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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湮兒]【倾世皇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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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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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0:3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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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湮兒]【倾世皇妃】[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1-12 00:37 編輯
林心如宮廷大戲:傾世皇妃(全文)
2011-10-15 20:30:52 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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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慕容湮兒 分類 : 言情小說 出版社 : 中國畫報出版社
全本根據小說改編的同名電視劇《傾世皇妃》正在熱播。
她是夏國的亡國公主,也是三朝帝王的摯愛,卻只能終身為妃。
當愛情與權利相衝撞之時,江山美人孰輕孰重?
品銘一場權利陰謀的宮廷血腥之鬥,觀賞女主如何在弒殺血腥中沉淪起伏。
上窮碧落,兩處茫茫,竟是十一年前夢一場。
五代十國,戰禍紛爭,楚國公主馥雅,因國破家亡之痛,與蜀國廢太子祈佑結盟,互為利用,馥雅助其奪位,
祈佑助其複國。馥雅和祈佑結盟後,本以為祈佑利欲熏心,但幾經危難,馥雅才知祈佑是一個悲劇英雄。兩人
從誤解到了解,進而傾心相戀,豈知馥雅身陷殘酷宮鬥之中,無法自拔。
祈佑為保護家國,御駕親征,卻遭人出賣,兵敗被情敵北漢皇帝連城所擄。馥雅不惜進北漢與連城聯姻,不但
保得清白之身,亦成功救回祈佑。然而馥雅與祈佑歸國後,被污衊與連城有染。馥雅被設計流產,還嫁禍給祈
佑,二人遂怨懟成仇。馥雅性情大變,開始作惡宮中,報復祈佑。待真相大白,馥雅方知楚國覆亡,情愛夢碎
,皆是連城為得到她而所為。
最終,兩個男人都為保護馥雅戰死沙場,馥雅復仇後,為愛投崖,追隨祈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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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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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0:41:51
第一卷:夜闌翩舞雪海心
帝苑巍峨,神武樓高,禁苑宮牆圍玉欄,寶顏堂殿一線牽。
赤紅肅穆的宮門兩側有手持金刀的禁衛軍於兩側把守,粉淡殤顏的宮牆後每半時辰都會有好幾批內禁衛軍來回巡邏。
宮內修竹依傍,仙雲墮影,亭台樓閣,森嚴壁壘,青磚鋪路,花石為階,白玉雕欄,啼鳥清鳴,
這就是我所見到的亓國東宮,比我想像中更加金碧輝煌,莊嚴肅穆。
2011-10-15 20:41:38 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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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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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0:46:45
第一卷夜闌翩舞雪海心第1章:夜闌驚弦心(一)
亓國金陵城
春雨方歇,略帶輕寒。
宮粉玉砌,修竹依傍,仙雲墮影,亭台樓閣,森嚴壁壘,青磚鋪路,花石為階,白玉雕欄,啼鳥清鳴,赤紅肅穆的宮門兩側有手持金刀的禁衛軍於兩側把守,粉淡殤顏的宮牆後每半時辰都會有好幾批內禁衛軍來回巡邏。這就是我所見到的大亓朝東宮,比我想像中更加金碧輝煌,莊嚴肅穆。
黃昏時分,夕陽破空而出,赤紅的晚霞映紅了天際,紅暉覆蓋了整個皇宮,為這原本淒涼冷寂的宮殿染上了一層暖色。經過半個月的顛沛流離、週車勞頓,我於今個晌午由蘇州城抵達這民間所謂的“人間天堂”,大亓朝皇宮。
三個月前,世宗皇帝納蘭憲雲向各縣郡頒布《選皇太子諸王妃敕》,命百官各自舉薦十歲以上嫡女、妹、侄女、孫女以為太子諸王選妃。與我同來的還有數百名官宦千金,形形色色的少女紛紛被太監總管李壽公公領進東宮的采薇宮住下。我與數百名女子中的其中七位被分往“蘭林苑”,我們分居東西八個廂房,正好對門而住。
在這兒我們將進行十日的宮廷禮儀學習,最後再一同晉見太子殿下,他將在我們中選出一位太子妃與兩位側妃。沒被選上的將被送往暢心殿,由三位已封王的王爺們挑選為王妃,沒被選上的則會收編為宮女,這就是大亓的規矩。所以許多女子的父親一直不願意將自己女兒送入宮選妃。
可是最終,我還是選擇了進宮選妃這條路,執意放棄了我的自由毅然前來,可在今日踏進這富麗堂皇,莊嚴肅穆的宮殿後,卻沒有想像中那麼開心。
我瞧見與我同住的七位少女眼中閃爍著奕奕生輝的亮光,我明白她們心中都有夢,夢想著自己被選為太子妃,有昭一日鳳袍加身貴為皇后,母儀天下、同體天王、統攝六宮。相較於她們對這份尊榮的期許,我反而顯得冷淡了許多,當今太子殿下的母后貴為權傾朝野的杜皇后。也是她向皇上提議選妃,不過我心知肚明,此次選妃只是個可笑的幌子,她只不過是為了選一名家世顯赫的女子來進一步鞏固自己的權利與太子的地位,更主要的是為與韓昭儀一爭高下。
說起這位九嬪之首的韓昭儀那真是不得了,十年前一昭被選入宮就封為九嬪之首,而今當眾妃嬪皆因色衰而愛馳,韓昭儀卻依舊受盛寵而不衰。或許……皇上對她真的有愛吧。只可惜她患有不孕之症,至今仍無所出,但皇上對她的寵愛非但絲毫不減,反而與日俱增。她在宮內的勢力也在日漸增大,漸漸分刮了皇后的權勢,這才有了民間廣為流傳的“杜韓之爭”。
杜皇后,權傾朝野。
韓昭儀,貴寵六宮。
皇上共有十四位皇子,已經成年的皇子有八位,但能封王的也屈指可數。十四位皇子中被封王的僅有三位王爺,嫡長子“納蘭祈皓”於剛出生就被封為皇太子,七皇子漢成王“納蘭祈佑”均為皇后所出,很顯然,他們的婚事定為皇后所操縱。
三皇子晉南王“納蘭祈星”為明貴人所出,她向來心高氣傲從不屑與他人打交道,這與她的兒子晉南王常年領兵在外手握重兵有很大的關係吧。況且她原本就出身高貴還是第一個為皇上產下小公主的妃嬪,皇上當下便封其為“靈月長公主”對她的寵愛更勝過任何一位公主。
五皇子楚清王“納蘭祈殞”為袁夫人所出,他的母妃是皇上最為寵愛的夫人,然袁夫人福薄,二十年前在產出五皇子後薨逝,獨留下剛出生的他於世上。皇上在悲痛之餘竟不依祖例“凡未滿十六成年之子不得封王”的規矩,封這位幼嬰為王。
這次的選妃讓原本都該居住在自己府邸的他們又重新回到宮中居住,只為到時選妃方便行事,聽說七皇子與五皇子在今日就被宣入皇宮留宿,唯獨三皇子依舊在邊關與卞國的軍隊交鋒,怕是十日之內趕不回來,婚事怕也就只能讓明貴人為其著手操辦了。
也不知自己在窗口沉思了多久,只發覺夜幕已漸漸低垂,被分配來伺候我的宮女雲珠在案上為我點亮燭火,微暗的亮光填滿了整間屋子。我轉身望著這位嬌小的身影在屋裡來來回回的忙來忙去,削肩細腰,腮凝新荔,榴齒含香,纖腰楚楚,一雙水靈的雙目看似乾淨純潔卻又藏著一閃而過的憂傷,她的年齡應該在十六歲左右,為何會有這般目光?
一想到此我就自嘲的一笑,宮裡所有的奴才,有哪一個沒有經歷過痛徹心扉的往事呢。
“姑娘,該是晚膳時辰了,李壽公公有吩咐下來,今夜姑娘們須同桌進食,相互熟悉認識以增情誼。”她恭敬卑謙的我在身側用低潤的嗓音細語。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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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0:48:28
第一卷夜闌翩舞雪海心第2章:夜闌驚弦心(二)
我微微頷首應允,舉步往妝台前坐下,任雲珠纖細的巧手為我挽鬢梳妝,玲瓏金鳳,環佩瓔珞,望著鏡中緻雅高貴、嬌媚柔膩的自己我再次楞神。共進晚膳以增情誼?多麼可笑的一句話。我們這些人進宮是為選妃而來,在某種意義上可說是情敵,要我們如何放下心與彼此相處增加情誼?我又將以何種姿態在這若肉強食的皇宮生存下去。
“姑娘真美!”這是雲珠在為我梳妝時唯一所說的話,不論在什麼地方,都有人稱讚著我的美貌,我已經分不清楚他們是假意奉承為謀得私利來讚美我,還是真如他們所言。久而久之我已經不願再費神去猜想其真假,而如今我對於雲珠的話又起了猜想,她這句話彷彿另有深意,我想細問,可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她只是一個伺候我的宮女而已,我不想與她有太多的糾纏。
不出半個時辰,雲珠已為我挽好柳鬢,細心的傅粉施朱,還挑選了一件名貴的紫菱金絲綢裁剪而成的衣裙為我披上。我多次對著銅鏡上下打量自己許久,總覺得很是不妥。立即將耳上搖曳生光的金寶翡翠耳墜卸下,然後將髮梢上的花鈿珠翠取走,最後脫下那身耀眼眩目的赤紫百褶鳳裙。
雲珠則是用奇怪且複雜的目光深鎖著我的一舉一動“姑娘這是何故?”她彎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拾起被我遺落在地上的衣裳,然後將妝台上散落那零零碎碎的首飾珠釵收進妝盒內。
“太引人注目。”我拿出一件普通淡緋色的小褶素裙穿上,身上一件首飾也未佩帶,只是拿起一枚小巧的百蝶花鈿斜別於鬢側,再次打量鏡中的自己才安心的離開妝台。我只是個蘇州鹽運使的女兒,在這些重臣家千金面前應該自持身份不要逾越為好。
在轉身那一刻對上雲珠讚賞的目光,原來這個雲珠也非池中之物,我微微朝她露出一笑,她先是愕愣,隨後也回以我一笑。我才發現她笑起來真的很美,美得動人心弦。
冰池澄碧空明,香經落紅飛散,濃濃萋萋野草,裊裊鶯鶯翠鳴,竹欄微涼,輕風襲惠畹。在雲珠的陪同下,我到蘭林苑的偏園內堂,本以為自己會早到,然卻發現其實我是最晚到的一位。一張偌大的紫檀朱木圓桌上靜靜的坐著七位盛裝打扮過的秀美女子,未細細打扮佩帶金玉瓏簪的我在她們面前顯得格外寒摻。
我的晚到引得她們將目光紛紛聚集在的我身上,僅那一瞬間的觀望她們就收回了審視之色。我明白自己已經成功的在她們面前扮演好我的角色,輕輕拂過額前低垂那點點流蘇,悠然的在唯一的空位上就坐。偌大的內堂卻在此刻格外安靜,所有人都沉默的呆坐與桌前,誰也沒動碗筷,氣氛冷凝到令人尷尬。
後來也不知道是誰打破了這冷到令人窒息的氣氛,首先介紹自己的身世,隨後又說了一些客道話。這才令我們漸漸放鬆了緊繃的情緒,緊接著她們也紛紛淡笑著介紹起自己來。
“我叫程依琳,金陵人氏,二七年華,父親正就任兵部尚書……”
“我叫薛若,揚州人氏,二六年華,爹爹是揚州知府……”
“蘇姚,漠北大將軍蘇景宏是我父親!”這句話一出口,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我也用余光細細打量起坐在我左側的女子。
國色天香用在她身上一點也不為過,容貌端麗,瑞彩翩徙,顧盼神飛,宛然如生,她的美猶如空谷幽林中一抹暖陽,讓人看著都是一種享受。原來她就是朝廷中手握重兵的蘇景宏大將軍的女兒,這位將軍應該是現今朝廷中唯一一位身家乾淨的重臣了,他不像其它官員那般隨著皇后攀沿權勢,或是依附韓昭儀博皇上寵愛,在朝廷中保持中立,從不偏袒任何一方,沉默的面對東西二宮向其施加的壓力而毅然堅持立場,這是很難能可貴的。
我還未將目光將蘇姚身上收回,卻聽聞我正對面的女子開口了“我姓杜……”她短短的三個字硬是將所有人的目光從蘇姚身上轉移到她身上。
“我叫杜莞,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杜文林,母儀天下的皇后是我的姑姑。”雖粉白黛黑,卻弗能為美,但說話時的神態有著常人無法比擬的高傲、自負,舉手投足間皆充滿著名門貴族的高雅氣質。她憑藉這句話博得了所有人羨慕的目光,可是我除外。她的出身何等高貴那又如何,能不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全憑皇后的一句話,雖說她是皇后娘娘親哥哥的女兒,但是依我之見,太子妃的位置未必是她囊中之物。
“姑娘,你呢?”右側的薛若詢問起始終沒說話的我。
“潘玉,二八年華,蘇州人氏,父親潘仁就任兩江鹽運使。”我不如她們有著顯赫的身世,所以我的話並沒有引得誰的關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5 20:50:44
第一卷夜闌翩舞雪海心第3章:夜闌驚弦心(三)
一次所謂的聚膳就在這看似和諧安寧下宣告結束,我們各自回自己的住處。記得臨走時一名聲稱是李壽公公派來傳話的小太監叫住了我們,說是明日卯時務必早起集合內堂,宮裡有譴一位資質頗深的姑姑前來訓導我們宮廷禮儀。
聽到這裡我不自覺的蹙起娥眉,我知道苦日子即將來臨,就算苦我又有何懼,再苦的日子再痛的回憶我都這樣走了過來,還有什麼能令我怯步?
此刻已接近子時,我躺在這陌生的床塌上怎生無法入睡,在多次翻覆下我終於還是選擇揭開輕紗簾帳,隨手拿起一件鵝黃披風罩在單薄的身子上就徒步出屋。雖然開門時很輕,可這厚重的大門在寂靜的夜幕小苑中還是發出了“咯吱”一聲。初春的寒意直逼全身,我不適應的打了個冷顫,伸手合了合披風將自己單薄的身子緊緊裹住。
遙望暗夜中冉冉新月橫柳梢,皚皚月彩穿花樹,風動梧桐,暗塵不起,水榭樓來參差成影。多年來我早已習慣於深夜獨坐檯前孤望月,時常想起蘇軾那句“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自嘲一笑,如今誰能與我同在這千里之外共賞這溶溶殘月。
長嘆一聲,微微提起腳邊微長的裙擺,側身坐於門外的長廊前,地面冰涼的寒意由臀部傳至全身。我沒想到皇宮內春日初寒竟冷到此種地步,才坐片刻我已經全身僵硬,正在考慮要不要回屋窩進那暖暖的被褥裡時,一道黑影在長廊上拉了好長,我倏然驚起,將視線朝黑影的來源處望去。
才看清來人。一把鋒芒畢露的長劍已硬生生架在我的脖子上,一位身穿夜行衣蒙著半張臉的男人正冷冷的與我相望,在他眼中我看見昭然若揭的殺意,難道是來殺我的?
不可能,我在宮中隱藏的如此之好,怎會輕易結下仇家。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是刺客,只是很不幸運的被我撞到了!轉念一想,能如此輕易的深入東宮,定然是熟悉宮內地形的人,那此人的身後定然有一位大人物。
“太子殿下,那名刺客好像從這兒……”恍惚間我聽見了有人喚著太子殿下,他竟然能引得太子親自領兵搜捕,定是位不平凡之人。
訝異之餘再次打量起這位一身夜行衣的男子,冷漠的眸子無一絲溫度,他的右臂還受了嚴重的箭傷。一個很危險的想法猛然串進我的腦海,我要救這名刺客。
“躲進屋吧。”我很嚴肅的對他說,可他眸子裡卻閃爍著猶疑,並不信任我。
“若要害你,何必多此一舉?”眼看著點點火光逼近這裡,而他卻還在猶豫不決,我也顧不了此刻那鋒利的劍隨時可以割斷我的脖子,伸手拉過他的右臂就往房裡跑。他並沒有拒絕,只是聽到一聲悶哼從他用黑巾蒙著的口中傳出來,我才驚覺自己拽著他被箭射傷的手,我很不好意思的鬆開他的手,然後將屋門緊閉。
我們兩半蹲著背靠著門屏住呼吸,靜靜的聽外面的動靜,很多腳步聲朝蘭林苑湧來,點點火光隔著雪白的糊紙映了進來,照亮了我們的側臉。如果僥倖被我們逃過那也就罷了,但如若太子硬是要進屋搜索一番才罷休,那同這名刺客陪葬的將是我。突然很痛恨自己一時衝動下的決定,對於救他我是對還是錯?事到如今我一定要救他脫身,這樣才能保住自己,更能長久的在這個噬血的帝王宮中生存下去。
我用力撫平自己內心的焦躁不安,心情也漸漸平復,我深呼吸一口氣對著他說“你躲到床下去,其它的事我來應付。”說完這句話後,我看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疑惑與復雜,他一定不清楚為什麼我要救他。
我見他一連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滾到床邊,再翻身縮進床下。這一連串動作僅在那一瞬間完成,動作利索的根本不像個受傷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個高手。
“裡面的姑娘都給我出來。”很多人都在兩邊用力的敲門吶喊,聞敲門聲漸漸逼近了我,立刻將身上的披風卸去,再將流蘇扯下幾束顯得格外凌亂狀,看上去就像剛從睡夢中甦醒的惺忪態。然後拉開門走了出去,一眼望去院子里站好好幾排身披銀色盔甲手持刀戟的侍衛,兩側有二十餘位侍衛高舉火把將四周照亮,寥寥數百人,原本蠻大的院子瞬間顯得格外窄小。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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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0:53:05
第一卷夜闌翩舞雪海心第4章:夜闌驚弦心(四)
東西兩排廂房的姑娘也陸陸續續的從房內出來,臉上皆是剛睡醒的倦容,嘴裡還一邊喃喃抱怨著。而此時一位方面大耳高鎖骨,鼻直口闊臉色紅的粗野男子從眾侍衛群從中站了出來,厲聲厲語的朝我們吼來“你們都站好了,可有見一名蒙面黑衣刺客闖入?”
杜莞才剛從房中出來,一聽這話頓時火氣就上來了,用尖銳的聲音將他的聲音全數蓋了下去“狗東西,你有什麼資格對本小姐這般吼叫。”他被杜莞的氣勢駭住,頓在原地傻傻的望著她。
“那名刺客已被侍衛射傷,我們追到蘭林苑前他就沒了踪影,打擾到姑娘還望見諒。”說話的是一名始終站在眾侍衛面前沒有說話的男子,他雙手置放於身後,淡漠的眼神掃過我們。杜莞望著他出神,沉吟片刻才怔然出聲“你是……”
剛被杜莞駭得有些傻眼的他立刻收回失態,清清嗓子響亮的說“這位就是當朝的皇太子殿下。”語方罷,冷冷幾聲抽氣聲響起,東西兩排的姑娘睡意全無,全部拜倒在冰涼的地面。還偷偷收拾自己的儀容,生怕自己的醜態會被太子殿下記在眼裡。
“起罷!”他輕輕揚手,依舊溫潤的嗓音再次響起,我偷偷的打量著他,棱角分明,朗目疏眉,神骨秀氣飄蕭,龍章鳳姿,眸子剛中帶柔深不見底。這位就是自打一出生就受盡萬千寵愛,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當至寶的寵著的太子殿下嗎?
我們得到應允起身,還沒站穩腳跟,恍惚間見一個嬌小的身影一閃而過,已飄到太子的懷中,如八爪章魚般死抱著他不放“祈皓哥哥,莞兒好想你。”她激動的失了女子該有的矜持,可我看太子的表情,似乎對她完全陌生。
“我是杜莞,記得小時候你還同姑姑到我們府上呢……你難道不記得了嗎?”她好像也察覺到太子對她的陌生,立刻說著什麼想引起他的回憶。
這原本是該搜捕刺客,卻演變成了兄妹相認的戲碼,周圍的姑娘皆用羨慕且夾雜著妒忌的目光緊盯著“相擁”的二人,事情似乎開始變的紊亂。
太子尷尬的將她從懷中推開,漠然的神色中略帶反感之色“是你!”
“你記起來了?祈皓哥哥我又見到你了,好開心啊……”她絲毫沒會意太子的敷衍之色,愈說來勁,雙手不自覺又勾上了他的胳膊。我很清楚她只是為了引起太子的注意,她太想登上太子妃之位,卻不想這般糾纏只會引來他的厭惡。
他再次不留痕蹟的抽回胳膊,立刻越過她走向我們“你們可有見到那名刺客?”所有人都輕輕搖頭,這個庭院頃刻間陷入一片安靜。
他先是停在最右邊的程依琳面前,打量了一會兒越過她走向蘇姚,又是一陣打量,最後終於走到我面前停住。我如其他姑娘那般垂下雙眸,不直視他的雙眼,作嬌羞狀。太子終於還是越過了我走向下一位姑娘,我才在心中也暗暗鬆了口氣。
“太子殿下,何必如此麻煩詢問,直接進她們的閨房一搜即可。”剛才那侍衛的氣焰又再次上來。
此語一出立刻引得周圍數位姑娘神色一變,可始終沒開口答腔,太子殿下始終在此,她們怎敢在他面前放肆。
只有蘇姚蹙眉冷聲開口“你也知道這是閨房,閨房是爾等說搜就能搜的?”
“你阻止我們進去搜?莫不是刺客此時就藏在你的房內!”他立馬衝到蘇姚面前質問,最後還欲擅自闖入她的廂房。也沒等蘇姚出聲制止,我已經橫手在他胸前擋住了他的步伐。
“太子殿下都未發話,你憑什麼在這造次?”我的聲音雖一如往常,話語中卻夾雜著濃烈的警告意味。
“陳鵬,你退下。”太子殿下停住腳步,轉身朝我與蘇姚走來,我直視太子那深不可測的瞳目,絲毫不畏懼的將我,也是所有姑娘心中所想吐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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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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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0:55:44
第一卷夜闌翩舞雪海心第5章:夜闌驚弦心(五)
“太子殿下您貴為將來一統天下的帝王,而我們則是進宮欲博得太子殿下的青睞,何嘗會冒窩藏刺客之罪名而自毀前程。太子殿下難道連這點自信有沒有?”我的話說完太子殿下已經在我們面前停住,一語不發,高深莫測的盯著我,看的我心裡有些發毛。
“太子殿下此次驚動這麼多官兵搜捕刺客,想必那刺客定是不凡之人,太子您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我們身上還不如盡快搜捕刺客來的實在。”蘇姚突然說的話,引得太子將我身上的目光收回,他細細打量起蘇姚。
太子突然笑了起來“你們是哪家的千金?”
“蘇州兩江鹽運使潘仁之女,潘玉。”
“漠北大將軍蘇景宏之女,蘇姚。”
雖訝異他為何詢問起我們的身份,卻也如實照答,最後太子殿下帶著大批人馬紛紛離去,依稀記得太子臨走前說“諒你們也沒膽子窩藏刺客。”其說話氣勢猶如一個真正的王者。這就是太子與生俱來的狂妄、自信吧,但是他太過於自信。若他能放下他的不可一世,命人進屋搜尋,我與那刺客皆已被送入天牢,等候問罪,可他並沒有。
當我回到房中時,那為刺客已經從床上爬了出來,我點亮案上的燭火,藉著淡淡燭火的微亮我發現他右臂的衣袖已經被鮮血浸透。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我面前,初見時眼裡那份殺氣已經褐去,剩下的只是渙散狼狽。
“你是什麼人?”
“救我有何目的?”
“別妄想我會報答你的恩情,若有朝一日你若入我手裡,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一連三句話劈頭迎來,我有些招架不住,也確實很佩服這男人的想像力,傷成這樣了還如此逞強。
“廢話真多。”我為自己倒上一杯香溢的碧螺春,不耐煩的回了一句“我可不保證太子不會去而復返。”
他再次盯了我一眼,最後破窗離去。輕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窗邊望瞭望外面漆黑的一片,晚風拂頰,冰寒刺骨,微嘆口氣輕喃“你我再見之時,便是你還我恩情之期。”
經過昨夜一場心驚,很遲我才睡下,直到雲珠急急的衝進房內將還在沉睡中的我拽了起來。我一臉惺忪疲倦的望著神色焦急慌張的她不明所以。
“姑娘,你忘了昨個夜裡公公傳話說卯時會來一位姑姑,現在都接近卯時了,您還不趕緊準備著。”雲珠此話一出,我才想起這事,我立刻起身快速梳洗,雲珠則細心的為我整理床鋪。
“聽說昨夜蘭林苑闖進刺客了。”雲珠細聲細語的說,我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回了句話“是啊,昨夜一大批人馬就這樣闖了進來,可把我嚇壞了,一夜都沒睡好。”
只聽身後傳來雲珠一陣低笑“我可是聽聞姑娘昨夜可是質問陳鵬副將,太子殿下都對您欣賞有佳,何來嚇壞一說。”
我聽她話中有話卻也不挑明直言,只是靜靜的穿好素衣問“陳鵬是在太子殿下手下做事的?”
“他可是太子殿下面前的大紅人,可昨晚您那樣頂撞了他,怕是將來……”雲珠沒有再說下去,我也沒有再問,陳鵬只是站在太子麵前拿著雞毛當令箭,充其量也就個山野莽夫,並不需要太多在意,最主要的還是太子,從氣魄、威嚴來看確實有能耐擔當太子之位。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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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1:32:45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0-15 21:37 編輯
第一卷夜闌翩舞雪海心第6章:夜闌驚弦心(六)
他先是停在最右邊的程依琳面前,打量了一會兒越過她走向蘇姚,又是一陣打量,最後終是走到我面前停住。我如其他姑娘那般垂下雙眸,不直視他的雙眼,作嬌羞狀。太子終於還是越過了我走向下一位姑娘,我才在心中也暗暗鬆了口氣。
“太子殿下,何必如此麻煩詢問,直接進她們的閨房一搜即可。”剛才那侍衛的氣焰又再次上來。
此語一出立刻引得周圍數位姑娘神色一變,可始終沒開口答腔,太子殿下始終在此,她們怎敢在他面前放肆。
只有蘇姚蹙眉冷聲開口“你也知道這是閨房,閨房是爾等說搜就能搜的?”
“你阻止我們進去搜?莫不是刺客此時就藏在你的房內!”他立馬衝到蘇姚面前質問,最後還欲擅自闖入她的廂房。
蘇姚還沒來得及出聲制止,我已經橫手在他胸前擋住了他的步伐,“太子殿下都未發話,你憑什麼在這造次?”我的聲音雖一如往常,話語中卻夾雜著濃烈的警告意味。
“陳鵬,你退下。”太子殿下停住腳步,轉身朝我與蘇姚走來,我直視太子那深不可測的瞳目,絲毫不畏懼的將我,也是所有姑娘心中所想吐露出來。
“太子殿下您貴為將來一統天下的帝王,而我們則是進宮欲博得太子殿下的青睞,怎會冒窩藏刺客之罪名而自毀前程。太子殿下難道連這點自信有沒有?”我的話說完太子殿下已經在我們面前停住,一語不發,高深莫測的盯著我,看的我心裡有些發毛。
“太子殿下此次驚動這麼多官兵搜捕刺客,想必那刺客定是不凡之人,太子您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我們身上還不如盡快搜捕刺客來的實在。”蘇姚突然說的話,引得太子將我身上的目光收回,他細細打量起蘇姚。
太子突然笑了起來,“你們是哪家的千金?”
“蘇州兩江鹽運使潘仁之女,潘玉。”
“漠北大將軍蘇景宏之女,蘇姚。”
雖訝異他為何詢問起我們的身份,卻也如實照答,最後太子殿下帶著大批人馬紛紛離去,依稀記得太子臨走前說,“諒你們也沒膽子窩藏刺客。”其說話氣勢猶如一個真正的王者。這就是太子與生俱來的狂妄、自信吧,但是他太過於自信。若他能放下他的不可一世,命人進屋搜尋,我與那刺客皆已被送入天牢,等候問罪,可他並沒有。
當我回到房中時,那為刺客已經從床上爬了出來,我點亮案上的燭火,藉著淡淡燭火的微亮我發現他右臂的衣袖已經被鮮血浸透。他晃晃悠悠的走到我面前,初見時眼裡那份殺氣已經褐去,剩下的只是渙散狼狽。
“你是什麼人?”
“救我有何目的?”
“別妄想我會報答你的恩情,若有朝一日你若入我手裡,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一連三句話劈頭迎來,我有些招架不住,也確實很佩服這男人的想像力,傷成這樣了還如此逞強。
“廢話真多。”我為自己倒上一杯香溢的碧螺春,不耐煩的回了一句“我可不保證太子不會去而復返。”
他再次盯了我一眼,最後破窗離去。輕放下手中的杯子,走到窗邊望瞭望外面漆黑的一片,晚風拂頰,冰寒刺骨,微嘆口氣輕喃“你我再見之時,便是你還我恩情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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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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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1:37:48
第一卷夜闌翩舞雪海心第7章:情牽香雪海(一)
經過昨夜一場心驚,很遲我才睡下,直到雲珠急急的衝進房內,將還在睡夢中的我拽了起來。我一臉惺忪疲倦的望著神色焦急慌張的她不明所以。
“姑娘,你忘了昨個夜裡公公傳話說卯時會來一位姑姑,現在都接近卯時了,您還不趕緊準備著。”雲珠此話一出,我才想起這事,我立刻起身快速梳洗,雲珠則細心的為我整理床鋪。
“聽說昨夜蘭林苑闖進刺客了。”雲珠細聲細語的說,我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回了句,“是啊,昨夜一大批人馬就這樣闖了進來,可把我嚇壞了,一夜都沒睡好。”
只聽身後傳來雲珠一陣低笑“我可聽聞姑娘昨夜質問陳鵬副將,太子殿下都對您欣賞有佳,何來嚇壞一說。”
我聽她話中有話卻也不挑明直言,只是靜靜的穿好素衣問,“陳鵬是在太子殿下手下做事的?”
她即刻點頭,“他是太子殿下面前的大紅人,昨晚您那樣頂撞了他,怕是將來……”雲珠沒有再說下去,我也沒有再問。
陳鵬只是站在太子麵前拿著雞毛當令箭,充其量也就個山野莽夫,並不需要太多在意,最主要的還是太子,從氣魄、威嚴來看確實有能耐擔當太子之位。
在雲珠的陪同下前往蘭林苑正堂,我發現最晚到的一位又是我,其他姑娘都端正規矩的排成整齊的一橫排。見我的到來,她們皆充滿敵意的冷盯我,我很明白她們之所以這樣,只因昨夜我在太子殿下面前出盡了風頭,其實我也覺得昨夜的鋒芒畢露有些不妥,但是為了保住自己與那位刺客,也顧不得那些。
掠過眾姑娘的眼神,好巧不巧的正對上蘇姚那靈動柔美的眼眸,她朝我微笑頷首。我也回以一笑對她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吧。
“潘姑娘,站這兒來吧。”我正在考慮該站在什麼地方之時,蘇姚淡漠略帶關懷的語氣在我耳側響起,我知道她在替我解開這尷尬的場面。
莞爾一笑,徐徐走過去站在蘇姚身邊,誰都沒再說話,沉默著等待著姑姑的到來,片刻的沉寂終於在姑姑的到來而稍緩。
她年紀在四十左右,兩鬢卻已微白,眼角有著明顯的皺紋,白皙的皮膚上透露著滄桑肅寂,銳利精細的眼神彷彿看透一切。她不疾不徐的走到我們面前,用低而冷淡的聲音對我們說,“從現在開始我就是教你們學習宮廷禮儀的謹姑姑。我不管你們是哪家的千金,家族勢力有多大,這十日你們都必須聽從我的吩咐。我會嚴格訓練你們宮廷內的規矩,把最端莊賢淑的你們送到皇后娘娘面前。”
我們一直乖乖的聽著她在我們面前滔滔不絕的警告,大概半個時辰之久,她終於停了下來深呼吸一口氣,“現在開始教你們第一個規矩'認主子,行拜禮'。”
“宮內有很多主子,至高無上的主子就是皇后娘娘,授予金印紫綬,正位宮闈,同體天王。在她面前尤其要注意你們的言行舉止。”
“接著是正一品的三夫人,坐論婦禮,位次皇后,爵無所視。但是這三個位置等同虛設了二十年之久。”
“然後是九嬪,掌教四德。其分別為'昭儀''昭容''昭媛'位視丞相,爵比諸侯王,'貴人''貴嬪''貴姬'位視御史大夫,爵比縣公,'美人''才人''良人'比縣侯。”
“其次為婕妤、容華、寶林、禦女、採女、充儀、充容、共計一百零八位。”
我聽的一愣一愣的,早就知道皇帝的后宮佳麗不計其數,真正聽起謹姑姑講起我還真是不能接受。再看看與我同在的眾女子,她們皆是為太子妃之位而來。可她們只看的見這頭銜的榮耀卻看不見將來的禍事,太子若是被廢,她們將來又該如何自處,她們有準備與之生死相隨?反之,若太子有幸登上皇位,那他就會是天下女子的丈夫,而身為正妻又該如何面對這后宮無情的爭寵。
“謹姑姑,我想知道為何三夫人之位虛設了二十年?”提出疑問的是薛若。
謹姑姑似乎早料到會有人提出此問,輕嘆一聲,目光似乎在看我們,卻又像在看更遠更虛無的地方,“因為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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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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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1:39:33
第一卷夜闌翩舞雪海心第8章:情牽香雪海(二)
當我回過思緒,才發現我早已經走出采薇宮,青蔥的樹木,翠綠的蔓藤,遮蓋,纏繞,搖動,低垂,參差不齊,隨風飄動。陌生的環境,滿目荊榛,寂寥無人,只有一湖碧綠的春水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我單手拂過隨風漫舞的柳條想著昨夜的刺客,他到底是誰呢。
“你似乎總愛一個人站著發呆。”
這刻的寧靜突然被人打擾,心裡很不舒服,側目瞧著離我只有幾步之遙的人,紫綢細白袍,手工精緻,上等絲綢,青玉扳指,光澤細膩,上品漢白玉,白綢秀靴,紫鑽鑲邊,氣質凜然,英姿颯爽,皇家風範。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被選為太子妃,為何還要送我進宮!”我的口氣很不好,同時也想從他口中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我能看透任何人,但惟獨他總讓我看不透,摸不清。
“你只要努力扮演好你的角色,其它事我自有打算。”他朝我走進了幾步,依舊不變溫潤的淡笑,每每看見還是會令人迷惑,因為在他眼中卻看不見一絲笑意。
我用力將柳條折斷,然後將它擲入湖中,我看著平靜無波的湖面上泛起漣漪,一圈又一圈,朝更遠更深處蔓延。
“納蘭祈佑!”我控制不住的朝他吼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受人控制。
“等到時機成熟,你會明白我的用意,這十日,你一定不可輕舉妄動。”他的笑意更深了,揚手輕撫過我額前被風吹亂的流蘇。
我身體一僵,連連後退好幾步,我雖然訝異他的舉動,但是令我更訝異的還是他看我的眼神,那彷彿是看獵物般的邪惡淡笑,不可質否,我怕他,很怕他。因為他是我所見過所有人中最能隱藏情緒讓我看不透的男子,更駭人是他連我都自嘆不日的駭世聰慧,他才二十不到就可以將一切掌握在手中,或許他若當上皇帝會讓亓國走向顛峰的昌盛吧,我是這樣想的。
“我走了。”
他也沒有阻攔我,我很安然的離開這裡,或許我對他的態度是放肆的,至少他也是亓國的七皇子漢成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能讓冷靜的我發怒,輕易一句話就能令我失去方寸,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再次回到蘭林苑時,雲珠詭鬼祟祟的將我拉進屋內,小聲的問我去哪了,兩個時辰前皇后娘娘派人傳召我與蘇姚去太子殿,當下我心頭一顫,定是太子將昨夜之事講給皇后娘娘聽,所以才要召見我吧。
“姑娘,我四處找不到你,所以自做主張派人回皇后娘娘,說您身子不舒服所以不能前去。”雲珠說聲說,怕我會生他氣。
“你做的很好。”我很謝謝她為我解圍,這次沒去見皇后娘娘是躲過一劫還是錯過機會我不得而知,但是我很明白,以皇后的為人處事,她這次的召見定是有很高的深意,一個權傾朝野的皇后不會去為一件無意義之事而費心。又或許……她這次要見的人,根本不是我。
外面一片嚷嚷聲,好不熱鬧,我拉開門走出去,望著領著皇后的賞賜從太子殿回來蘇姚,她被五位姑娘團團圍住,她們七嘴八舌的詢問著皇后召見她說了些什麼,蘇姚也沒明確的說,只是隨便敷衍幾句。
惟獨杜莞與我站在門前望著正中央聊的開心的她們,杜莞的眼睛快噴出火來,她輕倚在木門上側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只被皇后娘娘召見一次而已,用的著如此得意。”
頓時,鴉雀無聲,目光急速凝聚到高傲的杜莞身上,她纖手一抬,筆直朝我指來“可惜了潘姑娘,在這關鍵時候竟身體不適,否則一定也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賞賜。”
我無奈的嘆口氣,怎麼又扯到我身上來了,她似乎將我與蘇姚當成了眼中盯。
只見蘇姚挑釁的朝她嬌媚一笑,然後故意將皇后賞賜的玉如意輕輕托起“方才皇后娘娘怎麼說來著……”她祥做沉思的問問她的貼身丫鬟。
“皇后娘娘贊蘇姑娘大方而得體,繡外而惠中呢,還說……'若太子能有這般乖巧的太子妃是他的服福氣'。”那丫鬟得意的說,杜莞的臉色已經鐵青了一片,衝上去就給了那丫鬟一個嘴巴子,鮮紅的五指血印在她嫩白的臉頰上格外駭人。
“臭丫頭,這哪輪到你這身份卑賤的東西插嘴!”
“杜姑娘,打狗也得看主人吧!”蘇姚的臉色一變,凌厲的目光射向蠻不講理的她。
“怎麼,你要替她出頭?”她推開擋在她前面的幾位姑娘,戰火似乎一觸即發。
“敬兒,隨我進屋,我幫你敷臉。”原本怒氣橫生的蘇姚突然退讓了,她扶著那位挨打的丫鬟離開這裡。
杜莞笑的極為得意,我卻暗笑她的不成熟,她認為自己贏了嗎,其實她早在昨夜撲往太子殿下懷中時就輸了,今日因妒忌與蘇姚的爭吵更是讓她徹底輸了,氣質、理智、聰慧、端莊哪一點都比不上這蘇姚。她不僅相貌美若天仙,忍耐與才智更是勝人一籌,我似乎已經看到十日後的太子妃。
我望望已經看的乍舌的雲珠問“你怎麼看?”
她輕笑“雲珠在宮中有五年,第一次見如此放肆的秀女。”
“聽過大凡物不得其平則鳴這句話嗎,這個皇宮原本就不夠平靜,又怎能令他們靜的下來。”也不管我的話雲珠能不能理解,卻也沒再繼續說下去,一整天都沒吃東西,確實有點餓了,就吩咐她為我準備了些膳食。看著對我百依百順的雲珠,我相信她能懂我話的意思,因為她並不是個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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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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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1:40:22
第一卷夜闌翩舞雪海心第9章:情牽香雪海(三)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扶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黃昏已近,我坐於案前翻閱著《孫子兵法》,雲珠怕我看傷眼睛就為我掌起一支燭火,還細心的為我熬了一碗清湯,雖然不是很名貴,但是才劃入喉中就有種清涼之感,洗去了我一日下來的疲勞與煩躁,真是個體貼的丫頭呢。
“姑娘,你看的是孫子兵法!?”她在為我收拾已經見底的清湯碗時發現了我看的書名,竟然驚叫了起來。
“恩,怎麼了。”我依舊翻閱書籍,始終沒抬頭。
“我第一次見女子讀這書。”她別有深意的停了一下,又說“姑娘確非一般女子可比。”
我終於抬起了頭,望著淡笑的她好一會兒,再揉揉疲累的雙眼“雲珠,為何入宮。”
“家裡沒錢,所以就將我賣進宮裡。”她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絲毫沒有傷痛的樣子,這也是我疑惑的,與她相處了兩日,我對她的好奇心越來越重,很想摸清她的底細。
正當我想繼續詢問,一位公公就傳來話,說是謹姑姑請我們前往正堂,說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吩咐我們,所以眾姑娘皆聚集到正堂等待著謹姑姑所謂“重要的事”。
她依舊是那張千年不變的寒冰冷霜表情“方才皇后娘娘那有話傳下,每位姑娘要在九日後的太子殿拿出一幅繡品,若沒完成或手工不夠精緻,入不了皇后娘娘的慧眼,就會被取消選妃的資格。”
“繡品?那簡單……”此次來選妃的姑娘們,花容月貌自是不在話下,刺繡描花更是等閒之事,一聽話都在暗自竊喜,躍躍欲試。
謹姑姑就拿出一匹長寬各十尺的白色絲綢繡布,說“是銹在這上面,娘娘出的題目為'路盡隱香處,翩然雪海間,梅花仍由在,雪海何處尋'。”
說罷就為我們每人分發一張長寬十尺的布匹,要我們好好解題,路上我聽到姑娘們的竊竊私語,都在為皇后娘娘的題目而愁。
“皇后娘娘得到是要我們繡雪景還是梅花?”薛若喃喃自語的一陣。
“又或者是雪中梅?”程依琳一句話贏來眾人的附和。
“你們都說錯了,這兩句詩出自《香雪海》,我想娘娘的所說的定為香雪海之景。”蘇姚緩緩說道,隨後低頭淺吟“路盡隱香處,翩然雪海間,梅花仍由在,雪海何處尋。蓮露沁芙塵,蓉花怡紛凡,芳顏如冰清,潤物思玉潔。抒美麗憂傷,醉純色浪漫,觀曉寧嬌嬈,贊雪花依舊。”
眾人皆嘆蘇姚的才情,真是位才女,一語驚醒夢中人,也解開了所有人正愁的問題。
我單手撐頭,望著那匹雪白的絲綢發呆,皇后娘娘怎會出這樣的題目,香雪海!難道她酷愛梅花?可是我卻從未聽聞皇后有這一愛好。
雲珠奇怪的望著不動的我,問“姑娘怎麼還在犯愁?方才蘇姑娘不是已經將題解開了麼,難道有什麼不對?”
我將絲綢放下“雲珠,皇宮內哪兒有香雪海?”
“惟獨二十年前薨逝的袁夫人所居住的獨長生殿有,其景觀堪稱舉世無雙,。”
“袁夫人喜梅?”
雲珠點點頭說“因為袁夫人酷愛梅花,所以皇上為討她開心從天下各縣郡弄來千百來株優良梅種,每年冬季萬梅齊放,其景觀,撼動人心。”
她的語音方落,我就跑了出去,也不顧云珠在後面的大喊,剛跑出東宮沒多遠,我就止住了步伐,我出來的時候怎麼沒有細問云珠,這偌大的皇宮長生殿到底在哪兒,走到哪才是個頭。
“少主,您這是要去哪?”一個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面前,我看著他一身禁衛裝,手持銀刀向我行了個禮,聲音雖然如往常那般冷漠,但是瞳中關憂之神色是怎麼也隱藏不住的。
我驚訝的指著他,他不是在漢成王府嗎,怎麼突然變身到皇宮做禁衛軍,這又是唱的哪出?納蘭祈佑他在搞什麼鬼。
“我要去長生殿”我強忍想一問究竟的衝動,這皇宮耳目眾多,人多嘴雜,這個時候不是能談話的時間。
“我帶您去”他看出了我的隱憂,冷冷的向我點頭,示意我隨他去。
月上簾鉤,淡盪初寒,晚風襲人,絮落無聲。竹檻微涼,輕風襲惠畹,月下影相綽。也不知在這皇宮兜兜轉轉的走了多少圈,我的腳板已經開始生疼,始終未與他說話的我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弈冰,還有多遠。”
又走了幾步他才停住步伐,指著前方說“到了!”
我朝他指的地方看了看,在粉淡殤顏的赤紅宮門上,清楚的寫著“長生殿”三個字,即使在黑夜也是金光閃閃,門兩旁筆直的站著四名侍衛於兩側把守著。我還在想應該找什麼藉口進去之時,只覺得腳下一輕,一雙手臂已經將我緊緊環住,我被弈冰以絕世輕功帶著飛過那面高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會引起,我叫弈冰在牆外邊守著,稍後只要我輕輕敲幾聲赤紅高牆,他就能聽見,進來帶我出去,他的輕功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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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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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1:42:17
第一卷夜闌翩舞雪海心第10章:情牽香雪海(四)
舉目望去,飄盡寒梅,凋零枝猶在,路徑殘香已散盡,獨留空空芳園悲寂寥。園中密密麻麻佈滿千百來株梅樹,可惜正直立夏,無法目睹萬梅齊放,想必定為奇觀,艷冠天下。
我望著一株株已經凋零的梅樹,心中五味參雜,眼裡酸澀難忍,我明白自己來長生殿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破解考題而來,更深的原因……是緬懷、回憶。
也曾有人因為疼愛我而為收盡天下之梅,只為讓我開心,也曾一家人在梅林間飲酒賦詩……只可惜如今物似人非。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華。寒梅最堪恨,長作去年花。”我喃喃吟起。
“誰在那裡。”一聲冷到極點的聲音劃破這寂靜淒涼的梅林,格外森然。
我藉著月光望著前方那一抹身影緩緩朝我靠近,這麼時候,怎麼還會有人在著淒涼的梅園,難道是皇上?不對,從衣著身行上來看倒像一位二十左右的少年,隨著他緩緩朝我靠近,借月光微弱的照耀隱約可見其容貌。
發如青絲,豐姿颯爽,蕭疏軒舉,湛然若神,也許是他炯炯雙目中那暗藏的憂傷感染了我,看著他我不自覺出神,他……是誰?
“本王在問你話!”雖然依舊冷淡,但是語氣中卻藏著隱隱怒氣。
一聽他自稱本王我就屈膝跪下叩拜,他自稱“本王”我就猜到他是五皇子楚清王“回王爺話,奴才是此次進宮選妃的秀女,只因皇后娘娘出了一繡題,正是香雪海,所以臣女才斗膽跑來長生殿想尋找靈感。”
冰冷怒氣的神色稍微有些軟化,也沒有多加責怪我,揮手示意我起來,沒等我站穩腳跟他就轉身望那早已凋零的香雪海,似在喃喃自語卻又向在與我訴說“梅,早已凋零。來到這又能尋到什麼靈感。”
“王爺錯了,只要心中有梅,它就永不凋零,我相信在王爺心中早已經將梅烙下。”正如這茫茫香雪海在他心中的地位,同樣,它在我心中也無可取代。
看著他背影明顯一僵,猛然轉身張嘴想對我說些什麼,卻再沒發出任何聲音,怔然的望著我,由先前的欣喜轉為怔仲再變為驚迷,最後轉為深沉。我莫名的迴避著他熾熱的目光心中暗驚他變幻的表情,不明所以。難道我真有傾國祇貌,令人一見傾心,就連這位王爺都被我迷倒?
“王爺……”我不自在的清清喉嚨提醒他此刻的失態。
“你叫什麼名字”他的聲音一緊,低沉的讓我覺得不太真實。
“潘玉。”
只見他勾起一抹苦笑,如此傷痛滄桑,我很想問他為何還要沉溺在母親離開的傷痛之中,但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他卻僵硬的轉身不再看我,仰望空中的明月說起往事。
“這梅林是我母妃生前最為鍾愛的東西,也這兒有她與父皇最真實乾淨的愛情,一段見證他們愛情的曲子《鳳求凰》。”
“萬梅齊放那日,母妃有了身孕,父皇帶著喜悅牽著母妃的手來到這允諾,若生下皇子便封其為皇太子,可是母妃拒絕了,她始終為父皇的江山社稷顧慮,祖訓曰'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此規若違,動搖國本。”
“父皇動容之餘,親自為母妃撫琴,一曲《鳳求凰》是父皇對母親的承諾,他說斷然不學司馬相如那般負心薄情,他的愛一生只一次,獨予袁雪儀。”
聲音沙啞哽咽,是在強忍著眼淚嗎,我想上前安慰他,卻不想手才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抱在懷中,腦子裡一片空白的木然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平穩的心跳,嗅著他身上淡雅的清香,驚訝之餘想推開他,卻發現他的雙臂在微微顫抖。放下心中想將他推開的想法,我不能狠下心腸將一個從小就喪失母親的孩子。
“王爺,請……”
“以後,叫我祈殞。”他打斷了我。
我就像著了魔般喚了他一句“祈殞”,也許只有這一刻我才做回了真正的自己,不用在每天用面具將自己包裹著對人。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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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1:43:40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0-15 22:09 編輯
第一卷夜闌翩舞雪海心第11章:情牽香雪海(五)
最後,送我回蘭林苑的是祈殞,一路上他只是靜靜的伴在我右側一語不發,也不知道他想想什麼,只覺得氣氛怪怪的,但是不會令我尷尬難受,反而很是享受這一刻的安靜。再想起我從長生殿內走出來時,那些侍衛見鬼般的表情就想笑,他們一定還在奇怪我是何時進去的,只因祈殞在我身邊,他們也不敢攔下我查問。
但是我看見依舊在宮牆下等待我的奕冰,愧疚之心油然而生,我竟然忘記他還在那等著我,他會不會怪我呢。直到我看見他那雙烏黑深幽的眸子裡充斥著擔心之色,我才沖他點點頭,示意我沒事,他可以放心。
雲珠一直在蘭林苑正門外等著我回來,見到我安然無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才想嘮叨我幾句卻看見我身邊的祈殞,她猛然跪倒拜見。
“起吧”他的聲音一如往常淡雅,臨走時還囑咐雲珠一定要好好照顧我。
她一臉曖昧的盯著我說“還是姑娘魅力大,宮中人都說楚清王一向孤僻自傲,從不愛與誰深交,今日竟然親自送您回來,看你的眼神還是那樣的溫柔。 ”
“貧嘴!”我祥裝生氣的將她從屋中趕了出去,用力將門關好,內心卻一陣悸動,身上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的味道。不可置否,他與我真的很像,與他在一起能令我很輕鬆,不像與祈佑,總是令我壓抑,令我放不開。
甩掉暗藏的思緒,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怎能就因為這一個擁抱就迷失了自己。
這些天除了每日依舊卯時聚集蘭林苑正堂學習禮儀,其它時間我們都呆在房內認真刺繡,偌大一個蘭林苑頓時陷入一片寧靜祥和,所有人都想把最好的繡品送到皇后娘娘面前,只為博得她的歡心,登上太子妃之位。
十日之期去了一半,而我卻被雲珠念叨了四天,現在又在我身後踱來踱去的嘮叨起來。
“姑娘,只剩下五天了,你不要光坐在這發呆啊!交不了銹品您就沒機會了。”
看著嵌在繡架上依舊空空如也的白色繡布,內心矛盾的不知如何決定,整整四天我都沒動一針一線,也難怪她會著急著念叨著我。“雲珠,你覺得我是該繡香雪海好,還是真正的答案好?”
“當然是真正的……難道答案不是香雪海?”她先是理所當然的點頭,後來才恍悟我話中之意,連連追問題目的真正答案是什麼,我沒回答她,只是不著痕蹟的將話題轉移。
我沉思了好久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詢問了一句“你說楚清王是什麼樣的人?”
又回想起幾日前梅林那一幕幕,至今都還有些悸動,他與我是何其相似,忍不住就會想探聽一些他的事情。
身後的雲珠卻始終沒有回我的話,以為我的聲音太小她沒聽見,於是大聲問了一句“楚清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依舊沒人回答我,我奇怪的轉身想瞧瞧她是不是呆了,卻發現雲珠早已經沒了人影,只有那抹青色身影的男子站在我身後,充滿笑意的望著已經尷尬的不知所措的我。緊張的朝他行了個禮,暗暗責怪雲珠怎麼連楚清王來也不通報,害我當著他的面問起如此尷尬的問題。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依舊未動一分的細軟絲綢“很想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如今的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將頭垂的老低,目光隨著他的銀白色的靴子來迴轉動,我敢肯定,現在我的臉一定很紅,我是萬萬不曾料到他竟然會來到蘭林苑找我,他不怕皇上萬一怪罪下來嗎。這兒的姑娘雖說不是后宮的妃嬪,卻也是此次的秀女,他這樣貿然闖進來確實不合規矩。
“抬起頭來”他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這話是命令,我也不得不抬頭對上他那探究的目光,那夜只藉著淡淡月光瞧他,只記住了大概,今日我才真正瞧仔細了他的樣貌,龍章鳳姿,皓齒朱唇,神儀明秀,天質自然,那雙幽深的眸子,依舊憂鬱殤淡。我有個衝動,想為他撫平那經久不變的心傷。
“王爺……你該離開了!”不自然的躲過他越發炙熱的目光,他卻抓起了我的手,我的第一反映就是立刻抽回,但是一陣冰涼的感覺傳至手心,是一枚血紅的朱玉,細細看來不正是兩隻耳鬢相摩的鳳凰,他是要把這個東西給我?
“這是鳳血玉,我母后的東西,希望你能為我保管。”
我疑惑的盯著那塊玉半晌,我無言的將它收下了,或許是因為他眼中那不容拒絕的氣勢,又或許是因為他真誠懇切的語氣……我沒有拒絕,將它小心的放入衣襟內保存。
看著我收下,他的臉上露出淡淡地笑容,“我送你出去吧。”
才步入蘭林苑,便見雲珠在外等著我歸來,見到我安然無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上前想嘮叨我幾句卻看見我身邊的祈殞,她猛然跪倒拜見。
“起吧。”他的聲音一如往常淡雅。
她一臉曖昧的盯著我說,“宮中人都說楚清王一向孤僻自傲,從不愛與誰深交,今日竟然親自送您回來,看你的眼神還是那樣的溫柔。”
“你想多了!”我搖搖頭,不自覺地摸了摸懷中的鳳血玉,心中疑惑愈來愈多。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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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2:11:55
第三章:鳳舞凰血泣(1)
翌日,我秘密去見了漢成王祈佑。
在宮外,他已將整個東宮完整的地形圖給了我,讓我熟記於心,方便行事。
曾聽他交代過,他會居住在東宮的“未泉宮”,那的侍衛都是他的親信,只要我能避過宮內眾多耳目到達就不會有問題。
按照圖上標好的紅色標記一路躲躲閃閃的安全進入未泉宮,他的親信領著我到他的寢殿時,他已經躺在床上歇下。
雖然我非常不想見到他,但是如今的我已經沒了主意,我也不敢自作主張,壞了他的計劃不說,怕是我的努力也白費了。
“王爺!”屋內沒有點燭火,偏偏今夜的天空也沒有月光,伸手不見五指,我只能乖乖的站在原地不趕移動半步,小聲的喚了他一句。
竟然沒有反映,怎麼他一點警覺心也沒有嗎,我又稍微放大了些聲音叫道,“漢成王?”依舊沒一點反映,以他的武功造詣來說不可能在我一連兩句叫喚下都沒反映,一定是故意的!
火氣一下子就衝上腦門,我用感覺辨別到床的方向,直衝過去,可是我卻狼狽的被一個東西絆倒,狠狠摔在地上,手心傳來錐心的疼痛。
隨後便聞一陣低笑,先是微弱的光亮將漆黑的房間一處照亮,不一會兒,雪亮的燈光將整間屋子填滿,跌坐在地上的我一下適應不過來這突如其來的亮光,我將雙目閉上好一會兒才睜開,一張邪魅的臉正充滿笑意的看著狼狽的我。我掙扎了好一會兒,卻還是不能爬起來,只能恨恨的盯著絆倒我的元兇,那方隨我一起倒地的木凳。
“真的摔著了?”或許是見我許久都不能起來,他終於大發善心的問了一句,我撇過頭不理他。
他半蹲在我面前想扶我起來,揚手甩開他的手,卻沒料到自己的手腕被他握住了,他望著我因剛才跌倒時雙手先著地的手心已經擦破滲血,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句,“怎麼這麼不小心。”
明明就是他在整我,卻來怪我不小心,他到底是喜歡把我當玩具耍著玩,他是料定我不會和他翻臉吧。
“快起來,我幫你上藥。”他又想拉我起來,可是我死活都不起來,最後乾脆坐在地上不動,“不用了。”
“起來吧,馥雅!”他突然而來的一句溫柔關懷之語,讓我眼眶一酸。
這兩個字已經很久沒人再叫過了,所有的委屈頃刻間湧了上來,但是我還是強忍住欲奪匡而出的淚水。
“不用你管。”我的喉頭已哽咽。
“是我的錯。”他長嘆一口氣,將坐在地上的我橫抱而起,這次我沒再掙扎,任他將我放坐在床榻上。
此刻的情景,像極了一年前,他從幾十名殺手中將我救下,後輕柔的將我抱上馬背,他身上那股淡雅的味道,至今依稀記得。
就這樣靜靜的盯著他為我找來清水、紗布與金創藥,認真為我擦拭傷口的樣子,我的心念一動,剛才的火氣消失的無影無踪。
要他這個一向以逗我為樂高傲自負的他向我道歉,已經很難得了,我也沒有理由再去生他的氣。
“為什麼要把弈冰弄進宮?”我忍著時不時由手心傳來的疼痛,顫抖的問。
“自然是有原因。”他的目光始終注視著我的手,很敷衍的回了這句我聽過幾百遍的話。
每次我問他什麼,他都回答自有安排,自有計劃,自有原因,我就像個傻瓜什麼都不知道。
“你今天怎麼想到來找我?”
“杜皇后出了一個繡題,關於香雪海,你認為我該在這次選妃上鋒芒畢露還是繼續……”我的話才頓一下,就被他插了進來。
“母后不可能出《香雪海》的繡題。”很肯定的一句話,更確定了我心裡的猜測,他終於抬頭了,“你心裡已經有明確的答案了對嗎?那就照你找到的答案做吧。”
我宛然輕嘆,他雖是杜皇后的親生兒子,可他母后卻從未將他當骨肉般看待,他們之間的感情淡漠如陌路之人。杜皇后的愛全部給了太子殿下,卻吝嗇著不肯分給他一些,也難怪會對杜皇后有諸多怨言。
我想,他一直是孤單的吧,卻從來不肯表露在臉上,一人默默承受。
“其實,皇位或許……沒你想的那麼重要!”我低低一聲,竟不自覺的逸出口,換來他驚訝的一個眼神,包含著複雜。
“若你經歷過我所痛,就會明白,那個位置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這是他第一次對我坦白他的一絲真實情感,也許,我真的不能體會他心中的那份孤獨。所以為了幫他,那日我不顧危險選擇救了那名刺客,我相信,將來那名刺客會幫到我們許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5 22:13:36
第三章:鳳舞凰血泣(2)
赤金猊鼎,熏徹麝香,玉盤金盞。
鵝黃細軟輕紗,飄逸浮動。
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起鳳椅上的杜皇后。
粉黛雙娥,鬢髮如雲,雍容華貴之色逼人。雖已年近四十,卻依舊容顏未衰,風華絕代。
儘管她從我們踏進太子殿開始就一直在淡笑,卻還是掩蓋不住她眼底的那份沉穩老練。早就听聞她是位有政治野心家,皇上所有的朝政她都要干涉。
太子與她並列而坐,臉上毫無喜色,彷彿根本不認為今日是他在選妃,他就像位旁觀者,肅穆冷寂。
接著李壽公公就捧著箋金小冊念著我們的名字,凡是被念到名字的都會上前一步走到正前方將繡品現於皇后與太子麵前,不論她們的銹品好是不好,皇后都是千篇一律的溫和謹笑。
李壽公公很穩重的吆喝著每個人的名字,一身緋淡清雅,頭鑲八寶綠細簪的蘇姚站出來將銹品展開,所有的姑娘都冷冷一聲抽氣,就連面無表情的太子都浮出了詫異之色,隨後轉為讚賞。惟獨皇后的神色依舊不變,淡笑點頭。
這麼多姑娘的銹品皆為雪中寒梅,其中也不乏上品之作,只可惜都是千篇一律的傲雪寒梅,看多了也就覺著枯燥無味。而蘇姚這副“殘梅雪海淚”意在境中,境中有悲,悲中藏情,栩栩如生。最大的不同之處還在於她所繡之梅正在凋零枯萎,無盡的悲愴淒涼將我們都帶進一個悲傷動人的故事,不知覺陷入傷痛。亦真亦幻,其繡功根本無從挑剔,實乃傾世之作。
直到李壽公公叫到我的名字,我便捧著才趕繡完成的作品上前,輕柔的將其攤開展現在眾人面前。眾秀女中傳來竊竊私語,最後轉為不屑的低笑。我從容的抬頭仰望杜皇后說“臣女這幅繡品名為:鳳舞凰血泣。”
皇后那張和煦淡笑的臉剎那一變,血色盡褪,單手無力的撐頭軟靠在鳳椅的薄金扶手上。僅僅是那瞬間的失態,很快手起倦態,神色卻暗藏幾分凌厲。
她的突然變臉不為別的,只因我這幅繡品,也不是因為我的繡功有多麼的驚世駭俗,而是我繡的正是一對翱翔於浩瀚藍天的鳳凰。
“難道你不知道題解為香雪海?”她問。
“真正題解並不是香雪海,而是鳳求凰!”我的聲音如鬼魅般在安靜的大殿上響起,回音一波一波來回飄蕩,隨後在娓娓道來。 “宮內只有長生殿一處有香雪海,而香雪海象徵著一個承諾《鳳求凰》,愛,一生只一次,獨予袁雪儀,所以臣女才繡了一對翩然血鳳凰。”
她的臉色越發僵硬,近乎咬牙切齒道:“好大膽的丫頭,竟敢不將本宮放在眼裡,還提起袁夫人與皇上的事。”一個箭步衝到我面前奪過繡品,毫不留情的將它撕扯成兩半丟在理石地面說“答案只有一個,就是香雪海。”
我低頭不語,任她欲將我剝皮的冰冷眼神在我身上游移,我早就猜到這題不是皇后所出,根本就是皇上授意而出。
我本不想繡鳳凰激怒皇后,但是祈佑卻讓我放膽繡血鳳凰激怒皇后,揭起她的痛處。有時候我真的很懷疑,他們兩是不是親母子。更加證實宮中所傳杜皇后與袁夫人的感情如同親姐妹,根本屬於訛傳,我哪一點都看不出來杜皇后會與之情同姐妹。
“傳本宮懿旨,漠北大將軍之女蘇姚,孝謹端莊,才情洋溢,溫婉聰慧,深得本宮之心,即冊封為大亓朝太子妃,擇日大婚。”皇后說到這,冷冷地目光掃向我:“至於這個潘玉……取消她所有選妃資格,即刻離開皇宮。”
而我早已料到會有這個結果。
朝廷有三位手握兵權,第一位就是蘇景宏,常年征戰淮北一帶,殲滅了無數個突然崛起的小國,亦得到“漠北大將軍”稱號,他在朝廷的地位、聲望、威信首屈一指。
第二位乃明貴人之子晉南王納蘭祈星,十六歲封王那日,皇上就賜予他江南一帶兵權,他不負眾望,五年來的大小戰役全勝,成為新一位崛起的站神。
第三位則是韓昭儀的親弟弟韓冥,二十歲那年打敗夏國,與之簽定二十年歸順協議,皇上大悅之下封其為“冥衣侯”,授予三十萬內禁衛軍帥印,他只是一個外人,皇上卻能如此放心將這麼重要的兵權給他,可見皇上對其信任程度之深。
這樣的形勢對皇后與太子的地位造成很大的威脅,即使她在朝廷上有親弟弟杜丞相為其支撐,沒有強大兵力做後盾依舊是她的心病,所以才有了這次的選妃之說。她不惜捨去親弟弟的女兒將蘇景宏的女兒推上太子妃之位,這樣一來,她就順利的將蘇景宏與東宮綁在一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5 22:15:32
第三章:鳳舞凰血泣(3)
回到蘭林苑我就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疑惑一重重的加深,我記得亓國選妃的規矩,未被選中之女皆被收編為宮女,而皇后卻如此迫不及待的將我趕出皇宮,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原因?僅僅因為一幅繡品就能令她如此失了方寸?
“姑娘……”雲珠呆呆的站在我身後望著忙前忙後收拾的我,欲言又止。
“怎麼了,吞吞吐吐一點不像你。”我依舊埋首於收拾東西之中,我還是想不通這些事。
“漢成王……約您去長生殿。”雲珠的聲音細微到顫抖,我身體一僵,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什麼都明白了,沒再說其他的話,徒步出門欲前王長生殿,卻發現我的手被一雙冰涼的手握住。
“姑娘,我不是有意騙你……”她滿臉愧疚,“漢成王是奴婢的恩人。”
“我不會介意。”打斷她繼續往下解釋,雖然一直都知道云珠不是個平凡人,卻怎麼都沒想到,連她都是納蘭祈佑安插在我身邊監視我舉動的人。其實我早該想到的,納蘭祈佑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
憑著上次的記憶我來到長生殿宮門外,雕欄香砌,曲檻小池清切,花草幽芳,冷艷幽香奇絕。
我偷偷躲在小曲橋前方一棵柳樹後朝長生殿望去,記得上次來時門外的侍衛只有四位,今日再看卻發現寥寥數十人守在外面,難道有什麼大人物來才這樣加強戒備?祈佑為何約我來此?大白天他難道不怕被人發現我與他的關係而產生懷疑嗎?
“何人竟敢在長生殿外詭詭祟祟。”
聞麝蘭之馥郁,聽環佩之鏗鏘,語氣雖凌厲,聲音卻鶯鶯動人,回首望著說話之人,年約二十六歲左右,窈窕多容儀,盈盈秋水眸。
“放肆,見到韓昭儀娘娘還不行禮。”她身後一位肌膚微豐,身材合中的娟秀少女沖我喝道。
原來她就是大名鼎鼎的韓昭儀,風華絕代,難怪能得到皇上十一年的榮寵而不衰。我跪地拜禮,卻良久得不到她的聲音喚我起來,我就只能忍著膝蓋上的酸麻依舊跪著。
“你是哪家的姑娘?”她終於開口說話了,只是依舊不管還跪在火辣辣地面上的我。
“回娘娘話,臣女潘玉,家父蘇州兩江鹽運使潘仁。”
韓昭儀點點頭,笑著扶我起來,賞賜於我一顆人魚小明珠才離去。
直到我離開長生殿都沒見到祈佑的人影,我就知道又被他擺了一道。沒猜錯的話,他是故意約我在長生殿,目的只為讓我“巧遇”韓昭儀。
納蘭祈佑,一切盡那你掌握之中,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我只能等待,真相很快就會浮出水面了吧。
乘著馬車飛奔過重重宮門,手中緊緊捏握著祈殞讓我保管著的玉佩,看著他就像看見另一個自己,永遠都存在說不完道不盡的傷痛。
真的要離開了,祈佑也要選出自己的王妃了。
掀開繡簾一角,凝望馬車由太極殿奔出,在穿過長長宮道,直穿承天門,最後直逼鳳闕門,只要穿過那道門就真正離開了皇宮吧。馬蹄聲聲暗塵起,手一鬆,簾布覆下,終是嘆了聲。
出了金陵城,卻發現雲珠背著包袱在回蘇州城的必經之路等著我,她說漢成王有吩咐,要她一路與我隨行伺候保護我。還替他帶來一句話“靜候佳音!”
我相信他,不單只是因為他是我的恩人,更因他從來都是說話算數,不打沒把握的仗,也許下次回到金陵就能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了,而我也會在蘇州城裡,與這位被你派來繼續監視控制我的雲珠,靜候佳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5 22:17:31
第四章:黯然幾回首(1)
此次回蘇州我們選擇以水路而歸,聽雲珠說從水路而過只須十日,比乘馬車每日顛簸要來的好多了,況且還可以提早五日到蘇州。最後我兩選擇了一條直達蘇州的豪華大船,龍頭鳳尾,磷片鑲舟身,奕奕泛金光,如幻龍遨遊於浩瀚湖面。
此船如酒樓分為兩層,底層是讓我們填飽肚子的地方,二層則是供大家安寢的廂房,今日已是上船的第四日,連續三晚我都睡的很安穩,躺在床上可以隔著厚實的木板細細聽泛舟湖上之妙音,或起伏或平緩,或激盪或朦朧,彷如催眠小曲,令我安然入睡,直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的被雲珠叫醒吃午膳。
今日我一如往常又是睡到日上三竿,醒來時與我同屋的雲珠已經不在房中了,我著再普通不過的暗青布裙,我與雲珠打扮成尋常百姓家的窮姑娘,原本是不想引人注意卻不想這樣更成為船上所有人的關注,在他們眼中我們兩是“特別”的。能乘上此船的不是管宦千金小姐,就是富家子弟少爺,而我們兩個“窮酸”丫頭卻上了這艘昂貴的客船想不被人注意都不行。
我在樓梯口上就听見爭吵聲,將視線凝聚在樓下爭吵聲源處,一位姑娘與幾個伙計吵的面紅耳赤,也沒有人上前幫其說話。那位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雲珠。飛快衝下樓將幾位已經將雲珠團團圍住的伙計扯開,輕聲細語的問她怎麼了。
雲珠氣憤的指著幾個伙計,雙唇緊抿,表情即可愛又惹人心疼,“姑娘,他們不給上菜。”
伙計們鄙夷的掃我們一眼。 “兩個窮丫頭還想上桌吃飯,沒看見這裡全滿坐了?”
我一聲冷哼,“窮丫頭?”聲音將在坐所有人的談笑風聲蓋過,從衣袖中取出幾日前韓昭儀贈與我的人魚小明珠放在手心擺於他們面前。夜明珠在這艷陽高照的白晝依舊泛著綠光。不止幾位伙計看的眼睛著這珠子都快掉了下來,就連在場的官家小姐富家公子都傻眼。
我對珠寶首飾也小有研究,韓昭儀所贈的這顆珠子有著足夠買下一座城池的價格。
幾個伙計立刻朝我點頭哈腰,還收拾出一張桌子讓我們就坐,態度與先前有著天壤之別。
我與雲珠一邊細品這不僅刀工精細,口味更乃一絕的菜色,一邊還聆聽著正前方一抹珠簾後的女子彈奏《陽春百雪》,時而綿婉悠悠,時而穿雲裂石,時而如丹鳳展翅,直衝雲霄,或如輕歌漫舞,或急管繁弦,或如情人間呢喃低語,真是妙不可言。就連我都想一睹彈奏此曲姑娘的芳容月貌,可惜輕紗遮掩,朦朧不清,只可依身形辨別出她矯好的身材。
“風光無限好,有女奏弦琴,琴聲猶動聽,只欲睹芳容。”只見一位其貌不揚衣著光鮮的浪蕩公子站起來大聲吟訟,臉色自信滿滿,接著琴聲啞然而止。
“李少爺真是博學多才,此千古絕句都能賦出,妙絕妙絕。”與他同桌而坐的一位公子竟然聲情並茂的讚揚,彷彿此詩真的是驚世妙語。
“太好了,太絕了。”更絕的是他左右兩側而坐的公子竟然一邊鼓掌一邊叫好,看見此景只覺得好笑,簡直是草包一個,竟還有人要把他拱到天上去讚美。
此時,簾中奏琴之女挑起輕紗走出,豐骨肌清,容態盡天真,尖尖佼佼鳳頭一對,露在湘裙之下,蓮步輕移朝我們走近,眼中的嘲諷之意甚濃。
也不知是我笑的聲音太大還是周圍太安靜,反正就是被他們聽見了。
他橫眉怒目直射我,“你笑什麼!本少爺作的不好?”
“狗屁不通,還千古絕句,本姑娘做的都比你好。”我硬是撐他一句,一張臉立刻漲紅,嘴巴一張一合氣的說不出話來。
“李少爺莫氣,待子橫去教訓她。”最先讚賞他的男子安撫著他,轉身朝我盈盈走來,生的一副好看的樣子卻一臉偽笑,看著他的笑我就想到數日前杜皇后的笑容,簡直讓我倒足了胃口,滿滿一桌佳姚已索然無味。
“如此說來,姑娘的才情定然上乘,不放與我對上幾聯,就以這位姑娘的美為題。”他挑眉輕笑,不等我答話,便徑自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欲消魂,大風起兮雲飛揚兮舞霓裳。橫批:風華絕代。”
“明眉皓齒,楚女腰肢越女腮。粉黛朱唇,粉顏雙蕊鬢中開。橫批:絕代佳人。”我脫口而出。
“臉襯桃花,秋波湛湛妖嬈態似月裡嫦娥,髮絲如瀉,春筍纖纖嬌媚姿若宛邊西施。橫批:出水芙蓉。”他又道。
我不自覺浮出一絲笑容,即接道“冰雪之心,蘭桂之氣,更兼秋水為神玉為骨。桃李其貌,雲霞其衣,自是飛仙如態柳如煙。橫批:玉骨冰清。”
他臉色倏然皺變,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女子打斷,“不用比了,這位姑娘勝。”許多人都不明所以,我與他做的詩都極為工整絕妙,難分高低,為何她卻斷言我贏。
她也不急著緩緩說道,“公子你說以我的美來做對聯,可你第一對聯的慾消魂卻格外輕浮,第二對又言妖嬈、嬌媚,敢問您是在以我做對?”她的聲音如黃鶯出谷,也驚醒了在座眾人,他了然的躬身向我行了個禮,服輸,黯然離去。
我則欽佩的望著這位姑娘,她竟也看出子橫的敗筆。此女子的容貌是美而不妖,實而不華,其高雅之氣質令人不敢褻瀆,而他卻用消魂、妖嬈、嬌媚數詞加諸在她身上,也難怪會輸於我。
突然,感覺有一道凌厲的目光從我說話開始就一直盯著我,可待我環視一周下來也未發現有何可疑之人,難道是我的多疑?
那位姑娘卻與我解下不解之緣,她說這頓午膳由她結了,還熱情的邀請我進入她的閨閣內鑑賞詩畫。自言語中我了解到,她原來是這船主的千金,名溫靜若。自幼研讀百家詩詞,鑑賞名畫,精通音律,通曉歌舞。只是難覓知音,直到今日遇見我,就彷佛見著另一個自己。
與她暢談到亥時三刻方罷休,臨走時她還約我明日繼續品詩賞畫,我欣然同意,畢竟與她在一起聊天我很開心。回到廂房,才推開門,一陣輕香縈繞在鼻間,我並不記得房內有擺設鮮花。我眼神朦朧,昏昏欲睡,使勁搖搖越來越沉重的腦袋企圖讓自己清醒。
視線在房內繞了一圈,躺在地上紋絲不動的雲珠,以及靜坐於我床榻上的男子,恍惚間他變成一個,兩個,三個……
“好久不見,馥雅公主!”平靜的語氣充滿著笑意,他緩緩朝我靠近。
雙腿一軟,筆直往後倒,以為會同雲珠一樣與堅硬的地面相撞,卻沒有預期的疼痛,而是一個冰冷的懷抱。此時的我已經完全沒有意識,只聽見他在我耳邊喃喃著什麼,我陷入一片黑暗的無底深淵。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5 22:19:44
第四章:黯然幾回首(2)
噬血殘骸的肅殺之氣,霧藹鋒芒漸現,殷紅遍地,我用力拽著父皇的的手,卻終被他無情的甩開,緊握著長劍便衝了出去,直到他倒地,亂刀還在抽割他的全身,血肉模糊,體無完膚。
“父皇,父皇……”我呢喃低吟,全身忍不住的抽動顫抖。
“小姐,小姐?”聲聲焦慮的呼喚由最初的細微逐漸變大,變清晰,是誰在喊我,是雲珠嗎?
緩緩睜開眼簾,古色古香的屋子,沁人心脾的味道,眉微微蹙起,記得那夜與溫靜若閒聊到很晚才回屋。才推門就一陣清香撲鼻而來,最後就什麼都記不起了,是迷香!
才驚覺,猛的從床上彈坐而起,戒備的盯著始終立在床頭因擔憂而猛瞧我的姑娘,沙啞的問,“這是哪,你們是誰!”
“小姐莫怕,這是卞國的丞相府。”
“我們是丞相派來伺候您的,我叫蘭蘭,她叫幽草。”
笑容甜美,眼神清澈,她們並不像有心計之人,我也漸漸放下心裡的戒備,隨即又想到什麼,全身變僵硬,依稀記得暈倒之前有人喚我做馥雅公主,等等……如果這裡是卞國的丞相府……
“帶我來這的是卞國丞相?”我茫然的盯著她們略帶緊張的問,希望能從她們眼中找到一絲虛假欺騙,卻不想她們乾淨毫無雜念的目光很肯定的回答了我的問題,這是真的。
最後一絲期待破滅,雙唇微顫,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這位卞國丞相,正是我曾經的未婚夫婿,連城。
天下分為亓國、卞國、夏國三個強大的國家,以及多數突然崛起卻又被這三國輕而易舉殲滅的小國。
以如今的形勢來看,亓國乃三國中實力最為強大的國家,不論兵力、財富、領土、民心都是夏、卞二國無法比擬的。而卞國的領土雖不及亓、夏二國多,但是軍隊的裝甲資源為三國最強,不論從統軍戰術規劃還是作戰方略地勢優劣來說都像一堵銅牆鐵壁,令強大的亓國多次欲拿不下。而夏國……早在五年前便臣服於亓國,與之簽定二十年不交戰之契約,其國雖為三國最弱,卻也民生安樂、百姓豐衣足食,直到一年前,夏國的一場驚天兵變,將所有夏國子民帶入水深火熱之中。
在夏國臣服於亓國的第五年,一位自稱卞國丞相的連城秘密來到夏國,他要求卞國與夏國一同聯手滅掉亓國,平分天下。而夏皇早就不甘願每年奉送白銀布匹,割讓領土受亓國壓迫,當下便應允,還與其定下婚約,夏國皇帝最疼愛的馥雅公主嫁與卞國丞相連城為妻,修訂邦盟。
而我,正是夏國的馥雅公主。
這一切都是如此秘密進行,卻不知為何會走漏風聲,傳到亓國耳中,皇帝大怒。父皇則受天下萬民所不恥,瞬間民心背向,千夫所指。當亓國皇帝正欲派兵攻打夏國,卻不想,夏國竟然自己開始內亂。夏國皇帝的親弟弟,我的二皇叔淳王竟然領著群臣與二十万精兵銳甲直逼“昭陽門”,以“荒淫無道、聽信奸佞、寵幸權臣”的莫虛有之名逼其退位,他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兵變並沒有束手就擒,反而奮力抵抗,最終被亂刀砍死於“甘泉殿”,夏國皇后也因此徇情而切腹殉國。
夏國,一夜間易主。
原本我逃不過此劫,幸得夏國第一高手弈冰,他將以絕世輕功帶我逃離皇宮,而淳王卻要斬草除根,生怕春風吹又生,一路上派殺手阻殺我們。雖然他是夏國第一高手,但是面對如此瘋狂的追殺還是險些喪命,況且他還帶著絲毫不會武功的我,我有好多次都要他不要再管我,否則他會送命。他總是說,皇后娘娘於他有恩,他是決不會丟下她的女兒不管。
最終,在第六次追殺中,弈冰再也堅持不住了,我以為我們會死在那些殺手的倒刃下,卻被一個領著眾兵來到夏國的亓國王爺救下。
他見到我的第一眼就說,“馥雅公主是嗎,我們談筆交易如何。”口氣如此肯定,也許是被他眼中的自信滿滿所吸引,又或許是因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與他開始了一筆交易。
他用半年的時間將我變成亓國兩江鹽運使的女兒潘玉,我只需聽他命令辦事,其它都不必多問多說。直到一個多月前金陵城傳來一個消息,太子與諸王選妃。我原本該在蘇州等待下一步消息的,卻被卞國的丞相弄來這裡,醒來的雲珠若發現我不見了,她又該如何焦急的尋找我,祈佑若是知道我失踪了,那他的計劃會不會有影響……
•
卞國的六月與夏、亓兩國相比格外酷熱,每每蘭蘭與幽草停下為我打扇的手,我便會熱的滿頭大汗,全身燥熱,脾氣也一天比一天火暴,而我的火暴並不是只因炎熱的關係。
我來到丞相府就像只被養在籠中的金絲雀,整整五天,我只能與蘭蘭、幽草見面聊天,不讓我離開“聽雨閣”一步。我很想當面問問連城擄我來丞相府的目的,我現在早已不是夏國的公主,與他的婚約也就作廢。他為何還要抓我來卞國,難道是為了拿我交給夏國皇帝換取些利益?
每每問起身後如影隨行的蘭蘭與幽草,她們丞相哪去了,她們永遠只有一句,“丞相很忙!”我就不信他能忙到晚上不回府就寢。
於案前提筆寫下兩句突發其感的詞,一撇一納,蒼勁有力,一絲不輸於男兒。為我打扇的幽草伸長脖子瞄眼我寫的詞,輕輕吟訟道:
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
斜陽獨倚西樓,遙山恰對簾鉤。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
“小姐的字真是爐火純青,出神入畫,鬼斧……”
我輕放手中的貂鼠花梨木毛筆,無奈的打斷蘭蘭她滔滔不絕的謬讚,“別誇了,今天已經是第五日了,你們主子為什麼遲遲不肯露面相見?”
“我當為何不允許人靠近聽雨閣,原來是金屋藏嬌!”原本微閉楠木門猛然被人推開,一陣風過,將我剛寫好的詞吹起,飄飄轉轉好些圈,最後無情的躺在地上。
一名妙齡女子柳眉倒豎的瞪我,莫名其妙的瞧著她怒不可遏的樣子,心下奇怪。
蘭蘭與幽草因害怕而癱跪在地上,身軀隱隱顫抖不止,“夫人!”
原來是連城的夫人,難怪我會在她怒氣之餘察覺到她眼中帶著黯然神傷之態。
她壓下隱隱怒氣,漸步逼近我,上上下下將我掃了個遍,“你是誰,為何會在聽雨閣?”
“那就要問連城了,是他將我擄來。”在她打量我的同時,我也在觀察她,肌如白雪,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國色天資,風雅猶絕。
她眼簾一陣渙散,眉心深鎖,動了動嘴角還想說些什麼,卻有個比她更快響起的聲音,“誰讓你來這的!”語氣雖平靜無起伏,卻暗藏冷凜。
面如冠玉,唇若塗脂,丹風眼。那雙帶著貴雅之氣的瞳目彷彿如璀璨的星鑽,閃閃耀眼。我相信世上也只有他才配的上“傾世美男”四字,也正因為他令女子汗顏的容貌,一年前我只是遠遠掃過他一眼便深深記住了這個卞國的丞相,連城。
“有膽子藏,沒膽子讓我知道?”她冷哼。
“靈水依!”很有威脅性的三個字由他口中吐出,顯得如此自然,我也感覺到這是暴風雨來前的徵兆。
我不想他們因為我而鬧矛盾,便提步插進他們中間,欲勸阻他們繼續爭吵。她卻不領情的將我推開,我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幸好依舊跪在一旁的幽草扶了我一把。
“別放肆!”他的語氣越發凌厲,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你敢兇我,我立刻要皇兄免了你的丞相之位!”
現在我學乖了,站在一旁望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確實挺有意思,還記得一年前父皇允婚時他還沒有妻室,一轉眼就娶了個凶悍的妻子,從言語中聽出這位叫靈水依的姑娘是一位身份尊貴的公主,卞國皇帝的妹妹。
直到她淚凝滿腮跑出聽雨閣後,這場爭吵方停歇,只見連城將蘭蘭與幽草屏退,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未待他緩過因方才爭吵而疲倦的心緒,我就低聲責問他為何要將我帶到這里關著。
“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妻子。”他神色平常,看不出情緒,見他溫然一笑,我不禁看呆,人說女子傾國傾城,可現在眼前著位男子卻是有著傾國之貌。
“我早在一年前就不是了。”我糾正他話中的錯誤。
“你父皇與我立下的婚書還在,何來不是之說?”
無言的瞪著他,手心傳來絲絲冷汗,心下更有著驚慌與不知所措。我只能沉默面對他,否則他一怒之下將我的身份暴露在卞國,勢必又會引起二皇叔的追殺。在亓國,我的任務還未完成,在那,我還有想見的人。
“放我回去!”
“如若我說不呢?”
“求你了……”
我近乎低聲下氣的懇求著他也未博得一絲的同情,依舊將我禁足在聽雨閣,兩個丫鬟就像我的影子緊隨不放。我幾乎要被她們折磨出病來。心情也日漸低落鬱悶,最後乾脆就連續幾日幾夜都不說話,也不理她們,她們也只能無奈的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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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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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2:21:21
第四章:黯然幾回首(3)
月如寒磐,新月娟娟,提起湘裙蹲在聽雨閣偏庭後與曲橋連著的池塘,碧水映皚月,裊裊煙波起。光影映殘姿,身後的兩位丫鬟依舊挺立在身後,蓋過了我的倒影。伸手撥弄起碧水,漣漪蔓延,將我們三人的影子打碎,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做著同一件事。或許是真的太無聊,我只能用這件事來打發無聊的夜。
自上次靈水依來鬧的那次見過連城到現在已經又過一個月,其間我只見過他兩次,第一次他肯露面是我實在受不了這樣囚禁式的禁足,乘她們兩不注意之時不故自身的安危,朝那棵離高牆最近的桐樹上爬,想由那逃跑出去,可是腳底一個不留神就整個人重重的摔下去,連喊痛的力氣都沒有。他這才大發善心的來瞧了我一眼,幸好摔在草堆裡並不是特別嚴重,只是我的腰閃著了,一連在床上躺了五日才勉強可以下床走動。想來也傻,就算我出了聽雨閣又怎樣,丞相府還有更多的守衛,我又如何出去。
我真的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沒過幾天為了表達我對連城的不滿,竟然開始絕食,不論蘭蘭與幽草怎麼勸我,還是連續六日不吃不喝,導致休克而去,當我醒來時對上他一對沉鬱與無奈的雙眼。他說,“你真的很想死?你不要復國了嗎?你要妥協了?”只因他這句話,我重新拾起碗筷,將一口口白飯往胃裡咽。
“小姐,你就與我們說句話吧!”蘭蘭適時的開口,我確實已經很久沒再同她們說過一句話了。
“我們只是奉命盯著您的,你別再生氣了!”幽草說話的聲音都略帶哭腔,換了以前的我一定很很心疼,可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思在去憐惜他人。
幽草見我不說話又繼續說了下去,“或許您不知道,自夏國易主之後,主子一直在四處尋找您,現在他終於找到您了,因為太在乎您所以怕您離開他,您就別再和我們賭氣了!”我很驚訝她竟然知道我的身份,可見她們兩在連城身邊的位置定然不一般。
“所以他就能將我關起來嗎?”霎時我的恨意湧上心頭,來的如此急切。我父皇與母后的死他難道不該負責嗎,若不是他引誘父皇反亓,二皇叔怎會有藉口造反,民心怎會背向,父皇一世的英明怎麼會就此葬送在萬人譴責中。
“明日我就帶你出去走走,讓你看看汴京。”他帶著欣笑,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身後,波瀾不驚的將一直蹲在池岸邊的我扶起,我雙膝由於蹲太久的緣故而一陣麻痛,我悶哼一聲。
看著他在我跟前半蹲下,還在奇怪他想做什麼時,他厚實白皙雙手卻已襲上我的雙腿,輕柔的為我揉捏著,舒緩我雙腿的不適。怔怔的盯著他,無法在言語,卞國堂堂一位丞相,竟為我而屈膝。
“逃跑也好,絕食也好,都不要再傷害自己了。”他的聲音藏著絲絲柔情,字裡行間無不透露著關切。
“讓我回去吧。”我的口氣軟下,又舊事重題,只感覺他覆在我腿上的雙手一僵,動作頓住。
“如果我說……能幫你復國!”
•
坐在妝台對著銅鏡庸自梳頭,腦海中始終盤繞著連城的話,他竟然說他能幫我複國,代價就是留在他身邊一輩子。我竟然沒有欣然接受,只是一語不發回到房中。換了以前的我,一定會立刻同意,但是現在我卻猶豫了。
“馥雅,你能堅持活下來,不正是因為心中那濃烈的仇恨嗎?”我呢喃的對自己說,可心為何卻隱隱做痛,痛到連呼吸都困難。
他果然沒有食言,一大早就到聽雨閣將我帶出丞相府,也未有隨從跟隨其後,只有我與他。但是我知道,無數名高手就埋伏這四周,一來是保護丞相安全,二來是避免我逃跑。之所以要將他們隱藏在暗處也是怕我不開心吧,他還真是用心良苦。可是看不見並不帶錶沒有,我怏怏的與他並肩走在人聲鼎沸熙來攘往的街道,從我們身邊而過的百姓皆會側目瞧我們好幾眼,是因為他絕美的容顏吧,每次我看見他的容貌都會暗生妒忌,一個男人怎麼能生的如此好看。
“想好了嗎?”他鄭重其辭的問道。
我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在一位小攤上停下來,隨手拿起一個人泥,真像祈佑。他見我拿著不放,想為我買下來,卻被我拒絕了。
將人泥放回原處淡淡的問“你真的有把握?”
“沒把握的事我從不會承諾。”
“好,我答應你!”
“四年,你願意等嗎?”他給了我一個不可能的承諾,四年!在亓國,就連一向自負的祈佑給我的承諾也只是八年,可是他卻如此肯定的給我四年,比預期少了整整一半。
雖然不敢相信,卻還是重重的點下頭,我必須相信他。又走了幾步,小腹一陣絞痛,痛到我已無力承受,他立刻橫抱起我朝最近的一家藥舖衝去,大夫為我把完脈說沒什麼大礙,只是體質太過柔弱,開幾方補藥調養身子就好。他緊繃的神色終於放開,我也松下一口氣。
因我的身子不適,一路上都是由他背著我回丞相府,在所有人驚愕、羨慕、妒忌的目光下將我背回聽雨閣。
他輕柔的將我放在床上,對上他那雙深邃幽深、勾人魂魄的目光,我的心下又是一陣輕顫。
為我拂去擋在眼前的零落的髮絲嘆口氣,“馥雅,今生若有你陪伴,餘願足矣。”
我卻是但笑不語。
右手撫過我的臉頰,同時低下頭吻上我微啟的朱唇,輕柔小心,生怕被我拒絕。我雙手緊握成拳,最終還是無力的鬆開,輕輕攬上他的腰際,微微回應他的輕吻,他像是得到許可,由最初的謹慎變為霸道卻也不失溫柔。
被他吻的喘不過氣,用力吸一口氣,他乘機將熾熱的舌頭伸進口中纏繞輾轉,吸允。我的聲音與唇舌交纏間化為一聲低吟,在我即將窒息之即,他鬆開了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眼底濃烈可見的慾望,沙啞的說,“早些休息,明日再來看你。”
目送著他離開這間房,薄笑依舊,直到蘭蘭與幽草捧著豐盛的晚膳進來,臉上掛著曖昧十足的謔笑,我微紅了雙頰,我竟然忘記了一直形影不離跟著她們的我,方才她們一定都看見了吧?
幾盤香溢四射的菜擺在桌上,我食指輕點上一盤晶瑩剔透如琉璃珠顏色不一的盤中湯問,“這是什麼?”
“回小姐,這是三色魚丸!”說罷,蘭蘭就拿起湯勺盛起一顆送入嘴裡,這是丞相府的規矩,為免有人在主子的飯菜裡下毒,所以必須由丫鬟先試菜,這丞相府的規矩與皇宮的規矩有異曲同工之相似。
又是一指,一盤暗紅油膩卻不失精緻的菜“這個呢?”
“這個叫糖醋咕嚕肉。”幽草也夾起一塊送入口中,吃的津津有味,似乎真的很美味。
我一陣點頭,將所有的菜都指問其名一遍,她們也都一一回答,一一試嘗。
“小姐你快吃吧,涼了味就散了!”蘭蘭提醒著我,又說,“這些可是主子特別吩咐做下來的,他說您身子太弱要好好補補。”她似乎有意要告訴我連城對我的好。
“第一次見主子對人這麼上心。”幽草的眼底泛過羨慕與一閃而過的悲傷,與她相處一個多月,我看出她對連城的心意,又敬又愛,只可惜連城從未真正注意過她。
“這我都知道……”我的話才說一半,就見蘭蘭雙眼一閉,無力的倒在地上,幽草一驚,想去扶起她,卻也搖搖欲墜的倒在地上。
“可是我必須離開!”而我卻喃喃的將未說完的話對著已經毫無意識的她們說道。
自昨夜我就計劃好今日的逃跑,在街道上我故意裝做腹痛難忍,連城果然毫不懷疑的將我帶入藥舖,在他與大夫取藥之時,我偷偷藏下兩味混合在一起可以使人昏迷的藥。
待方才連城離去,我將其弄成粉末塗於指間,在問菜名之時細微的摩擦將粉末灑入所有盤內,只要解決了她們兩個,要離開這丞相府就容易多了。
憑藉著剛才連城吻我時,從他腰間偷來的令牌很容易的騙過聽雨閣外的守衛,離開這個關了我一個多月的鬼地方。我一路從容不迫的朝丞相府大門走去,雖然心裡很緊張,但是我不能慌,若一失方寸就滿盤皆輸。
“姑娘,我們不能放您出去。”
當我以為能順利離開丞相府之時,竟然被守在府門外的管家給擋住去路,即使有連城的令牌都不行。我心灰意冷的將雙眼一閉,連城,你真的留定我了嗎。
“李叔,放她出去。”
詫異的睜開眼簾,不可思意的望著一臉高傲的丞相夫人,靈水依。
“夫人,丞相有交代……”他為難的皺起眉頭。
“丞相就是怕她拿了令牌你們都不會放她,所以特別吩咐我來瞧瞧。”她握起我的手很從容的說著,可我感覺到她冰涼的手心微微顫抖,原來她也在故作堅強。
“待屬下去問過丞相……”
靈水依冷凜的瞪了他一眼,他被駭的不敢再往下說。
“我是卞國的公主,丞相府的女主人,連我說的話都不信?”她的話說罷,管家的眼中卻依舊存在著猶疑。
“有什麼事,我一併承擔!”直到她撂下這句話,管家才放我出來。
靈水依將我送出府,硬塞給我幾十兩銀子當作路上的盤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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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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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2:32:20
第五章:金戈嘯鐵馬(1)
出汴京城時,城門已經關上,我亮出丞相的令牌,他們就立刻打開城門讓我出城,一路上暢通無阻。
一路策馬奔馳,也不敢稍做歇息,生怕一停下來就會被丞相府的人追上來。離開汴京也有一個時辰了,蘭蘭與幽草應該已醒,她們會怪我嗎,還有連城,當他知道我欺騙他逃跑了,會有多麼憤怒與失望。我只能對其說抱歉,亓國有我的恩人,有我牽掛的人,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碧雲天,山映斜陽天接水,翠柳成陰。
策馬飛奔了一夜,我與馬兒早已經累的疲憊不堪,酷熱直逼我全身,實在受不了真燥人的天氣,便在一個自認為很安全的地方停下休息,臥靠在一棵參天大松下小憩。暗暗告戒只要睡一小會就好,雖然我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可當我醒來之時,夕陽暮色已近。
暗罵自己的貪睡,再望望原本栓在溪邊石上讓它進些青草溪水補充體力的馬,竟不知道何時已經沒了踪影,我氣的干瞪眼。心下又是一陣擔心,萬一連城趕了上來怎麼辦,我可不願意才得自由又被他再次擒了回去。
轉念一想,其實也不用太擔心,因為此次我選的回亓國路線是一條令人意想不到的路線,這樣我就可以避過那些自以為理所應當的追兵。
很簡單,將原本的路線換成從洛陽過再直插邯鄲,再過揚州回到蘇州,之所以稱這條路為意想不到,原因有二,其一,這條路比最初那條路要多花一半的時間,其二,洛陽與邯鄲正是亓、卞兩國正在交戰的地方,有誰會傻到跑往烽火沙場上去送死。
所以現在的我即使沒了馬匹也可以安然到開封,到那我就可以僱輛馬車直接回蘇州了。
徒步走了七日,確實沒看到有人追來,一路走走停停,有小村我就會給些銀兩買點糧食,若走了一整天都沒有供我落腳吃住的地方,就靠野果充飢,生起火堆就睡。我擦擦額頭上的汗珠,望著火辣辣的太陽睜不開眼睛,這裡應該是開封南郊了,再走個幾里就到開洛陽了,可以好好去吃一頓,睡個好覺,洗淨連日來身上的灰塵。
我在南郊竟然發現一條小溪,不深不淺,清澈明亮,四面環樹,若不仔細觀察還真難發現這條小溪。蹲在小溪邊用清水輕潑臉頰,沁涼之感將我全身的燥熱洗乾淨,不自覺的露出了絲絲笑容。
“丞相也真奇怪,我們追到半路,他竟然要我們調頭轉往洛陽。”
“真不知道丞相怎麼想的,這開封四處都是亓兵,一個姑娘怎麼可能朝這走。”
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喃喃的抱怨,在四下無人,寂靜悲愴的郊外格外響亮,他們的聲音來回在四周迴盪,他們口中的丞相不會是連城吧。
我也沒敢多想,縱身跳進小溪朝中間的最深處游去,最後憋住呼吸沉到溪底,希望能躲過他們。心下更是不可思議,他竟然能追到半路上還折回朝洛陽追來,他太可怕了,連這條最不可能的路都被他料到了。
也不知道在溪底沉了多久,感覺到他們的談話聲越來越小,直至聽不見我才緩緩浮出水面,用力吸上一口空氣,就听一陣怪叫。
“餵,你幹什麼!”驚愕之中還夾雜著怒火,回音一圈一圈的迴盪在四周。
我瞪大了眼睛盯著面前這個一絲不掛站在水中的男子,他張開雙唇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我即刻倉皇失措的摀住他的嘴巴。
“公子救救我,有個惡霸要將我抓去當妾,我不依就逃跑了出來,他們現在在追輯我……”我六神無主的向他編著故事,就怕他再叫一聲會引來他們,很想試圖擠出幾滴眼淚博取同情,可是,他眼中戲謔的笑意,令我怎都進不了情緒。
他將我覆蓋在他唇上的手用力扯下,好笑的上下打量了我良久才說道,“繼續往下編啊?”
“不信算了。”我想他們應該走遠了吧,就放下心朝岸邊游去。
“丫頭,佔完便宜就想走?”他在後面沖我大喊。
“臭小子,本姑娘佔你便宜是看的起你。”爬上岸,心想這男子確實輕浮,也不想與之糾纏不清,將濕淋淋的頭髮整好後,對上他那對如赤火雄師般欲噴出火來的目光,又說,“小伙子,年紀輕輕不好好呆家裡耕田牧牛,反而跑這來嬉戲玩樂,嘖嘖……孺子不可教也!”我搖頭晃腦的對他諷下一句,笑看他想衝上來掐死我卻又因一絲不掛而不敢上岸來的樣子就好笑。
我沒待他發怒,我轉身就跑,一陣貫徹雲霄的怒吼在我身後源源不絕的迴響著。
“你給我站住!”
我邊跑邊笑,可以想像他現在那張早已經氣的變色的臉,沒跑幾步,我便怎麼也無法笑出來了,神色僵硬的望著騎座在棕紅汗血寶馬上面無表情望著我的絕美男子。
思緒一動,轉身就往回逃,他竟然只帶了幾個隨從冒險來到洛陽,他不知道這兒有多危險嗎?他的身份足以誘動駐紮在四周的亓兵傾盡全力的來抓他,隻身犯險只為了來抓我這個欺騙他的女子,真的值得嗎?
我感覺到馬蹄聲聲朝我逼近,明知道人與馬的區別,卻還是不放棄最後一絲逃跑的機會,可直到剛才那位被我奚落的男子緊拽住我的手腕不讓我繼續前行時,我的最後一線希望破滅。
“臭丫頭,你還有膽子回來!”現在的他已經穿好一身盔甲,手持金刀,微濕的發稍被風吹過,顯得放蕩不羈,英姿颯爽。
連城猛的一拉疆繩,馬嘶叫一聲停在我們正前方不遠處,他望著我身邊的男子好一會兒才吐出幾個字,“晉南王?”
他朝連城望瞭望,然後大笑一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卞國丞相連城。”
晉南王?亓國的三皇子納蘭祈星?
“放開她!”連城的目光一直在我們身上游移,那噬血殘酷是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這才是真正的他嗎?一觸及他的目光,我就迴避著不敢看他。
“如果我不放呢?”他絲毫不畏懼他的目光,反而笑的越發狂妄。
“你走吧,我真的不能同你回去!”我低聲細語的說,頭也越垂越低。
“聽見了吧?我勸你還是趕緊離開,否則我的大軍一到,你定然死無全屍。”他冷冷的出聲警告。
連城最終還是離去了,我自始至終都沒看他的神情,我想那一定是譴責、失望、傷心吧。我原本想進洛陽城裡休息,可是聽祈星說城門已經關閉了整整三日,裡面的百姓出不來,外面的軍隊也進不去,我才知道原來他們的軍隊一直駐紮在洛陽城外五里地,準備攻城。我沒辦法,緊隨其後,我只能依靠他來回亓國。他即沒趕我離開,也未同意我跟隨,我就當他是默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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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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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2:34:17
第五章:金戈嘯鐵馬(2)
我一直在問他為什麼放棄了抓卞國丞相這麼個大好機會,他不回答我。直到我隨他回到軍營才找到答案。
他的部下們根本不曉他偷偷從軍營裡跑出去,直到我們兩走進軍營,將士們才一個個傻眼,我倒是很佩服他,方才若只要他稍亂一點陣腳,就會被連城看出端倪,被俘虜的那就會是我們兩了。看他好像大大咧咧的樣子,還真不負戰神這個稱號。
亓國的十二万精銳駐紮在城外五里地,地勢空曠佔了很大的優勢,只要一有伏兵闖入皆清晰可見,更重要的是四面長滿了鮮嫩的野草,馬匹可有充足的體力補充,這小子還挺有頭腦的。
我與他一進入軍中,將士們就一片嘩然,歷來的規矩,女子不得入軍營。而我現在卻光明正大的走進了軍營,他們當然不能接受。
“王爺,你擅離軍中之事暫且不與你論,可是你怎能隨便帶個女子進來,你就不怕動搖軍心?”說話的是位威武英氣,滿臉胡腮的中年將軍。
“蘇大將軍!我這不是回來了嘛,而這位姑娘……”他突然很悲傷的望了我一眼,我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只見他長嘆一聲繼而說出令我傻眼的話。
“這位姑娘本是蘇州兩將鹽運使之女,可就在一次踏青途中被兩個人肉販子綁去,賣給卞國的一位富家老頭做小妾,你是不知道那個老頭簡直就喪心病狂,每日變了法的將她打到遍體鱗傷,有苦難言。你們說說,一個千金小姐怎麼受的了這般折磨,在林中見她想上吊自盡,當然要救她一命,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看見周圍看熱鬧的士兵皆用同情憐憫的目光看著我,我低頭雙肩聳動,強忍住想大笑的衝動,這個晉南王竟比我還能編,這麼俗的故事也虧了他想的出來。
而那位被他稱做“蘇大將軍”的想必是蘇姚的父親蘇景宏將軍了,他見我雙肩聳動以為我正在哭泣,口氣也由最初的強硬漸而軟化,“姑娘,並不是本將軍無情,而是這軍中確實不能留女子!”
“將軍,小女子已經無家可歸了,只盼得亓軍能夠早日攻克開封,這樣小女子就能回到亓國,我想爹爹,想姐姐,想娘……”我用力擠出幾滴眼淚,陪著祈星將這個戲演完。
蘇景宏沉付了好久,終於還是同意留下我了,但是只有一個條件,我必須換上男裝。
穿著厚重的盔甲呆在軍中一晚,吃了我一生中吃過最難以下嚥的晚膳,一口大鍋,將飯與菜一股腦的倒進去悶煮,這就是全軍將士的伙食。我從來都不知道他們吃的伙食竟然如此不堪下嚥,我向軍中士兵打聽了蘇將軍與王爺吃的是什麼,他們竟然回答“與咱們吃的一樣”。我更加佩服起蘇將軍與祈星了,他們在朝中地位是多麼無尚,可是卻隨軍隊吃住都一樣,是很難能可貴的。所以,我決定今天他們的早膳由我親自下廚做給他們吃。
我端著剛煮好香噴噴的米粥與煎的燒餅跑進軍帳,遞給為商量如何攻城整整一夜未休息的蘇將軍與晉南王,可是蘇將軍一見到我給他們做的早膳就變了臉色。也不顧我是女子,當面就訓斥起我來。 “姑娘你可知你為我們做的這一餐早飯,換在以前可以讓軍中十二人填飽肚子!”
“蘇將軍……”晉南王想勸他消氣,卻被他打斷。
“作為一軍統帥,就該與兵同患難共甘苦,難道一軍統帥身份就高人一等?這裡所有的兵,有誰不是爹娘的寶,他們甘願來此為國出力,我若不能一視同仁,就根本不配坐上一軍統帥的位置。”
我臉色蒼白的望著蘇將軍的臉好久好久,終於還是離開了軍帳,晉南王追了出來,他說,“蘇將軍就是心直口快,千萬別放在心上。”
我很用力的搖頭,扯出勉強的一笑,“我終於明白,為何獨獨亓國為三國最強,原來有這樣一位能同士兵同甘苦共患難的,蘇景宏大將軍。”
朝他露以飄渺一笑,我看見他眼中有著驚奇,也沒去猜測他的驚奇所為何事,悠然離開的主帳。煙藹朦朧,黃沙滾滾,蒼鷹啼嘶。望著漫舞的黃沙席捲著四處,似乎就要有一場大雨要從天而降。可我心中卻是五味參雜,如果父皇的手下能有像蘇將軍這樣一心只為國的將軍,或許夏國就不會易主。
我再次回到灶房,學著昨夜的大雜燴,將所有的飯菜丟在鍋裡一起煮,我雖然不能改善他們的伙食,但我能讓這些飯菜沒有那麼難以下嚥。當我在次端著食物走進主帳時,蘇將軍與祈星用奇怪的目光盯著我,我露出淡淡的笑顏。
“將軍,王爺,你們放心,這些東西是與士兵們所食一樣。你們一夜未眠,還是先填飽肚子才能有更好的精神想著如何攻克開封。”我將一碗盛滿飯菜的大碗遞到蘇將軍面前。
他望了我許久才接下它,嘆一聲,“方才是我太過於苛刻,你只是位姑娘,這軍中之事你又能懂多少!”
我即刻搖頭表示自己的不認同,“將軍你說錯了,不是所有女子的眼中只有浮華名利,紅塵瑣事,如果將軍看的起潘玉,且聽我一言。”
蘇將軍別有深意的打量了我一陣,才點頭讓我說下去,而祈星則一邊狼吞虎咽的扒飯,一邊好以閒暇的看著我,似乎很期待我會說些什麼。
“聽王爺說,十二萬大軍已在城外駐紮五日之久,卻遲遲不能攻克開封。”
蘇將軍凝重的點點頭,“開封的守衛如銅牆鐵壁,我軍曾幾度欲將其一舉拿下,卻傷亡慘重。”
“我相信將軍與王爺早就分析出問題所在,一是洛陽兵力強盛,地勢位置位居上游,居高而臨下阻防我軍很有佔優勢。二是民心所向,洛陽百姓誓與城共存亡。”我娓娓道來,蘇將軍與祈星的表情微微一變,我知道自己分析對了,於是繼續往下說“雖說開封一直緊閉城門沒有糧食來源,他們僅存的糧食持續不下多久,但是我軍的糧食也因駐紮多日,即將耗盡,攻城迫在眉睫。所以……現在只有一個方法能夠攻克開封!”
“什麼方法?”祈星突然從椅子上彈坐而起,手中還捧著那碗才吃了一半的飯,樣子很是滑稽,我看不出他哪點像身份尊貴的王爺。
“水源,今早提水時發現半里外那條河是直通洛陽的,如若我們毀了河壩,攻克之日指日可待。”
“你所說的方法我們早就想到,可這條河壩不止是洛陽唯一的水源,也是我軍唯一的水源,所以……”蘇將軍立刻接下我的話,捋著鬍鬚搖頭,他的“所以”二字還未落音,就被我接了下。
“所以才有了昨日王爺擅離軍營。”我把目光放轉至祈星,他先是一僵,繼而讚賞的沖我輕笑,我也回以一笑,腦中浮現出的竟然是他站在水中一絲不掛的樣子,雙頰微微發熱,甩去腦海裡凌亂的思緒,接道,“他就是為再尋找一條水源,很幸運的被他找到了。一里外的南郊有著一條清澈乾淨的小溪可供給全軍作為水源。”
我將所有的話都說完,卻未見蘇將軍與祈星有任何反映,安靜中藏著一絲詭異的氣氛,難道我說錯了什麼,又或者是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蘇將軍突然一陣大笑,隨後走到我面前用力拍拍我已經被沉重盔甲壓的疼痛的肩膀,力氣大的驚人,腳下一軟差點沒站住,幸好我用力頂撐著。
“好一個聰明的潘玉,才來軍營一夜就將所有的的形勢摸透徹,甚至還想到應對的方法,難得難得……”他彷彿看見天人般,笑意源源不斷的在臉上泛開,望著他,彷彿看到父皇,他也有著一臉慈祥和藹的笑容,開心之時也是拍拍我的肩膀。
祈星也上前來,一手將瘦小的我朝他胳膊灣里帶,“依你之見,該如何?”
“萬事具備,只欠東風。”語音方落,一陣雷鳴在頭頂'轟隆隆'的貫徹絕響,我與祈星對望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東風來了!”
蘇將軍興沖衝的跑出營帳將數千名士兵聚集起來,威信十足的說道,“眾將士聽令,朝半里外的河壩出發,以最短最快的速度將其毀壞。”
望著數万位士兵隨著蘇將軍氣勢磅礴的依序漸進,我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想隨著他們一起而去,卻被祈星拽住了,“大雨將至,你要去哪?”
“與他們一起毀堤壩啊!”只要堤壩毀了,大雨就會將岸上的泥沙全數衝進河水中,河水一被污染變的混濁也就自然而然斷了他們的水源,洛陽一攻克我就能回蘇州了。
“你去湊什麼熱鬧,不准去!”然後硬將我拖至右側的椅子上將我按坐下,然後他與我並排坐在另一張椅子上說,“陪我坐會!”
我們兩就這樣一直坐著,他也不說話,我看看他悶悶不樂的表情,再望望他深瑣不放的眉頭,甚為驚奇的問,“這開封即將攻克,王爺怎麼好像不開心?”
“母妃為我選了個王妃,楊太師侄女!”帶著點諷刺,他笑了。
“王爺早已成年,成家立室必然!”我理說應當的笑道,祥裝看不見他眼底那千萬般個不願意。他的母妃是明貴人,她出身名門貴族,心高氣傲,從不屑與她人打交道。況且他的兒子祈星手握重兵,還為皇上產下第一位小公主,在宮中地位更是高人一等。她若要選兒媳絕對也是高人一等的,這哪能容祈星自己做主呢。
他嗤之以鼻,“堂堂王爺,連婚姻大事都不能做主,說出去不成笑話!”
或許很不應該,但就是抑制不住,笑了出聲,“王爺,問您個問題,能如實回答?”
見他應允點頭,我以無比清脆的嗓音問,“皇位,您想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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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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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5 22:36:06
第五章:金戈嘯鐵馬(3)
五日後,洛陽城不攻自破,早已飢腸轆轆的士兵與百姓棄械開城投降,洛陽正式歸屬亓國,同時邯鄲也傳來捷報,大勝,歸亓,舉國歡騰,普天同慶。而祈星硬是要將我送回蘇州城,於是大軍分為兩批,一批由蘇將軍帶回金陵,祈星則領著數千名將士一路將我送回蘇州。
祈星說的好聽是要送我回蘇州,其實我們都心知肚明,他是為了逃避大婚,他根本不願意回朝見明貴人為他所選的王妃。
還記得那日我問他想不想要皇位,他竟然斬釘截鐵的回了一個鏗鏘有力的“想”字。
他說,從小母妃就對我說,這個皇位並不是太子的,而是有能者居之,那時年幼還不懂母妃之意,直到十六歲封王那日,父皇予我兵權讓我出征。在戰場上哪一次不是提著命在與敵人浴血奮戰,而他納蘭祈皓憑什麼坐享其成?難道只因他是嫡長子?
我是該慶幸他能毫不掩飾的在我面前將心裡話合盤拖出,還是該為他有這樣一個硬是要將他推向絕路的母親而心疼?歷來哪代皇帝的寶座不是用親兄弟的血堆砌成的?又有多少英雄為那個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白白送去了性命,可是依舊有一批一批執迷不悟的人在苟延殘喘的爭奪著。
那時的我只問了他一句話,你有信心能做一位名垂千古的好皇帝?又或是只會逞匹夫之勇?
天高雲闊,月白風清,楊花紛紛漸折。
秋香未濃,閒門落葉,疏桐落,潤秋已近。
不曾想到我在卞國一呆就是兩個多月,如今中秋佳節已近,我站在蘇州城的潘府外徘徊良久,卻終究未跨門而入。而祈星並問詢問我原因,正如他未詢問我與連城的關係一樣。他就這樣靜靜的陪我站著,身後數千名士兵也就這樣站著,蘇州最繁華的大街被我們堵的水洩不通。
祈星的到來還驚動周邊縣郡的官員,知縣、總兵、通判、千總……大大小小數十位官員帶著大禮來到潘府外拜見祈星,卻被他怒斥一頓趕了回去。
“丫頭,你都站了近一個時辰,還不進去?難道不想你的家人?”他終於忍耐不住,強壓抑心下的躁動問我。
“想。”只是一個字肯定了我真實的想法,我想母后、父皇……而潘家人對我來說根本可有可無。他們對我的好全出於想對祈佑的討好,我厭惡潘家所有人那一張張虛偽的嘴臉。
“姑娘!?”一聲興奮、驚疑、歡愉的尖叫自身後傳來,才待我轉身,一個嬌弱的人影撞進我懷中,胸口一陣悶疼。可現在的我已經全然顧不得胸口的疼痛,只是憐惜的摟著已經哭成淚人兒的雲珠。
“您可知那日你失踪後,我有多著急……主子知道這件事發了瘋的去找尋你,甚至連太子大婚都未去參加,可仍舊找不著您。我還以為……以為……”她緊緊的抱著我的腰,已經泣不成聲,語無倫次。
我無奈中帶著輕笑,原來雲珠是這麼擔心我,而祈佑……發了瘋的找我是怕計劃因我的失踪而不得不放棄嗎?我想出聲安慰,卻正對上祈星那對探究的目光,心下一凜,我完全被喜悅沖昏了頭腦,竟將一直站在我身邊的祈星給忽略了,他一定聽見雲珠那句“連太子大婚都未去參加”!
為避免雲珠繼續說下去會將祈佑的身份暴露,我輕輕將她從我懷中拉開一些,指著祈星說“雲珠,快見過晉南王!”
雲珠的哭聲嘎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祈星,一臉慌亂,竟連行禮都忘記。我輕輕推她,試圖讓她回神,不要失態。
“雲珠見過王爺。”她一回神,慌忙伏跪在地上。
而祈星則是帶著別有深意的謔笑叫雲珠不必多禮,可他的視線卻始終保持徘徊在我的臉上,變得更加深沉,多了種含而不露的威嚴。腦子有些混亂,是他察覺到了什麼嗎?
“王爺大駕光臨,卑職有失遠迎,望恕罪!”潘仁,我現在的父親興沖衝的領著母親張憂蘭、姐姐潘琳出府跪迎。
“不必多禮,令二千金已安然送回,我也該返朝了。”他一臉和煦認真的笑讓我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是哪怪。
送走祈星,我便一語不發的走進潘府,這個家太過於世故,我就像一位寄人籬下的孩子,所有對我的笑容都只是為了換取更大更多的利益。
果不其然,在我回府的第三日,朝廷裡來了一位公公手捧金菱耀眼的聖旨來到潘府,封潘仁為戶部侍郎,即刻進京朝見皇上。他瞬間由從三品運使晉升為正二品侍郎,從今往後他就能在朝為官了。
我與父親收拾好東西隨著他一同進京,我不解,為何他宣完聖旨後還附加上一句“請務必攜令二千金一併進京。”我好奇之下塞給那位公公許多銀兩,詢問起其中原因,他只是發出一陣嗲笑,比了個蘭花指“韓昭儀在枕邊一語,潘運使就晉升到朝廷中人人搶破頭都爭不來的位置,你們潘家有了娘娘做靠山,將來一步登天是必然的。”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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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3:30:01
款款鳳求凰(1)
在抵達金陵城的當日,父親就進宮朝見皇上,而我則隨著傳旨的劉公公進入韓昭儀正位的西宮。
幽葩細萼,薔薇盡香,鶯花爛漫。花徑斂餘紅,粉蝶弄芳草,崎山頂嘶風。這西宮雖不若東宮那般高雅堂皇,卻華美淡而幽深,景動弦心勾人心,宛若走進仙境。
東宮也好西宮也罷,難怪天下人都稱皇宮為“人間天堂”。滿朝文武不惜散盡千金往高處爬,后宮嬪妃硬是使出渾身解數站穩腳根。為其私慾,也不知有多少無辜良民百姓成為權謀鬥爭中的犧牲品。
很快我們到了披香宮別苑正中央的“望月亭”,遠遠就見一位紫綃鳳衣艷冶嫵媚的女子,青絲如雲,明眸神飛,猶似那漢宮飛燕,西周褒姒,不是那位貴寵六宮的韓昭儀還能有誰。
我朝她行罷禮,她就賜我與她同坐於石凳,圍桌而坐。我很聽話的於她左側坐下,這才注意到,亭內還有一人坐於她右側,我的正對面,他俊秀挺拔,氣質湛然風雅,犀利的目光似能看透一切,眉頭深瑣,盯著我的目光若有所思。
“這位是本宮的弟弟'冥衣侯'。”韓昭儀許是見我盯著他竟看出了神,所以出聲為我介紹。
一聽冥衣侯三字我就想起身叩拜,卻有個聲音比我更快“免了!”冷寂如寒,冰晰凜靜,這個聲音似曾相識,卻記不起在何處見過他,照理說,他這般俊秀又有身份的人我只要見過就不會忘記。
“本宮聽聞數月前潘二小姐你在回家途中被人擄走,現在能安然回來本宮就放心了。”她嫵媚一笑,再輕輕撫過我置於石案上的手背。
她深居宮闈竟然能得曉我被擄之事,難不成他有派人一路跟踪我,那她的用意何在。
“你很奇怪本宮的用意吧,那本宮也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她原本嬌媚的聲音一轉,變得格外嚴肅鄭重“我要將你獻給皇上!”
彷彿聽見一個天大的笑話,我倏然從石凳上彈起,不可置信的盯著她依舊神情不變的韓昭儀“娘娘您在說什麼!”
“我已經派人打聽過你,家世乾淨,父親並無黨系,還有就是,你是被皇后娘娘趕出宮的。”她勾過頸邊披散著的珞金流蘇,再幽雅的站起來與我對視良久。
“為什麼選我?”事情的關鍵就在這,也許只要這個問題有了答案,所有的疑問都將迎刃而解。
“也難怪,整個皇宮只有最初入宮的秀女們見過袁夫人的容貌!”他說的不清不楚卻也還是令我的心漏跳幾拍。
“什麼……意思!”
“潘二小姐與袁夫人確有七分相像。”
祈佑初見我時奮不顧身的將我從殺手刀下救出,用邪魅的語氣與我交易……
香雪海林間祈殞初見我時復雜多變的目光,以及他對我突然的溫柔……
當我將繡品擺在皇后面前,她眼中的驚惶失措,以及大發雷霆的趕我出宮……
韓昭儀見我時,對我異常的熱情……
一幕幕拼湊起來,最後的答案竟然是,我與袁夫人有七分相似,我微啟朱唇,僵硬的吐出幾個字“娘娘又是如何得知袁夫人的相貌。”
“只要你去長生殿,袁夫人的寢宮內,一幅幅傳神的畫像會給你答案的。”
未向韓昭儀與冥衣侯行禮就放肆的離去,現在我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去長生殿,雖然知道韓昭儀是故意引我去長生殿,雖然知道我若進了長生殿後將再也出不來,但是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親眼看到,否則我絕對不會相信。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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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3:31:58
款款鳳求凰(2)
望著長生的宮門離我越來越進,我更放快了腳步,卻被一個白色身影擋住了去路。
“不要進去。”他是在警告我嗎,這一切不是他正想要的嗎,打從第一眼見到我開始,就打定主意要將我獻給皇上了。
我越過他,與他擦肩而過,胳膊卻被他緊緊拽住,他的力氣很大,彷彿能將我的骨頭折斷,疼痛由胳膊蔓延到全身,也讓我更加清醒。 “你這樣光明正大的攔住我,不怕被人懷疑我們之間的關係嗎?”
“不要進去!”還是這四個字,冷冷的警告帶了一絲凌厲,真是複雜呢。當日他約我來長生殿,根本是要我來碰見皇上,只是很不巧被韓昭儀給撞見,那時你就已經下定主意要將我推出去了吧。
“你就不怕所有的計劃就此泡湯?”我泛起一陣冷笑,聲音中沒有夾雜絲毫感情。
“我說,不-要-進-去!”依舊是這句話,他還在等什麼?我現在就已經決定要進去,用成為皇上的女人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來完成我的複仇大計了,你卻阻止我,猶豫了嗎?
雲珠在我們僵持不下之時及時跑來,她一臉擔憂的望著我們兩說“主子,乘沒被人發現你趕緊離開,我會看著姑娘的!”
他手一鬆,我的胳膊得到了解脫,只是那陣疼痛卻未解脫。他深凝我一眼,對雲珠說已經在我耳邊重複了三遍的話“記住,一定不要讓他進去。”
我被韓昭儀留置在西宮的“攬月樓”,她告訴我,只要肯與她合作,我能成為皇上最寵愛的女人,在后宮我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潘家更可從此平步青雲權傾朝野。我問她難道不怕我奪走她在皇上身邊的寵愛,她說不論代價是什麼,他只要我幫她除去皇后,僅此而已。很驚訝韓昭儀對皇后的恨,竟然達到這種程度,不惜代價?
坐靠在鋪滿玫瑰花瓣的浴桶內,任雲珠用柔嫩的雙手將適溫的熱水輕潑至我的肌膚上,然後為我輕輕揉捏。而我的腦海中全是韓昭儀的那句話,你與袁夫人有七分相似……
一遍一遍如魔咒般在我腦海中不斷的迴響,折磨的我幾乎快要崩潰,那麼祈殞對我的溫柔,僅因我像他母妃,多麼可笑的理由,他對我的情完全出於孩子對母親的思念及依戀。
“雲珠,諸位王爺還在宮裡住著?”我問
“應該是的,他們還未大婚呢,過些日子待他們大婚後就得離開皇宮回自己府邸住了!”
我頭疼的將眼睛閉上,想起那日祈殞送給我的玉佩,我也應該還給他了,我根本無權拿那枚玉佩。
又聽雲珠對我說起祈佑的事,我立刻截斷她繼續說下去的話,現在我不想再聽見這個名字。
“姑娘……其實主子很關心你的,那日你失踪他真的很著急,雲珠跟了主子四年,第一次見他的臉上出現慌張的表情!”雲珠沒理會我的阻止,依舊對我說起祈佑。
我的心先是因此話而動,後輕笑,他之所以著急是怕我的失踪會影響了他的計劃吧。
“他親自帶了一小隊兵馬將我們乘坐的那艘船當場截住,他將所有在船上盤問起與您有過衝突或許密切關係的人,就連與您說過一次話的人都被他關了起來。”雲珠的一句話讓我全身僵直,我不敢相信的瞪的雲珠……或許說是將雲珠當成祈佑在瞪更為恰當。
“都抓誰了?”
“第一個當然就是那個草包少爺李公子,然後就是子橫,還有溫姑娘,還有那幾個伙計……”她一個一個的數著,我立即緊拽她的手問。 “溫姑娘,是不是溫靜若?”
“好像聽船主是這樣叫的!”雲珠摸不清頭腦的點點頭。
納蘭祈佑,他竟然……竟然……腦袋一片沉重,我的思想已經完全不能轉動,終於跌入一個無底深淵,如果我能永遠這樣沉睡的話,或許就不用面對那些令我覺得骯臟的歲月,也不用在獨自承擔復國兩個如此沉重的字眼,我才十六歲而已。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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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3:34:11
款款鳳求凰(3)
當我再次醒來之時已經是兩日後了,雲珠說我得了風寒,連續兩日一直高燒不退,時常夢呢著什麼。韓昭儀來看過我好幾次,桌上那些補品全是韓昭儀親自帶來的。我伸手摸摸衣襟,玉佩呢,我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雲珠沒料到我會突然從床上起來,手中剛熬好的藥一個沒抓穩,全部潑灑在我的身上。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雲珠嚇傻了,立刻拿出銹絹想為我將身上的藥汁擦淨。
我絲毫感覺不到滾燙的藥灑在身上的疼痛,緊握她在我身上亂擦的手問,“我的玉佩呢?”
雲珠的手僵住了,回想了一下就跑到妝台前將玉佩從飾盒內拿出來“是這個嗎?”
顫抖的接過那快依舊透血泛寒的玉佩,緊緊握住,最後還是鬆開了。我無力的從床上爬起來,這才感覺到身上被灼傷的疼痛,受不了的皺皺眉頭“雲珠,我現在要出去一趟,為我更衣。”我盡量讓自己說話的語氣顯得沒有那麼虛弱,可還是虛弱到連聲音都沙啞。
“你身子都這樣了,還想去哪?”她扶著我,生怕一鬆手我就會倒了下去。
“很重要……的事!”
在妝台前,凝望著蒼白慘淡如冰雪的雙頰,血色盡褪乾裂略紫的唇瓣,一雙憔悴無神迷離的雙眸,這樣的我還能稱為美嗎。雲珠小心翼翼的立於我身後為我綰起昭陽鬢,拿起胭脂輕輕將其傅于臉兩側,手在顫抖。
“姑娘,等雲珠幫您綰好鬢再為您補妝!”她見我的手在顫抖,綰鬢的雙手也無措起來。
放下胭脂再拿起眉筆為之描眉,細柳娥眉,宛然如生。
我原本憔悴無比的臉在雲珠的巧手下,重複美態,似乎比曾經的我更美了呢。只要我不說話,一定沒人猜到我現在有多虛弱。
我聽雲珠說起,祈殞因自幼喪母所以從小就在麽麽細心照料下成長,直到十歲那年韓昭儀封九嬪之首後,皇上就將其託付給她養育,對於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沒有人能說的上來。說祈殞不當她是母妃,可他每天下朝都會來西宮向她請安,若說當她是母妃,卻不如母子間那般親密無間,或許是韓昭儀也大不了他多少的關係,所以造成了現在這樣的情況吧。
步出攬月樓,我前往景仁殿,現在的祈殞就住在那,一路上我都在考慮見到他該說什麼,我準備了一大長串的話想要對他說,可是總覺得不妥。直到進入景仁殿我都還沒想到該怎麼與他說,他就已經出現在我面前了。
他依舊是滿眼憂鬱淡然,在見到我時似乎很驚訝,沒有料到我會來找他吧,我強扯出一笑行了個禮,他邀我坐下,我卻未動。
“你怎麼了,今天怪怪的!”他關心的問,如沐春風的聲音淡雅催人。
“王爺,我是來將這個還給你的。”我將緊握成拳的手心攤開伸在他面前,那塊玉佩安靜的躺在手心中。
“我不是說了由你保管嗎?”他並沒有打算將其接下。
“潘玉無德無能,受不起如此貴重之玉。”我的手依舊筆直升於他面前,有些酸澀。
“我說有資格你就有資格。”
“可是,我並不想要這個資格。”
空氣間頓時被一股冷凝寒悶充斥著,他的目光也變了,不再是溫潤低沉,而是冷漠間夾雜著絲絲怒火。我拉過他置於腿側的雙手將玉佩塞到他手中,他並未拒絕,接下了那塊玉。
“潘玉告辭。”行禮,曼妙轉身,毫無留戀的離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6 13:35:57
款款鳳求凰(4)
菡萏落,楊柳疏,瀟瀟暮雨紛飛亂,漠漠輕寒。我獨自漫步細雨微涼的西宮,望出神了。祈佑,選秀那日你要我故意激怒皇后,只為讓她逐我出宮,現在我再次回到皇宮,就能在皇上面前狀告她了,是嗎。一環一環的陰謀你早就設計好了吧,那我就可以了無牽掛的去做我該做的事了,對嗎。
頭昏昏沉沉的越來越重,細雨紛紛擾擾將我的視線模糊,盲目的在西宮四處打轉,我竟連回去的路也找不著了,乾脆就坐在一彎長廊前發呆。真是可笑,我堂堂馥雅公主竟然也有如此狼狽的一日,若換了以為我一定不會相信自己竟然如此消極面對感情。
遁遠望去,人朝這走來,浩浩蕩盪,金影掠迷眸。莞爾一笑,扯開嗓音輕聲唱起那首耳熟能祥的曲子。
相遇是緣,相思漸纏,相見卻難。
山高路遠,惟有千里共嬋娟。
因不滿,鴛夢成空泛,故攝形相,托鴻雁,快捎傳。
喜開封,捧玉照,細端詳,但見櫻唇紅,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長。
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
一雙金菱繡靴,精緻繡工的細龍盤繞其上,栩栩亦真亦幻。我抬起頭望著靴子的主人,不惑之年,兩鬢微白,眼神睿智,威嚴攝人。
“你……”我奇怪的問了一句,他卻突然蹲下身子與我相平而視,握住我冰涼的雙手,搶在我之前問道。 “你是誰?”
“你又是誰!”我眨眨眼睛,淡笑而望他。
他的視線始終放於我臉上,一刻也未離開,眼眶內竟泛起絲絲淚光,卻有人在此刻怒斥一句“大膽,見到皇上還敢坐著。”
皇上! ?我才想起身行禮,卻被他用力壓回,他問“告訴朕,你的名字!”
“回皇上,奴才潘玉。”
“一別相思空如水,驀然回首已三生。”皇上淺淺低低吟,似乎已經沉靜到自己的思緒,目光將悲傷蔓延到最深處。
終於明白,韓昭儀為什麼說,只要我願意,就可以將整個后宮玩轉於手心,就算全傾朝野的皇后又能奈我何。更明白為何皇后那麼急著要趕我出宮,祈佑為何要選我成為幫他完成登上帝位的人,原來是這麼一個有利用價值的女人。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皇。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作者:
月光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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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3:38:34
一任群芳妒(1)
翠閣朱闌,樓高暮薄,秋深藕葉黃,斜風細雨已停歇。
皇上屏退了所有緊隨其後的奴才們,獨攜我離開東宮,前往那座我一直想一探究竟的長生殿。他在前默默的走,我靜靜的隨後跟著,猜不出他現在在想些什麼。
秋風一陣陣的朝我們吹來,亂了我的鬢髮,凌了我的裳裙,寒意不時往我本就虛弱的身上躥,雙手互環摩擦著,皇上步子一頓轉頭瞧瞧我,隨即將其繡菱鑲金的龍袍脫下,披在我身上,他只穿了一件單衣。望著他,我受寵若驚,但是更明白,在他的眼中我是袁夫人。
我們置身於梅林,這是我第二次來,卻依舊被這密密麻麻,一望無垠的梅樹所震撼,我問,“那日皇后娘娘出的題目,路盡隱香處,翩然雪海間,梅花仍由在,雪海何處尋。答案是雪中梅嗎……”
皇上愣了愣,“是誰說答案是雪中梅的?”
我淡淡的勾起一笑,“當然是皇后娘娘了。那是奴才秀了一對血鳳凰,皇后娘娘還憤怒的撕裂了它,將奴才逐出宮……奴才真不知何處惹皇后如此氣憤。”
“她將你趕出宮?”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目光含著怒火,我知道,目的達到了。
我點點頭,他若有所思的望了我許久,“你的答案真的是鳳凰?”
我再次點頭,“是的。”
皇上大笑而起,聲音滄桑狂放,“朕很想讓你陪朕一同欣賞這萬梅其放之盛景,可惜……”
“三個月後,這兒定然已是萬梅綻放,奴才定然與皇上共赴此處,欣賞艷冠天下之景。”被皇上眼中那濃郁的哀傷所動,竟連自己許下承諾方自知。
皇上正欲再說些什麼,一聲打斷了我們。
“啟禀皇上,皇后娘娘於殿外求見。”語氣冰冷,夾雜著一絲瞬間即逝的怒火。
我不可思議的望著跪在我們跟前的人,竟然是弈冰,他怎會在皇上身邊做事,難道這又是祈佑安排的。
而皇上一聽是皇后求見,臉色倏地一變,“來的正好!你在這等朕,那日逐你出宮之事朕會給你個交代。”說罷便邁步而去。
弈冰複雜的盯著我良久不說話,我緩緩將披在身上的龍袍扯下環抱胸前。
“要用你的身體來復國嗎?”這是弈冰問的話,也是他第一次質問我,曾經,我說的或是做的他從未質疑過,而今,他終於開始質疑了嗎。
“如果我說是呢。”
“那我會看不起你。”暗啞的聲音,以及滄然的目光,刺痛了我的心。我張開口想說些什麼,他卻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毫無一絲留戀。
慢慢挪動步伐,盯著他漸遠模糊的身影,呢喃“你以為我願如此嗎?”回應我的卻只有清冷的秋風以及搖擺的殘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6 13:41:21
一任群芳妒(2)
等了許久都不見皇上歸來,心下疑慮皇后這時候來晉見皇上所為何事,難不成她已經知道皇上攜我來長生殿之事?我與皇上相見才不到一個時辰,她竟然就已然得知,暗笑皇后的眼線竟安插到皇上身邊,我的出現她已經亂了方寸吧。
漸步出梅林,此時的夜幕已漸漸降臨,寒氣越來越重,我卻倔強的不肯將龍袍披上。悠然走到寢宮前,卻見幾個人影急匆匆的朝這兒過來,漸進,才看清來人。
太子殿下,祈殞,祈佑皆朝寢宮方向奔來,當看見我立在此處時全都呆在原地,無言的瞧著我。或許說他們瞧的是我懷中捧著的龍袍更為準確。
我尷尬的撇過頭,不理會他們帶著疑慮質問的眼神,只聽寢宮內傳來一陣怒吼,“你真以為朕不敢廢了你!”
太子卻控制不住焦急的神情,衝上去想進去一探究竟,卻被祈佑擋住了,“大哥,你忘記父皇有旨,不得他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入袁夫人的寢殿?”
太子聽完便收回欲前行的步伐,而我則在思考著關於袁夫人長相的問題,這麼多年來皇上定是從未允許某位皇子進過寢殿,所以太子與祈星見到我後都沒有多大反映,而祈殞見過母妃的樣子是理所應當,那麼祈佑呢,他又是如何得知我與袁夫人長相相似之事,難道他進過寢殿?
寢宮內又傳來一陣瓷器摔碎的聲音,我們都緊張的望著那微掩的朱門,細聽裡面的動靜,最為著急的還要數太子,他即而側目想對我說些什麼,可張了好幾次口卻又將話吞了回去。
裡面安靜了下來,當我以為事情應該已經平息下來之時,皇上卻從寢宮內走了出來,臉上有著昭然的陰鷙戾氣。
“父皇!”太子首先迎了上去,他的手才觸及其衣袂就被皇上甩開。
“朕現在就下詔廢黜皇后。”寒芒一閃,表情格外認真,彷彿他不止是說說而已,我很好奇一向以冷靜著稱的皇后做了何事引得皇上如此憤怒,甚至涉及廢後。
“父皇,不可以!”太子猛的跪下,用身體擋住皇上欲前的步伐,神色焦急的為皇后求情,希望皇上能就此息怒。
我凝神側目望著祈佑,想看看此刻的他會有什麼表情,卻正好對上他那雙暗藏多種情緒的眸子,呼吸一頓,我瞧見他眼中的目光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心疼?我不敢相信的眨眨眼睛,再想確認是否看錯,卻發覺他的眸子依舊是冷到股子裡的寒意,原來是我看錯了。
“望父皇三思而後行。”祈殞與祈佑也跪下,於太子身後為皇后求情,不論真情抑或假意,都是明智之舉。
一位風華絕代的女子由寢宮步出,神色慘淡而殤,單手扶檻,盈盈而望,卻在見到我時驀的一震,雙拳緊握,扶在檻上的手深深掐進朱木,恨恨的瞪著我。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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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3:44:32
一任群芳妒(3)
皇上一腳踹開緊抱其腿不放的太子,怒不可遏,下手甚重,絲毫沒有顧慮到他腳下的是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只見太子癱倒在地,一口鮮血吐出,皇后臉色大變,衝下來抱著已受傷的太子。在裡面,到底發生了何事,竟引得龍顏變色,廢後之心如此堅決,連親生兒子都無法阻止。
“皇上!”我凝目蹙眉微啟朱唇。
他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目光中戾氣之色減弱不少,“你怎麼來了!”
“夜寒露重,恐皇上著涼,特將衣袍送至於此!”我將緊緊捧於懷的龍袍敞開,親自為皇上披上。
皇上的目光轉為深沉,最後將暗瞳最後一絲戾氣散盡,我也適時的開口,“皇上請一定三思。”
“你也為她求情?當日逐你出宮不說,方才還說你禍國之女,要朕將你關入牢中!”皇上俯望緊摟太子的皇后,無一絲溫度。
“娘娘身為后宮之主,有權利處置任何一個奴才,可皇上萬萬不可因此小事而廢黜皇后,如若皇上一意孤行奴才被天下唾罵為禍水且不說,朝野國本都皆因此而動搖,故請皇上慎思而行。”我此話一出,在場五雙眸子皆帶著不同的情緒望著我。
太子感激,祈殞淡漠,祈佑複雜,皇上欣賞,以及皇后的不屑。
“朕決定了,三王大婚後,冊封潘玉為雪海夫人。”皇上勾起絲絲淡笑,柔情似水的瞅我。卻換來祈佑、祈殞、太子、皇后的異口同聲。
“皇上!”
“父皇!”
音量夾雜在一起顯得格外響亮。
“到時候,聖旨會送去東宮請皇后的金印紫綬。”不容拒絕的語氣與神態,讓所有人都變色,包括我,我沒料到皇上會這麼急,我更沒料到我的心裡竟然這麼不開心,我馬上就可以成為皇上最寵的女人,即使翻雲覆雨也只是舉手之事,我在皇上枕邊一語,他定會出兵討伐夏國,可是我為什麼不開心。
“臣妾是絕對不會蓋上綬印,除非皇上廢了臣妾。”皇后的聲音雖強硬,卻有掩飾不住的顫抖。
“朕意已決。”丟下四個字,皇上也不再望我們,飄然離去。他的背影是如此落寞,這就是身為一個帝王的孤寂吧,但是為何卻有這麼多人想攀爬而上,他們不怕孤寂嗎?
直到皇上的背影消失在宮門內我才收回思緒,轉身欲向皇后行禮告退,才一回頭只覺一陣風過,纖白玉手向我揮來。
“娘娘請自持身份。”祈殞飛速起身將她的手擋下,淡然的警告。我愣住,他竟然敢這樣與皇后說話?
皇后氣的全身顫栗,用力將被祈殞擋下的手收回,寒光望瞭望祈殞再望望我,突然一陣魅笑,最後扶著受傷的太子悠然而去。自始至終都未瞧祈佑一眼,將他單獨留在此處,彷彿他根本不是她的親生,才明白祈佑為何會對皇后有著如此之深的怨恨。
祈佑風雅的起身,彷彿早已習慣皇后對他的漠視,也無太大的情緒波動,見祈殞離去,他也欲離去,卻被我攔住。
“放了你在船上抓的人,他們是無辜的!”
“無辜?”他嗤鼻冷笑,“如今的你自身都難保,竟還為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擔心!”
“什麼意思!”心跳頓漏幾拍,不安倏然躥上心頭,屏息看著他。
“明日你就會知曉。”聽見他一閃即逝的微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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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3:46:41
一任群芳妒(4)
秋風拂闌散幽香,月轉烏啼,縹緲寒漫漫,桐瑣鶯魂,花翻蝶夢。才入攬月樓,雲珠就怕我病情嚴重,急忙將我拽進屋,然後為我找來一見錦裘披上,還將因久等我而不至,拿出去熱了一道又一道的凝神湯遞至我手中,只為我一回來就能喝到熱騰騰的湯。
冒著熱氣的湯渺渺襲頰,我一口又一口的送進嘴裡,原本冰冷的身子因這碗湯而暖了起來。雖然雲珠為我做的事皆是再小不過,卻已足夠另我心生感激。看一個人待自己是否真心,並是看她對你笑的有多甜,給了你多少好處,而是發自內心的關懷,雲珠就是,她由一件件看似微不足道卻又讓我銘記在心的事中體現出她對我的真心。
“雲珠,你的身世,能否如實相告?”我將最後一口湯飲盡,問道。
雲珠卻沉默了,良久沒有回答我。
我輕微一嘆,她還是不能放下心結對我坦誠相待。 “若你不想說,我也不會勉強。”
“不,姑娘!”她一聲急喚,彷彿做了什麼重大決定,深呼吸一口氣,才道,“奴才本名沈繡珠。”
“家父沈詢乃聲名顯赫,功高蓋主的大將軍,卻在六年前被皇上以謀逆之罪而滿門抄斬,我之所以逃過一劫全靠管家用他的親生孩子頂替我上斷頭台,我就逃過一劫。別人許是不知,但我知道,父親蒙此罪名皆因不肯與皇后結盟全心支持太子,所以皇后就捏造罪名嫁禍父親。”
她的聲音低而細,悲哀之態盡顯於臉,還有全身散發著的濃濃恨意。
“那次之後,我就與哥哥失散了,為了找尋他,我遊蕩在外皆以偷為生。直到那次我去偷主子的錢袋,被他抓住了。他沒抓我去報官,只給了我兩條選擇,一是繼續偷,二是跟著他。我選了第二條,可當我得知他是皇后的親生兒子,我一怒之下行刺於他,卻徒勞無功反被他關進牢裡,他問我為什麼,許是因為我太小不懂心機,竟然將身世和盤脫出。”
我輕嘆一聲,將雲珠摟進懷中輕聲道,“後來他是不是說,只要你為他辦事,他就能洗刷你沈家蒙受的不白之冤?”感覺到她在我懷中輕輕點頭,我一陣茫然,納蘭祈佑,只要任何對你登上皇位有幫助的東西,你都會不惜一切代價的利用嗎?正如你看見我第一眼時的淡笑。
“以後我就叫你珠兒吧。”
她驀然仰頭盯著我,眼淚早已凝滿腮,她說“好久,沒有人喚我為珠兒了。”
沉默良久,她又說,“數月前聽主子說我沈家大仇即將得報,那個為我報仇的人就是姑娘你,初見你時我感慨您的傾世容顏,卻也不知道您有何能耐可以鬥倒皇后,直到多日與您相處下來才發覺,姑娘真的不是尋常女子。”
聽罷,我一陣苦笑,我與其它女子不同的,只有我何其幸運的生了一副與袁夫人相似的容貌。
“告訴我,祈佑此次選的王妃是哪家千金?”念頭一閃,格外緊張的詢問道。
“聽說,是杜丞相之女杜莞。”
作者:
月光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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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3:48:58
一任群芳妒(5)
翌日,攬月樓來了許多不速之客,一個個濃妝豔抹,爭奇鬥艷,體態輕盈的絕美女子,才去一批又來一批,再這樣下去怕是整個攬月樓都要被她們踩塌,雲珠則的火氣也因她們不斷的來而去暴躁了起來。同時也在擔心我剛恢復的身子,怕是再這樣見下去,再次疲勞而生病。
今日攬月樓之所以這麼熱鬧,只有一個原因,昨夜長生殿所發生之事一夜間傳開,“潘玉”這個名字已經成為整個宮闈所談論的名字,也難怪眾多宮苑的妃嬪都要來一瞧究竟,到底是這個潘玉到底長的是何模樣,就連皇上都要從啟三夫人之位。大多數來瞧我的嬪妃都代了大禮特來討好我,也有幾個盛氣凌人的嬪妃一來就氣勢十足,就恐我看不起她般。
我被這一個個燕瘦環肥折騰的眼花繚亂,心情沉鬱,才明白祈佑昨夜所說之話,自身難保,就是怕我會被眾多在宮裡頗有心計的妃嬪所害?
“姑娘,又來人了!”看門的小么子慌慌張張進來禀報,雲珠再也忍耐不住,火冒三丈的吼道“不見不見,姑娘已經累了!”
“呦,好大的架子。”人未見,聲先至,聽這語音的氣勢猜想到來人必定為身份高貴之人,否則哪有人膽敢在過不了多久就晉升為雪海夫人的我這般說話。
修長彎曲的細眉下,明亮深邃的眼睛顧盼生妍,有著說不完道不盡的邪柔膩美,嫵媚一笑,玉頰兩個盈笑的酒窩立即呈現,恰便似落雁沉魚,羞花閉月,香嬌玉嫩。
當她的目光由雲珠臉上轉至我身上時,笑容已經僵下,再也掛不住了,“你……你!”她著急著想說些什麼,聲音卻只能停留在那個“你”字上不斷重複。
“您是?”我聚目回望他奇怪的表情與方才完全不一樣,難道她也見過袁夫人?所以才會這樣恐慌失態。
她盯了我半晌,終於還是收起失態之色,自嘲一笑,舒素手,拍香檀,不高不低的聲音在正堂響起“明貴人!”一聽她報上自己的身份,我與雲珠立刻跪拜行禮,原來她就是祈星的母妃明貴人,果然夠有氣勢。
“昨夜聽聞皇上要封立夫人,心下還在猜測是哪位姑娘能打動皇上那早已塵封多年的心,今日一見,原來如此。”笑容依舊,只是目光呆滯,似在凝望我,卻又似在凝望另一個人。
凳未坐熱,明貴人就匆匆而去,我與雲珠慘然對望一眼,這位明貴人似乎一直都深愛著皇上,我傷了她嗎?一想到此處我就自嘲淡笑,充其量我馥雅只是沾了袁夫人的光,可是我不想做她的影子,永遠躲在她身後。我想,過不了幾日整個宮闈都會知道潘玉與袁夫人長相相似。
“姑娘,你開心嗎?”雲珠喃喃的問我。
“她當然開心!”一個怒不可遏的爽朗之聲插進我們的對話之中,我與雲珠皆驚起而望向來人。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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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3:50:40
一任群芳妒(6)
很不巧,我遇見了一位皇宮中最難纏的麻煩--靈月長公主。她的大名我早在宮外就有所耳聞,皇上與明貴人所出之長女,從小被他們捧在手心,所以自幼嬌生慣養,刁蠻任性。曾因兩名宮女不慎將湯汁灑在她身上而將其鞭打致死。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千百年不變之理,可皇上實在太寵愛她,不忍心責罰,只是將她送去宮外不遠的“清心寺”思過一年後又將其接回宮繼續驕寵著。
“不知公主大駕,有何賜教。”我盡量避免與她衝撞,畢竟她是一個棘手的麻煩。
“賜教?本公主今日就是要好好教訓你,讓你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一拍桌案,順勢而高傲的坐下,隨纖指一揚直射我而來。 “去,給本公主沏杯茶來。”
“公主,我為您……”雲珠才說幾個字就被我一個“是”字給截斷。
我走至後堂為其沏了杯不溫不熱的龍井茶端至她面前,“公主請用茶!”
她滿意的接過茶,先聞其香,後皺眉,整杯茶水傾刻間全數潑至我臉上,緊接著雲珠一陣尖叫。我卻在心中暗自慶幸,幸好我沏的不是滾燙的茶,否則我這張臉經這麼一潑,鐵定要給毀了。
“公主你欺人太甚。”雲珠紅了雙眼,用絲帕為我擦淨臉上滾滾而至的茶水。
“這是在教導你家姑娘,教導!”她起身揚手輕拍雲珠的左頰,最後說到“教導”二字時出手格外重,只聽“啪,啪”兩聲,雲珠的臉上留下鮮紅的指印。
我抬手緊掐她剛才打雲珠的手腕,欺負我可以,但是雲珠,她不能動。
“放肆,敢對本公主如此無理。”她用力想抽回手,可她越是掙扎我就掐的越緊。
“夫人比起公主,誰身份比較高?”我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云珠。
“當然是夫人!”雲珠一笑,即刻大聲說道。
“夫人?別說皇后那關你過不了,現在聖旨沒下你就還是個奴才。”她雖然疼的連說話都無法連貫,卻不忘保持臉上的笑容,這點還和皇后真像。
“那本宮呢?”韓昭儀竟適時出現,雲珠像見到救命菩薩般衝到她身邊,可憐巴巴的望著她。
我手勁一鬆,將靈月公主的手腕鬆開,向韓昭儀行禮,她望望一臉狼狽的我再凝望而望靈月,“何事惹得靈月如此生氣?”
她揉揉粉嫩的手腕,瞧見鮮紅的指印,我的傑作,心裡也痛快多了。
“方才我看母妃竟是含淚而歸宮,奴才說是方才來過攬月樓!”靈月在韓昭儀面前卻氣焰全無,嘟者雙唇像只溫順的小綿羊,變臉的速度還真是快。
“所以你就認為是潘姑娘欺負你母妃,故來為明貴人出頭?”韓昭儀巧笑將她未說下去的話接下。
靈月頷首,看著我的目光依舊暗藏怒火,我這才打量起她的容貌。雪肌花貌常靜清,桃腮杏臉行端正,月眉星眼天然性,嬝娜仙娃,窈窕姿態。可惜生得一幅端莊清麗的模樣,卻無惠質蘭心之本質。
“傻靈月,依本宮之見,明貴人絕不是隨便何人都能欺負的了的,想必是遇到傷心之事,徒增憂愁,使之落淚。”韓昭儀撫過她的鬢髮,為我開脫著,而靈月似乎也覺得有道理,沉默不語,凝神思量。
“方才冥衣侯來西宮了,你不順便去見見?你也好久沒未……”沒等韓昭儀把話說完,靈月竟一句“靈月先告退!”一溜煙跑沒了踪影。
我立刻了然靈月為何見著韓昭儀就像老鼠見了貓,乖的不像話,原來早已芳心暗許韓昭儀之弟,韓冥。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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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3:53:52
一任群芳妒(7)
待我進閣內換下那身已濕透的羅裳方出來與韓昭儀相見,我們將各字侍女屏退,我親自為她沏杯茶端放於她手邊,感謝她為我解圍,否則剛才我還真不知如何能夠收場。
她並未喝下,只是把玩著,後而幽幽問,“昨夜皇上欲廢黜皇后,為何阻止,你要知道現在你在皇上身邊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會左右皇上的決定。”
輕輕搖頭,不自覺浮現出一絲笑容,“皇后的罪根本構不成被廢的理由,皇上昨夜的決定只是一時怒氣攻心,待靜下心來思考定會後悔,那我為皇上找個台階下又有何不可?”
沉靜片刻,她終於端起茶水在嘴邊抿上一口,“那你的意思是?”
“娘娘莫急,皇后的勢力早已於朝廷根深蒂固,若要廢她,除非將其勢力連根拔起。”
“你是說……杜丞相?”她的笑容有些淡退。
“錯,娘娘細想,為何杜丞相與皇后能穩坐朝廷?”我輕聲提醒,希望她往更深面層想。
她黯然思咐,突然精光一閃,“你是說太子!”
“對!”我若有若無的點頭,或許該去見見祈佑了,現在的他是否心中已經有對付東宮的計劃,那他又猜的到現在我在想什麼嗎?
待送走韓昭儀,我喚來雲珠為我給祈佑傳話,交代她千萬不能讓人發現,她很謹慎的點頭。對於她的辦事能耐我一向很放心,更何況祈佑能將她留在身邊四年,定有其用意。
久等雲珠而不歸,就步出攬月樓,隻身閒逛,再過兩日就是三王大婚之日,再就是我冊封夫人之日,隱約感到事情並不會如我想像中那麼順利,也如靈月公主所言,光是皇后那關我就過不了。如果真的過不了,我是該失望抑或是慶幸?
冷笑出聲,慶幸?當日不顧一切由卞國逃回亓國祇為了誰,祈殞嗎?或說祈佑似乎更恰當,不論他救我的目的為何,他終究是我與弈冰的恩人,我不喜歡欠人情,所以他的恩我一定會還。
“馥雅,今生若有你陪伴,餘願足矣。”
連城的話卻在此時縈繞於耳,換而言之,若沒有他們,我是不是就心甘情願留在卞國,留在連城身邊了。
“想什麼這麼出神!”
我被這個聲音著實嚇了一大跳,祈星如鬼魅般在我面前突然出現,我瞪大了雙睛望著笑的賊魅的他,許久都無法說話。
“不會是嚇傻了吧?”他收起笑容,手無足措的晃晃我的雙肩,“看著我,我是誰!”
噗嗤一笑,回神嗔道,“傻的是你吧,晉南王!”
他松下一口氣,神色卻突然轉凝,變化之快令我錯愕,他盯著我許久才說,“你……聽說三王大婚後你就要晉封正一品夫人了。”
原來他是為此事而來,我靜默不語待他下文,暗想他不會也是因明貴人之事而來警告我吧,想到這我的臉色越發的凝重。
“早就猜到你不是尋常女子。”一陣輕笑繼而逸笑出口,接著又是一陣沉默,我的眉頭卻更加深瑣,他的表情為何變了又變,還有,他到底想說什麼。
“然後呢?”終於還是受不了這緊張奇怪的氣氛,忍不住開口問。
“我父皇都那麼老了,你還要嫁他。”他的話引得我先是一愣,後轉為爆笑,原來他大老遠來就為了和我說這,害我緊張了那麼久,那我可以理解成為他不想讓我成為皇上的妃子吧。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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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3:55:47
一任群芳妒(8)
終於,我的爆笑在他怒瞪的警告下停止,我整整衣襟淡笑,“你以為我說不嫁,皇上就不會冊封我了?”皇上是天子,整個亓國的都是他的,如今要封我,難道我有資格拒絕?
他邪佞一笑,瞇眼仰望蔚藍的天際,“做皇帝真好,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無奈一聲嘆息,細微到自己都無法察覺,明白他又沉浸到自己的幻想中去了。 “王爺,我想與您討論,你若為皇上,將如何治國?”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未等他說下去,我就忙著打斷,斂去臉上最後一絲笑容。
“王爺,我是讓您談治國之道,你怎麼背起四書來了!”
“可書上的確是這樣寫的。”他眉頭一皺,為難的看著我。
“如果光能背書就能做個好皇帝,那天下有多少儒生,難道都有資格做皇上?”他實在天真,或許他在戰場上是一代天驕,但說起治國,根本一竅不通。 “王爺剛才提到,家仁,家讓,那您告訴我如何使得家仁家讓?”
可等了許久都沒有得到他的回答,我冷笑道。 “所謂家仁家讓正指家族相親相愛,恭謙禮讓,手足相殘者必斬首以定天下,妻妾互鬥著必幽禁以正宮闈,子女犯罪者必嚴懲以安臣民。若王爺首先具備瞭如此狠心,便是一個好皇帝的開始。可是,您真的忍心弒兄,禁妻,懲子?”
他看著我,瞳目一眨不眨,似見鬼神般驚懼,良久都無法吐出一個字來。
覺得自己說的似乎有些過,便緩和語氣道,“其實並不是當皇帝就能名垂千古,史上多少亡國昏君遭人唾罵?可恰恰相反,漢朝的衛青、霍去病將軍,直闖漠北,橫掃匈奴,立下赫赫戰功。唐朝李靖將軍,忠軍誓主,大小戰役從未失利,他們照樣載入史冊,名垂千古,成為百姓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說的好!”遠處傳來冷淡中夾雜著欣賞之味的聲音,我遁聲而望,冥衣侯朝著徐徐漸進,還有緊隨其後的靈月公主。
凝望他的眸子,越瞧越覺著好像在哪見過,但是……
“潘姑娘的才情堪比男兒有過之而無不及,若身為男兒定然成為一國棟樑,可惜……”韓冥對我的讚賞卻令我蹙眉,將話從那兩個“可惜”中截斷。
“誰說女兒就不能為國出力而報效朝廷?並不是天下紅顏皆如妲己媚主,喜妹亂宮,我潘玉要做就做被唐太宗尊之為師的長孫皇后!”字裡行間無不透露著自信,同時我看見他的臉上露出驚豔之色,而靈月則是看看韓冥,再看看我,最後臉色一變。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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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9:31:39
鴛鴦碎紅帳(1)
黃道吉日,三王大婚,盛世空前。來來往往的奴才臉上無不透露著洋溢的笑容,亓國這三王一同大婚還是頭一遭,奴才們也就格外細心,生怕出錯。都端著盤點捧著喜燭,紛紛朝景仁殿而去,放眼望去,整個西宮都披掛上紅錦喜帕,熙熙攘攘的官員都捧著厚禮前來道賀,可是大家都被一個難題給卡在宮門外。
東宮未泉殿祈佑,西宮景仁殿祈殞,側西宮錦承殿祈星,這哪一方都是他們得罪不起的主兒,去了這處又顧不上其他兩處,都恨不得可以分身三人同時赴三殿觀禮,為了這個問題,大多數官員都在宮門前徘徊不定,竊竊討論。
而我,同他們一樣在考慮該去參加哪處的婚禮,照禮說我被韓昭儀安排住在西宮,就該去參加祈殞的婚禮才是,但是我真的不願見到他大婚時笑容滿面的樣子。去東宮那是更不可能,我與皇后的關係都僵到這樣的程度。那側西宮?不行,靈月長公主對我敵意頗深,怕是前腳才踏進大殿,後腳就被她給轟了出來。
我還在想是不是就在攬月樓呆著,哪都不去時,雲珠就已將我盛裝打扮好,頭戴五鳳攢朱釵,斜綰朝天翡翠掛玉簪,衣著縷錦百鶯穿花荷衣,裙邊輕系紫絛百心結。她滿意的在我臉上這瞧瞧那瞧瞧,害的我全身都不自在。
無奈朝她淡笑道,“今個又不是我大婚,你將我打扮的這麼美做什麼?”
“這正是,一雙笑靨才回面,十万精兵盡倒戈。”雲珠搖頭晃腦的背起詩詞來。
“傻珠兒,你不懂。”我將髮梢的朱釵取下,置放妝前道“這新娘子的勢頭要是被道賀的姑娘蓋了去,是不吉利的。”
“我們姑娘自然天成而為美,就算不戴這些行頭都要把新娘子的光彩給蓋下去。”她說的話甚為可愛,逗的我原本比較煩悶的心情頓時開朗起。
“對了,楚清王的王妃是……”我小聲問起,祈星與祈佑的王妃我都知道,惟獨祈殞的王妃我至今都還不曉,或許是我不敢問吧。
“姑娘還不知道嗎?是多羅郡主納蘭敏。”雲珠很驚訝我的問題,發出連連感嘆。 “這位多羅郡主是皇上於民間微服私訪時收的義女,'才思細膩,必為大事者'是皇上對其下的批語,自她被封為郡主以來就很少露面在宮中。在眾人即將她淡忘之時,她竟一朝被選為王妃。”
能得到皇上如此賞識的姑娘,想必不凡,聽雲珠說起,我都心動想去瞧瞧她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同時也決定今夜去景仁殿參加祈殞的大婚。
“姑娘,您真的要去景仁殿?”雲珠喃喃自語,聲音細如蚊絲,沉思了會又道,“如果可以的話,珠兒很想去看主子大婚。”
我愣了愣,看著一臉失望的雲珠,難道她……“祈佑娶的可是杜丞相的千金,怕是將來沒好日子過了。”我連忙將話題轉移到杜莞身上。
她“噗嗤”一笑,拿起玉梳順順我的流蘇,“可不是,那時還以為她會成為太子妃呢,兜兜轉轉卻成了主子的王妃。”
“杜莞的脾氣我們可是都見過的,所以……祈佑是不會喜歡她的!”我別有深意的將話帶出,雲珠卻又陷入一片沉思,望著她的沉思,我也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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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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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9:35:04
鴛鴦碎紅帳(2)
紅影拂動,一簾花夢,金猊熏徹,燭光搖曳。
今夜的新郎官在眾人的擁簇下被大臣們頻頻灌酒,而本來欲是想前來一瞧多羅郡主的樣貌的我,卻因晚到根本沒見到她的樣貌,她早已被送入寢宮。本想轉身就走,想想也罷,人都來了,若是就這樣轉身離去顯得我太沒規矩了。於是就步坐在殿內最角落,猛盯著笑的格外瀟灑的祈殞,桌上的山珍海味我一口也沒動,反倒是烈酒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姑娘你別喝了!”雲珠用力想將我手中的酒杯奪下,但我死捏著就是不放。
“姑娘,我只想問你一句,今日你的失態著的是為了楚清王嗎?”她又一次試著將我手中的酒杯奪下,卻輕而易舉。
我搖搖晃晃的從桌案前站起來,雲珠立刻攙扶著我怕我跌倒,我卻將胳膊從她手中抽回,淡淡的說,“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笑了笑,“也許你自己不知道,但是奴才看的出,你最在意的人並不是楚清王……你一直都在自己騙自己。”
我不理會她說的話,搖搖晃晃的朝外走去,沒走幾步又回過頭猛盯想跟隨我的雲珠,說“不准跟著我!”
晚秋煙寂寥,修竹繞回塘。
幽寂長亭月映霜,筱牆螢暗,蘚階蛩切。
我站在回塘邊凝望著水中那彎藹藹柳月懸掛頭頂正上方,與我的影子一同映在水中,我不由發出一陣輕笑,“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我呢喃一句,可惜有影無酒,白白浪費了李太白先生這麼好的一句詩。
“離人無語月無聲,明月有光人有情。”或許這句更能體現出我此刻的心境吧,蹲下身子,指尖波動平靜的水面,漣漪氾濫蔓延,冰沁透寒。
“沒想到,潘玉你這般巾幗女子竟也會吟出如此消極的詩來。”
我仰頭朝黑暗中由黑暗中走向這的男子,冰冷的眸子,黯淡的神色,羈傲的語氣,心下一凜。待近,方看出他的臉,韓冥。我又是一陣笑,我終於想起在什麼地方見過他了,我怎麼早沒想到,他就是我進宮第一日就救的那位刺客。冥衣侯,我救的人果然是是個大人物。
他與我並肩蹲在岸邊,細細凝視水面,我望著他水中的倒影,“侯爺為何也出來了?”
“我不喜歡熱鬧!”依舊無起伏的聲音,可以看的出來,從頭到腳冷的像個冰塊的人怎會喜歡熱鬧吵雜的地方。
“你的傷應該痊癒了吧?”我說的自然,他的眸子卻一變,渾身的戒備又充斥著四周,望著他的眼神,彷彿下一秒就會擰斷我的脖子。
與他對視良久,終於還是我先妥協,他的眼神實在讓我全身冷栗,便想起身離開這裡,他卻猛按住我的胳膊,力氣之大讓我緊皺眉頭。
“放開我!”我用力想甩開他的手,卻全屬徒勞。
“你若敢洩露出去,你會死的很難看。”他冷聲警告,語氣有著不容拒絕的霸氣。
“我叫你放開我!”實在忍不住疼痛,也不管他有著侯爺的尊貴身份,朝他怒吼。
他的眼中突然閃過笑意,我心中一涼,好詭異的笑容,接著,胳膊的疼痛消失,他的手已經將我鬆開。正當我得意之時,整個人重心不穩摔進了池塘,我灌了好幾口水下肚,我竟然這麼蠢,忘記自己正身處岸邊,難道真是喝醉了?
他在岸上似笑非笑的俯視著正在水中掙扎的我,這四周根本沒有踏腳處,很難上岸,很想叫他拉我一把,卻被他戲謔的表情給氣到,始終不肯出聲求救。
“哎,不可一世的潘玉也會有這麼狼狽的一日。”他竟然開始感慨起來,原本氣憤的我卻將怒火轉為悲傷,最後眼眶一澀,是呀,我怎麼也會有這樣狼狽的一日。
我心下一冷便放棄了掙扎,慢慢沉入水中,無盡的黑暗湧入我的思想,就連呼吸都無法控制,祈殞大婚,潘玉溺水而死,多麼可笑。可為何就在這死亡的邊緣我想到的竟然是那個一直利用我欲登上皇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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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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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9:36:06
鴛鴦碎紅帳(3)
黃緞金鳳錦袍,丹眉鳳目,可親而不可近的雍容華貴,柳眉下的眸子流露著昭昭恨意,她緊握住一為身著銀甲站衣男子的手說,“弈冰,一定要保馥雅萬全。”
“母后……”我喃喃想衝到母親身邊,卻見她一個用力將絲毫未有防備的弈冰推開,銀光一閃,劃破暗夜,一把匕首已完全沒入腹部。血,緩緩滲出,滴在暗青的理石板上。
“馥雅,若僥倖可逃過一劫……定要記住父皇、母后、以及所有血濺甘泉殿將士們的亡靈。”她用盡全力保留下最後一口氣將話說完,才放心的將眼睛閉上,倒在我們面前。
胸口彷若窒息般緩不過氣,耳旁傳來許多零碎不堪的吵雜聲,我一陣猛咳,有冰涼的東西由胃中劃入咽喉,最後沿著嘴角劃落。我睜開眼睛,迷茫的望著一張張正俯視我的人。
“還好沒在西宮鬧出人命。”韓冥單腿跪在我身側,見我轉醒終於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原來這個冰塊也會有緊張的時刻。
我瞧見雲珠,她的表情竟一反常態,怔怔的站在韓冥身後望著我,那種神色竟然是失望。
“來人,送潘姑娘回攬月樓。”他喊來兩個奴才將我扶回攬月樓,雲珠卻始終跟在後面,一句話也不說。
我無力的走進屋內,雲珠卻站在門檻外,我慘淡的望她一眼,張了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卻幽幽開口對我說,“姑娘,你太令我失望了。”
全身僵住,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緊盯著她毫無溫度的美眸,我突然一陣冷笑,用力將門關上,將她阻隔在外,我背靠其緩緩滑坐在刺骨冰寒的地面。
雙手環膝,將臉深深的埋了進去。雲珠的聲音又在外面響起,“一直以為姑娘是拿的起放的下,很有理智的女子,卻沒想到,您與這俗世上的姑娘是一樣的。”
我沉默了好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氣,對於她的質問我只覺得很好笑,“為什麼我就不能和俗世上的女子一樣呢?我也是個普通女子啊。”淡淡的語氣從我口中吐出,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也不管雲珠聽不聽的到。
“難道只因為我是公主,就要肩負起復國的重擔,難道只因為我像袁夫人,就要做皇上的妃子幫助你們?你們只想到,這個女人能幫我們完成自己所不能完成的事,卻沒想過,這個女人願不願意。”隱忍多年的淚終於劃落,一年前父皇母后在我面前的慘死,我都沒落一滴淚,因為我告訴自己不能落淚,否則就無法肩負起這復國重任,可是今日我才發現,我真的肩負不起,真的好累。
有人在敲門,一聲一聲急促響亮,我絲毫沒有理會,只是緊緊環住自己,任吵雜聲充斥著我即將崩潰的靈魂。終於,敲門聲已遁去,但是,窗戶卻被人撞開,一個身影由窗口翻躍而入,闖了進來。我淚眼婆娑的仰頭凝視著來人,臉色驚變,竟然是納蘭祈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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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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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9:37:46
鴛鴦碎紅帳(4)
“你……”我顫動著雙唇,先是不可置信,隨後再浮起黯然之色,望著一臉擔憂複雜的他,心中竟連苦澀都淡了。
他蹲下身子與我平視,我的目光隨著他的舉動所牽動,他伸出溫熱的食指將我頰上的淚痕抹去,沉眸啞然道,“所有計劃,停止。”
暗自一悸,深望其眸,欲從中尋到此話的真假用意。
“從現在起,馥雅,你自由了。”將為我拭淚的手收回,唇邊如鉤的弧度揚起,笑的淒殤且柔情,“你不欠我什麼,從來不曾欠過。 ”沉甸甸的分量含在其中,我的心下一動,他是要放棄了嗎。
“皇位……”我低低輕吟這兩個能令人喪失心魄不顧一切的字眼。
“不要了。”薄笑中含著三分輕狂。 “一直以為,皇位是我一生所追逐的目標,現在卻發現,原來我是可以輕易放下的。”忍不住一聲低嘆,柔意流轉,輕然如風。
身子一緊,我已牢牢被他圈入懷中,下顎輕抵我的額頭,我安心的靠在他懷中,聽著強健而有力的平穩心跳,心竟然隱隱作痛,此刻的我才敢承認,今日所有的失態之舉,並不是因為祈殞的大婚,而是祈佑的大婚。
一想到他對我的利用就會不自覺的難受,也只有他才能牽起我內心極度隱藏的怒火,一直拿喜歡祈殞當做我不顧一切回到亓國的理由,卻沒發現,最想念,最掛念的人依舊是他。始終忘不了我們之間的合作關係,告戒自己我們是在互相利用。對於我不顧一切的幫他,總愛把報恩掛在嘴邊,不願承認,是怕受傷吧。當初我答應與他交易,到底是因為要復國,還是真的想要幫助他?這點我自己都不清楚了,我只知道他一直都是那樣孤單,我只想盡我所能幫助他。
“真的不要了嗎?”我不能確信的又問了一遍。
“若擁有這個皇位,必須用你來交換,我寧可不要。”清切真實的語氣讓我安心的閉上眼簾,他,真的為了我而放棄爭奪那個皇位嗎,我始終不敢相信,這樣一個有著雄才偉略的男子會為了兒女情長,將夢隨手丟棄,我能相信他嗎。
倏然從他懷中掙開,方憶起今日是他的大婚之日,鴛鴦紅帳,洞房花燭。 “你該離開了!”
他眼中閃過異色,隨後輕抿唇角,幽沉凝視著我說,“今夜我哪都不去。”
“不行,大婚之日你在眾目睽睽之下來攬月樓已經犯了后宮的規矩,若一夜未歸,明日定然引起渲然大波。”勾起淡淡一笑,聲音中有著連自己都能察覺到的苦澀。
他握起我冰涼的雙手,一語不發,似在猶豫。突然又像想起了什麼,將依舊靠坐在地上的我扶起。 “全身都濕透了,不怕著涼嗎,還不去換身乾淨衣裳。”
低頭瞧瞧自己的衣裙,才想起我剛是被韓冥從池塘中救起。又看看他那赤紅新郎錦緞袍因我剛才靠在他懷中,而染上一層水漬,尷尬的將雙手纏繞身後。
他並未介意,忙喚道外面的雲珠,待雲珠小心翼翼的邁進屋,祈佑又深深望了我一眼,才離開。
雲珠走至衣櫃前取出一套疊放整齊的淺青色百蝶衣,望著她的舉動我問,“為什麼。”
“姑娘把衣服換下來吧。”她答非所問,口氣平靜無伏,我連忙又問道,“告訴我,這是為何?”方才祈佑的突然出現,我就猜到今夜的一切定是她安排的。
“心疼,心疼姑娘。”很簡單的四個字,卻藏著多少隱忍、辛酸、以及退讓。所以她早就通知祈佑來攬月樓,再故做對我失望,要逼我當著祈佑將心裡的話說出。這一切,只因她心疼我,心疼到連她沈家蒙受的大冤都不顧了嗎。
“我果然沒高估主子對您的心,他是真的很在意你。”她向我明眸巧笑,純淨亦若雪,我馥雅何其榮幸,能有她陪伴左右。
“那麼你對祈佑的心意呢?”我無法接受她這樣無私的對待我,她也是個十七歲的姑娘,她也與我一樣,從小就家破人亡,我能得到這麼多人的心疼,那麼她呢,她為何就不能心疼自己一回。
現在雲珠就像偷了糖被抓住的孩子,不知所措的望著我半晌,最後才淒然淡笑,“只求今生能伴在姑娘與主子身邊,別無所求。”
一夜無眠,唯聞樓外風高露冷,屋內頻燭蓋影。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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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9:39:02
滿庭禁深瑣(1)
碧雲天,黃葉地,暗香魂,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蕭疎夕照中。我輕靠樓外長廊石椅上,望滿庭落葉,聽聞,三位王爺於數日大婚完後皆攜嬌妻回到王府,而我也好些日子未在見到祈佑了,他現在正做什麼呢,是不是又在籌謀著如何扳倒太子,又或是尋找新的一名有利用價值的人。
這些日子,皇上親臨攬月樓好幾次,我的表現卻略顯冷淡,甚至於三日前,他對我提起晉夫人之事時,我很大膽的拒絕了皇上的美意,以致他拂袖而去。但是我很清楚,並不是我的一句“不願意”就能打消皇上的念頭,他畢竟是個皇帝,他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
我於此處一坐就是整整一個下午,夕陽染紅滿庭楓葉,似水天一色,渺而傷淡。暮色驚鳥啼,風軟暗香迎,花深謝迎秋,雲珠默默立在我身側,款款東望一排大雁蒼茫飛過,無痕。
小么子於此時匆匆跑到我身邊,焦急的說,“姑娘,皇上派人傳來口信,召您去、去……”吞吞吐吐,面有難色,我奇怪著忙問道,“皇上傳我去哪?”
“承憲殿。”這三個字不止驚了雲珠,也驚了我,原本慵懶倚靠在石椅上的我倏然驚起,情不自禁的重複了一遍“承憲殿”三字。
“小么子你可有聽錯,承憲殿可是每日百官早朝之處,皇上怎會召見至此?”雲珠臉色凝重的問。
“奴才方才也是這麼問公公的,可他說皇上的口諭確實是這樣說沒錯。”小么子也是一臉困惑不解。
歷來女子除太后、皇后有資格進承憲殿外,女子若擅闖可是重罪。皇上絕對不會糊塗到這程度。直覺告訴我,皇上此次召見於此定是有很重要之事,不好的預感頃刻湧上心頭。
我由傳話的公公帶往承憲殿外,然後緩緩告退,似乎皇上有吩咐任何人不能接近此處,所以四周竟連一個奴才也沒有。
我邁入清冷的大殿,一陣寒氣由腳心直逼心頭,初映眼簾的正是那金光閃閃,鑲金嵌鑽,引得無數英雄盡折腰的龍椅,在微暗的大殿上依舊泛著耀眼眩目的光輝。每朝里踏一步,就會有來回輕蕩的回音,儘管我極力克制自己的腳步聲。
空空如也的大殿內只有一個人,皇上呢?心裡湧起茫茫無措之感,卻見皇上由右側幽暗的偏殿走出,他被一陣慘暗之光緊緊籠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直到他步入至龍椅坐下,我才看清楚他那微倦而冷的眸子,既滄桑又矛盾。
“奴才參見皇上!”也許是心裡沒底,猛然跪下,膝蓋被磕碰出一聲厲響,我微蹙娥眉,忍住疼痛向他叩拜,可是良久都未喚我起來。我抬頭看了看一語不發的皇上,卻在他眼中找到多種情緒,似沉思,似猶豫,似在做著重要的決定,我被他的眼神看的很不安,怯怯的又將頭低垂而下,等待他發話。
待我雙膝已經開始麻木時,他由寬大的袖口取出一箋奏摺,臉上突然變得異常氣憤,“朕要你來決定,朕該如何處置此事。”他的話才落音,奏摺已經被他從上方丟至我腳邊。
我顫抖著將它拾起,臉上大變,因為奏摺署名“納蘭祈佑”,著急的將其翻開,裡面只有一行鋼勁有力的字,亦讓我刻骨銘心,今生不忘。
——“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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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9:40:40
滿庭禁深瑣(2)
手,抖的更加厲害,只覺得眼眶一熱。淚,滴灑在雪白的箋皙紙上,不敢相信。他,真的為了我,要放棄了嗎。 “皇上……漢成王他……”我喃喃著想為他解釋,想求皇上恕了他,可是我卻連一句完整的話也無法說出。
“你知道,朕在五年前許過他一件事。”他突然將話題調轉,細微的嘆氣,“我允諾他,只要他有能耐將太子扳倒,而堵住幽幽眾口,這個皇位就是他的。”
我全身一怔,驟然沉默,盯著一臉冷寂的皇上,喉嚨裡竟連任何聲音都不能發出。
“事到如今,朕也不妨告訴你,朕心中繼承這皇位的只有祈佑一人,駭世智慧,雄韜偉略,心狠手辣。若他為帝,定能大展宏圖,將亓國領向空前盛世。 ”他的話字字有力,撼動我心,整個大殿內也是他鏗鏘有力的回音。語氣更是異常激動,可見他有多麼慶幸自己能有這樣一個引以為傲兒子。
“太子雖不差,但他卻是皇后養出來的傀儡,若將來執掌大政,皇后排除異己,怕會是又一個武則天。所以太子必定要廢,朕絕不能讓后宮獨大,朕要告訴她,這終究是帝王天下。所以朕在十年前選了位同樣有野心的韓昭儀進宮來牽制她的勢力。整整十年,朕隔山觀虎鬥,秘密與祈佑培養出一個軍隊。皇后是怎麼也料不到,她的親生兒子會將她出賣。”
皇上看著已經完全不能說話的我,勾起一抹邪惡的笑容,說,“馥雅公主,我的計劃中也有你!”在聽了皇上這些話後,我能猜到,我不止在他計劃中,更扮演著一個格外重要的角色。
“朕很早就想到,若要真正廢黜太子,將皇后的勢力連根拔起,一定要有根導火線。我曾將袁夫人的畫像拿給祈佑看,我要他去尋找一位與她格外相似的女子。直到那日,我在西宮見到你,就明白了,你是祈佑給我找來的棋子,但是,他沒有告訴我!直到我質問他,他才將你的身份合盤脫出,我就猜到他對你動了情,為了不讓他影響我們籌謀多年的計劃,我迫不及待的要想將你封為夫人!”
我扯出苦笑,早就奇怪祈佑為何會知道袁夫人的長相,猜過千百總原因,卻未想到,這一切的主使者就是那位帝王天子。
“可惜,他還是躲不過一個情字,終於要拋棄朕,要朕一個人面對皇后如此強大的勢力。”他的目光閃過悲痛,愴然。
聽著皇上的一字一句,我才發現,原來我是傻的可笑,曾以為皇上對袁夫人的感情是多麼乾淨純真,卻沒想到,他最終還是要利用袁夫人的名義來鞏固皇權。這就是一個身為帝王的悲哀嗎,一定要兼濟天下,放棄最初的最深的感情。
“愛,一生只一次,獨予袁雪儀。”這句話又浮現出我的腦海中,愛,終是比不上權利來的重要吧?
“朕很了解祈佑,他是個有野心的人,如果他真的放棄了這個機會,將來、以後他會後悔,他會痛不欲生。”皇上從龍椅上起身,走到我跟前,俯視著依舊跪著的我,想說些什麼,卻被我搶先了。
“杜莞,也是你早就想拉攏杜丞相而為祈佑選的王妃吧!”我質問道。
皇上看我的眼神露出讚賞,隨後大笑,笑的格外輕狂“皇后向我提起為太子諸王選妃時,我就猜到她的用意,想拉攏蘇大將軍做軍事上的後盾。卻沒想到拉攏了蘇大將軍,去放棄了親弟弟杜丞相,不久以後,朕會證明給她看,她的決定有多麼的愚蠢!”
我不自覺的冷笑出聲,或許在皇上面前有此舉動,是為何等不敬,但是我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冷冷的望著一臉得意的皇上,“那皇上告訴奴才,此次召我前來所為何事?”
“你是個聰明女子,不用朕來教你吧?”他別有深意的話,又換來我一陣冷笑,原來這個皇帝一點都不簡單,他將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間,果然不愧為將亓國領導的如此強大的皇上。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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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9:41:56
滿庭禁深瑣(3)
心念一定,緩緩露笑,眸光瑣定皇上,傲睨於他,此時的我絕對不能在氣勢上輸了他,即使他是天子是皇上,“馥雅不懂,請皇上明示。 ”
眉一挑,利芒掠瞳而過,清冷之色深瑣我片刻,“朕給你兩條路,現在就回攬月樓,當作什麼事也沒發生,等待朕的冊封旨意,助朕掃除東宮勢力。”陰魅的聲音中竟藏著四溢柔情,繼而又一轉鋒,冷吟道“如若不依,你就會消失。”
抑制不住,我笑了出聲,心頭千百個念頭一閃即逝,“敢問皇上,何謂消失?”
他細瞇銳眼,臉色驟然有些陰沉,“那麼馥雅公主是定然要選第二條路?你真的不要復國了?”斂起臉上的笑,竟單膝跪於我跟前,與我平視。我看不懂其中的深意,卻聞他又開口了。 “只要你點點頭,明日朕就出兵討伐夏國。”
笑意在唇邊擴散的更大,很誘人的條件。連城許的四年,祈佑許的八年,在皇帝這句“明日”下顯得格外渺小,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但是……“皇上的好意,馥雅心領!”
“你不願意?”他的語氣頃刻冷凝,殺意四起。
“是祈佑不願意。”我的聲音頓而變高變強硬,未得他的允許就起身,雙腿早就因跪的時間太久而麻木。但是現在輪到我俯視單膝跪地的他,他似乎未料到我會突然起身,竟怔仲的仰視我好一會兒。我暗笑在心,繼而道,“祈佑親口對我說,所有計劃,停止。”
待我說完,他才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正跪在我面前,有那一刻的不自然,但很快調整,優雅而起,“那麼,你就消失吧。”
酉時末,我才回到攬月樓,雲珠見我安然而歸終是鬆了口氣,我與她站在庭院內未進屋,清風遐邇,疏影拂闌,菊開青蕊,葉飛紅樹,落香滿院。
“姑娘,皇上召您去做什麼了?”雲珠不安的問我,似乎察覺到了些什麼。
藏於袖中的手一緊,用力捏著手中由承憲殿帶回來的奏摺,不答反問,“如若祈佑登上皇位,會是個千古明君吧?”
“千古明君珠兒尚且不敢斷言,但是他一定會是個曠世奇主。”她用力點頭表示她對祈佑的肯定與認可。
“那麼,如若我幫他……”我將目光投向漆黑暗淡的夜空,話方說到一半,雲珠就打斷我。
“主子他,絕對不會利用您登上皇位的。”又是一句肯定,握在手中的奏摺又用了幾分力道,卻發現雲珠已跪在我面前,“主子孤寂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有您可以伴他左右讓他定心,您千萬不能丟下主子啊!”她似乎料到我會走,竟用乞求的語氣求著我。
喟嘆一聲,將他扶起,“傻珠兒,我怎麼會離開他呢。”攬過她的腰,輕聲安撫,“明日他下早朝,替我傳個口信,我會在老地方等他。 ”
雲珠聽罷,方松下一口氣,愉悅的點頭,“姑娘放心,珠兒一定把話帶到。”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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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9:43:03
滿庭禁深瑣(4)
天未破曉我就從攬月樓溜了出來,往我們的“老地方”未泉宮而去,由於祈佑已經不在此處居住,這兒的丫鬟與侍衛很少,我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祈佑的寢屋。等了他許久都不見他來,我望著那張軟榻,竟蒙聲睡意,定是昨夜沒睡好,今日又早起的關係。心念一動,脫下鞋襪就往被褥裡鑽,反正他應該沒這麼早回來,我可以安心的睡上一個時辰,醒來再等他也不遲。
將臉埋入柔軟的絲被中,嗅著淡雅的清香,是祈佑特有的味道。與他認識了近兩年,雖然相處時間不是很長,一般都是匆匆來忙忙去,但是他身上那股特有的味道卻總是能令我銘記在心。
閉上眼睛,想著與祈佑第一次見面,他那溫潤的眸子,如沐春風的嗓音,溫柔的將受傷的我抱上馬背……思緒漸漸被風吹走,睡意的誘惑我無法抗拒,更是貪婪的戀上了這一刻的寧靜。
迷糊惺忪間,似有隻“蟲子”正在我臉上游來蕩去,很不情願的伸出手撓了撓臉蛋,想趕走它。卻沒想到它竟越來越放肆,呻吟一聲,翻身側躺,繼續進入夢鄉。蟲子?我混濁的腦子開始慢慢轉動思考,半晌,我突然睜開眼簾,正對上一對含笑望我的眸子,我立刻從床上彈坐而起,睡意全無。
“你睡覺的樣子真可愛。”他側坐在床榻邊,雙手撐於我兩側,將我整個身子圈住。
我不自在的朝後挪了挪,這個姿勢實在曖昧,尷尬的清清喉嚨掩飾我心中的不安。 “你來了!”
“想我了?”他戲謔的刮了刮我的鼻樑,充滿笑意的問。
“新婚,還愉快嗎?”我才問出口就後悔了,只見他臉上的笑容斂去,換為陰鶩冷戾,緊張和不妥的氣氛在周圍蔓延。在我以為他會就此離去之時,他開口了,“馥雅,我只要你!”眼底透著堅定與一絲迷離。
點點頭,望著他回之一笑,他的瞳中映著那個白色身影的我,一看竟已出神,直到他俯下頭吻住我的唇。我睜大了眼睛凝望他眸中的縷縷柔情,錯愕間,溫溫柔軟的感覺在嘴裡蔓延,如火般的呼吸與我交融著,吐納著。
我控制不住地喃喃呻吟出聲,我身上的衣裳也一件件不知去向,額頭、眼眸、下顎、進項、他的吻一遍遍在我臉上游移,濃濃的情慾充斥著我們之間。最後,他摟著我一起跌進幃帳內,厚實的雙手在我身上不停遊走,輕撫。引得一陣輕顫,一寸寸點燃了我全部的熱情。
他卻在此時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回視他隱忍的眼神,禁露出迷茫之色。 “馥雅!”他清清低沉沙啞的聲音,手指插進我的髮絲內,將我按入懷。側臉緊貼他赤裸火熱的胸膛,心中早已亂了方寸。
“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我要你做我納蘭祈佑名正言順的妻子。”他緊緊擁著我,彷彿欲將我與他融為一體。
而我,可以將他這句話當成是對我的承諾嗎? “祈佑,我……”我猶豫著,終究還是沒說下去。
“你怎麼了?”他緊張的問。
我在唇邊扯出一個大大的弧度,“我餓了!”
他愕然的望著我好一會,隨即也笑了。著此我真真切切的在他眼底感覺到了笑意,不再是臉笑神不笑,漠然淡沉的詭異。現在的他,已經對我徹底敞開了心扉吧。我與他之間的情,才剛剛開始,難道就要這麼快結束嗎?我真的很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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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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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19:44:00
滿庭禁深瑣(5)
酉時我才與祈佑在未泉殿分手,依稀記得他臨走時要我等他,他說過不了多久他就會迎娶我為他的妻子,我依舊淡笑不語。但是心裡的苦澀也只有自己知道,皇上不可能讓我與他在一起,在皇上的心中,已經沒有任何事比剷除東宮來的重要,所以,皇上對我說,“三日內,若你沒有在祈佑面前消失,沒有在亓國消失,那就讓朕來助你消失。”
我知道皇上所謂的助我消失,意味著——殺無赦!他現在給我機會,讓我自己離開。可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給我這個自己消失的機會,他不怕我會將此事告訴祈佑,更加引起他的反叛嗎?
回來西宮,並未歸攬月樓,而是轉入披香宮外,問起奴才們冥衣侯可有在韓昭儀寢宮內,他們說已經進去很久了,我又不便進披香宮,撞到韓昭儀事情就麻煩了。所以就站在宮門外等著他出來,冷風襲來,卻未覺涼意。
璧月影搖,墜葉飄香砌,夜寂靜寒聲斜,宮澀闌珊冷,高樓畫閣燭映櫳。望著這條淒冷的康莊大道,如此肅穆。
“你怎麼在這?”
聲音依舊冷淡冰如寒,不用回頭,就知道韓冥從披香宮內出來了,他呆在裡邊的時間還真長呢,我都等了他一個多時辰了。
“你是金陵城禁衛統領,我要你給我一個可以暢通無阻的東西。”我也不拐彎末角,直接切入正題。
“你要離開?”他平靜無波的聲音終於有了變化,他轉至我面前,直勾勾的盯著我,想從我的眼中找到答案。
“你不必多問,你只要讓我離開。”不想回答他,這件事更多的人知道,就會有更多的危險。
“憑什麼幫你!”他好笑的望瞭望四周,最後又徘徊回我的臉頰。
“就憑我救過你一命,現在是你報恩的時候。”我盡量保持臉上的笑容,心下也擔心他不會幫我,若我出不了這個皇宮,三日後皇上真的會殺了我,我相信。
本想要皇上下道旨意讓我可以安全離開,可是轉念一想我又覺得不可能,皇上之所以要我消失只為讓祈佑找不著我,可以安心爭奪這個皇位,若他下了旨不就等於召告天下,潘玉是皇上送走的,皇上不可能讓天下人恥笑。所以我才來找韓冥幫我,我在下賭注。
他沉默了好久,終於嘆口氣,從懷中拿出一塊令牌,遞至我手中。我望著那塊令牌上清楚的寫著一個“冥”字,這就是我的通行令了,感激的望他一眼,他卻迴避了我。
“你若離開了,韓昭儀怎麼辦,她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了。”他低著頭,望著青理石,聲音恍惚。
“如果韓昭儀真的想剷除皇后,那麼去找祈佑吧。”我看著他的臉色隨著我說話而變,他用昭然懷疑的目光盯著我,彷彿將我說的話當作是笑話。 “今夜我對你說的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否則你會有很大的危險。還有就是……將所有看見我離開的人都禁口吧。”
我相信依照韓冥的聰明智慧,他能理解我的話,更何況,他是冥衣侯,有夜闖東宮的膽子的男子絕對不會是胸無城府毫無頭腦的人。
祈佑,我走了。
你天生就是個帝王,我不能牽拌住你的步伐,不論我們分隔多遠,馥雅的心中一直都有你。早在一年前的第一次相見,就已芳心錯付。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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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22:57:02
蕭蕭雪中梅(1)
卞國荊州城
翠孿雛,鷗鷺驚,孤雁歸。
淡淡霜天落日金融,黯黯瀰漫煙光殘照,濛濛紅稀亂舞消魂。
我座於荊州最豪華的酒樓中,因賞錢給的多,小二為我找了位於二樓一個靠窗安靜的位置,正好可以觀望全城的景色。雙手置放於桌上交疊,眺望荊州四處的景色,卻更是徒增傷感。
我離開金陵已經一個多月,雖然一路上未人追阻我,可是心中卻有陣陣失落,淺意識中我是想讓祈佑出來找尋我吧,可是他沒有,皇上更加不會允許,我的心情壓抑的越發難受。皇上要我消失在亓國消失在祈佑面前,夏國我是肯定不能去的,那多數官員都曾見過我,不得以只能來到卞國。我相信,不會有那麼巧就遇見了連城吧,他堂堂一國丞相應該是呆在汴京,為皇上排優解難,分擔國事,出謀劃策。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傷。擬歌先斂,欲笑還顰,最斷人腸。”我單手撐頭,低吟一句。
如今的我,將何去何從。是不是該在荊州落腳,落下腳我是不是該找份事做打發時間呢。但我根本不缺錢,撇去韓昭儀那顆人魚夜明珠不說,光是臨行前韓冥給我的一袋金葉子就足夠我揮霍的了。現在的我,放棄了復國,卻不知該做些何事了。
“姑娘,您的菜來了。”小二一臉笑意奉迎的端著一大盤菜於我桌前小心翼翼的放下,口中還不停吆喝著菜名。 “芙蓉金魚蝦,金蟾氽珊瑚,紅扣果子狸,紅扒熊掌,素炒菜心……”
一盤盤的菜看到我傻眼,方才小二問我點菜時,我只叫他隨便上幾個拿手菜,沒想到卻上了這麼多,我才一個人,哪吃的完?雖然……我的錢很多。
他的菜名還未報完,正對面一位姑娘就拍下方木圓桌,朝我們這怒吼而來,“小二,你不是說沒有紅扒熊掌嗎,為何給她上了?”聲音尖銳無比,將整個客棧內的聲音全數壓下,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我與她身上,小二則是尷尬的瞧了瞧那位姑娘。
“小的是說,紅扒熊掌已被訂完,這位姑娘正好是最後一盤!”他努力賠笑著,想熄滅這場衝突。
“不礙事,若這位姑娘實在喜歡,就讓給她吧。”況且我一個人也吃不完這麼多菜,於是將那盤紅扒熊掌推出一寸,笑容依舊。
打量起這位紅衣勝火的女子,眉若遠山,瑤鼻櫻口,如同凝脂般的肌膚嬌嫩如水,端為國色。可惜了脾氣太大,讓我聯想到杜莞,她現在與祈佑處的好嗎,祈佑對她的態度又是怎樣。
我的退讓並沒有讓她息事寧人,反而雙眉冷蹙,竟朝我這走來,於我身側立住,居高臨下俯視著我,“你看不起本小姐。”
我在心中喟嘆一聲,這將菜讓給她,她說我看不起她,若我不讓她,她定是說我目中無人。 “姑娘,別誤會,我並無此意。”
“我看你就有!”她咄咄逼人的指著我的鼻子,怒火覆蓋了全身,比起杜莞,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姑娘你無理取鬧吧。”我從方椅上起身,將她指在我鼻子上的手撥開,隨後將一片金葉子丟在暗青木桌上,算是飯錢吧。我並不想與她爭執不下,畢竟我不是個好強喜鬥的人。
小二垂涎欲滴的將那片金葉子拾起感慨輕嘆,卻在我欲離開之時怪叫一聲“唉?!”吸引了我與那位姑娘的目光,她一把奪過金葉子,反复看了好幾遍,最後扯出一抹詭笑,朝著她身後四個侍衛道,“快把這個亓國來的奸細給本小姐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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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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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22:58:11
蕭蕭雪中梅(2)
陰冷灰漆,惡臭不絕,鼠蟑四竄。我被關押在荊州最後一重大牢,被眾位牢兵當作一級犯人看押著,我坐在早已腐臭的稻草堆上,背靠沁骨的高牆,雙手包膝,哀嘆連連。我真沒想到,來到荊州的第一日就會被當做奸細關了進大牢,這確實是我的疏忽。只知道韓冥給我的是一袋價值連城的金葉子,卻萬萬沒想到,每片葉子上都刻了一個“亓”字,若不仔細看還真難以發現。
“韓冥,你害死我了!”這句話我自被抓進來,就不停的念叨著,也怪自己不細心,否則就不會被那個刁蠻的小姐——郝夕兒,荊州府尹之妹給逮了進來。
許多的腳步聲朝我關押的大牢而來,一聲一聲就像是催命符般敲擊我的心。
“大人,就是這個女人!”牢頭躬彎身軀向他行禮,一手還指著牢裡的我。
我揚眸淡笑,望著牢外一男一女,赤衣如火的郝夕兒,紫衣淡秀的郝俊飛。
“哥,我在她身上還搜到這個。”郝夕兒將那封我一直隨攜於身的奏摺取了出來,擺到他面前。郝俊飛翻開它,將那句“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重複念了幾遍。
“這是什麼意思?”他疑惑的望瞭望我,再望望郝夕兒,不明所以。
“你看這署名是亓國的漢成王納蘭祈佑,肯定是他給她的密摺,想來荊州探取機密,這句話肯定另有深意。”郝夕兒的話剛說完,我就大笑,笑的格外輕狂,聲音充斥著整個牢房,我瞧見他們的臉色都變了。
“是呀,這封密摺可是一項秘密任務。”我邊笑邊點頭,在看見這份奏摺後,心中已有了一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法,我必須賭一賭了。
“什麼秘密任務!”郝俊飛著急的將雙手緊握牢門的木樁詢問。
我勾起莞爾一笑,用平靜非常的聲音說道,“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一個人。”我的聲音越放越小,所有人屏住呼吸想听我接下來說些什麼。 “我只告訴卞國的丞相——連城!”
郝夕兒與郝俊飛對望一眼,滿是疑惑。我也不疾不徐,娓娓而道,“我是在給你們立功的機會啊,若是將我這麼重要的奸細送往汴京丞相府,朝廷肯定給你們記個大功,連升三級也指不定呢。”我仔細觀察著他們臉上的表情,由最初的疑惑轉為了然,最後變為欣喜。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郝俊飛大笑一聲,隨後吩咐牢頭將我帶出來,即刻準備進忭京。
這就是以利誘之,凡是人都難逃過這“名利”“富貴”,而這兩兄妹正是中了名利這一重招,雖然不知道若我被送到丞相府後連城會怎樣對我,但至少比呆在這荊州受牢獄之災要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6 22:59:21
蕭蕭雪中梅(3)
他們兩兄妹說罷就動身,將我關押在囚車內,一路押往汴京。路上我總會找百般藉口想將那份奏摺要回來,郝夕兒只會給我兩個字“妄想!”,從她的語氣與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對我有著諸多敵意,我就不明白了,難道我有生一副人見人厭的臉蛋?深呼吸一口氣,望著一路上從我眼前飛閃過的景色。
梧桐已散盡,臘蕊梢頭綻,紅塵沒馬輪。
吹盡寒天煙雨著,已是臘冬黃昏時,終於,經過三日的奔波,抵達了汴京的丞相府。
一位身佩長刀滿連橫肉的中年男子在府外等著我們的到來,聽郝俊飛稱他為張副將,應該是在連城手下辦事。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張副將就命人將我押進丞相府禁牢。裡面黑漆陰冷,唯有牆角四方篝火點燃,才能勉強將四周照亮。
此時的我已經被牢牢捆綁在十字木上,由那位張副將親自審問,而郝夕兒與郝俊飛則看好戲般站在後面望著我,而我只有五個字“我要見連城。”
“丞相是何等身份,乞是你說見就見的了的?”他拉了一方靠椅在我正對面坐下,似乎很有耐心想要審問我。
“不讓我見他,我是什麼都不會說的。”而且,我確實沒什麼可以說,說我不是亓國的奸細,那封也只是普通的奏摺,他們會信嗎。
“張副將,這丫頭的嘴巴硬的很。”郝夕兒好以閒暇的笑望我。
“爺就怕她不硬!”他勾起一抹噬血的笑容,向牢頭說道“去拿本將軍的專署鞭來!”
當我看到牢頭捧著一根細長柔刃的長鞭過來時,我的臉色變了,因為鞭上塗有駭目的辣椒粉,他還沒朝我下鞭,我就有那種皮開肉綻的感覺。
“雖然不是很想對你這樣國色天香的美人兒用此等酷刑,但是……”他原本的淡笑突然斂去,轉為陰狠,一鞭已經無情的抽打在我身上,在這空蕩的牢中格外刺目。 “你不肯交代,我也只能對你動刑!”
我咬緊牙關,悶哼一聲,始終沒喊出口,只覺得被鞭打的地方先是火辣辣的疼,後如萬蟲嘶咬般,一遍又一遍的肯嗜我的傷口。
“我就不信了。”我的反映惹火了他,他揚起手又是幾鞭,我被這一連數鞭折磨著,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醒目的字“痛”!
“我就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他抬手又是想下鞭。手腕卻被人狠狠掐住,他凶神惡殺正想破口大罵,卻在見到來人後轉為面無血色,“丞……丞相!”他被那張恨不得立刻將他碎屍萬段的臉嚇的跪在地上。
我無力的鬆開緊咬著的牙關,很想吐一口氣,卻發現我早已疼的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冷汗由額頭劃至眼角,再至臉頰,“你……終於來了!”扯出苦笑,望著一臉憤怒無措的連城,以及他身邊的管家。想必定是他去通報連城,我這條命才得已保住。視線慢慢模糊,終於變得一片黑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6 23:03:09
蕭蕭雪中梅(4)
“小姐,你別動。”蘭蘭放下手中盛滿藥的碗就朝正企圖爬下床的我飛奔而至,欲制止我的行動。
“我已經沒事了!”在床上已經躺了半個月的我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煎熬,我的骨頭要再不活動真的要散架了。
“丞相交代你要好好休息。”她將我按回床上躺好,再返回桌上將藥端至我面前,一口一口的餵進我口中。
這藥一連半個月我每日飲三次,起初苦澀難以下嚥,吃了多次已經習慣了,根本不覺得有苦味。還記得我被鞭打的遍體鱗傷而昏死過去,命已經危在旦夕,就連大夫都搖頭嘆息說我沒救之時,我就這樣奇蹟般的醒了過來。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守在我床邊的連城,容貌依舊卻憔悴了好多,他那風度翩翩的高貴氣質完全被悲傷而充斥著。那時的我好想拉住他的手,對他說句“對不起”,可是我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講話,只能望著他興奮的跑出房喚人召大夫。
後來,聽蘭蘭說連城將郝家兄妹發配邊疆,而那位鞭打我的張副將囚禁在牢內,每日都要受鞭打之苦。幽草還說,當大夫說我已經無力回天之時,連城哭了,我一笑置之,因為不信。
現在我的傷口已經全部癒合結疤,大部分都已經脫落,惟獨幾處重傷之處還未痊癒,也不知道大夫給我身上那醜陋的疤痕上塗抹了什麼仙藥,不僅復原極快,就連疤痕都隱遁而去。
幽草在此時推門而入,款款巧笑迎向我,“小姐,您可以下床了。”
“真的?”我眼睛一亮,立刻翻身蹦下床,差點撞到床邊的蘭蘭,她驚的連連後退幾步,手中那空空的藥碗由手中滑落,摔碎在地。她無奈的嘆口氣,繼而蹲下身子將碎片收拾起來。
幽草則是先為我選了一套淡鵝黃鶯小褶裙,腰間系上豆綠官絛,雙手戴上玫瑰連環佩,頸上掛系翠珠瓔珞八寶蟠鏈。然後將我拉至妝台前為我梳妝,綰起飛天五鳳昭陽鬢,斜插白雪玲瓏貂毛簪,耳佩雙鳳戲珠珞瓔耳墜,絡金流蘇項側披垂。輕描柳葉細梢煙黛眉,未施朱傅粉,天然去雕飾,自然真淳樸素,宛如洛水之神。
她的手功無可挑剔,與雲珠的梳妝之技更是各有千秋,一想起雲珠,我的神色即刻黯淡無光。現在的她是否安好,曾經答應過讓她一直伴於我身側,可是我卻因迫於無奈而將她一個人丟下。祈佑會不會怪罪她未將我看好,祈佑……你現在在做什麼呢。
“小姐,幽草領您出去走走。”她扶起已經失神的我,領著我朝門外而行,蘭蘭卻叫住了我們。她走到衣櫃裡取出一件銀鼠貂裘披風為我係上,喃喃說著“臘月已至,天氣大寒,小姐剛愈,恐著涼。”
我的手輕輕撫過這件柔軟溫煦的貂裘,心早已被填的滿滿的,而幽草一拉開朱赤檀木沒門,一陣冷風刮過雙頰,猶似刀割。
“小姐請。”幽草伸手請我先出去,表情古怪,似乎有事瞞我,雖有疑,卻未深究。邁腿挎出門檻,深呼吸一口冬日的涼風,連日來的憋悶之氣一掃而空。再吸一口氣,一陣芬芳清雅之香撲鼻,這個味道是……
我衝出長廊,遁香而尋,拐角之處粉白一片,觸目驚心,這是……香雪海!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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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6 23:04:30
蕭蕭雪中梅(5)
庭園深深濃香吹盡,凌寒仍傲猶自開,香杳遍滿地。
我漸步走進這片香雪海,記得上次來聽雨閣時,這只是長滿滿濃濃淒淒野草,如今再訪卻已成為可與長生殿媲美的梅園。我終於知道幽草的眼神為何古怪,原來是要給我這樣一個驚喜,連城竟為我花了這麼多心思,他又從何得知我喜梅?
疏技梅花闌,香瓣舞紛飛,苔枝綴玉,被風吹散而殘舞的梅瓣一片片撒在我的貂裘之上,幾瓣拍打在我頰上,不自在的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接下幾瓣於掌心,置於鼻間輕嗅,是這個味道,夏國的味道。
“喜歡嗎?”連城無聲無息的出先在我身後問,我沒有回頭,依舊仰望這漫天殘舞的梅,沒有再說話。
“還記得初次見你,你在夏宮的雪海林間翩然起舞,舞姿頗有流音回雪,漫步雲端之感,乍望而去,宛若仙子,撼動我心。”他的聲音很低沉,有些字被寒風吹散,但是我卻字字聽的清楚,原來,他第一次見我,並不是在甘泉殿的晚宴,而是香雪海林。
“那是亡國之舞。”我驀然回首望著身後的他,“從那日起,我就發誓,再也不翩然起舞。”
他但笑不語,揚手為我拂去髮絲上的幾瓣殘梅,我低頭淺笑,“你能將那封奏摺還給我嗎?”語氣有些生硬。
“是這個?”他從袖中取出那本奏摺,“潘玉,這是你在亓國的名字?”他將奏摺翻開看了看。
我立刻想從他手中奪過來,他卻用比我更快的速度將手收回,我有些慍惱的盯著他,用眼神質問他為什麼不還給我,他勾起邪魅一笑,傾國傾城。
“這個東西對你好像很重要,所以我要將之留下,牽制你的離開。”
我無奈的盯著他拿著奏摺的手,終於妥協的點點頭,“我會留在這的,因為我別無去處。”我的話才出口,他的臉色就變了,似乎想問我發生了何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現在可以把它還給我了嗎?”我伸出手掌向他要,但是他還是沒給還我。
“若我還給你,你又會像上次那般,不顧一切的逃跑,我不會再冒險下注。”他將奏摺收回懷中,聲音平靜如煦風之暖,敲動著我的心。
他一提起上次的事,我心裡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我說,“我不會再逃了,你把它還給我吧。”
“不行!”堅定的兩個字破滅了我的希望,他轉身就離開這片雪海林,像是怕我會繼續追著他要般,我竟發出一陣輕笑,引得沒走兩步的他回頭望我,眼中復雜之色再起。我尷尬的迴避著,雙手交握身後,突然想到自己還欠他一句“對不起”,於是猛然抬頭想說,卻發現梅林中,他的身影已經漸漸遠去,最後遁失踪影。
我暗自對自己說,下次,一定要把這三個字告訴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0:40:35
蕭蕭雪中梅(6)
在梅林間站了許久,久到連自己都忘了時辰,直到漫天飄雪隨著殘瓣飛散落至地面,我才覺得全身冰涼。下雪了,該回去了吧。才回首,不遠處的長廊內立著一位緋衣女子,迎著臘月北風,一襲淡緋長衫隨風飄揚,說不盡的飄逸宛然,美眸久久停在我臉上收不回。
“公主。”我走向她,淡淡的向她露以一笑,她尷尬的將視線收回,回以我柔美之笑,飄渺無神。
“沒想到,你還是回來了。”她故做輕鬆的走下長廊,紛紛飄雪灑在她的雲鬢上,彷若凝霧。
“公主別誤會,其實……”我想解釋與連城之間的關係,因為不忍心傷她,畢竟我是插足他們夫妻的第三人。
她即用力搖頭,示意我不必再解釋下去。 “看的出來,你是好姑娘,難怪連城對你如此記掛。”
聽到這句話後,我的笑容有些淡退,“連城能有你這樣的妻子是他的福份,我相信,總有一日他回發現你的好。”語氣略帶惋惜,想到上次她助我逃跑的事我心中就是一陣感激,很想問問連城有沒有為難她,可轉念一想,她是堂堂公主,連城哪敢為難她。
她在聽見我這句話後露出落寞的眼神,一時間萬物無聲,唯有淡香縈繞鼻間。
“小姐。”林中老遠就傳來蘭蘭的清脆之聲,我與靈水依齊目望去,蘭蘭正打著一把傘朝我這跑來,原本一臉欣喜的她在見到靈水依後瞬間消逝的無影無踪。
“夫人!”蘭蘭朝她行禮,一臉謹慎,似乎在提防著她。
靈水依淡望她一眼便說,“帶她回聽雨閣休養著吧,身子剛愈,怎抵抗的了這寒冬之嚴寒。”
“公主你也注意身子。”我也回以關心一句,在蘭蘭的陪同下離開這。
我們走了良久,隨在身後為我打傘的蘭蘭突然冒出一句話,“小姐,以後少與夫人來往。”
“你好像對她頗有敵意?”試探性的問道,由於走在前面,看不到身後蘭蘭的表情。
“她一點也不簡單呢,別瞧她現在對你關懷備至,若翻起臉來可是六親不認,小姐我和你說啊,以前我與幽草是一同伺候她的,起先她對我們好的像娘親……”
輕輕的談話聲與淡淡的笑語隱約在林中迴盪,飄渺,蔓延……
蕭蕭雪中梅(7)
原本細若暗塵的小雪隨著時間緩緩變大變密,將整個丞相府籠罩在一片剔透如幻的茫茫白雪中,下了兩日兩夜依舊未停歇,我立於聽雨閣頂樓的書房,佇望窗口睥睨蒼茫白雪,這個位置恰好可以觀望偏園的梅林與另一處別苑,於是我一有空就跑上來觀梅賞雪。
竹梢紅梅疏落處,路徑斂香紅,雪壓霜欺,漫漫裊裊覆萬里。
待我賞的正入神時,一陣刀劍相擊的鏗鏘之聲傳來,我遁聲而望,別苑有兩個身影正在相互打鬥,我連忙往另一扇可以更清楚看到裡面情形的窗戶走去。
一抹白色身影與一抹灰色身影手持長劍互博,四周的殘枝皆隨他們的劍氣搖曳,在電光石火的交錯間,原本佔了下風的白衣男子開始了他的反擊,勢若驚鴻,宛若神鶴的身形,伴隨著快若疾風的劍招,如夢如幻,逼的灰衣男子連連後退。最後,白衣男子的劍在他頸邊劃過,灰衣男子一側首,避過了那致命一擊。
終於,兩人收起劍勢,緩緩穩定身形,白雪依舊紛飛。我才看清楚,那白衣男子正是連城,我沒有料到他的武功竟到了這樣如火純青,出神入畫的境界,若是與弈冰比起,勝負還真是難以預料。
那位灰衣男子又是誰呢,怎麼會在此與連城比劍,我還在奇怪之時,卻見灰衣男子突然側頭才朝我這望來。我一驚,立刻閃到窗後去,奇怪,我為何要躲,想到這我就暗罵自己的多此一舉。
用晚膳之時,我終於按奈不住心下的好奇,問起幽草,“連城可還有兄弟?”
幽草疑惑的盯了我好一會兒才點頭,“主子還有個小他兩歲的弟弟,連胤,小姐你見過?”
我就猜到她又在亂想,立刻阻止她繼續下去,“我是在書房窗口看見的,我可沒有要偷跑。”
聽到我的話,幽草才鬆一口氣,可是後來竟然有位奴婢來到聽雨閣,說是老夫人在正堂設宴想見見我,我與幽草對望一眼,很有默契的說了三個字“鴻門宴。”
蘭蘭勸我不要去,現在連城還在皇宮與皇上商議出兵之事,還未歸,而這老夫人又是出了名的厲害,怕我被她欺負。而我卻整理起著妝來,我未做虧心事,怕她找什麼麻煩。
在幽草與蘭蘭的陪伴下,踩著厚實孜孜做響的雪,一步一個腳印朝正堂而去。當我走到正堂時,我的雪地靴已經濕了一大半,冰涼的寒氣由腳心傳遍全身。
正堂明亮寬敞,雕樑畫棟,朱木插屏。轉過插屏正是一方鑲金園桌,上面的擺設讓我想到那句“瓊漿滿泛玻璃盞,玉液濃斟琥珀杯”,就兩個字“奢侈”,更可見這丞相府在朝中的地位有多高,怕是皇上與丞相府過的日子都無多大差異吧。
首坐的應該就是老夫人,園臉,微肥,身穿白鼠貂毛銀襖,四佩珠翠玲瓏寶玉,在燭光照耀下熠熠生輝,更顯雍容貴氣。下手左側坐的男子,劍眉星眼,神態自若,我猜想他就是白天我看見的灰衣男子。下手右側坐的正是姿容美艷,出塵脫俗的靈水依。
老夫人見我來也未請我坐下,甚至連一句客道話都沒有,我就這樣站在老夫人面前與她隔桌對望。
“你就是城兒金屋藏嬌的女子?”她用不屑且輕視的目光將我看了遍。
我沉默,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等待她的下文。
“不要再纏著城兒了,我絕對不會允許他納你的。”她語氣轉凜,想用氣勢將我壓下去。
一聽她這話我就知道他誤會了,“老夫人,其實我與他並不如你所想……”
“你開個價吧!”她急噪的不等我繼續解釋下去,但是這幾個字卻徹底惱了我,難道在她眼中任何人都是可以用錢來打發的嗎。更加不可原諒的是,她將自己看的太高貴,將我看的太低賤。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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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8 20:42:47
蕭蕭雪中梅(8)
“男人三妻四妾視為平常,況且連城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堂堂丞相,就算金屋藏嬌又有何過。再說小女子出身乾淨,也非風塵中人,並沒有辱沒丞相的臉面吧?”我的笑容一直未斂去,而是持久不變的掛在臉上,老夫人那原本盛氣凌人的臉頃刻間變色,她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瞪著我。
“你爹娘從未教過你如何尊重長輩?”
“若要人尊之,必先自尊之。若老夫人沒其他事,恕先告退。”未得她的回音我就轉身離去,回首時見著幽草一臉笑意,甚為欣賞。
邁出大門,大雪依舊飄散,我終於能理解連城為何要將我禁足於聽雨閣,原來有此深意,幸好我不是真想嫁與他為妾。否則,光這個婆婆就夠我受的了。
“小姐,你真厲害,第一有人敢這樣頂撞老夫人,那一張臉都綠的!”蘭蘭對方才發生的事仍很痛快,一路上叨叨唸個不停,我的臉上也因她天真的語氣露出淡淡的笑容。
“丞相……這次去邊關攻打陰山,您真的有把握嗎?”聲音突然由迴廊拐角處傳出,我知道是連城回來了,立刻朝聲音源處衝去。
“連城,你回來了?”我格外開心的拽著他的胳膊,笑盈盈的問。
“恩。”他瞧瞧我緊拽著他胳膊的手,有些不自在的應了一聲。
“你要去邊關攻打陰山?”聲音又提高了幾分,還夾雜著異常的興奮。
“恩。”他依舊點頭,充滿笑意的望著我。
“帶我一起去吧?”
“不行。”他臉上的笑意漸漸隱去,一口歸絕,我的心立刻沉了下來。沒錯,陰山正是夏國最重要的關口,如若真能攻陷,滅了夏國是指日可待。剛才聽他們談到要出兵陰山,我心中的仇恨突然又被點燃,我很想與連城一同前去,我想親眼看到陰山被攻陷。
“你不知,那兒很危險,這一仗我都沒有把握。”他見我良久不說話,終於將語氣放軟,輕聲對我解釋。
“我不怕!”我立刻接下他的話,舉起雙手發誓,“我保證不會亂跑,會聽你的話,一直跟在你身邊!”我只想讓他對我放心,可以帶我隨行。
他低頭沉思良久,臉上忽明忽暗,難測他心中的真實想法,幽深的眼眸轉而凝視這點我,眸光中微露柔情,“好。”
陰山銘血恥(1)
陰山連綿兩千四百多里,南北寬一百五十多里,地勢高峻,奇峰林立,崗巒層疊。是夏國的北部界線,更是卞國與夏國之間的交界之處。四日前,我隨連城的大軍已抵達邊關,前方二十餘里正是陰山,一望無盡的蒼茫荒原雪覆蓋萬里,北風席捲著十萬將士,寒風凍了四肢,他們卻毅然守衛軍帳,頂著漫天飄雪目視遠方,以防有突襲者前來進犯。
而我則是一身男裝,髮鬢已全數挽於弁中,所扮演的正是伺候連城起居的小廝。這四日我一直呆在主帳內一步也沒邁出去過,他不允許。每日聽著連城與趙鴻以及數位副將商議陰山的地形,尋找一個好的突破口,將其一舉拿下。
令我奇怪的是,連城堂堂一個丞相,帶兵打仗哪該輪到他出馬,但經過這幾天聽起他談如何佈置伏兵,設下關卡還真是有模有樣的。但是,就怕他是紙上談兵,將這十萬大軍葬送陰山。這陰山可是夏國最重要的防線,夏國皇帝定會格外關注此處,連城若沒有清晰的思路與果斷的決心,怕是很難攻下陰山。
“趙將軍,我們前去陰山邊防的探子還沒回來?”連城將所有的計劃佈置好,突然沉思道。
趙鴻搖頭,連城的眼神再次陷入渺茫之處沉思,“派人再探。”
眾將領命後就一個個掀帳離去,原本熱鬧的軍帳頓時安靜下來,連城有些疲倦的靠在銀狐椅上,閉上雙目小憩,他已經三日沒有休息了,現在肯定很累。領兵打仗是最辛苦的,他為何要給自己接下這個苦差事。
“四年,你願意等嗎?”
連城的承諾突然浮現腦海,縈繞不絕。我不敢置信的盯著正安詳閉目養神的連城,難道,此次攻打陰山是他主動向皇上請纓,又是為了我?
“連城……”我情不自禁的喚了一聲,他淡淡應了一聲,依舊未睜開雙目。
“很累吧。”我走到他身後,纖手一伸至他太陽穴兩側,為其輕輕揉捏,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他的身體因我的觸碰突然僵住,隨後又緩緩鬆弛而下,享受著我的揉捏,臉上出先了淡如春風的和煦微笑,“只要此次順利拿下陰山,過不了多久……”他漫不經心的淺吟著。
“不要太為難自己。”手中的動作因他的話頓了片刻,隨即又繼續揉捏著。
良久,他都沒有回話,平靜的呼吸以及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告訴我,他已經睡了,小心的將手中的動作停下收回,若有若無的嘆息一聲,“對不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1:05:08
第十一章 • 陰山銘血恥
陰山連綿兩千四百多里,南北寬一百五十多里。地勢高峻,奇峰林立,崗巒層疊,怪石遍地,懸崖立壁。是夏國的北部界線,更是卞國與夏國的交界之處。四日前,我隨連城的大軍已抵達邊關,前方二十餘里正是陰山,一望無盡的蒼茫荒原,雪封萬里,北風席捲著十萬將士,寒風凍了四肢,他們卻毅然守衛軍帳,頂著漫天飄雪目視遠方,以防有突襲者前來進犯。
而我則是一身男裝,髮鬢已全數挽於帽中,所扮演的正是伺候連城起居的小廝。這四日我一直待在主帳內一步也沒邁出去過,他不允許。每日聽著連城與趙鴻以及數位副將商議陰山的地形,尋找一個好的突破口,將其一舉拿下。
令我奇怪的是,連城堂堂一個丞相,帶兵打仗哪該輪到他出馬,但經過這幾天聽起他談如何佈置伏兵,設關下卡還真是有模有樣的。但是,就怕他是紙上談兵,將這十萬大軍葬送陰山。這陰山可是夏國最重要的防線,夏國皇帝定會格外關注此處,連城若沒有清晰的思路與果斷的決心,怕是很難攻下陰山。
“趙將軍,我們前去陰山邊防的探子還沒回來?”連城將所有的計劃佈置好,突然沉思道。
趙鴻搖頭,連城的眼神再次陷入渺茫之處沉思,“派人再探。”
眾將領命後就一個個離去,原本熱鬧的軍帳頓時安靜下來,連城有些疲倦地靠在銀狐椅上,閉上雙目小憩,他已經三日沒有休息了,現在肯定很累。領兵打仗是最辛苦的,他為何要給自己接下這個苦差事?
“四年,你願意等嗎?”
連城的承諾突然浮現腦海,縈繞不絕。我不敢置信地盯著正安詳地閉目養神的連城。難道,此次攻打陰山是他主動向皇上請纓,是為了我?
“連城……”我情不自禁地喚了一聲,他淡淡地應了一聲,依舊未睜開雙目。
“很累吧?”我走到他身後,纖手伸至他太陽穴兩側,為其輕輕揉捏,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
他的身體因我的觸碰突然僵住,隨後又緩緩鬆弛而下,享受著我的揉捏,臉上現出了淡如春風的和煦微笑,“只要此次順利拿下陰山,過不了多久……”他漫不經心地淺吟著。
“不要太為難自己。”手中的動作因他的話頓了片刻,隨即又繼續揉捏著。
良久,他都沒有回話,平靜的呼吸以及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告訴我,他已經睡了。小心地將手中的動作停下收回,若有若無地嘆息一聲:“對不起!”
又是兩日過去了,可連城派去的所有探子沒有一個歸來,軍中將領個個都心急如焚,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難道真的出了變故?望望連城一臉的凝重,似乎這事真的很棘手,好幾次我都想開口詢問,可終是忍了下來,不想再給他增煩憂,只是靜靜地陪伴於他身邊。
“不能再等了,這嚴寒之氣逼得將士們的鬥志慢慢下降,若再不速戰速決,後果不堪設想。”一位副將急躁地吼了出來。
“可夏國的虛實我們都摸不透,如何能戰?”趙鴻將軍安撫著那位副將。
“難道我們就乾耗著?”又是一位沉不住氣的將軍。
當兩方爭執不休,意見相左時,連城卻一言不發地冷看著,他心中應該也沒底吧。兵家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如今連對方的底都摸不透,如何與之開戰?依我之見,現在只能等,敵不動我亦不動,現在就是比耐心了,連城應該不會不懂的。
“報——將軍,方才我們在軍帳外捉獲一名夏國的探子。”一個士兵衝進來禀報。
所有人一聽皆喜出望外,這個消息無疑是雪中送炭。當士兵將那位所謂的夏國奸細五花大綁架進來時,眾人都圍上來審問其夏國的內部消息,他卻咬緊牙關一字不說。
“只要你說出來,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並讓你享有受之不盡的榮華富貴。”連城終於開口了,那名奸細一聽,眼神變得迷惘,“你真的可以放我一條生路?”
“本帥一言九鼎。”連城很認真地承諾著。
他又是一陣思考,終於還是鬆口了,“駐紮在陰山邊防有四万精兵,大青山四千餘人,烏拉山八千人,雖然駐兵人數甚少,但是援兵於兩日後就會趕來。所以將軍把卞國所有的探子全部抓了起來,只是怕你們知道裡面的真實情況,他只為拖延時間等援軍。”
所有將士一聽此話,紛紛調轉目光,把希望放在連城身上,等著他下決心。這探子的話很重要,以現在的形勢來看,駐守在陰山的夏軍根本不堪一擊,如若兩日後援軍真的抵達,怕又會是一場惡戰,到時候血流成河,生靈塗炭是不可避免的。那麼現在只能速戰速決。
“眾將士聽令,即刻朝邊防出發。”連城的目光閃爍,深知如今的形勢危急,不能容他再猶豫,只能下決心。眾將士一聽此令,臉上立刻顯露出蓄勢待發之態,信心滿滿。
風勁弓鳴,軍旗飛揚,號角連天,三驅陳銳卒,七卒列雄材,九萬大軍分為前鋒軍、右護軍、左護軍、後衛隊四部,另有大隊遊騎齊出發,唯留一萬大軍駐守軍營,而我也被連城給留了下來,他要我等他回來。
望著大軍兵甲鏗鏘地向北挺進,氣勢如山,銳不可擋,我的心卻亂了,總覺得事情似乎太過順利,好像有個地方不對勁,卻又說不上是哪兒有問題。或許是我太過多疑,但我總覺得那個夏國的探子特別眼熟。
北風呼嘯,燭光搖曳,我躺在軍帳中久久無法入睡,越想那位士兵我就越覺得眼熟,我肯定在哪見過。還有他說的話,真的很可疑,駐紮在陰山的軍隊僅僅只有四萬?記得父皇在位時,將陰山邊防定為第一關卡邊防,光駐守的軍隊就有七萬之多,現在的夏國皇帝只放四萬,對這也太不夠重視了吧?
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而起,快速披好貂裘就衝出軍帳,朝關押那位探子的軍帳中而去,一掀開營簾進去,就見那名士兵躺在雪地上依舊被五花大綁著,見我來,眼中有一絲驚奇。
我蹲下身子望著躺在地上的他,“陳易之教頭,可還記得本公主?”我記起了他,他就是負責訓練宮中禁衛的教頭,以他的忠誠是絕對不會因貪生怕死而將夏國的軍情出賣的。
聽完我的話,他怔怔地打量我良久,眼中終於恢復神采,從地上爬坐而起朝我磕頭,“馥雅公主,您還活著。”
“別叫我公主,我沒有你這樣的屬下,父皇被人篡位,而你卻如牆頭草般投靠二皇叔。現在你竟然不顧性命跑來卞軍傳遞假消息,你還有臉叫我公主?”我用力拽著他頸下的衣領,氣憤地瞪著他。
“國家有難,匹夫有責,卞國欲攻我夏國,難道您要我眼看著卞國奪我夏國江山,殺我子民?況且,現在的皇帝,是個好皇帝!”他說得義正詞嚴,彷彿,錯的那個人是我。
“好皇帝?那你還當不當我是公主?”我一陣冷笑,失望地望著他。難道我的父皇不是個好皇帝?難道淳王篡位天經地義?
“您永遠是易之的公主。”他重重地點下頭。
“那你告訴我,夏國到底有多少人駐紮邊防。”現在連城的命比任何事都來得重要,其他的事只能先放下。
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實話告訴您,光駐紮在邊防的夏兵就有八萬。三日前,亓國又派來十萬大軍增援,卞軍此次前去,定然全軍覆沒。 ”
我的手一鬆,腦中空白一片,無力地跌坐在冰涼的地面上。真的如我所料,有問題。這根本就是一個有預謀的陷阱,那連城此刻不是危在旦夕?
“卞軍已經於晌午向邊防挺進了吧,現在怕是已成為甕中之鱉,根本無法逃脫而去。公主,乘現在大軍還未殺到此,您領著剩下的一萬殘兵趕緊逃吧。”他別有深意地提醒著我。
“你說……亓國的十萬援兵,主帥是誰?”靈光一閃,驟然出聲詢問。
“亓國的晉南王與漢成王。”他的眼神不明所以,卻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
他的聲音方落下,我就飛奔出帳,緊急地找到留此駐守的李副將,將現在的情況簡單地說了一遍,並懇求他助我,現在只有這一個辦法能救連城了。若是不成,我會與他陪葬,畢竟現在他身陷險境是拜我所賜。若我不是毫無考慮地答應他的四年之約,他也不會如此迫不及待地向夏國出兵,我會為做錯的事負責的。
幸好李副將對這一帶的地形比較熟悉,我們倆策馬橫插一條小道朝邊防飛奔。我問過他,若要伏兵將我九萬大軍困圍住,最好的位置應該在哪,他說應該在大青山,那地勢險要,極易隱藏埋伏。那麼亓軍定是躲在大青山守株待兔,欲殺他個措手不及。
我們連夜奔赴,終於在翌日的卯時找到隱藏在大青山的軍隊,希望,來得及。
李副將以他出色的身手將兩名守衛打昏,我們換上他們的軍裝,堂而皇之地走進軍中,四處來回巡視的士兵在我們身邊來來回回走過一批又一批。
“餵,你們倆是哪位將軍手下的,我怎麼沒見過你?”一名頭綁紅巾的士兵將我們喊住,在我們倆之間來回打量審視。
“我……我們是晉南王手下的兵。”我穩住自己即將軟下的腿,很平靜地說。
“我也在晉南王手下,怎麼從沒見過你們?”他的疑心越來越重,眼神銳利得想將我們看穿。
“我們是新來的。”刻意將聲音放低,避免更多的將士前來圍觀,那我們暴露得就更快了。
“什麼事這麼吵?”一名男子從軍帳中掀簾而出,是祈星!我朝他衝了過去,緊緊地攬住他的腰大喊:“王爺,王爺!”
他被我弄得莫名其妙,用力想將我推開,可是我卻抱得更緊了,“臭小子,我是潘玉!”細若蚊絲的聲音,他仍是聽見了,全身猛地一僵,整個人呆在原地。
“王爺,你們……認識?”那位士兵疑惑地望著正“擁抱”的我們,八桿子也摸不著頭腦。
“認識!”他很生硬地吐出這兩個字,後將我拽進軍帳,遣退了裡面所有人,後藉著燭火望著我良久,才吐出一句駭住我的話:“你沒死?”
“你說什麼瘋話呢?”我將臉一沉,隱約覺得亓國發生了大事,而且與我有關。
“那夜,所有人都瞧見攬月樓一場大火,你被活活燒死在裡面,現在你又……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始終不肯接受這個事實,而我卻了然於胸。
難怪我逃出宮後沒人來阻追我,原來是皇上演了一出偷天換日的戲碼,那場大火肯定是他命人放的,目的只為讓所有人都認為潘玉已死,屍體燒焦,又有誰能辨認出死者到底是不是潘玉?好一個用心良苦的皇上,為了讓祈佑斷了對我的念想,不惜做出這樣的事。
“那麼雲珠呢?”我盡量平復自己的心情,小聲地問起與我同住在攬月樓的雲珠,她不能有事,不可以有事。
“她是第一個發現著火的,為了衝進屋救你,半邊臉已被燒毀。”祈星的目光始終徘徊在我臉上,想確定站在他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我。
雲珠的臉被燒毀,為了救我。我無力地跪在祈星跟前,木然地仰頭望著他,“我要求你兩件事,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的話,就答應我吧。”
“第一,今日見我的事,不可以對任何人說起,否則你會有生命危險。
“第二,求你放過卞國丞相連城,只要給他一條生路就好。”
他陰沉著臉,冷然不語地註視著我,複雜之色閃過,“第二個要求不可能,就算我答應了,七弟也不會答應,除非你親自去求他。因為現在的他才是一軍統帥,一切由他說了算。”
“不可以,我不能見他。”我用力搖頭,緊拽著他的手懇求道,“你去同他說一句'歸師勿遏,圍師必闕',他聽了一定會明白此中道理。”
“參見漢成王。”帳外傳來士兵異常響亮的聲音,我知道是祈佑朝這裡來了,心中暗驚,立刻鑽到床底,趴在裡面大氣不敢喘一聲。我不能讓他再見到我,否則我會害更多人,雲珠因我而受傷,那麼祈佑,我怎麼能自私地再去招惹他。他是亓國將來的皇帝,他將大展抱負,我不可以牽絆住他的腳步,就讓他當我已經死去,馥雅,就永遠埋在他心中。這樣才是最正確的。
“七弟,戰況如何?”祈星的聲音很平靜並無起伏。
“九萬卞軍已被我十八萬大軍團團圍住,只可惜他們仍做著困獸之鬥,自不量力。”是祈佑的聲音,依舊高傲自負,清淡如水,只是語氣中似多了一分冷戾與滄桑。忍住想衝出去緊緊抱住他的衝動,眼淚卻控制不住地滴落,我只能用力掩住嘴巴,我不能讓哭聲傳出。
祈星沉默了一陣,繼而歎氣道:“《孫子兵法》中的《軍爭篇》有這樣一句話'歸師勿遏,圍師必闕',生靈塗炭並不是我們此行的目的。”
“你要我給他們留後路?”一聲冷笑,陰鶩之氣渲染在空氣中。
“錯了,不是給他們留後路,而是給自己留後路。他們現在已是甕中之鱉,難逃一死。若是他們拼死搏鬥,我軍勢必傷亡慘重,到時候血流成河,屍橫遍野,你願意見到這一幕?換而言之,若是放了他們的主帥,剩下的九萬大軍就如同一盤散沙,我們要殲滅其根本易如反掌。”祈星說的話正是我心中所想,還是他理解我。現在只要看祈佑的態度如何,如若他堅持不肯放手,那麼……卞國全軍覆沒。
帳內安靜了下來,最後只剩下輕微的呼吸聲。祈佑一定在兩難吧,而我,相信他並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會不顧自己子民的安危,將其推上死路。
我與李副將終於還是安全地離開了亓軍,是祈星親自將我們送走的。路上聽他說會在大青山的南處小路讓我們逃生,只要連城一離開,剩餘的軍隊都會被他們繼續困圍,這是他最後能幫我的,他還要我萬事小心。
臨別前,我對他說謝謝,可是他卻未接受,只是說:“你以為這次的事是你一句謝謝就能完的?告訴你,我會要你還的。”
這句話逗笑了我,與祈星在一起,他總是能將我內心最深的難過化解,甚至引得我連連大笑。在心中,我早已將他當做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可是,當我再見到連城之時,他的態度卻讓我徹底失望。他不願逃,他認為這是一個統帥的恥辱,是懦弱,他說要與大軍共存亡。
我用力甩了他一巴掌,周圍的將士都看呆了,我指著被困住的大軍,一張張絕望的臉,“保存自己,消滅敵人,這是戰略的基本原則,雖說'敗' '逃'是人所不恥,但是你也不能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連城勾起一抹冷笑,諷刺地對我笑,“項羽兵敗烏江,寧願拔劍自刎,無臉逃過烏江。而我連城,又有何顏面逃回卞國去見皇上,面對卞國子民,我如何對眾士兵的娘親交代?”
“那是項羽傻。”我用盡全身力氣朝他吼出,眼淚更是瞬間決堤,“他明明可以避其鋒芒,保存實力,以待將來,況且他的雄韜偉略明明可以東山再起,而他卻因怕面對父老鄉親而自刎,我看不起他。我眼中的男人要能屈能伸,像韓信甘受胯下之辱,他依舊千古留名,誰又小瞧了他?”
也許是被我所說的話所撼動,所有將士一同跪下齊道:“丞相請速速離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連城動容地望著眾將士,又望望我,無法言語,而李副將的眼眶早已酸紅:“丞相,您可知這位小兄弟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潛入亓軍,為您求到這樣一個機會,您可不能辜負了他,求您速速離開吧!”
他將目光凝至我臉上,目光隱藏著無法言語之傷。我用力將臉上的淚水抹去,緊緊撲進他懷中,用僅剩下的力氣抱著他,“連城,你死了我怎麼辦?!”
我感覺到他的手動了動,輕撫上我的頭頂,在顫抖,在猶豫。我已經不能等了,立刻與李副將對望一眼,示意他用蠻力將他弄上馬。
幾個將士攜住連城的雙手雙腳,將他押上了馬,最後領著兩萬人迅速逃往祈星唯一留給我們的出路。
我深深記得連城在馬背上依舊連連回首,望著剩下的七萬士兵,他說:“今日陰山之恥,我會永生銘記。總有一日,我會為眾兄弟報仇,我要亓、夏兩國血債血償。”他的神色是如此決絕,就連我也被他臉上的寒冷氣勢所震懾,那份噬血之態,我第一次見。
卞國的十萬大軍最後只有三萬歸師,舉國同殤,整個汴京幾乎成了一座死城,所有人的臉上再也露不出笑容。皇上對於連城的過失也未多加責難,而百姓們,提起卞國丞相皆是長嘆一聲,無言。而我,在連城回到汴京後整整五日都未再見過他,他在忙什麼?有沒有從兵敗的陰影中走出?
站在閣樓頂的書房內,手中有意無意地翻過《詩經》:“喓喓草蟲,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 ”
讀著讀著,又想到祈佑。聽聞夏、亓兩國再次修訂邦盟,夏臣服於亓。難怪陰山之戰,亓國竟然會來十萬大軍增援,那麼卞國又會處在孤立無援之中,只怕有一日,兩國聯手攻打卞國,那後果不堪設想。
而這十萬大軍的主帥是祈佑,看樣子皇上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始慢慢地將兵權轉交給祈佑了,那麼現在的太子又處在什麼樣的危機中呢?
我將視線從書中移開,轉投窗外,深呼吸一口淡雅梅香,再舉目四望,霍然全身一怔,手中的《詩經》掉落至地,我猛將窗戶關上。閉上眼簾沉思良久,朝守在外面的蘭蘭與幽草大喊:“快去拿幾塊木板來。”
她們聞聲而至,在聽到我這句話後皆不解地對望一眼,齊聲問:“做什麼?”
我再次望瞭望這兩扇窗,心底一陣涼意頓生:“把這兩扇窗戶給我封了。”
“為什麼?”她們依舊不解地望著我。
我只是勾起若有若無的淡笑,再躬身將掉落在地上的《詩經》拾起,“這兩扇窗戶太麻煩,封了吧。”
她們見我不願細說,也就識趣地未再追問下去,當即就派來兩個木匠,將這兩扇窗戶牢牢地釘死。我雙手捧起金猊暖手爐,環抱至小腹前,靜靜地坐下,“丞相這些天還好嗎?”
“不好。”幽草立刻搖頭嘆惋,眼中淨是難過,“自五日前回府後,丞相就將自己反鎖於書房,不見任何人,也不吃任何東西。真的好擔心,主子會就此一蹶不振。”
“什麼,你們怎麼不早告知我?!”我倏然彈起,出聲訓斥了一句。
“我們不忍心告訴小姐您。”蘭蘭立刻向我解釋,臉色也因我的呵斥而慘白一片,畢竟我從來沒在她們面前厲色過。 “我們都聽聞了,此次主子能脫險,全仰仗小姐,我們見您這幾日精神不大好,也不敢拿主子的事來煩您。更加以為老夫人能將此事解決,可誰知……”
我放下手中的暖爐,也發覺自己的語氣是重了些,就平復心緒,放低聲音,“你們太糊塗了,快帶我去書房。”
明月如霜,寒霧漫漫,燭映簾櫳。
我在書房外喊了半個時辰,裡面竟然沒有一點反應,我只能出此下策。找來兩個高大健壯的家丁,將書房的後窗給撞開。我藉著蘭蘭與幽草的助力,從窗口翻躍而進。
書房內一片狼藉,桌椅皆翻倒,書紙鋪散了滿滿一地。而連城則一臉頹廢地坐在地上,頭輕靠在書架上,眼神呆滯,目光冷凝。我盡可能地避免踩到紛鋪在地的書,朝他走去。
“連城,你這是做什麼?”我俯視著毫無反應的他,他也不理我,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無法回神。
“這麼一點失敗就讓你這個不可一世的丞相變成了這般模樣?還說什麼四年幫我複國,就是給你四十年你都未必做得到。”我氣憤地提高聲音,他依然對我不予理睬,唯有我的聲音在空蕩的書房來回飄散,配合著蠟燭燃燒的嘶嘶吞吐聲,格外悲愴。
“我真不該來!”火氣瞬間上來,對他徹底失望,轉身離開。卻發現我的手被他緊緊地拽住,嘶啞的聲音格外低沉,“不要走。”
我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一陣翻湧,回身蹲在他面前,用力回握他的手,冰涼徹骨,“我不會走的,但是你要振作起來,還我一個意氣風發、瀟灑儒雅的連城。 ”
他狂笑出聲,將這幾日來的沉鬱一盡傾吐,笑顏中卻透著滄桑的味道,“馥雅,謝謝你!”他伸出手輕柔地撫上我的臉頰,我的全身已經緊繃,冰涼之感滑入心頭。
我複雜地望著他,淡淡笑顏勾起,“要謝我的話,現在就去吃東西,你知道現在的你有多憔悴嗎?”
他無條件地頷首應允,“只要你在我身邊,什麼都依你。”
鬆開他的手,我立刻開心地將書房的大門打開,吩咐蘭蘭與幽草進來收拾屋子,再吩咐幾個丫頭將飯菜端進來。
我端了一盆溫熱的水進書房,親自為連城梳洗。我望著他傻傻的樣子竟然笑出了聲,而他則是莫名其妙地望著我,眼神迷茫,卻顯得更為可愛。天呀,他現在的樣子可是狼狽得很,我怎麼會覺得這個連城可愛呢?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問我:“你笑什麼?”
“沒什麼,飯菜來了,快去吃。”我迴避著他的眼神,一見丫鬟端著飯菜進來就上前接下,再將他拉到青木檀桌上用膳。我為他盛了一小碗湯,先讓他填填肚子。
他端著那碗湯望了許久,卻沒有喝下去,只是問:“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沉默地望著他,我猶豫了。我想回亓國,我想待在祈佑身邊,可是,我不能這樣說。 “我會的,一直陪在你身邊。”連城現在的狀況,已經根本不容許我說實話,我也必須陪在他身邊。這,是我欠他的。
我在書房內陪連城至子時,他才安然睡下。經過這一次我與他的關係似乎更近了一步,屏去許多防線。也許人必須共同經歷生死考驗,才能真正做到彼此信任。望著在床上平靜睡去的他,我安心地鬆開他的手,將之小心地塞進溫暖的被褥裡。 “好好睡一覺,醒來什麼都會過去的。”
吹熄桌上的燭火,悄悄地步出書房,為他關上門。一切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恐會吵醒好不容易睡下的他。寒風摧樹木,嚴霜結庭蘭,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
一直伴在我身側的蘭蘭與幽草也被我早早遣回去休息了,外頭的寒風如冰霜襲身,她們兩個如此單薄瘦小的女子要是一直守在門外怎麼能受得了?
北風無情地侵襲著我的全身,我不適應地合合身上的披風,試圖阻擋一些寒風,將頭垂得很低,一路小跑至聽雨閣。心中連連哀嘆,早知道正月的深夜是如此淒冷,還不如待在書房內過一夜。
“姑娘這麼晚還有膽子在丞相府內亂跑。”幽冥如鬼魅的聲音在這原本就淒暗森冷的迴廊內響起,我立刻剎住腳下小跑的步伐,僵直了身子望著正前方對面的男子——連胤。
我的心漏跳了好幾拍,無奈地扯出笑容,“我……正欲回聽雨閣。”
連胤勾起唇邊一個小小的弧度,他的笑虛幻深奧,“讓連胤送姑娘一程吧。”
不容拒絕的語氣讓我的心情又覆上一層壓抑,我只能頷首應允著。一路上我都沒有說話,反倒是他,先開口與我說起話來。
“姑娘果真是巾幗英雄,敢獨闖亓軍與元帥談判,救回了大哥。”
“那是謬讚,我只不過同元帥說了一句話。”側頭嫣然一笑,盡量保持自己的自然。見他頗有疑問地盯著我,於是不慌不忙地解釋說,“歸師勿遏,圍師必闕。”
他怔了怔,隨後了然一笑,“姑娘對《孫子兵法》有研究?”
“略懂些皮毛。”起初我並不喜歡這些男兒家的東西,可自從父皇母后慘死後我便開始研究《孫子兵法》,只為將來復國能用得著,可如今看來,對救人也頗有成效。
我們倆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到聽雨閣外,我在心中感慨,終於到了,這可是我一生中走得最漫長的一段路了。我正想謝謝他送我回來,他卻比我更快一步地說道,“梅花開得可艷?”
雙手一顫,莞爾輕笑,極力保持冷靜,“梅花欲凋零,已無嬌豔可言。”向他微微小鞠身一躬,算是行禮吧,便翩然而去。
這個連胤實在可怕,我也終於能解釋為何初次見他,我要躲至窗後,是他眼中那弒殺之冷凜吧。如此男子,以後萬萬不可再接近,否則受傷的會是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1:11:47
第二卷金杯瀲灩曉寒妝
第 一 章 • 金縷登鳳闕
晃晃如夢,雨如絲,過盡千帆,絮飛揚。
花自飄零,葉無痕,冬去春來,雪傾城。
一晃兩年已過,我一直待在聽雨閣,未再出閣一步,而老夫人也未再來刁難過我,許是兩年前我救連城之事汴京已傳得沸沸揚揚,她出於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疼愛,對我心存感激,也就再沒與我計較。陪在我身邊的依舊是蘭蘭與幽草,她們對我的關懷似曾經的雲珠。看著她們天真乾淨的笑顏,總會將我帶入溫馨的回憶之中,撫平我多年來的心傷。
連城每日都會來聽雨閣,陪我閒聊小坐,偶爾對弈棋盤,研習兵法。出奇的是,我們的想法竟然一樣,皆認為《孫子兵法》的最高境界只用一句話概括“立於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我們經過多日的商討將全本書用一單字概括——政,只要國之政權明確清明,敢於仿效唐太宗納諫,不斷發掘人才,國若昌盛百姓安居樂業,人人納稅納糧,軍隊得到充實,一切以政為主,以人為輔,攻心為上。
他與我都想到一塊去了,我真的很驚訝。以往我對父皇講出我之見解,可是父皇總是說那隻是婦人之見,用兵最重要為一個“變”字,《孫子兵法》有句“戰勢不過奇正,齊正之變,不可勝窮也。齊正相生,如循環之無端,孰能窮之”。這就是父皇總拿來壓我的一句話,久而久之我也就不再與父皇談起兵法之我所見。
可是現在我說的話能得到連城的認同,我真的很開心能有他這樣一個知音人。每日與他談起兵法我總會很開心,將所有煩惱全數拋諸腦後。有時候我會想,或許……他若能為皇上,必定會是個廉正的好皇帝。
可是這兩個月來,他都沒再涉足過聽雨閣一步。雖說他是當朝丞相貴人事忙,可是也不至於忙到兩個月都不來此吧?難道外面發生了大事?
幽草推了推我,“小姐,您想什麼這麼出神,叫您好幾遍都沒反應?”
我驟然回神,看了幽草一眼,“怎麼了?”
“主子好些日子沒來,您是不是想他了?”她別有深意地瞅了我幾眼。
我淡笑不語,繼續沉默。這兩年我已將自己的心性修養得更加從容安寧,發呆、沉思已是我每日必修的功課。害得她們都說我變了,變得憂鬱、孤高、清冷,讓人不敢親近。難道我真的變了?
“我覺得,有些事應該讓小姐知道了。”蘭蘭在我沉默許久後霍然開口,表情很是凝重。我靜靜地望著她,等待下文。
“其實這半年來,丞相一直都與亓國有來往,似乎正在謀劃著什麼。”蘭蘭的聲音不高不低,卻還是足以讓我心頭一慌,“這天……要變了。”
“你是說,連城篡位!”心下暗驚,音量提高了許多,難道他想聯手亓國謀劃一場逼宮的戲碼?那亓國憑什麼幫他,況且兩年前他那句“定要亓、夏兩國血債血償”的話仍讓我記憶猶新,他……怎麼可能? !
終於,我還是緩緩地將緊繃的身子鬆弛下來,心中惋嘆,原來他也是一位極有野心的男子。現在蘭蘭敢將此事告訴於我,想必是連城已經有必勝的把握。極有可能,現在的皇宮已經被他完全掌控,可是公主畢竟是他的妻子,他卻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韙?
所有人,在面對權力的慾望源泉時,都必須低頭嗎?坐擁天下,真的如此重要嗎?
承天十二年,七月初,卞高祖靈傲飛薨於永樂宮,厚葬皇陵。
承天十二年,八月中,卞國丞相得諸王侯推舉,於鳳闕殿登基為帝,改國號為“昱”年號為“貞元”,大赦天下。
連城……不對,現在應該稱他為皇上,他將我安置在昭陽宮已經足有三個月之久,聽雨閣的梅林他也命人移植而至。可惜,這片美艷絕倫的香雪海一至深宮,顏色盡失,殤淡清冷,何其悲涼。
“一望關河蕭索,千里清秋,忍凝眸。”指尖撥過案前的弦琴,一陣輕響在這冷寂的昭陽宮響起,驚了蘭蘭與幽草。
“小姐,您怎麼了?”蘭蘭顧盼之間流露出擔憂。
這些日子我的情緒非常不好,好幾次我派幽草去請連城來昭陽宮,他每回都以忙為藉口推託不來。以前,他再忙都會抽空來聽雨閣,哪怕只是坐一會兒。而今他這樣,只有一個解釋,在躲我,已經躲了整整兩個月。
由於我根本不涉足外邊,也不了解連城到底是怎樣登上這皇位的,但是我敢肯定,這個皇位一定是他奪過來的。畢竟他與皇上只是君臣關係,再怎麼輪也輪不上他接下這皇位。那麼天下悠悠眾口,他如何去面對?還有靈水依公主,他怎麼交代?
“連……皇上還是忙?”突然要我改口喊他為皇上,我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幽草一笑,“皇上才登基兩個月,當然忙啊。小姐您再等一段時間,皇上自會前來見您的。”
我再一次撥動琴弦,思忖片刻才說:“隨我去鳳闕殿。”既然你不敢來見我,那麼就由我去找你吧,有些事是躲不了的。
我被幾個侍衛擋在鳳闕殿外,不得而入。蘭蘭喚我回去,而我卻固執地不肯走,今夜我是鐵了心要見他。有些事我必須讓他知道,必須與他講清楚。
我在殿外踱了良久,可終究沒人理會我,火氣瞬間湧上心頭,也不顧兩側的侍衛就朝里面衝,可無奈還是被他們擋住。
“放開我,我要進去。”我用力甩著侍衛挾住我胳膊的手,朝里面大喊。
“快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拖下去……”一名公公生怕我會大鬧而驚了皇上,立刻焦急地命令他們把我趕走。
我用力掙扎著,蘭蘭與幽草一見此狀況也衝上來想幫我扯開侍衛們的挾持。 “連城,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死在你的侍衛手下了。”我絲毫不顧女子該有的矜持,朝里面大喊大叫,就不信他真的能充耳不聞。
“瘋女人,竟敢直呼皇上名諱,你不要命了!”公公氣得拿蘭花指點著我的鼻子,全身顫抖。
“放開她。”連城終於還是出現在殿外,臉色很不好看,說話的口氣也凌厲了許多。
抓著我不放的侍衛睖睜地望著盛怒的他,竟忘了手中的動作,卻見連城上前一把將他們推開,我的胳膊才得到解脫。
他不言不語地拽著我的手朝鳳闕殿內走去,步伐很大,我必須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子。待進入這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央,他才放開了我,“正好,我也想找你。”
我嗤之以鼻,隨即發出一陣冷笑,“若我不來找你,你斷然是不會來找我的。”
他尷尬之色飛掠過眸,一閃即逝,他自嘲地一笑,卻未說話。
“你根本不用躲我,我不會質問你如何得到這個皇位的,更加不會看不起你。而且,現在一定要立後,立靈水依為後。”我斂去冷笑,聲音溫潤,含笑分析,“初登大寶,定然有許多人不服你,若你封先帝之妹為皇后,既可名正言順地擁有天下,又可堵悠悠眾口,所以你無需再猶豫。”
“可是我想……”他著急地想對我說些什麼,卻被我霍然截斷,我必須將話與他挑明了說,“你是想立我為後,對嗎?”
凝視我許久,終於還是頷首,臉色略微有些蒼白。
“但是理智告訴你,要坐穩江山,必須立靈水依為後。但你怕不立我我會不開心,所以你這些天一直躲著我。”我的目光一直盯著他飄忽不定的眸子,同時也肯定了我的猜測,“但是,我無心於皇后之位,更不會成為你的妃子。”
“你說過,會一直陪在我身邊。”他突然捏住我的雙肩,眼神閃爍不定。
“我是說過,但是這句話是對連城說的,並不是對皇上說的。”雙肩的疼痛幾乎蔓延到心底去,可是我並沒有呼痛,依舊平靜地往下說,“現在的你,坐擁卞國,權力至高無上,可是你卻出賣了自己的良心。”
他緊捏住我雙肩的手突然就沒力氣了,無力地從我肩上垂下,“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聽到這句話,我沒有感動,只覺好笑,而笑聲也就不自覺地逸出口,“不要再說為了我,連城。我以為我們是好朋友,是可以交心的朋友,可是如今你卻不肯對我說實話,要把你的過錯全歸咎於為了我。你捫心自問,真的是為了我嗎?還是為了你的私心、慾望、野心?”我的聲音如尖刀刺骨,讓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和呆滯。
聲音在空空的大殿中來回飄蕩,直到遁逝他才開口,“我現在可以放棄這個皇位。”
“別傻了,你早已不能回頭。”我深深吸一口冷氣,“既然事已至此,就做一個好皇帝。記得你曾與我談起治國之道時的每一句話,你一定要做到。”
“馥雅,”他突然將我狠狠地揉進懷中,“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我用盡全力從他懷中掙扎而出,冷然地盯著他,“對不起,我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
“為什麼?只因我篡奪了這個皇位?”他的聲音驟然變冷,緊抿的唇畔逸出森然的一句話。
“碧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我只能回答這十個字,我的心中一直只有一個人,就是祈佑,即使我與他天各一方,我也不會背叛我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我更不能做連城的妃子。曾天真地以為,我會於聽雨閣終老一生,每日與連城知音暢談,把酒言歡,我用全心之意來陪伴他身邊,為他解開心結,可是我錯了。他是帝王,作為一個帝王,是不可能有知音朋友的。
男子亦為臣,女子亦為妃。
“好一句'碧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那你也聽好,對於你,朕決不放手。”他突然將音量提高,情緒波動極大,而且,他在我面前自稱“朕”。這一刻我就明白,兩年來的情誼瞬間破滅,更無信任而言。今後我又會變成金絲雀,蘭蘭與幽草又會是曾經那兩個監視我的工具,再也沒有人真心對我好,聽我傾訴心事。
“那麼,奴才告退。”我突然在他面前跪下,行了一個叩拜之禮。他立刻後退了好幾步,失望地望著我,不言不語。
當我由鳳闕殿出來時,蘭蘭與幽草立即迎了上來,才張口想問我些什麼,卻聽見裡邊傳來連城毫無波瀾的聲音:“蘭蘭,幽草,給朕進來。 ”
她們對望一眼,再不約而同地瞧了我一眼,最後無言地走進大殿,不用猜也知道,連城定是吩咐她們倆好生看著我,避免我像上一回那樣逃跑。我與連城的關係,真的要回到原點了嗎?
“你見過皇上了?”一身絡衣鳳綃紫衣的靈水依不知何時已出現在我身邊。她的臉色蒼白,眸中無光,略帶一絲緊張。
我頷首,她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眼神格外凌亂,慌張地握住我的手問:“你與皇上……說……說什麼了?”
她的手竟與我一樣,冰涼刺骨,“關於立後!”
“立後?”她的臉色稍微恢復了一絲血色,手也明顯一顫,顯得僵硬。
“當然是立公主您為皇后。”我不著痕跡地將手抽回,不經意地拂過肩上一縷青絲,避過她的目光,“將來,公主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作為六宮之主,定要檢點自己的行為,莫給皇家丟臉。”
“你什麼意思?”她目光一凜,聲音卻更顯生硬。
“只是提醒而已,公主莫緊張。”溫和一笑,再望望空中的皎潔磐月,“公主恨他嗎?”
她沉默了許久,也側首與我同望空中的皎月,秋風拂過,我們倆的衣袂飄舞,糾纏。 “恨!”很堅定的一個字,可她後面又接了一句,“可我更愛他。”
我深吸一口氣再吐出,“那麼,請一定好好愛他,他並不如表面那般堅強。”
“他需要的,只有你。”聲音中藏著嫉妒、不甘、絕望,糾結在一起終成複雜。或許正是這個複雜之情,可以讓她堂堂公主放下對連城奪位的恨。看得出來,她到現在依舊在矛盾中掙扎。
我與她並肩而立,許久都未再說話,直到蘭蘭與幽草從鳳闕殿內出來,臉上皆為一個表情——為難。是連城吩咐她們做一些令她們為難的事嗎?
紅綾青緞裁制的百褶鳳裙,裙擺一圈鑲有十二枚金綾冰片,碎小正珠二十九顆,金嵌珊瑚於腰間兩側垂掛,袖口藍紅寶石相措而鑲。這件衣裳是連城差人送至昭陽宮的,意思再明了不過,今日是封後大典,我必須穿著這件價值連城的衣裳去參加。
但是,我絕對不能穿,這件衣裳怕是比今日冊封皇后的靈水依所穿的鳳冠霞帔還要耀眼,如若我如此不懂規矩,公然與皇后叫板,那我在這后宮的處境便可想而知。
隨身著上一件素青百花穿蝶衣,頭佩金松靈寶簪於鬢側,簡單清麗。可是蘭蘭與幽草卻不答應了,畢竟皇上的命令不可違,若怪罪下來,她們要遭殃。
“放心,有事我一併承擔著。”輕聲安撫她們,再舉目瞧瞧窗外的天色,夜幕即將來臨。已近酉時,必須趕緊去鳳闕殿,我可不想晚到,又引起眾人的注目。
匆匆忙忙地與蘭蘭、幽草趕到鳳闕殿。今日所見到的鳳闕殿與數日前來時全然是兩個樣子,雕樑由綠水晶鑲嵌,四壁雕畫雙龍戲珠,圖嵌一等東珠若干顆,殿正中央鋪著一條喜氣的紅地毯,筆直地蔓延到正前方的金階下。細細數來,金階共九層。正上方就是金光熠熠的龍椅,金翟鳥於扶手上嵌著,耀眼生光。紫檀席案分居紅毯兩側,左右各三排,許多王公貴冑已然就坐於席。
我一踏入鳳闕殿就慌了神,立刻提起手用寬長的袂絲擺擋著我的臉,朝左側最後一排躲去。蘭蘭卻抓住我的手,指著左側第一排第一席的位置說:“小姐,那才是您的位置。”
無奈,我隨著她朝那個位置走去,頭一直低著也不敢四處張望,卻感覺有視線一直隨著我的身影而左右。
僵硬地坐下,一抬頭,對上正對面的一雙冰冷的眸子。我尷尬地清清喉嚨,掩飾著我的不自在。我怎麼就沒猜到,此次連城的登位,亓國定有很大的功勞,此次封後大典,亓國定會派人前來道賀。我該慶幸此次亓國派來的使臣正是韓冥吧?
“皇上駕到——”尖銳高亢的聲音響起,在座諸位皆離席而拜,“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充斥著整個大殿,久傳不息。
“眾卿平身。”今日的連城一身龍袍,更顯貴氣凜然。我起身時對上他慍怒的眸子,我只是勾起一笑,也許現在只有我敢忤逆他的話吧。
接著,一位公公拿出聖旨念道:“奉天承運,世宗皇帝召曰:靈水依,朕結髮之妻,伴側三年之餘,孝謹有佳,端莊賢淑,寬和待人,頗有母儀天下之風範。於今冊封為昱國'端謹皇后',授金印紫綬,母儀天下,正位宮闈,統攝六宮。欽此。”
旨意才宣讀完畢,一身紅綾紫緞,頭頂金鳳五祥朝陽金珞的靈水依由屏插後款款步出,蓮步輕移,氣質高雅,笑容甜美,宛若天仙。皇后跪在連城身邊接受他親手賜予她像徵著至高無上的地位的金印紫綬。
這樣的晚宴是最無聊的,死氣沉沉,又不得大聲喧嘩,又不得開懷暢飲,只能聽著皇上捧著大一箋聖旨念著些什麼,我什麼也沒聽進去。我暗暗嘀咕一聲,看著擺在席上的一盤精緻的芙蓉糕,真是令人垂涎欲滴,隨手拿起一塊就放進口中咬了一小口,細細品嚐,甜潤之感充斥著舌尖。
“小姐……”身邊的蘭蘭在桌下輕扯我的衣袂,小聲地喚著我。
“怎麼了?”我立刻回首望著她,卻對上連城一臉無奈的眼神,我挑釁地望了他一眼,將被我咬的還剩一大半的芙蓉糕全部塞進口中。
一陣輕笑由對面傳來,這一看,徹底讓我傻眼。所有在場的官員都將視線集中在我身上,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愕然地盯著我,就連向來面無表情的韓冥的臉上都出現了絲絲笑意。
滿口的芙蓉糕,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卡在喉嚨裡好一陣,終於將我哽住。我漲紅了臉小聲地咳著,這聲音在安靜的大殿里格外清晰,吸引了更多人的紛紛側目,就連手捧金印紫綬依舊跪著聽旨的靈水依都回首而望。
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馬上離開大殿,真是丟人丟到家了。我怎麼就忘記自己所處的位置是多麼惹人注目,甚至還忘記這是冊封大典,竟然就這樣當眾吃了起來。
幽草立刻為我倒下一杯酒,讓我可以緩和卡在喉嚨中無法嚥下的糕點,一連三杯,終於止住了咳。我將滿嘴的芙蓉糕嚥下,也不敢再抬頭看眾人異樣的目光。
直到韓冥的聲音在大殿響起,我才緩緩地抬頭凝望。只見他捧著漢玉璧盤,用平靜無波的聲音說:“臣是亓國使臣韓冥,奉皇上之命特將此物送往昱國恭賀新皇登基,新後冊封,以示兩國友好邦盟,萬古長青。”
“替朕謝過亓國皇帝,從今日起,昱國臣服於亓國。”連城輕笑,或許別人聽不出來,但是我卻能聽出,這笑聲既冷又僵硬。
原來亓國助他登位的條件,就是必須臣服於亓,現如今夏、昱兩國皆歸順於亓,那這麼說來,亓國一統天下即將來臨。如今有兩國的支持,廢東宮輕而易舉,只差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醉影洛迎風,曉夢驚鴛鷺,輕紗拂寂宮,直到很晚我才由鳳闕殿被蘭蘭與幽草扶回,我因不勝酒量,幾杯下肚已是昏昏沉沉,就連走路都不穩。帶著七分醉意被她們扶上幃帳軟榻躺下,為我輕拭臉頰後就小心地離去。我閉上眼簾,許多回憶一湧而上,依偎在父皇的懷中,聽他講述這朗朗天下之勢,細數歷代風雲人物。還記得父皇說,只要我喜歡,他就將他的江山割下半壁給我玩耍,可是我不要什麼半壁江山,我只要父皇能夠活下來……
人常說借酒消愁愁更愁,今日我才真正領會到其中的深意,往事一幕幕地飛掠腦海,漲得我頭痛欲裂,既想清醒又想入夢。
畫面飛速閃至父皇慘死於亂刀之下,血肉模糊,不堪目睹。耳邊又迴盪著母后的遺言:“馥雅,若僥倖可逃過一劫……定要記住父皇、母后以及所有血濺甘泉殿的將士們的亡靈。”
眼角有冰涼的淚珠滑過,最後沿著臉頰滴至枕邊。父皇、母后,馥雅是個不孝女,枉你們多年對我的寵愛,可是我真的無力承受復國之重任,更不能用自己的靈魂與愛情去交換。
“想到什麼,哭得如此傷心?”空蕩蕩的寢宮傳來如鬼魅般的聲音,我的醉意清醒了一大半,從床榻彈坐而起,凝視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寢宮,尋找著聲音的主人。
“是韓冥?”我不太確定地喚出口,這個冷淡的聲音也只有從他口中發出才自然。
“沒想到多年過去,潘姑娘還記得我的聲音。”一陣輕嘆,他已經坐至我的床榻邊緣,在黑暗中我只能看見他幽暗的目光正凝視著我。
我將臉上的淚痕胡亂擦了一通,“你來這兒做什麼,你可知這有多危險,到處都是連城的眼線。”
“夜探東宮我都做過,還怕這小小的昭陽宮?”他清冷地笑了笑,“看樣子你在這過得不錯。”
我不說話,他也將目光從我臉上移開。就這樣沉默了大半個時辰,我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太子如何?”
“很危險。”
“祈星如何?”
“很急躁。”
“祈殞如何?”
“很安分。”
又是一陣沉默,空氣中皆被寒冷之氣所渲染,“問了所有人,為何不問祈佑?”
聽到祈佑的名字,我苦笑一聲,他的狀況還用我問嗎?他有聰明睿智的皇上為他安排一切,我根本無需為他擔心。
“皇上這些年的病情開始加重,東宮已經蠢蠢欲動,也許廢太子就在旦夕之間了。”他平穩的聲音一字一句地敲打在我心頭,“一年前,韓昭儀已經與祈佑聯手,他們之間有一個協議,韓昭儀會用盡權力支持他登上皇位,若祈佑登上皇位就必須尊韓昭儀為太后。”
聽到這兒,我舒眉一笑,韓冥還是相信了我臨走時對他說的話,果然去找了祈佑。可是他們卻在一年前合作,這麼說來,韓冥花了一年的時間去注意調查祈佑,最終才放心與之合作。韓冥這個人一點也不簡單,做事不馬虎,細心且善察言觀色,難怪皇上能放心將三十萬禁軍大權交付於他。
“是嗎?”我很平靜地回了他一句話,隨後由床上翻身而下,搖搖晃晃地走到寢宮後窗。秋寒之風襲臉而來,拍打在我火熱的臉上格外舒服,同時也讓我的醉意完全清醒。 “能告訴我,韓昭儀為何如此痛恨皇后嗎?”
“你知道韓昭儀不能生育吧?”韓冥一語驚醒夢中人,聽他繼續往下說著,千年不變的聲音中夾雜著傷痛,“是杜皇后害的,她怕韓昭儀若是產下皇子,會影響到她與太子的地位,所以暗暗買通了韓昭儀身邊的貼身侍女,每日朝她的茶水中下藥,她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喝了整整半年。終於有一日,那名宮女將事實說了出來,韓昭儀盛怒之下欲拉那位宮女去向皇上揭發她的罪行,可是,走到半路上宮女卻被人以暗器滅口,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
我低著頭暗暗回憶著韓冥說的每一句話,不對。我正想開口繼續詢問之時,他卻用冷聲冷氣的聲音說:“你隨我回亓國吧?”
“我若回去,你們的計劃定會被人看出端倪,況且……連城是不會放我離開的。”秋風捲起地上的暗塵,嗆鼻的味道。我將窗戶掩上,勾起一抹自嘲,“你走吧。”
一陣沉默,靜到讓我以為這個寢宮只有我一個人的存在,沉鬱、壓抑直逼我的心頭,“你是在擔心我嗎?其實那日你助我離開皇宮,你就已經不欠我什麼了,不用耿耿於懷。”
我聽見一聲細微的嘆息,是從他口中傳出來的,“那,保重。”一句話,另有深意,可誰都明白,這后宮永遠是個最血腥最殘酷的地方,就算我無心與他人爭鬥,他人也會無所不用其極地謀害我,我能在此生存下去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1:13:14
第 二 章 • 沉淪帝血劫
金猊檀香陣陣撲鼻,寢宮內瀰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今日是皇后冊封的第四日,靈水依卻來到昭陽宮,並且屏退了所有在場的奴才,獨留我與她兩人於寢宮內的漢白玉桌前靜坐。她望著我良久,終於開口說話了,“恭喜你,將於三日後正式晉封為貴妃。”
乍聽之下,我的手猛然一顫,將桌上的茶打翻,杯子滾落在地,重重的一聲,將守在門外的蘭蘭與幽草驚了進來,戒備地盯著靈水依。
“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我低聲冷喝,她們若有所思地對望一眼,才退了出去。
我將冰冷的目光掃向靈水依,“為什麼我不知道?”
“昨日皇上的聖旨已送到我的寢宮請了綬印。這麼大的事,你不知道?”她的臉色一變,彷彿根本不相信我說的話。
置放於桌上的手緊握成拳,怒火由胸口直衝腦海,連城你竟然對我玩陰的?我以為與你說得很清楚,可你卻執意要冊封我為妃,是你在逼我。一想到這兒我就從凳上倏然起身,但是我的手卻被她用力按住。看她的目光,似乎已經相信我對此事不一無所知。
“我要去找他。”我抽回被她按住的手,怒氣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皇上若有意要瞞著你,就是已下定決心要冊封你,現在你是不可能見到他的。”她輕聲提醒,眼中劃過惋惜,“你真如此不甘願做皇上的女人?我以為你會很開心。”
“我從來都只當他為知己,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我更以為他會尊重我的想法,卻沒想到,他……”我緊握成拳的手突然鬆開,心已亂。
她的臉上顯露出淡笑,“如果你真的不願意,我可以助你再逃一次。”一語方罷,我卻在她唇畔邊看到一抹冷笑。
我的冷笑也隨即泛開,深知其中另有深意。她真有那麼好心?我不信。 “為什麼?你不怕他怪罪於你?”
“就憑我是先帝的妹妹,他也不敢拿我怎樣。”她的目光中閃爍著自信滿滿,“我幫你的理由依舊如上次一樣,因為討厭你,討厭你佔有了皇上全部的心,全部的愛。自從你出現,他的眼中只有你,根本看不到我的存在。”說到此處她已聲淚俱下,矇矓的目光透露著無盡的悲傷,若我是個男子,定然會為她的垂淚而心動,可我不是男子。
“既然你不愛皇上,我求你離開這兒吧,皇上就由我來照顧吧。”她雙手緊握我的手,滾燙的淚水滴在我的手背上,不一會兒已凝成冰涼的水珠。可是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哭泣的她。
她見我不語,突然雙膝一曲,跪在了我的面前,懇求地說:“求你了,我以昱國皇后,卞國公主的身份懇求你離開。”
我的目光漸漸黯淡,盯著她的眸子,清澈透明如水,沉思了好久,“好,我答應你。”我此話一出,她的臉上出現了微微的笑容,可我又開口道: “但是你必須幫我在連城那取一樣東西,若是取不到,我是斷然不會離開的。”
翌日丑時,靈水依竟是一身黑衣夜行裝,從寢宮後窗翻越而入。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她會武功。我真的沒有料到,這位看似柔弱纖細的公主竟然有這麼好的功夫。
她將一箋金黃卻略顯黯淡陳舊的奏摺遞給我,“你看看,這是你要的嗎?”
接過它,將其打開,裡面赫然寫著“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我點點頭,將它收入懷中。
再看她走至桌前為自己倒一杯碧螺春,一口飲盡。 “你的要求我做到了,那麼你答應我的也得做到。”她從懷中取出一張紙遞給我,“這是皇宮的路線圖,你仔細看看。”
“玉華門位於皇宮四門之北,也是守衛最鬆懈之地。每日寅時都會有人入宮將大小宮中的夜香收集運出,我已經買通了其中兩個人。只要你在神不知鬼不覺之下換下他,便可安然離去。出去有一條路是通往汴京大街,你是斷不能在此露臉的,所以你必須走另一條通往汴京北郊的路。在那兒我會派人等著你,後將你帶到安全地方,過了北郊你就安全了。”她怕我看不懂,為我詳細分析了此次出逃路線,確實天衣無縫。
隨後她又給我一支迷香用來對付蘭蘭與幽草,一套小廝的著裝供我逃跑,“明日寅時,記住,錯過了那個時辰你就再也跑不掉了。”
我將圖箋收好,凝重地點頭,“謝謝。”我的目光一直細心地在她的臉上游盪,就怕錯過她一絲的情緒。
“我說過,這不是幫你,是為了我自己。”她的樣子顯得漫不經心,但是她的神色卻洩露了一切,那是得意之色。
我呆坐在桌前愣神許久,目光一直凝視著靈水依離去的那扇窗,在風的吹動中搖擺不定,我的心也搖擺不定。到底該不該離開這兒?若是留下,連城必然封我為妃;若是離開,這很可能是靈水依的陰謀。
畢竟,我於兩年前,發現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日我待在聽雨閣書房內翻閱《詩經》,正舉目望向窗外時,卻看見別苑中的石山後,有一對糾纏熱吻的男女,他們不是別人,正是靈水依與連胤。那一刻我就明白,為何初見連胤時他望我的目光竟充斥著肅殺之氣,而我卻要莫名地躲著他,他從那一刻對我就有殺意了吧。
發現這件事後我立刻吩咐他們將那兩扇窗給封了,可嚴重的危機感仍然存在於四周。我並不是個多事之人,所以每次面對連城話到嘴邊卻又吞了回去。而今靈水依突然百般要求我離開,難免她不會半路上對我下殺手,慘死林中就沒人會懷疑到她。可若我不離開的話,就再沒機會離開了。
我緊緊捏著手中的玉杯,手指關節已經泛白,指尖也開始生疼。我必須走,而且今日就得離開。
梧桐枕前雨,青松傲立嵐,裊煙曦霧霜。
我按照靈水依的話做,很容易就離開了皇宮,只不過提早一日,希望她不會料到,否則我怕是在劫難逃。
這片樹林幽森悲愴,荊木叢生,崎嶇陡峭,確實是個十分隱秘的地方。若是她真在這對我下殺手,怕是根本無人問津。如若我走出了這裡,又該朝哪走,這昱國怕是也待不下去了,難道我要去夏國?
“連胤,果真被你料到,她真的提前離開。”幾個人突然擋在我面前不遠處,說話的是依舊一身夜行衣的靈水依,站在她身邊的是一臉陰笑的連胤,後邊還有四位手持大刀的硬漢正虎視耽耽地望著我。
靈水依卻一直朝我逼進,我連連後退幾步,“我都要離開了,你們還是不放過我?”
“你看見了,對嗎?”她陰冷的目光直射向我,殺意在全身蔓延。這樣的她是我第一次見,或許這才是真正的靈水依。
“我若有心說出去,連城早就將你廢了。”我的話一轉鋒,她一個愣神,我抓住機會就跑。但是依這個陣勢來看,我根本跑不掉,難道我真要命喪於此?
一道黑影由我頭頂上飛掠而過,我還未看清楚來人,頸項就被人緊緊掐住。我的呼吸開始困難,彷彿所有空氣都被人抽走,痛苦絕望地望著面目猙獰的她,雙手控制不住地緊握。
“我很奇怪,你憑什麼能讓連城如此迷戀,是這張傾世絕美的臉蛋?”她將一把雪亮透寒光的匕首在我臉上劃下一刀,刺痛中夾雜著濃濃的血腥味,令我想嘔吐。 “如果,我毀了你這張臉,連城還會愛你嗎?”又是一刀劃過。
我用力咬著唇瓣,就是倔犟著不肯呼喊一聲,任她的刀在我臉上不歇止地劃著。
“真想拿一面鏡子讓你瞅瞅自己現在的樣子,醜陋恐怖。”血沿著刀尖滑落,滴至她的手腕,駭目驚心。
“啊——!”我用力尖叫一聲,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將緊掐住我的靈水依推開。她沒料到我的突然襲擊,一個沒站穩就摔至地面,而我也同她一樣,重心不穩地向後倒去,可是我並不如預期般摔在地上,而是整個人懸空,朝著林中崎嶇陡峭的山坡上滾了下去。
我是要死了嗎?死在這荒無人煙的林中,無人問津。也許這樣離開這浮華塵世,就可以不用再徘徊在矛盾中迷失我原本的理智。一片黑暗將我無情地吞噬,疼痛亦將我所有的理智抽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1:16:11
第 三 章 • 夢魘駐紅顏
桃花香蕊入簾裡,素腕灼灼輕紅惹衣香,殘枝掠鬢桃瓣逐水流。
我站在屋前的桃花林,望經風吹散的桃瓣,原來我在蘭溪鎮已經待了整整有一年又五個月了,我踩著紛鋪於地的殘瓣走過小徑,芬芳撲鼻。
我合起雙掌接著不停掉落的桃花,接了滿滿一掌心,好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充實感了。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我低頭淺吟,望著手中粉嫩欲嬌的花瓣,出神許久,當我回過神時,卻不知我到底想了些什麼。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低沉陰鬱的聲音依舊冷淡如冰,卻多了一份滄桑之感。我回頭望著一身黑錦絲緞長袍隨風而舞的韓冥,眼中閃過驚訝之色,我記得他每個月才來一次,而這個月這卻是第二次。
他立於我面前,從樹梢摘下一瓣桃花,別於我側鬢說:“你瞧,依舊是人面桃花。”他勾勾嘴角算是笑吧,卻惹來我一眼惱怒之色。
將鬢側的桃花取下後緊緊地握於手中,“你來這兒只為取笑我的?”口氣有些生硬尷尬。
“我是說真的,確實很美。”他很認真地向我點頭,想用他的目光來證明他沒有說謊,我別過頭沒去看他,只是眺望遠方之渺茫一片。 “說吧,你這次來做什麼?”
“我要成親了。”他的聲音中隱約帶著一絲自嘲,“皇上賜婚,靈月公主。”
“皇上……”我將“皇上”二字低吟一聲,然後淡笑,現在的皇上已經是亓宣帝納蘭祈佑,他於半年前即位。真的好快,他都已經當上皇帝了。 “成親是好事。”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樹枝被折斷的聲音,清脆無比。我回首望著他手中那枝被折斷的殘枝,原來他發怒了。我輕輕一笑,“靈月公主只是脾氣差了點,其他都挺好。”我見他捏住殘枝的關節已經開始泛白,難道娶她真有那麼痛苦嗎?
“是,她哪都好,但是我不喜歡她。”好一會兒他才鬆開殘枝,殘枝倏然滑落至地面,又是一聲輕響。
“那你是有喜歡的人了?”我側眉淺笑,用曖昧的目光望著他,他立刻迴避著。
“你別亂說。”他低斥一句,表情很不自然,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於是便打趣道:“你在緊張?”
“說了沒有。”他的聲音猛地提高,我的聲音戛然而止。不習慣地望著這樣的他,真的很不像他,以往我無論如何拿他開玩笑他都不會如此生氣,今日的心情似乎真的很不好。他望著我清清喉嚨,“對不起。”
我微微搖頭表示我不介意,他平復了臉上的怒氣,聲音又轉為冷淡,“下個月我就要成親,可能要忙著準備大婚,大概四個月不能來看你了。”
“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你安心大婚吧。”我說完後沉思了許久,“你大婚我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給你,就為你唱一曲《念奴嬌》吧。 ”
我清了清嗓子,心裡卻有些緊張。因為太久沒有開唱,怕唱不好,於是背對著他望著茫茫桃花小聲低唱:
纖腰裊裊,東風裡,逞盡娉婷態度。
應是青皇偏著意,盡把韶華付與。
月榭花台,珠簾畫檻,幾處堆金縷。
不勝風韻,陌頭又過朝雨。
唱到此處,我的聲音也由最初的細小漸漸放大、放開,只是微微蹙起娥眉,心底的傷卻不能放開。
聞說灞水橋邊,年年春暮,滿地飄香絮。
掩映夕陽千萬樹,不道離情正苦。
上苑風和,鎖窗晝靜,調弄嬌鶯語。
傷春人瘦,倚闌半晌延佇。
直到夕陽即將落山,燒雲連綿萬里空斂踪,韓冥才離開蘭溪鎮,我將他送到鎮口就回到桃源居。這個桃源居是韓冥找人專門為我所建,裡面很安靜,很少會有人來打擾我,對於這樣寧靜的日子我也樂得安逸。
推開屋門,我坐在青木梳妝台前,對著銅鏡仔細瞧著我這張臉,素雅清秀,肌膚白皙如紙,隱約有些病態,眼睛依舊如深海明鏡熠熠泛光,每當凝眸低笑時兩頰都會有不灣不深不淺的梨窩,很是動人可愛。
自那日從山坡上滾了下來,我就被韓冥救了,將我帶回亓國的蘭溪鎮居住。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更不想詢問,那段往事我早已經不想再回首。我深深記得我的臉總共被靈水依劃了五道傷口,觸目驚心。但是我在意的不是我的容貌,而是被我收入懷中的奏摺,我發了瘋地問韓冥救我時有沒有看見那份奏摺,可是他卻說救我之時什麼都沒看見,我當場就哭了出來。我現在能擁有的只有祈佑那份對我的愛,可現在連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東西都不見了,我只能絕望。
後來我將自己鎖在屋中,根本不讓韓冥見我,也不敢讓他見我,一張已毀的臉還如何見人?可是他沒有介意我的樣子,一直在身邊安慰我,或許,那一日是他這輩子說過最多話的一天。
過了五日,我終於能冷靜下來,也想開了,臉只是一張皮面而已。可是韓冥卻帶了一位神醫來,其易容之術堪稱天下一絕,目的只為讓他將我的容貌恢復,我卻拒絕了。
“姑娘想要什麼樣的臉?”
“平凡。”
“還有呢?”
“只要平凡。”
想到那日與他對話後,他無言地望著韓冥的樣子仍覺得好笑,可能他認為世間的女子所追求的皆是美貌吧。但是我不想要,我不想再被人毀一次容,更不想要一張與袁夫人一模一樣的臉,我再也不想被人利用,所以我選了一張清秀淡雅的臉,一段平凡無奇的生活。
後來我對韓冥說謝謝,他說他是在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我只是苦澀地一笑,那我是該慶幸那日的決定是正確的吧,否則現在的我早就慘死深山了,世界上再也沒有馥雅這個人。我只是不捨,我不捨祈佑,哪怕我真的不能再與他相見,每月聽著韓冥帶回來給我的消息就足夠了。
一年前,聽說皇上病重之日,東宮竟然策動了一場兵變的戲碼,想逼宮於皇上讓其退位。皇上何等精明,早就讓祈佑在暗處佈置好一切,在東宮逼宮那一日,大軍突然出動將其一舉拿下。太子千夫所指,皇帝憤怒之下將其廢黜,逐出皇宮永不得歸。而以皇后管教無方為由,將其打入冷宮永不復出。其後身為嫡子的納蘭祈佑名正言順地登上太子之位,半年後皇上病逝養心殿,太子登基為亓宣帝,尊九嬪之首韓昭儀為皇太后,冊封結髮之妻杜莞為皇后。
兩個月後已是桃花散盡,此片桃林長滿了一個個鮮粉嫩白的桃子,挨在牆腳的幾顆竟蔓延出小院。我站在院內聽聞幾聲清脆的聲音由外傳來,細聽此聲應是出自小孩子的口中。我當下就猜到是孩子貪嘴,正想摘那幾個蔓出牆外的桃子。我頓時童心大起,立刻推門而出,幾個孩子一見我出來,立刻想撒腿就跑。
我不急不徐地喊住他們,“想吃桃子的隨我進來。”而他們也很奇怪地瞧著我,似信非信地站在原地不肯動。
“進來呀!”我朝他們招了招手,很快他們就朝我奔來,我則牽著他們的小手走進院中。不可否認,我很喜歡孩子,因為只有孩子的眼神才是最單純無雜念的。只有在他們的眼中才找尋得到久違的純淨,而我的純淨,早就隨著時間歲月的推移而被磨光,但願這些孩子們能永遠這樣純真下去。
我從樹上摘下一顆又大又紅的桃子,笑望他們,“你們要是想吃的話,就與姐姐接詩,接對了就能吃,要不要來?”
幾個孩子用力點頭,我眼波一轉,“榴枝婀娜榴實繁,榴膜輕明榴子鮮。有誰知道下一句?”
他們都互相對望,皆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我這才恍然,他們都還是孩子,哪有那麼厲害能接下去,正想改口換個容易點的,卻見一個約十二歲的男孩舉起手道:“姐姐我知道,這是唐朝李商隱的《石榴》,下一句為,可羨瑤池碧桃樹,碧桃紅頰一千年。”絲毫沒有猶豫地將詩接了下去。我眼前一亮,在這個小鎮上竟然有這麼厲害的孩子。我將那顆桃子遞到他手上,“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展慕天,爹之所以為我取名為慕天,就是盼望著我有朝一日出仕朝廷,慕得天顏。”他接過桃子放在身上用力擦了擦,張嘴就是一大口。
我輕輕撫摩著他的額頭,一聽他說起慕得天顏我就一陣苦笑。百姓們都夢想著出仕在朝為官,卻不想這朝廷你沒有任何勢力,如何才能找到容下自己的一席之地。除非攀附權貴,依附黨羽,否則定難在朝廷大展抱負。
當我的思緒飄向遠方之時,數十位官兵竟破門而入,一臉凶神惡煞地朝我走來,許多孩子都嚇得躲至我身後。唯獨展慕天依舊不動聲色地站著,注視著那群官兵朝我們走來。
“登記你的名字!”為首的粗野男子拿著一本小冊與一支毛筆朝我吼道。
“為何登記?”我將身後的孩子們護好,就怕他們會傷著這些幼小的孩子。
他不耐煩地瞪我一眼,口氣很不好地說道:“新皇登基,后宮宮女嚴重減少,皇上有命,於民間徵收一批女子進宮為婢。”
“你們這是在強徵。”展慕天竟然比我還快一步,口氣凌厲得根本不像個十二歲的孩子,倒有王者般的氣勢。
“小鬼,哪輪得到你插嘴,一邊待著去。”他的手一揮,就朝展慕天打去。展慕天用力抓住他的胳膊,張嘴就咬了下去。眾士兵一見此景象,立刻上前將他拖走,卻也費了好大一番力氣,“小鬼,你不要命了?!”那位士兵首領摀住被咬的胳膊,已經疼得齜牙咧嘴,滿臉通紅,可見展慕天下嘴還真是沒留一點情面。
我見一個士兵揮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我氣憤地擋到他面前,攔住揮之而下的手,“小孩子不懂事,官爺莫計較,我隨你們進宮便罷。”
宮粉玉砌,希涉紫庭,禁苑奇珍禦花芬,九龍壁彩朱門粉淡殤。
再次進到亓國皇宮,看到的依舊是這氣派傾世之宏偉大氣,我與一千名從民間徵召進宮的姑娘一起被領到關陵殿,一位公公捧著小冊一個一個地念著我們的名字。
“陳繡繡,張蘭,王冰鳳,李靜。分往鄧夫人之鳳吟宮。”
“馬香,小玉,趙黛雲,上官琳。分往妍貴人之雨薇軒。”
“鄭晶兒,白紫陶,陳艷,萬欣欣。分往華美人之紫雅居。”
我低著頭,聽著他一個一個地念著,我的心中竟連苦澀都已淡了。我在進宮前還想著若真被徵召進宮,能見著他一面也好,可是我卻忘記了,他有自己的后宮佳麗三千人,就算看到了又能怎樣,還不是徒增傷心。
“雪海沒來嗎?”公公一陣怒喝,將我的思緒硬是拉回來,我立刻應道:“雪海在這兒。”
“雪海,程夢琳,小茜,南月。分往繡貴嬪之翩舞閣。”
我與其他三位姑娘一同進入翩舞閣,三位姑娘都在好奇地四處張望,似乎第一次見如此輝煌之宮殿,忍不住多瞧幾眼。
金水橋白寧壽秀,啼鶯舞燕,曉花顰笑。
此景正配翩舞閣之名,時而有高山流水之聲入耳,確是一個好地方。不知這位繡貴嬪又是何許人,貌若天仙抑或蕙質蘭心?
“好了,本公公就送你們至此了,自個兒進去拜見繡貴嬪吧。”他一拂袖便丟下我們悠然而去。
待他走遠,我與在場的姑娘們互相對望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時走進那扇暗紫檀木門。細細觀望房內的景色,只想到一句話“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寢宮內的前窗半掩著,風輕輕地將其吹動,幾瓣杏花又從縫隙中偷偷溜入,落在地上,時而被風捲起飛揚,隨後又安靜地躺在地上。
“你們是誰?”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我們就知道是主子來了,立刻跪在地上行禮,“參見繡貴嬪,我們是新派遣來侍候您的奴才。”說話的是南月,聲音婉轉悅耳,口氣平穩,看得出來是一位很有頭腦的女子。
“起吧。”繡貴嬪淡淡地說了句,還輕咳了幾聲,似乎受了風寒,怎麼不請御醫呢?我不禁對她產生了好奇,偷偷抬起余光打量著她,可這一看我就愣住了,全身控制不住地顫抖。繡貴嬪,竟然就是雲珠!難怪祈佑要賜名為繡,也只有他知道她的本名為沈繡珠吧。
她未施朱抹粉,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更令我駭目的是她的左頰,一塊殷紅如拳頭大小的紅色疤痕,令原本娟麗如花的臉盡失顏色。
“她是第一個發現著火的,為了衝進屋救你,半邊臉已被燒毀。”
祈星的話躥入腦海,我的雙拳緊握,指甲狠狠地掐進我的手心,緊咬雙唇,淚水凝眶。是因為我,雲珠才會毀了那張臉。她早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可為什麼上天連她的容貌都要奪去? !
“怎麼,本宮的臉嚇著你了?”她蹙眉凝望緊盯她不放而失態的我,隨即苦笑出聲。我立刻搖頭,在搖頭的瞬間也將眼中的淚水甩出,滴至地面。
她莫名地望著無聲哭泣的我,怔忡了許久,“本宮的容貌真的醜到能將你嚇哭?”口氣突然轉厲,還夾雜一絲羞愧,最終拂袖而去。
在翩舞閣內,我花了兩日時間將雲珠所有的處境形勢摸透。聽聞祈佑在冊封皇后的第二日就封其為九嬪第五等貴嬪,賜號“繡”,所有人都不解,皇上為何要將一位長相醜陋、身份低微的人封為貴嬪。最令人奇怪的是,自封貴嬪以來,皇上從未召其侍寢,更未踏入過翩舞閣。就連我都奇怪,既然祈佑真的不喜歡雲珠,為何又要冊封她,留她在身邊做奴才服侍自己不是更來得實在?
“娘娘,該用晚膳了。”我畢恭畢敬地站在寢宮檻內輕喚一直呆坐在妝台前細凝自己容貌的她。
她突然回首用異樣的目光望著我的臉,良久,由最初的光芒四射變為黯淡無光,後又坐正身子繼續凝望鏡中的自己。我隱約從鏡中瞧見她的苦笑。 “娘娘怎麼了?”朝她走進幾步輕問。
“乍聽你的聲音,我還以為……”她沒有往下說,只是動了動唇,將話隱入唇中,再輕咳幾聲。我明白,她說的是潘玉,是馥雅。我壓下心中的蠢蠢欲動,我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說。
“娘娘您身子骨似乎不好,奴婢為您請御醫。”看著她的樣子我很是擔心,彷彿她隨時可能就此倒下,一蹶不起。
她搖頭輕嘆:“老毛病了,不礙事。”她欲拿起妝台上的象牙骨玉梳,卻被我搶先一步,“讓奴才為娘娘梳妝。”
“你不怕我了?我可是清楚地記得昨個兒你被我的容貌嚇壞了。”她勾起嘴角露出淡笑,在我眼中看來是如此地嬌媚淡然。
輕輕勾起她披肩的一縷青絲,細膩柔滑之感充斥手心,我輕輕地為她理順,“我從未覺得娘娘醜。”認真的口氣讓她的身體一僵,我繼續道, “人的容貌只不過是一副皮囊,更重要的是本質,相信娘娘的本質定如蓮花般高潔。”
“你真這樣認為?”她帶著興奮的聲音猛地回頭,嚇了我一大跳,手中的象牙骨玉梳一個沒拿穩,掉落在地碎成兩半,我立刻蹲下想拾起,口裡還喃喃著,“奴婢該死。”
“不礙事。”她將蹲著的我扶起,才觸碰到她的手心,冰涼之感傳遍全身。她的手,好冷,“可是皇上為什麼就不注意我呢?”
一聽她提起祈佑,我的心就一陣抽痛,雲珠真的如此喜歡祈佑,那麼深切。 “娘娘,那你就想辦法讓皇上註意你啊。”
她自諷地一笑,“皇上根本不見我,我如何讓他注意。”她的手一鬆,將我放開,再轉身望望自己的容貌,她始終介意這張臉吧。 “況且皇上的眼中,只有靜夫人。”
“靜……夫人。”我的聲音有些顫抖,祈佑他……另有所愛了嗎?
她突然一陣冷哼,“靜夫人之所以受寵還不是因為她的身上有姑娘的影子,否則哪輪得到她寵冠后宮?”聲音有了一絲暢快與不甘。
我的心跳因她的話加快了幾分速度,但見她深吸一口氣,從木凳上起身,“去用膳。”
來到正堂,桌上有滿滿一桌山珍海味,我與南月立於桌前侍候著她用膳,門外是程夢琳、小茜與兩位公公守著。一絲月光照進,鋪灑在地如凝霜,我與她們的影子交錯重疊,拉了好長好長。
“對了,你們叫什麼名字?”她突然想起了什麼,細聲開口詢問,再抬起絲帕輕拭嘴角的油漬。
“回娘娘,奴婢南月。”
“回娘娘,奴婢雪海。”
她怔住,凝眸細望我,淺吟出聲,“路徑隱香,翩然雪海,好美的名字。”
“娘娘謬讚。”我迴避著她的目光,生怕她會察覺出什麼。
“奴婢能問娘娘一個問題嗎?”南月突然插了一句進來,得到雲珠的頷首應允後,她開啟朱唇,“您的臉,何故如此?”
聽了她這句話我在心中暗嘆她的大膽,竟敢當著主子的面問如此避諱的問題,她是真傻還是充愣我就不得而知了。只見雲珠目光一凜,良久才將緊鎖的娥眉鬆開。
“為了從火海中將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救出,可惜,徒勞。”她冷淡地將我們屏退,獨居案前,也不知在想何事,如此出神。
夜幕繡簾捲,蟲蛩鳴深切,夜來花嬌媚。
在雲珠就寢前我與南月捧著亮赤金銅盆前往秋琳院的井中提水為她梳洗。
正好,由於正為就寢之時,在井邊提水的宮女也就多了,排了長長的一條小隊。等了一炷香左右的時間終於輪到我們,可是卻被另外兩位宮女給插了過去。南月一陣怒火將她們推開,“去後面排隊。”
“你敢推我們?”其中有位差點被她推得摔跤的宮女怒氣騰騰地叉腰大叫一聲。
“為什麼不敢?”南月見她火氣大,也不甘示弱地叉起腰,想將她的氣勢蓋過去。
那位宮女一見她的盛氣凌人,有一刻的怔忪,“你們是哪個宮的?”
“翩舞閣。”南月很大聲地報出了這三個字,卻換來兩位宮女的對望,隨即輕蔑地一笑,眼中淨是嘲諷與不屑一顧,“原來是那個醜貴嬪的奴才。”
“你們說什麼?”我將擋在我身前欲發怒的南月拉開,冷冷地瞪著說話的那名宮女,連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的語氣格外陰冷。
她一陣輕笑,更加放肆地出言不遜,“說錯了嗎,你們的主子根本就是醜陋不堪入目,也難怪皇上厭惡她到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我的火氣在她這句話落音後頃刻衝上心頭,揚手就扯住她披灑在肩的髮絲。一陣慘絕人寰的叫聲劃破這清冷的小院。她也不甘示弱地反手扯住我的手臂,用盡全身力氣掐著我的手臂。我更是顧不得其他,雙手齊上用力扯著她的髮絲,而她則是一臉痛苦,掐我胳膊的手臂又加了幾分力道。
“你好大膽……我們可是靜夫人的侍女……”與她一起的宮女尖叫著拉扯著我,想將我拉開,卻徒勞無功。
我絕對不會允許有人這樣辱罵雲珠,在我心中,早已將她當做我的親人看待,況且她的臉也是因我而毀。
“你們還不住手!”一聲怒喝讓我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接著一聲“嘶——”的聲音,在這安靜的一刻格外刺耳。我的衣袖被那位宮女扯破一大半,顯得殘破不堪,手臂上雪白的肌膚露出幾點,觸目驚心。可是現在我已無暇注意我的狼狽,而是看著站在院門前的男子。
不知是誰先喚了一聲“弈大人”,其他人跟著也紛紛跪倒,伏身而拜。獨我立於原地,望著一臉冷漠略帶慍怒的男子——弈冰。
他走向我們,視線來回地在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至我臉上,終於還是離開。似乎他並不介意我沒規矩地站著,出言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后宮重地廝打。”
“是她先動手的。”那名宮女立刻搶先指著我,理直氣壯地將責任推至我身上。
“是她先侮辱我們娘娘的。”南月不甘示弱地頂回一句。
弈冰皺著眉頭,眸中閃過一絲不耐,“你們娘娘是誰?”
“繡貴嬪。”我用不高不低的語氣回答,卻再次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用審視的目光將我從頭至腳地打量了一遍,“你是誰?”
短短三個字讓我心中一慌,他看出來了嗎?不可能,我的容貌早已不是原來的樣子,沒有人會看出端倪的,除了這聲音。 “奴婢雪海。”
後來,這一場鬧劇在弈冰的一句“散了”中結束。回到翩舞閣我向兩位比我們早來的公公小福子與小善子打聽起弈冰,從他們口中得知,現在的他已經是正一品領侍衛內大臣,皇上身邊的大紅人,百官巴結的對象。弈冰已經開始享受起這樣奢靡的日子了嗎?他已經忘記馥雅公主,忘記他要幫助我複國的承諾了嗎?這樣也好,你就安逸地過你的生活吧,反正對於復國,於離開亓國之時我便已放棄。
翌日辰時我與小茜準時進入雲珠的寢閣為其梳洗,而南月與程夢琳則在外準備早膳。
“娘娘,奴婢為您梳妝。”我請她坐於金鳳妝台前,將金木檀盒打開,裡邊琳瑯滿目的首飾令我眼花繚亂。
“隨便一些。”她面無表情地回了句,我明白現在的她對梳妝打扮再無多大興趣,畢竟她有一張駭目醜陋的疤痕。
我不語,只是動手為她綰鬢,此次所選雙環望仙鬢,頭頂雙配五鳳寶珠紫花鈿,斜嵌碧玉蘭熏纓絡簪,耳掛玉蝶豆綠細耳墜,項佩珞金玲瓏玫瑰環。輕描芙若柳黛之細眉,恰到好處,淡撲珍珠香粉於雙頰,欲隱疤痕,微拂瑰香胭脂於兩腮,白裡透嫣紅。
“大功告成。”我開心地後退一步,讓她自己欣賞鏡中的自己。
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敢相信鏡中人是自己。她臉上的傷痕已被我利用香粉胭脂盡量隱去,若不細看實難發現。況且她原本就天生麗質,經珠光寶氣,玲瓏首飾一番裝扮,她宛若脫胎換骨。
“雪海,你是怎麼做到的?”她終於肯相信鏡中之人真是她,即刻側首詢問。
我薄笑欣賞這樣的雲珠,只是說了句:“娘娘,以後有雪海在您身邊,您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聽了我的話,她先是懷疑,後為迷茫,最後轉為感動,晶瑩的淚珠在眶中凝聚。
“娘娘……”南月慌張地跑了進來,神色焦急擔憂,“百鶯宮的靜夫人請貴嬪娘娘過去。”
“她?”雲珠一陣疑惑,而我明白,大麻煩來了,定是因昨日與那兩名宮女廝打之事。正好,我也想見見這位靜夫人。
宮樓曙色氣派,輝煌壁彩鋪陳,碧玉妝綠絲絛,屐齒印蒼苔。
我們伴著雲珠來到百鶯宮的側殿,一名高傲自負的女子在首位等著我們的到來,手中不停地把玩著茶水,似沉思。
我們都向她行了個禮,在起身時我聽聞一聲:“夫人,就是她。”目光直射於我。
而我只是凝眸而望靜夫人,烏黑的青絲,白嫩的嬌膚,秀而細長的柳眉,修長深邃的鳳目,配合著身上淡淡的天然幽香,如一幅令人傾倒的美女圖。她,就是祈佑最寵愛的靜夫人。她,也是那日在船上與我談詩品畫的女子,溫靜若。我不敢相信,她竟然就是寵冠六宮的靜夫人,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不知靜夫人請我親來,有何賜教?”雲珠睥睨她一眼後淡婉掠過,口氣似有輕諷之意。
靜夫人詫異地望著雲珠的容顏微愣,隨即平復失態,“繡貴嬪你的奴才可真厲害,連本宮的芷清丫頭都敢打。”她將目光掃向我。
雲珠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我,神色中竟暗藏一絲笑意,“打也打了,那夫人想怎麼樣呢?”
靜夫人臉色一凝,因她這句挑釁的話而變色,“這麼說,你想護著她?”
“夫人可有先問問你的芷清,在我打她之前,她都說過些什麼?”我回視她的目光,絲毫不顧慮她的身份與凌厲之色。 “你,把昨夜對我們說的話,當著夫人與貴嬪的面再說一次。”我指著臉色有些蒼白的芷清。
她很為難地望望靜夫人,再膽怯地凝了雲珠一眼,一字不敢言。
“說。”靜夫人厲聲一喝,她立刻全身輕顫,“奴才不敢。”
“她說貴嬪娘娘醜,所以皇上厭惡她。”南月適時地開口接話,引得在場的靜夫人與雲珠臉色大變。
“夫人的丫鬟這樣出言不遜,難道不該打?”雲珠的聲音格外生硬,略帶一絲顫抖。
靜夫人臉上一陣青白,“就算要打也輪不到這丫頭打。”她伸出纖手指著我後一陣媚笑,凝視雲珠,“況且,芷清說的是事實。”我猛然一怔。這話竟然出自溫靜若之口!是那日她隱藏得太好,還是我被她的外表所欺,竟然沒有看出她是這樣一個女子。
“靜—夫—人。”雲珠咬牙切齒地瞪著她,真的發怒了。
靜夫人依舊笑得嬌媚如花,“即使你用脂粉將那醜陋的疤痕掩飾得再好,也不能掩蓋住你醜陋的事實。”
我看見雲珠的雙拳緊握,似乎瞬間就能衝上去給她一拳,但是這件大逆之事決不能讓身為貴嬪的雲珠去做。我一個箭步上前就甩了靜夫人一巴掌,清脆的聲響伴隨著靜夫人跌倒在地,周圍一片冷冷的抽氣聲。
“放肆!”怒火中夾雜著凌厲,我全身一僵,彷彿已經定在原地不得動彈,望著一身金錦龍袍的男子由我身邊而過。
他冷冷地掃了我一眼,再關切地將倒地的靜夫人扶起,關切地詢問她可安好,我知道,他沒有認出我。 “來人,將這個大膽的奴才給朕拖出去杖責六十。”冰冷無情的聲音迴盪在耳邊。我笑了,讓我苦苦惦念了四年的祈佑,要杖責我。
幾名隨同前來的侍衛上前欲將我拿下,雲珠卻緊緊地將我抱住,不讓他們動我,朝祈佑乞求道:“皇上開恩,皇上開恩。”
他漠然不語,輕輕撫上靜夫人頰上那殷紅斑斑的肌膚,目光柔情似水,眼中只有她。
“皇上,她只是一個弱小的姑娘,哪裡承受得了六十大板,您會打死她的……”雲珠死死抱著我,繼續乞求。而我的目光卻始終盯在祈佑身上,心,好疼。
“拖出去。”他不耐煩地下令,根本沒有要放過我的意思,也不想繼續聽她說下去。
雲珠突然將我放開,跪爬至他跟前:“皇上,您就看在……臣妾曾冒死衝進火海救姑娘的份上,您恕了她的不敬之罪……”她的聲音哽咽顫抖不止,後猛朝他磕頭。
祈佑聽罷,眼神一閃而過的異樣,俯視地上的雲珠,沉思半晌,終於開口恕了我,摟著小鳥依人的靜夫人離開。這側殿頓時陷入一片死寂無聲,雲珠無力地癱臥於冰涼的地面,而我則木訥地僵在原地冷笑。
對,這就是我所認識的祈佑,冷酷無情,對於沒有價值的東西從來不會多去費神思量關注。那麼當初他又花了多大勇氣才下定決心放棄他多年追求的目標欲與我在一起,如今的他是不是已經後悔當初衝動的決定?現今的馥雅,在他的心中還有多少地位?
“你想知道皇上為何會封我為貴嬪嗎?”雲珠依舊伏在地上,口氣近乎絕望,“為了報恩,因為我曾衝進火海拼了命地去救一個姑娘而將容貌毀了。他感激我,同情我,可憐我,所以封了我。可他不知道,若終日要受他的冷落,我寧願伴於他身側伺候他一輩子。”
我跪在雲珠身邊,顫抖地將她環抱入懷。原來是我將她推入這無情的后宮,到頭來依舊是我的過錯。是我毀了雲珠,是我……“娘娘,您不能再這樣沉默下去了,您要將皇上的心奪過來。”
“奪?”她抬頭,滿臉淚痕,不解地望著我。
“我……會幫您的。”這是我的承諾,為了回報雲珠這些年來為我所犧牲,所承受的一切,我一定會幫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1:17:31
第 四 章 • 翩然熒光舞
自上回在百鶯宮得罪了靜夫人,這一連三個月翩舞閣的奴才們受盡了六宮奴才的白眼,眾人避之唯恐不及。此刻的翩舞閣只能用“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來形容。不知不覺,秋至,落花紅滿地,秋葉即凋零,梧桐愁幾許。
好不容易從公公們的口中打聽到碧玉湖,位居中宮西面,據聞那裡很邪門,常有許多不知名女屍浮於湖面。久而久之,這也就成了一個荒蕪死寂、無人問津之地,可今夜我卻一定要來。
磐月如馨溶溶若霜,映入平靜泛光的湖面,湖岸旁滿目荊橫,野草叢生,密密麻麻更顯幽森。我緊握手心的小布袋,沉思片刻,吐出一口寒氣,邁步衝進這片幾乎可以將我整個身子淹沒的草叢,張開雙臂不停地拍動荊草,頓時,綠光乍現,如幽繁綠星點點,在我周圍縈繞飛舞。我的動作依舊不停,在叢中旋轉拍打,風亂了我的青絲,流蘇幾點拂於眼前又被吹散,手心略微傳來刺痛。
綠光飄然而舞,清風宛然淡吹,搖曳、縈繞、飛舞、交錯,一切如幻然天成之美景。但此刻的我已顧不得眼前令我怦然心動之景,只知道,我要將更多的熒火蟲召喚而出。
還記得那次逃亡,被祈佑救起後,他將我安置在客棧內,終於能睡上安穩的一覺。可是夢中卻屢屢閃過父皇與母后慘死的一幕幕,我猝然從床上彈起,冷汗淋漓,目光迷亂。為了緩舒心中的壓抑至客棧後院閒走,望著茫茫一片草叢,內心湧現淒涼之感,忽看幾點綠光由草叢飛出,我眼光一亮,竟衝進了草叢,頓時熒光乍現,圍繞著我的身邊四散。我揚手輕輕拂過漫飛的熒火蟲,臉上露出了滄然的微笑。
而祈佑卻不知何時來到我的身邊,我清楚地記得他對我說的話:“馥雅公主,你真的很無情!”他的突然出聲打破了當時的寧靜,擾亂了我瞬間的享受。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望著他的目光有一絲警戒。他朝我走來,雙腳踏入草叢中,驚起更多的螢火蟲,“國破雙親亡,你還有心情觀賞這群螢火蟲,笑得如此開心。”
望著清俊雅然、神采飛揚的他,我的笑容也隨之斂去,“我在笑,並不代表不為國破而傷。”側首仰望漫天的綠光,神色縹緲,“這裡每一隻螢火蟲都代表著我的希望,希望父皇母后在天上過得安樂。”
“你太天真。”他伸手捉住一隻螢火蟲,然後狠狠地將其捏死在手心,“螢火蟲能代表希望?那麼你求它幫你復國吧。”
我的臉色倏然慘白一片,血色盡褪,動了動嘴角卻一個字也吐露不出來。而他俊雅溫柔的臉上透露出張狂,笑得滿是清冷,“我也曾經有過希望,但是後來我才發現,真的很愚蠢。若真想你的父皇和母后在天上安樂,就拿出你的勇氣,為他們復仇吧。”
我苦笑一聲,收回思緒,內心的仇恨,或許是被他勾起的吧。
“潘玉?”一聲略帶驚奇之音於我身後叢林中響起,這不大不小的音量正好在這幽靜之處波蕩旋繞,回音陣陣。
我怔在原地,手中的動作、腳下的步伐也停下,一刻也不敢動,更不敢回頭。只聽得一陣腳步聲夾雜著寸草被折斷的聲音朝我而來,我心頭一片緊張,霍然回首,盯著眼前突然止步的祈星,他臉上激動的笑容突然隱去,轉為迷惑、失望。 “你是誰?”
“奴婢雪海。”我低著頭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
“連聲音都這麼像,你就是潘玉吧。”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真是驚了我一大跳,我認識的祈星沒有這麼聰明吧,難道短短四年就將他磨煉得更加成熟? “奴婢不懂您的意思。”
他一陣輕笑,我蹙眉望著他的笑,心裡陡生寒意,他又在笑什麼。
“你在這兒做什麼?”他突然轉移話題問我。
“捉螢火蟲。”見他不再繼續追問下去,我的心也漸漸放下。
他舉頭望著飛舞的螢火蟲,微微嘆一聲:“我幫你。”
錯愕地盯著他,一陣迷惑,他一個王爺什麼時候喜歡玩小孩愛幹的事啦,童心未泯?在怔忪間他已將我手中緊捏的小布袋奪過,“你去捉啊。”
一聽他提醒我才回神,莞爾一笑,回首朝那綠光閃爍的螢火蟲撲去,完全放下心中的戒備,或許,只因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又或是因為他能向我坦白心中真實的想法,即使我的容貌已不如往昔,他卻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而祈佑卻不能,難道這就是愛人與朋友間的不同?
我捉了滿滿一掌心,合起再回首走至他身邊,笑望他手中的布袋,卻見他遲遲未有反應,我拿胳膊蹭了蹭了他,“想什麼呢?把它打開啊。”
被我一蹭他才回神,尷尬地笑笑,再將小布袋鬆開一個小口,讓我將其全數塞進去,後又去捕捉。卻聽他的聲音再次響起,“為何捉這麼多螢火蟲?不止是因為好玩這麼簡單吧?”
“就是因為好玩。”我頭也不回地說道,一聲低微的嘆息卻讓我停下手中的動作,不解地望著他:“為何嘆氣?”
他苦笑一聲,竟就地而坐,置身於漫漫草地。他可是位王爺,竟然全然不顧這草地上的骯髒?只看他眼神飄忽著,隨著螢火蟲的飛舞而轉動,“小時候,我也常與哥哥、弟弟們一起捕捉螢火蟲。後來,母妃不允許我再與他們一起玩兒,她說這個宮廷除了親生母親,不可以相信任何人,就算平時對你再好的人,都很有可能在你背後捅你一刀。”藉著月光,我看見他眸子深處的孤寂憂傷,如今的明貴人已經貴為太妃,難道她還未放棄想將祈星推上皇位的念頭嗎?
“其實明太妃說的也不無道理,就如太子殿下與祈……”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隱遁於唇中。
“我不記得有與你說起我的身份。”他頗有深意地說道,我正著急想著該如何解釋我的失言,卻被他打斷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點點頭,也不想再多作解釋,不論他看出什麼端倪,至少他未追問下去,我很感激。更慶幸,我竟會有一個這麼了解我的知己朋友。
夜迢迢,吊影蒼波鎖窗明。花隱香,夜來驚落滿中庭。后宮祈星也不便去,只是將我送出了中宮。
我輕手輕腳地跑回房中,小心地推開門,盡可能用最輕的力氣將門關好,怕吵到與我同住一寢室的南月。 “你這些天常常很晚才歸。”南月的聲音倏然由身後響起,駭了我一跳。
“有些事辦。”走至桌旁,拿起火匣點燃桌上的殘燭。頃刻間,微暗的燭光將屋子點亮。
“辦事?貴嬪娘娘交代的?”她從床上爬起,隨手拿一件外衣披上朝我走來。
我不語,只是倒了一杯早已涼透的茶水,一口飲盡,洗去了我喉嚨裡的干燥之火。她與我面對面地站著,也倒下一杯,卻只是捧在手心捏握著,“真是弄不懂你,為了這個不受寵的娘娘打靜夫人,現在還為她如此奔波勞累,到頭來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做奴才的,為主子辦事天經地義。”我放下手中的瓷杯,稍用了幾分力,與桌面相碰發出一聲輕響。
南月一聲輕笑,小聲附於我耳邊道:“如今的繡貴嬪是再無翻身之日,我們何不另尋投靠別的主子,謀條出路。”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立刻出聲制止她的不敬之語。
“在這個后宮,你若不懂依附權勢就會過得很慘。正如那日在百鶯宮,靜夫人如此譏諷繡貴嬪,她卻不敢出一聲,只有你這個不懂事的奴才會為了她而得罪靜夫人。皇上來了,他也沒問誰是誰非就要將你拖出去杖責六十,繡貴嬪都是拼了命才保住你的小命,可見我們翩舞閣在這后宮的地位。”她一頓,轉眸凌厲地望著我,又道,“若我們有一位如靜夫人那般有權勢有地位的主子……”
我不等她繼續往下說,立刻出聲打斷,“夠了!”
她許是被我這一聲厲吼嚇壞,啞然地望著情緒失控的我,我也發覺自己的情緒似乎過了,平復心中的激動,暗握雙拳,“你也說了,那日貴嬪娘娘竟為了我這樣一個卑微的奴才,不惜下跪乞求皇上饒恕我的罪過。試問這樣一個好主子,我怎會拋棄她而另行高飛?”
“愚蠢!”她用力放下手中的杯,杯中之水因她的手勁飛濺而起,幾點灑在我臉上,她的袖口也沾了不少水漬。
翌日戌時,我又去了中宮的碧玉湖捕捉螢火蟲,祈星竟早早地在那兒等著我。他怎會料到我今日還會來?雖是疑惑重重,卻未細問,只是與他共捕如流光閃爍飄忽的螢火蟲。草草幽歡,秋月無端,輕風微涼,暗香入襟。
一連五日,他都陪我抓螢火蟲到體力殆盡,布袋深滿才送我離開中宮。可今夜他卻帶我去了他曾經居住的錦承殿,命人準備一桌酒菜。一壺花雕酒釀,酒香四溢撲鼻,聞著都令人心醉,四盤家常小菜,魚鱗茄子,冰糖銀耳,糟炒雞片,金銀豆腐。菜香縈繞,與酒香混在一起,引得我早已垂涎三尺。在這皇宮內能品上這一桌精緻的民間小菜實屬不易,我暗自感激他的用心。
“吃啊,還與我客氣。”他見我不動筷,就催促了一句。
“那我不客氣了!”拿起擺放於側的湯勺盛了一勺放入口中,香甜之味由舌尖傳至所有的味蕾。當我正吃得津津有味之時,卻發現他始終未動筷,只是靜靜地盯著我吃,害得我怪不好意思的,立刻也催促著他動筷。
“看著你吃,真是種享受。”他帶著親切的笑容,如水透澈。
我將筷尖置於唇齒間一怔,後轉為淡笑,“聽你說話,也是種享受。”
一時,我們無言相望,淡然一笑,同時舉杯相碰,清脆的聲響敲打在我的心頭。飲下一口酒,喉嚨中火辣辣的不適,立刻夾起幾片雞片放入嘴裡細嚼。側首望著窗外的夜空,磐月慘淡,冉冉懸空俯視蒼穹。我不禁扯開嗓子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我與他又對飲上幾杯,很久,沒有喝得如此盡興了,“能與之結為莫逆知心之交,無關風月,乃我之幸。”此刻的我雖有醉態,神智卻很清醒。
“既你已認定我為莫逆之交,那我問你一件事,要如實相告。”他盯著我半晌,似乎作了什麼決定,終於開口了,“你是潘玉。”
“對,我是。”絲毫沒有猶豫,脫口而出,再看看他的表情,很平靜,顯然他很早就料到我的身份了。我勾起淡笑,也問:“既我如實相告,你能否對我坦誠相待?皇位,依舊是你的夙願?”
“是,從未放棄過。”他亦如當年在軍帳內,肯定地對我交代著,無欺瞞,“皇上……納蘭祈佑,是否你心之所愛?”
他的這個問題讓我的笑容一僵,隨即斂去,他……如何得知我與祈佑之事?良久我都未出一語,只是為自己斟上一杯酒一飲而盡,未盡興,又是一杯。連續五杯,直到祈星按住我置於壺上的手,阻止我繼續喝下去,方終止。
他說:“既你不願相告,我也不強你所難。”
我一直低著頭,凝望手中緊捏著的酒杯,而杯底早已見空,我一聲苦笑,“是的,我愛他。”
當我再次醒來之時已是第二日的晌午,日上三竿,驕陽似火。我揉著昏沉的太陽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簾,正對上一雙關切擔憂的水眸。我的思想還未反應過來,她就小心地扶著我倚上睡枕,“終於醒了?”
“娘娘,您怎麼在這兒?”我的喉嚨乾澀,說出來的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
“今早沒見你來伺候,問起南月才知道你宿醉未醒,故前來看看。”她的聲音輕柔如水,讓我漸漸沉重的心也放下。
我再望望雲珠身後的南月,奇怪之餘就開口詢問:“昨夜……我怎麼回來的?”
“晉南王的侍衛將你送回來的。”她的表情古怪,我心中的疑惑更深,難道我昨夜很失態?努力回想著昨夜發生的事,卻始終無法記起,不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又或是酒後亂性?
“雪海,你與晉南王認識?”雲珠的眼中也出現了疑慮。
“不是啦,我無意中碰見他……後與他喝了兩杯。”我絲毫沒底氣地解釋著,這就是貪杯的下場,以後再也不喝那麼多了。 “對了,娘娘您今日可有服藥?”我立刻轉移著話題。
“一個時辰前已服下。對了,你這個方子還挺管用,連續服了兩個月,這疤痕雖依舊可見,卻已無隱痛,更沒以往那麼駭人。”她欣喜地撫上左頰那塊刺目驚心的疤痕。
“娘娘若堅持繼續服食此藥,所有的隱痛都會消失的。”這個方子正是當年那位神醫開給我的藥方,雖說是為我重新易了一張臉,但隱於臉下的疤痕卻時常隱隱作痛,折磨得我身心痛楚。直到神醫研究出一個藥方,我持續喝了半年,疼痛根除。所以我就想,雖然雲珠的臉受傷多年,但此藥方若用在雲珠臉上應該也會見效,所以斗膽一試。果不其然,不止她的疼痛消失,就連疤痕上的血黑之色也漸褪,真不愧為天下第一神醫所開之方。
“那我臉上的疤痕……”她期待地凝視著我。
我輕輕搖頭,若此藥真能驅除這駭目之痕,當初他就不會為我換臉。她略微有些失望地垮下雙肩,不過很快就平復下來,扯出笑容道:“你的事辦得如何?”
我不說話,只是望望依舊立於其後的南月,南月一對上我的目光,了然地福身道:“奴婢去為娘娘準備午膳。”
待南月退下後,我才放下戒備,輕附在她耳邊低語:“十日後的中秋之夜……”
七日後我又去了中宮的碧玉湖,我希望能碰見祈星,有很重要的事要請他幫忙。天映水,秋已半,夜稀愁,幕輕風,盡消瘦。如今螢火蟲已漸漸稀少,只是偶爾驚了荊條叢中會從裡邊飛出三兩隻,於此幽暗寂寥之處略顯驚艷。
我越過草叢,坐於湖岸邊,雙腳懸空而輕揚,時而將平靜的水面拂漾出一圈圈水波。自上回在錦承殿內喝醉到如今,我都未再來此,我只是擔心那日的醉酒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畢竟後面的事我全不記得了。
仰望漆黑的夜空,竟沒有新月。過兩日就是中秋,難道月亮也不願意出現在這孤寂無情的紅牆高瓦中嗎?
“我以為你在躲我。”是祈星戲謔的聲音,我很驚訝,我根本沒有抱多大希望他會來此。他堂堂王爺哪有那麼多空閒之時來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閒逛?
側首望著他與我並肩坐下,不自覺露出點尷尬之色,“那天晚上……我是不是很失態?”
他低頭凝望水面,聲音伴隨著輕笑而逸出口,“讓我見識到不一樣的你。”
我靜靜地考量他這句話的真實含義,他又開口了,“說吧,有什麼事找我。”
我一聲低笑,他還真了解我,就料到我來找他是有事求他幫忙。既然他都已經猜到,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從衣襟內取出一張已折疊成方形的箋紙遞給他,“想要你將這個在中秋之日交給皇上。”
他接過,攤開細瞧,由於天色無光,他要靠很近才能看清,“落香散盡复空杳,夢斷姿雅臨未泉。”
他淺吟完就將其收入懷中,爽快地答應下來:“沒問題。”他一如四年前,對於我的所作所為不多問隻字片語。
突然,幾點雨水打在我臉上,我望望天空,“下雨啦!”難怪今夜月蔽雲遮,空氣沉鬱,原來是大雨將至的前兆。
我與他立刻離開碧玉湖,衝至迴廊避雨。幸好雨不是特別大,我們也跑得及時,只是濕了我額前的流蘇。才站一會兒,雨卻越發下得大,似乎沒有停下的意思。
秋雨拂盡寒葉殘,滿院落紅香斂去。一時間我們竟無言相對,並肩立於長廊邊緣望紛紛雨水拍打在泥土間,飛濺至我們的衣角邊。
“皇兄?剛去向母妃問安,聽她說你早就回府,怎麼還會在此?”說話的是朝我們迎面走來的靈月公主,她一襲紫衣鳳錦緞裁剪的百褶裙,頭頂飛月流風髻,珠翠首飾金光閃閃耀全身。她身後站著的卻是多月未見,於我有救命之恩的韓冥,一身黑衣風袍,烏黑的髮絲全由一條金縷龍綢帶綁於腦後,不失貴氣。
他看見我時,臉帶驚訝之色,卻又礙於旁人未出聲詢問,我則是平靜地向他們行禮。
“皇兄,你什麼時候對這樣的小宮女有興趣了?”靈月公主的眼光在我臉上徘徊片刻,“生得倒還算水靈乖巧,只不過……合你口味?”話語中充斥著玩笑之氣。
“靈月,別瞎胡鬧。”祈星的聲音多了幾分凌厲。
她不但沒因祈星的話而收斂,反而繼續向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宮的奴才?我向你們主子討要了你怎樣?”
“她叫雪海,翩舞閣繡貴嬪身邊的丫頭。”祈星沒有反駁她,只是將我的身份告知於她,我還在奇怪他的聲音為何多了幾分警示之意,就發現靈月的臉色變了。
“繡貴嬪?”聲音一個轉調,格外嚴肅,卻又暗藏幾分凌厲,這是為何?難道云珠在這后宮真的已成為眾矢之的?
“好了,靈月。”祈星的聲音落下,此長廊又轉為一片安靜,各懷心事,氣氛開始變詭異。在提到雲珠後,靈月就不說話了,這其中定然有原因,我一定要弄清楚,才能保云珠在后宮安然生存下去。但眼前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讓皇上寵幸雲珠,這才是確保她安危的保命符。
中秋佳節,秋高氣爽,和煦風布暖。雖早就听聞奴才們說起,皇上今日會與靜夫人共度,任何人都不許滋擾,我與雲珠卻還是早早就至未泉殿的庭院內等待著皇上的駕臨。雲珠很緊張,交握的雙手緊緊扣在一起,關節泛白,無一絲血色。這樣的她我還是第一次見,從何時起祈佑在她心中的地位竟如此根深蒂固?
我望著身後那扇緊閉著的門,回憶如泉湧入腦海,就在裡面,他說過,要我做他名正言順的妻子。我與他之間的感情也僅有一句縹緲的承諾而已。今日所做之舉,不僅為雲珠,更為想確定如今的馥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夜幕低垂,筱牆蘚階蛩切,明月如盤懸於蒼穹睥睨天下萬物。我累了,孤坐廊前凝月,影子漸長遞寒,風飄袂。而云珠則呆呆地站在庭院中央,凝眸而望,眼中的光彩由最初的期待轉為黯淡失望,可她依舊痴痴凝望。
他,真的不來了嗎?還是祈星未將那句詩交於他手中?又或是他根本沒看懂其中之意?
“雪海,我們……”雲珠收回視線,望著我,似乎已經放棄了。
“皇上駕到——”一聲高亢的吆喝打破了這哀傷的氣氛,我與雲珠跪下行禮,他淡淡地掃了我們一眼,揮手示意我們平身。
“落香散盡复空杳,夢斷姿雅臨未泉。”他將我寫在箋紙上的話念了出口,“你大費周章地請朕來此是何目的?”
“皇上,您與娘娘進屋談吧。”我立刻出聲插了進去,現在的雲珠說再多都是枉然,只有進了那間屋子才能繼續說下去。
他倏然側首用犀利的眸子盯著我半晌,終究還是收回目光,將深邃失望的目光轉向雲珠,“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靜夫人在等朕。”
“皇上,夜寒露重,請先進屋吧。”她輕聲細語地懇求著。
他深吸一口氣,沉思片刻,終是移步朝屋前走去。我小跑至前,為其開門。 “吱——”一聲輕響傳遍空寂之庭。屋子內綠光乍現,原本暗然之地卻已縈繞著漫天螢火蟲,若隱若現,忽明忽暗。
祈佑驚訝地踏進門檻,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四周,也不知在想什麼。雲珠緊隨其後而入,幾隻螢火蟲由門內飛出,彷彿得到自由,漫漫朝上方飛舞向遠方,最後隱遁而去。
“皇上,這滿屋的螢火蟲是娘娘連日來耗盡心力捕捉而來,每一隻都代表她的一個願望,希望她的姐姐在天上能過得幸福快樂。”我的聲音雖小,可卻字字鏗鏘有力。
“姐姐……?”他收回被此景震撼的眸子,回首深望了我一眼。再看雲珠,可以清楚地瞧見他的眸子已無初時的漠然。
雲珠用力點頭,“在臣妾心中早已將姑娘當做親姐姐,今日乃中秋團圓之夜,臣妾怕姐姐一個人太孤單,故請皇上前來此處,欲與您共同陪伴姐姐度過今夜,讓她知道,還有人正在惦念著她,從未忘記過。”她的聲音哽咽,帶著哭腔。
望著祈佑的目光由驚訝轉為哀傷,我小步後退,順手將門輕輕關上,給他們一個安靜獨處的機會。門一絲絲地相掩,最後緊閉,阻絕了我與祈佑。我的手指深深地掐進赤紅朱木門,為什麼,我的心要痛?裡面那個是我妹妹,不可以,怎麼可以痛。這是我欠她的,既然欠了,就該還的。
鬆開緊掐的雙手,轉身欲離開,卻隱隱聽見裡面傳來雲珠的聲音,“皇上,就讓臣妾代替姐姐來愛您。”
我笑了,苦澀之淚卻從眼角滑落。對,就讓她來代替我愛你,我相信,她做得絕對會比我好,我放手了,納蘭祈佑,我徹底放手了。
湖光煙靄中,風勁落紅如剪,爽氣颯秋,蕭瑟西風滿院殘。
我倚坐在未泉宮門外冰涼的石階上。我不敢在庭院繼續待下去,我怕自己會控制不住而衝進去,雙拳緊握,指尖深深掐進手心,卻感覺不到疼痛。曾經我以為自己會不在乎,我以為可以很大方地笑看他們恩愛甜蜜,然而我卻錯了,錯得離譜。
今日我證實了一件事,祈佑依舊愛著我,從來沒有變過。我本該開心的,可是我卻開心不起來。天下最讓人肝腸寸斷的事,不是上窮碧落,不是兩處茫茫,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認不出我。
“問世間情為何物……”
原本的思緒因這一句話而回神,迷茫地望著倚在我對面高牆邊的韓冥。 “這麼俗的詩你也拿出來念。”輕哼伴著輕笑,我狠狠地頂了他一句。
“那我該說些什麼?這個世上只有月光是最乾淨的?”他仰望明月,輕笑而語,再見他,卻發現,原來他的臉上多出了許多滄桑,這幾個月,他過得不好嗎?
我只是怔怔地盯著他,沒有說話,他收回目光,瞅著我,正好對上我的目光,“當我聽周圍的孩子說起,你被官兵徵召進宮了,我就沒想過要再找你。因為我知道,以你的才智,完全可以躲過此劫,而你卻進來了,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你自願而來,你還是放不下他。”他的目光幾乎要將我看穿,“可是今日,你卻將自己最愛的人推到繡貴嬪身邊去,這就是你進宮的真實目的?”
我依舊不語,淡漠地望著他,但是我的心早就因他的話而崩潰。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大哭一場,但是我不能。曾經,即使再疼,再苦,我都不會哭出聲,我不可以。
“你是膽怯,所以不敢與他相認,你怕自己這張臉他會厭惡是嗎?”他的聲聲質問抨擊到我的痛處,我大聲否認,“不是!”
他突然衝上前,抓住我的手腕,“好,那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親口告訴他,你就是潘玉。”
“不要……”我立刻想甩開他的手,可是他握得很緊,我無法甩開,可是我仍用力掙扎,感覺手腕都要脫臼,疼痛錐心而襲全身。
他見我瘋狂地掙扎,立刻鬆開了我的手,我狠狠地跌坐在地上,雙手撐在地面,眼淚悄悄地滑過,滴至手背、地面。 “是,我懦弱,我愚蠢,可是這就是我,那又怎樣?”
他蹲下身子,伸手撫過我臉上的淚痕,“對不起!”
“在他心中,我早就已經死了。既然他已認定我死,為何又要重新出現在他面前?就算出現了又能怎樣,我這張臉下,有多麼醜陋……他身為一國之君,怎能要這樣一個女子為妃……況且……”況且,我還是夏國逃亡的公主,若我的身份被揭穿,那祈佑當初對太子的陰謀就昭然若揭。
他突然將我揉進懷中,我驚訝地望著他,想掙扎出來。他卻用了更大的力氣將我摟在懷中,用很平靜的語氣說:“容貌,並不是全部,在我心中,你永遠貌若天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1:22:23
第 五 章 • 唯有香如故
翌日,專侍養心殿的總管太監徐公公帶著皇上的冊封繡貴嬪為繡昭容的旨意來到翩舞閣,後面還有二十來個太監宮女手捧珠寶綢緞而來。
“皇上有賞,金鳳五隻,嵌五等東珠二十五顆,內無光七顆,碎小正珠一百二十顆,內烏拉正珠兩顆。”
“皇上有賞,帽前金花兩枚,嵌五等東珠兩顆。”
“皇上有賞,金嵌珊瑚項圈一圍,嵌二等東珠五顆,五等東珠兩顆。”
“皇上有賞……”
僅在一夜間,繡貴嬪連晉三級為昭容,位僅次於皇后和三夫人。昭儀,所有的人都不敢相信,這樣一個身份卑微、容貌醜陋之人竟能得到皇上如此的寵愛,奴才們更是眾說紛紜。他們只知道在中秋之夜,皇上拋下最為寵愛的靜夫人而在未泉殿寵幸了醜繡貴嬪,卻沒有人知道其中的真正緣由。
一連五日,皇上都親臨翩舞閣,寵幸繡昭容,甚至下完早朝就直奔翩舞閣,與之閒聊對弈品茗。每日來翩舞閣拜訪的小主與妃嬪更是絡繹不絕,頃刻間,繡昭容的勢頭將靜夫人的光芒壓下。
望著如今的翩舞閣,早已不同往日。可是我卻憂心了,鋒芒畢露很容易腹背受敵,況且云珠在朝廷上根本沒有可以支持她的後盾,很危險。
“我真的很好奇,你如何一夜間讓繡昭容得寵。”南月好奇地擠到我床榻上詢問,滿臉期待著我會告訴她。
莞爾一笑,將溜至腰間的被褥往上扯扯,“娘娘原本就天生麗質,一朝得寵很平常啊。”
她白了我一眼,“你只會敷衍我,早知道就不問了。”她挪挪自己的位置,又朝我靠近了一些,小聲地問:“你到底是繡昭容的什麼人,為何這麼賣命地幫她?親戚?姐姐?”
我仔細望著她的表情,想從中尋找出端倪,“你想多了,只要主子受寵,奴才當然也就沾光了。”
她微微低著頭,輕搖頭,“你認為她能受寵多久,一個月?半年?在這后宮三千佳麗中,多少鶯燕,而娘娘她既無傾世美貌,更無靠山,終會被皇上遺忘的。”
“你深有感觸?”聽著她的話,我才驚覺她一點兒也不簡單,她到底是什麼身份,來到翩舞閣又有什麼目的?
“睡吧。”她爬下我的床榻,那一瞬間,我在她的眸中看見一閃而過的亮光,我的疑惑再次加深。一切似乎都衝著雲珠而來,那麼雲珠到底因何事引火上身?難道她發現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其中的千絲萬縷我怎麼也理不出個頭緒。
以祈佑的聰明才智來看,不會不知道祈星的野心。那麼現在的祈星正處在懸崖邊緣,只要祈佑下定決心推開他,他就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可是這一年來,祈佑不僅沒有著手對付這個對自己極有威脅的哥哥,反而將靈月公主賜婚於韓冥,他難道不怕韓冥倒戈,與祈星連成一線對付他?他到底想做什麼,雲珠與這場宮闈爭鬥又有何關聯?
閣內檀香陣陣撲鼻,金猊香爐餘煙裊裊輕散,籠罩著四周,溫馨之感油然而生。皇上下了早朝又來到翩舞閣小坐,突然興起竟與繡昭容對弈棋局。我在一旁伺候著,目光也一直停留在棋局上,她已經連輸三局了,這第四局怕是又要慘敗,皇上用引蛇出洞的計謀將她一步步誘進自己的圈套,最後將她的白子逼入絕境。
“不玩了,又輸。”繡昭容將手中的棋子丟進盒中,棋子間的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皇上勾起一笑,“你的棋藝還稍欠火候。”拿起手側的漢玉璧杯,小吮一口香茶。
我看著他們倆和睦甜蜜地相處著,心中的開心卻多過苦澀,這樣的情形真像四年前啊。雲珠的那句“只求今生能伴在姑娘與主子身邊,別無所求”至今仍令我記憶猶新,現在我們仨又重聚小閣,雖然你們不識我,但是能伴在你們身邊,此生我亦無憾。現在,祈佑與雲珠,就是我的主子。
“如果皇上能贏了雪海,臣妾就服輸。”她突然起身拉過我的手,輕輕地將我推到皇上面前。
皇上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她就是那日冒犯靜夫人的奴才?”犀利的目光來回在我身上打轉,我慌亂地低下頭迴避他的目光,“正是奴婢。”
“你的膽子還真大。”他的聲音似乎永遠都是淡雅如水,清風遐邇,聽不出喜怒,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皇上,其實那日是靜夫人先……”我想將那日的情況和盤托出,我很肯定,雲珠絲毫沒在他面前為自己辯解過。
“好了,后宮這些瑣碎之事朕沒有興趣知道。”聲音中夾雜著不耐之色,顯然他早就了然這后宮妃嬪間的相互爭鬥謀權,他只是充耳不聞罷了。 “陪朕下一局。”
我不自然地坐下,身子在椅子上輕挪了一會兒。我從沒想過,今日可以面對面地與他同坐對弈,顫抖著從盒中取出一枚白子,輕輕地落在棋盤正中。
此局,我們下了一個時辰才結束,我輸他十子。 “皇上棋藝精湛,奴才獻醜。”我即刻從椅子上起身。
他將半倚著的身子坐正,細細地打量著我,目光熾熱灼人。我的手心、額頭已溢出冷汗。他,到底在看什麼?
雲珠也發覺這古怪的氣氛,霍然出聲打破,“皇上,她的棋藝不錯吧?”
“的確不錯,但是,不是棋藝,而是心思。”他犀眸依舊徘徊在我臉上,“一邊要考慮著如何應對朕的攻勢,另一邊還要考慮著如何不著痕跡地輸給我。”
聽完他的話,我不語,算是默認吧。雖然他的棋藝堪稱一絕,我若要贏他也沒多大把握。但他畢竟是九五之尊的帝王,我若盡全力卻不小心贏了他,龍顏大怒,又要拖我下去杖責六十大板。我可沒那個膽子去挑戰皇上的威嚴。
“朕現在讓你賦詞一首。”他似忽然興起,又似故意刁難地出了一題。
我心下拿不定主意,便側首望望雲珠,卻見她薄笑點頭,示意我可以賦詞。我收回視線,靜靜地閉上眼簾,那一瞬間浮現在我腦海中的是中秋之日,雲珠於庭院中痴痴守望的孤寂身影,倏然睜開眼簾,脫口吟出:
落花飛舞,寒光掠影輕羅衫。
倚門望,凝眸思語,鬱鬱殤紅顏。
黯然回首,輕舟泛水水空流。
雁單飛,淚落無痕,淒淒魂飛苦。
我的聲音戛然而止,閣內驟然沉寂無聲,卻見祈佑豁然彈身而起,“你的詞,還未賦完。”這一聲驚了雲珠,也驚了我。我們怔怔地望著情緒略微有些波動的他。
“皇上,奴才已然賦完。”我平復心境,倩兮一笑,保持自然之態。
他凌厲地盯著我,似不罷休,啟開唇想再問,卻有一個比他更快的聲音由外邊傳來:“皇上,靜夫人在御花園昏倒了。”
皇上最終還是與靜夫人的奴才芷清匆匆離去,我只是嘲諷一笑,昏倒這個藉口雖不夠新鮮,但是他還是去了。選擇權在祈佑身上不是嗎?他因為在乎她,即使知道是假,卻還是選擇去了。繡昭容並不是特別在意他的離去,或許她認為現在得到的恩寵已經夠多了,她真的很容易滿足。
她吐出一口涼氣,輕靠上錦衾貂毛椅上,似乎累了。我至她身邊輕輕地為她捏著雙肩,讓她緩和倦態。
“你那首詞未完吧?”她的聲音很低沉,此起彼伏顯得縹緲不真實,“在皇上面前不便吟出,在我面前也不行嗎?”
手中的動作僵住,悵然側首仰望窗外,苦澀湧上心頭,卻悠然一笑,“後面幾句俗得很。”
深深地吸了口氣,才吟念道:
為情傷,淚似輕紗飄風隨影去。
為情累,雨若悲秋紛飛孤城壁。
人面桃花,宮寂悲愴,紅牆朱門,庭院深鎖。
傾國傾城也枉然。
酸澀之感湧上眼眶,心頭一熱,淚凝在眶。此詞前段是雲珠的相思之苦,後段卻是我此刻最真實的心境。當我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來之時,雲珠已經回首凝望我,眼眶也有一層薄薄的霧氣。
“雪海,怎麼辦呢?我對你很好奇。”她雖蘊著笑,但我卻能體會到她那張笑容背後深藏著的苦澀,“雖生得一張普通的容貌,卻無法讓人忽視你的存在,你身上那股高貴出塵的氣質莫說本宮比不上,就連靜夫人也稍遜三分。言談舉止更是風雅猶絕,文采出眾,詩詞精湛,實乃奇女子。可你為何入宮呢?為何又要幫我呢?為何你能引得一向冷靜的皇上動容呢?為何……我對你似曾相識呢?”她似在低喃淺吟自語,又彷佛在向我質疑詢問。
“娘娘一連四個'為何',奴才該如何回答您呢?”我悵惘一嘆,心愈發壓抑躁動,是被這個皇宮所逼嗎?心頭彷彿有一塊千鈞大石壓在我心頭,我無法移動它分毫。
她緩緩地將身子坐正,再慢慢地癱軟到椅中,沉沉地閉上眼簾,不再說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奴才想問娘娘一個問題。”我沒得到她的回應,但我知道她在聽,就繼續問了下去,“皇上真的只因你救過那位姑娘而冊封你嗎?”
依舊緊閉雙目,閉口不答任何一個字,但她胸口紊亂的起伏已經給了我答案。雲珠,真的是個很單純的孩子,連騙人,都不會呢。
當夜我就听聞一個消息,靜夫人已懷有一個多月的身孕,皇上高興之餘設宴養心殿,請眾妃嬪前去赴宴慶賀,畢竟靜夫人是第一個為皇上懷上子嗣的妃嬪。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今有了子嗣就能更加穩固皇室根基。
今夜我本想為雲珠盛裝打扮一番出席晚宴,她卻拒絕了,她只讓我為她稍施粉掩去疤痕。我知道她的用意,她不想與眾妃爭奇鬥艷。在這后宮像雲珠這樣沒有慾望和城府的女子已經寥寥無幾了。
我與南月伴著她至養心殿,裡面云云眾妃已不下二十人,個個美艷絕倫,爭相鬥妍。坐在皇上左側的正是當年的韓昭儀,如今的韓太后,她已三十有餘,依舊風華絕代,冰肌玉骨,只是眉宇間少了當年的風情萬種,嫵媚嬌柔,多了一份成熟老練,肅穆嚴謹。右側坐的是祈佑的皇后杜莞,她一直溫莞煦笑,神情自若,當了皇后就是不一樣,學會了冷靜自持,這麼多年來,她一定收斂了不少。杜莞下首是一臉疲倦卻依舊自負的溫靜若。
靜夫人,鼻膩鵝脂,香培玉琢,其素若何,珠翠輝輝,觀之高傲。
鄧夫人,翩躚嬝娜,纖腰楚楚,娥眉顰笑,唇綻如花,榴齒含貝。
陸昭儀,明眸皓齒,柔媚嬌倩,皎若朝霞,珠光寶氣,光艷照人。
妍貴人,蓮步乍移,回風舞雪,冰清玉骨,其神若何,淡雅高貴。
華美人,淡掃娥眉,質美如蘭,香嬌玉嫩,盈盈秋水,仙姿玉色。
惠才人,月眉星目,綽約多姿,珠圍翠繞,秀色可餐,分外妖嬈。
……
這些就是祈佑的后宮啊,皆是天資國色,令人看一眼都已難忘。我不禁昂首望著居於龍椅之上的祈佑,俊雅秀目,龍章鳳姿,皓齒朱唇,眸若深潭,神儀明秀,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王者氣派,令人只可遠觀,而不敢褻瀆。
在與韓太后低語的他突然轉頭朝我這兒望來,目光鎖定的不是別人,正是我。也許是被他彷若深潭的眸子吸引住,我一時竟忘了移開目光,就這樣靜靜地與他對視。
“雪海,在她們中,是不是我最醜?”繡昭容的一聲低喚將我敲醒,我倉皇地移開目光,不自然地回道:“娘娘,您一定要有信心。”
我藏於衣袖中的手緩緩握拳,剛才那份傷感哀傷,我真真切切地體會到,那是壓抑許久已死亡的心,因他的目光再次獲得重生,那種久違的心動,可以稱之為幸福、甜蜜嗎?那一瞬間……屬於我的也僅有那一瞬間的注視而已。
這次的晚宴在祥和安逸中結束,靜夫人由皇上親自送回百鶯宮,其他嬪妃也都各自回宮。而韓太后卻將繡昭容叫住,喊往太后殿。一路上她也只是閒話家常地慰問幾句,也無鋒芒畢露的問題,但是我知道,絕對不止慰問幾句這麼簡單。
梧桐臨風枝搖散,晚來溢清寒,稍攏衣襟禦小寒。隨著太后至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的太后殿,韓冥就迎了出來,我一見到是他,立刻低下頭不去注視他,心中又想起中秋之日他對我說的話。
“只要你願意,我現在就向皇上要了你,你就不用再承受如此傷痛。”
那一刻,我真的動搖了,很想開口答應,但是我的心不允許,不允許我的心裡裝著祈佑卻與韓冥在一起,不允許我拋下身邊孤立無援的雲珠而離開,所以我拒絕了,狠狠地拒絕了。
“不可能,我的心只有一顆,它全給了一個人,那就是納蘭祈佑。”
他聽完我的話後就笑了,笑得輕狂,夾帶著幾分凌傲。這樣的他,我第一次見。
“你猜,太后、侯爺與娘娘在裡面說些什麼?”南月將頭湊了過來問我,擾亂了我的心緒。
我微惱地望著一臉詭笑的她:“你很想知道?”
她即刻點頭表示她的好奇,“若普通之事根本無須將我們支開留在殿外,肯定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做奴才的還是守好自己的本分為好。”我口上雖是訓斥警告,但是心中卻也頓然生疑,雲珠竟與韓太后也有牽扯。
直到雲珠一臉慘白地從太后殿內走出,腳步虛浮,目光呆滯,我擔憂地伸手想去扶她,卻被她一把甩開。我怔然地望著情緒波動變大的她,更肯定了我的猜測。雲珠一定知道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牽涉了韓太后、韓冥、明太妃、祈星、靈月,甚至……祈佑。那麼,到底是什麼秘密,竟然牽涉了這麼多大人物?
當我還未將問題理清時,雲珠猝然倒地,寒風曉霧,暗塵飛舞。
雲珠的暈倒使原本打算於百鶯宮安寢的祈佑改變了心意,他頂著漫天小霧趕到翩舞閣,我瞧見他凝望雲珠的目光,是心疼,是自責,還有愧疚。
她躺在軟榻上不住地輕咳,這個病情從我第一日來到翩舞閣就已警覺,我多次勸她請御醫,她卻怎麼也不肯,總說是小病。 “皇上,請位御醫給娘娘瞧瞧吧!”
“不……不要請……御醫。”雲珠著急地接下我的話,此時已語不成句。
祈佑緊緊握著雲珠的手,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說,口中卻沒吐出一個字。
“主子……”雲珠突然一改稱呼,喚他為主子,“雲珠不怕死……只是捨不得主子呀……您孤寂了一生,雲珠真的不忍心離開……”她眉頭因疼痛而深鎖,目光湧現不捨。
祈佑依舊沒有吐出隻字片語,我的心如刀割,不好的預感湧出,似乎……似乎……我不敢相信地搖頭,他真的要將雲珠推上絕路嗎? “不……你不能死。”我大喊一聲,衝跪到榻前,緊緊摟著她,生怕一鬆手,她就會永遠閉上眼睛,“娘娘只不過是患了小小風寒,喝幾服藥就會好了,怎麼會死!”
“傳朕旨意,”祈佑突然鬆開她的手,由榻上起身,轉而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繡昭容,溫婉端莊,聰慧靈巧,深得朕心,冊封為正一品繡夫人。”
聽完這個旨意,我的手一鬆,癱坐在地,冷笑。他以為雲珠要的是身份地位嗎?我的不諒解、我的恨立刻湧上心頭,全歸咎於祈佑。他為什麼不請御醫來為雲珠診脈?他為什麼到此時都不願給雲珠一句體貼關懷的話語?他為什麼……要將雲珠推開?他是一國之君,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他費盡心機登上皇位又有何意義? !
那夜皇上與我一同陪伴在雲珠的床榻邊伴她入睡,一刻也沒有合眼。在沉睡中的她很安詳,只是時不時輕咳幾聲,在安靜的寢宮內格外響亮,迴聲蔓延到最深處。 “皇上你走吧,這裡有我照顧著。”
他突然緊握我的手腕,鷙戾冷凝地望著我,“你是誰?!”
我全身僵著不敢動,也不敢抽回手腕,無力地回望著他質問的眼神,張了張口卻無法吐出一個字,他認出我了嗎?我的心裡有些期待。
他掐住我的手卻更用力了,“你與祈星什麼關係,他為何要幫你送信?”
一陣輕笑逸出口,我低著頭,依舊沒有說話。原來是我的奢望,他怎麼可能認出這樣的我,在他心中我早已死去。 “他派你來翩舞閣監視雲珠的?”
我用力想抽回手,卻怎麼也無法掙脫,“奴才不懂皇上的意思。”
“是麼?”他突然鬆開了手,我整個人重重地跌坐在地上,疼痛由臀部蔓延至全身。我凝眸笑望他,帶著一絲嘲諷,“繡夫人如今已危在旦夕,您還有心抓奸細。”
他的眼中突然閃出一絲無措,迷茫地望著我,“你……”他突然伸手想扶跌在地上的我,我倏然甩開他的手,很用力地甩開。
“那日祈星還告訴朕,你就是潘玉,他以為找個聲音、背影與她神似的女人來到朕身邊,他的計謀就能實現?”他突然笑了起來,我卻完全怔住,祈星……祈星?
那日在錦承殿的一幕幕突然由我腦海中閃過……
我一直低著頭,凝望手中緊捏著的酒杯,而杯底早已見空,我一聲苦笑,“是的,我愛他。”
“雲珠到底是誰?”他倒下一杯酒一口飲盡。
“雲珠……是沈詢的女兒,她的命運真的很不幸,你若能幫到她,就幫幫她吧。”我又為自己斟上一杯酒飲下。
“沈詢?那麼皇上……”他突然輕笑,放下酒杯凝望著我,眼中有著了然。我看不懂,我的思緒已經無法思考,最後倒在桌案邊,不醒人世。
我垂下頭,淚水沿著眼角滴至冰涼的地面,水漬在地上蔓延了好大一片,我的淚不是為祈佑不能認出我而流,而是為祈星。原來,他一直也是在利用我,他故意將我灌醉,想套我的話,那句“能與之結為莫逆知心之交,無關風月,乃我之幸”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我真沒有想到,出賣雲珠,出賣雲珠的人,是我,竟然是我。
他見我不說話,以為我默認了,口中卻傳來一聲細微的嘆息聲,似乎有些失望,“你,現在就離開翩舞閣,離開雲珠。替朕給祈星帶句話,安分一點,朕對他的容忍已到達極限。”
我猛然從地上爬起來,傻傻地望了他一眼,提步就衝出寢殿,南月卻在外面將我攔住,她用奇怪的目光望瞭望敞開的宮門,再望望我,“你去哪?”
“讓開!”我心情躁動,口氣冰冷。
“想知道真相的話,隨我來。”南月的唇邊勾起一抹輕笑,笑得嬌媚,我也笑了,我果然沒猜錯,她真的是奸細。祈星派來的奸細是嗎?那麼就由她帶我去揭曉這個謎底吧。
當我再次踏入錦承殿之時,祈星依舊在殿中央擺放了一張小桌案,四個家常小菜、一壺陳年花雕。我尾隨在南月身後朝他走去,他滿滿地斟上一杯酒端至我面前,我立刻揚手揮開,酒杯從他手中飛出,酒灑了滿地,玉杯在地面來回翻滾了好幾個圈才停住。
“為什麼?”此刻的我心中只有這三個字要問。
“你都知道了。”他勾勾嘴角,神情淡漠,不喜於色。
“我問你為什麼?”我再也克制不住心裡的激動,朝他大吼而出。他為什麼連我都要利用,皇位真的能令人喪失理智,出賣靈魂嗎?
他淡漠的目光突然轉為傷痛,後轉為瘋狂,“因為他害死了父皇。”他雙手一揮,掀翻了桌上所有的盤子,“劈裡啪啦”摔在地上發出駭人的聲響。
我冷笑,他的藉口也太牽強了吧?先帝是他的親生父親,且答應要傳位於他,祈佑根本沒有理由害死先帝,更何況,天下人都知道,先帝是積勞成疾而病逝。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你必須信,父皇就是納蘭祈佑害死的。”他恨恨地瞪著我,食指一伸,筆直地指著我,“始作俑者就是你,潘玉!或者稱你為馥雅公主更為恰當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無力地後退幾步,再無多餘的力氣站正身子,他……怎麼會知道?
“你很奇怪我是如何得知你與祈佑的關係,又是如何得知你的真實身份,父皇又為何因你而死吧?”他輕笑,收起激動的情緒。
“那日攬月樓無故發生的一場大火,潘玉被活活燒死在裡面,當我趕到的時候,清楚地看見一向冷靜自持的祈佑激動地望著那具面目全非已被燒焦的屍體,流下了幾滴眼淚。當時我就奇怪,他為何而哭,為你嗎?那麼你是他什麼人,你們之間又是何關係?但是我卻沒有多加細想。
直到陰山之戰,你就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面前,求我放過卞國丞相,那你與連城又是什麼關係,為何又要躲著不敢見祈佑,攬月樓那場大火又是怎麼一回事,是誰的傑作? ”他將一個個問題清晰地分析出來呈現在我面前。
“那麼,你如何找到答案的?”我僵硬著聲音詢問道。我總認為祈星了解我、體諒我,什麼都不會多問,原來我錯了,他不是不問,是將所有的疑惑放在心裡,事後去細查,我卻傻地認為,他將我視為知己朋友,多麼可笑。
“當然是從你那位膽小懦弱又貪錢的父親潘仁那兒得知。”他從懷中取出一方錦帕擦拭著手中因掀盤而沾到的油漬,“我一直奇怪你與他的關係,根本不像父女。那夜我就連夜派人將他遠在蘇州的妻子、女兒擄來,逼他講出你的身份,他害怕之餘將所有的事和盤托出,你與祈佑的身份就已了然。那麼你到底是誰?於是我派人拿著你的畫像四處打聽,終於從夏國的一位官員口中得知,你就是夏國曾經的馥雅公主。那麼你來亓國的目的就是為了復國,你與連城的關係就已昭然若揭。”
“對,你說的一點兒也沒錯。”我很佩服他的才智,原來是我小看了他,一直以為他只會打仗,對於皇室中復雜的爭鬥根本一無所知,是他隱藏得太好,還是我太相信他了?
他將手中沾滿污漬的錦帕丟至地上,“我還真是小看了七弟,一直以為他清心寡欲,與世無爭,卻萬萬沒料到,他比誰的野心都要大。 ”
“當後來,父皇開始信任他,慢慢地將兵權轉交於他,我就想到攬月樓那場大火。有能力讓攬月樓突然著火,又讓所有人誤以為潘玉已死的只有父皇一個。這一切都告訴了我,父皇想將皇位傳給祈佑,其用心良苦連我都妒忌。從那一刻起,我就放棄了爭奪那個寶座的念頭。”他的神色哀傷,語氣中也有著不甘心。
“兩年前,身強力壯的父皇突然染上了癆病,身子不行了,每日不斷輕咳,愈發地嚴重厲害,所有御醫都說父皇是勞累成疾。一年後,父皇病逝養心殿,當日,主治父皇病情的劉御醫也消失了,我的疑心又起。我把目光盯上了這幾年一直伺候父皇起居的雲珠,她為何會突然被冊封為貴嬪?於是我將南月安插到她身邊。”
此時南月優雅地上前一步,朝我輕笑,“我曾向王爺描述過繡昭容的病,竟與先帝的病出奇地一模一樣,只是輕重不同而已,所以她一直不敢請御醫,生怕遭人懷疑。那你知道這個病為何在雲珠身上也有嗎?皇上的御膳,奴才們都必須事先試吃,以防有人下毒加害,她就是每日為先帝嘗那些有毒的菜才患上此疾的,而菜裡的毒,正是她每日一點一點地加進去的。”
“我真的很佩服她的勇氣,為了七弟竟然連命都不要了。”祈星突然嘆口氣,“那日我是特地想要將你灌醉,我只想知道云珠的真實身份。我沒想到你對我毫無隱瞞,你怎能這樣信任一個,一個一心想利用你來扳倒當今皇上的人呢?”
我笑著點頭,是我太愚蠢,“為什麼要將我的身份告訴祈佑?”
“你錯了,我並不是真的想將你的身份告訴他,那日我是這樣對他說的,'你有沒有覺得繡昭容身邊的奴才很像潘玉,或者就是潘玉?'你知道,我這句話無疑是要將你變成他懷疑的對象,畢竟南月已經遭到懷疑,我不能讓她被懷疑,所以只能將你推了出去。”
我上前就給了他一巴掌,“納蘭祈星,我看錯你了。”
他沒有躲,硬生生地接下了這一巴掌,他笑了,“你果然有個性,不然祈佑不會為了你而謀劃弒父。”
“為了我?”我像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瘋狂地笑了起來。
“就因為他知道是父皇一手策劃了攬月樓的大火,盛怒之下殺意頓生。”
“你憑什麼這樣說?”
“不然他為何要弒父,這個皇位遲早是他的。他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萬一輸了,他將會萬劫不復。我現在只有一個疑問,父皇為什麼要放你一條生路,不干脆殺了你?”
我不發一語地走出錦承殿,他的話深深地敲打在我的心上。不可能,祈佑怎麼會為了我……他怎麼會為了我殺先帝,難道從頭到尾錯的人是我?我根本不該自以為是地離開皇宮,我根本從一開始就該與祈佑站在同一戰線上,我根本不該懦弱地退讓以為這就是為祈佑好,我……我在祈佑心中的地位,真的比他父皇還要重要嗎?
雲珠,你真的……好傻,好傻。
疏影橫斜惜晚露,百卉千花含風露,繁霜滋曉淡月知。
當我停住步伐舉目而望之時,我竟在不知不覺走到長生殿宮門外。如今先帝已故,此處已是一片淒涼,連個守衛都沒有,我躊躇著望著此處,考慮著要不要進去。或許……
想到此處,我不禁傷感,腳也克制不住地走了進去。使勁兒推開朱門,走了進去。如今的長生殿已物似人非,可惜了這片香雪海,再無人欣賞了嗎?漫步進這片雪海林,卻看見林中還有一人,不是祈殞還能是誰?我沒有想到,四年前在這個梅林初次遇見他,四年後又再次在此遇見他,真的很巧。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他輕吟著陸游的《詠梅》,我朝他走去,順勢將此詩後半節接了下來,“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我的聲音引得他猛然回頭,“潘……”聲音卻戛然而止,尷尬地望著我。我笑望著他,“只有香如故,說的很不錯呢。”
“你的聲音很像……我的一個……朋友。”他解釋著,彷彿怕我會誤會些什麼。
“你那位朋友,是誰?”我若有所思地問了句,我的聲音他還記得呢。
“在一場意外中死了,你知道她真的很像我的母親,真的,很像……”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我根本聽不見。
我莞爾一笑,他竟然還沉浸在母親死亡的傷痛中,“你的母親,她一定很美吧,像梅花一樣,想必為品性高潔之人吧?”
“對,很美很美,也正因為她的美,被人害死了。”他的聲音突然夾雜過一絲恨意,也驚了我,袁夫人是被人害死的?不是難產而死嗎?
我謹慎地問:“被誰害死的?”
我見他雙手握拳,“杜芷希!”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吐出這三個字。
杜芷希,祈佑的母后?怎麼會是她?我還想開口問,卻霍然禁口,不能再問下去,否則會被他懷疑的。那麼,要找真相,只有我自己去尋找了。
他過了許久才平復自己的心情,“我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與你說這麼多話,或許……是你的聲音太像她了吧。你叫什麼名字?”
“雪海。”
“香雪海?”他的眼睛一亮,猛將雙手握緊我的雙肩,微疼。我蹙了蹙娥眉,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自然地笑了,“我太激動了。”
“那你的名字呢?”雖然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我的身份是雪海,我與他只是陌生人而已。
他側頭想了想才脫口而出,“殞,你叫我殞吧。”我點點頭,心中也了然,他不想我知道他的身份,那我就當做不知道吧。
“為什麼要叫殞呢?”
“因為我出生那一日,母親就薨逝,父……親就為我取名為殞,以此來銘記我的母親。”
笑語漸漸飄散在梅林,無限蔓延至最深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2:15:12
第 六 章 • 翩舞閣驚變
與祈殞聊了兩個時辰他才離開,也正因為與他輕鬆的閒聊讓我緊繃紊亂的心開始平復,可以安心地理清所有的問題。我在一處庭院折下一枝桂花,芬芳撲鼻,輕輕地把玩著陷入沉思。以我認識的祈佑來看,他不可能會因為我而弒父的,絕對不可能!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還有另一個不可告人的隱情。想到祈星的那句,“我現在只有一個疑問,父皇為什麼要放你一條生路,不干脆殺了你?”同時也點醒了我,為什麼要放我?難道也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現在是不是該去找雲珠將事情問清楚呢,或者,我該將自己的身份告知於她,這樣她才會將事情的真相坦誠相告。可是,我到底該不該去,這樣對雲珠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一直徘徊在翩舞閣外不知該不該進去,乾脆移到一旁的梧桐小樹下倚靠而坐,舉頭而望即將破曉的天際,想將今夜發生的事全部理清。
若真如南月所說,先皇真是她下毒害死的,那麼她的病能拖近一年,可見她的生命已危在旦夕。我已經隱約可以猜到韓太后在太后殿與雲珠說了些什麼,定是他們已經發現祈星在著手查這件事,為了自保,想將雲珠推出去,讓她一人將此事承擔下來。那麼先帝的死韓太后與韓冥也有份?為什麼他們要聯手害先帝,她恨的人只有那位已被關在冷宮的杜皇后不是嗎?
我一定要雲珠將真相親口告訴我,下定決心後睡意突然襲上心頭。我暗暗地對自己說,小睡兩個時辰,待雲珠醒來之後,我就將自己是潘玉的事實告訴她。一想到這兒,我就安心地閉上了眼簾。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感覺有許多爭吵聲傳入耳邊,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望著明媚的驕陽射在我的臉上,一陣更大的爭吵聲由翩舞閣內傳來,難道云珠出事了?
我睡意全無,猛然從地上爬起,也未整衣著,立刻衝了進去。正閣內的情形讓我完全怔住了,皇后、靜夫人、鄧夫人、陸昭儀四人同坐正副四椅,而云珠則是癱軟地跪在地上。守在門外的南月見我欲沖進去,立刻攔下我,“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連皇后都來了,是找麻煩的嗎?
“昨日有人給了靜夫人一封匿名信,揭發雲珠是亂臣之後。”南月很平靜地說,攔住我的那隻手依舊沒有放下。
我冷冷地瞪著她,只有祈星知道云珠的身份,那麼匿名信定是他送過去的,“皇上呢?”
“不要指望皇上了,皇上將處置雲珠的權力交給了皇后娘娘,今日雲珠在劫難逃。”她輕蔑地一笑,笑得很張狂,“當今皇上真是無情呀……為了自保竟要雲珠獨自承受這些。”
我靜靜地聽著她說,目光卻始終凝視著正閣內始終一語不發跪著的雲珠,她嬌弱的背影如此孤寂。我也明白昨日祈佑為何要下旨冊封雲珠為夫人,他的目的只為引起后宮妃嬪的不滿與妒嫉,讓她們加快速度要將雲珠剷除,才有了現在的一幕。
“雲珠,你最好老實交代,你進宮的目的為何,是誰派你來皇宮的?”杜莞的聲音嬌膩嚴肅,不失魄力。
雲珠低著頭,什麼都不說,靜靜地盯著地面。靜夫人卻從椅子上起身至她身邊,單手掐住她的下顎將她的頭狠狠地抬起,目光凜然,“你以為不說話,我們就拿你沒辦法?”她回望了杜莞一眼,“皇后娘娘,您看……”
她沉思了一會兒,“靜夫人,本宮把處置她的權力給你。”
靜夫人奇怪地望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來人,給我打,打到她說為止。”她的話才落音,幾名侍衛就拿著長棍衝了進來,看來是早有準備。我用力想揮開南月的手,她卻死死地拽著不放,“王爺有交代,絕對不能讓你進去。”
“如果我一定要進去呢?”我將一直放在雲珠身上的目光投向南月,死死地盯著她不放。
她緊拽我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那麼我現在就會揭穿你的身份。”
“隨便你……”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到雲珠身邊去,以她現在的身子來看,根本承受不住那些板子,我不能讓她在臨死前還要受這樣殘酷的刑罰。
“你不怕你的身份揭穿後,皇上的地位會因你的身份而受到威脅?他包藏沈詢之女,又包藏夏國公主……”她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對我提醒,徹底澆滅了我心中的怒火,只能憤怒地瞪著她,卻又無可奈何。
“王爺也是為你好,他其實……”她開口想為祈星開脫些什麼,卻被我打斷,“是呀,他對我可真好,利用我害雲珠,利用我想打擊祈佑,利用我想登上皇位。他對我的好,我一輩子都會記住的。還有你,南月!”
她苦澀一笑,“謝謝你記住我。”
我的目光投向已被侍衛按趴在地的雲珠,靜夫人無奈地俯視著她,“給你最後一次交代的機會。”
“雲珠……沒有什麼可說。”她的聲音很虛弱,卻夾雜著堅定。我緊握雙拳,她對祈佑的心真如此堅韌不移,始終不悔嗎?可是祈佑給她的是什麼,那是拋棄啊。雲珠你怎麼從不為自己想想,四年前你拋下自己對祈佑的愛。成全了我與他,四年後好不容易可以得到祈佑的疼惜,而今,你卻為了他,獨自承受所有的責任。
“給我打。”靜夫人一聲令下,兩名侍衛就舉起長棍狠狠地打在雲珠的臀上、背上、腿上。我閉上眼簾,不敢再看這麼殘忍的場面。可是一聲聲強忍下的悶哼卻傳入我的耳中,有冰涼的淚水由我緊閉著的眼眶溢了出來。我一片空白的腦海中倏然閃過與雲珠曾經的一幕幕。
“只求今生能伴在姑娘與主子身邊,別無所求。”
你的願望僅僅只有這麼簡單,卻始終無法實現。
“為了從火海中將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救出,可惜,徒勞。”
明明知道裡面的大火隨時會要了你的命,你卻依舊不作考慮地衝進去救我,只因為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嗎?
“皇上,您就看在……臣妾曾冒死衝進火海救姑娘的份上,您恕了她的不敬之罪……”
為了救一個奴才,你不惜將曾經的恩情拿出來懇求祈佑,你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呀,你從來都沒有為自己考慮過嗎?
我緩緩地睜開雙目,突然揮開南月的手,許是她沒有料到我會突然甩開她。我很容易地越過她衝進閣內,飛身撲到雲珠身上,將她牢牢地護在我身下。沒有人料到會有一個人突然衝了出來,兩棍子絲毫不留情地打在我背上,可是我沒有感覺到疼,我只是想保護雲珠。
侍衛見此情形突然將動作停住,錯愕地望著我們,我望著雲珠死灰般的臉,血緩緩由她口中吐出,染紅了地面,好大一片。我顫抖地伸出手撫摸著奄奄一息的她:“珠兒……”我輕喚一聲。
她驀然睜大雙目,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著我,張著唇想說話,“你……你……”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個字,我知道她已經體力耗盡,是用最後一絲氣力硬撐著自己的神智。我也知道她想說什麼,我用力點頭,輕附在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倆能聽見的聲音說著:“珠兒,你聽清楚,我就是潘玉,我沒有死,我一直在你身邊。”
她的目光愈發光彩,死灰般的臉上漸露笑容,用力撐起身子,只對我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我萬萬沒有想到,她得知我的身份後,只有“對不起”這三個字,她竟然對我說對不起。我知道她怕我怪她做了祈佑的女人,可我怎麼會怪她呢?我怎麼會……
“好一個主僕情深。”靜夫人不屑地輕哼,優雅地拿起桌案上的茶水輕抿一小口。
“把這個奴才拖開,繼續打。”說話的是一臉淡漠的妍貴人。
我一聽到她的話,立刻跪到地上猛磕頭求她們能放過雲珠,“求求各位娘娘不要再折磨我的主子了,她已經快不行了,求你們讓她安樂地去吧……求你們了!”
“你是什麼東西,敢在我們面前為她求情?”鄧夫人從椅子上起身,怒斥我一聲,並沒有因我的懇求而動容。
我猛然怔住,木然地聽著她們口中無情的話語,以及那無情漠然的目光,也許現在的情形只有“世態炎涼”四個字可以形容。如今的雲珠已經傷成這樣,她們還不肯放過她嗎?
“統攝六宮是本宮的職責,決不能允許逆臣之女矇騙皇上,禍亂后宮。況且,本宮執掌金印紫綬,掌握這三千佳麗的生殺大權。她既然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一直沉默的杜莞終於開口說話了,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義正詞嚴。
我冷笑,她們會這樣對待雲珠,還不是怕皇上對她的寵愛日復一日影響到她們的地位,欲除之而後快。說白了,都是為了私心。她們有哪一位是真心為這個皇室操心,為祈佑著想?我的目光靜靜地掃過杜莞、溫靜若、鄧夫人、陸昭儀,今天所發生之事,我會一生銘記。
那一日,驕陽嫵媚多姿,楓葉四散飄零,心飛逐鳥滅,在侍衛將我拖出去之後,雲珠只挨了兩板子就嚥下了最後一口氣。我的眼淚始終徘徊在眼眶內,倔犟地不肯流下,怔忪地望著四位娘娘傲然地離去,口中還念叨著。
“真沒想到,才挨三十幾板就死了。”
“死了活該,逆臣之女還想一朝得寵,貴寵六宮。”
“還虧了靜夫人提早揭發這小賤人的真實身份。”
……
我將指甲狠狠地掐進手心,牙齒用力咬著下唇,有血腥之味傳入口中,待所有人都離去,我終於落下了眼淚。空寂的正閣,雲珠靜靜地趴在冰冷的地面。我跪在她面前看著她帶著甜美笑容的臉,彷若睡著了般,真的很安詳。望著她我也勾起淡淡的笑容。
“如果我說,那封匿名信並不是王爺送給靜夫人的,你會信嗎?”南月也在雲珠面前跪了下來,語氣很縹緲,很冷淡,但是話語卻是如此認真嚴肅。 “王爺沒有理由這麼做……”
“夠了,人都已經死了,你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我無力地回了她一句,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情去想這麼複雜的宮廷鬥爭,我只想好好陪雲珠靜一會兒。
“你以為我願意說?王爺因為你差點就放棄了一切,你卻這樣誤會他。”她激動地扯過我的衣襟,激動地朝我吼著,目光夾雜著我看不懂的情緒。
我輕笑伴隨著輕哼出口,“可他確實出賣了我,把我對他的信任踐踏在地,不是嗎?”
她無力地鬆開手,莫名地哭出了聲,最後飛奔出去,我也沒有多想她的異樣,只是一直陪在雲珠身邊,也不知待了多久,幾個奴才拿著一個麻布袋進來將雲珠裝了進去。這是規矩,所有因罪而死的宮女或妃嬪都會被送出皇宮火化,最後將骨灰撒入西郊的荒藍湖,絕對不會給她們留全屍,這就是所謂的規矩。
眼睜睜地望著他們扛著雲珠步出正閣,再步出翩舞閣,我沒有瘋狂地拉住他們,沒有追出去送她,只是望著他們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我的面前。我從懷中取出我的錦帕,輕輕擦著地上的血跡,深深淺淺地將整個錦帕染了好大一片,然後將其緊緊握在手中,這是珠兒的血,是我妹妹的血。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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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8 22:16:52
第 七 章 • 禍起由蕭牆
晚秋煞微雨,灑冷宮,蕭疏淒然。
惹殘煙,蟬吟蛩響,相應喧喧。
我掌著隨風飄搖而四擺的燈籠走進這座幽愴的“碧遲宮”,幽禁先帝皇后杜芷希的地方。
推開半掩著的朱門,發出一陣刺耳的尖響,寒意襲身。我藉著微弱的燈光觀望漆黑的內殿,裡邊擺放得很簡單,一張圓木小正桌。幾方椅子正歪歪斜斜地擺放著,正前方是寢榻,一褥單薄的棉被凌亂地皺成一團,幾縷輕曼紗帳隨風飛舞。這就是冷宮嗎?當年權傾朝野的杜皇后竟淪落到如此地步,那麼曾經機關算盡,費盡心機得來的又是什麼?浮華名利終究是一場空。
“你來這兒做什麼?”幽怨淒然之聲突然由我身後傳來,毫無預警地嚇了我一跳,手中的燈籠隨之由手中滑落,冷汗由背脊滲出。一抹幽魂般的白影飄至我面前,用凌厲的目光狠狠地盯著我。我用力平復心中的恐慌,輕喚一聲“皇后娘娘……”
她一聽我的話立刻戒備起來,但神色卻多了幾分茫然之態。我立刻將手中的食盒擺放至早已沉積灰塵的桌上,再拾起掉落在地的燈籠,“是皇上派我來看您的。”
“皇上……不要……我不要見他。”她的臉色驚駭大變,揮舞著雙手,彷彿見到比鬼神還可怕的東西。我連連暗驚,是什麼令如此堅定冷靜的她這麼驚慌?
“娘娘,不是先帝,是您的兒子祈佑,他現在已是當今的皇上。”我抓住她的雙手,想讓她冷靜下來。
她一聽我的話果真漸漸平復了激動,怔然地凝視我,眼眶內閃著晶瑩的淚光:“佑兒,當皇帝了?”
我頷首而回望,再扶著她坐上床榻。她將我的手緊緊握住,冰涼之感如刀割蔓延我的手心。再見她傻傻地笑出了聲:“那麼佑兒一定承受了人所不能承受之痛,他該有多麼孤單啊!”說罷,眼淚頃刻灑出,“真的是佑兒讓你來看我的?”
雖不忍心欺騙如此狼狽的她,但是為了從她口中得知真相,我只能瞞著她,或者給她一個期望也好,即使她從未將祈佑當做自己的親生兒子看待,“是的,娘娘。”
自諷地一笑,悄然鬆開我的手,“他還記得我這個母后……這樣狠心對他的母后?”
此刻她談起祈佑,態度與數年前簡直有著天壤之別,是什麼原因促使她這樣? “娘娘,皇上要我來問您一個問題,一個藏在心中二十五年不敢問出口的問題。”
“我知道他想問我什麼。”她了然地輕笑點頭,伴隨著止不住的淚格外淒涼,“他想知道為何我的眼中只有皓兒,把全部的疼愛都給了皓兒,卻吝嗇著不肯分一點點給他。是我的錯,我根本不配做他的娘親呀。”
“現在您的兒子已是一國之君,您再也不用有所顧忌,能如實相告嗎?”我隱約感覺,她也有著不可告人的苦衷。
她低垂雙眸,望著自己的雙手沉默許久都未說話,當我以為她不願意相告想繼續追問之時,她開口了。
“不是我不肯給他疼愛,而是不敢給。”她止住了淚水,迷茫地盯著門外的皓月淒婉一嘆,彷彿嘆盡了世間悲哀,“有時候,權力真的是很可怕的東西呢,我正是一招棋錯,滿盤皆輸。”
直到戌時,我才由碧遲宮離開,月洗高梧,淒咽悲沉,竹檻透寒。蕙畹聲搖,苔徑紛鋪,飄然塵冷。腳下踩著“沙沙”響的落葉,在這幽靜的翩舞閣內徘徊良久,此時早已人去樓空,珠兒你在黃泉路上走得可安好?姐姐為你報仇可好?讓那些曾經害你的人得到他們應有的報應可好?
狠狠地折下一枝殘柳,再將其折成兩段,最後擲在地上。正如南月所言,祈星沒有理由送匿名信,他不會不知道云珠對祈佑的忠誠,就算殺了雲珠她也會緊咬雙唇不吐露一個字。根本不可能利用她來扳倒祈佑,那麼信到底是誰寫的?難道是祈佑!
方才杜皇后的話又隱隱傳入耳中。
“二十五年前,我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謀害即將臨盆的袁夫人。我怕,怕她生下皇子後會奪去我的後位,奪走皓兒的太子之位。當下我就派了一個宮女朝她的茶水中下了紅花,只想讓她肚子裡的孩子流產,卻沒想到加速了她的生產之期。奴才們都以為她要生了,就請來產婆為她接生,袁夫人太愛腹中之子,拼盡了全力將孩子產出,最後體力殆盡而去。所有人都以為她是難產而死,卻不知是因我那一劑紅花。
“自那日起,我就陷入了內疚自責中,我不該一時鬼迷了心竅去害她,因此種下禍根。後來皇上竟起疑調查起此事,我恐懼之下將那名下藥的宮女殺死,以為此事就此了結。但我發現皇上對我的態度越來越冷淡,目光裡甚至有些厭惡,那一刻我就知道,皇上知道了一切,只苦於沒有證據,無法將我治罪。
“為了自保,我在朝廷裡擴充勢力,勾結黨羽,只想讓皓兒穩坐太子之位,將來登基為帝,就可以保護我這個母后。如若他不能順利登基,那麼我與皓兒將萬劫不復,這個結果我早就預料到了。為了不想佑兒牽涉進這場恩怨,我盡量疏遠他,只為讓皇上將來對他手下留情。
“天下,有哪個娘親不疼自己的骨肉,每對他冷漠一分,我的心如同刀絞。多少次我偷偷前往未泉殿瞧他,多少次差點控制不住想將他摟入懷中,多少次我想告訴他,其實母后是疼愛他的……可是我不能,我已將一個兒子推往風尖浪口,絕不能再將另一個兒子推向懸崖。
“為了與皇上鬥,我已心力交瘁,最後還是輸了。不是輸在皇上手中,而是輸在我一直欲保護的兒子手中。皇上他真的很可怕呢。”
聽完皇后的話,我已猜到,祈佑弒父只有一個原因,他發現了先帝的陰謀。那麼先帝的陰謀又是什麼?莫非他從頭到尾都在利用祈佑剷除東宮的勢力?
“那麼佑兒一定承受了人所不能承受之痛,他該有多麼孤單啊!”
我明白皇后這句話的意思,祈佑承受的痛是,親手將自己的母后送入冷宮,親手將自己的哥哥推上絕路,親手將自己的父皇毒害。這份痛,即使是我都無法承擔。從小就渴望母后的疼愛,卻始終無法得到,父皇給了他一個期望,卻親手將這份期望扼殺,母親的冷漠,父皇的利用,他是何其悲哀?!
靜靜地閉上雙目,回想著雲珠始終不悔的目光,也令我頃刻間恍然大悟。那封匿名信很有可能是雲珠親手送出去的,主使者就是與她密談許久的韓太后。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深愛著祈佑,她的那份只懂付出不求回報的愛。我自嘆不如,真的自嘆不如。
“明日會有人將翩舞閣的奴才遣散至各宮,你打算何去何從?”韓冥無聲無息地走到我身邊,他眸光復雜,含著一絲誠摯。此時再望著他,先前的尷尬已一掃而空,平靜地面對他,露出絲絲笑容,“你覺得我該何去何從?”
“我舊話重提,若是想離開這深宮大院,我去向皇上要了你。”口氣雖冷,卻多了幾份輕柔。
我依舊搖頭,“皇上已經認定我為祈星的人,不可能放我,除非……我將自己的身份和盤托出,若是這樣,我更加不可能離開此處。自踏進這紅牆高瓦中,就注定了我將一生陷入這無休止的宮闈之爭,再無法抽身而去。”
“那你甘願在此受苦?”他沉默半晌,倏然出聲,提高了幾分音量,多了幾分擔憂。
“再苦,再累,再痛我都堅強地走過來了,你認為還有什麼能阻止我?”笑容卻在此時越發奪目,望著他的目光卻多了一絲迷離。 “如今這個世上,我已無一人可信。”祈星的背叛已徹底讓我心灰意冷。
“讓我在你身邊守護你好嗎?”這句話,他似乎壓抑太久,竟連聲音都有一絲顫抖。我搖頭拒絕,我不能再拖任何人下水,畢竟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獨立完成。
他愴然而笑,包含著太多情緒,“誰都有自己想守護的一個人,若你想守護的是祈佑,那麼你,就由我韓冥來守護。”不容拒絕的堅定,讓我愣住,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韓冥!”貫徹整個庭院的尖銳聲響劃破寂靜,我與他一齊側目凝望。靈月公主已疾步朝我們而來,臉上的悲傷卻多過憤怒。我哀哀一嘆,麻煩似乎永遠跟隨著我。
“我自問嫁於你為妻後,安守本分,對於你與母妃、三哥之間的恩怨我也從不插手介入,甚至盡全力在他們面前為你說好話,差點與母妃鬧僵。你卻從不肯多給我一分體貼關懷。現在,你卻將所有的關心給這個丫頭,還要守護她?那我又算什麼?”她痛心疾首地質問,哀傷之色蔓延全身,充斥著我們三人。
韓冥只是望著她,一語不發,靈月臉上的怒氣愈發難看,將慍怒之眸轉凝向我,恨恨地指著我:“你這個賤丫頭,勾引我三哥不成,竟來此勾搭本公主的相公,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閉嘴!”韓冥一聲冷喝,夾雜著濃烈的怒火。
“你叫我閉嘴?我真是不明白,她有什麼比得上我,韓冥你說……她哪點比我強?”靈月越說越激動,瘋狂地扯著他胸前的衣襟。
韓冥也未反抗,任由她不住地撕扯著,以平穩的聲音回答道:“她確實比不上公主,沒有傾世的美貌,沒有高貴的身份,更沒有公主你對我那份誠摯的愛。”
“那你為何……”她的手依舊緊緊扯著他已凌亂不堪的衣襟,傷然淒涼地說。
“因為她值得,她值得我用一生去守護。”韓冥這句話才脫口而出,我與靈月都被駭住。她的手無力一鬆,垂下,整個人如虛脫一般,由於她一直背對著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難道我就不值得你愛?”
韓冥將愴然的目光轉向一直立於靈月身後的我,唇邊勾勒出茫然之笑,“我的心早在第一眼見到她就全部給了她,再容不下任何人的駐入。 ”
他的聲音終罷,換來的是靈月狠狠的一巴掌。四周靜得只剩下我們的呼吸聲在交錯著。我看著韓冥那嚴肅認真的目光,已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我此刻的心境,這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公然坦承他的心。我一直以為他對於我的情感,僅限於我對他的救命之恩。孰不知,竟早已種在他心中,如此深。
臘月已至,除夕將臨。往年此時早已是冬雪散盡,白雪紛紛鋪滿地,可這個潤冬卻未見皚皚冬雪之踪跡,唯有北風吹盡枝頭葉,朔風勁襲衣袂裳。我在井邊洗著厚重的衣裳,雙手早已凍得通紅,腰也直不起來,但是我依舊不斷地揉搓著。這些衣裳都是太后娘娘的衣裳,我若是洗不完就要遭殃,晚飯沒得吃。
自云珠死後,翩舞閣的奴才都被遣散,而我則被遣到太后殿服侍太后娘娘。聽聞那日靜夫人也曾想討要我去百鶯宮做奴才,只不過太后先她一步,靜夫人也不敢與太后為難,就放手了。我很明白太后之所以會點名要我,定是韓冥在她面前懇求了什麼,如若不然,我現在定是在靜夫人那受盡苦頭。我可沒有忘記上回在百鶯宮曾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她更不會忘記。
這個太后打從第一眼見到我起就在為難我,我也不曉其中原因,因為我曾是雲珠的侍女,所以她對我格外戒備?
“你聽說沒有,正月初一昱、夏二國的皇上都會來亓國朝見皇上噢。”與我一同洗衣的宮女淡雲突然說道。
“是麼?”我依舊不停手中的動作,狠狠地揉搓。
“到時候會有一場盛宴啊,我若能去瞧瞧就好。”她發出嘆息的感慨,似乎真的很期待去瞧瞧。
我也因她這句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立刻側首問道:“什麼盛宴?”
“你還不知道嗎?昱國的皇后靈水依,夏國的皇后陳纓鳳都會在宴會上獻舞。而我朝為東道主就有杜皇后、靜夫人、鄧夫人皆會獻舞,我最期待的還是靜夫人的舞姿。聽別人說過,她的舞姿宛若天水洛神,翩若驚鴻之勢,一旦看過她的舞蹈將會終生難忘,而靜夫人也正是因一曲“狐旋”舞獲得皇上的垂愛,一朝封為夫人,受盡萬千寵愛的。”
她後面再說了什麼,我都沒聽進去,只知道,那場盛宴是個關鍵。我將滿手的水漬用力甩乾,一個箭步往太后殿跑去,而淡月則是驚愕地望著我。
當我氣喘吁籲地跑進太后殿時,卻看見韓太后與韓冥正在說些什麼。她一見我沒規矩地衝撞進來,立刻將臉沉下,“太后殿是你這個奴才隨便亂闖的地方?”
“太后娘娘……關於正月初一的晚宴,奴才想……”
“不行。”出乎意料截斷我話的人竟不是韓太后,而是韓冥,我驚訝地望著他,心中還有不解,他為什麼要阻止我?
我凝視了他好一會兒,見他不語,我又將目光投放到太后臉上,“奴才是想在盛宴那一日……”我的話又被韓冥的一句“不行”給截斷,我憤然地瞪著他,他彷彿沒看到我的目光,淡淡地朝太后行了個禮,“臣帶這個不守規矩的奴才出去。”
“慢著。”太后突然出聲阻止,優雅高貴地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著我,“你說下去。”
“奴才是想在盛宴那日為三國皇帝獻舞。”我迎上她的目光,無一絲怯懦,更多的還是自信。我知道,若此刻我的氣勢上有一絲破綻她就會斷然拒絕我。
“就憑你嗎?”她彷彿沒看夠我,竟在我身邊繞了一圈打量著我,我淡笑而回視她的不屑之色,“娘娘您先看了我的舞姿再作決定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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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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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18 22:18:59
第 八 章 • 鳳舞震九霄
正月初一,皚皚皓雪,卻笑孤梅。
將青絲全數集於頭頂,後分為幾小股,每股彎成一個圓環,這就是南宋頗為流行的飛天髻。頭頂嵌上鳳凰金冠,配合著我橢圓的臉,更顯玲瓏嬌美,飄灑婀娜。臉上並未施粉抹朱,而是用眉筆巧致地為我那雙清澈的雙眸描上眼線,更顯靈動。身披紅綾朱緞絲綢裁制的百鳳朝陽裙裳,輕貼肌膚,絲滑沁涼之感由心而生。
此次我的裝扮皆由韓太后一人著手打理,在眾奴才的眼中我是何其榮幸。可我明白,此次的梳妝,太后在將來會要我加倍償還,這就是債。
早在三日前,夏、昱二國之主皆攜自己的皇后先後來到亓國,被安置在中宮的金翔殿住下,而今日正是盛宴舉行之日。天下人都明白,夏、昱二國早就歸順臣服於亓國,此次前來只是進貢珍寶、割讓城池。獻舞之說,也只不過是為讓此次盛宴更加豐富多姿,以示亓國歌舞昇平之態。
“太后娘娘……我們再不去養心殿就晚了。”淡月忍了許久,終還是控制不住開口提醒,她的個性一直都如此急躁。
韓太后輕笑,她的指尖撥過我的髮髻,後移至我的臉頰,溫熱的指尖不斷在我的雙頰四處游移,“這次的晚宴,哀家只期待雪海一個人的表演。”
我安靜地坐在妝台前,從銅鏡中看著太后那滿意的笑容,詭秘邪異。突然,她單手掐住我的下顎,我的頸項順著她的力氣而高仰,只聽她冷冷出聲,“此次若因此得到皇上的垂青,可別忘記,是哀家給了你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奴才……銘記於心!”她的力道之大讓我疼得已無法完整清晰地說話。
她滿意地一笑,倏然放手鬆開我的下顎,恢復了一向的和藹之色,回首對淡月吩咐道:“移駕養心殿。”
當我們至養心殿時,盛宴早已開席,太后悄然入座,未驚動他人。只見她俯身靠在祈佑耳邊說了些話,他先是凝重地沉思,後微微點頭。太后笑著朝一直在外觀望的我點頭,示意皇上已經應允我出場獻舞。按規矩來說,我這個小小的奴才是萬萬沒有機會在此等盛大的宴會上獨舞的,但太后卻有這個能力為我爭取到這個機會,我很好奇,她到底對祈佑說了什麼。
目光不自覺地移向正座皇上右下首的連城,他的眸光飄忽不定,卻依舊清雅明澈,風雅絕美的笑容一直掛在唇邊,不時舉起玉瓊佳釀一口飲盡。於他身邊端莊而坐的正是靈水依,粉妝玉琢,雍容高貴,其美,魚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絕跡。若我對人說起,將我容貌盡毀的正是這個端莊溫婉的靈水依,根本沒有人會相信吧?如今她已是一國之後,還會與連胤有所染指嗎?
再微側首望著皇上左下首坐的夏國皇帝,我的二叔,不惑之年,兩鬢微白,額略有皺紋。他一直盯著殿中央正翩然起舞的靜夫人,手掌時不時隨著歌聲而打節奏,很是享受。
“雪海,待會兒就該你獻舞了,緊張嗎?”淡月輕輕拽著我的衣袂問。
“有何緊張,如往常那般起舞便是。”看她竟比我還緊張,身體都略微地顫抖。
“可你是一人獨舞啊!”她用力甩甩我的胳膊,想提醒我。
“你放心。”輕輕拍拍她緊握我胳膊的手背,示意她放鬆,不用為我過多擔心。
將目光深鎖殿中眾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宮女所簇擁的靜夫人,她雙手柔嫩輕拂宛旋,身姿綽約,纖腰擺動,細腿輕揚,每個動作都恰到好處,盡顯美態,連貫不雜。將其全身之獨特發揮得淋漓盡致,已有近兩個月身孕的她還能將此舞跳得如此妙美,真是讓我驚嘆。
終於,她以四個曼妙的迴旋舞步結束了她最拿手的“狐旋舞”,博得滿堂喝彩,久久迴盪四周不散。她滿意地向眾人行了個禮退居自己的席案。
“夏、昱二國的國主認為朕的愛妃表演如何?”祈佑淡笑而問兩側的皇帝,最後將目光深鎖在靜夫人身上,柔光四泛。
“我還是第一次見如此回風妙雪之舞,撼動我心。皇上真是好福氣,有這麼才貌雙全的妃子。”夏皇大力稱讚。
相較於他的讚嘆,連城卻顯得格外淡漠,只是說了句,“不錯。”
“看來昱國主看得併不稱心,那麼哀家再推荐一名女子前來獻舞。”太后清了清嗓音,由鳳椅上起身,明亮清脆之聲飄蕩於四周,“話說飛燕能掌上舞,她可謂是能曼空舞。她是哀家見過的最出色的獨舞者,今日她將為二國國主帶來驚天之舞——鳳舞九天。”
我抽出一方藏於衣襟中的朱紅錦帕,輕輕推開,再將其纏於臉上,蒙住了半邊臉。淡月奇怪地望著我的舉動,才想開口問原因,卻聽聞太后召我進正殿,我立刻翩然而出,由於我一直赤足行於冰涼的地面,寒意由足心傳遍全身。
當我站在殿中央,擺好朝鳳起舞之勢等待琴音響起之時,我聽見有酒杯打翻之聲。覓聲而望,正對上連城不可思議的目光,激動、疑惑。我立刻心虛地收回目光。
琴音乍響,我雙手頓張,長袖兩方而張揚,輕逸飄塵,隨風飛舞。足輕點地面,瞬間將力凝於足尖,再使巧力翻身躍起,輕易地於空中翻旋三圈,後穩穩落地。雙腿輕彈而起,飛躍成一,連貫有序,綽約多姿,纖柔膩舞。在落地時很不巧地又對上連城的目光,我的心一顫,險些未站穩,幸好及時回神,無傷大雅。
聽琴音乍到高潮,我流轉衣袖仰頭揮灑於天地之間,順勢將藏於衣袖中的紅綾拋出,順利將其勾纏上大殿正上方頂梁寶柱,雙綾交纏。纖手緊握,凝氣丹田之上,借力而上,飛躍半空。腰姿弄正回舞,旋身輕擺,宛若鴻雁翩飛,漫步雲端,身輕如燕,飄然裙擺隨風四散而舞。猶若飄仙逸塵之勢,但聞得琴音戛然而止,我單手緊纏紅綾三圈,單腳扣紅綾四圈。待琴聲貫徹雲霄絕響之際,我側身疾旋,一連九個空中旋舞,勢如疾風一掃而過。這就是鳳舞九天之最高境界——九旋舞。
當我體力殆盡,悠然落地,以鳳凰展翅之姿結束此舞時,沒有人喝彩叫好,周圍一片寂靜。我偷偷掃過四周皆愣愣地望著我的人,最後瞧了正上方的祈佑一眼。他此時已離坐而起,驚然凝視著我,目光中竟閃著莫名的心痛,對上他的目光我的眼眸悄然蒙上一層水汽。
他突然舉步朝我而來,可有一人卻比他的速度還要快,健步如飛地閃在我面前,將我蒙在臉上的面紗扯去,是連城。
他的目光由最初的激動轉為黯淡,而祈佑眸中那份傷痛倏然散去,眉頭深鎖,淡漠地望著我。
“皇上,我有個不情之請。”連城突然握起我的手,側身回望祈佑,“我要這個女人。”
祈佑莞爾一笑,“你是想要朕的女人?”他信步走下一層層金階來到我身邊,將我拉入懷中。同時,連城也鬆開了他緊握著我的手。靠在祈佑懷中,我徹底僵住,這份熟悉的感覺頃刻傳遍全身,多麼想就此長居在他寬厚溫暖的臂彎中。
“她是皇上的妃嬪嗎?”連城的眉頭深皺,詫異之色一閃而過。
“當然,她是朕的雪婕妤。”祈佑的手臂又使了幾分力道將我按入懷中,以示他的佔有權,目光更是堅定不移,不容人懷疑。
連城深深凝視了我一眼,苦澀一笑,表情也緩和下來,“恕我唐突。”
祈佑冠玉斯文的臉上帶著春風沐人的淡笑,只有我看出他笑眸中隱含著絲絲寒芒與肅穆的冷酷。 “朕的愛妃舞姿傾世絕美,難免引得一向冷靜自持的昱國主動容。”他的余光瞥過我,眸光驟冷。我的手心因他的目光已透出冷汗,深莫能測的感覺,使我不敢動分毫。
“朕乏了,先回寢宮,你們繼續。”他驟然將方才的凌厲斂起,悠然笑道,也不等眾人有所反應,在眾目睽睽之下緊握著我的手離開養心殿。
外邊冬雪未融,白茫茫地籠罩宮牆、樓閣、殘枝、石階,我衣著單薄。冷風一陣陣吹起我身上的輕紗綢衣,飛舞飄逸。未察覺寒冷,只因我的手始終被祈佑那隻厚實溫暖的手緊握其中,我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掩飾了多少失落只有自己明白。
“踏雪也無痕,紅衣亦赤足。”一聲輕吟喚回了我的思緒,望著突然止住步伐側首回望我的祈佑。我微愣片刻,才驚覺自己正赤足立於雪地間而不知,冰涼之感傳遍全身,終於察覺到寒冷之感,不禁打了個冷顫。
他倏然鬆開我的手,一陣濃濃的失落油然而生,卻又見他躬身將我攔腰橫抱而起,我一陣懸空,手不由得勾上他的頸項,愕然地望著他此舉,不知所措。
他神色沉靜,似有所思,“怎麼可能……如此相像。”淡然的語氣將聲音拉得格外悠遠綿長,像是含著無限困惑。
微愣一下,沉吟一想其中含義,內心百感交集,一時難以分辨。只能蜷縮在他懷中,享受著這刻屬於我的溫暖,就連淚水悄然滑過方自知。他低頭深凝我一眼,“為何落淚?”
我不語,只是緩緩地閉上眼眸,卻聽頭頂又傳來他低潤的嗓音,“不論你先前是誰的人,從這一刻起,你是朕的女人。”他的聲音暗藏隱忍與警告,我心知他還是將我當做祈星派來的奸細,他對我依舊有警戒。
“祈佑……”我輕喃出聲,突然感覺到他的腳步頓在原地,身體有那一刻的僵硬,但是立刻緩和下來,又繼續前行。我多麼想告訴他,我就是馥雅,被你環抱在懷中的人,就是馥雅啊!
內心泛起傷感,真真切切地敲打著我的心,聆聽他平穩強健的心跳聲,腦中一片空白。
當我再次醒來之際,才發覺我竟安靜地躺在皇上的龍床之上,我霍然彈身而起,正對上右側正在龍案上批閱奏章的祈佑一雙費解的眸子,他笑道:“你醒了。”
我尷尬地將身子移下床,卻見他朝我走來,雙手撐在我兩側,望著正坐在床邊緣的我,我嚥下一口清痰,緊張地望著他,“皇上我……”
“以後你就陪在朕身邊好嗎?”他伸手拂過我額前一縷青絲,目光閃爍著柔情,可是我知道,他此刻望著的人,是馥雅,不是我。
多麼可笑,難道馥雅不是我嗎?苦澀如泉,頃刻湧入心間,我張了張唇,“皇上,其實我就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突然打斷我,不讓我繼續說下去。
“你知道什麼?”我錯愕地凝視著他。
他深吸一口涼氣,後緩緩吐出,再低沉地將話語逸出口,“你是祈星的人,我不在乎。只要從這刻起,你真心待朕,朕所有的事都能不計較。”
我慘然一笑,伸手握住他置放在我左側的手,輕柔相握,感覺到他明顯輕顫:“皇上,以後就讓奴才陪伴您左右,奴才不想讓您再孤單下去。”
他訝然望著我,神色迷茫不解,後還是用力點下頭,將頭輕靠在我的雙腿間,如一個受傷的孩子般。我輕撫過他線條分明的側臉。好久好久,沒有如此真實地感受到祈佑了,或許,就讓他把我當做馥雅,沒有必要的話,我絕對不會告訴他我的真實身份。
我們一直這樣安靜地坐著,享受著此刻的寧靜,我的心中不時湧現出一個天真的想法:若能永遠與他這樣相依而靠,並肩而臥,那該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但我知道,這只是奢望,就算他知道眼前之人就是馥雅,他也不可能只屬於我一人,畢竟他是一朝君主,一代帝王,怎能獨屬我一人?
望望依舊靠在我雙腿上的祈佑,似乎已然睡去,很安詳,我的雙腿雖已麻木,卻也不敢動,生怕會打擾他此刻的沉睡。早已夜幕降臨,緊閉的朱門早已將外頭呼呼的北風阻絕。透過微掩的紫檀木窗外頭的景色映入我的眼簾,似乎下雪了呢。詩興突然湧入心頭,我低喃:“夜深知雪驟,時聞折竹聲。”
“皇后娘娘,您不能進去……”外頭隱隱傳來總管太監徐公公刻意壓低的聲音,我一顫,竟然忘記我今日實在太出風頭了,此次皇后來若是見到我竟在皇上的寢宮,將來定是危機重重。
祈佑突然睜開犀眸,駭了我一跳。他是被外頭的聲音吵醒,還是根本沒有睡去?他輕輕將倚在我腿上良久的頭抬起,惺忪地望了緊閉著的朱門一眼,慵懶道:“讓她進來!”
我一聽他的應允之聲,立刻從龍床上彈身而起。雙腿已無知覺,漸漸又傳來絲絲疼痛,加上輕顫酸麻,很難受,況且,我依舊赤足而立。
當朱門打開後,一身珠光寶氣的杜莞踏入門檻,髮梢掛著幾點未散去的雪花。而祈佑已恢復以往的王者之態,傲然坐在床上,睥睨著杜莞。
“皇上,您怎能讓卑賤的奴才來養心殿!”她略微有些激動,單手指著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我。
“朕說過,她是朕的雪婕妤。”犀利之光掃過她,再凝望著我,目光含笑。
杜莞聽著他的話,竟一時無法言語,只能慍怒地盯著我許久,胸口的起伏證明了她此刻的憤怒。我一直低著頭,不敢也不想說話,多說只會惹得她對我的憤怒使成見更深。
“皇后找朕何事?”他輕輕整了整方才躺在我身上而凌亂了的龍袍,口氣很是淡然。
皇后不回話,只是望了我一眼,用眼神示意我應該迴避退下。注意到這古怪的氣氛,我很識趣地行了個禮就此退下,祈佑也沒有多說其他。看來,他與杜莞之間也有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我赤足行走在沁涼的迴廊中,放眼望著夜空漫漫飄舞的飛雪。連城是否在正殿中已認出了我?畢竟,我的《鳳舞九天》只有他一人看過,他真能憑一舞認出我嗎?若真認出了我,他又將如何?是放手將我交給祈佑,還是揭發我的身份,讓天下人都知道祈佑曾勾結夏國逃亡而去的公主?這樣所有人都知道他曾經的陰謀野心,祈佑又該如何自處?
或者是我想得太過入神,竟撞上一堵堅硬的“牆”,我一聲呼痛,驟然仰頭看向來人,臉色立刻慘然一變。
“這不是鳳舞九天的雪婕妤嘛!”低沉地笑了幾聲,我聽著二皇叔別有用心的一句話,心中有著小小的震動。稍喘一口氣,恢復如常,“參見兩位國主。”
盡量閃避著連城若有所思的目光,只見二皇叔突然大笑,格外狂妄,笑聲不斷來回飄蕩於迴廊間,格外刺耳。我的心一緊,難道他發現了? !
“真的難以想像,此等平凡普通的女子竟有如此舞才,罕見罕見。”他回頭看著面色異樣的連城,“也難怪昱國主在殿上如此失態。”
我情不自禁地鬆了口氣,原來是因此事。卻見連城神色複雜,眼神流露隱痛,目不轉睛地盯著我,“亓國皇帝真是享盡齊人之福。”此話聽著別有深意。
暗自猜想著他說此話的真正目的,卻已見他越過我,揚長而去。而二皇叔則是輕蔑地一笑,隨之離去。在與我擦肩而過之時,清楚地聽見一聲冷哼由他鼻腔中傳出。我僵在原地良久都無法再回神,直到祈星的出現,望著他隱在陰影中的側臉,我頓時無法開口說話。
“我們再去喝一杯吧。”他的聲音平淡,聽不出高低起伏,我勾起莞爾一笑,“好呀。”
又是錦承殿,又是一桌家常小菜,又是我倆對坐,只可惜早已不如當日那般可以把酒暢談。他一連飲下三杯酒,後又凝視著空杯,始終不說話。而我則是靜靜地坐著,沉浸在這略帶詭異的氣氛中,也未打破。
“丫頭……”他突然舉杯對著我,“對不起,我利用了你對我的信任。”一口飲盡,再倒一杯,又舉起對著我,“對不起,我害了雲珠。 ”
我望著他,笑出了聲,聲音卻是如此諷刺。給了我一刀,再來對我說兩句對不起,他以為這樣就能彌補他做的一切嗎?我為自己倒下一杯薄酒,“臭小子……”我輕輕舉杯,此次再叫他臭小子,只覺一切都變了,“謝謝你,在陰山放過連城。”我飲盡,刺辣之感如火燒小腹,再倒下一杯,“謝謝你,給了我如此深的傷。”
我飲盡之後,將酒杯用力放下,響聲迴盪。我悠然起身,側首離開。才邁兩步,他就叫住了我。 “潘玉,從今往後,我們兩不相欠。”
一聽他這句話,我立刻轉身,勾起嬌然一笑,“那麼,我就可以放心了。”對上他的目光,我心下一凜,盡量將臉上的笑容表現得更加自然,最後還是轉身離開了這個錦承殿,毫無留戀。
我一路漫目而行,也不知走到哪兒了,只知道自己已再無力氣走下去,乾脆蹲下,雙手撐在冰涼的雪地間,凍了我的雙手。
雙手捧起一堆白雪,我凝視良久。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吟完我就笑了,雪,梅,本就不該相似,更不能稱絕。
“潘玉!”韓冥的突然出現,讓我猛一回神,他這麼大聲叫我潘玉,萬一讓人聽了去怎麼辦。
“你怎麼獨自在這兒?太后在等著你回去。”他的眼中隱含緊促,已將聲音刻意地壓低。
我動了動唇,放聲一笑,他被我的笑搞得莫名其妙,我只是沙啞地說道:“我不認識回去的路。”
他錯愕地瞅著我半晌,神情一變,輕笑出聲,後回首背對著我蹲下,“你不是不認識回去的路,而是你已無法將此路走完。”
笑容斂去,望著他躬著的身子,寬厚的雙肩,思緒百轉。卻又聽他開口了,“既然這條路如此難走,就由我背你走過吧。”
輕咬雙唇,猶豫片刻,終是趴至他的背上,由他背著我走向漫漫長路。這條路真的很難走,況且我還是赤足而行,真的無力承受。或許此刻的我是自私的,我真的想自私一次,我想要有個人陪我走下去,累的時候可以扶我,痛的時候可以慰我。
“韓冥……”我輕喚一聲,“我能相信你嗎?”祈星的背叛早已如烙印般,深深地在我心中砍下一刀,我不能再承受另一個人來加上一刀。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緩慢而有節奏地背著我一步步朝前方走去。我側首望漫天之飛雪,喃喃問道:“為何雪沒有顏色呢?”淒然一笑,“記得有人曾對我說,雪本有色,只因它悲傷地忘記該有的顏色。”很傻,很蠢的一句自問自答,連我都覺得好笑。
“韓冥,我的名字,叫馥雅。”這是最後一次選擇信任,所以我將自己的真實身份托出。或許我能預見韓冥如祈星那般無情地將我對他的信任踐踏。可我必須給自己一個期待,期待在這噬血的皇宮中還有真正能信任的人。若是這個世上真的不能信任任何人,那該是多麼可悲之事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2:29:46
福壽冷爭鋒(1)
次日,我由伺候在養心殿的太監總管徐公公領入擷芳院,與數十位婕妤同住,跟隨在他後頭,我的頭有些昏沉,暗想因是昨日受了風寒,導致今日提不起一點精神來。百花凋零唯枝殘,風勁雲淡融露雪,天地一色,瑣窗淡淡,淺羅衣潤。廂門外徘徊著幾位年紀稍輕的小姑娘,格外清澈水靈,一雙炯然的眼珠隨著我的身影而動。
“各位小主,這位是新來的雪婕妤。”徐公公只是草草將我的身份介紹,後領著我走向東廂最後一間廂房。
一推開門就嗅到一股濃濃的灰塵之味,格外刺鼻。徐公公用手揮了揮在眼前飄散的暗塵,“小主您就在這先委屈幾日,待皇上召您侍寢後,晉封為嬪指日可待。”
我因灰塵的撲鼻,輕咳幾聲,再從手腕上摘下一枚翡翠玉鐲,交遞給徐公公,“以後還要仰仗公公您。”原本一直推脫不肯授的他一聽我此言,便笑咪咪的收下,偷偷塞進了懷中,“一會奴才派個手腳麻利的奴才前來伺候著。”
我微笑著送走徐公公後,便輕坐於方木小凳上,單手撐著額頭靠在桌上小憩,真的很累。全身彷彿快要散架般,很想躺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覺,卻又無法安然睡去,腦海中湧入的皆是這幾日所發生的事。
祈星的利用,雲珠的死,太后的告戒,以及先帝那不為人知的陰謀,還有……我對韓冥的愧疚。因為,從昨日答應他背我走完那條路之時,就已開始利用他。利用他與太后的關係,利用他與皇上的交情,所以我向他坦承了我的身份,只為讓他信任我。並不擔心他會將我的身份公諸於世,因為他沒有理由。或許……更多的還是那份對他的信任吧。
宛然一嘆,頭疼的更加厲害,我想……我真是病了,突然,只覺右肩被人重重一拍,駭得我原本混濁不嵌的頭腦立刻變清晰,戒備的盯著眼前兩位笑的格外純真無邪的女孩。如此天真的笑顏,在我身上早已不復在,算算日子,再過三個月就滿雙十年華,算是個老女人了吧。
“你就是他們口中的雪婕妤啊!”聲音清脆,宛若黃鶯出谷,清晰悅耳,讓我心頭暢快。眉若遠山,星眸熠熠,國色天香,只是身上多了幾分稚嫩。
“你們是?”我有氣無力的問道,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與她一樣精力充沛。
“我是蘇婕妤,她是楊婕妤。”方才說話的姑娘又開口了,突然緊握住我垂放在桌案上的手,“我聽聞昨日你的一曲鳳舞九天乃驚天妙舞,奴才們傳的可神乎了,連我都好奇什麼樣的人竟能將一向以舞為傲的靜夫人給壓了下去,今日一見……”她的聲音由最初的興奮期待轉為失望,剩下的話隱遁在唇中。
福壽冷爭鋒(2)
卻見楊婕妤輕輕扯過蘇婕妤,柔美朝我一笑,“我相信,能撼動滿殿,艷惊四座的雪婕妤定有不凡之處,而容貌所謂其次。”優雅的嗓音,宛若百靈低鳴,暖耀四方,“況且當今聖上並不是個貪圖美色的君主,反之,他喜歡有才華、智慧、更能懂他心的人。”
“你如何得知?”有些許訝異她說的話,根本不像出自一位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之口,如若蒙得聖寵,想必她能很安然自處於后宮之中吧。
“聽奴才們說多了,自然也就知曉一二。”她單手撫過耳邊散落的流蘇,自然柔美,清麗脫俗,“況且,靜夫人不正是一個例子嗎?皇上愛她的舞才、詩才、慧才。”
一聽她這樣說起,我便驚愕而望,胸口悶的喘不過氣來,“靜夫人……如何蒙得聖寵?”
“這我知道。”蘇婕妤立刻插聲而入,“她曾是一位船主的千金,也不知犯了何事,被當時還是漢成王的皇上給抓進大牢。而她的父親身子本就不好,一聽女兒被抓進大牢,一病不起,終是病死榻前。而她在牢中聽聞父親的死訊立刻慟然大哭,日夜吟唱武帝司馬炎妃左棻所作之詞,
骨肉至親,化為他人,永長辭兮。
慘愴愁悲,夢想魂歸,見所思兮。
驚寤號眺,心不自聊,泣漣湧兮。
此曲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守牢的侍衛們都不忍之,皇上更是被她的曲子所動,當下釋放她,並收為妾。 ”
“等等……我怎麼聽說她是靠一曲狐旋舞而獲得皇上的垂青?”我立刻想起數月前淡云同我說過的話,心中甚是不解。
楊婕妤倩兮一笑,揚起唇角,“我還聽說,靜夫人是因很像皇上摯愛的女子才蒙如此恩寵呢!誰真誰假早已說不清,反正靜夫人在后宮就像一個傳奇。”
“對呢,況且她現在已有兩個多月的身孕,往後……若是產下皇子說不定還會被封為太子,真的很羨慕她……”只聽得蘇婕妤喋喋不休的聲音徘徊在我耳邊,我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些什麼,只覺口乾舌燥,目光迷離,思緒混濁,四肢無力。最終我的意識漸漸沉入黑暗。
福壽冷爭鋒(3)
我在病榻上一連躺了兩日,期間蘇婕妤與楊婕妤來探過我多次,被徐公公指派來伺候我的心婉一直對我悉心照料,御醫為我開的藥方也是一日三次準時煎好送到我面嘴邊。病情才稍加好轉,就听有奴才傳話,說是靜夫人今夜設宴百鶯宮,款待眾位婕妤。
所有人都興高采烈的在廂房內梳妝打扮,只為給靜夫人一個好印象,說不准就能將她送到皇上面前侍寢,一步登天。
“小主,您就別去了,奴才去給靜夫人禀報一聲。”心婉有些擔憂的凝視我。
“不可。”我由榻上起身,穿起繡鞋走至水盆邊,輕用適溫的清水潑拭我的臉。
她為我遞來方巾,讓我擦拭臉上的水漬,還是不放心的說,“可您若在宴上失態……”
我笑著將殘珠拭乾,“不去赴宴才是真正的失態。”走至青木妝台前坐下,凝視鏡中那張憔悴無一絲血色的臉,喟嘆一聲,若我沒猜錯,靜夫人此次設宴的目的很可能是沖我而來。若我沒去,她還不怒火攻心,認定我心高氣傲,故意藉口推脫不去,那我的處境就更加危險。
當日申時,我與數十位婕妤至百鶯宮拜見靜夫人,她打賞了我們每人一枚玉蝴蝶,小巧精緻,入手沁涼。晶瑩通徹,是上等好玉,她出手果然闊綽。
“各位婕妤生的一副仙姿玉色,又乖巧惹本宮歡心,相信皇上一定會喜歡的。”她掃過所有人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我臉上,別有深意的說道, “雪婕妤於兩日前在養心殿一舞,本宮還真是記憶猶新,至今仍回味無窮。”
聽她語中帶刺,目光含異,我只是恭謙的回了一句。 “夫人謬讚。”
但見她嬌媚一笑,將目光收回,轉投向眾人,“只要眾位婕妤忠於本宮,蒙受聖寵皇恩只是早晚,但是,若有人心懷邪念,欲想顛覆后宮,本宮絕不輕恕。”她悠然又將目光轉投到我身上。
我彷若沒瞧見她警告的目光,隨著眾婕妤齊聲道,“奴才們誓死效忠靜夫人。”
她斂起凌厲的目光,巧笑盈盈,“好了,隨本宮去福壽閣聽戲吧。”
淡霧彌空,北風呼號,我坐在靜夫人右下首第四位,隔了有一小段距離,坐我身邊的是楊婕妤,她的目光一直伸瑣戲台上的戲子們正表演著民間廣為流傳的《牡丹亭》。
牡丹亭全本我幼時也曾偷偷讀過,講述杜麗娘和柳夢梅一段離魂相愛之情事,為此我曾偷偷抹下不知多少淚,我尤其喜歡書中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至今仍深有感觸。
當我們聽到高潮之即,卻聽聞皇后娘娘來了,我們皆起身而行禮,只見她目光深凝靜夫人而朝她款款而去,如一隻高傲的孔雀,唇邊淨是偽善之笑,這就是后宮的生存之道吧,不論你有多厭惡站在你面前的人,你都不能表露出,只能用笑容掩飾。
“聽聞妹妹邀請眾位婕妤在福壽閣聽戲,本宮也來湊湊熱鬧,妹妹不會不歡迎吧?”她的聲音雖很輕柔,卻藏著不容拒絕的威嚴。
“怎麼會呢。”她退居一步,移至副首位前,邀請皇后坐下,“皇后娘娘請上坐。”
待皇后座正,她也悠然而座,眼中閃過昭然的厭惡之色,隨即很快斂起。
福壽冷爭鋒(4)
她才聽了幾句就側首問靜夫人,“牡丹亭?妹妹怎麼喜歡此等戲曲。”
“遊園驚夢,緣定三生。此戲感人至深。”她說此話之時,臉上露出迷人的淺笑,藏著憂傷。我很驚訝,她竟有如此性情。
“可牡丹亭終究是禁書,撤了吧。”皇后一聲令下,將唱的正盡興的戲班子打斷,後沉思片刻,才開口道,“換馬巍坡。”
靜夫人眸中閃過隱隱不悅之色,卻還是未說話,一語不發的盯著已經得令換戲的戲子們,正聲情並茂的表演著楊貴妃即將在馬巍坡上吊而死的戲份。
“妹妹你瞧,這楊玉環曾經也是三千寵愛於一身的貴妃,可她的下場終究還是落得如此淒涼。曾經的浮華皆如過眼煙雲,可悲啊!”皇后的聲音很大,似乎想讓在場所有人都聽見,明白人一听就能發覺她話中對靜夫人的隱射。
“但她與唐玄宗的愛情也成為千古絕唱不是嗎?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平靜的娓娓道來,但是語調中卻透著無比自豪。
我雙手緊握,關節泛白,靜夫人與祈佑的感情,似乎早已超出了我的想像,是嗎?他們之間的感情,已如楊貴妃與唐玄宗之間那般堅貞不移嗎?我已經開始懷疑祈佑對於靜夫人,真的只因她似我嗎?
皇后不再說話,我下首的楊婕妤卻嘆了一聲,我奇怪的凝著她,小聲低問,“為何而歎?”
她微微蹙眉,用比我還低的聲音道,“曲眉豐頰,清聲而便體,秀外而惠中。飄輕裾,粉白黛黑者,列屋而閒居,妒寵而負侍,爭妍而取憐。”她僅用了韓癒的短短兩句話,就將此后宮的情景刻畫的繪聲繪色,實在難得。
我問道,“為何有此感慨?”
她淒然一笑,“一入宮門深似海。”說罷便垂首,似乎陷入自己悲傷的往事中,“我本不願進宮,但是父親母親硬是要將我推入這寂寞深宮,我對他們有恨,但他們終究是我的父母。”
“也不知為何,自從看了雪婕妤在養心殿一舞,現在看再好的戲都索然無味。”當我還在靜靜聆聽楊婕妤說著自己悲傷的往事時,皇后的聲音卻從側前方傳來,我順音而望,“不知本宮可有幸再賞你一舞?”
立刻由椅子上起身,福身而跪,“奴才身子不適,怕是不便再舞。”
靜夫人倒是一笑,眸光也凝向我,“皇后娘娘怕是再無眼福賞舞了,雪婕妤的舞姿只為皇上而起。”
皇后神色一黯,“是本宮不夠分量?”略帶警告之音隨著冷風傳入我耳中,暗想今夜若是不舞的話,她定然不會罷休,但是以我現在的身子來看,要再跳鳳舞九天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靜夫人祥裝輕嘆惋惜,“皇后娘娘還不知道嗎?皇上親口指明今夜由雪婕妤侍寢。”
我與皇后皆微愕,怎麼我沒有得到這個消息?是靜夫人故意在皇后面前捏造此事,還是她早就打定主意今夜要壞我侍寢之事?
“難怪架子如此大,想爬上枝頭當鳳凰嗎?”皇后倏然而起,冷凜的目光直逼向我,“雪婕妤,本宮就把話擺在這兒了,只要有本宮在,你就不要妄想上龍床。”
直到福壽閣所有人都散去,我依舊跪在地上,任北風無情的拍打在我身上,捲起暗塵。溫靜若,你這一招確實挺高明,將我與皇后糾扯在一起,你卻安然抽身而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2:34:47
覆水也難收(1)
當夜皇上確實沒有招我侍寢,我更是沒有聽到任何風聲,心中也暗生疑惑,卻也是一笑置之。只是偷偷準備了一些飯菜,再次前往碧遲宮看望那位神智有些許混亂的杜皇后,我並無他意,只是想從她口中多了解祈佑。
再踏進碧遲宮只覺一陣寒氣襲身,比起上次多了幾分陰森之感,手中的燈籠忽明忽暗,隨風搖曳。我不住的合了合身上的錦裘,仍抵不住寒氣,打了個哆嗦,小心的推開緊閉的門。
“吱——”刺耳的一聲輕響,我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氣,食盒與燈籠頃刻間劃落,摔在地上,發出更大的聲響。我瞪大了雙眼,望著眼前的一切,一聲尖叫聲劃破蒼涼冷寂的宮院,格外淒厲,最後四肢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一柱香之內,碧遲宮已火光點點,侍衛們將空寂的冷宮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洩不通,當他們將吊死在房樑上的屍體卸下抬出時,我依舊癱坐在地上,呆滯的望著一例死氣蒼白的杜皇后,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皇上來到此處,我依舊無法言語,呆呆的凝視著他呆站在杜皇后的屍體前,良久。眼中藏著憂傷之色,他緊握雙拳,“怎麼死的!”短短四個字卻帶著危險無比的氣息和不帶感情的冷然。
“應該是上吊自殺。”一旁的侍衛戰戰兢兢的回了一句。
而正蹲在地上驗屍的仵座,突然大喊一聲,“不對,娘娘是他殺。皇上您看,脖子前面的淤痕有兩個,一深一淺,頸上的淤痕蔓延了整整一圈,如此清晰。定然是兇手從她身後先用白菱將其勒死,再吊上樑。”
祈佑猛然將目光盯向我,隱帶森然,“你怎麼在這?”
“我……我來給娘娘……送飯。”聲音中有幾分顫抖,卻極力控制著。
“皇上,娘娘手中握著這個。”仵座怪叫一聲,由她手中取下一塊玉佩遞於祈佑,他接過一看,臉色即變。後將玉佩緊緊捏在手心,轉向眾侍衛,“去把晉南王給朕請來!”那個“請”字用的格外冷厲,背著光的臉忽明忽暗,隱約感覺,即將有一場大變。
祈佑上前扶起我,目光閃爍有異,盯著我良久,終是重重的吐了口氣,“受到驚嚇了?”
“皇上……您的……母后。”控制不住的眼眶一熱,淚水就此湧出,他立刻伸手接住我落下的幾滴淚,另一手則輕輕為我拭去淚痕。
“可見到有可疑之人出入此處?”他低聲問,卻夾雜著幾分沉鬱,猜不出喜怒。
我立刻搖頭,“我一推開門,就見娘娘已被吊在房梁之上。”
他輕輕握著我的手,良久都未在言語,直到祈星被幾位侍衛給“請”到此處,他依舊輕握我的手,溫暖之感油然而生,撫平了我被驚嚇的心。
“晉南王,一個時辰前,你在哪,在做什麼!”他淡漠平靜的問道。
“已然就寢!”他似乎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格外凝重的回答。
“誰能證明!”祈佑步步緊逼。
他聲音啞然一緊,“沒有!”很僵硬的兩個字,似乎已經將事情往最露骨的一處帶領,我只覺祈佑的手一緊,有汗水滲出,傳至我的手心。
覆水也難收(2)
“這個玉佩可是你的。”他將緊握在手中的玉佩攤在手心讓他可以看仔細,上面清楚的刻了一個“晉”字。
祈星淡掃一眼玉佩,再望望我,最後凝視被攤放在地的杜皇后,很沉重的點了點頭,沒說任何一句話。
“來人,將這個弒殺我母后的逆賊給朕拿下。”握著我的手似乎更緊了,而我卻感覺不到疼痛,只是怔怔的望著被侍衛縛住雙手的他。
“皇上,容我再說一句話。”他在沉默許久後終是緩緩開口了,將目光放在我身上,臉上掛著笑,格外淒冷。 “能與之結為莫逆知心之交,無關風月,乃我之幸,今亦不悔。”
我的手突然輕顫,唇角動了動,無聲的笑了,蘊涵著太多情緒,有苦澀、有釋然、有愧疚、有愉悅……終是隻字不語,凝視著他被侍衛押下去,直到隱入宮門外,我的視線卻依舊未收回。陷入了許久前的那段回憶……
“你與你的小妻子處得怎麼樣?”我一邊捕捉著四散的螢火蟲,一邊找著話題與他閒聊。
他呵呵一笑,有些憨傻,連我都控制不住隨他而笑,“到底怎麼樣拉?什麼時候打算生個娃兒?”
“我與她已分房睡了四年之久,你覺得處得怎麼樣?”他幽幽一聲宛嘆,引得我手中的動作立刻停下,錯愕的盯著依舊未停下動作的他,驚叫一聲,“分房睡?”
“他睡主臥,我睡書房。”說的似乎理說應當,目光淨是笑謔,我立刻扯過他,“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可是你妻子。”
他眼中閃過無奈之色,“別談她了,談談我們。”
奇怪的凝視著突然變了一種表情的他,後迴避著他的目光。 “我們有什麼好談的。”
“我們不是朋友嗎?”他掰過我的身子,後從懷中取出一塊玉佩遞到我手中,“朋友總該有個信物吧,這個給你了。”
我盯著這塊刻了一個“晉”字的玉佩良久,“可是我沒有什麼東西給你啊。”
他也沉思了一會,再仰望天空的溶月一番,後朝我勾勾手指,示意我靠過去。我雖不解,卻還是靠了過去,只見他低頭附在我耳邊欲說些什麼,很久卻未聽到有聲音從他口中傳出。我正想詢問之即,只覺左頰傳來一陣溫熱之感,我全身僵硬,尷尬的望著他,腦中一片空白,他……竟然吻了我。
我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卻見他笑了起來,笑得格外輕狂,似乎發現了一件很新鮮的事,“果然,吻你的感覺就是與吻其他女人的感覺不一樣。”
猛一回神,才了然,原來他在拿我尋開心,害我瞎緊張一番,“納蘭祈星,你找死呀!”
覆水也難收(3)
我靜靜的倚在皇上寢宮的朱門前,望著暗淡的溶月被些許烏雲遮去,腦海中浮過的皆是以往的回憶,不堪回首。祈佑正在御書房與眾大人商量著如何處置祈星,而我則再次被他安置在養心殿,他要我等他回來,因為……他有話要對我說。
寢宮內空無一人,唯有門外一個公公守著,我聽著屋內燭火的嘶嘶吞吐聲,再次走神。皇上……會如何處置祈星?如今祈星的勢力在朝廷中已經有很大的影響力了,要殺他是斷然不可能的。那麼是削去番位奪去兵權,還是終身監禁永不復出?
我走至皇上的桌案前,指尖輕輕撥弄過燭火,溫熱的感覺傳至指尖,亓國在此時發生如此大的事件,那麼昱、夏二國會抱著什麼態度呢?尤其是連城,他是乘火打劫?還是隔岸觀火?
“能與之結為莫逆知心之交,無關風月,乃我之幸,今亦不悔。”
祈星的話突然湧進我的腦海中,我不自覺的喃喃道,“今亦不悔……當你知道是我嫁禍於你之時,你還不悔嗎?”
一陣灼熱的疼痛傳遍食指,我立刻將手從紅燭上收回,發生指尖已被燒紅,疼痛錐心。彷彿也刺激了我的意識,提步就衝出寢宮,我……要去御書房,我要救祈星。
才跑出寢宮幾步,就見長揚而來的靜夫人,我愣在原地,向她行禮。她似乎很驚訝我在此,怔忪了許久,“你怎麼在這!”
見她似乎沒有讓我起身的意思,我只能靜靜的跪著,任膝蓋的疼痛蔓延,“回夫人,是皇上要奴才在這等他。”
“皇上?”她喃喃自語一番,良久才說道,“你現在可以走了。”
“是皇上要奴才在這等他。”我又重複了一遍,聲音提高了許多,很有挑釁意味。
靜夫人臉色一變,“本宮的話你都不聽?好大的膽子。”她立刻朝左右兩位公公吩咐著,“給我掌嘴。”
“是!”一得到命令,他們就朝我而來,我一見不好,立刻從地上起身,連連後退幾步,“溫靜若,是皇上要我在這等他回來,你想違抗皇上的命令?”
她嬌媚一笑,蓮步朝我而來,單手輕輕撫過我這張臉,“身份卑賤的丑丫頭,也想蒙得聖寵,真是不自量力。”
我倏然一怔,瞧見前方有幾個人影朝這而來,莞爾一笑悄然收回目光,低附於她耳邊輕道,“你一個船家女,出生又能高貴到哪去。”
似乎說到她痛處,靜夫人狠狠揚手,給了我一巴掌,清脆的聲響,充斥著四周。我的臉撇向一側,有血腥之感傳入口中,右頰火辣辣的疼。
“溫靜若!”一聲怒吼由不遠處傳來,冷戾之聲不斷在四處迴響,她臉色一變,僵硬的轉身望著一臉盛怒的皇上。
“你也太放肆了吧!”皇上疾步而來,越過一臉楚楚可憐的靜夫人,走到我身邊,察看我臉上的傷,“你沒事吧?”
我淡笑著搖頭,“奴才沒事。”
“皇上我……”靜夫人突然扯住皇上的衣袂,細語柔聲著想解釋剛才的事,卻被他揮開,“朕不想再看到你,滾!”
覆水也難收(4)
當靜夫人淚落如雨,滿臉凝腮羞愧而去之時,祈佑的眼中竟無一絲心疼,只是靜靜的朝寢宮走去,我卻始終站在原地,怔然的望著他的背影,孤傲清絕。忽然他停住步伐,回首沉眸凝望著我,“走呀。”
依舊目不轉睛的凝視著他,“你……”一抹很奇怪的感覺由心升起,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依舊掛著淡然的笑,可是眸中卻無一絲溫度。我知道,他在為他的母后而傷,即使他是如此恨她,終究血濃於水,有誰能眼睜睜見親人的枉死而處之坦然?
“是要朕抱你進去?”一句似認真似開玩笑的話從他口中逸出,我一愣,後轉笑,“是呀!”
本只當此時所言為玩笑之語,沒想當真,卻發現他竟真的往回走,橫抱起我,走入寢宮。我雖有訝異,卻未表現出來,“皇上……晉南王的案子,大臣們怎麼說?”
“你希望朕如何處置?”俯首凝了我一眼,竟將問題轉丟給我。
我暗自思附他話中之意,似在試探我,我悵然一嘆,輕倚在他懷中道,“皇上的家事,奴才不便多言。”
他已抱著我走進寢宮,守衛在外的奴才順手將朱門輕輕關上。 “是不便還是不敢?”
他是在逼我嗎?那我該如何回答才算恰當,“奴才以為,他畢竟是您的哥哥,雖不……”我小聲的想替祈星說話,卻因他莫名的笑聲而噤口,疑惑的凝著他笑得格外虛無。
只見他輕柔的將我放在柔軟絲滑的龍床上,深莫能測的凝我片刻,“嫁禍他的是你,欲幫他脫罪的也是你。告訴朕,你到底想要怎樣?”手輕撫著方才被靜夫人打過的臉頰,依舊有疼痛。
心頭因他此言一緊,呼吸一屏,他竟然知曉。他既都知曉此中真相,又為何放過我?第一個闖入我腦海中的名字就是——韓冥,因為,杜皇后正是他所殺。
當我推開碧遲宮緊閉著的朱門,第一個闖入我目光中的就是一名黑衣男子用一條白菱緊緊纏住杜皇后的頸項,她一直在拼命的掙扎著,想呼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當她發現了站在門外的我,揮舞著雙手向我求救,我卻只能傻傻的站在原地,呆滯的望著那名黑衣男子,正是韓冥。我早已忘記呼喊。
直到她再無力掙扎,雙手如凋零的葉飄飄垂下,最後跌至冰冷的地面,目光卻始終狠狠的瞪著我,彷彿……我就是殺人兇手。
韓冥瞥了眼始終僵在門外的我,眸中閃過複雜之色,終是不言不語的從衣襟中取出一塊金光閃閃的令牌。想將其塞入已殞去的杜皇后手中,藉著慘淡的月光,一個“晉”字反射在我眼中,我立刻明白這又是一場嫁禍的戲碼。
“等等。”我出聲叫道,急促的聲音飄蕩四周,略顯森冷,我由腰間去出一枚剔透的玉,上面毅然刻著一個“晉”字。 “用這個似乎更容易讓人信服。”稍一用力,將玉佩擲出,它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最終落到他手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2:41:33
覆水也難收(5)
他什麼也沒有問,只是將那塊玉塞進她手中,後以卓越飄然的輕功由後窗飛躍而出。片刻後,我一聲尖叫響徹黑夜雲霄,什麼也還沒來得及多想,迴盪在我腦海中的僅是那幽怨著瞪著我的雙眼。這一幕正如烙印般刻在我心頭,揮之不去。
那時的我根本來不及多想韓冥到底想做什麼,受誰指使。我只知道,他的目的是為嫁禍祈星,雲珠的死再次湧入腦海,若不是他始終惦記著那個皇位,若不是他想方設法欲扳道祈佑……他們又怎會逼不得已將雲珠推出做替罪羔羊。一想到此,我便狠下心腸助了韓冥一臂之力。
直到現在,祈佑的一句話將我打醒,更讓我認清了一個不可能成為事實的事實。韓冥此舉是受祈佑的指使!為什麼,只為除掉祈星而已,他竟忍心對自己的母后下手,他真的如此滅絕人性了嗎?
“你知道,在雲珠死前我曾允諾過她一件事。”他的聲音悠悠傳來,打斷我此刻的思緒,“替她沈家幾十口翻案報仇,我是一國之君,一諾千金,所以不得不對母后下殺手。雖然她從不曾將我當她的骨肉看待,雖然她未盡過一分母親應有的責任,但她終究是我的母后,縱有千萬般不忍。但她殘害沈家幾十口人命確是事實,同時,我也想到一箭三雕之計,第一可為雲珠報仇,第二將野心勃勃的祈星給剷除掉。”他壓抑不住湧動的情感,聲音微微顫粟,緊握著我的手也有些無力。
“那麼第三呢?”我一字一語的將話吐出口,才終止,我方驚覺,他與我說話之時一直在用“我”,而不是“朕”,我的呼吸開始緊促,心底一陣涼意上竄。
他抬手撫上我的頸,溫柔的觸及我的唇瓣,我的臉頰,我的眼眸,“可以將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攬過我的肩,爾雅一笑,暗藏多少滄桑孤寂,卻不時溢出複雜的神色,“馥雅,四年前我已失去你一次,四年後,我再不會放手。”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我壓抑住心中的暗潮洶湧,低聲淺問。
他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卻有著道不盡的柔情,“記得你叫祈星送來的信嗎?落香散盡复空杳,夢斷姿雅臨未泉。其意不正是馥雅二字嗎?起先我還以為是祈星的刻意試探,卻在未泉宮見到你……”
“為何不能是珠兒寫的?”
“珠兒根本不知道你名馥雅,又怎會寫出此句。況且……你的聲音,你的眼睛,你的字,我怎會不識?還有那滿屋熒光,唯有你才會如此用心去捕捉,也唯有你才如此懂我的心。”短短數語,卻道盡了所有,如冬日一抹暖風吹散了我心中無盡的哀傷。
原來,他早在那日就已認出了我,我竟還傻傻的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還想就此成全了他與雲珠,未料,一直被蒙在鼓裡的是我自己。
“莫怪我現在才向你坦白一切,若不是祈星的步步緊逼,想利用你要挾我……我只能漠然對之,你可知我忍下多少次緊緊擁你入懷的衝動嗎!”一句句言淺意深的話語由他口中吐出,字裡行間的感情流露是多麼真實。
而我,已然無言。
半生之事,皆如雲煙,裊裊消散,終化為一聲輕嘆,一抹凝淚。
覆水也難收(6)
那夜,寢宮內黯然飄風,燭火熄滅,紗簾輕掩。他緊緊擁我入睡,頭輕輕靠在我的發頸間,未發一語,只是將手臂強硬的圈住我。
我雖有好多好多話想問他,卻未開口,因為我知道,此刻的他只想要一份安靜。甚至自私的不肯將他母后之所以冷落他的原因告知,只恐他會更加自責悔恨,他已經背負太多太多,我只願伴他左右,平撫他半生之傷。就讓他以為……他的母后從來未曾真心待他吧。
一想到此,我便靠在他懷中,安然睡去。
朦朦朧朧,隱覺有影子在我眼前晃動,我很不情願的睜開眼簾,迷茫的凝視著一臉淡笑凝著我的祈佑,他說,“好久,沒有見到你安靜的睡顏,真的好美。”
我宛然一笑,一剎那,我的心被填的滿滿的,對於這份甜蜜我甘之如澧,他真的不在意我的容貌嗎?心中還有些隱隱不安,卻見他俯首親吻我的唇,在相觸那一刻,如電流般的酥麻令我輕吟一聲,唇齒間的交纏讓我醉倒,迷失在他那看似溫柔卻又霸道的求索中,輕閉眸,感覺到喘息間的情慾之感。
“皇上!”很煞風景的聲音從門外傳進,“該上早朝了。”
他輕輕放開我,若即若離的在我鼻唇間廝磨,意猶未盡。我輕輕推開他,才發現天色早已破曉,“該去早朝了。”
他有些不情願的撫過我的發,輕嘆一聲,“馥雅。”再緊緊握住我的雙手,十指交纏緊扣,“生死闊契,情定三生亦不悔。”
聞言,我緊緊靠在他的衣襟前,用力攬著他的腰,埋進他懷中,聆聽他紊亂的心跳聲,吟然一笑,“我亦如是!”
“皇上!”門外的徐公公又是一聲不安的催促,惹來祈佑一陣慍怒之聲,“朕知道了!”
我一聲低笑逸出唇齒間,換來他一個怔愣,略微不自然的放開懷中的我,翻身下床,已命奴才們進來為其更衣。而我則依舊靜靜的跪蜷在紗帳內,目不轉睛的凝著正被一群奴才伺候著更衣的他。一舉一動確有著王者般的氣勢,只是渾身散發著一股讓人觀之冷凜的漠然。
“皇上……”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急急的脫口而出,音量也不自覺的提高幾分。
“恩?”他側首回望我,奴才們因他的突然轉身而頓下手中的動作,小心的隨著他換了個位置,繼續為其更上那件負贅累累的龍袍。
“祈星的罪……皇上打算……”我的話才說到一半,就已啞然而止,因為他的瞳色稍暗,犀眸一沉,注意到他的異樣,我暗自一嘆,不敢再問下去。
他沒回我的話,驀然轉身,不再看我,任奴才們七手八腳的為他更衣,寢宮內頓時安靜的有些恐怖陰森。 “一會我給你道手諭,去看看祈星吧。”
我猛然怔住,他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要——殺無赦?他一切準備妥當,正要朝外而去,我倏然回神,赤著足跑下床,口中急促的喊著,“皇上……皇上……”終於還是扯住了他的胳膊,止住了他的步伐。
他無奈的瞅我一眼,“朕意已決!”四個字,如一盆冰水,將我所有的希望全部澆滅。
最後只能僵在原地,望著他毅然離去的身影,顫抖著雙唇,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真的是殺無赦嗎?
覆水也難收(7)
半個時辰後,皇上果然派人給了我一道手諭讓我可以進出天牢見祈星,我雙手緊握,站在天牢外猶豫著該不該進去,進去之後該如何面對他,又該與他說些什麼?卻正好碰見了朝這走來的南月,手中提著食盒,她目光帶怨的盯著我。
我的心中竟生起心虛,看著她不屑一顧的越過我,想進天牢,卻被看守的侍衛給攔住了。她拿出金燦燦的黃金想賄賂他們,只想進去見祈星一面,卻被侍衛給呵斥了幾聲,並不受錢財所動。看著她一臉失望還夾雜著著急的情緒,我終於還是提步朝她而去,將皇上給的手諭擺出,輕易的帶著南月走進了天牢。天牢內黑漆漆一片,僅有幾束火光將四周照亮,勉強可辨前方之路。
一直隨在南月身後,她更是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只顧著往前走。我也不說話,跟隨著她的腳步而前行,突然她頓住了腳步,大喊一聲,“王爺!”
我躲在一旁不敢現身相見,我……無顏以對,只能細細聆聽著裡面的動靜,牢中之人沒有說話。
南月輕輕將手中提著的食盒放下,“王爺,南月來看您了,您吃些東西吧。”她將一盤盤的菜端了出來,從縫隙中將菜遞放進去。
依舊無人說話,南月倏然跪下,放聲哭了起來,“為什麼不解釋,您明明可以解釋的,那玉佩早就不在您身上了。”語氣中有著隱忍、激動、暗責……“是不是因為她?”她突然撇過頭,含淚凝望著我,濃烈的譴責意味昭然若揭。
我緩緩挪動著我的步伐,從一旁走至牢前,望著裡面的祈星,容顏憔悴,髮髻凌亂,目光深陷,唇齒蒼白著坐在天牢中的木床上,軟軟的倚靠著稻草堆。一向意氣風發的祈星,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都是我害的!若不是我將那塊玉佩交給韓冥,他就不會如此百口莫辯,我低低的叫了一句,“祈星!”
他終於動了動身子,揚手凝望了我一眼,苦澀一笑,未語,後又低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吃點東西吧。”我蹲下,將一碗飯捧在手中,希望他能過來吃些,應該一整天未進食了吧。
南月一把奪過我手中的碗,將我推開,我毫無預兆的跌在地上,“不用你來交好心,你以為我不知道,嫁禍王爺的就是你,我親眼看見他將玉佩送給你!虧那日王爺差點為了與你之間的情誼而放棄了宏偉大計!”一字一語,如尖刀般劃在我心上。
“南月!是我心甘情願的。”沙啞的一聲,將南月激動淒厲的聲音截斷,“若我解釋了……你將會與我一同被關進天牢。”他宛然輕嘆,深吐一口涼氣,朝我走來。
“你不用內疚,就算沒有你,納蘭祈佑也會有更好的理由將我送進天牢!”他到此刻還在安撫我,要我不用內疚?他要我怎能不內疚?
“我去自首,是我陷害你的……”我聲音漸漸變弱,一轉身欲朝牢外跑,胳膊卻被祈星狠狠箍緊住,我愣愣的望著他的舉動。
“我輸了,徹底輸了!”他突然仰天大笑,抓住我胳膊的手無力一鬆,“納蘭祈佑,真的是位曠世奇主,我納蘭祈星輸的心服口服! ”口吻中竟有著欽佩之意,我莫名的望著他,想從他目光中找出他的真實意思。
“他比起我,也好不到哪去,依舊利用了你。”他的目光倏然一沉,笑望我,卻多了幾分輕鬆之色,“只可惜,我輸在沒有贏得你的心!”
我驟然一凜,目光炯炯的盯著他,“你在說什麼!”
“你以為他為什麼讓你來天牢中看望我?他明知我在朝廷的勢力已根深蒂固,要殺我根本不可能。今日他卻將你送到此處,他只為提醒我,只要我有求生之欲,你必是我的陪葬品。”他呵呵一笑,笑的淒涼,“他在與我賭,他贏了,我輸了。”
覆水也難收(8)
我的手倏然握住鐵牢之竿,手硬生生的疼痛,卻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不可能,他怎麼可能利用我!”頭一回,我如此激動,我絕對不相信,祈佑為了殺祈星,連我都視為棋子。
“你太天真了,若我不死,死的就是納蘭祈佑。”他恨恨的捶了鐵竿一拳,我看見有血從他手背溢出,那鮮紅的血液刺激了我的思想,同時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祈佑確實利用了我,但是,“就算如此,我還是要去自首,如若皇上真的要殺我,我也甘願!”
“丫頭!”他猛的喚了出口,“就算我躲過了這一次,還會有無數次的危險在等著我。請不要讓我為難,我之所以絲毫不做解釋,只為了保你,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不要你死!”我瘋狂的喊了幾句,聲音不斷在空寂的牢中迴盪,淚水早已氾濫如泉湧。嫁禍他之時,我怎麼沒有想到韓冥是受祈佑的主使,目的只為徹底剷除祈星!為什麼,我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盲目不顧後果的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
他猛然將地上的盤子摔碎,清脆的響聲傳遍四周,驚了我。他摔盤子……要做什麼!
只見他蹲下身子,拾起一塊鋒利的碎片,如負重釋的笑道,“丫頭,你知道嗎,我是真的將你當作我的知己朋友……利用你我也是逼不得以。 ”他的手一動力,鋒利的碎片劃過他的手腕,血頃刻湧出,“現在若要用你的死,來換我的生……我絕對做不到!”
我只有那一刻的怔忪,倏然有個聲音比我更快尖叫,“不要啊……王爺!”這一聲尖叫換來我的回神,我大喊著朝外邊的侍衛道,“快來人啊……祈星,祈星自殺了……快來人啊!!”我的嘶啞著喊著,瘋狂的捶著鐵門,想將它拉開,可是卻紋絲不動。
幾個侍衛好一會兒來匆匆趕到,手忙腳亂的將門打開,我衝了進去,抱住已經跌在地上的他,血染紅了地面,染紅了我的裙擺,“快請御醫……快請……”
他反手緊握我的手,“丫頭,曾經對你的利用,我……真的很抱歉!”
“我早就不怪你了,你……你別說話了!”我撫過他一直血流不止的手腕,血如泉湧將我整個手心、手背全數染紅,格外駭目刺眼。
“那麼,我就……可以安心離開了!”他臉色蒼白,目光迷離。
我用力搖晃著他,“不可以……御醫馬上就到,你堅持……堅持住。”
他氣若游絲的哀嘆一聲,“浮華名利真的……只是一場空,早該聽你的話,放棄了那個不屬於……我的位置,丫頭……答應我,不要被這個血腥的……后宮污染,能走多遠就走多遠。祈佑……不是你最終的歸宿,你屬於……屬於……”他的聲音漸漸變弱、變沉、變小……最終隱遁唇中,整個身體無力的鬆弛而下,反握住我的手已再無一絲氣力,軟軟的垂至染滿血蹟的地面。
“王爺!”南月淒厲一聲嚎哭,淚水絕堤而落,用力磕了個頭,無力的撲在地上,放聲大哭。
我愣愣的望著眼眼的一切,已然無法言語,我沒有料到,此次我前來探望,竟是為他送終!這就是所謂的覆水難收嗎?我親手將一個,我真心視為知己的朋友,送上了絕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2:44:38
納蘭祈星
我的名字叫納蘭祈星,身份是亓國皇帝納蘭憲雲的三兒子,十六歲那年便被封為晉南王。手握重兵,浴血奮戰。有多少次險些命喪敵軍手中。我有過無數次的抱怨,母妃為何要向父皇舉薦我領兵出征,她難道不怕自己的兒子會命喪戰場嗎?
很奇怪,別人的母親都將自己的兒子捧在手心含在嘴裡,母妃卻為了讓我擁有更多的權利而將我推出去拼命。
記得很小的時候,母妃就告訴我,星兒,那個太子之位是有能者居之,他納蘭祈皓憑什麼穩坐太子之位?只因他是嫡長子嗎?
我總會問母妃,為什麼一定要那個太子之位,更何況太子是我哥哥。
母妃聽罷總會用嚴厲的語氣告誡我,以後再也不許將他當做哥哥。在這個宮廷裡,即使是親生兄弟都必須提防三分,更何況那是皇后的兒子。
漸漸長大我才知道,母妃恨皇后,只因她太愛父皇,可父皇的眼中從來沒有她。為了讓父皇注意她,她想盡一切辦法讓我為太子,她便能登上皇后之位,這樣父皇或許就能注意到她了。
為了母妃,我必須登上太子之位。
為此我更加努力領兵出征,在烽火硝煙中鞏固自己的地位,培養自己的勢力,想方設法打擊東宮。雖然我常年在外領兵出征,但是宮裡的事情我一清二楚。
直到那一次我與蘇景宏大將軍欲攻開封卻久而不克,為了尋找一條水源孤身擅離軍營,在那裡我遇見了一個女子。
她叫潘玉,是她打亂了我的一切。
記得她初次由水中浮出的場景,令我深深感觸到'出水芙蓉'四字的涵義,也許僅僅是那一刻的驚艷,隨即她竟向我哭訴有人欲將她抓去做妾。最好笑的就是她那用力想擠出眼淚卻怎麼也擠不出的樣子,這女子確實不大適合說謊。但是我可以肯定,她一定是在躲什麼人。
直到我追她上岸才驚奇的發現,原來她與卞國的丞相連城竟相識,似乎頗有淵源。否則,他連城怎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孤軍犯險,他可知道這四處都是亓國的軍隊。
當時對她的感覺由最初的驚艷轉為探究,總覺得她的身份不止那麼簡單,也暗暗對她有了幾分戒備。為了摸清她的底細,我容許她跟在我身後一齊進入軍營。
幾日的相處我才發現,她的身份對亓國似乎沒有什麼威脅,我的戒心也慢慢放下了。甚至一度想將她送離軍營,畢竟軍營中都是男子之地,四處更是危險,她一個女子若在此出了什麼事也就不好了。
直到那日她竟當著我的面直言不諱的問:皇位,您想要嗎?那時的我才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名為潘玉的女子,對她也流露了幾分欣賞。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當面質問我想不想要皇位,她難道不怕我會當場發怒而殺了她嗎?或許她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意,更知道我不會殺她,所以才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吧。
很奇怪,我竟沒有猶豫沒有防備的吐出一個'是'字。
那天與她相聊甚久,將多年隱藏在心中而不為外人道的話告訴了她,她就像個傾聽者靜靜的坐在一旁認真的聽我傾訴著。當我將話說完,她只問了我一句話:你有信心能做一位名垂千古的好皇帝?又或是只會逞匹夫之勇?
她的這句話讓我頭一回對自己產生了質疑,我承認帶兵打仗我從來沒有怕過,更是戰無不勝。但是名垂千古的好皇帝,我真的能勝任嗎?
看著眼前那個從容淡定的女子,我萌生了一個念想,或許能將她收入府中,讓她做我的紅顏知己,每當我有煩心事之時可以找她開導也說不定。
於是攻克開封後我本應該與蘇將軍一同回朝的,但是我送潘玉回蘇州,因為不想唐突的將潘玉接回府中,所以打算去拜訪一下潘玉的父親。我想,他一個兩江鹽運使應該不會拒絕我的美意吧。
但是雲珠的突然出現讓我打消了所有的念頭,對潘玉的戒心再次浮上心頭。只因那一句:您可知那日你失踪後,我有多著急,主子知道這件事發了瘋的去找尋你,甚至連太子大婚都未去參加,可仍舊找不著您。
太子大婚都未去參加?
這朝廷中能參加太子大婚的除了王公貴冑就是皇親國戚,那雲珠口中那位'主子'又是誰?這個潘玉到底是什麼人,竟與朝廷中人有如此密切的關係嗎?
不行,這樣的女子絕對不能進我的府中,更不能當作紅顏知己,我一定要敬而遠之。
而她的身份我也必須去查個清楚,還有那個神秘的'主子'……
回到金陵,我見到了母妃,她將精心為我挑選的王妃介紹給我看,我只是訕訕的應付了幾聲便離開了。那個姑娘是楊太師的侄女楊蔚藍,生得一副小家碧玉溫柔賢淑的模樣,笑起來有兩個梨渦在靨下,很是貌美。
但是我對她卻提不起一分興趣,我最討厭的便是政治聯姻,但是我還是會娶她的,因為要鞏固我的勢力。但是這個楊蔚藍千萬不要妄想能得到我的寵愛,不是討厭她,而是討厭她的身份。為了她的身份我不得不娶她,這就是勉強,而我納蘭祈星最恨的就是被人勉強。
時光匆匆而過,大婚的日子也漸近,我也是很平靜的等待著那天的到來。
直到有一日我聽聞一個消息,父皇要在三王大婚後封一位雪海夫人,那位雪海夫人的名字叫潘玉。
當時我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許是個同名同姓的人,但始終克制不住心中的疑惑朝攬月摟而去。
在半路上我見到了那個一身緋衣的女子在遊廊中徘徊,目光迷離游移,臉上的表情變幻的極快,似乎在掙扎著什麼事。
確實是潘玉,我沒有想到,蘇州一別竟那麼快又能見到她,而如此她的身份還是父皇未來的雪海夫人……怎麼可能……
強壓抑下心中的不快,上前打亂了她的思緒。
她被我嚇了一大跳,呆呆的瞪圓了眼睛瞅著我,良久都不能發出一句話。我立刻晃著她的雙肩問,“不會是嚇傻了吧?看著我,我是誰。”
她立刻回神而爆笑,“傻的是你吧,晉南王!”
聽她還能認出我是晉南王我便鬆了一口氣,可一想到她要當父皇的雪海夫人時我就覺得異常氣憤,父皇都年齡足以當她的父親,而她卻要做父皇的妃子……或許她如天下的女人一般都是貪慕虛榮吧。
雪海夫人,多麼大的榮耀呀。
忍不住,我將心中的想法脫口而出,“父皇都那麼老了,你還要嫁他。”
我如此認真的一句話竟換來她的爆笑,我深鎖眉頭盯著她放肆的笑,心中怒火橫生,她當我在與她開玩笑呢?
終於,她斂起了笑容,很嚴肅的對我說,“你以為我說不嫁,皇上就不會冊封我了?”
這句話倒是問倒了我,也對,做皇帝可真好,要什麼就有什麼。更有著那至高無上的權利,是天下萬民的主宰者。
她又問起我,如果讓我做皇帝,該如何治國?
我很隨性的回答了書中的一句話,卻被她批駁的體無完膚。我怔怔的看著她那傲然的神情,那滔滔的言語討論著國家大事,更講的頭頭是道,對她的欣賞我又多了幾分。
也許她說的對,皇帝真的不是你們容易做的,但是為了母后即使再難我都要去做一做,即使我不能當個好皇帝。
真的很可惜,如果潘玉的背後沒有神秘的'主子',或許她能當我的知己,與我聊起心中的傷,更可以毫無隔閡的暢聊國家大事與我的權欲野心。
但是不可能,我絕對不能容許一個有異心的女人待在我身邊,既然她不能做知己,那便做敵人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2:54:46
冷香欲斷腸(1)
我盲目的走出天牢,朝御書房奔去,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我要立刻見到祈佑!有些話我一定要當面問清楚,否則我不會相信。今早他還對我說“生死闊契,情定三生亦不悔”,難道都是假的?到最終我還是淪為你的一枚棋子嗎?
步伐由最初的急促變得虛浮無力,也不知跑了多少路,我只覺得體力殆盡全身癱軟,氣喘連連,直到我已無力再走下去。軟軟的癱靠在粉淡的朱牆上,眸凝淡盪浮雲的天空,我真的不屬於這兒,突然間有種想逃開的衝動,深宮大院,危機四伏,四面楚歌的宮牆內,又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樁樁血案。雲珠與祈星的死不就是個例子嗎?
我已經放棄了再響前行,莫說御書房我進不去,就算進去了有能怎樣,質問譴責祈佑嗎?祈星說的很對,若是他不死,祈佑必死,難道我希望此時死的那個是祈佑嗎?
苦笑一聲,當初我為何要執著的不肯隨韓冥而去呢,或許與他離去,我就不用置身於如此地步。
我木然的轉身,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才抬眸,發現連城已不知何時站在我面前,良久他才開口,“我有話問你。”他夜眸如醉,依舊是那副令人聲妒的絕美之容。
“我沒有話能回答你。”此刻的心境早已陷入一片躁動與絕望之中,再無多餘的力氣向他解釋。
“若你不回答,我現在就去揭發你的身份。”他朝我步步逼近,銳利的警告之色另我想笑,換了昨日若他對我說此話,我定然會怕。而如今,我已把一切看淡。
“連城,如今連你也要利用我嗎?”我的笑始終掛在唇邊,“你現在就去揭發啊,你去呀……只要你拿的出證據,證明我就是馥雅公主,你就贏了。”一聲冷哼伴隨著輕笑逸出口。
他的面色乍然一變,再次打量著我,竟有著昭昭的陌生困惑。我則輕撫上這張臉,不溫不冷的道,“這張臉早已不如當年那般絕美傾世,而你,捫心自問,你愛的是那副皮囊還是馥雅本人。”
他眸芒掠過,驟然沉色,不發一語,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我唇邊的笑越發的擴散開,邪惡之意湧入腦海,“若你想要解釋,去問問你的皇后,靈水依,相信她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越過他,我朝來的路上往回走,獨留連城在原地,寒風中略帶冷香撲鼻而來,我用力吸上一口,後輕輕吐出,我的思緒越來越清晰。
冷香欲斷腸(2)
祈星說的不錯,我要離開這裡,去尋找屬於自己的歸宿,我願意放下世俗紅塵,歸隱於山林,祈佑會放我走嗎?
想著想著,忽見杜皇后乘著玉輦招搖著朝我這個方向走來,我立刻轉頭朝另一方走,我不願在此時碰見這位沉不住氣的皇后。
“雪婕妤!”杜皇后老遠就將我喊住,我不得不停下腳步,跪著迎接皇后的玉輦。
“怎麼看到本宮就要躲呢?”玉輦在我跟前停住,皇后那清明的聲音由頭頂傳來。
“奴才沒瞧見娘娘呢。”我垂著頭,也不去看她,只想快快結束這場與皇后的交談。
她嬌媚一陣輕笑,聽在我心中格外寒粟,“聽奴才們說,你昨夜侍寢了!本宮真的挺佩服你的手段。”她先是一頓,見我不語又開口了, “可是龍床你也睡了,為何皇上遲遲未下手諭冊封你呢?”得意之音怎麼也掩飾不住,可我並不因她的嘲諷而生怒,對於這種勾心鬥角我早已厭倦。
“怎麼不說話?”她從玉輦上下來,低頭俯視我,因我對她的漠視而生怒。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步你那個醜主子的後塵,成為眾矢之的。”
她一提起雲珠,我倏然仰頭直視她,她錯愕的愣了愣,後恢復一派高雅,“你敢用這樣的眼神瞧本宮?”她單手猛掐住我的下顎,“你要清楚,這后宮是我杜莞的天下,只要本宮一聲令下你這個小小的奴才就會死無葬身之地。莫想學那個醜女,妄想與本宮作對爭寵,否則,下一個被杖死的就是你。”
我的仇恨頃刻蔓延全身,亡國之恨、毀容之仇、雲珠之死、祈星之語……一幕幕回憶湧上我的心頭,我將頭用力朝後一撇,下顎由她的手中掙脫,但是臉頰卻因她的指甲而劃傷,只覺疼痛蔓延。
再倏然起身,用很平靜的目光盯著杜莞,綻放出笑容,“皇后娘娘,奴才會讓您知道,到底是誰執掌著六宮的生殺大權。”
我的話落音,杜莞的臉色先是一變,後轉為大笑,彷彿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般。 “怎麼,憑你也想與我鬥?”
“那麼,皇后娘娘可會給奴才一個機會證明給您看?”我輕聲附在她耳邊,帶著絲絲危險之氣。
“好,本宮會等著看你這小小的婕妤,有什麼本事在這后宮翻雲覆雨。”
冷香欲斷腸(3)
當我回到擷芳院之時,許多婕妤皆由房內跑出,站於廊邊望著一臉狼狽而歸的我,三兩個一群竊竊私語著什麼,我什麼都聽不見。只看著她們的朱唇一張一合,格外有趣,不自覺的竟笑了出聲,惹來她們一針錯愕之凝。
“小主,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心婉擔憂的攙扶著我,生怕我一個不小心就摔倒在地,確實,我已經再沒多餘的力氣去穩住我的步伐。
“沒事!”只覺嗓子格外乾澀,連說話聲音都有些啞然,方才與杜皇后的一次言語交鋒,似乎已用盡了我全部的精力。
“哎呀,小主你的臉!”心婉一聲低呼讓我回神,只見他目光格外擔憂的凝視著我的下顎,那是方才被杜莞用指甲劃傷的地方。
我輕輕撫上,方覺疼痛。她還是一如往常沉不住氣呵,那與生俱來的自負,狂妄,不可一世依舊沒有收斂。
“雪婕妤,我這有瓶藥膏。”楊婕妤手中握著一陶瓷小瓶遞來到我身邊,“我為你抹上吧,很靈的。”
我頷首應允,再露以感激一笑,後與她一同進入廂房,她親自將透明晶瑩的藥膏塗抹在食指上,再均勻的為我抹在傷痕上,先有著略微的隱痛,後有沁涼之感傳遍全身,隱含著淡淡清香使我心頭舒暢。
“聽說晉南王於牢中畏罪自盡了。”一句很平淡的話由楊婕妤口中說出,卻讓我臉色一變。
“畏罪自盡……”我一聲嗤笑,引來楊婕妤奇怪一眼,卻換來心婉一聲感慨,“明太妃一聽此噩耗瘁然病倒,一厥不起,真是可憐……不過我真不明白,晉南王為何要謀殺冷宮中的杜皇后?”
“確實……令人費解。”我輕然一語,悵惘而望,才抬首就見一臉匆忙而來的徐公公。
他的臉色微紅,帶著小喘,似乎一路疾步而來,“雪婕妤,皇上召您去養心殿。”
我不急不徐的問,“皇上有事?”
“奴才也不曉,皇上只是叫奴才立刻請您過去。”他已漸漸平復急喘,但額上的冷汗依舊不斷滲出,凝成一顆顆汗珠,滴劃而落。
楊婕妤姿態嫻雅的放下手中的藥膏道,“快去吧,皇上召喚肯定有急事呢。”
我凝了眼楊婕妤,再瞅了眼徐公公,莞然一笑,“去回禀皇上,我身子不適,不便前往。”
幾聲冷冷的抽氣聲,將此時的氣氛冷凝到極點,徐公公臉色由最初的紅潤變為慘白,楊婕妤的眸中閃過詫異不解,心婉則一臉驚懼擔憂。
冷香欲斷腸(4)
用過晚膳,我就譴心婉出去,想一個人安靜的呆著,屋內燭火通明,火芯隨風搖曳四散漂浮,我一直立於窗前,影子拉了好長好長。只覺寒風由窗外撲來,割的我雙頰疼痛,髮絲隨風四擺,衣襟飄飛。溶溶新月照拂霜滿地,淡雅芬芳清晰撲鼻來。
自己也不知站了多久,彷彿一柱香,又似一個時辰,彷彿想了許多,有似什麼也未想,迎風而立。
第一次,仇恨來的如此兇猛,覆蓋了我整個心間。就連父皇、母后的慘死,我都樂觀面對,甚至還相信這個世間尚有真情所在。可經歷這麼多事後,才發覺我的退讓,換來的依舊是一次次的利用。我的隱忍,終究還是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渾然不知。
祈星,不是我不肯離開這個皇宮,而是我不能離開,我的使命還未完成,我怎能一走了之?我真的不想再為別人而活,我想為自己活一次,我要完成母后的遺命與對珠兒的承諾——報仇。
“小主!”守在外的心婉突然推開門,聲音有略微的顫抖,“皇上……皇上來了。”
依舊靜然仰望天際,不言不語,在他們眼中,我的舉動應該稱為放肆吧。但是,在祈佑面前我不想偽裝自己,我怕自己的偽裝,會將我與他之間僅存的那份純澈愛情污染,所以我不想因他的身份而委屈自己逢迎他。
“你退下吧。”他低而有魄力的聲音在空寂的廂房內格外清朗明亮。
只聽得一聲細微的關門聲,房內又陷入一片安靜,彷彿,只有我一人。
“馥雅!”只是一聲輕柔的低喚,卻再沒了下文。
我的手撫上窗檻,指尖輕輕撥弄著上面的灰塵,淡然一嘆,“經歷了這麼多波折,我的退讓換來的竟是你又一次的利用。”
“你知道,祈星知道的太多。”他的腳步聲起,似乎朝我這靠近。
“所以,你選擇利用我為你除去這塊拌腳石,穩固你的地位。”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很平靜,不要夾雜過多的情緒,“告訴我,你如何得知我與祈星的關係。”
“韓冥。”短短兩個字,更證實了我的猜測,唯有他知道杜皇后手中那塊玉佩是祈星給的,那麼……這算是出賣嗎?
感覺到他已經來到我身邊,他身上那股淡雅之氣息讓我喘不過氣,胸口異常沉悶,對於他,我該如何面對?
“我給過他機會,甚至將靈月賜婚於韓冥,只為讓他安安分分做他的王爺,可是我的步步退讓換來的卻是他步步緊逼,甚至欲利用你的身份揭發我當年的陰謀。”言語中滿是清冷無奈。
“何必呢,根本無人能證實我的身份……”我的手緊掐窗檻,除了韓冥……卻突然被祈佑打斷,“前段日子他還秘密在民間尋訪那位曾為你換臉的神醫!你說他目的何在?”
我倏然轉身,內心百感交集,我竟然又被蒙在鼓裡……
冷香欲斷腸(5)
“聰明如你,你不會不明白其利害關係。”他神色格外認真嚴肅,“今日我只是想試探他對你的情到底有多深,果然,一試便出。”他猛然將我圈入懷中,用力之大令我無法喘息,“利用你,我也是逼不得以。”
“你不怕……祈星不吃你這套,硬要拖我下水?”眼淚悄然劃過,滴在他龍袍上,漸漸擴散。
“沒有把握,我是不會讓你踏入天牢的。”
哭泣之聲也不住由口中逸出,聲音猛然提高,“納蘭祈佑,我恨你!”當我這七字脫口而出之時,他的身子僵住了,手無足措的輕拍我的脊背。
“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利用你了,我發誓。”他的聲音很是真誠,語氣中更是充滿了安慰之聲。
我一語不發的靠在他壞中放聲大哭,欲將這些年的委屈痛苦一股腦的發洩而出。
也不知在他懷中哭泣了多久,才發現自己的淚已經乾涸,唯有淡淡的抽涕聲。他微微嘆了口氣,摟著我的手鬆了些力道,由霸道轉為輕柔,“第一次,你在我面前哭。”
他的這句話似乎蘊涵了許多情緒,複雜、欣喜、無奈、激動……只因我在他面前哭了?
“你知道嗎,每次你即使再疼也不肯呼喊一聲,總是強裝堅強,總是以那飄渺不定的笑容來掩飾,那時候我就對自己說,我要照顧你一生一世。”他厚實的手掌不斷撫摩著我的髮絲。
“你是帝王,你有那麼妻子,你如何照顧我一生一世?”我哽咽著由喉嚨裡發出聲音。
忽的一聲低笑,“你是在吃醋嗎?”聲音竟藏著得意激動之感。
“是呀,我吃醋。”我冷哼一聲,卻感覺自己的聲音格外彆扭,很矯情。
他將我微微推開些許,眸光如水般凝著我,藏著數不盡的柔情,“后宮佳麗三千人,獨予你萬千寵愛,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看著他認真的目光以及那堅定的語氣,我用力點了點頭,“我會銘記你的承諾,若你負我,今生亦不相見。”
他低頭在我頰邊輕吻,氣息暖暖的拂在脖頸間,目光中隱有纏綿之意,卻聞他低語,“記得我說過,一定會給你一個名分,要你做我納蘭祈佑名正言順的妻子。”
“妻子……”我呢喃一聲,心裡暗澀,多麼虛無的一個詞。我知道,除非他廢後,否則我永遠無法成為他的妻,但是他不可能廢後,除非他不想要這個皇位。畢竟,他能登上這個皇位,杜莞的爹出了很大一份力。
“十日後,我要你成為天下最幸福的新娘。”
我的腦中茫茫然的空白,笑容漸漸浮上唇邊,內心翻湧著無限的甜蜜,後閉目沉醉其中,對他的感情從什麼時候已經這樣難以放手?竟連他的利用我都能拋開,陷入他濃濃的柔情中,這樣的自己,我很討厭。
冷香欲斷腸(6)
“祈佑……告訴我,為何要弒殺先帝。”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困惑我許久不得解的事,立刻抬眸而問。
他微微一愣,並沒想到我會問出這樣一篇話來,怔愣片刻才道,“誰在你面前亂嚼舌根!”話語夾雜的怒火昭然可見,“是祈星?”他恍然而言,目光隱隱閃爍。
那一瞬間,我真的被他的怒火駭住,可是還是問了下去,“能坦言相告嗎?”
他不語,似在沉思些何事,凜然淡漠充斥著我們之間。我微微一嘆,便妄自揣測著,“是因為,先帝想傳位的人,一直就是祈殞嗎?”我的語音方落,換來他倏然一凝,戾鶩之氣彷彿欲讓我壓抑窒息,薰爐的淡香飄在空氣中,沉沉鬱鬱。
夜半靜謐的屋內,我茫然的與他對視良久,而他眼神閃過微藍的星芒,攥緊著我的手絲絲冷汗溢出。終因他此刻的驟然沉默找到了我要的答案,我的猜測是對的嗎?
他終是放下了緊繃著的身軀,宛然一嘆,“還是瞞不過你……”
“那夜攬月樓的一場大火來的突然又奇怪,我問起雲珠,她說幾日前父皇曾召見你於承憲殿,我就猜到這場大火是父皇主導,當面質問,他亦不否認。那一刻,我心目中完美的父皇形象頃刻盡毀,但他是我父皇,他放那場火也是為了我,所以我不能恨他。”
“當我助父皇剷除了東宮,卻隱隱發覺事情有變,他對我暗藏戒備,頻頻召喚祈殞深夜秘密進宮,幸我早將弈冰安插在父皇身邊,否則我根本無法察覺其中之天大陰謀。原來我一直敬重的父皇,竟只將我當作剷除東宮的棋子,他的承諾如一盆涼水狠狠澆醒了我。你的死、父皇的利用如一把刀,狠狠勾起了我的恨意。”
不知怎的,我的心突然一陣抽搐,一滴清淚斜斜從眼角滑落,“祈佑,你……”我早就在猜測先帝根本就非真心欲傳位於他,可現在真真切切的聽到他說起,我還是被強烈震撼到。心底漫漫絞雜一縷哀傷,欲再言,卻無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8 23:02:39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0-18 23:03 編輯
第三卷:誰道無情帝王家
品銘牡丹亭(1)
祈佑終究是未在此處就寢,而是歸了養心殿,他走後,我的心間泛起濃烈的失落之感。站在廊邊一直傻傻凝望著早已經消逝埋沒他身影的那個拐角處,很久未收回視線。今夜他該留宿誰那,是由靜夫人承轉恩澤還是由杜皇后侍奉左右?
始終伴在我身側的心婉為我批上一件衾裘披風,恐我著涼。伸手合了合衣裳,卻覺得此時我更冷,寒風呼呼吹來,我絲毫未有進屋安寢之意。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
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心字已成灰。
憂傷之情如泉湧,不斷徘徊的心中,壓抑著我的思緒,輾轉著我的心。帝王,是天下女子的丈夫,暗暗提醒著自己莫須太介意,畢竟他不是我一人所能專署。
“小主,進屋吧。皇上已然走遠。”心婉扯了扯我的衣袂,提醒我回神。
我若有若無一聲嘆息,正待回房而去,只見蘇婕妤扯著楊婕妤朝我飛奔而來,“雪姐姐,雪姐姐。”蘇婕妤怕我就此進門,揚聲喚喊著我。
聽著她由先前的雪婕妤改口為雪姐姐,心中略微閃過詫異,隨即了然,方才皇上的親臨,怕是整個后宮都已傳遍。
“妹妹有事嗎?”我也順其意喚她為妹,巧笑盈望這個性格浮躁略微沖動的蘇婕妤。
但見她欣然一笑,已與楊婕妤立在我面前,相較於她的興奮,楊婕妤似乎平靜了許多,似乎是從睡夢中才被蘇婕妤扯醒,眼神格外朦朧混沌。
“聽說方才御駕來到姐姐廂房內,真是羨煞了我們。”她倏然放開楊婕妤的手,轉握著我的手。
我有些不自然的想抽回手,可才用力卻又立馬收回,轉而反握她的手,含笑睇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的楊婕妤,“蒙皇上垂愛,我身子略微不適,他便親臨探望,受寵若驚。”
蘇婕妤一聽便有些局促不安,擔憂的撫上我的額頭探了探,“怎麼姐姐身子不適麼?”
我努力賠笑回應著她突然其來的關懷,“怕是受了些風寒。”
“好了,思云。”楊婕妤終是開口喚了一聲蘇婕妤的小名,她們兩的關係似乎很好,“雪婕妤的病未癒,你還扯著她在此閒聊,不怕她病上加病。”
蘇婕妤一聽,臉色稍一斂,後推扶著我朝房內走去,“都怨我,要不是容溪姐姐提醒我,我還未覺呢。”
順著她手的力,朝那花梨木小圓桌走去,“小病,不礙事。”
待她為我拉開一方小凳,壓我坐下,隨後再邀楊婕妤就坐,最後自己才坐下。後殷勤的為我倒下一杯茶水,手才碰至杯壁的溫度就一蹙眉,轉而望著心婉道,“這茶水都涼了,也不換壺熱的,這叫雪姐姐如何下嚥。”
“奴才的不是,這就去換。”她立刻伸手想將桌案上的朱鳳朝陽五彩壺提起,我卻立刻接過蘇婕妤手中握著的陶瓷五彩杯,忙笑,“沒事,我嗓子裡本就燥熱的很,正想喝些清涼的東西。”
一口飲盡杯中之水,換來心婉錯愕的怔忪,而楊婕妤則是接過我手的杯,“雪婕妤你的臉色略有蒼白之色,該去歇息了,我與思云就不打擾了。”
後不著痕蹟的硬將蘇婕妤給拽了出去,這位楊婕妤確實不簡單,甚懂察言觀色。我將內心對蘇婕妤喋喋不休的不耐隱藏的如此之好,卻被她給看破,故才拉著她急急離去的吧。
品銘牡丹亭(2)
她們走後,屋內安靜了許久,心婉才道,“小主,夜深了,歇息著吧。”
我輕輕搖頭,突然起了寫字的興致,飄然而往桌案前,捻筆研墨,再提起黑檀木兔肩紫毫筆,肆意揮灑了幾句詩。
心婉瞧見我寫的字,掩嘴取笑,“小主是希望與皇上白首偕老。”當她的話音落下,我才發覺自己寫的竟是: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我愕然一怔,提筆的手僵在半空中,目光凝著那十六個字發呆,直到毛筆上的一滴墨悄然而落,滴在紙上,泛了好大一塊我才驚醒。毛筆隨著我的力道一鬆,摔落在桌上發出一聲輕響,我猛然將紙揉褶成一團,丟在地上。
“小主?”心婉奇怪的望著我異樣的舉動,擔憂一聲喚。
“我乏了。”恢復著常態,疲倦的嘆惋一聲,譴她退下。
驀然側首再望安靜躺在地上的那團紙箋,心中黯然神傷,再次提筆在案上的箋紙上寫著: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次日午時我才悠悠轉醒,隔著糊紙瞇眼而望,有暖陽射進,今日的天色似乎很好,心婉怎沒來喚我起床呢。我卻慵懶著不肯由暖暖的被窩中起身,睜著雙目安靜的躺著,凝望著紗帷漫漫深深,靜謐不動。桌上金猊小薰檀爐裊裊生煙,瀰漫著四周,乍看猶如仙境,著實令人迷惘。
也不知靜躺了多久,隱隱聽見幾聲輕笑由門縫外傳進,闖入我的耳中,是幻覺?我奇怪的側耳凝神細聽,一波波甜美的笑聲毫無預警的再次飄進我耳中。好奇的由床上爬起,想出去一探究竟。畢竟在這深宮大院內實難聽見此般悅耳的笑聲。
才推開門,一眼望去,小苑繁花早已落盡,唯留枝角尖尖迎暖日,清瑟的涼意伴隨了暖煦的日頭也別有一番滋味,未覺涼意。偌大的小院洋洋灑灑著圍了許多女子,娉婷嬝娜生姿,顰笑鶯語動人,綿綿嬈嬈堪國色。
“雪姐姐,你醒拉。”第一個發現我的是正樂的起勁的蘇婕妤,她一聲高喚將所有人的目光皆吸引至我身上,我還未適應此時眾人的審視打量,轉瞬她已經微笑起身到我身邊,將我領入這片熱鬧的小地。
“我們正在銘詩品書暢聊樂曲,雪姐姐你有沒有興趣一起來。”楊婕妤格外熱情的招呼著我,生怕將我給冷落了。
品銘牡丹亭(3)
我望著這數十位各有所長的清麗絕美的小姑娘,心中多了幾分感慨。見她們圍著而坐,案上擺放了許多詩集、名畫、樂器……看來她們無聊時就是這樣消遣度日的,換了我也會樂得遐意。
拉了一方小椅坐下,安靜的聽著她們繼續放聲暢談,不自覺竟聊到萬重花卉,有人獨愛水仙清水養,有人甚喜芙蓉賽海棠,有人種愛梔子白如霜……
“我比較喜歡牡丹,花之富貴者也。沒有梅花的傲骨、水仙的超逸、菊花的高潔,牡丹是最現實不過的花。”此話出自一位猶自高傲的姑娘口中,她的肌膚如水似吹彈可破,眸閃靈光,她的美並不為傾城之美,然她的氣質卻脫俗傲立群芳,極為出眾。
我細細打量了她很久,牡丹代表著對現世慾望的追求,而她此時竟在眾人面前如此坦言自己的慾望,她不怕在這后宮四面楚歌嗎?
或許是被她那份毫不避諱的坦誠所動,我不自覺的脫口問道,“那姑娘你定然讀過牡丹亭。”
沒有想到我會開口,她略微遲疑的凝了我一眼,後認真的點頭道,“天下人皆稱牡丹亭為淫禁之書,然我卻不認同,牡丹很準確地揭示了柳夢梅與杜麗娘之間感情的實質,'夢其人即病,病即彌連,至手畫形容,傳於世而後死。死三年矣,復能溟溟莫中其所夢者而生'更見證了一段震撼人心,使之潸然淚下刻骨銘心的愛情。”
我猛拍桌案而起,大贊一聲,“說的好!”我不顧女子該有的矜持,上前一步,略帶激動的說道。
“你也讀過?”她未被我突然高揚的語氣而驚,反倒是眸光漸閃,熠熠而望。
我也不回話,隨手拿起桌案上被某位婕妤輕遺的西施浣紗團扇,隨手輕拂,順力而起,帶起一陣輕風。我放聲低唱一句,“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她唇畔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將手中的折扇輕揮散開,紫檀木本就帶有的芬芳撲鼻迎來。她曼妙一個旋身,翩翩起舞巧笑盈望,接下了我的曲,“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得這韶光賤。”
望著她那纖楚玉姿在小苑翩然而起,一回眸、一低吟、一旋舞,無不將她身上特有的氣質發揮的淋漓盡致,恰到好處。所有人都沉浸在她的天籟之音中無法抽身離去,甚至有幾位婕妤因她情唱深處而悄然落淚。
我的眼眶也不自覺濕潤,卻不想落淚,轉而一側首,竟看見楊婕妤早淚如泉湧,抽涕不止。我心生奇怪,正想開口詢問她為何,但見她雙眼一閉瘁然倒地,小苑因她突然的昏倒而掃起一片清塵,飄緲四散。
品銘牡丹亭(4)
鳳高樓,漠漠攲紅,瀲灩雲霞,欲逢春。此刻我已隨一位公公進入宮中的太后殿,還記得方才楊婕妤的猝然暈厥,可嚇壞了幾位婕妤,尤其是蘇婕妤。眼中的擔憂之色顯而易見,甚至滴下了幾抹清淚,還緊張的命人去請御醫。而我則被太后殿的公公領來此處,說是太后召見。
一路上我緊隨其後,思考此次太后召見到底所謂何事,心中也有著隱隱不安。我到底還是欠她一份情,難道她是要我還?可我又能幫到她什麼呢。
“公公可知太后娘娘召我何事?”我正色詢問道。
“小主去了便知。”略微迴避閃爍的言辭使我的疑慮更是擴大,卻無它言,繼而緊隨其後進入太后殿那莊嚴的紅木門,穿過肅穆的正殿,再轉而插入偏殿,越往裡走,淡薄的輕煙徐徐升起,伴隨著鵝黃輕軟錦絲幕帳朦朧飛揚,瀰漫一殿。
穿插過這蔓蔓紗帳,轉入偏殿的正堂,闖入我眼簾的是靜坐於酸木紅枝椅上的韓太后,她慵宛的將視線投放到我身上,倩目巧兮一笑, “雪婕妤來了。”
“參見太后娘娘。”我福身一拘禮,再略位挪動腳步轉向副首而座的女子也行了個禮,“參見鄧夫人。”
鄧夫人溫然一笑,眸光乍煦暖,笑容誠可拘,太后則是邀我坐下,“聽聞雪婕妤已出入皇上寢宮兩餘次,昨個夜裡皇上甚至因擔憂你的身子而親臨擷芳院,看來你在皇上的心目中地位不淺。”太后的口氣暗藏幾分凜然之意。
一聽此話,我絲毫不敢多做猶豫,忙接口道,“全仰仗太后娘娘的恩典。”
她滿意一笑,指尖輕撫食指上那枚翡翠八寶綠脂戒,“那麼下一步就該是晉封你了……三夫人的位置現空缺一名,皇上是有意欲將你扶上夫人之位吧。”
“怕是……沒那麼簡單。”鄧夫人插嘴而上,語音稍輕,有擔憂之色,“皇后與靜夫人是頭一會站在一條戰線上,先後派親信向皇上柬言。”
“放心,只要有哀家在,絕不會讓皇后她一人於后宮獨大。”太后意態閒閒地輕笑道,側首轉望一旁的鄧夫人,“今日哀家是特意為你們引見,將來在這后宮相互有個照應。”
但見鄧夫人嫣然一笑,蓮步輕移徐徐朝我而來,髻上紅寶石的簪釵相互交錯搖曳發出清脆的聲響,鏗鏘耀目,“不介意本宮喚你為雪妹妹吧?”
我莞爾淡笑,迎向她,道“姐姐,以後在宮裡可要多照應著妹妹。”
心中也暗暗猜想這鄧夫人怕也是她一手扶植而上的,太后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她為何又要在這后宮培植自己的勢力?難道她還不滿足於此時的尊榮?
在太后殿用過晚膳我才離開太后殿,望漫天繁星如鑽閃爍,悠然一嘆,站在偌大空曠無人的宮們前,再次回首而望那高高懸掛在正上方的“太后殿”三字。心中湧現無限感慨,我知道這次我已無法抽身而出,必陷入這后宮噬血殘忍的爭鬥中,我真的能堅持下去嗎?
當我正愣愣盯著那塊金光熠熠的匾時,韓冥略微沉滯的聲音擾亂了我,“你不該出現在此的。”
收回視線,漠然望他,“為何將玉佩之事告知皇上。”
“身為臣子,忠於皇上。”
這八個字真是振振有辭,我無可辯駁,難道我能要求他看在我們之間的友情份上,而對皇上有所隱瞞嗎?也正因為這樣,所以我未因他的出賣而怪他,畢竟祈佑是君主,即使他有心隱瞞,在皇上那強硬的質問下也不得不低頭。這就是皇上的權利,也難怪無數人皆覬覦那個寶座,就連祈星也因此丟了性命。
“我明白。”輕頷首淡笑,聲音有些幻渺,“蘇景宏大將軍,正因他有著鐵面無私、忠於朝廷之心,所以他雖是廢太子的岳丈,卻也依舊在朝廷安然,皇上仍放心將大權授予他。望你能也能如他,終身效忠於皇上,屏去貪戾之心,慾望野心之源,亦能於此屹立不倒。”
品銘牡丹亭(5)
再歸擷芳院,心中一片凌亂無措,雙手交握微微泛白。深冬之冷的確令人稍覺淒寂,這擷芳院更是一片蕭索之態。方才與韓冥的一番對話確實令我有些心力交瘁,他說我變了,渾身上下包藏著濃烈的仇恨,與先前那個純真與世無爭的我完全判若兩人。或許吧,人都是在一次次背叛傷痛中成長,人無完人,就連神仙都會有七情六欲,且說我不是神仙,所以我也不例外。
經過楊婕妤廂房前,見裡邊燈火閃爍,晌午她猝然暈厥之態又閃入我腦海中,心下擔慮她的病情,就信步朝她房內走去。
咯吱——推開那扇半掩的紅木門,第一個進入眼簾的正是半倚在軟衾枕上的楊婕妤,目光呆滯,臉色慘白如紙,在微暗的燭光拂照下愈加晦暗。一股濃烈苦澀的藥味撲鼻而來,只見蘇婕妤左手端著仍舊在冒著熱氣的藥碗,另一手捧著湯勺,正苦口婆心的勸慰她喝藥。而床上那個人兒卻紋絲不動恍若未聞,依舊目視桌案上那支已快燃盡的紅燭。
“雪姐姐。”蘇婕妤一見我來,忙起身相迎,“幾個時辰前御醫為容溪姐姐診脈,說是抑鬱成疾,乃心病。開了個方子讓下人煎了碗藥送來,可是她怎麼都不肯喝下。”
我朝床榻邊走去,“御醫都說這是心病了,有豈是一劑方子一碗藥能根治的。”輕輕為她順了順蓋覆在身上的五福鴛鴦錦被,“一曲牡丹亭令之猝倒,定然有著心事糾結在心,若能吐出方能打開心結。”
木然的眼珠因我的話而轉動,默默流連於我與蘇婕妤之間片刻,似乎還在猶豫著。卻又聞一聲腳步聲伴隨著推門聲,我們三一齊將目光投向邁進門檻的人,是晌午於苑中銘唱牡丹亭的那位婕妤。
她一見我們三的目光倏地停下步伐,不自然的停在原地,“我是不是打擾了。”
“不礙事,尹婕妤怎會來此。”蘇婕妤有些訝異她的到來。
“楊婕妤是因我一曲牡丹亭而暈厥,心中有愧,故前來探視。”她淺笑盈望,脫塵的氣質不時散發著,“可好些了麼?”
“沒事。”略帶沙啞的聲音聽在我心中格外難受,看來她真是病的不輕,“其實今日只是頗有感觸罷了。”
“聽此曲會如此傷感乃至暈厥之人,內心必有心之所愛,楊婕妤的心中之痛定是因與摯愛之人的分別,故而傷心腸斷如此吧。”說話的是尹婕妤,她朝我們這靠過,語氣甚為肯定。
但見楊婕妤苦笑一聲,算是默認罷。因病中說話有些吃力,氣若游絲的慢慢道,“自幼就與府上管家之子關係甚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彼此傾心。可父親非要我進宮選秀,只為讓我有昭一日蒙得聖寵龍恩,光耀門楣。終是抵不過父親的相逼,無奈之下進宮。”清淚低垂,早已是泣不成聲。
我忙將置於腰間的錦帕抽出,躬身上前將她滿臉的淚痕抹去,“妹妹要保重身子。”
“可這后宮無數佳麗,皇上又怎會寵幸於我,且不說寵冠后宮的靜夫人那關難過,就算得寵又怎能保證某日的失寵。我怕是也只能於此擷芳院淒淒慘慘了此殘生。”越說越為淒涼,也感染了尹、蘇二位婕妤,她們皆黯然神傷,垂首自思。
這就是寂寂深宮中妃嬪的悲哀,那我在她們眼中又是何其幸運,能得到皇上如此眷顧,是福是禍暫且不論。在這殘酷陰謀密集的后宮,我怕是已無法抽身離開,必然捲進這場無休止的鬥爭中。
“眾姐姐若不嫌棄,原與之結為金蘭姐妹,待日後相互有個照應。”蘇婕妤驟然開口道。
我疑狐的瞅了她一眼,後舒眉一笑,與楊婕妤對望一眼,她眼中並無拒絕之意。在瞥向有些遲疑的尹婕妤,“思云妹妹好提議,既然咱們如此有緣,就結拜罷!”
蘇婕妤注意到尹婕妤閃爍的目光,“尹姐姐莫不是嫌棄我們!”
她輕輕搖頭,“怎麼會呢!”再次沉思了一會,始終還是未有表示。
我輕輕握著她的手笑道,“你我如此有緣,我亦將你當做知己,那麼結拜又有何妨?”
她怔然的望了我一眼,複雜之色流露,終是頷首應允。
在我與蘇婕妤的攙扶下,將她從床榻上扶下,後隨我們一同跪在寒徹的地面,四人齊首仰對窗外慘淡新月起誓道:
“我,蘇思云。”
“我,雪海。”
“我,楊容溪。”
“我,尹晶。”
“願於此刻結為金蘭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蒼天可鑑,明月為證。有違此誓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們相視一笑,由地上起身,楊婕妤分別問了我們的年齡,很顯然我的年紀最長,她們皆喚我為姐姐。楊容溪小我兩歲為老二,尹晶為老三,蘇思云為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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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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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2 21:23:10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0-22 21:27 編輯
第一蒂皇妃(1)
五日後,原本暖日和煦的天色倏然下起了翳翳飛雪,萬里飛霜,舉目四望皆是皓潔一片,晶瑩娟秀,絢麗多姿,滋潤美豔之至。擷芳院的婕妤們頂著大雪在小苑內三五個一群堆著雪人,雙手與雙頰皆凍的通紅,卻還是樂的盡興。
我捧著手爐,站在窗前望著她們天真的笑顏,無憂無慮。銀鈴般的笑聲伴隨著這朦朧美景,令人產生無限的遐思。她們這般真的讓我好生羨慕。庭霰的雪花越發積的厚實,飄灑在他們身上、髮絲上、皆是滿滿的雪花,別有一番美態。
“小主為何不與她們一起玩兒?”心婉的心情也因她們的歡聲小語惹的蠢蠢欲動。
“一直比較怕寒。”短短的解釋到,手掌不時在手爐上摩擦著。
心婉沉默著望著被雪欺壓頹敗的樹枝半晌才緩緩問道,“小主為何要與尹、楊、蘇三位婕妤結拜金蘭姐妹?我看她們是知道皇上對您格外恩寵,刻意想著巴結您,望將來也晉封嬪妃。”
我清冷轉首,“在這后宮,多一個姐妹總比多個敵人好。”
她怔怔望著我出神,帶了憂愁道,“奴婢愚見,覺得小主根本沒有必要與之交好。皇上對您是如此呵護,怕是將來連靜夫人都要忌憚三分,您何需忌憚這些等待皇上臨幸的婕妤。”
我仰首望蒼穹無際的天空,水天雪一色相措接,看著我眼眸花亂,有些迷茫。 “尹婕妤之父,正一品督察院左。蘇婕妤之父,正二品內閣學士。楊婕妤之父,滄州第一首富。”頓了一頓,又繼續道,“現在后宮分為兩派,一派為靜夫人黨,由於皇上對她格外恩寵,氣勢格外囂張跋扈。另一派為皇后黨,光她的身份是皇后不說,父親杜文林丞相在朝廷的勢力幾乎能一手遮天,多少宮嬪不爭著巴結。若我受皇上龍恩聖寵必然遭受到兩方的大壓,我必須由此刻培植自己的勢力,否則即使皇上再寵我也只是曇花一現,終如浮萍飄蕩。”
心婉遂沉默一番,再頷首醒悟,“小主心思縝密,想的周全,奴婢讓小主見笑了。”
“聖旨到——雪婕妤接旨!”一聲吆喝由擷芳院外傳來,格外響亮。充滿歡聲笑語的小苑頃刻間寂寥無聲,皆整整衣著,跪地相迎聖旨。
我也速速將手中的手爐放下,與心婉疾步出門跪於正中央的雪地中迎接聖旨,徐公公立我跟前將一卷金黃的聖旨展開。
“奉天承運,皇帝召曰:雪婕妤,朕之所愛,願其伴朕餘生。今封為大亓朝第一皇妃,賜號'蒂',入主西宮,正位昭鳳宮。農曆正月十五元宵佳節,正式大婚授予封號璽印,普天同慶,大赦天下。欽此!”
當聖旨宣讀完畢之時,我聽到一陣陣冷冷的抽氣聲,而我也受到了震撼,忙出聲道,“奴才叩謝皇上天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的聲音打破所有人此刻的寧靜,眾婕妤皆回神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第一蒂皇妃(2)
我雙手捧接過聖旨,怔愣的凝望著手中的聖旨,如此簡單的聖旨,沒有華麗的辭藻為我修飾,只有短短一句“朕之所愛,願其伴朕餘生”。蒂皇妃——帝皇妃,如此高的封號,怎能叫我不為之動容?
“蒂皇妃,奴才給您行禮了!”徐公公扯著笑,屈膝而下向我跪拜,其他婕妤也調轉身子,向我跪拜,齊道,“參見蒂皇妃!”
“都起吧。”我立刻召喚他們起身,不習慣這樣的場面,已經很久沒有人再跪拜過我了。
徐公公站正了身子,躬腰哈首道,“皇妃請移駕昭鳳宮,奴才們早就將其大典好,只等皇妃您的大駕。”
我輕輕將頸邊被風吹亂的髮絲順了順,“能否攜心婉一同進人昭鳳宮?她倒挺討我喜歡的。”
他微一詫異,轉瞬即逝,“皇妃都開口了,奴才們當然照辦。”
轉首朝心婉笑一笑,再道,“那就多謝公公了!”
他忙接口,“奴才不敢當。”
在眾位禁衛軍與奴才們的簇擁下乘著玉輦晃晃蕩蕩的朝昭鳳宮走去,踩著地上的雪花孜孜作響,心婉緊緊跟隨在我身旁為我打傘,將風雪盡數擋去。徐公公則是走在最前邊領路,我凝神側望這朱壁宮牆,赤金的琉璃瓦上早已覆滿皚皚白雪,蜿蜒如同銀白巨龍伏臥這皇宮之上,是個好兆頭。其間大小殿閣樓台複雜交錯,連綿不絕。
臨走時,我與三位妹妹於房內小談了片刻才離去,她們皆是滿臉欣喜的恭賀我的晉位,臨別時依依不捨的凝視著我,似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下口。
不論她們的表現是刻意的討好、虛假的奉承我都不介意,畢竟將來我要除去那不可一世的杜皇后與高傲自負的靜夫人還要仰仗她們。這些天我也仔細對她們三細細觀察了一番,尹晶心高氣傲,才學出眾,能歌擅舞。蘇思云國色天香,心直口快,衝動浮躁。楊容溪溫雅端莊,品貌兼備,不喜於色。三人皆各有所長,獨俱一格。
幾點雪花打在我眼上,不自覺的閉了閉眼簾,再睜開,茫茫之感更將我籠罩。當玉輦經過拐角處之時正碰上同乘玉輦迎面而來的靜夫人。她依舊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摸樣,眉宇間卻少了初次在船上見她時那股脫塵、清雅,是這個后宮將她變得這般罷!
徐公公一見靜夫人,立刻跪地行禮,“奴才給靜夫人請安,夫人萬福。”
她睇了徐公公一眼,“免禮!”再將目光投放至我身上,眼神閃爍,“也不知雪婕妤你用了什麼狐媚手段將皇上迷的神魂顛倒,竟和本宮與皇后之力都無法阻止皇上的冊立之心。本宮真的很不解,你除了一張利嘴與驚天舞姿之外,還有哪兒能讓皇上著迷。”
絲毫不介意她的暗諷之語,唇邊勾勒出似笑非笑之態,“雖說本宮未正式授璽印,可皇上的旨意畢竟已下,那麼在本宮面前靜夫人你是否該自稱臣妾?后宮的規矩是這樣吧,徐公公?”
徐公公臉色有些不自在,瞅著我與靜夫人之間的暗潮湧動,“回皇妃,您是皇上冊封的第一皇妃,除皇后娘娘外,任何宮嬪在您面前都必須自稱臣妾。”
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笑意越發濃,語氣卻格外溫和,“靜夫人,可聽清楚了?這規矩你是懂的。”
她臉色登時一變,窘在那裡,氣得滿臉燥紅。而我也只是悠哉的倚靠在輦上,凝著她。
片刻,只見她正身由玉輦起身,僵硬的跪在冰雪之地,半個膝蓋已被白雪掩埋。 “臣妾無禮,請皇妃恕罪。”語雖是請罪之意,卻無半毫愧意,甚至有些憤恨。
我趕忙正身道,“本宮怎受的起夫人如此大禮。你現在可是身懷六甲,若因這一跪,孩子出了個三長兩短,本宮罪過不說,夫人你的指望也就沒了。 ”
我瞧見她的全身因我的話氣的微微顫抖,艱難的由雪地上起身,“謝、蒂皇妃。”她說那個謝字
之時用了音量加重了幾分。由於她一直低垂著頭,以致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見簌簌白雪欺壓在她的青絲上、脊背上,凝結成霜,衣角被北風吹得翩然翻起。
“回昭鳳宮。”將視線由她身上收回,轉而投向徐公公,此時他怔忪的盯著毫無氣焰的靜夫人。因我的話一個回神,不自主的打了個哆嗦,怯怯的望了我一眼,即刻收回,“起!”
丟下獨自立於雪花飄零之中的靜夫人,絲毫不顧慮她此刻到底是何臉色。而我方才之舉,一是給靜夫人一個下馬威,二是警告這后宮眾妃嬪,我並不是她們所能招惹的。
第一蒂皇妃(3)
約摸一柱香的功夫,我便已到達一坐朱紅粉黛的殿宇前,正上方的金匾上寫著三個燦燦大字“昭鳳宮”。
昭鳳宮是西宮最為奢華的一處宮殿,若與東宮皇后娘娘的“紫陽宮”相比,仍是各有千秋。紫陽宮金碧輝煌、莊嚴肅穆,卻多了幾分森然之氣。昭鳳宮豪華氣派、景緻怡人,卻少了幾分輝煌之氣。
插過宮門是偌大一個花圃,可惜冬日無法目睹萬花齊放,只能空對萎枝。走了百來步,正是昭鳳宮正殿,轉插過正殿,左邊是寢宮,右側是偏堂。
“皇妃,這是專門伺候您的八個奴才,浣薇,莫蘭,皓雪,瀲秋,小路子,小玄子,小卓子,小影子。”徐公公為我一個個的介紹著,後又召喚四名手持刀戟的禁衛軍來到我面前,“他們四個是皇上特別安排保護皇妃您安全的行雲、流水、刀光、劍影。”
一聽到他們的名字我彷佛置身於血腥江湖,被四大高手嚴密保護,只恐遭人暗算。可這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況且我要防的是這后宮險惡的人心。
不習慣被人步步緊跟,便屏去了他們,獨自觀賞著昭鳳宮之景。
我由偏堂後走出,才推開花梨木門,闖入眼簾的正是一副宛若仙畫般的絕美之景。也顧不得此刻頭頂上的風雪交夾,不自覺邁步而出。狹道小徑,曲徑通幽,安寧僻靜,惟有飛雪撲撲打在地上的聲響。小道兩側的青松傲立雪中,為這茫茫一片點綴出動人之色。走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便來到一彎九曲橋,婉婉蜒蜒如同巨龍臥湖。
走近,上面寫著三個赤金大字“飛仙亭”,四方鼎柱上雕刻著八條飛龍,栩栩如生。我也走累了,便拍拍身上積壓的皚雪,走進亭內在臥椅上座下,冰沁之感傳遍全身,略微感到不適。小坐了片刻,便掃去那份不適之感。
深呼吸一口冬日之氣,輕將身後欄杆上的雪攏放至手心,好冷,立刻抽回手。將藏於袖中的聖旨取出展開,細細觀望,這蒼勁有力令我記憶猶新的字,正是出字祈佑之手。可為何找不到當初他寫“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的那份強烈的感覺呢?難道真是因物事人非嗎。
捏著聖旨的手不自覺的用力,手心傳來疼痛。蒂皇妃……我知道他自覺對我有虧欠,想把他所能給的全部給我。可是他不明白,即使封的再高,仍舊是妾。即使他給了我萬千寵愛的諾言,那又如何,我依然要與這芸芸后宮之佳麗分享他。我不是聖人,不吃醋不在意我絕做不到,但我又能如何呢?
一想到此,我便將聖旨朝湖內一擲,“撲通!”一聲掉入湖中,漸起水花,翻捲幾圈後漂浮在水面,隨風四盪。馬上我就後悔了,忙起身追了出去,看著風勢,定是將它吹往南岸。於是忙奔跑至南岸等。雪花覆了一身渾然不覺,只想快快等到聖旨飄來。
一個時辰後,聖旨終是順風徐徐飄到岸邊,我緊緊拽著垂於岸邊的柳枝,側身去撈。可是它總是因風勢而飄擺不定,總差一寸的距離。急急的又將身子傾了許多,終於是費盡千辛將它拿到。
“小心!”
正當我欲起身之時,一聲怒火中夾雜著焦急擔憂之聲朝我吼來,我一驚,細滑的柳枝由我手中溜出。我整個人朝湖中狠狠的栽去,我以為會掉入這冰寒刺骨的湖水中,卻有一雙手及時將我摟住,將我安全帶回。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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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2 21:36:40
第一蒂皇妃(4)
我輕喘著平復內心的驚駭之感,再瞧瞧臉色鐵青的祈佑與他身後那一批受到驚嚇的奴才,我怯怯的喚了句,“皇上……”
“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他緊緊捏著我的雙肩,目光中焦急之色難掩,口吻中有著濃烈的怒火。
將手中的聖旨揚起給他看,證明我沒有說謊,更想平復他此刻的怒火,“我是為了撿它。”
“為了撿這個東西,你命不都不要了。”睇了一眼手中的聖旨,後接過展開,裡邊的字跡皆因湖水的浸泡變得黑漆漆一片,哪還看的清裡邊的字。他無奈的吐出一口冷氣,將聖旨遞給身後的徐公公,“你若喜歡,我再寫一份給你便是,千萬不可再做此等危險之舉。”
我垂首盯著自己鞋尖上那隻繡蝶不語,心中有著說不上來的憂愁,我要的不是他的聖旨,而是他的心啊。
突然,自己那雙早已凍的通紅的手被他緊緊握起,捂在手心相互摩擦著,想將他手中的溫暖傳遞於我,可是依舊冰涼。卻見他將我的雙手置於嘴邊,輕輕將暖氣呵出,溫熱之感傳至已凍麻木的手心。
我無言的凝視著他的舉動,心中的苦澀突然轉化為甜蜜,眼眶突然濕潤,水氣蒙上眼角。久違的心動油然升起,心怦怦怦跳的厲害。四年後,這是頭一回感到他對我的愛,原來,他還是一如四年前那般在意我。
手中漸漸有了溫度,他依舊為我摩擦著,我倏地將手抽出,反握住他的手,“祈佑,我們永遠這樣好嗎?”
對於我突然的哽咽之柔聲,他有一剎那的失神。我握著他的手又用了幾分力道,“正如你聖旨上所言,我會伴你餘生,不論你為帝為乞,我亦生死相隨。”
他順著我手心的力道,反握住我的手,力氣很大,令我有些吃痛,“納蘭祈佑,定不負你相思之意。”
唇角上揚,巧笑盈然,輕靠在他懷中,擁抱在這漫天飄雪之中,徐公公尷尬的將龍傘撐起,為我們擋去這紛揚之雪。而心婉的目光則是曖昧羨慕的望著我。
我不介意此刻的眾目睽睽,依舊賴在這溫暖的懷中不肯抽身而出,只因我感覺到,他是很用心在愛我。也許,愛情與仇恨我能兼顧,我能兼顧……
我們相處不到一個時辰,徐公公便禀報說弈冰於養心殿求見皇上,祈佑吩咐了幾聲便匆匆離開昭鳳宮前往養心殿,似乎有很重要的事。
依稀記得方才我問起祈佑,先帝為何放過我,而不干脆殺了我。他只是一聲冷笑,“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你太像袁夫人,故心有不忍。其二是留你一命以備將來能用你來牽制於我。”
他的話只能讓我無聲的嘆息,在皇權的爭奪中,夾雜了太多的陰謀利用,我早已領教過了,既然先帝想傳位於祈殞,那麼……祈殞現在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如今祈星已被剷除,為何祈佑對這個最具有威脅的祈殞遲遲沒有動作?這並不像祈佑的行事作風呀!
坐在西暖閣里間窗下,輕倚在窗木上沉思,心婉捧著幾束素心臘梅進來,芬芳撲鼻。她小心的將它插進五彩龍鳳成祥陶瓷瓶內,引得我頻頻回首觀望,我最喜的還是梅,畢竟梅有我太多的記憶。
第一蒂皇妃(5)
一見梅我便想到連城,想到我的二皇叔,忙問道,“昱、夏二國的國主是否還在宮中,何時離開?”
心婉走到我身邊說道,“原本是打算今日離開的,但聽聞皇上要大婚,故留下來湊個熱鬧。”沉吟片刻又道,“怕是要元宵過後才會回國吧。”
他們要參加我的大婚?我最擔心的還是連城,姑且不論他有無證據證明我的身份,若是大婚那日他真的將我身份說出,我的身份遭到質疑,引起二皇叔的疑慮不說,祈佑情何以堪?一想到此我就感覺全身冰涼,不行,我得去見連城一面。
她見我不說話,“皇妃,您今日給了靜夫人這樣一個下馬威,不怕激起她的仇恨嗎?那您的處境豈不是更危險?”
一聽此話我便笑容滿面地說,“我就怕她不仇恨於我。”
心婉奇怪的凝了我一眼,也未再問下去,就算她繼續問了我也不會回答,畢竟我不了解這個心婉,若她如當日的南月一般是哪位主子派來我身邊的奸細,那何事不都被她給探聽了。我不得不小心謹慎看人,畢竟這個世上,再無第二個雲珠了。
“皇妃!”浣薇的聲音在外響起,“皇后娘娘在正殿等候。”
我嗤鼻一笑,“她?”靜默片刻,“浣薇,請皇后娘娘在正殿等待片刻,就說本宮整妝後便去相迎。”
得到我的命令,浣薇立刻離開偏堂,而心婉則拿起走至妝台前望著我,而我卻依舊倚靠在窗前,絲毫不動,靜然望茫茫白雪。
“皇妃?”心婉等了許久卻不見我有所動作,忙著喚了一聲,“您不是要梳妝麼?”
聞聲嘴角含著笑意道,“去把桌上那盤蘭瑰香菱冰糕給本宮端來。”
心婉輕輕蹙眉,卻還是照我吩咐將那盤緋紅嬌嫩令人食慾大振的冰糕給端來,我捻起一塊便放在嘴中細細品嚐。吃完一塊又是一塊,心婉有些著急的挪動身子,欲言又止。
我但笑不語,杜皇后,現在一定非常惱恨當日給了我一個機會吧。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盤中糕點已被我吃剩的寥寥無己,浣薇急急忙忙的從外邊衝了進來,我微微抬目注視她驚慌之色,她喘著氣,臉色因疾跑而更顯雙頰紅潤,秀色可餐,“皇后娘娘有些惱怒了,請奴才速速請您移駕正殿。”
心婉也有些擔憂的凝了我一眼,格外緊張,“這皇后娘娘是出了名的厲害,曾杖死宮嬪皇上未對她有所懲處。如今皇后來到昭鳳宮定是不懷好意,皇妃要慎行啊,萬萬不可像對待靜夫人那般……”
“心婉,今日你的話特別多。”我淡淡的打斷了她的話,“去禀報皇后娘娘,本宮想呈現出最美的姿態去迎接皇后娘娘,請她再等等。”
遲疑了片刻,浣薇才離開。我單手撐著下顎,出神的望著天空中漫舞的飄雪,心中舒暢了許多。
“心婉,梅的傲骨與雪的冰清,你更喜歡哪樣?”我的聲音打破了堂內的寧靜,心婉未沉思便脫口而出,“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奴婢更喜歡梅。”
聽她言語談吐不凡,“你上過師塾?”
“奴才幼時曾偷偷躲在師塾外,偷聽先生講課。”清潤的聲音,伴隨著淡淡的苦澀。 “我知道皇妃您頗有文才,今後跟隨在您身邊定能學到很多東西。”
“傻心婉。”聽著她強裝開心的聲音,自己也略微傷感,“你可會作詩?”
她立刻搖頭,若有若無一聲嘆息,“不會,奴才可羨慕那些會作詩的女子拉,出口成章。”
我倏的起身,將她領至桌案,“那現在本宮教你吧。”
第一蒂皇妃(6)
“起承轉合,當中承轉是兩副對子,平聲對仄聲,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就如這句……”說罷便提筆在紙上寫下,“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心婉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此時的浣薇就直奔了進來,神色恐慌,冷汗浸漫了額頭,“皇妃……皇妃……”她一口氣上不來,只能處在原地用力喘氣。
緊接著一陣喧雜之聲亦由外傳來,“皇后娘娘……您不能進去。”
“啪!”清脆一聲巴掌聲格外駭人,“狗奴才,本宮你們也敢攔!”昭昭憤怒之聲漸漸逼近,這傲慢的聲音不是杜莞還能是誰。
輕放下一直握在手中的毛筆,略微整整衣襟,再將別扣在胸前的紫棠寶鳳胸針擺正,離案迎上已踏入偏堂的皇后,“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一聲冷哼出自她口,眸中的怒火之氣昭然可見,“蒂皇妃你好大的架子,讓本宮在正殿苦等你一個時辰,而你卻在此舞文弄墨。”
我抬首而望,正好注視到她身後的莫蘭,粉嫩的右頰有鮮紅的五指印,還有略微的劃傷。這皇后娘娘的手依舊是這樣厲害呢,“皇后娘娘何須大動肝火,即使等了一個時辰您依舊親自來見我了,不是嗎?”我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她堂堂一個皇后,身份高貴,在眾奴才面前總要顧忌幾分。
她正顏厲色的指著我,全身因怒氣而顫抖著,“你放肆!”
我莞然自若的將她指在我鼻子前的手撥開,“皇后娘娘忘記當日與臣妾的賭約嗎?臣妾還未證明究竟是誰掌握著后宮的生殺大權,您就沉不住氣了?”
她瞪著我良久無發言語,我卻上前扶住皇后那搖搖欲墜的身子道,“皇后娘娘何不安心與臣妾同坐,細細品聊。臣妾也很想知道您今日此行目的。 ”
她的胳膊因我的觸碰猝然一怔,僵硬的順著我的力道而在花梨小木凳上就座,我回首對著早已看傻眼的奴才們道,“還不快去備上好的大紅袍與糕點,莫怠慢了皇后娘娘。”
莫蘭與心婉首先回神,其它人也跟著漸漸回過神,輕手輕腳的退出去準備著,屋內獨留下心婉與皇后身邊的一位丫鬟在一旁伺候著。
此時的皇后已恢復一貫的傲氣高貴,方才的失態早已不復見,清了清喉嚨道,“你與皇上早就認識。”不是詢問,而是質問。
沒料到她開篇第一句便是此問,很奇怪,她並不聰明,如何得知? “是又怎樣?”
眼底閃過一絲詫異稍縱即逝,幽然問道,“那麼你到底是誰?”
第一蒂皇妃(7)
“皇后娘娘的勢力如此之大,難道也查不出嗎?”笑諷一句,又換來她鋒芒畢露之色。
“一個連身份都沒有丫頭,倚仗皇上的寵愛,就敢與本宮叫板,你雪海是第一人。”
“雪海很榮幸做這第一人。”
堂內頃刻間安靜了下來,唯有外邊冬雪的簌簌之聲,金猊內餘煙裊裊,朝最深處蔓去,詭異之氣瀰漫。
她終是忍不住這壓抑的氣氛,倏地開口警告道,“你與本宮爭寵,本宮會奉陪到底。但是,若你想學溫靜若那個賤婦,妄想分刮杜家在朝廷的勢力,本宮會讓你死的很慘。”
我笑容依舊,她終是轉入了正題。我心頭一動,正顏道,“天下都知道,這個朝廷有半壁是杜家的,雪海何德何能敢妄想與杜家爭權。雪海的目的是有皇上。”
她臉上的陰鬱漸漸斂去,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蒂皇妃比起那個賤婦真是識實物許多。這后宮之事,那就各憑手段了。”
聽她一口一個賤婦稱著溫靜若,可見她們兩人的關係早已到水火不容。這樣的情景彷彿讓我聯想到先帝在位時,杜皇后與韓昭儀的十年之爭,這更是我想見到的鷸蚌相爭。待到兩敗俱傷,便是將其一網打盡之時。
隨後皓雪、莫蘭端著兩盤精緻的糕點走在前,小影子捧著茶水走在後,徐徐進來。我與皇后言語間的交鋒才漸漸平息。隨口小聊幾句,她便離去。我也未相送,目光深瑣著她那朱紅鳳綃裙擺遁入門外,我的手輕輕撫上的瓷杯,裡邊的茶水早已涼透。
我暗眸一沉,隨自輕笑道,“縱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這便是杜莞與祈佑間最為貼切的一句話吧。
心婉因我突然的輕笑有些奇怪,深瞅我一眼道,“皇妃您真有本事,竟連一向盛氣凌人的皇后娘娘都對您隱忍三分。”
“你錯了!並不是本宮有本事。”我神色一黯,笑容斂去,自諷道,“是皇上。若今日的我盛寵不再,將來她們必會千倍百倍的向我討要回來。”
莫蘭上前為我將已涼透的杯中之水換去,斟上一杯滾燙的大紅袍,“所以皇妃絕不能失寵。”
熱氣裊裊而上,蔓浸了我的雙眸。失寵,會有那麼一日嗎?
不,我該相信祈佑的。我與他之間的愛不應捲入這后宮之鬥,我不能利用我們之間僅剩的愛了。但是……我說不利用,就真能不利用嗎?
第一蒂皇妃(8)
是夜,我驟然由睡夢中驚醒,倏地彈坐而起。即使是深冬,我仍舊因此透了一身冷汗。緊緊擁著胸前的被褥輕喘,依舊沉浸在方才的夢魘中不得而出。夢中,滿身是血的雲珠衝至我面前緊緊掐著我的脖子,一直問我為什麼要出賣她。祈星的突然出現,將我從她手中救出,風雅淡笑的朝我伸出手,說他在黃泉路上太寂寞,要我前去陪伴。我瘋狂的逃跑,卻又遇見披頭散發,雙目陰狠的杜皇后,她陰鬱的將那鬼魅的聲音蔓延,要我還她命來。
雲珠死前那一抹蒼涼之笑,祈星的話語猶在耳邊,杜皇后那惡的眼神歷歷在目。我不住的輕拭額上的冷汗,側首要喚正守在門外的莫蘭與瀲秋進來掌上燭火。倏地將目光睇轉。
“啊——”
我的尖叫聲劃破了靜謐的昭鳳宮,頓時外邊燈火通明,第一個衝進屋的是莫蘭與瀲秋,急急的跑到桌案為我掌燈,火光頓時充斥著原本黑暗陰冷的寢宮。後邊緊跟著行雲、流水、刀光、劍影,他們的刀已出鞘,眼光搜巡著整個寢宮。
“皇妃您怎麼了。”莫蘭此刻的口吻格外凝重。
我深吸一口涼氣,弱弱的嘆了一句,“夢魘纏身罷了,你們都退下吧。”
瀲秋擔憂道,“奴才於皇妃榻側伴您入睡吧!”
我輕搖頭,“沒事了,都退下吧。本宮不習慣睡覺有人在身旁。”
眾人遲疑的對望一眼,終是退了下去。屋內只剩下已燒了一半的燭火仍滴著紅淚,寢榻兩側的暖爐中有碳燒的孜孜聲,裊煙漫漫飄浮,一切都是如此清晰迷幻。
寢宮內的青錦簾後走出一個黑影,我早已平復緩和了夢魘給我帶來的恐慌駭厄,平靜的面對眼前之人。
我披起一件紫貂衾裘將此刻衣著單薄的身子裹住,便下床,拂開輕紗幃帳,“我正想著如何去見你,卻不想你先來找我了。”
“你的臉是被靈水依毀去的?”他的聲音一如多年前溫潤如水,可聽在我耳中卻是如此危險。
“她承認了?不能吧?”我想,就算我與她面對面對質,她都會打死不認的。
“真的是她!”口氣隱隱藏怒,略微提高,“那個賤人!”
我有些詫異的瞥他一眼,第一次聽連城脫口而出的咒罵真讓我覺得驚奇,他向來溫文爾雅,不喜於色,此次真是破天荒頭一遭。 “就算是她,你又能拿她怎樣?更何況事過境遷已整整四年,你從哪去找證據。”
“你不就是最好的人證嗎?”
我立刻出聲阻止道,“不可以!”細沉的聲音有些尖銳,在寢宮內飄蕩了一小陣才消逝,“你不可以揭發我的身份。”
“你是我連城的未婚妻子,婚書一直收藏著,我不能將自己的女人雙手奉上。而且,你的身份很可能會擾亂亓國朝廷大小官員的心。”他嘴角蘊涵著笑意,如冬日普照在冰雪上的一縷煦薄暖陽,可是看著我眼中卻如此冰冷刺骨。
我亦一笑對之,“連城,枉你為昱國之主。男兒間的仇恨不是應該在金戈破陣鐵馬冰蹄的戰場上一較高下,勝負決恩仇嗎。而你竟欲利用一個女子來解你一時之快。”
第一蒂皇妃(9)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你真的變了,曾經……”
斷然截了他欲說下去的話,“別與我說曾經,我早已不是曾經那個避世不爭愚蠢天真的馥雅公主了。”
他輕輕抬手撫上我的臉頰,我未迴避,因為我知道他在欣賞這張完全陌生的臉,更有著矛盾著心理,或許有著愧疚與失望吧。我從來都知道,他對我的愛僅限於夏宮雪海林裡翩舞的我,那是一見鍾情,那是驚鴻一瞥。但是,那是愛嗎,或許稱為夢更恰當。
“連城,你千萬不可將我的身份揭露,萬萬不能衝動。畢竟你是在亓國,萬一祈佑惱怒之下將你困於亓國,你可以預見其後果。”我深深的回凝著他復雜多變的目光,這句話,是我真心要對他說的。 “而且,你真認為對我的情是愛嗎?你錯了,正因你始終無法得到我,所以我成了你心的夢。若有朝一日,你真的將我得到,你會失望,因為我並不如你想像中那麼好。”
音方落,他的手就從我臉上移開,我注視到他擺置於腿畔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浮動。我不再敢注視他的眼神,撇過頭望地磚上深深淺淺的簾影與那淡細輕盈的裊煙交錯成影。
“你說的沒錯,我是因你的一曲鳳舞九天而驚為天人,深深的迷戀上你。”他笑了,聲音虛無渺茫,“在陰山,你奮不顧身的相救,讓我屏去了對你的戒備,讓我開始信任你。在聽雨閣,你我相交兩年,我深深被你的才學、智慧折服,與你暢談我心平靜如水無波瀾。我為帝,你竟不受我的冊封,毅然再行一次逃跑,我未如第一次那般千里追尋,因為我已明白自己對你的情,早已超出了最初的迷戀。不是有人常說,真愛一個人就要學會成全嗎?我強忍住失去你的痛苦,放你遠走。”
我聽著他一字一句的敘述,如此真實,原來他早就想放我遠走,那麼當初為何還欲封我為貴妃?我倏地抬頭想問,卻見他又開口了,“你告訴我,這是難道不是愛嗎?”
“連城,既然你當初選擇放我,那麼如今,請再放一次吧。”顫抖著懇求著,如今的我,真的不願再離開祈佑。
“是誰曾對我說,你今生的夙願不是複國,而是隱於碧水山澗,笑望紅塵世俗。而今你為了納蘭祈佑,竟甘願放棄你的夙願而沉淪於這血腥骯髒的后宮?”
我漠然對道,“自由是我的夙願,但是與祈佑在一起,我才能真正得到快樂。”還有……那仇恨!
他的神色開始渙散、迷離,最後沉沉的吐了口氣,緊握成拳的手倏然鬆開,“好,那你就安心的呆在他身邊享受那份快樂,而我,也可以安心的做我自己的事了。”說罷,轉身朝寢宮深去的偏堂而行,在拐角陰暗無光之處停住了腳步,卻未回頭,“莫後悔!”
終於他還是離開了,而我則是望著隱遁他全身的那個黑漆漆的陰暗之處沉默良久,喃喃念出,“謝謝……成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2 21:47:29
龍鳳大婚宴(1)
雪,連綿不絕的下了四日依舊未停,宮內的奴才們也因沉積四累的蝕雪而忙碌的打掃清理。明日,就是我與祈佑大婚之日。方才徐公公已送來滿目琳瑯的璀璨首飾、菱羅綢緞,多的慾將正殿堆滿。
莫蘭、心婉、浣薇則在我身後清點著皇上送來的賞賜,時不時發出聲聲驚嘆之氣。我站則在殿檻前凝望一團春雪來比色,點點無聲繞禦樓。神色格外凝重,這場始終不停的雪到底是吉兆還是凶兆?
“石青鍛綴四團燮龍銀鼠皮褂,石青鍛繡八團金龍貂肷皮褂……”心婉在一旁清點,默蘭則拿筆記著,讀到一件時都會不住的顫抖,畢竟這一件件皆是稀有之物。
“蜜臘超珠一盤,松石朝珠一盤,金鑲玉草著兩枚……”
我終是回首望著她們三格外興奮異常的臉,輕嘆宛然,淡笑凝望。
只見浣薇小心捻起幾顆熠熠泛光的寶石,朝我道,“皇妃,您看著是藍寶石……還有紅色的。”
我輕復過擺放著的珍寶,卻提不起多大的興趣,慵懶的問道,“宮裡可有發生什麼大事。”
莫蘭思索了一下道,“回皇妃,大事還真有一件。明太妃欲在皇妃大婚之日,為已故的晉南王出殯。這皇上肯定不能應允此事,而今晉南王餘黨正與皇上僵持不下呢。”
我怕自己聽錯了,再次問了一便,“出殯?”得到的是她們三齊齊點頭肯定。
“明太妃是公然與皇上叫板,她難道不怕……”這萬一祈佑真的惱怒上來,絲毫不顧慮晉南王一干餘黨,連個全屍都不給祈星留,那明太妃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心婉輕附在我耳邊小聲道,“聽徐公公說,皇上可惱了。但明太妃仗著自家的勢力硬要對皇上對著幹。甚至揚言,不論皇上答不答應,她都會於明日發喪。”
她竟如此狂妄,難道此次明太妃真正針對的人是我?突然想到那日在錦承殿與祈星的對話南月一直在場。她肯定已將我嫁禍祈星之事說出,怕是連我是馥雅公主之事都已合盤脫出。那麼,若皇上真的要與她作對,明太妃定會拿我的身份要挾祈佑。可是,她太不了解祈佑了!
祈佑能弒父殺母,早已經有秦始皇之風,他不會受到威脅的。如今若有人敢向他的威嚴皇權挑戰,他會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明太妃太糊塗了!
“心婉、莫蘭、浣薇,本宮要去養心殿求見皇上。”
“皇妃可使不得。”浣薇驚慌失措的阻止道,“這明日就是大婚之日,若您與皇上見了面會不吉利的,萬不可魯莽啊。”
“可是,我必須見皇上。”祈星于我有恩,我於祈星有愧。如今他已仙去,我萬萬不能讓他的亡靈受到一絲損傷。我現在能為他做的只有這些了。
龍鳳大婚宴(2)
終於,在她們多次勸阻未成之下,我擺駕去了養心殿。在養心殿外的遊廊前,卻被一臉冷漠的弈冰與幾位侍衛攔下,他冷冷道,“皇妃,明日是大婚之日,您若現在與皇上見面,會影響天子之威嚴。”
我心中多了幾分焦躁不安,生怕再晚見到祈佑後果不發不可收拾,口氣自然厲色許多,“讓開!”
並未因我的怒氣而驚煞,依舊不讓路,“為了皇室的威嚴體統,還請皇妃回昭鳳宮待著明日大婚。大婚後您想什麼時候見皇上都無人阻攔您。 ”
我把臉色一沉,“如果本宮一定要見皇上呢。”倒不是因他的阻攔而不快,而是因眼前阻止我的人是弈冰。以往,他從不敢這樣對我說話,而今,雖說是因他不識我,但心中還是十分不快。
“那就莫怪臣無禮。”氣憤冷的有些古怪,而心婉則怯怯的輕扯我的胳膊,想勸我回去。卻被我不著痕蹟的將手抽出,“本宮倒想見識弈大人您如何無禮。”
他的臉色禁不住就是一變,朝左右侍衛使了個眼色,“請——皇妃回宮。”那個'請'字格外森冷。
“且慢。”韓冥的出現及時阻止了兩位欲將向我動手的侍衛,只見他剛從養心殿內出來,好像剛與皇上商量完事情。
一見到韓冥我就安心多了,“冥衣侯,本宮要見皇上。”
“看上去侯爺與皇妃挺熟絡,那此事就交由侯爺處理。這規矩您是懂的!”他冷睇韓冥一眼,再瞥向我。丟下一句話便領著手下離去。
待他走遠我才收回停留在他背影上的目光,無奈的吐出一句,“好大的架子!”看的出來弈冰對韓冥的敵意,怕是同為皇上身邊的紅人所以相互不滿所產生,那他對我為何也有這麼大的敵意?
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韓冥平淡的對我解釋道,“他與靜夫人一向交好,可說是靜夫人在朝廷上有利的靠山。”
靜夫人。難怪對我頗有敵意。弈冰他什麼時候也甘願沉淪在這拜高踩低的朝廷,甘願成為一名權臣嗎?權臣的下場是什麼,他知道麼。
沒錯,做權臣很風光,也沒有何錯,但是他萬萬不該勾結后宮妃嬪成為一名權臣。若將來我對付靜夫人,必定要牽扯於他。若輸於靜夫人,我無話可說,你可以繼續成為你的權臣,但是一旦我贏了她,你就再不能如今日這般風光。
“明太妃之事……”
“這些朝廷之事,皇妃還是少插手為好。你知道的,歷代后宮不得乾政,干政者沒有一個好下場。”淡漠的語氣將話語拉得格外悠遠綿長,“我不希望你成為下一個杜芷清。”
我全身一粟,“如果真的有那麼一日……”我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因身邊的奴才們在場,所以未將話說完。
他的臉色依舊不變,將視線投向漫天皚雪花浮,曉色清天苑,凌煙金碧,霏微凝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皇妃請回,明日,大婚。”
“你我都欠了晉南王,若皇上連明太妃也要諸殺,你良心得安?”
“是明太妃在逼皇上,她在自尋死路!”聲音蒼勁有力,微帶一絲無情噬血之味。
龍鳳大婚宴(3)
我淡笑一聲,欲啟口再言,卻見養心殿緊閉的紫檀雕龍金赤木門倏得被人拉開,發出沉重厚實一聲,我們齊目望去。
一臉陰鬱的祈佑立在檻門內,渺茫的神色略帶寒戾,他冷冷的吐出兩個字,“進來!”
我還未因此時突然其來的轉變而緩神,他變已遁進灰暗一片的大殿,我與韓冥對望一眼。挪動著步伐朝里面走去,心中更夾雜著徬徨。
由於冬日的陰暗之色,將原本金耀的大殿印的有些陰沉,四壁皆點亮了朝鳳赤龍紅燭。流金般的光芯在風中搖曳,香氣陶然,縈繞在鼻間。裡邊只有我與他,每走一步變會有回音來回飄蕩,不斷迴響,略顯陰森。
祈佑一直背對著我,雙手置放於身後,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顯得格外孤傲不桀。我低喚一聲,“祈佑……”上前幾步,望著他的側臉,想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
“你此次前來,是為了祈星。”柔中帶厲的聲音讓我心生寒意。
“你打算如何處置明太妃?”
他倏的轉身面對我,薄笑中含著陰冷,“不識好歹的人,殺無赦!”
我一陣輕笑,“一定要用血來解決一切嗎?”連我自己都不曉此刻為何要笑,“我真的不想用一場殺戮來成全這場大婚。”
他許久都不語,只是定定的看著我,多種複雜之色閃過。我有那一瞬間的窒息,唇畔扯出苦笑,“如果有一日,馥雅影響了你的皇權,請皇上告訴臣妾,您會如何處置臣妾。”說的倒似雲淡風清,心中卻暗緊,在期待著他的回答。
他卻是犀眸一沉,閉口不答。
我等著等著,心也逐漸下沉,除了失望更有了然。早該明白的,帝王,怎會容許有人侵分他的皇權,更何況是一個女子。
猶自一笑,轉過身即要離去,一雙手臂卻緊緊從後箍住我的雙肩,阻止了我前行。 “如果真有那麼一日,我納蘭祈佑願割下半壁江山於你玩樂。”
只要馥雅你喜歡,父皇就將這江山割下半壁給你玩耍。
這是與父皇一模一樣的話,真的如此相像嗎。酸澀湧上身,音調都開始顫抖,“什麼半壁江山我不稀罕,我只要你好好活著。”
他將頭輕輕靠在我的發頸間,似乎沉浸在此刻的安寧中。他溫熱的呼吸深深吐納著,我不放棄的又問道,“明太妃她……”
“南月已經懸樑自盡。”他吐出一句看似毫無意念的話,卻暗藏了多少意義非凡的深意。
南月怎會再此刻懸樑自盡?定然是祈佑已知曉明太妃欲借用我的身份大作文章,故而先下手為強。南月……她是被人謀殺。
我冷冷的抽了一口氣,“你打算……”
祈佑並不答我,空氣卻像沉寂了一般,如此靜謐。我終是放棄了最後一絲期望,只是柔聲懇求道,“不論你做了什麼決定,請一定讓祈星完好入土為安。這是馥雅求你,第一次求你。”
龍鳳大婚宴(4)
浣薇輕捻螺子黛為我描上青黛點眉,撲上瑰香脂粉於雙頰,嬌豔欲滴。心婉為我額間眉心上貼一朵金箔鑲金鳳凰花鈿,輕綰緩鬢傾髻,再將紫鳳金翟鳳冠插嵌鬢頂。莫蘭為我著上一身鳳舞玫瑰千褶如意朱紅霞披裙裳,裙邊鑽閃熠明,在拂動之下發出稀娑碰撞交鳴之聲。
鏡中之人有著說不盡的嫵媚高雅,這真的是之前那個平凡無奇的我嗎。經過一番巧奪天工的經心打扮,便已如斯美麗,真是應了一句話——人靠衣妝,佛靠金裝。
在眾人的攙扶下我走出寢宮,雪依舊未停,只是比先前小了許多。聽徐公公說,出了昭鳳宮會有花轎抬我至承憲殿,屆時皇上會在朝中文武百官面前正式授璽印於我。可我卻無一絲喜悅之色,一路上都在強顏歡笑,勉強硬撐。我始終擔心皇上會如何處置明太妃一干人等,難道真的要血濺大婚?
步出昭鳳宮,第一個闖入眼簾的是一頂金光燦燦的花轎,竟是用金子而鑄?我不禁泛出苦笑,此情此景讓我想到的是漢武帝之後陳阿嬌——“若得阿嬌作婦,當作金屋貯之”,可是武帝並不懂,阿嬌何需金屋貯,她要的只是武帝的那份真愛。
韓冥一身紅風袍在風雪中拂動,散落在肩的髮絲被風吹散,見我出來立刻迎了上來。 “皇妃請上轎,承憲殿的大臣已然就席,只等皇妃駕臨。”
我愣愣的凝著他毫無起伏的瞳目,為什麼今日是他來迎親,真有如此巧合?
“讓臣背皇妃上轎吧。”誠懇的語氣與堅定的神色卻讓我猶豫了,手心不自覺冒出冷汗。難道皇上已經知道……無力的後退幾步,輕輕搖頭拒絕他,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他倏地笑了起來,似乎了然我此刻的舉動,驀地開口,“請讓韓冥最後背你一次,往後,你便是韓冥的主子。”緩緩轉身半躬身子,用不容抗拒的舉動在等待著我。
複雜之感湧上心頭,終是趴在他的背上,由他背著我朝那頂金轎而去。腳印深深淺淺的踩在厚實的雪花上,頭頂的金翟鳳冠蘇流下的珠翠擋住了我的眼眸,不時發出鏗鏘之響。依舊是這樣一個雪天,他再一次背著我走向那條不歸之路。
“皇妃即將進入著勾心鬥角的深宮大院,望皇妃保重。”他的聲音如冬日之冰,依舊寒如霜,顯得滄桑無力,“如果有一日皇妃有危險,臣定會拼命保您萬全。”
我低低的附在他耳邊輕聲道,“不要……管我。”
“韓冥說過,會守護你的。”他一聲一嘆,已然走到金轎前,輕輕將我背上轎內。在回首一望間,他深睇我一眼,終是放下了轎前簾幕,硬生生將我們隔開。
端坐在轎中,隨著它的律動而搖晃,擺的我直打瞌睡。也不知晃了多久終是停了下來,一聲落地之聲驚的我睡意全無。
“皇妃,到了。”心婉輕聲提醒道,後為我揭開錦簾,一陣冷風吹來。
龍鳳大婚宴(5)
我合合身上的衣襟步出轎門,望著面前著宏大的殿宇——承憲殿。這已是我第二次踏人此處,依舊是如此金碧輝煌。踏入大殿,血紅的地毯筆直蔓向寶殿正前方漢白玉階,兩側的官員皆躬首哈腰迎接,身後的宮女將鮮嫩紅玫瑰花瓣朝我頂頭上空灑去,紛紛拍打在我的鬢髮、臉頰、衣襟之上,芬香縈繞。
走了大約二百步,終於是到玉階之下,祈佑由龍椅上起身,站在階梯上方邊緣朝我伸出手。我真的要成為他的妻子了嗎,名正言順。高興激動之餘卻還有著失落恐慌,我在怕什麼。
我的步子由漢白玉階而上,步步實實踩在台階上,甚為用力。只剩一步之際緊緊握上了他的手,他溫熱的掌心如數日前為我溫暖冰涼手心那般,亦撫平了我的心。
他目光泛著柔情,嘴角邊勾勒出瀟灑不羈的笑容,“她就是朕的蒂皇妃。”他大聲朝朝堂上的人宣佈著,洪亮的聲音來回絕響。
一位公公謹慎的捧著一個用金布包裹著的小匣子遞於祈佑,他鬆開我的手接過,擺至我面前。我緩緩跪下,聽著他說道,“西宮鳳璽印,今賜於蒂皇妃,亦掌管后宮之大權。有不服者,以璽定其罪。”
“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接過那沉甸甸的鳳璽印,祈佑輕輕扶著我的肘將我托起,輕聲道,“你終於是我名正言順的妻子了。”
我含笑低頭,迴避著他熾熱的目光,這眾目之下,我依舊是紅了雙頰,滾燙灼熱。眼神飄忽間突然瞧見下方筆直站立漠然凝望著我們的連城,那份神色就像是……陌生人,完全陌生。他是已下定決心要將我從心中屏除了,很高興他能看開。但是我又不得不憂心,連城的仇恨早已瀰漫了他整個心,對於亓國,他必是要雪陰山之仇。那我該不該提醒祈佑對他多加防範?可若是提醒了,連城豈不是很危險。若是不提醒,祈佑的地位岌岌可危。
一場無聊的冊封大典終於結束,我在眾位宮女公公的簇擁下離開了承憲殿。
我端坐在養心殿正寢內,空對桌案上的龍鳳雙蟠大紅喜燭已燃燒一大半,紅淚滑落滴垂。燭中灌有檀香屑,火焰明亮帶有馥郁香氣,也不知自己呆坐了多久,只覺渾身麻痛。現在的腦海中只是空空一片,像是著了魔。立在我身邊伺候的心婉與莫蘭也一直呆呆的注視那紅若流霞的燭光。
浣薇推開寢宮之門,急忙衝至我身邊,“皇妃,聽聞方才靜夫人動了胎氣,皇上此刻正在百鶯宮撫慰她呢。”
莫蘭冷笑一聲,“這麼巧,偏偏在皇妃大婚動胎氣?”
心婉漫步上前走了幾小步,忍耐不住,咬牙說,“她肯定是故意想破壞皇妃的大婚,存心要給皇妃難堪。”
我悠然起身,將身上繁複的鳳袍脫下走向妝台前,身後又傳來心婉的聲音,“怕是今夜靜夫人會纏著皇上留宿百鶯宮。”
已至妝台,將頭上那猶如千金重的鳳冠取下,“既然靜夫人動了胎氣,皇上留宿撫慰是理所應當。”
“太欺負人了!”莫蘭氣憤的敲了一下桌案,發出很大一聲響在四處遊蕩不絕。
將鬢側那支固定髮髻的銀細小簪拔下,烏黑的髮絲頃刻間散落一肩,望著鏡中的自己臉色竟有些蒼白,連這些胭脂都無法遮擋,“你們都下去吧,本宮累了,想歇息了。”
龍鳳大婚宴(6)
身後一片安靜,似乎還在遲疑著,我無聲嘆道,“本宮叫你們退下。”帶這幾分凌厲,她們卻突然齊聲道,“皇上!”夾雜著幾分驚喜。
我從鏡內望著身後的祈佑譴她們下去,最後將宮門輕輕關上,裡邊陷入一片安靜。我緊握住象牙玉梳的手才緩緩鬆開,“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他信步朝我走來,單膝跪在我的妝側,伸手撫上我的雲絲,“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我怎會獨留你一人於此?”輕輕捻起我腰間一縷髮絲置於鼻間輕嗅。
我略帶算味的輕哼一聲,“那你的靜夫人不管了嗎,還有你們的孩子。”
他目不轉睛的凝著我的側臉輕笑,“你竟然會吃她的醋。她只是你的一個影子,我又怎會因她而棄你?”
我愣愣的轉過身,筆直的望著他的眼睛。早就听聞雲珠說起,靜夫人之所以得寵只因氣質神態與我格外相仿,而今親口聽見他說,我還是一陣心動。 “可是……那日你還因為她要杖我。”
他倏的斂笑皺眉,“你還記著呢!都怨我,幸好那時雲珠拼命救下你,否則我會後悔一輩子的。”
當他提起雲珠,我的神色黯然一沉,低著頭,雙手糾結在一起。 “我對不起她,若不是我……”
“不關你的事,這場爭鬥中你全不知情。”他握住我冰涼的手,低聲慰道。
望著我們兩交握的手,心中矛盾,很想出聲詢問明太妃之事他欲如何解決,卻遲遲不敢問出口。我怕他會生氣,真的很怕他對我突然的冷寒淡漠。彷彿他馬上就要離我而去,我怎麼都抓不住。
突然感覺身體一輕,整個人被他橫抱而起,未料到他突然的舉動緊張的呼了一聲,緊緊拽著他胸前的衣襟。他輕輕將我置放在溫暖柔滑的龍榻上,馥香郁鬱,耳邊傳來他的低語,“今日可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
我腦海中一片混沌,對上他幽深的眼神,我的心跳逐漸加速,彷彿只要我一張口,它就要跳了出來,“我……”
他低頭在我額上烙下一吻,夜眸如醉,魅惑般的在我耳邊輕道,“我終於能擁有你了,你可知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將你摟在我的懷裡時,我就在想,若是能永遠擁著你,那是多麼遐意之事。”
依附著他滾燙的身軀我不由迷茫,“你不在意我的容貌早已不如昔日?”
眸光一沉,在我頸項右側輕咬一口,有懲罰之意,“你當我如此膚淺。”
微微的疼痛感傳來,一聲呼痛,卻換來他的笑聲。我不滿的輕怨,“你為何都不問我為何毀容?”
他將頭埋進我的頸間深呼吸一口氣,突然安靜了下來。我注意到他的異樣有些奇怪,急忙扯扯他的胳膊,他此刻的安靜讓我驚慌。
他的雙手緊緊摟著我的腰,娓娓道,“我若問了,你定然覺得我很在意你的容貌美醜。不想因此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你能明白嗎。”
愣了半晌,才恍然回神。原來是這樣,我一直誤會了。動容之餘我側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祈佑,對不起。”
他全身一僵,那雙深邃幽沉的眼眸,裡面還有著層層迷霧,絲絲柔情,“我想听的不是對不起。”
我卻只是淡笑不語的迴避著他詢問的眼神,他許久得不到我的回答,猛得鉤住我的脖子向上傾,同時低頭狠狠的吻上我的唇。我還未來的及反映過來,唇上就傳來疼麻之感,他的吻中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霸道與懲戒,將我的呼吸一併吞噬。
他的手很快將我身上的薄杉解開,溫熱的掌心不斷撫摩著我的肌膚,我啟口深吸一口氣,他的舌尖順勢滑入我口中,吸吮纏綿,嬉戲交纏。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情慾醉感。
唇齒間的交纏幾乎讓我窒息,他的手在我腰間摩挲著,下身被灼熱的慾望抵著,我有些害怕的朝後微挪,卻被他制住,“馥雅……”他沙啞的輕喚一聲。
吻漸漸變為溫柔小心,似在撫慰我此刻的驚慌,“相信我,放輕鬆。”
我輕輕閉上眼睛,感到他喘息相間的旖旎。才吐出一口氣緩和此刻的緊張,下一刻劇烈的疼痛便蔓延全身,我猛咬住唇,克制自己不讓呼喊聲吐出。
只覺他的手輕輕撫上我的唇,聲音有強忍的暗啞,“痛就喊出來。”
唇齒一鬆,手指狠狠掐進他的脊背,疼痛也漸漸平復。他細稠的密吻漸移到胸前,下身時緊時鬆,時快時慢的律動著,我不自覺的躬身相迎嚶嚀出聲,“祈佑……祈佑……”
汗一滴又一滴的從他臉上滑落,一遍又一遍的低吟我的名字,訴說著他的愛意。
我緊緊的攀住他,承受他強烈的愛……還有他那二十多年來孤寂的一生。很早就對自己說,要陪在他身邊讓他不再孤單,卻遲遲未做到。如今有了這樣一個機會,我會將自己所能給的全部給予他,更要讓他明白,這個世上不全是冷漠、利用、陰謀,更有我全心全意的在愛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2 21:58:36
血淚祭皇陵(1)
床上的溫暖一絲絲的消逝,我伸手想找尋祈佑的身子,可將床摸了個遍卻未找尋到。我眼珠一動,雙眸緩緩睜開,在黑暗中呆滯了片刻才由床上彈坐而起。
如今還是申時,離早朝還有一個多時辰,他人呢?我的目光在空蕩的寢宮中搜尋了一大圈,心中茫然之感升起。我立刻將已凌散在地的衣物撿起。身子還有那陣陣疼痛,一想起方才與祈佑的交纏,我的臉火辣辣一片潮熱。
慢條斯理的將衣裳穿戴好,隨手將披散的髮絲用一條朱紅菱緞絲固定於頸側,再披起一件貂裘便開了寢宮之門。
“皇妃您怎麼起了?”一直駐守在外的徐公公驚訝的朝我行了個禮。
我望瞭望朦朧漆黑的夜,雪花終是停了下來,“皇上呢?”
“皇上……在正殿。”
奇怪的瞥了他一幾眼,心中暗生疑惑,不由地朝前殿方向而去。徐公公立刻攔住我的步伐,“皇上正與幾位大人商議要事,吩咐不許任何人打擾。”
我冷冷掃視他,用警告之色示意他不該多管閒事,注意身份為好。而他一接到我的目光當下噤聲,為難的僵在原地瞅著我朝正殿而去。
我刻意壓低腳步聲在這條冷寂陰暗的殿廊行走,偏殿空無一人卻燈火閃耀。我奇怪的繼續往前走,燈火卻漸漸消散,無燭光漸而變暗。我屏住了呼吸,隱約聽見一聲細微的聲音由正殿傳來。
躡手躡腳的來到正殿拐角處止下步伐,才清楚的聽見裡邊的談話聲,仔細一聽,有祈佑、弈冰、韓冥的聲音,他們三此時鬼祟的在這談什麼?
“都解決了?”祈佑一聲低問,口氣甚是陰冷。我更是暗驚,解決什麼?
“是的皇上。”弈冰的聲音冷淡卻恭謹。
“現在只有被扣居在中宮的明太妃與晉南王的屍首未解決,皇上打算……”韓冥拿不定主意的詢問。
殿內有那麼一刻的寂靜,而我的雙手緊緊相扣,焦急的想听祈佑的決定。他答應過我的,他不可以食言。
“臣認為明太妃當諸,晉南王的屍首當挫骨揚灰!”弈冰見祈佑良久不語,自做主張的開口道。
我心下湧現一股無名怒火,想也不想的轉出拐角處,佇立在正殿前正好直視他們,“弈大人好狠的心。”
殿中三人先是微怔,滿含殺氣的轉頭朝我望來。由於殿內未掌燈禀燭,故只能因身形衣著辨認他們,表情更是看不清楚。
“蒂皇妃好大的膽子,竟敢偷聽皇上議事,可是重罪。”弈冰朝我走近幾步,語音格外陰寒。
我絲毫沒被他的語氣嚇住,勾起冷笑,“若說罪,弈大人你豈不是更大?見本宮非但不行禮,竟出聲威脅質問,皇上未責難你便先言,這… …是君臣之道?”
他身體一僵,瞅著我良久都不敢再言,我不禁黯然。從何時起,我與弈冰竟要如此針鋒相對。
我越過弈冰朝龍座上的祈佑跪下,“皇上,臣妾求您放過明太妃一條生路吧,還有晉南王,他畢竟是您的哥哥!”
“蒂皇妃!”弈冰忍不住再次出聲,字字凌厲逼人,“你想效仿武則天嗎?”
“皇上……”我不理會弈冰的言辭,繼續想懇求皇上,卻被他一句“退下”給截斷。
我僵跪在原地,凝望他冷漠的臉以及那在黑夜中依舊犀利冷鶩的眸子良久,他又開口了,“朕叫你退下!”他的聲音又凌了幾分。
血淚祭皇陵(2)
我僵跪在原地,凝望他冷漠的臉以及那在黑夜中依舊犀利冷鶩的眸子良久,他又開口了,“朕叫你退下!”他的聲音又凌了幾分。
我默不作聲的起身,一步步退下,轉遁入偏殿。一路上腦袋一片渾濁,步伐不由的加快,最後變為疾步而行,整個身體幾乎麻木,腦子更是無法思考。當我回到寢宮之時,徐公公一臉訝然的瞅著一臉呆滯帶了略微的怒氣的我,才張開口想說些什麼,我便已狠狠將寢宮門關上。在關門那一剎那,隨手披上的貂裘也從肩上劃落。
我視若無睹的撲向龍床,用軟被將自己連頭帶腳的包裹進去。我睜著眼睛享受著此刻被窩中的黑暗,前一刻他可以溫柔的說愛我,後一刻卻如此冷言相向。我在他心中到底算什麼,他是真的愛我嗎?又或是只當我為他的后宮妃嬪中的其中一人。他說要我成為天下最幸福的新娘,可是我真的,一點也不幸福。
我蜷縮著身子,沉浸在屬於自己的思緒中。也不知呆了多久,呼吸漸漸有些困難,裡面空氣渾濁燥熱,熱氣完全蔓延至臉,汗水溢出額頭。我立刻想探頭出來呼吸新鮮的空氣,卻聽見“咯吱”一聲,輕微的腳步聲朝這邊移來,我知道是祈佑回來了。忍住掀開被褥的衝動,靜靜的等待著他會有什麼舉動,可是左等右等他卻遲遲未有舉動,似乎只是安靜的立在榻前。
我實在憋不住,倏地將被褥揭開,一得到解脫我猛呼吸幾口氣,緩和了我此刻的不適。
他端坐在床榻俯視著我,瞳孔中盡是笑謔,“我以為你打算一輩子悶在裡面。”
別過頭,不去看他。他卻俯下身子用龍袖為我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就算生我的氣,也別如此虐待自己。”他輕嘆一聲,脫下菱金龍靴也鑽進了被窩,雙手緊緊摟住我的腰。
我掙扎的想從他懷中掙出,他猛的按住我,“馥雅,聽我說。”
“我不要聽!”我狠狠的推開他,轉身背對著雪白的牆壁.身後一片安靜,唯有他的呼吸聲。我不自覺將手緊握成拳,“我從不曾看透過你,你對我的忽冷忽熱讓我好怕,怕你有一天棄我於不顧。你有如此多的妃嬪,個個都比我美,更比我會討你歡心。我只會給你添麻煩,若有一日你煩我了,要丟下我,我該怎麼辦?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我哽咽著聲音,用力將眼淚逼回去,我不想哭。不想用眼淚來博取他的憐愛。
我們之間沉默良久,他長長地嘆了口氣。掰過我的身子正對著他,用堅定的語氣道,“我不懂如何去哄人,現在我只想對你說一句話,絕不會丟下你。”
我緊緊將頭埋在他的胸前,雙手用力摟住他的腰,他則是輕拍我的脊背,“不生氣了嗎?那可以聽我說了?”在我唇上落下輕輕一吻才道,“方才我若不阻止你繼續說下去,弈冰定然要求我治你干政之罪,所以我才冷漠的趕你回去。瞧瞧你這麼小心眼,就生氣了,連我的解釋都不聽。”
我悶悶的問道,“那你是不打算將我的身份告知弈冰了?”
“少一個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就少一份危險。如今知道你身份的人已全數掃盡。”
他的話讓我全身一個哆嗦,“明太妃她……”
“她膽敢用你的身份威脅我,無赦!”一句殘忍的話就這樣漫不經心的被他脫口而出。
“祈星呢?”我緊張的問。
他寵溺的撫過我腦後的髮絲,“三日後葬入皇陵,滿意了嗎?”
得到他的話我總算是鬆了口氣,可隨後又全身緊繃。他即已放話無赦明太妃,那麼方才在正殿所謂的“解決”定是明太妃一干黨羽已遭毒手。
不對,還有一個人知道我的身份。祈佑不會對他也起了殺心吧? “那韓冥……”
“我相信他對我的忠心。更何況,他喜歡你,怎會陷你於不義。”他的目光高深莫測讓我看不懂,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緊張的說,“其實我和韓冥沒什麼的,你不要誤會。”一說完我就後悔了,此刻的情形怎容我再去解釋?豈不是欲蓋彌彰。偷偷睇著他的表情,卻發現他已閉上雙目,眉頭略微深瑣,似乎很累很疲勞。
“祈佑。”輕輕撫上他的眉心,為他撫平糾結的傷。
“恩?”他由喉嚨中發出一聲低應。
我在他臂彎中找了一個最舒適的姿勢,也緩緩閉上早已開始打架的眼簾,啟口道,“我愛你。”
摟著我的手又加重了幾分力道,深深吐出一口氣,“我也愛你。”緊緊擁我入眠。
血淚祭皇陵(3)
次日,西宮眾苑、閣、樓、宮之主皆來到昭鳳宮請安。都是巧笑盈然盛妝來此,還備著賀禮恭賀我晉位。一整日下來我都在應付著她們的言語,賠著笑臉。臉都快僵硬定格。
此刻前來拜會的是鄧夫人,她說是帶了自己的心意一太后的賀禮來祝賀我正式晉封皇妃。我望著錦盒中那塊小金瑣好一會兒,就听見鄧夫人用那溫和之語道,“太后娘娘讓臣妾帶著這枚金瑣贈予皇妃,祝皇妃早日懷上龍嗣,為皇室延續香燈。”
從盒中取出金瑣,放在指尖輕撫。 “好精緻名貴的金瑣,太后娘娘有心了。改日本宮親去謝過。”
鄧夫人巧兮一笑,拿起案邊的雨前茶放置唇邊抿上一口,“聽聞這金瑣可是太后娘娘準備給她自己的孩子,佑其一生平安。只可惜太后有天生的不孕之症。”
我惋惜一笑,“如此珍貴的禮物,本宮都受寵若驚。”我的心思漸漸游移,不孕之症……記得曾經韓冥說過,是杜皇后派人在她的飲食之中一點一點的下紅花,才導致如此。但是最奇怪的是那位自己突然跑出來承認罪過的奴才,為什麼要出來承認?若她不說,沒有人回知道韓太后的不孕之症實是人為,這樣豈不是自尋死路?
“皇妃?”鄧夫人提高音量喚道已失神的我。
“鄧姐姐,以後還是稱我為雪妹妹吧。”將手中的金鎖小心放回錦盒,“鄧姐姐可知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
鄧夫人的目光微微閃爍,“明太妃溺水身亡,朝廷中屬於晉南王勢力的三位領頭人物皆被暗殺。”
我用一聲輕笑來掩飾我內心的震驚,一夜間,祈佑竟能如此迅速的將明太妃的勢力掃蕩,實在太可怕了。更不得不佩服他的政治手段,確實是一位強勢的皇帝。
鄧夫人輕輕拂過額前的流蘇,再把玩著案側的茶水良久,“如今雪妹妹已是寵冠后宮,下一步做何打算?”
“太后的意思是?”我試探性的問道。
“太后說,杜鵑花開的太艷,不是一件好事。煩妹妹想辦法蓋其鋒芒,由其凋零。”
很快鄧夫人便已拜別昭鳳宮,一日下來接見了近二十位嬪妃,我早已累的疲憊不堪,軟軟的埋進貴妃椅中閉目小憩。心婉則是為我撫揉太陽穴,力道恰好。我舒服的輕嘆一聲,心中默默念著杜莞,溫靜若這兩個名字。
原來,太后一直想對付的是杜家。這也難怪,如今杜家的權勢已快威脅到皇上的地位,以祈佑的性子,是絕不會容許有人影響到他的皇權。但是如今的我根本無法與如此強大的杜家抗衡,這個事還是丟給祈佑去煩吧。相信他早有諸杜家之心,試問有哪個皇帝會容許一個臣子的權力盛於皇權,祈佑現在也很憂心吧。如今的溫靜若更是身懷六甲,從她身上下手似乎不太明智,那現在的我該做的就是培植自己的勢力,那才能與她們對抗。
突然間額頭上的揉撫突然沒了,我一時不適應,低喚道,“心婉?”良久卻沒人理會我,我迷茫的睜開雙眼,惺忪的望著空空如也的寢宮,人呢?
血淚祭皇陵(4)
“皇妃,讓奴才伺候您吧。”一陣笑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立刻由貴妃椅上彈起,卻被他給按了回去。 “今天很累了?”
“恩。”我對上他的眼眸,“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他將我蓋在身上劃落的紫貂毛披風重新為我蓋好,然後為我揉著太陽穴,動作很輕柔,“想你了。”
我呆呆的望了他好久都不說話,他奇怪的問道,“怎麼了,這樣看著我?”
“我想……”我猶豫著該不該開口,想了許久,鼓足勇氣道,“祈星下葬那日,我想同去。”
他手中的動作一僵,笑容也漸漸斂去,一口回道,“不行!”
我放低聲音懇求道,“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無理,但是……真的很想去。”
“連日來你一直替他說話,在朕面前提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祈星在你心中的地位竟如此重要?竟比朕還要重要?”口氣很是惱怒,最重要的是他已經開始自稱'朕'了,我明白他生氣,很生氣。
他一拂袖,就朝寢宮外走去,我一驚,忙從椅上翻身躍起。緊緊拉住他的衣袖,“祈佑,是我的錯。以後我不再提他了,你別生氣了好嗎。”
他背對著我,筆直挺立,也不看我。怒火還是未熄滅,我又繼續道,“你知道,他是我的第一個朋友,他更有恩於我。我不但未報答他,反而還害了他。現在他不在了,我能為他做的只有這些,你若不喜歡,我以後再不提他了,你別生氣。”
漸漸地,他僵硬的雙肩鬆弛而下,緩緩轉身擁我入懷,“你總是為他人著想,你可知祈星曾經如何對你?他灌醉你由你口中套出雲珠的身份,他在民間秘密尋訪為你換臉的神醫,就連死前都要你記恨於我。”他頓了頓,長嘆一聲,“你與他的事我全都一清二楚,所以很在乎。”
我放下了心中的擔憂,一聲輕笑,“原來你也會吃醋。其實我與他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在陰山,他曾賣了我一個人情,對於這個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
“陰山?”他有些奇怪的想了想,“是四年前父皇派我與他出兵助夏國那次?怎麼你也在?”
“是呀,曾經……我就躲在軍帳中。”我傻傻的笑了幾聲,腦海中再次浮現連城臨走前那陰狠的目光,我立刻道,“連城,你一定要當心他。”
他點點頭,似乎早就得知他的野心,“待我先解決朝中之事,下一個就會對付昱、夏二國。”
“夏……夏國?”
“我可沒忘當初與你的交易,八年內定為你復國。”
原來他還沒忘,一直銘記在心。 “真的嗎?”
“對於你,我一向說到做到。”手指撫上我的頸項,有些冰涼刺骨,“你去找韓冥吧。”
錯愕的仰頭望他,“找他做什麼?”
“他是禁衛軍統領,也只有他能帶你出宮。”輕敲了敲我的額頭提醒著。
“真的?你真的答應了。”我不敢相信的從他懷中掙脫,想在他眼中找出此話的真假,前一刻不還是怒氣橫生的想將我撥皮抽筋。後一刻怎麼就……就變得這麼好了。
他很認真的點頭了,然後邪魅一笑,“你知道方才去太后那,她要我與你早日生個孩子,所以我們要努力了。”然後將我攔腰抱起,朝寢榻走去。
月朗空寂,芙蓉暖帳,旖旎情深。
白幡飄飛,細雨微薄,哀樂聲聲。
我一身禁衛盔甲,腰佩鐵戟長刀跟在長長的隊伍後進入皇陵,望著眾人將先帝陵墓百十來步的一快空地挖掘出一塊正好可以放下棺木的坑。我凝睇著先帝的墓碑,心中五味摻雜,內心湧現一股涼意,先帝,你還有多少未揭曉的陰謀呢?我敢肯定,先帝定然還有著未浮出水面的陰謀,畢竟他是祈佑的父親呀。
韓冥一直站在我身邊,一語不發的凝著祈星的屍體下葬,我的雙手緊緊握著腰間的佩刀,小聲問道,“今日是祈星下葬,靈月公主為何沒來?”
他輕笑而歎惋,“她現在已經不屑與我同行了。”
“靈月是個苦命的公主,短短幾日時間哥哥與母親都離她而去,你不能再對她如斯冷漠了。畢竟她是你的妻子,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們之間再多矛盾她始終是你的妻子。況且,她對你的心一直如此真摯,你不要待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我的聲音越發的壓低,不想讓周圍的人聽見。
韓冥一直沉默著望著遠方飄渺之處也不知在想什麼,細雨霏霏打濕了他的發,如蒙上一層迷霧露水。
“侯爺,晉南王已然安全下葬。”一名侍衛跪至韓冥面前禀報著。
他點點頭,“你們先行回宮,本侯稍後便到。”一聲令下,數百名隨進皇陵的侍衛紛紛離去,惟留下我與韓冥。
雨裊煙殘,寒波欲流。
我倏然將腰間的刀拔出鞘,白芒乍閃,我狠下一心在手臂上劃下一刀,血浸漫整個手臂。韓冥一把奪下我手中的倒,“你做什麼,這樣傷自己。”
勾起一笑,跪在祈星墓碑前,將手中的血緩緩滴入碑前泥土中,“祈星,這一刀是馥雅還給你的,希望你一路走好。”
“皇妃真是個性情中人。”韓冥低沉道,再將那把刀丟入一旁深密的草叢,“若有一日韓冥亦如晉南王而去,不知皇妃可會為我如此。”
我一僵,被刀劃上的痕跡突然傳來劇痛,蹙著眉頭,“不會有那麼一日。”
“世事無常。”他與我並肩跪於墓碑前,亦拔劍在手臂上劃下一刀,“這一刀是韓冥還給你的,當日奉命嫁禍於你,實非本意,在天莫怪。”
我驀然側首而望他,心中百感交集,心念一動,立刻道,“韓冥,你向皇上辭官吧,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想你牽入這場血腥之鬥。”
“韓冥若走了,皇妃豈不是孤軍奮戰?杜皇后有杜文林丞相為靠山,靜夫人有弈大人為後盾,而皇妃只有皇上的寵愛是完全不夠的,所以韓冥甘願留下做你在朝廷的支柱。”
手臂上的疼痛越來越錐心刺骨,眉頭皺的更深更緊,有汗與細雨夾雜在一起,沿著額頭滴落,“真的不想……你步祈星的後塵,能走多遠……就走多遠。”我的聲音格外虛浮。
韓冥奇怪的側後凝著我,“你的臉色怎麼如此蒼白?”他握住我受傷的手臂,“你中毒了!”
“怎麼可能……”
“刀上有毒,這刀是從哪來的,誰給你的……”他的臉上露出慌張之態。
一股滾熱的血腥之味由喉嚨湧出,血由唇邊劃落,滴至衣角。韓冥一瞬間失了方寸,愣在原地望著我。
“恩……”我的五臟六腑幾乎都要漲裂,更瞧見手臂受傷那塊逐漸變黑,正朝整個手臂蔓延。
“潘玉……你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他猛然回過神,將早已經匍匐在地的我爛腰抱起,衝出皇陵,口中一直緊張的吼道,“我們馬上就去找御醫,你會沒事的……”
我痛苦的靠在他懷中,血源源不絕的由口中湧出,“我要見祈佑……祈佑……”我用盡全身氣力將話完整的吐出。內心湧現了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恐懼,第一次,面對死亡竟如此害怕。我才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不想就這樣離開。更怕連祈佑一面也沒見到,我就死去。
我捨不得死,我真的捨不得。
劇烈的疼痛無盡將我吞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2 22:16:15
曉夢迷羽衣
荒煙外,鷹飛鷙,一鞭橫渡洛水河,日連旗影遂神州。
巍石山,躡翠微,笑談瀟瀟驟雨歇,吟唱九歌悲國殤。
落日笙,月朧明,煙霏秋雨杳靄間,梅蕊如詩蝶戀花。
我與他並肩佇望三江碧水湧詩濤,淡賞白雪紛飛梅吐艷,他乘白馬擁我笑覽五嶽山川千峰秀,侃談塵寰俗世滄海日……
此情此景是我馥雅做夢都不敢想的一次方華盛景,陪在我身的還是那個千古帝王納蘭祈佑。但我知道,這是場絕美南柯一夢,若可以的話,我甘願沉淪在這盛世之靜內,永遠都不要出來。我要他陪我走便天下,笑傲紅塵。
可是為什麼恍惚間有人偏偏要搖晃著我那早已疲憊的身子,要用看似在我耳邊卻又飄渺虛幻的聲音喚著我?
“醒過來……不要拋下……”一遍遍的低喃淺吟卻又魅惑著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伴我餘生……生死相隨。”
有濕潤的水氣蒙上我沉重緊閉的眼眶,冰涼的淚沿著我的眼角劃落,是誰,誰在喊我……是祈佑嗎?是不是他……
我用力睜開我的眼簾,一片黑暗,漸漸轉入一片朦朧迷茫,“醒了……御醫她醒了!”一陣瘋狂的怒吼迴盪在耳邊,我用力眨了眨眼睛,緩和著眼睛的不適。
一名滿臉胡腮的御醫小心翼翼的將一條紅線纏繞在我手腕上細細診脈,半晌,他凝重的臉上終是露出了微笑,“皇上,皇妃已無大礙,只要略加調養身子就可以恢復!”
我虛弱的抬眸望了眼祈佑,他的眼神迷離中帶著欣喜,黯然中帶著自責。原本細膩有致俊逸的臉龐上出現了滄桑之態,彷彿一瞬間了老了十歲。他緩緩挪動著步伐來到我身邊,輕柔的握著我的雙手,彷彿怕一個用力就會將之捏斷。唇輕輕摩挲的吻著我的手心,彷彿有千言萬語要對我說,卻無從下口。
我虛弱的抬起另一隻受傷綁著紗布的手輕輕撫摸他的臉,睇著他眼底的血絲,似乎很久未睡去了,“我沒事了!”嗓子雖沙啞,卻還是用盡全力吟了出聲。
他啟了啟口,還未發出聲音,一滴淚就由眼眶內劃落,我很快便用手心接下那滴淚,然後緊緊握在掌中,“這是……你為我流的淚,我會……好好保存的!”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他的聲音哽咽著,最後埋首於我的手心,我輕輕動了動身子,“帝王,是不能在別人面前表露悲傷的……”
他埋首良久,就是仰起頭,方才的悲傷之色已漸斂,“幸好你沒事……我一定會查出是誰對你用西域劣毒,絕不輕饒!”
我搖頭,“請讓我……自己去查。”若是祈佑自己去查,定然會在宮中掀起一場渲然大波,此事不能鬧的如此大,這對皇權有很大的損傷。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圖,沉默許久,用力點頭應允。後又哀嘆一聲,“韓冥此次護你不周,我要收了他的兵權。”
一聽到此,我猛的想阻止,卻牽動了手臂上的傷,我悶哼一聲,冷汗溢出,“皇上不要,根本不關冥衣侯的事。”
“我只不過隨口說說,你就這樣緊張。”他輕輕鬆開我的手,舒手為我撫去額頭上那絲絲冷汗,“你好好休息,知道嗎?夜裡我再來看你。”俯身在我額頭上輕輕烙下一吻,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
“恩。”輕輕頷首,再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我的心中沉靜了許多。才意識到手臂上的疼痛瘋狂的傳到心裡,欲將我折磨到連叫喊也無聲。
才從外邊端著一盆正冒著熱氣的水走進來的心婉一見我如此,手中的盆“哐啷”一聲摔到地上。連忙衝到我身邊,焦急的道,“皇妃,您怎麼樣了,臉色這樣痛苦,要不要傳御醫來?”
我強忍著疼痛搖頭,“只是扯到傷口罷了。”我悄然將手靜靜癱在柔軟的絲被上,用力平緩自己的疼痛。
心婉吐出一口氣,“皇妃您昏迷了五日,可把我們嚇壞了……”
“我竟昏迷了……五日?”我有點不敢相信的望著她,是什麼毒竟能讓我傷的如此嚴重?西域劣毒?
“是呀,皇上在您榻邊守了五日,也未去上早朝,只是一直在您身邊喚著你。咱們做奴才的都為皇上的情義所動……”她宛然嘆息,目光中更多的是羨慕。
我的心顫動了幾分,難怪他的臉色竟如此蒼白頹廢,他是一位聖明之主,怎會因兒女私情而不上早朝?我在他心中的地位真的已經超出了皇位嗎,笑容不自覺浮上唇畔。可是臉色又倏地冷了下來,在我刀上下毒的人到底是誰,知道我未在離宮的除了祈佑與韓冥就只有一直在寢宮內伺候著我的九個奴才與四名護衛。記得我走前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洩露出去,卻還是走漏了風聲。唯一能說通的就是——有奸細。
現在以我的身體狀況來查證這些是不可能的,那我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揪出裡面的奸細呢?疲倦的閉上了眼簾,將整個身體軟軟的埋進寢榻內,深吸著被褥上的風雅之香,思緒漸漸迷亂,最後昏昏睡去。
在寢宮內整整躺了五日我才漸漸能自己下床,手臂上的疼痛依舊隱隱傳來刺痛,錐心之疼。綰青絲,攢花鈿,描子黛,披鳳裳。一切皆是心婉為我梳妝,望著銅鏡中被脂粉掩蓋著略顯蒼白的臉,我的思緒卻飄到了遠方。
片刻後,十二位奴才皆紛紛而至寢宮,滿滿跪了三排,心婉則安靜的立在我的身側。我依舊背對著他們,瞅著鏡中的自己,手上把玩著翠綠玉梳,寢宮陷入詭異的安靜。我聞他們的呼吸聲都有些急促紊亂。
我深呼吸一口氣,“啪——”一聲將玉梳重重放下,摔在妝台上已是兩半,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緊張窒息的氣氛。我終是開口了,“本宮臨行前對你們交代過什麼。”
“不許洩露皇妃的行踪。”他們異口同聲答道,有低沉的,有清脆的,夾雜在一起變的格外響亮。
“記得倒是很清楚,可為何有些卻記的到做不到呢?”我調轉一個身,凜然望著他們,臉上卻依舊帶笑。
又是一陣冷寂,我輕輕整整衣襟,“心婉,那身禁衛服與佩刀是你給本宮準備的吧。”
心婉一聽,臉色倏的慘白,軟軟的跪在地上,“皇妃明鑑,那套禁衛服是行雲護衛轉交給我,讓我交給皇妃的。”
我巧然將目光轉投向一臉坦然自若的行雲,“若我沒記錯,是莫蘭與皓雪一同前來將禁衛服與佩刀交給奴才的。”
“皇妃,那些是冥衣侯親自交給我們的,我們只是按照吩咐將它交給您啊。”皓雪慌亂的解釋著,而莫蘭倒是比她冷靜些,只是聲音微顫,“我與皓雪拿到這些,中途是動都沒敢動一下,直接交給了行雲侍衛。”
皓雪立馬點頭,“是呀皇妃,我們可以互相作證的。”
望著他們互相推卸著,我心中暗自好笑,一套禁衛服與一把佩刀竟能轉交四人之手,最後再到我的手上。這位奸細還真是不可小窺,想用多人的視線蒙蔽我的思想,不過,這招還真是挺管用。這四個人中,到底會是誰呢?
我的盤問被前來探訪的尹、楊、蘇三位婕妤給打斷,雖然她們的突然來訪我有些奇怪,卻還是笑容滿面的出寢宮至正殿相迎見。她們一藍、一橙、一紅,三色裙裳配合著案几上一盆素白一盆研紫,相得益彰。三人並立,燕妒鶯慚,一時道不盡的嫵媚動人。
正殿中只有浣薇與瀲秋在伺候著,其他奴才彷彿在瞬間沒了踪影,我猜想此刻他們定聚在一起相互猜忌吧。
“雪姐姐,幾日前聞你遭人毒手,可急壞了我們。又礙於皇上一直不准許他人接近此處,故未前來探視。今兒終於是見著你了,恢復的如此之快,做妹妹的也就放心了。”蘇思云永遠都是最先開口,話最多的一位。很多時候我都會覺得她是刻意的討好,但是每當見著她那純澈乾淨的水眸,以及那溫暖人心的笑顏,我又會覺得,這或許是她的本性。
“多謝妹妹們關心,吃些梨吧。甘甜渴口,清火去熱。”我拿起一支竹籤,挑起果盤內早已分切成塊的梨,晶瑩如雪,垂涎欲滴。放入口中細嚼片刻,最後嚥下。
她們三倒只是相互對望一眼,未動盤中之鳳梨,尹晶倒是先開口道,“對於敢加害雪姐姐的人,必要嚴懲。”
我擺弄著手中的竹籤笑道,“可是,這昭鳳宮的奸細還未捉到。又或許……著背後之人不簡單呢?”
“難道就因此姐姐要放棄這害您險些喪命的人?”她的聲音提高了些許,更藏著明顯的怒氣,為我報不平。
將竹籤擺在果盤邊緣,再抽出帕子擦擦唇畔,“既然這樣,那由妹妹們幫本宮猜猜,到底是誰在佩刀上動了手腳。”
我細細將剛才四人的反映與說每一句話時的表情一字不漏的告訴她們。她們聽完後約沉默了一盞茶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未開口說話楊容溪終於是若有所思的開口了。
“姐姐您說心婉一聽,臉色立刻慘白一片,格外緊張的跪下澄清。而行雲卻在如此情況下異常冷靜,兩人相比之下有明顯的差異,令人懷疑。莫蘭與皓雪能相互作證,可以排除嫌疑。”她清楚的娓娓分析著。
蘇思云很贊同的點頭附和,“容溪姐姐說的沒錯,那他們兩到底誰是奸細呢。”
“我認為是心婉。”楊容溪語未落下,尹晶迅速將話接下,“我倒認為莫蘭與皓雪的嫌疑最大”
她凌厲的口吻將我們三人的目光急速聚集至她身上,靜靜的等待著她的下文。她則從容不迫的澹澹道,“行雲是護衛,不便親自將東西送來給皇妃情有可原。那麼莫蘭與皓雪為何要藉行雲之手將其轉交給皇妃?這豈不是多此一舉,欲蓋彌彰嗎?”
楊容溪明顯一怔,“可是她們兩都能相互為證,其間並未碰過……”
“誰說,奸細只能有一個?”尹晶一語驚醒夢中人,而我更對她欣賞有佳,竟與我的猜測不謀而合。
“聽尹婕妤這麼一說,奴婢倒是想起來了,在皇妃離宮前一日,與奴婢同寢的莫蘭竟在半夜沒了踪影。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才鬼祟的回來,那時我也並未在意此事。”
我深吸一口氣,笑容中隱含冰意,“今日之事,誰都不許對外洩露隻字片語,否則,後果你們是知道的。”
“臣妾、奴婢謹記在心。”
禁煙釀春愁,百柳露心角,鶯雀賀新歌。初春的一切皆是春意凜然之態,清晰的空氣充斥著整個昭鳳宮。我今日的心情格外好,與心婉、浣薇在宮內剪著鳳凰紙鳶糊風箏。
“瞧著鳳凰,經皇妃的巧手一剪裁,竟變的栩栩如生,若真的放飛肯定猶如飛鳳在天,”浣薇一個勁的手舞足蹈,聲情並茂的讚著我。稚氣天真的臉蛋上露出兩個淺淺梨窩,可愛至極。
自上回她知道莫蘭可能是對我下毒之人,對她們兩疏離了許多,甚至連話也不同她們講。而我則是召來刀光、劍影,讓他們秘密調查莫蘭與皓雪的身份來歷。我對她們兩的態度一如往常,時不時與之閒聊打趣幾句,心中卻在等待刀光、劍影的消息。算算日子,他們去了近半月了,還沒查到麼。
“皇妃,咱們出去放風箏吧。”心婉興奮的晃晃手中的風箏,像個孩子似的。
頷首應允,攜她們兩一同步出昭鳳宮,至西宮“鳳棲坡”,那兒四面環樹,嫩角新發,生機勃勃。中部一片空曠無垠,野草叢生,三兩點野花點綴在碧絲韌草上格外眼麗奪目。春風伴著暖陽徐徐吹來,一陣一陣將我們的衣角吹翻,髮鬢吹亂。斜插於髻的流珠鳳簪也隨風勢,鏗鏘作響,如泉水清鳴。
心婉耐不住性子,當即就奔入草地想將風箏放飛,可是不論她朝哪方放,都無濟於事,她著急著亂是手腳。浣薇笑著上前幫她放飛風箏,一人引線,一人持風箏,在默契的配合下,風箏很快飛起,翩翩盤旋於碧藍瀲雲的空中。
我瞇著眼洋頭瞧翱翔的風箏,宛然如生。
“皇妃。”刀光、劍影竟適時出現在我聲邊,無聲無息。
拂開被風吹落而擋在眼前的流蘇,“查到了?”
“這些日子我們分別到杭州莫蘭家,江西皓雪家調查到,她們都曾受過一名叫慧心的婦女一大筆財富,所以她們才肯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宮。竟奴才調查…… ”刀光說到一半,就見心婉手握風軸,輕扯細線來到我身邊,他的聲音立刻止住。
“皇妃你別乾杵在那,一起來啊。”她將風軸遞至我面前,我由於了片刻,還是接過它,輕輕扯線,只見風箏越飛越高,我放線的速度也更快了。
心婉與浣薇早因四處奔跑引線而累的無力癱坐在草地,刀光跟著我漸漸放快的步伐,用只有我聽的見的聲音道,“那位慧心,是杜皇后的奶媽。 ”
一聲輕微的斷裂之聲,風箏離線,搖搖墜下。我怔忪的瞅著風箏的飄落,竟會是杜莞!我一直猜測是溫靜若,雖說自我封蒂皇妃後就未再與她有過任何交集,但是……我一直認為她會對我先出手的。
“啊,風箏!”浣薇與心婉異口同聲大喊一句,由草地上彈起,追著風箏跑了出去。
望著她們慌張的神色,我的心竟也緊張起來,步伐不自覺也邁出,隨著她們的身影一同追去。
廢苑朱門閉,寸草漫漫,荒煙淒淒。我追著風箏來到此處,早與浣薇、心婉走散,也不知此為何地,只覺四周一片森冷。我心中暗自擂鼓,一個聲音在告訴我,快點離開此處。
正轉身,便瞧見風箏躺掛在一棵榕樹之上,我猶豫了一會,還是衝動的想將它取下,踩著樹上坑洼之處,輕易上樹。微踮腳尖將風箏取下,卻在收眸回首之即,隔牆而望,樹上的我將苑內一覽無盡。我用力摀住唇,生怕會發出一絲聲音。
“夫人,以後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弈冰用力推開懷中緊摟著他不放的人。
溫靜若含著怨恨,幽幽道,“為什麼,你怕了?”
他冷峻的臉上露出滄桑的悲哀之色,還有強隱下的柔情,“為了夫人,更為了夫人腹中之子。”
“所以你要拋下我,不管我了是嗎?”她臉色驀地泛白,眼眶凝聚著淚,彷彿隨時便要滴落。
他深深的低垂下首,很堅定道,“弈冰永遠會在夫人身邊,助你剷除皇后。待夫人產下龍子,臣定扶他上太子之位,您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
“如果我說,這一切我都不想要。”她輕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臉色泛出甜蜜,“我只想與你,與我們的孩子在一起!”
我睜大了眼睛凝著這一幕,心漏跳了好幾拍,彷彿快要窒息。她剛才說“我們的孩子!”,那個孩子竟是溫靜若與弈冰的!指尖用力掐著支撐我的樹幹。
“皇妃,快下來,危險!”浣薇一聲尖叫劃破此時悲愴寂靜的小苑。
我一驚,手中的風箏由手中摔落,院內的二人聞聲仰頭,直勾勾的凝著樹上的我。靜夫人的臉色登時慘變,毫無血色。弈冰目露冷光,殺氣畢露。
我立刻側首道,“刀光、劍影,扶本宮下去。”
浣薇被我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弄的摸不著頭腦,回首四處張望了良久,又微啟口道,“沒……”
我急忙打斷,“浣薇,你還站著做什麼,把風箏撿起。”
她果然不疑有它,躬身將掉落的風箏拾起。我立刻從樹上跳了下來,重心未穩,險些摔倒,幸得浣薇扶住我。
“皇妃你……”
“走!”我扯著她的手臂就跑,她彷彿也察覺到什麼,與我一同飛奔而去。
直到跑出這片荒蕪的小林,我才放慢步伐,但是依舊不敢停留,仍疾步朝昭鳳宮而去。方才,若不是我機警的喊出刀光、劍影的名字使弈冰有所顧慮,怕是我與浣薇已成他刀刃下的亡魂。
直到寢宮外我才將緊繃的身體鬆弛而下,輕輕擦著額上的冷汗。我馥雅為何總目睹諸如此類止事,曾因目睹靈水依與連胤的私情而遭毀容,此次之事我不能再心軟了。但是……這樣會害了弈冰的,我並不想對付弈冰。
寢宮朱門微掩,露出一條小縫,可觀裡邊一切,我猛的握住浣薇欲推門的手,冷冷注視著莫蘭靜靜立於躺在衾軟臥椅上沉沉睡去的祈佑身邊,手指輕顫著,若有若無的撫摩著他的額、眼、臉,目光泛著昭昭愛意,抑不住的迷戀。
浣薇也湊過頭朝里望,不住的輕腳一聲,被我及時摀住唇齒,防她將聲音四處擴散。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我的眼睛不眨不眨,還有著氣憤。
我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將她的情緒緩和下來,“浣薇,這風箏就賞你了。”我刻意放大聲音,後將摀住她嘴巴的手收回,推門而入。
一眼望去,莫蘭已規矩的立在他身邊,雙手自然的擺在身側,目不斜視。彷彿剛才根本什麼都未發生。
我淡淡的笑睇她問,“皇上幾時來的?”
“來兩個時辰了,因久等皇妃不至便沉沉睡去。”她目光平靜,聲音毫無起伏。
躺在臥椅上的祈佑緩緩轉醒,睜開深邃的瞳目惺忪的瞧著我,“你跑哪去了,好幾個奴才都尋不到你。”
我晃晃手中的風箏,“臣妾放風箏去了,本想喚皇上一同前去的。可皇上是一國之君,哪有閒心陪臣妾玩這小孩子的東西。”我朝他輕步移去,後輕坐臥椅邊緣,他順勢環上我的腰笑道,“只要是愛妃陪在朕身邊,就算捏泥人朕也愛玩。”
我的笑容抑不住的泛開,目光偷偷睇著莫蘭臉上的變化。一閃即逝的妒忌憤恨還有那淡淡的失落傷感,隱藏之快讓我都驚訝。我是該慶幸自己見到方才那一幕,否則我永遠不會知道,自己身邊竟有個如此厲害的角色。比起杜莞與溫靜若,她的心性才是最可怕的。
他輕輕由臥椅上起身,我才伸手欲相扶,卻有一雙比我更快的手將祈佑扶起坐好,我淡望臉色無異常的莫蘭一眼,不動聲色。
祈佑未覺得有何不對勁,握著我的手走至妝台前,目光柔情似水,“讓我為你畫眉。”說罷就執起螺子黛,認真的睇著我的眼,輕柔而描,笑容淡然。
鏡中那兩條彎彎新月眉經他之手描繪更顯明朗清澄,只是略顯生硬不自然,可見他對畫眉的生疏。他從身後摟著我,“若此生能就此青燈翠屏,常伴妝側,共享畫眉之樂就好。”
頭微微一偏,望著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那皇上不要江山了?我可不願做妲己惑主。”
他在我臉上落下一吻,掛著沐人的笑容道,“不用惑,我已經沉淪下去了。”
我未再接下這個話題,而是想起了另一件事,“皇上今夜打算在何處就寢?”
“昭鳳宮。”沒有猶豫脫口而出。
我笑容依舊,目光含笑而四顧,“不行,我身子不方便。”對上浣薇不解的目光,我繼續道,“我在擷芳院認識了一位尹婕妤,她博覽群書,才氣兼備,吟曲宛若天籟神音。”
他似乎明了我的意思,神色有些黯然,“如此出眾的女子,你不怕我真被她勾了去?”
“若我與你的感情如此脆弱不堪一擊,那麼我無話可說。”不知為何,我竟是如此信任他,信任我們之間的感情。雖然我捨不得放祈佑給別的女子分享,但是……我必須如此。
他深呼吸一口氣,後點頭,瞳中有我看不懂的神色。漸漸消逝後,他揚眉輕笑,“我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不論過多少年都會一如往常。如父皇對袁夫人那般經久不息的愛戀。”
很快,我送走了祈佑,望著他離去消逝的背影我心中漸露失落。縱有萬般難受,千般不願,卻也是逼不得以。這后宮雖有太后與鄧夫人與我一線,但太后的野心太大,我伴君如伴虎。鄧夫人卻不夠聰明,亦無特長也無榮寵,更重要的是,當日逼是雲珠的四妃之中,她是其中一位。所以我只能扶起尹晶,她夠聰明,有才學,在細微的小事上她都能細心觀察到位。我相信她,所以我將她推給祈佑,我不可以讓自己在后宮中孤立無援。
譴退了寢宮的奴才們,獨處榻前,聞窗外枝葉簌簌之聲,我緊握一條滿是鮮血的帕子,怔然而望。血跡已無初時的駭目驚心,隨著時日的推移而變暗沉,我的指尖不住的撫摩著血蹟的痕跡,微顫。
“弈冰……”我反复吟念這兩個字,始終下不了決心,“為何你要牽扯進來,還要做如此大逆之事,為何偏偏是你!”
胸口沉悶而壓抑,竟無法正常吐納呼吸,心上似乎壓了千萬斤擔子,無發放下,“珠兒,告訴我,到底該不該將靜夫人的醜事揭發。”
緩緩閉上眼簾,腦海中閃過的是弈冰奮不顧身救我脫離夏宮,一路上以命相博,拼死護我周全,怎都不肯棄我而去。這份恩情如烙印刻在我心上,無法抹滅。心一軟,我怎能狠心陷他於不義?只有一個辦法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2 22:16:47
翌日,浣薇早早的來到寢宮為我梳妝,不停的追問著,“皇妃,昨兒你在樹上看見什麼了?”
我只是笑而迴避不答,心婉卻遲遲奔了進來,口中不住的喘息,“皇妃,剛得到消息,尹婕妤被封為美人。”
平靜的點點頭,無其他多餘的表示,浣薇可急了,“您真的一點也不擔心嗎?萬一……”
我將腰間的百蝶同心結整了整,沉默良久後,將目光投放至心婉臉上,“去太醫院為本宮取一碗藥,本宮要前往百鶯宮探視靜夫人。”
浣薇與心婉被我突然其來的一句話而互望一眼,略有遲疑,片刻後還是一齊退了下去。
宮粉殤淡,幽閣深深寂寥,蹄鳥相應聲聲。
清塵露散,小曲幽芳陣陣,朱壁翠瓦卷簷。
當我來到百鶯宮之時,靜夫人的貼身丫鬟未禀報就請我進了偏殿,彷彿靜夫人她早料到我會來。我的視線在偏殿環顧一番,無一人。我用眼色示意心婉將盛滿黑汁的藥碗放至漢白玉桌上,後譴她們退下。我則安靜就於玉桌之前,待靜夫人的姍姍來遲。
眸光漂浮橫淺黛,憔悴髻點淡如霜,腰枝無力軟輕行。她行單影隻的踏入偏殿,髻上的碧玉簪隨她的腳步而聲聲作響,她的目光直射於我,無力中藏慘然之色,“皇妃……”她一聲低訴,淚已滴落,雙膝一曲,拜倒在我跟前。
我別過眼,不去看她此時的表情。而她已是泣不成聲,“皇妃,臣妾可以任由你處置,求您放過弈大人……”
她見我沒有說話,猛的磕頭,地與頭的相碰間發出“咚咚!”的聲響,“臣妾為曾經對您的不敬磕頭了!”
我立刻伸手製止她繼續自殘下去,她額頭上有觸目驚心的血痕,我無聲一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伏在地上,全身因疼痛與悲傷而顫抖著,哭聲漸漸止了些許,“曾經,我是多麼愛皇上。”她抽涕著仰頭,淒然望我,“可是,我卻發現,皇上對我的疼愛完全是出於我像一個女子。多少次,皇上夢中喊的名字不是我溫靜若,而是馥雅。”
我出奇的平靜,口氣平緩冷淡,“是麼。”
“在我最難熬,最悲傷之即,是弈大人一直陪在我身邊,他同我講述人間樂趣,領我享受這輩子都未嚐過的快樂。他懂我,了解我。甚至為我放棄了他避世之心,努力迎合皇上,登上權臣之位,只為護我周全,不讓囂張凌人的皇后欺辱。這份愛,是多麼無私,而我又怎能抗拒。”此時的她雖在哭泣,但是說起與弈冰的往事,臉上卻又透著笑容,幸福。
我的手因她的話而輕顫,為她所說而動容。但是理智告訴我,不可以心軟,“即使你們的愛情再美,再感人,你依舊犯了宮規。”
“我不求這條賤命能留下,但求皇妃你放了弈大人。”她的聲音抑不住的顫抖著,始終為弈冰求著情。
“你肚子裡的是個孽種。”我單手將一直擺放在桌上的藥碗端起,凝望良久。最後擺在她面前,“我絕對不會容許有人妄想將一個孽種帶入皇室,冒充龍子。”
她本就慘白的臉色在見到這碗藥後更加慘淡,“這是……”
“只要你喝下它,你與弈冰都會安然。我不會再計較那日我所看到聽到之事。”聲音頓下,許久之後,“若是不喝,你與弈冰、還有這孩子……都會死。”
她怔忪的望著我手中的藥遲遲不敢接過,我一直伸在她面前的手已開始酸澀。
“只要我喝了她,您真的能不將我與弈大人之事抖露?”她的神態已經平靜了許多,卻對我還有著不信任。
我很誠懇的點下頭。她倏地將我手中藥碗奪過,一飲而盡。 “希望你說話算數。”
靜靜的座在圓凳上,望著她手中的藥碗摔落在地,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驚了我的心。她的臉色痛苦的糾結在一起,手撫著隆起的小腹,痛苦的慘叫,聲聲淒厲。最後癱在地面不住的翻滾,血,緩緩由她裙下滲出,將地面染紅了整整一大片,觸目驚心。
她的慘叫聲引來外邊奴才們的破門而入,他們一見此景便尖叫聲聲,瞬間,百鶯宮成了一片混亂之地。御醫速速趕來為早已經疼的連說話力氣都沒有的靜夫人診脈,祈佑也是聞訊而匆匆趕來,焦急的望著死氣沉沉躺在床上的溫靜若。我則依舊靜坐在漢白玉小凳上,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地上那灘殷紅的血跡。
我眼睜睜的目睹著一個未出世的孩子,經我的手而這樣死去。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心竟變的如此狠毒?
“皇妃……”浣薇顫抖著聲音喚我,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目中閃著淚光。
“靜夫人小產了。”御醫悵惘嘆一聲,遺憾著搖頭。
“你說什麼?小產?”祈佑的聲音頃刻間提高,目露寒光,“好好的怎會小產?”
御醫戰戰兢兢的瞥了我一眼,吱吱唔唔的道,“好像是……是……墮胎藥。”
沒等祈佑做出反映,溫靜若虛弱的喚著,“皇上……”
他立刻上前緊握住她的手,“朕在這,別怕。”
“是臣妾大意,摔在地上……臣妾無能,沒能保護好孩子……求皇上……降罪。”她越說越為激動,淚水控制不住的從眼角劃落,滴在枕上,印了好大一片。
“沒事,朕不怪你。好好睡一覺,什麼都會過去的。”他輕聲撫慰著她。
她無力一笑,余光掃過我。不著痕蹟的將被他握著的手抽回,轉而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祈佑深深凝了床上嬌小惹人憐惜的人兒一眼,將視線掃向地上摔碎的碗,再移向我,“隨朕出來。”未等我有任何反映,他率先離去,朝正殿而行。
我腳步虛浮的跟著他的腳步,來到寂靜無人的大殿,清冷森森,格外淒涼。他瞅著我良久,一字一句冷聲問,“是不是你。”
我回視他陰鷙的眼神,用我很虛渺的聲音吐出一個,“是!”
音方落,一巴掌已經狠狠揮了過來,“啪”一聲在大殿內來迴響徹良久不息。我因他突然而來的一巴掌而打大後退幾步,很重,絲毫不留情面的一巴掌,將我打的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我曾料到,他會責罵我,他會不理睬我,他會疏離我,萬萬沒料到,他會打我。甚至沒有問我為什麼,一巴掌就揮了下來。很痛,真的很痛。
“你何時竟變的如此心狠手辣!”他憤怒的指著我聲聲責問。
我的視線始終徘徊在他臉上,一刻不曾離開過。 “是啊,人都會變的。”
他目光中淨是失望,毫無感情的朝我冷笑一聲,“那是朕的骨肉,你連一個未出世的孩子也不肯放過嗎?”
“是,我妒忌,她憑什麼擁有你的孩子。”我猛然放聲,激動的吼了一聲,凝聚在眼眶中的淚卻始終不肯滴落,“我殺了皇上唯一的孩子,您要如何懲治我,我都無怨言。”
他的聲音比我還響亮,把我的回音全數蓋了去,“你以為朕真的不敢對你怎樣?”
我不再言語,靜然相望於他,而他也望著我良久。在他的目光中,再也看不見那柔情愛意。他猛的合上雙目,再次睜開已一如往常那般淡漠。不再看我,輕然拂袖而去,沒有半分留戀。
我一聲冷笑,幻無飄蕩在這大殿中。
宮寂蒼穹一片月,春風徐徐飄衣袂,飛揚卷暗塵,銀燭冷畫屏。我一身薄衣披身,靜坐廊前石階上,手中握著一枝小棍,輕輕撥弄著腳邊的灰塵。
靜夫人小產的事在宮中傳的沸沸揚揚,人人都斷定那孩子是我逼她喝下墮胎藥而流去,但是靜夫人一口咬定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而流產。我知道她之所以這樣說,是怕,還是感激?若是感激,她真的大可不必,畢竟,是我害了她的孩子。
五天了,他沒有再來過昭鳳宮一步,我真的這樣不可原諒嗎?
浣薇說現在朝廷以弈冰為首領著群臣參奏我,要皇上對我嚴懲,要徹查此事。她說我太傻,竟當面端著墮胎藥給她服下,這不就等於是告知所有人,那孩子是我拿害掉的嗎。她還說,其實她可以代我去送那碗藥的。我撥弄著泥土,有灰塵之味傳進我的鼻中,我嗆的輕咳幾聲。我是很傻,傻到高估了自己在祈佑的地位,得到的是他一巴掌。傻到心軟竟想放弈冰一條生路,得到的竟是他無情的參奏。
為什麼我一開始只想到,只要我放了他們一條生路,弈冰就會沒事。但是我沒有想到,靜夫人腹中之子,是弈冰的孩子啊,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他又怎會放過我?但是,那個孩子一定不能出生,我不能讓弈冰將自己的孩子推上太子之位,這是謀逆欺君之罪,他擔負不起的罪名。
我自問後悔了嗎,沒有,我沒有後悔。這條命若不是弈冰,早就葬送夏宮了,若我的命能換回他的命,又有何後悔的。
“皇妃……”一條影子在月光下拉了好長好長,與我的影子交疊在一起。
我緩緩抬頭看著大病初癒,臉色稍白的溫靜若,“你怎麼來了,看笑話的?”
她沉默半晌,提起衣裙與我並肩坐在廊階上,側首怔怔的望著我,“我是來謝謝您那日,放了我一條生路。”
我一直撥弄泥土的手僵了僵,有些好笑的問道,“是麼。我可是殺了你孩子的兇手呢,你不恨我嗎?”
“我知道,若您有心害我,現在的我與弈冰早就被關押在大牢了。”她的目光泛著誠懇之意,“我以為,你很討厭我。”
我淡笑將手中的枯枝丟棄,“我從來沒喜歡過你。”怔而回視她,“以後,不要再與弈冰見面了,難保哪日會有另一個人發現你們的私情。為了你們兩,放棄這段情吧。”
“為何要放過我。而且,誰都看見是你親手將藥端進百鶯宮,你難道不怕嗎?加害龍子,你難道不怕嗎?”
“我怕,我怎麼不怕?”
我們兩的聲音倏地止住,四周安靜下來,唯有冷風呼呼的吹打著我們。我靜嘆一口氣,用自嘲的聲音道,“那日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膽敢端著藥到百鶯宮,就已將自己的命推了出去,我在賭自己的命。”
“和誰賭,弈冰嗎?”她的聲音有著略微的驚訝隱隱的擔憂。
我輕輕搖頭,“事實上,我輸了。”
“我不懂,皇上並沒有處置你,就說明你還沒輸,不是嗎?”
“其實我早就輸了,早在那一日……我就輸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2 22:23:01
花亦心傷
我與浣薇、心婉於昭鳳宮殿後的飛仙亭靜坐,驕陽煦暖和風吹,風散飛花絮漸飄。兩個月,他再沒來過,溫靜若小產之事已隨著時間而淡去,竟沒人再追究她的孩子到底是我害的還是自己摔的。弈冰也未再上表請奏徹查此事。如何平息下去的我不知道,但是平息之人定是祈佑,我知道。
陪在我身邊的也就只有她們兩了,其他奴才都懶懶散散,對著我的態度也不如往常那麼殷勤,對我的話置若未聞,似聽非聽。這也許就就叫世態炎涼吧。
我端起亭桌上擺放的梅香釀煮香茶,放在唇邊輕抿一口,我的心情頓時開朗許多。這是心婉每日為我調配的茶,很香很甘甜,最重要的是,這個茶名帶有一個'梅'字。
“遼闊蒼穹,千林白如霜。臥看碧天,雲煙醃藹間。細葉舒眉,輕花吐絮,綠陰垂暖,只恐遠歸來。
臨水夭桃,倚牆且酬春。千里暮雲,瑤草碧何處。隱隱青塚,畫戟朱翠,香凝今宵,遙知隔晚晴。 ”心婉突然朗朗吟道。
我訝異的瞅著她,“這詞是你自己作的?”
她用力點頭,“這是奴婢昨夜想了一晚的詞,就想著今日借它讓您心情開朗些。”
我放開自己一聲輕笑,心中漸浮感動之情,“謝謝。”
“皇妃,恕奴才多嘴說一句。兩個月了,如今的尹晶已是九嬪第三等昭媛,皇妃敗落失勢,卻至今未來瞧您一眼,虧您當日還將她推給皇上。她真是忘恩負義。”浣薇緊抿著唇畔,惱怒行於色。
“如今我失勢,眾人都避之惟恐不及,尹晶的叛離情有可原。”我將眸投放至微波粼粼的湖面,光芒因水波蕩漾而刺著我的眼睛,微帶疼痛。
心婉哀哀一嘆,“我認為,您與皇上還是可以和好如初的。要不……您寫首梅妃的樓東賦,奴婢給您送過去?要不,卓文君的數字詩也行。”她滔滔不絕的念叨著,想為我出主意。
聽著她的一字一句,我用力忽略掉心中逐漸開的酸澀,霍然開口道,“不做阿嬌吟長門,不為飛燕亂后宮。不學獨孤禁帝愛,不罕長孫尊為師。這是我封皇妃後每日對自己說的話,如今我失了皇上的寵愛,也絕對不會如歷代皇后那般自艾自憐,妄想利用手段而奪回皇上的心。”
“但是,您可能會永遠喚不會皇上的心……”
“請讓我留下自己僅剩的驕傲吧。”
我的聲音剛落下,另一聲起,“皇妃。”韓冥遠遠的叫了一句,我們一齊朝他望去,只見他悠悠而來,神色如常。
“冥衣侯,這可是后宮,您這樣出現在此會害了皇妃的。”浣薇驚道,口氣中全是戒備之色。
韓冥的視線在四周環顧了一下,“如今的昭鳳宮早已不如前,一路上我一個奴才也沒見著,你認為還會有誰注意我的到來?”
“你們都退下吧。”我又端起杯中之茶飲下一口,香氣撲鼻傳遍口中。
待三人都遠遠避開,韓冥才與我面對面坐下,竟一把奪過我手中的茶,由於他的力氣較大,茶灑出了一些在他袖口上,“好香的茶,你常喝嗎?”
“這是梅花釀茶,我每日都喝,現在已然成為一種習慣。”對於他的舉動我只是一笑置之,“你知道嗎,佩刀上的毒,是皇后所下。”
他的臉上並未因我的話而有所變化,只是放下手中的茶淡淡說道,“是麼。”
“你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呢,但是我卻很驚訝。”我撫弄著指甲上鑲金細紋,凹凸之感,“皇后怎就料定我會拔刀呢?”
韓冥不語,迴避著我的問題,似乎在考慮著我此話之意,又似在迴避著什麼。
我未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將話題調轉,“你今日找我有何事。”
“關於靜夫人之事,那個孩子……”他的聲音突然延長著。
“是我。”毫不避諱的承認,對他我一直無隱瞞。況且,以他與祈佑的關係,又怎會不清楚其中之事,“我很奇怪,你竟與皇上一樣,沒有問我原因。”
他再次迴避了我的目光,垂首道,“因為我相信你。”
“又或者,你根本就知道原因?”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了一句,笑容依舊如常,彷彿與他只是閒話家常而已。
只見他的手輕顫,最後勾了勾嘴角,想開口說些什麼,我搶先一步道,“我開玩笑的,侯爺怎麼會知道呢。”
他輕輕撥弄著案上的茶蓋,“皇上許久未來了吧。”一句話暗藏幾層意思,我明了,亦輕點頭,他又道,“或許……這對你是件好事。”
“聽說,皇上很寵愛尹昭媛。”如今在說起尹晶,我已心如明鏡,平淡無波。
“過些日子,皇上就封她為夫人,或許……正位西宮之人會是她了。”他有著擔憂之情,說話時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我的情緒會因此而有波動。
我只是雲淡風清的灑脫,浮華一場,我費盡心機換來自己的心有不忍。若我夠狠,現在的我依舊是寵耀一身的皇妃。可若真的狠下心,我就真成了一個世俗的女子,“記得嗎?你曾對我說,上天賦予可我美貌、聰慧、善良。可當我被仇恨蒙蔽之後,我的才智盡被湮沒,我沉浸於一個完美的夢中,再無與身俱來的靈氣。”
“現在,你清醒了嗎?”
“這兩個月來,我真的冷靜了許多,也理清了許多,我真的錯的離譜。”冷不住的,凝望不遠處粉白一片的桃林,來到這個皇宮有一年了。在這短短的一年間,我竟發生了這麼多事,雲珠的死,祈星的死,杜皇后的死,我冊封為蒂皇妃,被人下毒加害,親手拿掉靜夫人的孩子,這一切的一切連串起來,竟是如此清晰。 “韓冥,陪我去那片桃林走走好嗎?”
韓冥點頭,扶起略微有些站不穩的我,領我朝那片桃瓣紛飛的林中走去,粉白一片,飄然幽臥,傾國傾城。猶記得毀容後的一年多時間,在蘭溪鎮的桃花源是我過的最平靜的一段日子。只可惜,我為了一段情而孤身來到皇宮,毅然放棄自己的自由,只為見他一面。但是,見面換來的是什麼呢?
我兩置身在桃林間,枝上花如雪,似血染雪色,淡褪去。煙盡溶溶與誰同,暗淒斷,無人說。 “你知道嗎,溫靜若曾來過。還記得她臨走前對我說了一句話。”蹲下身子,雙手撥開微濕鬆軟的泥土,髒了我的手,卻依舊不停的撥弄著。
“她,說什麼了。”
“她說,她看見了將那封揭發雲珠身份的匿名信送至百鶯宮前的人,是徐公公。”我將紛鋪在地的片片桃花攏於手心,再一片片的將它丟入那個不深不淺的坑,“一直伺候在養心殿,皇上身邊的徐公公。”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閨中女兒惜春暮,愁緒滿懷無著處。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复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悶殺葬花人。獨把香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
杜鵑無語正黃昏,荷鋤歸去掩重門。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
怪儂底事倍傷神?半為憐春半惱春。憐春忽至惱忽去,至又無言去不聞。
昨宵庭外悲歌發,知是花魂與鳥魂。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儂脅下生雙翼,隨花飛落天盡頭。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艷骨,一抔淨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紅樓夢·葬花吟》
此次的我又是一身禁衛衣著,隨在韓冥身後進入了養心殿,是我求他帶我來的。因為我不願在逃避,我想面對,我想知道一切,雖然,我心中已隱隱浮現了真相。但是我更想的是親耳聽到真相。
養心殿只有幾名侍衛看守著,我想,那些都是皇上的親信吧。而我則以韓冥的親信看守在外,正殿內只有皇上有韓冥,朱門微微掩著,露著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我不住的朝那條縫隙中輕輕挪動著。豎耳傾聽裡邊的動靜。
“皇上打算拿皇妃怎麼辦?將她丟在昭鳳宮永遠不再理會?”韓冥聲音中藏著隱隱的怒氣,在皇上面前,他敢這樣說話,是第一人吧。
“朕……不想再將她牽扯進來了。”祈佑的聲音依舊是淡漠如常,無波無瀾。好久沒再聽到他的聲音了,我竟是這樣的懷念。
“那就是打算不再管她了?”音量又提高了幾分,“皇上當初打算牽扯她進來的時候為何不考慮著要放她?你可知道她為你承受了多少,她待你如此真心,凡事都為你著想。而你盡為了鞏固您的皇位,吩咐莫蘭將毒塗在佩刀上,而嫁禍給皇后娘娘,只為喚起她的仇恨,助你剷除杜家!”
“皇上可知道,當她在生命垂危之即,想到的依舊是皇上,她的口中不斷念著皇上您的名字……她說她不要死,她不要再拋下你一個人繼續孤獨,她想一輩子陪著您……我看著她的血源源不絕的從口吐出,染紅了整個衣襟,染紅了我的雙手。”
“那毒有解藥,只要救的及時,她絕對不會有事。”祈佑的聲音略微的沙啞。
“皇上知道,那不是解藥的問題!”韓冥聲聲質問著,“你可有考慮過,若她知道自己如此信任的人這樣對她,她會有多傷心?你真的沒有考慮過嗎?”
“還有靜夫人的孩子,你早就知道那是她與弈大人的骨肉,你故意讓她發現他們兩人之間的私情,你要藉她之手除掉靜夫人與弈冰。但是讓你沒想到的是,她始終不忍心如此對待靜夫人與弈冰,而是放了他們一條生路!”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如鬼魅之音源源傳進我的耳中,我木然靜站,靜靜的聽著韓冥一聲一聲將我心中早就猜到七八分的真相說出。
對,自那日刀光對我說,是皇后在佩刀上下毒,我就起了疑心。杜莞怎麼能料到我會拔刀,最了解我的只有祈佑。對,我是故意在眾目睽睽下端著墮胎藥去百鶯宮,我的目的只為證實自己心中的猜測。對,我一直在懷疑祈佑,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弈冰竟妄想將自己的孩子冒充朕的龍子,這是謀逆,難道不該殺嗎?”祈佑情緒突然波動了起來,聲音提高了好多。
“是該殺,但是你不該利用她對你的感情,對你的信任,這樣比你親手殺了她還要痛苦。”
“所以在那日我就已經決定不再利用她了,我要放了她。”
“然後你就找了尹晶,一個與皇妃同樣有過人聰慧的女人,代替她來完成她未完成的事?”
我再也忍不住,摀住顫抖的唇,抑制自己的哭聲,不讓自己的聲音傳出。原來,最傻的那個其實是我,我妄想著感情與仇恨可以並存,我天真的以為祈佑對我的感情是純澈乾淨的。原來我們之間的感情還是抵不過皇權來的重要,原來我們的感情竟是如此卑微不堪一擊。
“只要尹晶助朕除去了一切障礙,朕就會對她說出真相,她就是朕唯一的皇后。”
“皇上認為,她若知道真相還會原諒你?”
“那朕……就不對她說出真相。”聲音片刻間的停頓,然後娓娓而道。
“納蘭祈佑,你根本不配愛她,更不配得到她的愛。”一聲怒吼響徹殿內,與我同站的幾名侍衛皆打了一個冷顫,我更是無聲的冷笑著。
愛?
他對我的愛,遠不如皇權來的重要。
愛?
不顧我能不能承受,而毅然對我用毒。
愛?
或許,他更愛的是他自己。
只聽見“咯吱”一聲巨響,微掩的朱門被人用力拉開,一陣冷風吹打在我身上,未看清來人手腕已被人握住,扯著我就走,我必須放開步伐才能追上他的步伐。
遊廊百燈通明,灼灼映影,腳步聲聲盪。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才放慢步伐,領著我一步一步在寂靜悲愴無人的遊廊內走。腳步很沉重,握著我的手始終不放。
我一直盯著他的背影,勾起苦澀一笑,“那樣頂撞皇上,你不怕嗎?”
他苦笑一聲,“若我怕就不會帶你來了。”
跟隨著他,虛浮的踩著那步子,很有節奏感。
“若擁有這個皇位,必須用你來交換,我寧可不要。”
沒有擁有皇位之時,你不捨得拿我來交換。如今你擁有了皇位,卻捨得拿我來交換了嗎?
我不敢接受今夜發生的一切,我早就猜到不是嗎?為什麼還要如此心痛,納蘭祈佑,你想利用我扳道杜家,可以明確對我說啊。我會幫你的,可你為何要用這樣的手段呢。你難道忘記了,你說過不再利用我的,難道我們之間的承諾就像過眼煙雲?只要風一吹便飄散無踪?
我中毒醒來那日,你為我流的淚,原來不是心疼我,不是怕失去我,而是愧疚。你對我的寵愛只是為了把我推向風尖浪口,用仇恨來蒙蔽我的心,你要用我來對付這后宮的勢力。你竟如先帝對韓昭儀般,想用她來牽制皇后的勢力。我在你心中的價值竟是這樣的嗎?
既然,你已將我拉進局,為何半途又要題我出局?因為捨不得?也許真的是我不夠狠,無法達到你的標準,所以你要放棄我了。尹晶,確實是個很聰明很有野心的女子呢,你很會挑人。而我從頭到尾如一隻猴,被你耍的團團轉。
我雙腿突然失去了知覺,一軟,便蹲在地上,韓冥的步伐停了下來。握著我的手鬆開,靜靜的俯視著我。
我克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問,“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重重的吐了口氣,也曲膝而蹲,“愛上像祈佑這樣的帝王,你注定要受傷。”
“是我錯了……”我哽咽著聲音,忍著從心底湧上眼眶的淚,強逼了回去。可是,淚終是滴落在手心。
“哭出來吧。”他將我摟入懷中,輕拍脊背撫慰著我。
雙手不住的扯著他胸前的衣襟,哭了出聲,將淚水全都抹在他胸前,“他怎麼可以這樣踐踏我們的愛情,他怎麼可以!”
他的雙臂又加重了幾分力道,用他的溫暖安慰著我,我的淚水更如河水決堤,把我的恨全數湧出。
“冥衣侯這是在做什麼呢!”清淡之聲由我們左側風雅傳來,帶著幾分凌厲。
我與他一驚,齊目望去。
“這不是蒂皇妃嘛!”他又是一聲戲謔之語,目光深不可測,我猛的從韓冥懷中掙脫而出,慌亂的擦擦臉上的淚痕。
只見一身青衣的菱緞,風雅的淡笑望著我們兩,不知道為何,在他眼中我卻感覺到有暗藏的冷凜。不對,這不是我認識的祈殞。
韓冥向他行了個禮,“楚清王。”
“侯爺和皇妃好興致,深夜相擁遊廊前,難免不讓人產生遐想。”他朝我們兩靠了過來,輕風吹散他披肩的髮絲,更顯瀟灑揚逸。
我與韓冥對望一眼,很契合的沒有說話,因為我們知道,此時說什麼都是欲蓋彌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2 22:38:29
浴血也重生
最終祈殞還是一字不語的淡笑而去,未追問警告威脅,我猜不透他會打什麼主意。臨走時那略帶奇怪的笑讓我非常不安,或許又是我多疑了。祈殞一向是個與世無爭的人,沒有兵權沒有黨羽,就算有野心也無法作亂。這也是皇上一直未對他下手的真正原因吧。
我將一身盔甲禁衛服脫下遞還給韓冥,身上僅留下一身單薄緋衣錦杉。在這初春時分略帶寒冷之氣。我沙啞的對他說了一聲謝便獨自離去,步伐如千斤重。
我開始將那百轉千折的思緒一條一條理清。昭鳳宮十三個奴才,莫蘭與皓雪即是皇上的人,那為什麼刀光劍影竟對我說,她們是杜莞的人。所以現在可以確定,他們兩也是皇上的人……不對,四大護衛應該皆為皇上的人。
鳳棲坡風箏突然斷弦,絕對不會是偶然,定是人為。只為引我去發現弈冰與溫靜若的奸情。那麼,風箏肯定事先被人掛在那棵樹上,會是誰?
腦海中努力回想著那日的一幕幕。
“皇妃,今日風和日麗,我們去放風箏吧。”
這個提議是浣薇出的,在廢苑發現我的也是她,難道是她嗎?
“鳳棲坡啊,四面空曠迎風,是放風箏最好的地方。”
去鳳棲坡是心婉要求的,會不會是她?
漸漸的轉入西宮正廊,卻見一大批禁衛押著兩個人朝這兒迎面而來,我奇怪的凝神而望。越走越近,兩側垂掛的燭火搖曳飄搖照在他們的臉上。我看清楚他們的臉,竟是溫靜若與弈冰。
我衝上前擋住他們的去路,“靜夫人?這怎麼回事?”看他們雙手雙腳都被鐵鎖扣著,衣襟有些凌亂,應是掙扎後而扯亂。
她瞥了我一眼,一聲冷哼由口中發出,“你問我怎麼回事?我都喝下了那碗藥,為何說話不算數,還是不肯放過我們?”
被她的話弄的身體一僵,奇怪的追問,“你說什麼?”
“除了你,還有誰會知道我們在鳳棲坡後園廢苑見面。”弈冰冷漠的瞳中有著血絲,瞪著我的目光讓我心驚。空中一聲雷響,閃電劃過,映的他半邊臉與片青綠。
我越過溫靜若沖到弈冰身邊,緊握著他的胳膊,著急的解釋著,“不是我……”
他狠狠抽手一揮,將我握著他胳膊的手甩開,力氣很大,我連連後退數步,努力想穩住身子,卻還是未穩住身形而重重摔在地上。
又是一聲響徹黑夜的雷聲。我望著他們由我跟前越過離去,盯著弈冰的背影我大喊一句,“弈冰!真的不是我,我怎麼會害你!”
他倏地轉過身,回首睇著地上的我,目光中閃過複雜之色。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被禁衛軍用力推著離去,“快走……”
他頻頻回頭盯著我,一絲亮光褪了又升起,盡是疑惑。直到他們押著兩人遁去,再無跡可尋之時,我才恍然收回視線,是皇上……他要諸殺二人。
我才回到昭鳳宮沒多久,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心婉與浣薇一直在外等著我的歸來,望著她們兩人眼中那無可做假的焦慮,我格外複雜。她們兩,很可能有一個也是皇上派來我身邊的。為何這皇宮中要有這麼多虛假、利用、陰謀。我又為何會捲入這場血腥的鬥爭之中,是我的錯嗎?最初我就不該遇見祈佑,不該讓他救下我,不該與他談了一筆復國交易。
我澹然掠過她們焦急的眼神轉進寢宮,“靜夫人與弈大人是怎麼回事?”
浣薇也不是太了解,輕搖頭,“只聽聞一批禁衛突然闖進廢苑……對了,就是皇妃您拾回風箏的地方。他們抓到靜夫人與弈大人正做著……苟且之事。”
我一聲諷刺輕笑,音調卻是難聽至極,“禁衛怎會知曉他們在那?”
心婉為寢宮內掌上幾盞燈,將原本微暗的寢宮照亮的更加通明,“誰知道呢,或許有人告密吧。”
“皇妃!您的手流血了。”浣薇驚叫一聲,立刻派去拿藥箱為我止血。我望望自己早已染滿鮮血的手,是剛才弈冰推我時,雙手撐地所造成的吧。
心婉即刻去來一盆清水為我擦拭傷口,看著她們兩人對我真的很好很緊張呢。可是為何其中會有奸細呢?又或許,我猜錯了,那日只是一個巧合吧?
電閃雷鳴,春漠漠。寒風斜雨,聲恰恰。細風窗外風雨飄搖,雨水打在地面、屋簷上的聲音,我的心中感慨萬千,“皇上……會如何處置這件事呢?”
“他們做出如此大逆之事,肯定是難逃一死的。”浣薇小心翼翼的為我的手上好金創藥,再繞上紗布。
“死……很可怕呢。”我突感身上涼意陣陣,“浣薇,你速去養心殿外探探,皇上如何處置他們。”
她望望外邊的大雨,瞬間遲疑,卻很快點點頭,打了把傘便隱入漫漫大雨間。我則佇立在寢宮檻側,凝望茫茫黑夜被大雨吞噬侵襲,我焦急的等待著浣薇前來回禀。
一杯沁人心鼻的香茶擺於我面前,望著心婉的臉,我嘆息一聲接過它,打開蓋帽輕嗅其芬芳,“梅花釀,每次聞到它,我的心情就能平靜許多。你是如何泡它的?”
“奴婢每日寅時起收集百花的露水,將梅花浸泡一個時辰。然後放在暖日下曬乾,最後再將其放入壺中,用小火將其煮沸,這杯梅花釀就完成了。 ”她說話之時,眼珠靈動,眼簾一眨一眨,極為可愛。
“難怪一入口便會有酣甜之香,原來你每日是這麼用心的在為本宮泡茶。”香氣持續不斷的撲鼻而來,餘煙裊裊拂頰,我輕吮上一口,心情很快平靜了下來。
當我飲盡最後一口茶時,全身已被斜雨淋濕浣薇回來了。她一邊喘息一邊因寒氣侵身而顫抖著,“皇妃,皇上已將靜夫人與弈大人收監入獄。”
“只是收監?”我呢喃著重複這四個字,再望望案几上的鴛鴦紅燭正燃燃而燒,紅淚劃落。家醜不可外揚,所以皇上絕不會光明正大的斬殺他們。那麼,在獄中,他們定難逃一死。
我雙手糾結著,指甲不自覺的掐進手心,將包紮好的傷口又掐出了血。鮮紅刺目的朱紅之色染紅了雪白的紗布,一股不好的預感升上心頭,刺激了我的心神。
勾起一抹笑容,提步衝出了寢宮,整個人投身於漫漫大雨中,我要救弈冰,即使就不了,我也要救自己。
夜闌春雨,點點滴滴。
白雨亂珠漸石階,寒雨霏霏飄燈燭。
當我渾身濕透的站在養心殿外,依舊被侍衛擋在外,“皇妃,皇上已然與尹昭媛就寢與寢宮。要見皇上明日起早吧。”
我狼狽的望著緊閉的宮門,此時的我早已顧不得自己的身份,雙膝一彎,重重的跪在琉璃地面,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臣妾雪海求見,求皇上移駕相見。”
幾個侍衛驚的後退幾步,為難的望著我,“皇妃,您跪著也沒用呀,這皇上真的已然就寢。”
我筆直的跪著,任風雨侵身,寒氣逼心,“那我就跪到他出來為止。”
打著傘由遠處追過來的心婉與浣薇慌張的將兩把傘一用擋在我頭頂,而她們自己卻整個身子露在外,承受著漫天大雨。
心婉帶著哭腔道,“皇妃,您這是何苦?”
雨水漸漸被擋去,唯留下水珠不斷的在我身上、額頭滾落。我不說話,只是怔怔凝著那被水洗滌的朱門,“你們都回去。”
浣薇倔強的不肯離去,堅定道,“奴婢陪皇妃。”
我冰冷的掃過兩人,目光格外凌厲,“本宮的話你們都不聽了?回去!”
浣薇又喃喃著,“皇妃……”
“回去!”
在我怒斥之下,她們不捨的朝回去的路而去,不時還頻頻回頭。我則扯著嗓子在漫天大雨中喊著,我似乎哭了,彷彿又沒有哭。
宮門突然開了,我期待的仰頭而望,但是換來的卻是失望。徐公公一臉憂慮的瞅著我,“皇妃您請回去吧,皇上不會見您的。”
我黯然收回目光,扯出一抹苦笑,不言不語。
“哎,這后宮有無數得到聖寵卻又失寵的妃嬪,這已經不為所奇了。而今皇妃已經失寵,就不要再妄想喚回皇上對您愛弛的心。”他的手一揮,兩側的侍衛即刻將宮門關閉。
我因他的話而一聲冷笑,笑容中夾雜了太多的情緒。
是的,我是一個已經失去了皇上寵愛的女子。我現在什麼都沒有,沒有家人,沒有姐妹,沒有親信,更連愛人都失去了的女子。之所以會落得如此下場,只因我對這位萬人之上的帝王存在著幻想,幻想著與他白首偕老長相思守的南柯之夢,更奢求著他一生只愛我一人。
但是我忘記了,他終究是個皇上,他有他的后宮,有三千佳麗。
后宮三千,獨予你萬千寵愛。根本就是一句可笑的承諾,我竟傻傻的一直銘記在心。
是的,我錯了。
我錯在避世隱忍,錯在善良懦弱。我不該在愛情面前竟迷失了方向,找不回真正的自己,就連我報仇之心都被愛情一點一點的磨去。我不該為了愛情而對這后宮的嬪妃心慈手軟,全因我在乎皇上對我的看法,全因我不想將愛情牽扯到鬥爭中去。可是到現在我才發現,原來我錯了,愛情與鬥爭在這險惡的后宮是不可能並存的。
既然皇上都能看透其中道理,不惜利用我與他之間的愛情來鞏固皇權,那我馥雅還有什麼捨不得放手呢?
他要等除去朝廷中一切影響皇權的勢力,然後再冊封我為皇后是嗎?他聰明一世,卻忘記這后宮是多少女人的墳墓。待他掃除勢力鞏固皇權之後,怕是得來的只是我一具早已風乾的屍體。我不怕死,但是我馥雅不想死的如此不堪,堂堂夏國公主被后宮妃嬪謀害致死,我不要。
我亦有身為公主的驕傲,終死冷宮絕對不是我馥雅的歸宿。鳳凰永遠是至高無上與龍相依並弛,即使是浴血也能重生。
一霎涼雨濕羅衣,涓涓水聲珠彈瓦。
在外跪了幾個時辰我已不記不清,只知道嗓子早已嘶啞,雙膝早因久跪而僵硬酸冷,如今的我依舊被雨水洗滌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冰涼透骨。他始終沒有出來,真的如此絕情是嗎?
“你真的不管我了嗎?”我喃喃一句,已知大勢已去,傾然倒在滿是雨水的地面,迷濛的雙眼朦朧的望著那始終禁閉的朱門。累的早已無力,緩緩閉上沉重的雙眼。
真的很累了,我想休息一下。靜靜的靠在地上,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一陣腳步聲踏著水聲踏踏而來,隨後將地上的我摟起,整個人懸空而起。我很想睜開眼睛,看看這個溫暖的懷抱主人是誰,但是我實在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了。
是韓冥嗎?這個皇宮能永遠陪在我身邊,給我安全感的人只有他一個了。我的唇邊勾出一個弧度,沙啞的低語,“我想走,你能帶我走嗎?”
如我預期那般沒有回話,我心中的苦澀漸漸淡去。韓冥是忠於皇上的,我怎麼能讓他帶我離開呢,這會將他推上絕路的,“不要當真,我不會連累你的。”
依舊是不言不語,只有平穩的呼吸。我安靜的靠在他懷中,漸漸被雨水模糊了思緒,沉重的心飄向遠方,最後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我躺在昭鳳宮的寢宮內,我用力捶了捶自己不夠清醒的腦子,迷惘的盯著浣薇與心婉。
她們眼神一亮,開心道,“皇妃您總算醒了。”
我張了張嘴,想說話,但是嗓子早已無發開口說話,著實乾澀難受。我掙扎的從床上爬起來,指指桌上的水壺。心婉明了的衝至桌前為我倒下一杯,口中還喃喃念叨著,“昨日楚清王送您回來之時,可把奴才嚇壞了……”
一聽到“楚清王”三個字,我扯著自己的嗓子驚喚了出聲,“什麼……”
“皇妃快喝吧。”心婉將水遞到我手中,我顫抖著接過,傻傻的一口飲盡。心中暗叫糟糕,我沒在他面前說什麼胡話吧?
我緩和了自己乾澀的嗓子,緊張的問,“楚清王說什麼了?”
“叫我們好好照顧皇妃。”浣薇將已見底的杯子收回,在案几上擺好。
沉思片刻,又道,“沒有其他了?”
她們兩搖頭,我的心卻怎麼也放不下,昨夜先是被他瞧見我與韓冥,再出現在養心殿外將我送回宮,他到底想做什麼。
莫蘭匆匆而來,聲音有微微的擔憂,“皇妃,尹昭媛在殿外求見。”
“恩,知道了。”我微微一笑,心中大概猜到她來做什麼的。由床上起身,隨手穿上一身淡青荷花小素裙,再普通不過。
浣薇靈動的雙目隨著我的一舉一動而轉動,“皇妃,您就穿這樣出去見尹昭媛?還是奴婢為您打扮打扮……”
我輕輕順了順自己披肩的髮絲,隨手捻起一支翡翠珠釵在鬢側插上,“今時不同往日,本宮的悅己者早已不復在,就算打扮的如天仙下凡又能如何?”
語音方落,心婉與浣薇臉上出現落寞之色,一聲細若蚊絲的嘆息傳進我耳中。我知道她們在嘆什麼,也只是恍若未聞,悠然步出寢宮,她們隨後速速跟了上來。
再見尹晶,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樣了,原本清傲絕塵的臉上出現了嫵媚風情,笑容甜膩。一身珠圍翠繞的金銀首飾在雨後的斜陽下照射的熠熠生光,耀眼眩目。頭頂靈蛇髻,深嵌一圍八寶翠綠翡翠圈,流珠四散,顯得貴氣逼人。
她見我來,迎迎而福身相拜,“雪姐姐近來可好?”
我淡漠回以她一抹似笑非笑之色,“哪有妹妹過的好啊。如今妹妹已是寵冠后宮第一人,怕是早已忘記我這個姐姐了。”
她的笑容在我這句話後愈發的嬌媚動人,“姐姐說笑了,咱們可是拜過日月結為金蘭,這份誓言,妹妹豈敢忘卻。”
我勾了一絲弧度,目光投向這金碧輝煌堆砌的大殿,猶如浮華魅影。她見我良久不許,便自顧自的問道,“聽聞姐姐您昨夜在養心殿外跪了三個時辰。我勸七郎出去見見姐姐,可是他卻說姐姐你久跪不見他出便會自行離去。七郎可真無情呢。”
我聽到“七郎”二字,不由笑在心裡,她是在我面前故意這樣喚的吧。可這一句“七郎”又能代表什麼呢?我與她同是祈佑手中的棋子,既同為棋子,我對她更多的只有同情。看著現在的她,就像看見了曾經溺於他寵愛的中的自己,那份苦澀只有自己才明白。
她倏地低叫一聲,“哎呀,妹妹失言了。”
我的笑容依舊掛在臉上,絲毫未斂去,倒是心婉的臉色難看了起來,端著茶水到她身邊,“昭媛娘娘請用茶。”她將一杯茶水端到她面前,尹晶才欲接過,一杯滾燙的茶水就這樣全數潑到她身上。
她因疼痛而從椅上彈起,不住的拿著帕子擦著身上的水漬,心婉忙跪下磕著頭,“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
我強忍住笑容,也起身扶起地上連連磕頭的心婉,“起來吧,妹妹她向來肚量大,況且你又不是故意的。她怎會怪罪於你呢?”
心婉感激的朝仍舊在不斷擦拭衣襟的尹晶道,“謝娘娘恕罪。”
尹晶強忍著怒氣瞪了心婉一眼,也不好發作,只能勉強的扯出一個不是笑容的笑,“姐姐的奴才,確實厲害的很呀。”
我噗嗤一聲笑,“妹妹說的哪裡話。瞧你一身都濕了,還是快回宮換身衣裳吧,莫讓人笑話了。”
她收回自己手中的動作,平靜的睇了我一眼,“那,妹妹先告退了。”她才回首,卻又轉過身道,“對了,妹妹差點忘了一件正事。三日後妹妹就會冊封為正一品夫人,望姐姐一定要赴宴呀。”
“一定會的。”我頷首而應允,後突然想到了什麼,又道,“妹妹可知昨日揭發靜夫人與弈大人姦情的人是誰?”
她臉色略微一僵,瞬間恢復如常,變幻之虧讓我措手不及,更是暗自佩服她。若我沒猜錯的話,所謂“告密人”就是尹晶,祈佑若要利用她,當然會將溫靜若與弈冰之事讓她發現,讓她成為揭密人。這樣她就立了大功一件,祈佑就有藉口可以名正言順冊封尹晶。
“我怎會知道?”她淡淡的否認著。
“妹妹怎會不知?”
她沉默片刻,終是承認道,“果然瞞不過姐姐,正是我。靜夫人與弈大人做出如此苟且之事,人人得而諸之,這樣才能以正皇室威嚴。”
我忍不住提醒道,“何必如此?”
“我不認為自己這樣做有錯。”她冷哼一聲,“恕妹妹先行告退。”
她疾步走出寢宮,望著她的背影即將遁去,我對著她道,“妹妹要知道,花無百日紅。給他人留條後路,也給自己留條後路。”
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我的話,只見她絲毫不停留的繼續前行,最後隱入宮門間。
我虛弱的癱坐回椅子上,緩緩閉上眸子,心力有些交瘁。發生太多事了,真的發生太多事,我根本應接不暇。
“皇妃,喝杯梅花釀吧。”心婉將茶輕放在案側,發出一聲輕響,我緩緩睜開眼簾。盯著眼前的心婉,想到的是她方才將一杯滾燙的水潑在尹晶身上。不自覺的在臉上浮現一絲淡笑,“方才你是故意的吧。”
心婉有些不自然道,“皇妃看出來了。”
我端起茶,放鼻間聞了聞,正想飲下,就見一聲雍容嚴肅的韓太后來到正殿。我連忙放下茶起身拜禮,“臣妾參見太后娘娘。”
她溫和的請我起身,悠然在正位上坐下,“哀家聽聞昨日蒂皇妃在雨中跪了三個時辰,皇上都未見你?”她的聲音中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我很自然的點點頭,“是的。”
“皇上竟這樣對你,哀家回頭要好好說說他。”她口氣中暗藏怒火。
我連忙制止著,“太后息怒,或許皇上有自己的事未處理完。”
她若有所思的瞥了我一眼,手不自覺撫上方才我放在案上未飲下的梅花釀,輕輕把玩著,也不說話。為了打破著略微詭異的氣氛,我道,“太后,這是臣妾每日必飲的梅花釀。太后不嫌棄的話,就請品嚐品嚐。”
太后收回思緒,瞅了眼那杯茶。將蓋帽揭開,放在唇邊欲飲,卻倏地僵住。放在鼻間輕聞其香,臉色一變,凌厲的望了我一眼。我奇怪的回視著她的目光,心中一顫,“太后……”
只見她將手中的茶放下,望著浣薇與心婉道,“你們都退下!”聲音雖然威嚴凜然,卻有著一絲顫抖,我心中的疑慮越擴越大。
待正殿內所有奴才都退下,惟剩下宮內的我與太后,空氣幾乎要冷凝下去,我也不敢在此刻開口,因為我知道,她現在有著昭然的怒氣。
忽聽一聲瓷杯摔碎的聲音,我訝異的瞅著那杯梅花釀被摔在地上,一片狼籍。太后用力捶了下桌案,厲聲道,“這茶誰泡的!”
茶?我暗驚,“回太后,是心婉。”
我看著她的雙手握拳,繼而顫抖,臉色一片憤怒與哀傷,“你可知這茶裡有什麼?”
聽到她這句話,我的心跳猛的漏跳好幾拍,也不敢回話,靜靜地等待著她的下文。只見她的眼淚已迷濛上眼眶,“相信你知道,哀家從進宮那刻起,就已是不孕之身吧?”她將目光投放在很遠很遠,目光有些呆滯。
我平靜的答道,“臣妾聽聞,是先後杜皇后所害。”
“你錯了,並不是先後,而是先帝。先帝在我進宮那日就將祈殞交給我撫養,我一直將他當自己的親生孩子疼愛。可是先帝怕我有了孩子,就不會全心全意幫助祈殞登位,所以派人在我每日的茶水中一點一點的加入麝香,最後導致我終身無法生育!”她激動的話語,一字一句清晰的躥入我耳中。
我猛然一驚,該不會……
她長嘆一聲,“沒錯,你這杯所謂的梅花釀,與當年我所飲之香味一模一樣。”
我驚然而彈起,不敢相信的望著太后,想從她眼中找出此話的真假。可是……全是肯定!我不自覺的顫抖著,我每日喝的茶……不自覺撫上自己的小腹,再望望地上濕了一大片的茶,冷笑出聲。
雙腿一軟而下,伸手將那已碎的殘片收入手中,一塊一塊相擊間發出清脆的聲響。每發出一陣聲響,我的心彷彿就如刀割一般,疼到無法再呼吸。
“是誰,竟如此狠毒!”我一字一語的咬牙而語,碎片割在我的手心,隱隱作痛。
太后張了張口,欲言又止。但我卻已心如明鏡,說再多只是多言,納蘭祈佑!你就是這樣愛我的?原來你就是這樣愛我的!
太后臨走前,我大膽的向她請求了一份懿旨,想去天牢探望溫靜若與弈冰,她起先有些為難,眸中深藏不解疑慮,終是在我再三請求之下為我下了一道懿旨。深記得她臨走時對我說,“不要再接近韓冥,你會害了他。”原來,她今日來昭鳳宮的目的只為了這事。
其實,這句話我早就心知肚明。帝,是他的主子,妃,亦為他的主子,正所謂情義難兩全。我從來也不想他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但是他卻義無返顧的願意忠於皇上,又想守護我。但是,這兩樣真的能同時兼顧嗎?
我手持太后的懿旨很容易便進入天牢。我站在牢門前,凝視溫靜若與奕冰相擁而依,安詳的閉目而睡去。我相信,在這天牢中是他們最安寧的幾日吧。
凝視片刻後,我吩咐牢頭將門打開,他卻為難的呆在原地道,“皇妃,裡邊的可是皇上親手送進來的犯人,您有什麼話就在外邊說……”
我厲聲打斷,“本宮可是請了太后的懿旨,你連太后的話都不聽?”
他因我的話而開始動搖著,我適時放低聲音,“本宮就進去說一會,很快便會出來。”
終於,他在我的軟硬兼施之下開了牢門,放我進去。牢中相擁臥草堆靠暗牆的二人已從睡夢中醒來,兩雙迷茫的目光一齊盯著我不放,也不說一句話。
我輕輕蹲下,將手中的食盒放下,然後打開。裡邊放的並不是飯菜,而是一小壇女兒紅與兩支鴛鴦紅燭,我小心的將它們取出。
溫靜若凝著我的舉動甚為不解,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相信,你們兩此刻最大的心願,並不是期望皇上能饒你們一命,而是共結連理。”點燃紅燭,聽著燭火嘶嘶之聲,我的笑容控制不住的泛開,“今日,我就做你們的證婚人。”
弈冰聲音暗啞,滄然問道,“你……”
“本公主可是你的少主,可別說我沒資格做主婚人。”我云淡風輕的將身份脫口而出,換來的是弈冰一陣輕笑,笑的諷刺、自嘲,最後連淚水都由眼眶內溢出。這是我第一次見他哭。
“你,就是弈冰常提起的少主?”溫靜若不能接受的再次打量了我一番,全然是不相信。
“溫姑娘,可還記得龍船上的潘玉?咱們一起品銘詩畫,暢聊古今風雲人物?”我輕描淡寫的將她記憶喚起。
她錯愕的望著我半晌,才緩緩回神,目光即有恨,有有敬。望著那復雜的目光,我黯然一傷。卻見她淡淡笑起,“沒想到,你就是間接害我家破人亡的潘玉。四年前,你在船上的突然失踪引來了曾是漢成王的皇上,他將所有與你有過接觸的人全收監入獄,包括我。而父親苦心經營的數十條船在一夜間頃刻被毀,我那年邁的父親一病不起,終與世長辭。僅在幾日內,我遭受到如此傷痛,全因你的失踪。
皇上同情我,可憐我,才將我放出獄並收我為妾。他對我真的很好很好……我幾乎要以為他是真的愛著我的。可後來我才知道,他一直當我是你的影子,我更加恨你。因為恨你,所以將仇恨之心全加諸在你的丫頭云珠身上。在后宮,我不斷打壓她、羞辱她,只因我恨你……若沒有你,我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2 22:39:21
我靜靜的承受著她對我每一句指責、憤怒、恨意。
她垂首哭泣,手緊緊掐著散亂的稻草,悠悠而道,“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若沒有你,我怎會遇見弈冰,一個肯為我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男人。”她側首深情凝望弈冰,眼中淨是無疑的愛意。
等待著她慢慢將情緒平復,我才深呼吸一口氣,凝望著紅燭,“你們……拜天地吧,否則它要燃盡了。”
他們兩對望一眼,欣然而笑,十指緊扣。在我面前並肩而跪,我含淚輕道,“一拜天地。”
有幸,認識了一個學識上的知己溫靜若,雖然再見已勢同水火,終是一笑抿恩仇。
“二拜高堂。”
有幸,曾被弈冰捨命保護周全,雖然再見已形同陌路,終是再次相聚相識。
“夫妻對拜。”
有幸,能為這對有情人證婚,見證了一段我再嘆不如的純美愛情。
我羨慕他們,雖不能白首偕老,卻能同生共死,一同面對天下世俗人的眼光。雖為苦命鴛鴦,卻是人中龍鳳。何時,我馥雅也能擁有這樣一段干淨純澈的愛情呢?我想,怕是此生都沒有機會了吧。
弈冰將地上的小壇女兒紅環抱雙掌之間,“少主,謝謝你!”後豪放的飲下一大口酒。
我知道,這五個字已經包含了太多太多……我亦明了。
溫靜若從他手中接過酒,也飲下一大口。因不勝酒力,不住的輕咳著。弈冰心疼的撫著她的脊背而輕順著,“慢點……”
我從她手中接下酒,對著他們祝賀道,“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拿著酒猛往口中灌,許多酒沿著下顎滴落,劃落在衣襟上,我卻一直不停下。
直到弈冰將我手中的酒壇奪下,後摔在地上。沉聲道,“今日不但能與靜若結為連理,還見到少主安然在我面前,此生無憾。所以……少主請讓我將此刻美好的記憶永遠保存在心裡,從此暫停吧。”他彎下身子撿起一塊鋒利的碎片,我知道他下一刻要做什麼。
但是沒有人阻止他的下一步動作,因為我們心裡都明白,這樣才是最安樂,最好的結果。
他狠狠在手腕上劃下一刀,血,如泉水般湧出。
只是,泉水是乾澈透明的,惟獨血,是赤紅驚心的。
這個情景……似曾相識呢。是誰,也曾在這天牢中割腕而去?
溫靜若抱著已漸漸軟下的他,沒有落淚,只是撫上他蒼白無血色的臉,淡笑道,“弈冰,溫靜若此生能與你結為連理,我幸之,亦生死相隨。”
當弈冰帶著安詳的笑容合上雙目之時,她雙手一鬆,朝那面冰涼暗灰的牢牆而衝去,沒有一絲猶豫與畏懼,狠狠撞了上去。
“咚”一聲悶響,一塊如拳般大小的血跡映在牆上,幾滴血沿著牆筆直滑落。這一聲響終於是引來守在外的侍衛,一陣陣腳步聲在這空擋的牢中格外響亮。
我的淚水模糊了視線,這一瞬間兩個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頃刻死去。他們真的就這樣離開了嗎?緩緩伏過身子,將弈冰手心中那塊碎片拾過。然後拉過自己的左腕,在雪白的腕上劃下一道不深不淺的傷痕。
我的笑容伴隨著眼淚而過,模糊的望著地上了無聲息的溫靜若與弈冰。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隨你們一塊去呢。
在牢中,我的自盡,終於讓整整兩個月不肯見我的祈佑移駕進入昭鳳宮。那時的我已無大礙,只是失血過多,需要靜養。紗布將我的左腕緊緊纏了好多圈,手一動便會扯動傷口,疼的冷汗淋淋。
我躺在床上,望著祈佑靜靜的立在我榻旁。已經好久沒再見到他了,依舊是龍姿颯爽,王者風範。嚴肅的臉上掛著不容抗拒的威嚴,這就是亓國的一代君王。從不為任何人、任何事所左右,做事雷厲風行,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下的決定。
終於,還是來見我了。
我無力的眨著眼睛,淚水就這樣溢了出來,濕了衾枕,“皇上……臣妾以為,您再也不會見臣妾了。”
眼眸因淚水而混沌不清,連近在咫尺的他都看不清楚了,只覺離他好遠好遠。他輕輕坐在床榻邊坐下,將我輕輕摟起,“為什麼這麼傻?”
“臣妾見他們……就那樣死去,我忍不住……想隨他們一起。”我哽咽著聲音,緊緊靠在他胸前。
他輕輕撫慰著我的髮絲,聲音非常低沉,“因為朕?”
漸漸收起哭泣之聲,不住的抽涕道,“皇上忘記大婚那日承諾絕不丟下臣妾嗎?皇上卻食言了……那臣妾活著還有何意義?”
因為此話,他的身體一僵。空氣中因他突然不語漸漸沉寂下來。我依舊緊埋在他懷中,摟著他腰的手漸漸用力,受傷的左手緊握成拳,疼痛蔓延。我緩緩合上雙目,等待著他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了,“不會了……朕,再也不丟下你了。”
得到他這句話後我笑了,什麼時候開始,我對祈佑也要開始用手段?是因為物事人非嗎?
今夜,他在我床邊守了整整一夜,不曾合眼,不曾離去。直到早朝,他才隨便梳洗了一陣便離去,臨行前吩咐心婉與浣薇好好照顧我,若有何差池唯她們是問。
這一夜之後,我已不再是曾經那個失寵的蒂皇妃了。依稀憶起曾經的種種,我的對他從何時開始已情根深種?是見他的第一面,還是他為我要放棄爭奪皇位?
但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真的,完全不重要了。
風簌簌,水脈脈,三月漸飛絮。
淡寒淚,笑訴情,此情已枉然。
數月未踏入昭鳳宮的楊溪容與蘇思容來到昭鳳宮對我噓寒問暖一番,我亦笑臉迎對,一如曾經隨她們閒聊。她們走後不久,西宮眾妃嬪恢復往常請安之禮,十多位一齊帶著名貴山參補藥前來拜會慰問。
昭鳳宮,一夜間門庭若市,大放光彩,再次成為西宮最熱鬧的地方。
我不介意她們的別有居心,更不介意她們曾在我失寵那段時日未雪中送碳。我只知道,這個后宮人人皆是拜高踩低,毫無真情可言,我不再稀罕於此殘酷的后宮尋找一份真性情。
這便是,鳳凰浴血,涅磐重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2 22:45:12
緣來緣終盡
淺淺池塘,深深庭院,綽約鬱金枝,微風捲春殘。
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成妝。我迎風而立於苑中池塘邊,柳絮幾點輕打衣妝之上。今日是尹晶冊封為夫人之日,卻聞訊,陸昭儀有孕。這兩件事還真是好巧不巧的撞在一起,引來宮中奴才們紛紛竊語,都議論著皇上今夜會留宿誰那。而我已沒多餘的心神去想,我想的只是現今與祈佑的關係。
他連續兩日駕臨昭鳳宮,伴於榻前。我們之間彷彿回到了大婚那幾日,不一樣的只是他對我自稱為“朕”,我對他自稱“臣妾”。我明白,與他之間的隔閡已無法彌補,再也回不到從前。
我睇著水中的倒影,臉色有些蒼白無力,隱有病態。我深知自己的身子已大不如前,自被靈水依毀容後,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恢復。卻又在數月前中了西域劣毒,時常輕咳不斷。數日前,又割腕於牢中失血過多,導致體虛。還有心婉每日為我泡著加了麝香的梅花釀,我必須全數飲下。我不能揭穿,否則我的計劃就會功虧一簣。
“浣薇,本宮問你,鳳棲坡放風箏那日,你為何突然興起要放風箏?”我從垂柳枝上摘下一片綠葉,在指尖把玩著。
浣薇回想了一會兒才道,“是心婉呀,她說近來皇妃您心情不大好,要我提議去放風箏。”
我了然頷首而望碧藍飄雲的天空,有幾行大雁飛過,照她這麼說,心婉真的是納蘭祈佑的人了?那梅花釀之事真的是祈佑主使的?
“浣薇,在這個昭鳳宮內,只能相信你一人。現在本宮問你,願不願意把命交給本宮。”
她全身突然緊繃僵硬,神色慘淡的凝視著我,朱唇微顫,許久不能說話。我也不想逼的太緊,只是靜待她思考。
“奴婢……願意。”她的聲音有些顫,我不由淡笑,“考慮仔細再回複本宮。”
她咬著下唇,眼神有些慌亂。終於還是重重點下頭,有著決絕之態,“皇妃,奴婢願意將命交給皇妃。”
我手中的柳葉由指尖劃落,最後飄蕩至湖面,返起圈圈漣漪瀰漫,“你放心,本宮不會要你的命。只要你幫個忙而已。”
她重重吐出一口氣,臉色明顯放開,“您嚇死奴婢了。”
見她的表情,我也莞爾一笑。方才確實在考驗她,若為奸細,她的臉上絕對不會有那樣的驚慌與掙扎,最後閃爍著堅定。
“今夜承憲殿,皇上冊封尹昭媛為夫人,那時不光本宮會出席,楚清王定然也會出席。到時候你一定要想盡辦法為本宮帶句話給他,切記,不可讓任何人發現。”我一字一語的對她交代著,就怕她不夠小心,被人發現,那我的計劃就完全被攪亂了。
浣薇雖有疑惑,卻還是欣然點頭道,“皇妃放心,奴婢一定將此事辦好。”
承憲殿內百官齊坐右側,而正三品以上的妃嬪皆齊列左側。按品級依次就座,我當然名正言順的坐在左側主位,上首離我幾步之遙的鳳椅上坐的是杜莞,她一臉笑臉而凝望祈佑握著尹晶的手宣布冊封她為“花蕊夫人”。一聽這個封號,我的心就隱隱疼痛,但笑容卻依舊掛於兩靨之下。
“花蕊夫人”,後蜀後主孟昶妃,她天生麗質,色藝雙優,才學更是連男子都稍遜三分。如今祈佑將“花蕊”二字賜於她,其意再明了不過,他果真是欣賞尹晶的才學與美貌的。
不自覺端起席案上的酒,一口飲盡。淡淡掃過一身五鳳千褶百蝶金縷衣,在明亮的燭火中閃閃耀眼。她笑的很甜,很幸福,多像當日的我,沉溺於那份不屬於自己的的幻想中不得而出。俗話說愛情就像毒酒,即使明知裡邊有毒,依舊不顧一切的飲下,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飛蛾撲火?
不知不覺,冊封大典就這樣匆匆而過,祈佑輕摟著她的腰而先行離去,獨留下滿滿一殿官員與妃嬪。對面的官員皆三五一群舉杯暢飲,好不熱鬧。相較於他們,左側的妃嬪卻顯得格外冷漠,皆沉默寡言的端坐其位,時不時捻起一塊糕點輕食一小口。
鄧夫人與陸昭儀許是受不了殿內吵雜聲,變絕塵飄然而去。恰好又見一向寡言少語的祈殞也起身離去,我連忙向身側的浣薇使了個眼色,她授意後便悄然離席,追了出去。
我又端起酒壺斟下一杯酒,才欲飲,卻聞杜莞那帶著淡宛之笑的聲音傳來,“蒂皇妃是心情不佳,故頻頻飲酒?”
我也不回話,置於唇邊的酒杯緩緩傾斜,酒一點一滴滑入口中。
她略帶嘲諷的朝我一笑,“今兒尹昭媛冊封夫人的排場實與皇妃你的冊封大典有過之而無不及,心有怨氣在所難免。”
我悠然將手中酒杯放下,淡而一笑,“皇后哪而話,說起心有怨氣,不是更適合皇后您今日的心情?”
她聞我此言,一聲冷笑,“以本宮的身份用的著心存怨氣?”
我恍然一點點頭,“也對,皇后的父親權傾朝野,就連皇上都必須讓其三分,皇后必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又怎會對花蕊夫人的冊封而心存怨氣。是臣妾失言了。”
杜莞聞我此言,得意一笑,也未再與我繼續糾纏。我則是起身向她福身道,“臣妾身子未癒,先行回宮。”漠漠一聲後,離席而去。
我若是杜莞一定會意識到此刻杜家在朝廷中岌岌可危的地位,必勸父親小心行事,斂其鋒芒。更要以身作則,成為后宮典範,讓皇上對自己另眼相看,更避免插手於朝廷之事。這樣,若是杜家真的倒台,也不會禍及自身,可她絲毫未意識到危機感,自恃曾是助祈佑登為的功臣,不知收斂,拼命勾結黨羽自成一派。換了任何一位君王都不能容忍此事。
步出承憲殿,放眼望去,韓冥正手持一壺酒,時不時仰頭輕飲,他什麼時候也變得如此頹敗憂愁?我正想上前與他小聊幾句,卻又想起太后數日臨別之語,我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轉身朝另一處而去。
“皇妃!”
韓冥一聲叫喚讓我頓住了離去的步子,背對著他沒有回頭,靜靜等待他的下文。
“天牢的自盡,是你刻意安排的?”他壓低了聲音問。
一聽他此話,我忙環顧四周,怕有人會聽見此語。幸好眾人皆在殿內暢飲,此處空無一人。
我轉身朝他走近,“是又怎樣?”
他怔怔凝著我,目光有掙扎之色,“你不要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
“後悔?”我嗤之以鼻,迴避他的目光道,“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杯梅花釀內加有麝香!所以那日你見我飲此茶才略有激動之色?”
他苦笑一聲,不語。算是默認吧。
我失望的露出苦笑,“是……皇上嗎?”
“是,但是後來皇上他……”
我打斷了他焦急的解釋之聲,“行了!”韓冥說的話是不會有錯了,真的是他!我心中的酸澀都已淡了,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他難道不明白,孩子對一個女子來說有多麼重要?而且,我是多麼想要一個孩子!
雙手緊握成拳,狠狠掐進掌心,“韓冥,以後我的事你不要再插手!”憤然轉身離去,此路不是回昭鳳宮的,而是轉入中宮的“碧玉湖”。
輕風拂露葉,楊柳碧草搖曳,腳步聲聲慢。猶記得曾與祈星于此捕捉漫天飛舞的螢火蟲之景,雖然那時他對我心存利用,但是那段時日我真的很開心。
我穿插進漫漫草叢,凝望一輪明月懸掛於幽暗的天際,水天相接,似兩月映空,其景甚美。一側眸,月下一位青衣男子背對著我迎風而立,月光傾灑在他身身,爍爍生輝。不自覺的靠近他,低喚一聲,“楚清王。”
他並未回首,依然靜立仰望明月,“不知皇妃約本王至此有何事賜教?”
“我想與王爺做筆交易。”我靠近他,與之並肩而立,齊齊仰望明月。
一陣陣輕笑由他口中逸出,在湖面上迴盪著,“憑什麼認定本王會與你做交易?”
“王爺赴約了,不是嗎?”
“那又能證明什麼?”
我沉思半晌,才道,“就憑那日在養心殿外,是王爺將神智不清的我送回昭鳳宮。”
這句話引來他的側目,神色依舊是淡然而憂傷之態,但是瞳中卻有著讚賞之色,“本王終於知道為何皇上對平凡無奇的你會如此寵愛。”將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收回,再次投放在蒼穹明月之上,“說吧,什麼交易。”
申時一刻,昭鳳宮內的奴才進進出出,手中一盆又一盆的熱水換了又換,通明的燈火照亮四周。我躺在榻上咳嗽不斷,浣薇手中的帕子已被鮮血染盡。御醫用紅線為我診脈,頻頻搖頭嘆息著。
“皇妃……您可別嚇奴婢!”浣薇急的淚水都要溢出,不斷用手中的帕子為我擦拭嘴角的血。
祈佑如一陣風般闖了進來,未站穩步伐便揪起御醫的領襟,朝他吼道,“她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
御醫因他的力道而差點喘不過氣,漲紅著一張臉道,“皇上……息怒”
他漸漸平復怒火,將手鬆開,冷冷問,“把蒂皇妃的病情一字不漏的告訴朕。”
御醫用袖口拭了拭額上的冷汗,“皇妃體質實在太過虛弱,血氣不足,體內暗藏未根除的毒,再加上往日的舊疾頃刻間湧出,故而導致咳嗽不斷,痰中帶血。”
他的聲音提高幾分,再次激動道,“可能治愈?”
“這……治是可治,但皇妃她有心病,這心結若不打開,怕是命……不久矣。”御醫戰戰兢兢的回話再次引來祈佑的大怒,“滾……一群廢物都給朕滾出去!”
陣陣怒吼充斥著整個寢宮,他們逃似的紛紛離開寢宮。瞬間的安靜讓我的咳嗽聲更加刺耳,他單腳跪在榻前緊握我的手道,“馥雅,你千萬不可以有事,你一向堅強,絕不會因一點病痛而就此消沉。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你一定要好起來。”
看著他傷痛的神情,我不禁露出苦笑,用力止住咳,將口中那血腥之味用力咽了回去,回握著他的手道,“皇上,臣妾想求您一件事。”
“你說……”
“臣妾想回家……好想父皇,好想母后……”我的聲音虛無飄渺,讓他整個人一僵,我又澹澹道,“臣妾很怕,如果這次再不回去看看他們,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你不會有事,我絕對不會允許你有事的!”他緊握我的手又用了幾分力氣,彷彿怕一鬆手,我便會離去。
我深深的睇著他的眼睛,心中抽搐不斷,卻也只是隱忍著,“皇上,臣妾最後的心願,您就答應了吧。”
他垂首迴避著我的目光,沉思許久,終於頷首點頭,“我答應,你要什麼,我都答應!只要你能好起來……只要你能好起來……”
今夜他又陪了我整整一宿,撇下了有孕在身的陸昭儀,撇下了今日大婚的尹晶,若是以前,我真的會很感動呢。他始終未合雙眼,不斷的在我耳邊重複著“你一定要好起來”。有淚水不斷劃過眼角,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對我的愛,但是……這份愛早就夾雜了太多太多,陰謀利用!我恨……恨他,恨他為什麼要利用我們之間的愛。
為何他要身為帝王?為何我要成為這宮闈鬥爭中的犧牲品?人生若只如初見,你不為帝我不為妃,或許我們也會成為一對人中龍鳳,笑嘆紅塵吧。但是命運卻開了這樣一個天大玩笑,偏偏要你成為一位帝王。我明白,帝王有帝王的無奈,他不願為兒女私情放棄皇權,而我卻不能原諒他對這份愛情的背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2 22:53:50
暮迢迢,流水飛鴻俯晴川。
青鬱鬱,一腮春雨風煙渺。
我坐在顛簸的馬車內遙望霏霏春雨在風中飄搖,陪我坐在馬車內的是浣薇與心婉,外邊趕車而行的是刀光劍影,守在後邊的是行雲流水,前方領路的是韓冥與數十位侍衛。這個隊伍說大不大,說小又不小,一路上頻頻引起路人的側目。
數日前,原本祈佑是打算與我同去的,但最終還是因種種原因放棄了。我很清楚,最重要的原因還要屬忌憚杜丞相,他萬一離開朝堂,那麼杜丞相絕對會把持朝綱,肆意控制朝廷。他賭不起,故派他的親信一路護我而行。
他還是不放心我呀,竟派這麼多人一路監控著我,將我圍的密不透風,怕我會逃嗎?
我掀開馬車的簾布,朝正前方騎坐上的韓冥道,“韓冥,我們在這間客棧落腳吧。”
他一扯韁繩,馬車也驟然一頓,停了下來。浣薇也探出身子,“爺,主子的臉色確實不好,這天色也漸晚,咱們該歇歇了。”在外邊因為身份原因,都改了相互的稱呼。
他望望這間不大不小處於古道上的客棧,點點頭,轉而吩咐眾人下馬。我也由浣薇心婉攙扶著下馬車,進入這間客棧。其陳設與平常客棧無多大區別,只是這客棧內空空如也,唯有一個掌櫃與伙計的正伏在桌上打瞌睡。
“伙計,準備幾間上房。”刀光將手中的刀鞘用力一敲桌子,驚起了兩個正睡的酣甜的人。
那名伙計惺忪的揉揉雙眼,打了個哈欠,再伸個懶腰,“客倌,整間客棧都被一位爺給包下了,您們還是另行別家吧。”
心婉口氣略微有些怒火,“這天色漸暗,方圓數十里都是荒草叢生,哪還有什麼客棧。”
掌櫃的陪著笑容躬腰道,“可是,這客棧確實被人給包下了。”
韓冥掏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遞了過去,“我們出雙倍價錢。”
“客倌您就別為難小的了。”老闆絲毫不未錢財所動,這倒令我有些驚訝,這有錢也不賺的?難道包這間客棧的人出了比這更多的銀兩?
我與韓冥對望一眼,想從他眼中找出此事的解決方式,他卻用詢問的目光問著我該怎麼辦。
卻在此時,聞一陣濃郁的幽香傳入鼻間,我朝二樓望去。一位全身纖白如雪的絕美女子立在眾人面前,體態輕盈,纖腰楚楚。風韻脫塵,濃翠欲滴,眉宇間淨是高雅清冷之氣息,她的美目將我們掃了一圈,“掌櫃的,主子說了,安排幾間上房給他們。”她的聲音清脆卻暗藏冷凜,冷到骨髓裡去的一種寒氣。
我淡淡一聲道,“代我謝過你家主子。”也鬆了口氣,側首笑望韓冥,他的神色卻格外嚴肅。我輕咳幾聲,這一路上下來,我的病情有好轉,再也不會咳中帶血,只是時常乾咳。
進入二樓上房之時,夜幕漸低垂,我被安置在東廂最里間,推開後窗,風中淡淡的香草味撲鼻而來,清晰無塵。心婉與浣薇寸步不離的在我身邊伺候著,門外四大護衛嚴密看守在外。
心婉盈盈笑著朝我走來,手中端著那杯梅花釀,“主子,喝茶。”
我伸手接過,“心婉對我可真用心,即使是在外邊,都不忘為本宮準備如此好的茶。”我在那個'好'字加重了幾分力道,眼神犀利的注視她臉色的變化。
她倒是神色自如,並無多大異樣,恭謙道,“這是奴婢應盡的本分。”
深吸一口氣,杯中的香味傳入鼻中,我有一種想要嘔吐的衝動,卻強忍了下來,將其放在唇邊輕吮一口。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飲此茶。
浣薇突然“哎喲”一聲叫喚,然後捂著肚子,“主子,奴婢去趟茅廁。”
我情不自禁一聲笑,“快去吧。”
待浣薇離開口不久,伙計就來到房前,說是飯菜已經準備好,讓我們速速下去進食。
當我與心婉還有四大護衛一同下樓之時,韓冥已早早在著側等著我。我就坐而下,望桌上滿滿一捉餚饌,真是沒想到,這樣一個荒郊之外竟會有如此山珍海味,確實不簡單呀。
我瞅了眼依舊立在我身邊的韓冥,“坐呀!”
他猶豫片刻才入座,心婉則拿起碗筷試菜。
陣陣腳步聲由暗木梯上傳來,我一抬眸,正見一位皓齒朱唇,天質自然,蕭疏舉止的白衣男子,年齡在二十四左右,相貌出眾,猶讓人一見便難以忘懷其俊雅之容。更另人心驚的是他身後規矩跟隨著的七位天資國色的絕美女子,七人並行,捧心西子無可比擬,傾城傾國不足以道盡。她們七人的美足以令世人傾倒,就連我都屏住了呼吸欣賞著她們的容顏。
離那位白衣男子最近的便是方才那位白衣女子,兩人真的是主僕關係?我怎麼看都覺得像是對夫妻!這位男子可真是坐享齊人之福,每日有七位佳人伴於身側,真是羨煞旁人。
正在試菜的心婉突然一聲悶哼,筷子由指間掉落,瓷碗摔碎在地,臉色蒼白一片。
韓冥倏地起身,“菜裡有毒。”
四大護衛皆拔刀而擋在我面前,戒備的環顧整個客棧,最後很有默契的將目光投放在已步下樓的白衣男子身上。
卻見白衣男子眉頭輕瑣,隨即一臉嘲諷之意,“諸位該不會懷疑我在菜中投毒吧?”
“我們可沒說,是你自己承認的!”刀光一聲冷哼,握著刀指在他面前。
“主子,與這群不可理喻的人多說廢話未免失了身份。”那位白衣女子依舊是一臉清傲,不屑的睇著我們。
我見心婉一口鮮血由口中噴灑而出,後不斷抽搐著,“心婉不行了,先救他。”我緊張的望著韓冥。
韓冥立刻橫抱起心婉衝上樓,我立刻小跑跟其步伐,在與那位白衣男子擦肩之時,我突然頓住步伐,凝眸打量著他,而他也是饒富意味的打量著我。他是誰,為何我越看就越覺得眼熟?
回神後,恍然覺得自己失態,立刻收回視線跑上樓。隱約覺得有道目光一直在背後盯著我,有冷汗輕劃過脊背。
進入廂房時,韓冥已經將解毒丸給心婉服下,上茅廁遲遲未歸的浣薇卻在此時出現了,她緊張的望著心婉,“怎麼回事?”
韓冥將已昏死而去的心婉放在床榻上,拉過薄被將她全身蓋好,“幸好此毒的分量下的不多,否則華佗在世也救不了她。”
行雲很肯定的說道,“肯定是那個白衣男子,他與客棧的老闆關係似乎非常密切。”
韓冥將目光投放至我與浣薇身上,最後輕輕掠過,“主子你先回房休息,刀光、劍影、行雲、流水,今夜我們夜探客棧。”
“是。”
屋內未點燭火,一片黑寂,唯有淡然的月光照進。躺在床上的我一絲睡意也沒有,只聽得萬籟寂靜,浣薇貼耳附在門上傾聽外邊的動靜。良久,她才正身跑至我床邊,小聲道,“主子,外邊沒人。”
我立刻由床上彈起,小心翼翼的推開後窗,目測一下二樓到地面的高度,確實有些高。若我要從這跳下去還不摔個四肢殘廢。
“去把被單扯下來,做條繩索。”我附在她耳邊小聲道,生怕我的聲音會傳至外邊。
浣薇聽罷,眼睛一亮,立刻開始行動。
對,我所做的一切只為今日的逃跑。
祈佑與尹晶大婚那日,我故意服下少量的毒藥,導致一夜重咳不止。而那位御醫也事先被我買通,只要他在祈佑面前說幾句話而已。果然,祈佑真的因我的病而放我回夏國拜祭父皇母后。
沒錯,放才浣薇藉故上茅廁,實是去伙房偷偷在菜裡下毒,只為將這一直形影不離跟在我身後的心婉給弄開。同時,這個下毒嫌疑自然就落在白衣男子身上,這樣,韓冥與四大護衛的目光將會轉向他們,根本無暇顧忌我了。
一條經多個死結相連而成的繩子已經完成,浣薇將一端緊纏腰間,後走至窗前,死死握掐著窗檻,“主子,快下去。”
我望著那條直垂地面的繩,猶豫片刻,後輕輕擁著浣薇嬌小的身子。在她耳邊輕道,“謝謝你。”
她受寵若驚道,“主子可別說這樣的話,這是奴婢應盡的本分。”
“你的恩情,我一定會銘記在心。”丟下這句話,我小心的翻過後窗,緊握繩子而下。
艱難的一段攀沿而下,手心有明顯的擦傷,終於還是安全到達地面。我再次仰頭凝望窗前一直微笑的浣薇,向她揮揮手。
她依依不捨的也向我揮了揮手,無聲的做了一個口型,“保重!”
狠狠點下頭,一咬牙,轉身朝黑夜中漫漫草叢間飛奔而去。上弦月一直掛在頭頂,為我照亮去路。
風露寒逼,寸草簌簌,晚寒蕭蕭,波間飛散。
當我以為成功逃走之時,韓冥竟如鬼魅般出現在我眼前,擋住了我的去路。我的心漸漸冷了下去。
他之勾勾的盯著我,彷彿欲將我看穿,“你要去哪?”
我絕望的閉上眼睛,再睜開,“我要離開,離開皇上,離開后宮,離開亓國。”
“你真能放下這段情毫無留戀的離去?”
“是。”毫不猶豫的點頭。
他突然笑了,像是一種解脫,“那你可以走了,去尋找你的夢,碧水山澗,白馬長歌,笑嘆紅塵,一了你多年的夙願。”
怔然望著他說話時的神情,一字一語,多麼美好的詞。碧水山澗,白馬長歌,笑嘆紅塵。對,這是我多年的夙願,但如今,這個夙願已深埋我心,成為一個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
我深吸一口氣,悠然笑道,“多謝成全。”
風吹過額前凌落的流蘇,擋住眼眸。我與他擦肩而過那一瞬間,他說,“對不起。”
我僵住步伐,側首問他,“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沒什麼,只要你幸福開心便好。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人生,能飛多遠便飛多遠,再也不要回來了。”他無奈一聲笑,夾雜了太多太多的情緒,我看不懂。
我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無論他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他終究是我的恩人,幫過我許多許多,我永遠也不會怪他。
我提步離去,踩著那漫漫雜草,馥雅,再也不是那個為愛不顧一切的傻丫頭了,該去完成自己的責任了。
亓國,我會再回來的。
花落花飛,花開花謝花依舊。
緣起緣滅,緣來緣去緣終盡。
牡丹雖美終須落,心隨緣滅無心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2 23:04:05
兩處茫茫皆不見
御書房內,鼎爐熏香,餘煙裊裊蔓延至最深處,祈佑緊緊捏著手中未閱完的奏摺,就連關節處都因用力而隱隱泛白。他冷眸對著地上跪著的韓冥,終是開口將此時渲染在空氣中陣陣陰鷙厲氣壓抑之敢打破。
“你全告訴她了?”祈佑清冷的聲音不斷在殿中飄蕩。
“是。”韓冥一直低著頭,凝望透白的琉璃地面。
“人,也是你放走的?”他冷漠的聲音又蒙上一層寒氣。
“是。”
韓冥的話方落,祈佑便將手中的奏摺狠狠丟向韓冥,它無情的打在韓冥右頰,最後跌落在地,安靜的躺在他跟前。
“你以為朕不敢殺了你。”他用力捶了一下桌案,巨響傳遍整個大殿。
“皇上當然敢。”韓冥倏地舉頭,望著他隱隱夾雜怒火的臉,“弒父,殺母,嫁禍兄弟,甚至連自己的女人都要利用的皇上,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祈佑被這句話深深刺痛了心,緊握成拳的手無力一鬆,思緒百轉,驟然閉上眼簾,癱靠在座椅上。腦海中清晰的浮現出曾經的往事,歷歷在目……
那年他才八歲,八歲的孩子不是應該在母親的疼愛下成長嗎?為何他卻沒有母后的疼愛,甚至連母后的一個擁抱都得不到。而他的哥哥,納蘭祈皓,卻能每日依偎在母親的懷中撒嬌使性,而母后對他永遠都是滿臉疼惜。
那時的他,多麼希望母后也能抱抱他,哪怕是一個笑容,一句關心,他都知足了。可為何母后卻吝嗇她的愛,始終不肯分給他一分一毫?那時的他總會自問為什麼?難道是他做錯了什麼,惹母后生氣?
為了讓母后喜歡自己,他開始用心聽先生授課,每夜都掌燈夜讀,直到眼皮打架,再也堅持不下去才肯沉沉趴在案前睡去。幾年間,他的學識在諸位皇子之上,而先生每次都會對他贊不絕口,聲稱將來必為大材。先生經常會拿他的文章給父皇閱覽,父皇也是大喜,親自來到未泉宮考驗他的才學,最後父皇對他說了一句“佑兒,朕這麼多兒子中,屬你最像朕。”。
他頃刻間成了眾皇子中的佼佼者,他滿心歡喜的跑到太子殿,將父皇這句話告知母后,心想,這樣母后就該對他另眼相看了吧。可是,母后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怒火橫生的指著他的鼻子道,“即使你像皇上又如何,太子只有一個,就是皓兒!你不要妄想取代他的地位,現在就給我滾出太子殿。”
怔怔的聽著母后的話,他出奇的沒有哭。他終於明白,原來母后不喜歡自己,不是因為他做錯了什麼,而是因為,自己不是太子。正因為哥哥是太子,所以母后就把全部的愛給了他,是嗎?
自那以後,他不再當著先生的面表現自己,就連功課也是敷衍而行,先生對他的期待也是一日復一日的消減,最後變為失望。他更是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逢人便是一臉淡笑,盡量掩蓋著自己的鋒芒。花了整整三年時間,他變成了一個沉默避世之人,再也沒有人關注他了。
直到十五歲那一年,父皇突然來到未泉宮,他問,“佑兒,為何現在的你與數年前滔滔偉略,言辭精闢獨到,行事果斷的你完全成了兩個人? ”
他只是笑著回道,“文章寫的再好,志向再偉大又能如何?兒臣也只是個七皇子。”
皇上用複雜與驚訝的目光盯著他良久,“那父皇明日就下旨封你為王。”
他聽到這個旨意只是清雅淡笑,絲毫沒有喜悅之色,只是緩緩道,“兒臣,想要做太子。”
這句話出奇的沒有引得皇上勃然大怒,他只是仰頭大笑幾聲,“有志氣!這才是朕的兒子。好,朕允諾你,若你有本事能將太子扳倒,這個太子之位就是你的。”
父皇此話一出,點燃了他心中的一把火,他似乎從那一刻找到了人生的目標。
對,太子之位,或許,他得到這個位置,母后就會注意到他了。他要證明給母后看,他納蘭祈佑並不輸給納蘭祈皓。
十八歲那一年,他本是奉父皇之命前去與夏國的新帝談判,但是在夏國與亓國的邊境之處卻救下了一位姑娘,她是夏國的馥雅公主。更重要的是,她有這一張與袁夫人一模一樣的臉。
記得父皇曾拿袁夫人的畫像給他看過,還告訴他,袁夫人是母后親手害死的,只是苦於沒有證據無法將她定罪。那一刻,他對母后的所做所為更加厭惡。
他與馥雅公主談了一筆交易,“把你的命給我,我會為你復國。”
她眼底一片迷茫,深深的凝著他的眼睛,然後點頭,如此堅定。他不禁欣賞起這位公主,很懂得把握機會,更有那處變不驚的冷靜。若是將她放入后宮,給她無盡的寵愛,母后一定會方寸大亂,迫不及待的想要加害於她,那麼,就很容易抓住母后的把柄,將其定罪了吧。
他將早已無力動彈的她攔腰抱起,真的很輕。猶如受傷後的鴻雁,美的令人動心。那時他才明白,為何父皇對那早已香消玉殞的袁夫人一直念念不忘,持續著他那靜久不息的愛。
一年後再見到馥雅公主之時是在皇宮,她的身份是進宮選妃的秀女潘玉。依舊是一臉淡雅脫塵,絲毫沒有因國破家亡而沾染上一點俗氣。他不禁奇怪,難道她一點也想報仇?那麼,她又為何要與他做這筆復國交易?
她進宮這些天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她。聽雲珠說,她竟跑進長生殿尋找繡題答案,幸好遇見的是祈殞,而不是父皇。因為,到至今,他仍沒有將馥雅的事告知父皇。為什麼?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怕她的純真沾染了這宮廷的俗氣吧。他並不想將她捲進這場男人之間的鬥爭中。
當他得知馥雅在回蘇州的船上突然失踪,他的心硬生生一陣刺痛,那份痛不是擔心她出事,計劃就要泡湯。彷彿有人拿刀在胸口上劃下一道道傷口似的,疼的讓他幾乎窒息。那時只有一個念頭,她千萬不能夠出事。
那時他才敢正視自己對她的感情,竟在這不知不覺中因她而牽動,從何時起,竟已情根深種。
漸漸收回飄遠的思緒,緩緩睜開眼簾,眼神中流露出隱痛。再望望依舊跪著的韓冥,暗啞道,“你退下吧。”
韓冥有些驚訝的望著皇上,他從沒想過,放走皇上妃子的罪名能得到寬恕。還有他那黯然神傷的目光,清楚的告訴了他,皇上一直深愛著潘玉。可是他不懂,既然如此深愛,如此難以割捨,為何當初要選擇利用?他難道不知道,這樣很可能會扼殺了他們之間的愛?
“謝皇上開恩。”韓冥起身,早已僵硬的身子也得到緩和,輕步退出御書房,望著夜幕低垂的黑夜,皓月嬋娟,夜永綿綿,稍覺輕寒。
她,逃到哪了?是該尋找到一個安寧的地方過著避世的日子吧?
從懷中取出一本破舊帶血的奏摺,將其輕輕打開,紙張早已泛黃,裡面赫赫寫著九個他早已看了千百遍的字,“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
他一直都明白,這封奏摺對於她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但是他卻因私心,將它偷偷收起。那時的他想著,只要這個東西在她生命中消失,時間就會讓她淡忘這份愛。甚至,在與靈月大婚後,不顧眾人反對,毅然請求姐姐同意他納妾。姐姐受不了他強硬的態度,點頭同意了。
當他滿心歡喜的回到桃園想將這個消息告訴她,卻沒了她的踪影。聽周圍的孩子們說是被徵進宮為宮女,他就知道,即使這個奏摺消失了,她還是放不下祈佑。
好多次,他都想將這個還給她,卻遲遲未找到適當的機會。一直到現在,依舊留在他這,怕是再也沒有機會還給她了。
晚風之寒吹醒了他的思緒,他不禁露出苦笑,有著蒼涼之感。以後,皇上再也不會信任他了吧。這樣也好,他能就此脫離這個充滿權欲血腥的皇宮,再也不用為皇上做一些違心之事。只是,他放不下姐姐呀,她畢竟不是皇上的親娘,若一昭一日姐姐犯錯,有誰能保她呢?
深宮大院,人人自危。伴君如伴虎,千古不變之理。
手捧人參燕窩湯的尹晶朝御書房走去,徐公公一見她來,便焦急的迎了上去,“奴才參見花蕊夫人,您來見皇上嗎?皇上已將自個關在御書房內整整四日未出,也不允許咱們進去。奴才可擔心皇上繼續這樣下去,龍體會受不了啊。您幫忙勸勸吧……”
蒂皇妃的失踪讓宮內的奴才暗自猜測許多原因,鬧的整個后宮沸沸揚揚。而皇上竟將自個關在御書房內四天之久,也不上早朝。他不禁感嘆,皇上對蒂皇妃的情,真的已到如此地步?可那個蒂皇妃也無傾城之貌,僅是一張平凡的相貌,如何能將皇上迷惑至此?
徐公公暗自感慨許久,再望望眼前這個相貌高出蒂皇妃許多的花蕊夫人,她臉色略微傷然,一聲嘆息後,走至御書房門外,輕敲著朱門,“皇上,您開開門……臣妾是尹晶,求您出來見見臣妾吧。”
裡邊沒有絲毫的反應,她又敲了一陣子,依舊沒有人開門。尹晶與徐公公對望一眼,終是垂眸不語。
眼尖的徐公公見到她眼眶中緩緩凝聚的淚水氣,朝她靠近一步,輕喚,“夫人……”
“我錯了,原來我一直都未超越雪姐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從來沒有。”她的聲音微微顫抖著,手中的人參燕窩湯頃然摔落在地,發出一聲刺耳聲響。她倏地轉身朝迴廊深處飛奔而去,淚水終於聚滿而滾落在臉頰,哭花了她的妝。
徐公公望著她的背影,不僅感嘆道,“又是一位傻姑娘。”他從皇上還是七皇子開始就跟隨在他身邊,已經看了太多在皇上身邊匆匆來匆匆去的女子,皇上對她們再寵愛,終究是三分熱度,七分利用。也唯有蒂皇妃,是特別的吧。
御書房內的祈佑依舊靠坐在椅上,神色慘然,桌案的紅燭早已染盡,唯剩下點點紅淚。一扇小窗半掩,有春風拂進,吹三了桌上凌亂的紙張,飄飄而飛揚起。每一張紙上皆赫然寫著“馥雅”二字。一筆一劃,似乎都傾注了太多的感情。
忽聽外頭傳來一陣破碎之聲,將他的思緒打亂。他伸手接下一張在空中飛轉不停的皙紙,怔怔的望著紙上之字,勾起一抹柔情,“馥雅,為何要逃。既然都知曉真相,為何不當面質問或是指責。為何要深埋心中,一語不發的再次逃跑?難道我的所作所為,真的到瞭如此不可原諒的地步?”他喃喃一句,繼而扯出一絲滄然之笑。
還記得,去年中秋……
祈星帶著一張字條交給他,說是雲珠身邊的宮女雪海要他轉交給自己的,當他看見那張紙上寫著的“落香散盡复空杳,夢斷姿雅臨未泉。”
看到這句話之時,他的呼吸幾乎停滯,但他不能表現在臉上,不能讓祈星看出一絲破綻。只是隨意將字條放在桌上,“朕,今夜陪伴靜夫人。”
祈星臉色一如往常,平穩正色道,“不知皇上有沒發現,她的背影,似乎很像潘玉呢!”
他只是好笑的望著祈星,“你不會想告訴朕,那個與潘玉有著天壤之別容貌的宮女就是她吧?”
祈星恭謙一笑,“臣只是將心中所想有感而發。”說罷便離開,而他的心卻不能平復,不斷的望著字條上那句詩,不正是馥雅二字嗎?難道……
再三的猶豫,終是控制不住去了未泉宮,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今日打扮的格外美豔的雲珠,而是那個頹廢而坐在石階上的女子。她才開口說話,他便徹底震驚,她的聲音與馥雅是如此之像。後來,她推開門,那滿屋的螢火蟲,讓他接受了一個不可能的事實——眼前這個與馥雅有著完全兩樣容顏的女子,就是馥雅!
他忍住衝動,不可以……現在絕對不可以與她相認,因為祈星已經將目光投遞在她身上,想要利用她來打擊自己!
沒有人知道,他那一夜根本沒有寵幸雲珠,而是與她坐於小桌前,暢聊了一夜的往事……
那一段時間,他一直忍著與她相認的衝動,他要等。等到將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全部剷除,否則,馥雅的處境就會很危險。
一除祈星,二諸明太妃,三殺母后,三人都是他的親人,就連母后都因他一個命令而慘死冷宮。那時韓冥對自己說,“相煎何太急?”
這個道理他又怎會不知?不是他不肯放過祈星,而是祈星一直步步緊逼,一心想要他的皇位,即使心有不忍也必須痛下殺手。至於母后……他深深記得曾經允諾雲珠,一定會為她報仇,母后曾經做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早已足已死千次百次了。縱然心有不忍,但是為了穩固江山,一定要痛下決心。
直到那一日,杜文林丞相在朝廷上勾結五位重臣公然頂撞他,絲毫不顧忌他皇上的威嚴,那時候他就知道,杜丞相已到不得不除的地步。但是,他現在的地位就如父皇在位時,東宮的勢力,強大到連他這個皇帝都無法動他。他知道,朝廷中丞相一黨全都在期待著東宮的皇后能懷上他的龍子,就能名正言順的封其為太子,這樣,他們的勢力就可以更加肆意的蔓延。他做為一個帝王,絕對不能允許此事的發生。
本想利用溫靜若與弈冰來分刮他們的在朝廷的勢力,可是,被他發現了一個罪不容恕的事,他們兩人竟不知何時勾搭在一起,還懷了一個孽子。他們兩不僅出賣了他,更將他處心積率的計劃完全破壞。最後,他做了一個決定。
利用馥雅的手將他們除掉,然後已揭發有功的名義給她更多的權利,讓她能站穩后宮。最重要的事,他一直都知道,馥雅對雲珠之死一直耿耿於懷,那麼,就讓他來成全她這場報復之路吧。
但是,最後她終於還是對溫靜若手下留情,只除去了那個孽種。那時的他就知道,她心中依舊深埋著那份純真善良,她不夠心狠……那時候,他猶豫了,真的要將她心中僅存的純潔扼殺嗎?他愛她,不也是被她那不識人間煙火的氣質所吸引嗎,他怎能將她推向無底的深淵,更不能讓她與我一樣,再也無法回頭!
更何況,在皇陵前中的西域劣毒,實在太傷身心了,她需要一段時間修養了!他會在最快的速度將杜家的黨羽在朝廷中連根拔起,更可以實現自己當初對他的承諾。讓她做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他要她母儀天下,永遠伴在自己身邊。
若要將她從這場鬥爭中抽身而出,一定不可以再給她寵愛,必須冷落她,這樣才能保護她。
但是,她為什麼要逃呢?為什麼要再一次離開他呢?他做的太過分嗎?
祈佑將手中緊捏著的紙放下,無聲一嘆。終於從那個已經坐了四日的椅上起身,邁步而出御書房,原本昏昏沉沉的思緒被外邊清晰的空氣洗滌。
徐公公一見皇上出來,趕忙迎了上去,“皇上,您可算出來了。”
祈佑揉揉自己微疼的額頭,睇了他一眼,“朕想一個人走走。”
花絮晚,紅素輕,碧柳垂。
空中皎潔的冷月將這個皇宮映的更加慘淡,他獨自走過一條條迴廊,轉過無數個拐角,轉了這麼久,他終究還是一個人嗎?帝王永遠都是孤家寡人嗎?
帝王之位,早在與杜莞大婚便已決定放棄,當時的決定,不論付出多大代價,都要阻止父皇將她封為夫人。可是,她卻被父皇的一場大火活活燒死……如果,他知道死的人根本不是馥雅,他絕對會天涯海角都要抓她回來,絕不會去爭奪這個不屬於自己的皇位。
他以為自己能絕情棄愛,所以選擇登上了這個終究要處在孤家寡人的地位的皇位。可是,馥雅卻再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打亂了他的一切計劃,更亂了自己早已冰凍的心。換了以前,他絕對不會讓他們之間的愛情夾雜陰謀與利用,他也知道,馥雅從來都不願捲入那場陰謀爭鬥之中!
但是,如今的他已不再是那個漢成王,而是一個皇帝,他必須兼濟天下,不能我行我素的去追尋自己所想。高不勝寒,沒有人能懂身為帝王的悲哀,正如那個利用過自己的父皇。他終於能明白,原來作為一個帝王要兼顧這麼多。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能保護,那做這個皇位又有何意義?
忽聞一陣歌聲傳來,聲音柔而不膩,細而清脆,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凝神望這一幕。
苔枝綴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
客里相逢,籬角黃昏,無言自倚修竹。
昭君不慣胡沙遠,但暗億、江南江北。
想佩環、月夜歸來,化作此花幽獨1。
猶記深宮舊事,那人正睡裡,飛近蛾綠。
莫似春風,不管盈盈,早與安排金屋。
還教一片隨波去,又卻怨、玉龍哀曲。
等恁時、重覓幽香,已入小窗橫幅。
豐骨秀眉,渾是揉花碎玉,眼波流轉,皓齒清歌絕代音。他的眼神突露柔情,眼神一亮,“馥雅!”他聲音顫動的喊了一句,未待輕聲哼唱的女子回神,一雙手臂已緊緊將她擁入壞中,她僵在原地,不敢動絲毫,只能瞪大了眼睛怔證的由他摟著。
他將頭埋在她的發頸間,沙啞的說道,“你終於還是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捨得拋下我一個人。”
她感覺有一滴冰涼的淚水滴在頸上,沿著肌膚劃下,她不禁一陣輕顫,“皇上……奴才是擷芳院的蘇婕妤,蘇思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2 23:08:26
無神宮之約
眼珠流轉,睫毛輕顫,眼睛緩緩睜開,黯然環顧幽暗的屋子,頸項上傳來一陣陣的疼痛。用力支起身子,怔怔的掃過雅緻的小屋,屋內點著注入沉香屑的紅燭,陣陣幽香刺激著我的思緒,腦海中回想起那日的一幕幕……我好不容易從客棧中逃出,中途遇見韓冥,後來他大發善心的放我離開了。再後來……身後傳來一陣稀疏的腳步聲,才欲轉身,便覺頸間被什麼東西扎了一下,一陣陣錐心之痛傳遍全身。後來我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這是哪,是誰把我弄到這來的?有何目的?我這真是才脫虎口,又入狼穴。我的命運為何如此波折不斷,上天總要一次又一次的與我開著天大的玩笑。如今的我,又需逢何難,遭何劫?
隨意的整理好衣裳,穿上繡靴便走到門邊,拉開一直緊閉著的朱木紫檀門。有兩位姑娘守在門外,一見我醒來便淡淡的垂首道,“姑娘,您醒了。”
蹙眉望著她們兩人,百轉思緒,開口問,“這是哪?”
“蕪然山莊。”她們二人異口同聲的回答了我四個字。
這四個字著實令我駭了一大跳,我雖身處宮廷內,但蕪然山莊四字我亦如雷貫耳,它僅僅用了十年的光景便控制了整個江湖,轟動天下,在三國內神秘崛起。簡單的說,它是一個殺手組織,遊走於三國間,做著以錢買命的生意。三國的朝廷亦與之井水不犯河水,畢竟蕪然山莊猶如迷宮般,機關重重,其殺手的武功更是深莫能測,不到萬不得以,是無人願與之為敵。
可我就不明白了,這蕪然山莊為何要抓我?我不記得與他們有什麼交集。
當我還在疑惑之時,一名侍女又道,“宮主有吩咐,姑娘若是醒來,就帶你去見他。”
我頷首而應,滿腹疑狐的隨在她身後而去,時不時用余光環視四周,晚露乍凝葉,明月冷如霜,暗窗殘刻漏。儘管花草碧水皆有,仍讓我不寒而粟,只能用兩字來形容此情此景——陰森。這就是天下盛名的蕪然山莊嗎?
終於,她們在一間黑木門前停住步伐,躬身請我進去,我亦不疑有它,推開門便邁進門檻,映入眼簾的是一鼎金猊大熏爐,裊裊生煙,還有陣陣香味縈繞鼻間。我側首而望,這一看不禁讓我啞然瞪大了雙眼,一位男子由偌大的溫泉潭水中而出,正立在我幾尺之外。這男子不別人,正是客棧中的神秘白衣人。在場的幾位侍女似乎早習以為常的拿著幹錦棉佈為他擦拭身上的殘留的水珠。
我乍舌的盯著神色依舊自如的他,猛然意識到眼前的男子正……一、絲、不、掛!
我趕忙轉身背對著他,臉頰熱的灼人,火辣辣的燒著。連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擺。這男人……恬不知恥,竟當這麼多女子的面寸絲不著,我若知此刻的他正在沐浴,斷然不會進門的。還看到了那樣觸目驚心的一幕。
“你醒了。”身後傳來他清冷的聲音。
“是、你……你快把衣裳穿好。”我有些語無倫次的說著,還未平復跳動的心境。
稀稀娑娑的穿衣聲在此刻靜的分外詭異的房內格外清晰,隨著時間的逝去,心態漸漸平復,甩去剛才映在腦海中的一幕。
而他已是一身白衣勝雪,飄逸脫塵的瀟灑,有垂在肩上的髮絲還未乾透,凌亂的散落,更將他身上那邪魅之氣散發的淋漓盡致。
我仰首望著立在我身側的他,正對上一對幽暗鬼魅的雙眸,他神色中略帶邪氣,深邃的讓人不禁迷惑深陷,彷彿要將我吸了進去。一時,我竟忘記自己想要對他說的話。
他在微暗的屋中冷睇著我,溫泉的霧氣不斷上升,匍匐縈繞著我們之間,我收回自己的失態,不自在的清輕喉嚨,“抓我來的目的!”
他勾了勾嘴角,眼眸閃過一抹異常的光芒,微微啟口道,“給你你想要的,索我我所求的。”
聽罷他的話,我氣定神閒的睨著他問,“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你這張臉做的不錯。”他不回答我的話,卻將話題轉移到我臉上。
心裡“咯噔”一跳,他竟能將如此天衣無縫的易容術看透,這個男人太可怕了,“你怎麼知道?”
他轉身,悠然的在原地徘徊幾步,“為你易容之人正是我師傅,絕世神醫。”
他,竟會是天下第一神醫的徒弟?略微有些驚訝,卻未表現出來,神色如常的問,“所以呢?”
“將原本屬於你的臉,還給你。”
冷冷的抽一口氣,不確定我聽到的話,“連你師傅都無法做到的事,你能做到?”
他的臉上充斥著自負與冷傲,彷彿這世上沒有他不能辦到的事,“蒂皇妃,沒聽過青出於藍?”
蒂皇妃三字險些讓我站不住腳,他竟然知道!難不成他有通天之術,“你怎會知曉我的身份?”
他冷冷笑道,“能讓冥衣侯唯唯諾諾聽命之人定然不凡,經一打聽,原來你就是亓帝最寵愛的妃子。”
待我還欲張口詢問的時候,他了然的截過我的聲音,“亓國的后宮,有我的人。”他這句話徹底讓我啞口無言,原來如此!后宮……會是誰?
那日我並沒有答應他的交易,只是回到房內呆了三日,由伺候我的丫頭口中得知,那位白衣男子就是蕪然山莊的莊主——曦!難怪他身邊美女如雲,一直都以為蕪然山莊的莊主應是個滿頭白髮的老頭兒,卻未想到,這年少俊朗的男子會是聞名於天下的蕪然莊主。
畫屏金獸,粉窗蘭牖。我坐在紫檀桌案前,將美人觚中新折下的花卉一瓣一瓣的摘下,傾灑了滿滿一桌。
還我原本的臉?我因這句話動搖了,猶豫了。曾經,之所以選擇這張平凡的臉,只因我不想再捲入這場血腥的鬥爭中,想過一段平凡的生活。可如今不一樣了,我選擇了復國,選擇了報復所有傷害過我的人,我已不甘平凡,更想要回我的臉。這樣,若真有昭一日滅夏,我也有名正言順的理由,而且,我更不用再顧慮到自己夏國公主的身份會影響到祈佑的皇權。
可是,要回我的臉又該付出什麼代價呢?曦想要我為他做些什麼?我的肩上還背負著與祈殞的交易啊!
直到最後一片花瓣被我摘下,我倏地起身,小圓凳在地板上一陣摩擦,發出“吱”的一聲,緊捏那片花瓣於手心,衝了出去。沒顧著槿朱在身後的叫喚,依幾日前的印象再次來到曦的門外,卻被看守在外的兩位姑娘攔下。
“我要見你們莊主。”故意將聲音放大,好讓裡邊的人可以聽見我的叫喚之聲。
不多久,一個慵懶的語調由里邊傳來,“讓她進來!”淡淡的自如聲,似乎料定了我會前來。
推門而入,又是陣陣飄香,曦又在溫泉中沐浴。我有些無奈,為何每次來他都是一絲不掛,好在這次他整個人都沉浸在水中,我不用面對上回的尷尬。看他享受的靠在泉壁上,在客棧中見到的那位清傲白衣女子正用那纖細的雙手為他揉捏著雙肩。
“你想好了?”他的聲音輕輕飄來,由於他背對著我,所以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盯著他那古銅色的脊背,平淡的問道,“那麼,你想讓我為你做些什麼?”
“待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我便知道你能為我做些什麼。”
我一怔,他竟然還未想到要我為他做什麼!放鬆情緒,露出薄笑,“問吧!”
“你是納蘭祈佑的妃子,為何要逃。”依舊冷淡如冰的話語卻讓我雙手握拳,硬硬的吐出三個字,“因為恨!”冷凜到連我自己都訝異。
他一聲冷笑,“男人三妻四妾都很平常,更何況是一國之君。”聞他之言我就明白,他誤以為我是因他不斷寵幸后宮佳麗而因愛生恨,但是我沒有解釋,驀地沉默著。
背對著我的曦突然轉身凝望我,雙手交疊放於琉璃地板之上,霧氣籠罩著他的全身,“那你原本欲逃往何處?”
回視他的瞳目,雲淡風輕的說道,“昱國。”
他一聽昱國二字,冷漠的臉上竟有了變化,“你去昱國做什麼?”
我緩緩閉上眼簾,吐出一口涼氣,然後睜開,悠悠說道,“連城。”
他的目光忽轉為嚴肅凌厲,也不再說話,靜默著在沉思些什麼。良久,他才開口道,“你認識連城?”
我點點頭,更奇怪他為何突然變色,難道他與連城有著什麼淵源?還是有著什麼仇恨?
他隨意的將手放進水里,輕攏起一掌清水,然後由他指尖漏掉,恢復了他原本冷漠的表情,“我知道要你為我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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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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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2 23:22:23
夜探長生殿'
此次上路,曦並未帶著他的手下隨行,而是帶著我孤身上路,因為此次的行動人越多,就越危險。此行的目的只為去亓宮的長生殿,原本我不願再去那個地方,這萬一要是被人給認了出來,我的計劃就付之東流了。可曦說,要恢復我的臉,必須要他見到我原來的容貌。我本是想將自己的樣子憑記憶畫出,但是提筆卻不知從何而下,我的樣子,早已忘記。
由此,我又想到長生殿內袁夫人的畫像,可是我不想冒險前去。但整個無神宮內,只有我對宮裡的路線瞭如指掌。
在多番的猶豫之下,終於決定隨他同去金陵盜取袁夫人的畫像。他單手在我左頰一揮,一塊拳形大小的胎記便種在我左頰之上。我多次用水洗都無法洗淨,可見他對易容術之精通,也許,他真的有能力將我的容貌恢復。
日星隱耀,薄暮冥冥,虎嘯猿啼。我與曦各乘一匹白馬馳騁於天地之間,鷹騭翻,驚鸞影。
一連六日的趕路,我已是滿面霜塵,精疲力盡。而他卻一如往常精力充足,才休息不到一個時辰就催促著我趕路。我即使是累的想倒下也不肯開口要求多休息一些時間,硬是撐著自己的體力,與他一路奔波而行。
路上,他的話很少,從不與我多說一句廢話,性格極為孤僻。而我,也沒有其他的話可同他說,緊隨其後,他說什麼,我便乖乖的做什麼,不多說,不多問。
心中卻很奇怪,那日他要我為他辦的事只是殺了昱國的太后,也就是連城的母親。我不認為自己有那個能力刺殺太后,況且他手下有無數的頂尖高手,為何單單要指派我去?他與太后之間又有什麼恩怨呢?
猶記得曦說,“若刺殺行動失敗,你必須獨自承受一切罪名。”
而我的回答則是,“只要我在昱國完成了我的目的,所有的一切我會自己承擔。”
他只是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也未在詢問下去,只是信任的點了點頭。難道他不怕我會說話不算數嗎?他們江湖要控制一個人,不是該給他服下一顆慢性毒藥以便控制嗎,然後每回給點解藥,直到任務完成嗎?這個宮主這麼有人情味?
第七日,我們終於抵達了金陵城。繁華熱鬧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四處吆喝的小販,嬉戲玩樂的孩子。一切的生機皆驗證了一件事,此刻百姓安樂,國富民強,這與亓國有一個好皇帝的關係甚大吧。
途經幾處小巷,牆上皆貼著我的畫像,懸賞十萬兩黃金。我不覺啞然失笑,我這麼值錢嗎。再看看四周還有許多官兵,一手持刀,一手執畫,四處搜尋著。有幾批官兵在經過我們之時,只是掃了我一眼就離去,可見曦的易容術已到能以假亂真之境界。
我們就金陵城內最豪華的客棧落腳,選了一間最不引人注目的廂房,進去後就沒再出來過。
戌時一刻,我們換上一套夜行衣,以黑布蒙面,由窗口躍出。他一路上都緊緊攙著我的胳膊,不斷的灌注內力於我體內,帶我疾步飛躍,御風而行。速度快的令我看不清眼前之景,他的輕功是我見過最出色的。翻過鳳愨門的宮牆,避過來回禁衛,一路小心翼翼的穿插過承天門,終於進入了后宮。
我們同蹲在長生殿外的荊叢內,觀望冷清的長生殿,“是這裡沒錯吧。”曦壓低了聲音問我。
我點點頭,望殿宇扁額上“長生殿”三字,目光有些黯然,竟產生一絲猶豫,“我們……還是不要偷畫了。”
“不想恢復容貌了?”他對著我的眼光有微微的慍火。
我的手指不住的撥弄地上的泥土,“另想其他的辦法吧……”
他一把拍上我的右肩,力氣很大,我有些吃痛,他冷冷道,“已無路可退。”箍著我的肩膀,一個使力,便由他拖著進入著四下無人的長生殿。
星空閃爍,點點如鑽,為我們著亮了路途。夏蟲鳴切深深,繡綠新紅如換,微紅嫩白,拂牆樹動。很容易便進入了寢宮內,推開門那一剎那,有淡淡梅香傳來,我驚訝的嗅著芬芳,這麼冷清的長生殿,難道有人前來打掃過?
曦將門關好,推開一扇窗戶讓月光照進,我藉著明月溶光望寢宮內近百幅傳神的畫,畫中皆是同一名女子,絕美淳雅的袁夫人。我屏住了呼吸,顫抖著撫上那一副副畫,真的……太像了!難怪先帝見我時,竟被淚水迷了眼眶。祈殞見我時,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原來,我與袁夫人是如此神似,不……這位袁夫人比我還要美上幾分,風韻、清然、脫塵、高雅。
就連見慣了美女的曦都有些失神,怔然嘆了一句,“此女只應天上有。”感慨了一句,便收回自己的失態,倏地回首將我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畫中之人是你?”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再搖搖頭。自己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煩躁的伸手取下一副畫卷好,淡淡的說,“走吧。”
“有人!”曦戒備的望了一眼緊閉著的門,一把抓著我的手腕就隱進寢宮小角的簾幕之後。
許久,我才聽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有人推開了寢宮之門。我的心跳逐漸加速跳動,又朝里挪了挪,將曦又擠進去幾分。不一會兒,燭光大亮,熠熠亮光照滿整個寢宮。
“皇上,您的驚喜就是帶臣妾來這嗎?”嬌柔細美之聲打破宮內的安靜。
“對,這是袁夫人的寢宮。”再熟悉不過的清淡之音闖入耳中,我不自覺掀起幕簾一角,偷偷向外望去,是祈佑與蘇思云。不久前,還是那個氣質出眾聰慧高雅的尹晶,這麼快,伴在他身側的就換成了蘇思云嗎!他難道又要換人來對付杜莞嗎?帝王之心可真難懂。
蘇思云靈動的美目不解的望著他,只見祈佑緊緊握著她的手走到滿壁掛著袁夫人畫像的牆壁而去,“朕將長生殿賜予你可好?”
她先是一愣,後展露笑顏,一把撲進他懷中,“皇上您真的將它賜給臣妾?”
他含笑點頭,眼中的柔情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那目光曾經只屬於我一人,不……我以為那目光只會屬於我一人,卻沒想到,他人也是可以擁有的。他寵溫靜若是因她像我,他寵尹晶是因她聰慧過人可以利用,那麼蘇思云呢?既不像我,亦不夠聰明。
冷笑一聲,將幕簾放下。將長生殿賜予她,此意思再明了不過了。它不僅代表先帝與袁夫人之情,更見證了楊貴妃與唐玄宗的一段千古佳話,我懂,我都懂。我的離去,並沒有影響他,反而成就了他的懷抱另有他人。他是帝王,怎能奢求他一生獨愛一個女子。
不自覺了握緊了雙拳,心也逐漸冷卻,最後趨於平淡。
“很疼。”曦低頭在我耳邊輕輕吐出二字,我才回神,原來我一直狠狠的掐著他的手,指甲深陷,已將他手背掐出血印。
我立刻放開他的手,“我……”
“皇上,這怎麼好像少了一幅畫?”蘇思云驚異的聲音讓我與曦對望一眼,默契的望望我手中緊握的畫軸,又聽蘇思云道,“那扇窗怎麼也開著?難道有人來過?”
“出來!”
一聲厲語驚了我,反倒是曦神色不驚的掀開幕簾走出,我緊隨他身後走出。一直低著頭,沒有看祈佑,慶幸的是自己此刻正蒙著面,否則,我亦不知如何面對他。
曦與祈佑面對面而對峙半晌,誰也沒有說話。倒是蘇思云嚇壞了,一直縮在祈佑身後,露了小半張臉對外邊大叫,“有刺客,來人呀!”
我在心中暗叫不妙,驚動了這宮內的侍衛,就算曦的武功再厲害亦是一人難敵眾手,況且身邊還帶著我。
只見曦突然凝力於掌間,以迅不及掩耳只勢先發製人,直逼祈佑的天靈蓋而去。祈佑身形如鶴,輕易的避過,卻沒想到曦掌勢一轉,雙指一扣,直掐蘇思云的頸項。原來他的目標不是祈佑而是蘇思云。
許多駐守在外的侍衛紛紛破門而入,拔刀相向。
曦依舊處變不驚的冷聲警告,另一手緊緊握著我的手腕,將我護在身後,“誰敢動,她會死的很慘!”
祈佑佇立在原地,絲毫不動聲色的下令,“放他們走。”
眾侍衛紛紛讓路放我們離開寢宮,才邁出門檻,又是一批數千人的禁衛趕到,有的手持刀劍,有的手持弓駑對著我們。這個場面,像極了二皇叔逼宮的情景。
一個黑影如鬼魅般飛身而出,一把帶著銀芒的刀朝我頭頂揮下,曦一見情勢不妙,已經顧不得手中的人質,一把推開蘇思云,摟著我閃過那致命一刀。順勢拔出一把薄細繞腰的軟劍直逼祈佑而刺去,曦始終緊握著我的手腕,護於身後。
眼看著劍一寸寸逼近祈佑,我的心漏跳了幾拍,他……要死在曦的劍下?
蘇思云竟不知從何處衝了出來,擋在祈佑身前,欲為他擋下這致命一劍。這一幕,震驚了我!
千鈞一發之即,韓冥飛身上前,揮刀截下曦的一劍,後堅挺的擋在他們面前。我的目光掠過韓冥,望著淚雨梨花,早已哭花了妝的蘇思云,她哽咽著說道,“皇上……臣妾好怕……好怕您出事。”
祈佑輕拍她的上肩,安慰著她,“別怕,朕不會離開你,不會有事的!”
從何時起,他們之間的感情竟深刻到能令蘇思云用生命去守護?
韓冥用刀指著我們二人,冷聲問道,“你們是誰?”
蒙面黑布下傳來曦的一聲冷笑,揮劍就朝韓冥逼去,勢如疾風。韓冥翻越避過,順勢回以他一刀。頓時,電光石火間,刀劍相擊之鏗鏘,愈打愈烈。曦一面要護著我免遭韓冥的刀勢傷我,另一面還要集中精力與韓冥交戰,他明顯落於下風。
多少次韓冥的刀險些讓我送命,都是曦為我擋開。我忽見祈佑接過一名禁衛的弓駑。用力開弓,對準曦,關節處都因用力而泛白,尖銳的銀劍之芒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小心!”我才開口提醒,祈佑的手一鬆,箭飛速逼向曦的胸膛而來,他依舊與韓冥纏鬥,對於突然其來的箭絲毫未有防備。
心下一急,飛身撲上前,為曦擋下那一劍。它射穿了我的左肩,疼痛讓我痛的冷汗淋淋。又是一刀插進了我的小腹,我望著韓冥,他僵在原地,手中依舊握著把柄刀尖已蔓延進我小腹的刀,漠然含著殺氣的眸子明顯一變,仔細的盯著我的眼睛,閃過複雜,訝異。
“你……”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一字也說不出來,再發不出任何聲音。
曦乘勢攔腰摟起我,飛身而起,侍衛想追,卻被韓冥一聲“窮寇莫追”給攔下,我的血沿著手臂而劃落,滴在畫軸上。
我們逃出了皇宮,而身上的疼痛早已令我麻木。無力的癱在他懷中,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意識,“去……楚清……王府。”
當曦帶著我來到楚清王府時,我的意識依舊清晰,因為腦中一直有個聲音在對我說,不能睡過去,否則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將懷中的“鳳血玉”遞給王府的守衛,他們才帶著玉佩匆匆跑進府中通報王爺。說起這枚鳳血玉,還真是陰錯陽差的有轉到我手中,依稀記得那夜我與祈殞談的那筆交易。
“楚清王,我知道你想要那個皇位……不,那個皇位原本就是你的。”
“你似乎什麼都知道。”
“所以我才敢與您談交易。”
“那你能幫我做什麼?”
“如今王爺手中無實權,就算手中的籌碼再多,也無法將祈佑從皇位上拉下來。而我,可以為你引見昱國皇帝,我相信,你們二人會有共同目標。”
祈殞聽罷我的話,便由衣襟中取出那枚鳳血玉交給我,勾起依舊淡然微笑,但是眼底卻有著昭然野心,“只要事成,我可以答應你任何一件事。鳳血玉為證。”
祈殞親自跑出府將我們接進一間密室,曦命人取來紗布、藥材、熱水,而我手中卻始終握著那幅畫不肯松去。直到祈殞將畫由我手中抽出打開的那一瞬間,臉色倏然而變,僵硬的開口問道,“你們為何盜此話畫?”
曦不慌不忙的撕開我小腹上的衣裳,為我止血。有冷汗由他額上滴落,“畫中之人是她。”
祈殞的手有些顫抖,良久不再說話,而曦則是為我灑上金創藥,止住了源源不斷湧出的血。最後用一層層的紗布將我的傷口沿著腰際緊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
“幸好沒傷到要害。王爺,幫忙扶住她,我現在要將她肩上的箭拔出。”曦吐出一口氣,然後擦擦額上的汗,再問我,“能堅持住嗎? ”
雖然此刻的我已意識混沌,很想閉上眼簾沉沉睡去,但是,我依舊倔強的點頭。
在為我拔劍的前一刻,祈殞突然沉鬱的說道,“你是馥雅公主。”很肯定的一句話。
箭也在此刻從我肩上拔出,在劇烈的撕痛將我的意識掏空之前,我見到曦的目光中閃過一抹不可思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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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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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2 23:30:32
鳳血玉之諾
我在王府中養傷有半個月,祈殞未再踏足過一步。他竟因一幅畫,一句話而斷定我的身份,而且是馥雅公主的身份。可見先帝已將所有的秘密告訴祈殞,那先帝與祈殞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呢?先帝,真是個可怕的人呢。
而如今,我已不怕將自己的身份公諸於眾人所知,即使前方危險重重,我亦孤身一人,無牽無掛,有和畏懼?
在養傷期間,我見到了祈殞的王妃,那位被先帝稱讚為“才思細膩,必為大事者”的多羅郡主納蘭敏。慧心紈質,玉貌絳唇,說不盡的靈美淳樸,看不厭的絕代風華。
她對我更是照顧有佳,無微不至,更是善解人意,常伴身側與我閒聊。她的言談舉止風雅不凡,才情兼備,難怪先帝都對她另眼相看,原來這場婚姻也是早有預謀。先帝將如此聰慧女子安排給祈殞,只為讓她助他一臂之力,在政治上對其有所幫助。
在伺候我的幾位婢女攙扶下,虛浮的邁出門檻,輕靠座在苑中小凳上,任柳絮飛散,飄然掠發間。初夏暖風侵袂,閉上眼簾,沐浴在暖陽中,心頭之事越繞越多。
細微的腳步聲傳來,我睜開眼眸,仰視著祈殞,他終於來見我了。我知道,這些日子他在逃避,逃避我是馥雅公主之事實。
他對我勾起淡淡一笑,後與我並肩而坐在石凳上,伸手接住幾瓣殘飛的柳絮,隨後朝天際一拋,“父皇對我說過,潘玉就是夏國的馥雅公主。你與祈佑有一場復國交易。”
我點點頭,“先帝說的不錯。”
他再次將“鳳血玉”從衣襟內取出,拉過我的手,將它遞塞在我的手心,這是第三次將此玉給我。
“鳳血玉為我母妃鍾愛,它代表至高無上的承諾,你收好。”他緊握我的手,將它手攏。
我想推拒,他卻淒然一笑,“不要拒絕了,這枚玉是我對你的承諾。若我登記為帝,定為你討伐夏國。”
笑聲由我口中逸出,聽著竟是如此諷刺。他是第三個承諾我複國的人,但是我知道,真正要復國祇能靠自己。我不能再如曾經呆在祈佑身邊,傻傻等待他把一切處理完後,再去討伐夏國,不能再靠別人了,我必須靠自己的雙手。
在眼眸流轉之即,我瞅見一張悲傷蒼白的臉,是納蘭敏,“王妃!”
祈殞也隨著我的視線望去,我連忙將手由他掌心抽出,我知道,她誤會了。
納蘭敏只是幽幽的掃了我們一眼,曼妙轉身,飄然而去。雖然她離去時如此高雅傲然,但她沉重的步伐卻洩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祈殞忙起身想追出去,但是才邁一步卻又退了回來,望望身邊的我,神色極為複雜。我見他在原地躊躇猶豫,明了的一笑,“如此在意,為何不追?”
他一怔,明顯的訝異表現在臉上,“可是……”
“我與王妃,誰才是能與你共患難,生死隨,不離不棄的那一位,相信王爺的心會告訴你。更不要為了一段你割捨不下的依戀迷亂而放棄了自己的心之所愛。有些事一旦錯過就永遠無法挽回。”我用平靜清透的聲音對他說著,想喚醒他的心。
他原本迷亂無措的神色漸漸明朗,對我回以真心一笑,俊逸風雅。隨而絕塵而追去,毫無一絲猶豫。今日,算是我為祈殞解開了一個心結吧?我一直都明白,他只將我當作袁夫人的影子而割捨不去。可見他有多麼渴望母愛,我只希望納蘭敏能理解祈殞,用愛去撫平他的心傷。
曦無聲無息的出現在我身邊,“恢復的不錯,都能出門走動了。”我驚訝的瞅著他,似乎來很久了,那我與祈殞的對話他又聽到多少?
薄笑而邀他與我同坐,望簌簌青葉,纖纖素畹,明艷嬌花,清風遐邇。
“身中一箭一刀竟能一直挺下,硬撐著不肯道一句疼,真挺佩服。”他的唇畔邊有一絲讚賞之意,淺淺淡笑。這是我第一次見他笑,頗為新奇。
“國破親亡,容顏被毀,陷害中毒,陰謀利用,無情背叛,我照樣挺了過來,這一刀一箭又何足道懼?”我灑脫的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件一件道出,如今再談起已是習以為常,“幼時有算命先生說我命硬,那時我還不信,現在看來,我不得不信呢。”
他沒有對我說的話做出任何表示,只是問道,“為何要擋下那一箭。”
我搖頭道,“那一刻我只有一個念頭,你若受傷,我們二人定淪為階下囚。為你擋下一箭,你我才有一線生機。”
“你不僅膽識過人,還很聰明。”他臉上的笑容斂去,再此淪為一臉冷寂,“你真的是夏國的馥雅公主?連城的未婚妻子?”
“對。”我驀然點頭,如今再將我的身份隱瞞下去已沒有多大意義。但是他似乎對連城的事特別關心?
“那你聽我給你說個故事吧。”
二十五年前卞國有一奇女子名李秀,是青樓頭牌歌妓,通曉琴棋書畫,才貌兼備,艷冠群芳。多少王公貴冑,江湖俠士慕名而來,只為一睹芳容,聽其一曲。多少人散盡千金想與她共度春宵,可是她向來高傲,那群庸人她一個也看不上。直到有一日,一名風流倜儻的俊氣男子出現,他用那滿腹的才情贏得了她的芳心。那夜,她將自己最珍貴的第一次獻給了他。
那一夜的風流,卻鑄成了一場悲劇。
她懷孕了,那名男子亦要納她為妾。這件事在汴京鬧的沸沸揚揚,盡人皆知。因為那個男子是卞國的丞相,連壁,家中有妻室,父母更是堅決反對納一名風塵女子為妾。此事一直僵持了一年,直到一個男嬰的出生,丞相家人才勉強同意讓她進門,將她安置在淒涼的小院中就住。沒有侍婢,凡事都要親力親為。
那個男嬰出生在晨曦第一道曙光破空之時,所以父親為他取名為——連曦。
隨著時間的飛逝,那年他七歲。他看著母親原本纖細柔嫩如雪的雙手因多年浣衣而變的粗糙,生出厚厚的繭子。曾經那不食人間煙火的美貌,因常年的累積已覆上一層斑斕的滄桑。她在府中甚至連一個卑賤的奴才都不如,遭受了數不盡的冷眼。但是她忍了,為了她心愛之人而默默承受這一切,讓她寬慰的是,連壁對她很好,大多數時間在她屋裡留宿,甚至冷落了正妻。
他還有兩個哥哥,皆是正房的孩子,一個名連城,一個名連胤。可他從不叫他們為哥哥,因為他知道,丞相府內,除了父親,其他人都看不起他與母親。有時候他非常恨父親,恨他身為丞相卻如此懦弱,竟不敢站出來為自己心愛的女人說上一句話,還要母親承受那麼多委屈。
但是母親卻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只因她愛父親。為了愛他,甘願來到府中受欺凌,為了愛他,甘願放下她的驕傲陪伴其身側,為了愛他,甘願忍受命運對她的不公平。他默默的看著母親受苦,卻無能為力,畢竟他們都是寄人籬下,有什麼資格去指責?
直到那一次,連胤跑到母親面前,對她破口大罵,說母親是下賤之人,用狐媚手段蠱惑父親的心,想要毀了這個丞相府。母親呆呆的站在原地,任他那不堪入耳的言語無情的將她吞噬。
看這母親這樣,隱藏多年的怒火一股腦衝上心頭,上前就將他狠狠推在地上,“不准欺負我娘。”
連胤不甘示落的從地上爬起,衝上來與他撕打在一起。母親一直在勸阻,但是誰也沒有理會,都氣紅了雙眼。直到一聲溫雅卻包含著無盡威嚴的聲音傳來,“你們給我住手!”
他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轉望他們的大哥——連城。
“大哥,這小雜種打我。”連胤竟衝上前先行告狀的指著他,“大哥,這小雜種打我。”
連城因這句話給了連胤一巴掌,“什麼小雜種,他也是爹的兒子,我們的兄弟。”
因為這句話,他的心中湧現出一股酸澀,他從沒想過,竟有人會為他們說話!甚至稱他為“兄弟”。多麼奢侈的兩個字,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他口中聽見。
此後,連城頻頻出入小院,給他們母子二人送好吃的糕點,水果,他還說,“在這兒,我們是一家人。”
他盯著連城,心被填的滿滿的,一向不善言語的他破天荒的對他說了一聲,“謝謝,大哥!”
十歲那一年,父親奉皇上之命領兵出征,獨留他與母親在府裡。那時,他隱隱有個不好的預感在心中蔓延。果然,在父親出征後第三日的夜裡,正妻穆馨如領著幾名家丁闖入母親的房中,將還在睡夢中的她拖了出去,說是要將母親填井。還口口聲稱她是一隻修道百年的妖狐,欲來迫害府中上下,吸其陽氣。
他躲在屋內,偷偷的看著外邊的一切,那時他很想衝出去求她剛過母親,她不是妖狐。但是大哥卻從後窗爬了進來,他說,“曦,你要逃。我娘不會放過你的。”
他就這樣被大哥拖著朝後窗逃去,在離去那一刻,他眼睜睜看著母親被那幾名家丁推入井中,“撲通”一聲,穆馨如臉上痛快得意的笑,他一輩子都無法忘卻。
我聽著他一字一言的訴說,臉上並無哀傷之氣,彷彿這件事,與他無關。但是,他時不時流露的澀笑,洩露了他的心事。令我沒想到的是,曦,竟是連城的弟弟。難怪我見他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太像連城了,言談舉止與身上散發的氣質皆無二般。
“後來,你遇見了絕世神醫,他收你為徒,對嗎?”我開始猜測著下面發生的事。
他點頭,“這些年來,我一直策劃著欲暗殺穆馨如,但是……大哥救我脫險後,懇求我原諒他的母親。所以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未下狠心動手。”
我哀嘆一聲,“但是殺母之醜你不得不報,你又不願讓連城知道此事是你所為,所以你找了一個與你毫無關係,有認識連城的女子,替你完成這次刺殺。”看著他沉默不語,我知道自己又猜對了,才道,“你不怕我將你的計劃供出?”
“我不會看錯人的。”
“看樣子,我不能拒絕。”
他將冷然的目光投放在我臉上,“既然你的傷勢已無大礙,那我為你复容吧。”
一個月後。
我的臉纏著重重紗布已經整整一個月了,每三日曦都會來到我房內為我換藥。我始終不敢睜開眼睛看我自己,因為我怕,更多的是恐懼,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這樣。曦似乎看出了我的緊張,總是低沉的對我說,“不要怕。”
而今日,是正式卸去紗布的日子。曦,祈殞,納蘭敏佇立在我身邊。坐在妝台前的我則是雙手糾結在一起,微微顫栗。
納蘭敏緊緊握著我的手,溫暖的手心撫平了我內心的恐懼,“動手吧。”
緩緩閉上眼簾,只聽“卡嚓”一聲,曦將紗布的死結剪開,一層一層將那白紗布卸下,千思百緒閃過腦海。
“如果,我毀了你這張臉,連城還會愛你嗎?”
“真想拿一面鏡子讓你瞅瞅現在的樣子,陋醜恐怖。”
靈水依用那鋒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將我的臉毀去……血腥味彷彿又傳進我的鼻間。
霍然睜開眼簾,正對上銅鏡內的自己。嫩臉修蛾,肌如白雪,嬌嬈意態不勝羞……這是我,這是馥雅曾經的臉。我不確信的伸出手,撫上我的臉頰,是真的,我的臉竟完完整整的恢復了……一絲痕跡也看不出來。曦,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竟能將我的容貌恢復,他的醫術又達到何種境界了!
納蘭敏會心一笑,“原來馥雅公主竟有如此傾城之貌。”
祈殞深深凝著我的臉良久,竟不發一語的退出了房內。納蘭敏尷尬一笑,追了出去,獨留下我與曦在房內,他歪著頭若有所思的打量我。
我怪不自在的問,“怎麼了?”
他將手中的紗布丟棄,“我就說那張平凡的臉根本不配你那出眾的氣質。”
“你是在誇我還是貶我?”
他不語,信步走至桌旁,為自己倒下一杯茶水,輕抿一小口,似有回味,“你的要求我已完成,如今,只剩下你的承諾了。”
“你放心,我說話算數,只是時間長短而已。”我回首盯著他的側臉,“接下來,我該去昱國了。”
他將手中的玉龍杯放在指間來迴旋轉把玩,“為了避嫌,此次你們先去昱國,我數日後便到。”
疑狐的瞅著他問道,“你們?你是指我和誰?”
“你與納蘭敏。”他將玉龍杯重重的放下在桌上,有水漬濺出,“既然要與連城談交易,必定要找個有身份,能信任的人與你同去昱國。這些日子我與王爺商議過,王爺若離開金陵必定會引起懷疑,選來選去惟有納蘭敏最適合。”
我的笑容漸漸斂去,拿起桌上的玉梳,一縷一縷的將髮絲理順,“你似乎對政治也很有興趣?”
“我的生命中有三個最重要的人,一是母親,二是父親,三是大哥。如今母親與父親皆已亡故,惟剩下大哥一人。所以我會用儘自己的一切幫助大哥。”他這句話脫口而出,我才真正覺得連曦真的很敬重連城,對他的情亦是純正的兄弟情誼。我忘記了,多久未再見到如此純正的手足之情了。
是我在納蘭一族看太多手足相殘的戲碼了嗎?
“這麼多年,你一直與連城有聯繫?”
“是,一直有書信來往。當我知道你是馥雅公主之時,我真的很驚訝。因為大哥在信中提過你多次,一直想見見你,卻始終沒機會。如今,卻是這樣的情況下相見,我終於明白為何大哥對你依然如此惦念。我相信,你對大哥的宏圖霸業會有和大的幫助。”他頓了頓,又道,“但是,你若敢再傷大哥,我不會放過你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3 22:02:24
一朝為秀女
我與納蘭敏於十日前的夜裡偷偷出城,秘密前往昱國。我與她相對而坐於馬車內,我見到她眼底始終無法放開的由於,還有那淡淡的思愁。
我將剛從路邊小販手中買來的嫩梨遞給她,“你捨不得祈佑?”
她含笑接過,隨手擦了擦,然後放在口中用力咬下一口,也不說話,只是細嚼。
“會恨他嗎?為了自己的野心,將你推向危險的昱國。”喃喃一聲輕問,也問出了我的苦澀,祈佑何嘗不是如此待我。
“從與他大婚那日起我就明白,先帝是要我為他付出一切。現在是個很好的機會,不是嗎?”她又咬下一口鳳梨,“祈殞從未想過要爭奪那個皇位,但是當今皇上弒殺了最疼愛他的父皇,這是不能容忍的。所以,他誓為先帝報仇。”
我無奈一聲冷笑,笑得蒼涼,“所以,一定要犧牲女人嗎?”
“為了他,我心甘情願。”她漸漸垂首,一直望著手心捧著的鳳梨良久,才道,“祈殞對我說,他怕見到你,因為你與母妃是何其相似。我知道,他是怕繼續見你會控制不住的愛上你,更怕對不起我。”
我宛然一聲嘆息,“祈殞愛的人只有你,不然那日絕不會拋下我而去追尋你。在他心中,我只是他母親的一個影子,燈滅了,月蔽了,日落了,影子將由他心中散去。你才是他心中最珍貴的一份情啊。”
她霍然仰首,隱含淚光的瞅著我,更是楚楚動人,勾起一絲微笑,“謝謝。”
我不語,單手掀開窗幕一角,望外邊匆匆飛掠眼前的景象,又想起了什麼,忙開口問道,“你們成親這麼多年,怎麼沒有孩子?”
她神色一黯,“他說,現在不能要孩子。有了孩子會使他分心,令他無法安心繼續進行他的計劃。更擔心,若是計劃失敗,連累了孩子。我懂他,所以我沒有反對。我願等,等待能為他生個孩子的那一日,若沒有那一日,我亦會陪他共赴黃泉。”
聽到她的話我心念一動,那祈佑為什麼又不讓我有孩子呢?而且狠心到永遠不允許我有孩子?怕我會影響他的皇權還是根本不想與我有個孩子!我也可以如納蘭敏一般,陪祈佑生死與共。可是,他沒有給我這個機會,甚至這樣傷我。
“若你負我,今生亦不相見。”
我清楚的記得這句話,可他沒有給我機會,甚至如此踐踏我們之間的愛情。這份愛情既然已變質,那當初的誓言我又何須苦苦遵守?
“公主,曦說此時昱國正在舉行三年一次的選秀,我們只要找到太監總管白福給予大量錢財賄賂便可成為秀女。但是我擔心,若見到皇上說明來意,他將我們當奸細收押……”她格外擔憂的蹙起了蛾眉。
我立刻安撫道,“王妃你放心,沒有把握,我絕對不會冒這個險的。”
她的擔憂也情有可原,遠方還有一個深愛她的男人在等著她回去。不像我,已是了無牽掛,可放心去賭,即使賠了性命也再所不惜。
夜裡戌時我們便安全抵達了汴京,據聞此次選秀之事在汴京鬧的沸沸揚揚,諸多為了進宮成為秀女而散盡千金去賄賂白福公公的平民女子比比皆是。她們之所以報如此大的希望,只因四處都傳聞,連城的后宮等同虛設。除皇后外,四妃至今未立,九嬪也只有兩名女子居於嬪位,皇上也無子嗣。也難怪,這麼多女子都想擠進宮,想著有昭一日飛上枝頭當鳳凰,但她們只看到了這般榮耀,卻沒想過榮耀的背後,是血腥、殘酷、淒慘。
紅顏未老恩先斷之例歷來數都數不盡,況且天下國色皆聚於后宮,她們又能保證自己一定艷冠群芳,脫穎而出?
我與納蘭敏來到了提督衙門,據說這一段選秀時間白福公公居於此處。每日絡繹不絕來訪的人都快將門檻踩破。就連現在,上門拜訪求見的都排了老長一排。我拿了一錠黃金給看守通報的衙役,他們立馬就放我們進去。
我們與白福公公會見在一處幽雅的小居,屋內有淡淡的脂粉香氣,四下也未點燈,惟有溶溶淡月照屋。當納蘭敏將滿滿一大盒珍寶擺在桌上之時,他的目光由起先的冷淡轉為熠熠散光,指尖撫過那盒那黑夜中閃閃發兩的珠寶,喃喃問道, “兩位姑娘這是……”
“只要公公在秀女冊上加兩個名字。”我由袖中取出一箋紙遞給他,上面寫著馥雅與多羅兩個名字,“這件事對於公公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對嗎?”
他貪婪的打量這珠寶,頻頻點頭,一連說了三個“對”字。我與納蘭敏對望一眼,神色淨是笑意。我沒想到,進宮竟如此容易,連城怎會用這樣一個貪財的勢力小人為太監總管?
神武高聳,殿宇巍峨,三步一樓,五步一閣。滿地落話,漫天飛絮,獨步百花饒。眾批秀女被皇上身邊的大侍女,蘭蘭、幽草領著進入儲秀宮住著。望著多年不見的兩人,初次見她們眼中那股純真乾淨已不復見,是這個宮廷磨去了她們的天真無邪吧。
蘭蘭捧著小冊一個個念著名字分配居住的廂房,當她念到,“多羅,馥雅……”時皺了皺眉頭,又重複念了一遍,“馥雅?”
我與納蘭敏由所剩無幾的秀女中站了出來,“我們是。”
幽草突然伸出食指驚恐的指著我,“你……你……”
“我是此次被選進宮的秀女馥雅,她是我的姐姐多羅。”我忙打斷她的話,用目光示意她此時存在於周圍的旁人,幽草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我。
相較於她,蘭蘭就顯得冷靜了許多,平靜的說道,“你們兩住這間。”
我們一同進了屋,在關門之時只是將其微掩,留了一塊縫隙。不出一盞茶的時間,蘭蘭與幽草鬼祟的溜了進來,一見到我就撲了上來,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小姐……您回來了!”
我被她們突然其來的熱情弄的不知所措。身邊的納蘭敏先是疑惑,後轉為掩嘴輕笑。
幽草抱我尤其緊,她說道,“自從上次小姐的逃離,我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蘭蘭不停的點頭,“小姐為何要逃。”
“因為連城說話不算數,竟要冊封我。”
她們二人對望一眼,齊聲道,“皇上從沒說過要冊封你啊!”
我僵在原地,沒有?那麼靈水依……原來我還是被騙了。自嘲一笑,沒想到竟是誤會一場,這場誤會害的我好慘。若沒有這場誤會,我依舊呆在昭陽宮。根本不會遭遇毀容,更不會目睹雲珠慘死,也不會陷害祈星,還有……被最愛的人利用。這一切,截是拜靈水依所賜!
“小姐,此次來昱國是見皇上嗎?奴婢現在就去禀報皇上,他一定會……”幽草說罷便朝外奔去,我連忙叫住她,“等等,見連城之前,我要你們幫我做一件事。”
戌時,萬籟寂靜,烏雲蔽月。
原本淒暗的皇后殿內突然燈火通明,尖叫連連。
我一邊由皇后殿跑出,一邊大笑。想到剛才靈水依見到我時那驚懼的表情,我就非常痛快。
我用蘭蘭與幽草支開了皇后殿外的侍衛與奴才,然後偷偷潛入靈水依的寢宮,用幽怨的聲音一直在已熟睡的她耳邊輕道,“靈水依,還我命來——”
她立刻由睡夢中驚醒,見到我,還沒來的及尖叫出聲就已嚇的昏死過去。那時我多想一刀了結了她,但是理智告訴我,不可以沖動。我來昱國的目的不是殺靈水依,而是複國。要對付靈水依我有的是機會,只要我在連城耳邊一語,將她與連胤的奸情抖露,她便完了。
我喘息著來到皇后殿外一處小湖邊,由水中的倒影望著自己臉上用雞血畫上的血痕,連我自己都被駭到,也難怪靈水依會嚇的昏了過去。伸手捧起一掌清水潑在臉上,將血痕洗去。多次打量沒有殘留的血痕才放心起身欲離去。
才回首,一個黑影闖入我眼中,我嚇的連連後退,腳下一個踩空就狠狠栽進了湖中,水花四濺而起。我掙扎了片刻,嗆了好多口水才穩住自己的身子。還沒反映過來,另一個身影由岸上跳了下來,再次濺起一大片水花,一雙手緊緊托著我的身子。
我乾笑了幾聲,望著與我同樣成落湯雞的連城,“我懂水性。”
連城被我這句話弄的哭笑不得,隨後那絕美的眸子一沉,“聽聞亓國正在四處尋找你的下落,沒想到你會來昱國。”
我故作輕鬆的扯出笑容,再胡亂擦擦臉上的水珠,也不說話。
他未再繼續追問下去,只是領著我從湖中爬上岸。我們全身都濕淋淋還溢淌著水滴,好不可笑。
紅杏梢頭風露裡,柳蕭瑟。
無窮百水碧天靜,空飄蕩。
連城領著我在淒淒小徑中漫步,他問,“我聽奴才說皇后殿鬧女鬼,那個女鬼是你吧?”
我一聲輕小逸出口,“知我者,莫若連城也。”
“真沒想到,你還能恢復容貌,為你恢復容貌的人有該有著何等高明的醫術呀。”他的腳踩過片片落葉,發出簌簌的聲響,“你和他吵架了?”
聽到他的話我不覺好笑,若只是吵架這麼簡單就好辦多了,“我也不知從何說起。”
他沒有追問下去,在經過一棵柳樹,隨手摘下一片柳葉放在指尖擺弄,“那你來的目的呢?”
“為你引見一個人,納蘭祈殞的王妃。”
他神色不變,等待著我的下文。於是我繼續道,“亓國的皇位本就該屬於他,如今他只須一個可以在背後支持他的強大勢力,他希望與你合作。”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聲音依舊如常,“你是要我聯手納蘭祈殞將納蘭祈佑拉下皇位,我以為你愛他。”
我的腳步一頓,隨後又追隨上他的步伐而行,“我無心插手你們之間的恩怨,我只要復國,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
“若要復國,納蘭祈佑有那個能力。而且,只要你開口,現在我也可以出兵伐夏,不論成敗,再所不惜。”
我的步伐再次頓在原地,再也無法前行,“昱夏而國已歸屬亓國,若你貿然對夏國用兵,就公然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亓國絕對不會容許你吞併夏國。此時的亓國定不會坐視不理,亦如陰山那一仗,出並相援。所以,要滅夏國,只有先滅納蘭祈佑。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
他的腳步也隨之而停下,臉上依舊掛著沐人的笑,“我不知你與納蘭祈佑之間發生了何事,也不想多問。既然你來到昱國我就會保護你。”他的聲音飄然入耳,“但是,這一次我會留你在身邊,再也不會放手。”
一直看著他的側臉,而他的目光卻飄向遠方,有些捉摸不定。我沉默了許久許久,天地間只剩下風聲拂過,青葉交響之聲時,我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我答應你。”
他依舊沒有看我,“真的想清楚了嗎?是一輩子。”
我肯定的點下頭,“是,一輩子。”
他的唇邊有了一絲微笑,笑得令人著迷,但是那份微笑後卻有我突然覺察到的苦澀。我的目光黯然一滯,對於連城,我有愧。從他允諾我四年復國起,我就注定欠了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3 22:08:37
日月星辰妃
青銅鳳凰大鼎口中飄散出的輕煙縷縷,並不濃郁,卻瀰漫一殿。黃綾紗帷帳被金鉤挽起,榻上鋪著龍鳳呈祥錦絲被。我靜靜的凝著澄泥金磚的地面,出神。
三日前的選秀,原本應是皇上與皇后一同出席,卻因數日前的夜裡,有一女鬼闖入皇后娘娘的寢宮,將她嚇的一病不起,連日來都躺在病榻上,故而沒有前來。同時,我也在暗自慶幸,若她出席見到我,指不定又會引起什麼風波呢。
選秀那一日,連城冊封我為昱國唯一的妃,賜號“辰”。當時在大殿內,可以聽見一陣陣冷冷的抽氣聲。因為“辰”這個字非同一般,日月星之統稱,與天齊名,與帝同在。
同時,他還立了兩位嬪,數十位答應。在寥寥近千人的秀女中,他只封了宮嬪不到二十人,這是極為少見的。
納蘭敏也在答應只一,我明白連城的用意,留下納蘭敏來牽制祈殞,以防他日助他登上皇位,他卻調轉頭來對付昱國。我相信,祈殞也早料到這一幕,他卻仍捨得將自己的女人做為人質來完成他的權利之爭嗎?他不怕萬一事有變故而傷到納蘭敏?仇恨、權欲真的能讓人蒙蔽雙眼,不惜利用自己的愛人呵。
我一聲冷笑,不禁惹得幽草與蘭蘭的側目,“娘娘,您笑的……好奇怪。”
我沒有回話,也未看她們兩,依舊盯著地面上的紋理案。連城再次將她們兩人派給我做奴才,一直空了三年的昭陽宮再次賜予我做為寢宮。而今夜,是皇上臨幸之夜。
鳳臺桌案上擺放著兩支如手臂粗大的騰龍飛鳳花燭,燭光幻若流霞,迷亂了我的眼眸。我一直怔怔的看著,腦海中一片空白。
“你在想什麼?”
直到連城一聲輕語我才回神,發現蘭蘭與幽草早就沒了踪影,朱門緊掩,寧神香白煙如霧。一襲鵝黃金菱龍袍的連城,他已坐在我的身畔,執起我的手,“馥雅,盼了這麼多年,你終於是我的妻了。”
我垂首望著他握著我的手,沒有說話。
“如果沒有那次夏國的宮變,你早就是我的妻子。我亦不會奉皇命而娶靈水依,亦不會篡奪這個皇位,而你,亦不會受這麼多苦。”他輕風細雨的將多年來發生的事用簡單的幾句話帶過,卻是字字銘心。
終於,我因他這句話而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將他的話接下,“也不會成為納蘭祈佑的皇妃!”
他驀地一怔,神色轉為複雜。我的笑容卻漸漸擴散在兩靨之下,“我,是他的女人。”
他猛然摟過我,強而有力雙臂緊箝著我的纖腰,在我耳邊低語道,“我不在乎,只要你在我身邊。”他的聲音沙啞著,唇齒輕含我的耳垂,濃濁的溫熱氣息在我臉頰邊吹拂著。
吻,密密麻麻的落在我的唇上,覆吻的密不透風,將我的呼吸一併奪走,烙印著屬於他的印記。他的手輕輕將我的衣裳一層層褪去,齒裸的胴體完全呈現在他面前。他的目光變的熾熱,呼吸變得濃濁沉重。我微微撇開目光,不去看他那貪戀的目光。
他將我放倒在錦衾幃帳中,肌膚貼著微涼絲滑的錦緞,激起一層的麻麻的粟粒。滾燙的唇陡然遊走在我的全身,越深越纏綿。我的髮絲傾灑了一枕,我的神色始終望著幃帳內的鵝黃,任他在我身上索取著。
他的龍袍也不知何時褪去,滾燙的身子與我交纏在一起,他的手指撫過我的小腹,最後向下探去。這樣陌生的情慾讓我突然閉上雙目,不去看他。感覺他的下身有了很強烈的變化,抵著我的下身,不由的低喚道,“馥雅……”
在此時,我的腦海中卻閃過一幕幕清晰的往事。
“若擁有這個皇位,必須用你來交換,我寧可不要。”
“生死闊契,情定三生亦不悔。”
“納蘭祈佑,定不負相思之意。”
一句句話,猶如他在我耳邊低訴,如此真實。
連城在我身上的動作突然停住了,他的指尖劃過我的臉頰。我才驚覺自己落淚了,我不敢睜開眼睛看連城此刻的表情。
覆在我身上的重量突然沒了,只聽到他穿衣裳的稀疏之聲,在這寂靜的夜中如此清晰。良久,他的聲音由耳邊傳來,“我不會勉強你。我願等,等到你接納我的那一日。”語罷,腳步聲漸遠,開門關門之聲,狠狠敲打了我的心。
為何要落淚?我都準備好將自己給連城,這樣,我就不會再想著他,難道,事到如今我還是放不下他嗎?扯過床上那錦薄絲被,緊緊包裹著自己赤裸的身子,一夜未眠。
次日,我按規矩到皇后殿請安,儘管我這些日子盡可能的在迴避見到靈水依,可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準備好了一切便來到皇后殿。聽聞,靈水依大病初癒,已恢復了以往的母儀天下之風範。
“臣妾參見皇后娘娘。”我福身而行禮,只聞她柔美的聲音到,“辰妃不必多禮,起吧。”
“謝皇后娘娘。”我抬首笑望靈水依,她原本端莊秀麗,眉目和善的笑在見到我的那一刻慘然一變,血色盡褪。
我佯裝未看見她的異樣,捧著一杯香溢的鐵觀音,端莊的遞至她面前,“娘娘請用茶。”
“你……”她全身顫栗著,有冷汗絲絲在她額頭上溢出,“你們給本宮退下。”她略微平復自己的失態,將在場的奴才們全數譴去。
我雙手依舊捧著茶水,望十幾位奴才由我身邊越過,後退出。
她見殿內的奴才紛紛退下,迫不及待的怪叫一聲,“你沒死!”
見她始終未接過我端給她的茶,我便收回,將茶放回桌案,“托皇后娘娘鴻福,臣妾活的很好。”
她依舊不能置信的上下打量我,“怎麼可能……我明明在你臉上……怎麼可能!”她不斷的喃喃重複著,恍然道,“那夜皇后殿的女鬼是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裝神弄鬼嚇本宮。”
“皇后若不做虧心事怎會被臣妾嚇著呢。”我悠然端坐在側椅上,將那杯鐵觀音端起,放在唇邊抿下一口,滿意的看著她臉色漸漸冷下,“皇后,你要知道,你與連胤的命撰在我手上。只要你們安分,我絕對不會為難你們,曾經的毀容之事我也可以不再追究。”
她目光一凜,“你是在威脅我?”
我笑道,“就算是吧!那你受威脅嗎?”
目光中漸起殺氣,“我隨時可以殺了你!”
我絲毫不畏懼的對上她的目光,“同歸於盡這樣的傻事,聰明的皇后是不會做的。”
她驀然沉思,臉上的殺氣逐漸散去,神色恢復如常,美目流轉,“你說的不錯,這樣傻的事,本宮是不會做的。”
我來到昱國有四個月了,宮裡的奴才們都在對我竊竊私語。有人說我很得皇上寵愛,因為連城每日必來昭陽宮,有人說我根本不得皇上眷顧,因為連城從來不曾在昭陽宮就寢。我坦然接受所有人的批判與審視,后宮從來都是如此,他們不議論那才叫奇怪。
皇后那我也再沒去過,她也未再刁難我。反倒是太后,她見到我時,一張臉急速冷卻了下去,竟當著眾妃嬪奴才的面不受我的請安之茶,憤怒的拂袖而去。自那以後連城對我說,以後再也不用去給太后請安,安心呆在昭陽宮,不會有人為難我。
這段日子我去見過納蘭敏數次,她在那閒的慌,整日就剪剪紙鳶,刺刺繡花。每次我一去她那就小坐一整日,與她聊天我的心很舒服,因為她是如此的善解人意。我很想求連城讓她搬來昭陽宮與我同住,但我知道,這不合規矩,一個答應是沒資格駐入昭陽宮的。納蘭敏並不介意,還要我以後少去她那,因為后宮內人言可謂。
昭陽宮偏院有一處小湖,名為“離緣湖”,這兩個月我最常去的也就是那裡,一坐便是半日。在那我可以享受安靜,聽湖水蕩漾百鳥啼鳴之聲,觀殘絮紛飛秋風落葉之景。
蘭蘭道,“主子,該用晚膳了。”
我迷濛的望著飄蕩的湖水,裡邊映著天邊那一輪滄美的落日,晚霞布天,耀花了眼,“已是潤秋了。”又要到父皇母后的忌日了。
又是一陣靜默,我也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卻聽聞一聲,“參見皇上。”我再次回神,望著連城,我也沒有行禮。習慣直接喊他的名字,習慣在他面前放肆,這僅僅是一種習慣。
他在我身邊旁坐下,同我一起觀望茫茫碧水,瀲灩晚霞,“你想家人了?”他的聲音隨風而飄來,我的神色也黯然一沉。
他見我不說語,又道,“三日後的秋獵,我打算帶你一同前去。”
“你說真的?”我的眼神一亮,望著他認真的表情。
他淡淡一笑“這樣,你才能開心。”
我眼中的光彩漸漸褪去,“連城,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的心,不可能再愛上其他人了。”
他道,“這兩個月,你從來沒有笑過。我只是希望你開心。”
開心是什麼,我早就忘了。我的心早已被人傷的血跡斑斑,傷痕累累,若不是還有復國的信念支撐著我,怕是早就堅持不下去,早在弈冰與溫靜若倒在我面前之時,便隨他們而去。連城對我的好,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不想傷他。我被愛人傷過,知道那是什麼滋味。
他突然轉移了話題,“看這天色漸暗,我帶你去放孔明燈吧。”
我疑惑的盯著他,“孔明燈?”
他握起我的手,將我拉起,“孔明燈祈福,你的父皇母后在天可以看見。”
我順著他手的力道而起,只見他吩咐蘭蘭與幽草去準備孔明燈。不出一個時辰,心靈手巧的她們已將一盞孔明燈做好,拿到我們面前。此時天色已漸晚,漫天繁星如鑽點點,耀花了我的眼。
連城遞給我一支筆,“把你的心願寫上去。”
我接過筆,卻始終沒有動手,連城若有若無的嘆息,他也執起一支筆,在上面寫著什麼。看著他在寫著,我的心念也一動,提筆寫著:
父親母親佑馥雅早日完成複國大業。
寫完這句,腦海中又閃過一個念頭,不自覺的提筆寫下一行字,“願連城早日尋到心愛的女子。”
我松下一口氣,將筆遞給蘭蘭,“寫完了。”
但是幽草與蘭蘭見到我寫的字,臉色一變,“主子……”
連城走到我身邊,看著我寫的字,臉色依舊不變,淡然一笑,“你真為我著想。”
我笑著越過連城,看著他寫在另一處的字,“馥雅幸福。”
“幸福……”連母親都做不了的人,可以有幸福嗎?一想到此我的心就隱隱作痛。
連城接過火把,將其點燃,孔明燈緩緩升起,帶著我的祈禱升上了天。我與他並肩望空中那徐徐而升的孔明燈,點點火光帶著燈而飄蕩著,淚水蒙了眼眶,模糊了我的視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3 22:16:29
白馬笑西風
深秋的天空蔚藍而高遠,溫暖的陽光透著一層淡淡的紫暉。放眼嵯峨山中,依舊樹木蔥蘢,綠蔭匝地,村落曠野地帶則是一片火焰的金黃。連城此次的秋獵攜我出行,還領著數百名善射的左右獵手,號曰“百騎”。到目的地後,百騎便動手搭起了帳篷,皇上的主帳在最中央,百騎的帳篷則將主帳團團圍住。
在一行長長的隊伍中,我還見到了曦。他此次是孤身陪在連城身邊,兩人並肩而乘在白馬之上,徒似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明眼人都能猜測出他們的關係。當然,連胤此次也同行前往,他從見到我那一刻起,瞳中就佈滿了隱隱的殺意,正因為這樣我一直緊隨在連城身邊,一刻都不敢離開。
這樣的情形引得曦開口道,“辰妃與大哥形影不離,感情好的羨煞旁人。”
聽到這句話,我也就只能乾笑幾聲,是呀,在他人眼中,我與連城的確恩愛。但其中的關係他們又能懂幾分呢,只有自己明白啊。
搭好帳篷已經入夜,眾人用過晚膳便疲累的睡了去,我與連城同居一帳,他卻不與我同臥。他將床榻讓給我居臥,自己居於偏帳內秉燭觀書,沉沉的倚在桌上睡去。他堂堂一個皇上竟要與自己的妃子分臥而居,此話若傳出,又有誰會信?
躺在榻上,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擔心連城一人獨居桌案過夜會不會冷?想到這,我便身著單薄的衣裳而跑下床,手捧一件披風,悄悄閃入偏帳。裡面的燭火搖曳,他安詳的倚在桌上睡去,胸口起伏,呼吸平穩。
我將披風小心翼翼的披蓋在他肩上,再將他手中始終未放下的書取下,置放在桌上,“為何要對我這麼好,我怕還不起。”我喃喃對著他輕道,若有若無的吐出一聲哀嘆。我的愧疚之心漸漸湧上心頭,越在他身邊我欠他的就更多了……
我穿著單薄的輕羅衣杉走出了主帳,山曉寂寂吹盪,秋色梧桐片落。山間的空氣真的很美很清晰,我站在高山懸崖邊緣,俯視朗朗天地乾坤,仰望著明月,我原本躁動的心平靜了下來。這個情景是我夢寐以求的生活呀,我想永遠在這里呆下去,終老一生。
“辰妃娘娘!”淒怖的聲音在空曠的屏地響起,止住了我的暢想。
回首而望著笑的邪惡的連胤,我的心漏跳了幾拍,“你……”
“連胤真的很佩服,你竟有如此通天本領逃過一劫,又再次進宮成為大哥的辰妃。”他朝我一步步的朝我逼近,在月光的照射下,有一道寒光射出,那是刀鋒之芒。
“託你們的鴻福。”我不自覺的朝後挪了一小步,再回首望望身後的懸崖,不好!難道他要在此時謀害我?
“連胤。”曦的出現制住了連胤的步伐,他立刻將刀隱藏在袖中,我們一齊側首望著曦。
“這麼晚,你還找辰妃聊天?真是好興致。”曦悠然的走到我身邊,身上散發著冷然的氣勢。
他呵呵一笑,睇我一眼,再望望曦,“晚了,我先回帳了。你們聊好!”
當他悻悻離去後,我懸著的心終於是放下了,同時也感激曦適時的出現,若沒有他,我怕是又難逃一劫。我更沒想到,連胤竟如此大膽,真的想對我下手。
曦盯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問道,“你認識他?”
我輕笑一聲,“毀我容,他也有一份。”
“那你為何不告訴大哥,難道你想這樣算了?”
“曾傷過我害過我的人,我會加倍向他們討要回來的。但現在不是時候將事情鬧大。”
他沉默了良久,蹲下身子,撿起地上一根殘枝,然後朝面前的山谷一擲,“你想不想知道亓國這半年來發生的事?”
我迎風而立,髮絲亂了我的眼眸,“我沒有興趣。”
“我以為你會很感興趣關於亓國廢後立後之事。”
我一怔,“廢後?”難道短短半年時間杜家就被祈佑給剷除了?
他回道,“亓後杜莞被查以巫蠱謀害陸昭儀的孩子,導致流產。皇上一怒之下將其廢黜打入冷宮。但是半個月後又將她復立為後,你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嗎?”
我沉默良久,思緒百轉,靈光一閃,“杜莞用巫蠱謀害陸昭儀的孩子,此等迷信之說你信嗎?”
他不答反問,“若說是有人故意嫁禍,這手法也太不能令人信服了,像納蘭祈佑這樣聖明之主會被此妖邪之話而左右到廢後?”
我立刻接下了他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原因,巫蠱之說根本是皇上策劃。”
他點點頭,後又不解道,“若是皇上策劃,那為何又要在半個月後復立皇后?自相矛盾不是嗎?”
我拂過擋在眼前的髮絲,“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了!先降罪給杜莞,讓杜家一黨心急如焚,自亂陣腳。適時再給他們一個天大的恩惠,讓他們放鬆戒心,更加肆無忌憚的以為祈佑根本不敢動他杜家。只要戒心一放鬆,剷除杜家就指日可待了。”
“他,真是用心良苦呀。”他緩緩起身,後退幾步,拍拍手上的灰塵,“可惜了花蕊夫人。”
我問,“尹晶?她怎麼了?”
“經查證,嫁禍皇后的人正是這位花蕊夫人。納蘭祈佑竟拿自己的女人當刀子使,確實高明、高明、高明呀”他一連讚嘆三個高明,可見他對納蘭祈佑的佩服。
我一聲笑,在空谷中來回絕響,“這就是納蘭祈佑。”
我們之間再次沉默良久,我問道,“你對亓國后宮之事真的很清楚。”
“我說過,他的后宮有我的人。”
次日一大早,百騎在連城的一聲令下皆放奔四野,執弓駑打獵,我站在原野間望山澗綠野叢叢,心情甚好。再望天際那雄鷹展翅,嘶嘶啼叫,我將背著的弓駑用力拉開,對準天際的雄鷹。箭突然射出,卻射到一半就掉落了下來,這個情景讓身旁的連城笑了起來,我有些不服氣的再次舉箭拉弓。這次如上次那般,飛射到一半卻又摔落了下來。連城的笑聲更大了,我有些尷尬的望著他,“不准笑!”
他抽出一支箭,然後走到我身邊,環住我的雙臂,在我耳邊輕道,“姿勢站正。”
起先因他的靠近有些不自然,後知他的意圖便將僵硬的身軀鬆弛下來,順著他的力氣而輕輕拉弓,箭程一點對準目標後,右手拉劍柄的力氣才開始加大。
“嗖——”一聲,劍飛射而出,快的讓我驚異。
那柄劍筆直射中鷹的小腹,它由天空中摔落而下,跌至我們的腳邊。
“好箭法。”我忍不住一聲讚歎,他將環著我的雙臂收回,跑至已奄奄一息的鷹邊。
望著連城將地上奄奄一息的鷹撿起,突然察覺到一陣殺氣直逼,我側首而望,一柄尖銳鋒利的箭直朝我的胸口射來,我呆呆的站在原地望劍一寸寸朝我逼近。一個身影飛身將我撲倒在地,連續翻滾了好幾圈才避過那致命一擊。
“連胤,你想在皇上面前射殺辰妃?”曦才救我脫險,一雙冷眸便射向連胤。
連城也回首瞅了眼撲倒在地的我們,再盯著連胤,目光逐漸變深變暗,含著殺戮之氣。連胤無辜的聳聳肩,指著我們身後道,“我只是想射殺那隻銀狐而已,並無冒犯辰妃之意。”
我們皆側首望著那隻深中連胤一箭的銀狐,雙腿還在無力的做著垂死掙扎。連城原本閃過殺氣的目光漸漸放下,轉為了然,將依舊趴在地上我扶起,輕柔的為我拍拍身上的雜草灰塵。
曦也起身,我感激的望著他,用眼神表示我對他的謝意,已經是第二次救下我了。剛才連胤那一箭絕對是沖我來的,那隻銀狐只不過是他射殺失敗的一個藉口而已。我不得不佩服他的大膽,當著連城的面也敢做此大逆之舉,這就是所謂的狗急跳牆?看來以後是不能離開連城一步了,否則隨時會命喪連胤手中。
連胤手捧銀狐,“辰妃,這美麗的銀狐送給您,就當作臣驚嚇到您而賠罪。”
我含笑接過,“那本宮謝過了。”心中卻暗暗恨道,好你個連胤,竟多次欲致我於死地,既然你如此狠心的不留餘地,休怪他日我也不給你留情面。
此時的連城與連胤並肩而立,同時瞄準天上僅剩的一隻雄鷹,我不覺凝神望他們二人,心中也期許連城能射中,滅滅連胤這陰險小人的威風。
曦壓低了聲音問道,“我很好奇,你到底知道些什麼秘密,令連胤多番對你下殺手。”
“誰知道呢!”我避而不答,目光依舊緊盯連城與連胤,兩人雙箭齊發,同時逼近那隻鷹。卻在此時,連城的箭突然轉了個方向,將連胤的箭射下,最後直插蒼鷹的咽喉。劍法之精準讓我拍手叫好,不禁朝徐徐掉落在地的鷹而奔去,後蹲在地上審視一番,“一箭斃命,皇上箭法之精準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
但見連胤臉上的肌肉抽了抽,仍舊賠著笑,“大哥的箭法確實無人能敵,連胤自嘆不如。”
連城不說話,唇邊掛著逸雅迷人的笑而凝視著我,彷彿看出了我與連胤之間的暗潮洶湧。他牽過一匹馬,翻身躍上朝我奔來,最後向我伸出手,“馥雅,陪朕跑幾圈。”
沒有猶豫,我伸出了手。與其在這面對討人厭的連胤呆在一處,還不如側馬於草原,放歌於天地之間來的安逸。
山川秀麗多驕,秋意寄情密意,天角孤雲渺渺。
連城將我護在他那強而有力的臂彎之中,飛奔於這片鬱鬱草叢,速度很快,風拍打在我的雙頰上,我幾乎睜不開眼睛。
只聽得連城大聲問,“你與連胤有過節?”
“不喜歡他,太假。”我多想開口對他說出連胤與靈水依之間的奸情,但是這並不是明智之舉。我根本沒有證據,就算連城信了,其他人會信嗎?
他又道,“還在為剛才那無心一箭而生氣?”
“是呀。”我無奈的承認下來。
他一陣輕笑,“那隻是一個意外,二弟怎可能有意加害於你。”
聽到他這句話,我沒有再說話,只是在心中嘆息。連城,對這個弟弟似乎沒有防備,是連胤隱藏的太好,還是連城太過於相信他?
也不知跑了多久,連城終於將馬停了下來,我們置身坐於漫腰的蘆葦之中,仰望默默碧天,白雲千載,雁過無痕,千山腹。
今日,將沉積於我心中酗酒不得而釋的沉重一掃而空,呼吸著屬於天地間最清晰最乾淨的空氣,我心暢快。
“見到你一掃多日的憂鬱之氣,我更確定攜你出獵之舉是正確的。”連城笑著躺入蘆葦中,我側首望他一臉欣慰之色,心中除了感激仍是感激。
“真的很開心,這,才是我一直想追尋的日子。”雙手抱膝,睇隨風擺動的蘆葦,“為什麼你從來不問我與祈佑發生了什麼事。”
“我不想揭你的傷疤。我在等,等你主動告訴我的那一日。”他的笑容仍舊在臉上,我才發現,他在我面前,似乎一直都保持著這個暖暖而寵溺的笑容,只為我一人而笑。
我沉默半晌,天地間唯剩下風聲,我終於開口吐出那個藏在我心中半年不願提及的傷痛。
“納蘭祈佑,他利用了我們之間的愛。
他在我皇陵祭祈星之時,竟在佩刀上下毒,只為嫁禍杜皇后,喚起我的仇恨,助他剷除那個不得不除的杜家。雖然那毒藥有解藥,可是我恨他利用了我對他的信任。
這件事,我可以原諒,因為他是帝王。
他刻意命人將我引去一處廢苑,發現靜夫人與弈冰的奸情,欲借我之手諸殺他們。到時候就有理由給我更多的寵愛,將我推向風尖浪口,權利的頂峰,用我來分刮杜家的勢力,鞏固他的皇權。
這件事,我也能原諒,因為他是一國之君。
惟獨有一件事我無法說服自己原諒,他命人在我每日喝的茶中放入麝香,剝奪了我當母親的權利。之所以不能原諒,因為他是我的丈夫,孩子的父親。 ”
我說這些話時,我以為自己會很激動,卻是出奇的平靜無波。原來再說起納蘭祈佑對我的所做所為,我竟能如此平靜。
連城始終沒有說任何一句話,聽過只是陷入沉默之中。
我苦澀一笑,“我很可笑,對嗎?”
平躺著的他起身,緊緊將我擁入懷中,力氣很大,很強勢。我掙脫不下,只能被他圈在懷中。
他啞然道,“我連城發誓,永遠不會讓你再承受如此之痛。”
我沒有落淚,只是木然的注視遠方,將藏在心中這麼久的話吐出,真的輕鬆了許多。
“我知道,你一直想過平凡的日子,我給不起。但是我能陪你坐起望旭日東昇賞朝暉漫天,臥倚觀落日徐徐睇朝霞映空。閒暇時微服出巡,走遍山川,俯看錦繡山澗,吟唱九歌。這一切的一切我都能給你。”他的聲音如一抹春日暖風吹進我的心,他說的話……真的讓我好生嚮往,但是,我真的能擁有這些嗎?
或許我可以在連城身上尋找一個溫暖的港灣,在這君臨天下的連城身上尋找自己的歸屬,終老一生。但是,真的可以嗎?我真的能將對祈佑的愛與恨皆忘去?
後來,我們彼此都沒有說話,他緊緊的擁著我,我靠在他懷中聽他強健有力的心跳,直到晚霞映紅了天際,落日沈入了地面,百騎們匆匆找尋而來,他才放開了我。
我望著曦與連胤異樣的目光有些尷尬,他們兩也未多說一語,恭敬的將我們迎回主帳。
連城走在最前邊,默默的跟隨其後。一路上,誰都沒有說一句話,安靜的出奇。
夜晚,'百騎'圍在篝火前烤著獵來的羊兔,哼唱著軍歌,好不熱鬧。連城也與他們同坐共食,我沒有吃任何東西便一人躺在軍帳內不參與他們的熱鬧。帳內漆黑一片,我睜著眼睛想著數個時辰前的一幕幕,心神異常亂。不應該陷入他那的柔情之中,我沒已有資格再去愛人。
聽見一陣腳步聲襲來,我立刻閉上雙目,假裝酣睡。直到腳步聲漸漸逼近,最後在我床側停住步伐。我緊張的竟屏住了呼吸,希望他能快些離開。
一陣輕笑傳來,“憋了這麼久不難受?”
聽他這樣一說,我用力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睛正對上一雙暗夜淒魅的瞳。如今的我面對連城卻突然緊張了起來。
我支起身子,不自然的輕笑,“外面那麼熱鬧,怎麼不多呆會?”
“你不在,沒意思。”他在床榻邊坐著,“你在躲我嗎?”
我的聲音猛然提高,“我幹嘛要躲你啊!”
“你這樣像是欲蓋彌彰。”他輕輕順了順我的髮絲,“你想不想去看看你的父皇母后?”
我的眸光迅速黯淡,“當然想。”
“那我帶你去夏國吧。”
他此語一出,我立刻仰頭驚異的望著他,“你說什麼,你要帶我去夏國。”
他頷首,我立刻搖頭,“不行,你可是昱國皇帝。”
“我們可以偷偷離開軍帳,擺脫'百騎',就不會引起夏國的注意。”他說罷,我便沉默猶豫著,他又道,“我知道你想他們,所以這次秋獵也是個藉口,我只為帶你去夏國再見你的父皇母后。算算日子,你也有六年沒回去了吧。”
我的雙指糾纏在一起,內心也十分掙扎,我們這一去萬一被人認出來就太危險了。除非……連曦。我立刻開口道,“如果,我們懂易容術就好了……”
他含笑揉揉我的髮絲,“曦,就是一個很好的易容大師,你若不放心,我們帶他上路。”
我佯裝驚訝的問,“他會易容嗎?那我們就可以安心去夏國拉。”
我與連城在帳中聊著我們此次去夏國的計劃,直到深夜寂寂,外邊只剩下幾小隊巡邏的士兵後,我們才偷溜出帳,與連曦匯合,騎馬奔騰在黑夜之中。天邊的星星閃爍如鑽,連城緊摟著我同乘一馬。
靠在他懷中我才發覺,是這樣安心。他對我的用心我一直銘記在心,說不感動是騙人的。但是……這只是感動,只是感動而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3 22:28:14
血染驚情劫
夏國
我與連城在連曦的精心打扮之下,成為一對年近四十的普通中年夫婦,而連曦則是扮演著我們兩的'丑儿子'。一路上,我不停以母親的口氣喚他為'曦兒',惹的連城一陣爆笑,連曦卻是擺著一張臭臉。我卻依舊我行我素的喚他為'曦兒',他就乾脆無視我。
連日來的奔波,他們兩的體力倒是綽綽有餘,我倒是累壞了,全身的骨頭幾乎要散了。連城看我可憐兮兮的,便在一間客棧內包下兩間上房,供我們落腳。
夜裡,夏國的街道很是熱鬧,熙攘的人群漫步在空曠寬敞的揚長大道上顯得有些擁擠。我吵著連城要下去湊湊熱鬧,他寵溺握著我的手便步出客棧。與他交握著的手傳來陣陣溫暖,先前有些僵硬,後想起我們現在扮演的是對夫妻,自然而然的放鬆了自己。與他漫步在人群中,像極了兩個恩愛的夫妻。
好多年了,我都未再走在這熟悉的街道,記得曾經與皇兄偷偷逃出皇宮,被父皇親自抓了回去。我知道,那時他是多麼擔心我與皇兄會出事,畢竟我們根本不懂這人情事故。如今,再也沒有父皇的訓話,母后的疼愛,皇兄……怕是早已遭受二皇叔的毒手了。
大道兩旁掛著紅紅的燈籠照亮了街道,我拉著連城走到一處多人圍繞之處,許多老少男女皆撐頭思考著燈謎。由他們口中得知,猜對燈謎即可得到獎勵,我的興趣大起,與連城共猜燈謎。
一位手持燈籠的掌櫃開始出題,“第一題'日落星出月當頭'打一個詞。”
我立刻有了答案,聲音還未發出,就听一個清脆的女聲搶先道,“星去日,當頭月,正是生肖二字。”
眾人一聽罷立刻點頭,恍然大悟。
“這位姑娘答的不錯,第二題,殘陽如血打一種花卉。”
我又想開口,方才那位女聲又搶先了一步,“晚來紅。”
“姑娘又答對了,第三題,一見鍾情打五唐句。”
為了避免她再次搶先,我想都沒想便脫口而出道,“相看兩不厭。”但是這次卻是與那名女子同時脫口而出,聲音夾雜在一起格外響亮。
眾人皆拍手叫好,我側首凝望那位姑娘,我的臉色慘然一變,險些站不住腳。她……不正是蘇思云嘛,她怎麼會在這?如果說她在這的話,那祈佑……
我連忙拉著連城想避開,她卻上前攔住了我們,“大嬸,沒想到你也挺有才學的,真人不露相啊。”
我壓低了聲音回道,“姑娘謬讚,不敢當。”
“雲兒。”一聲淡淡的聲音插入我們之間,我的手一陣輕顫,連城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給予我勇氣面對。
我垂眸後退幾步,視線始終盯著自己的繡鞋,不語。
連城輕聲道,“走吧。”
“兩位姑娘請慢走,這是你們猜謎得到的獎勵。”掌櫃將糊著鴛鴦的紙燈籠遞給我們,“祝福兩位姑娘與夫君白首偕老。”
“謝謝。”連城接過,道了聲謝。
而蘇思云則是將燈籠放在掌間觀賞,笑的很甜,“佑,好看嗎?”
他點點頭,“好看,走吧。”
直到他們離去,我才仰頭而望他們的背影。十指緊扣,相互偎依,雖看不見他們二人的表情,但是我知道,那笑一定很甜。我的心中浮現澀澀之感,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扯著我才要癒合的心,竟是撕心裂肺。
連城沉沉的開口,“或許,他來夏國是找尋你的。”
看著他們的身影漸漸隱遁而去,我自嘲一笑,“我不喜歡自欺欺人。”我再由連城手中接過那個紙燈籠,細細凝視上面的鴛鴦戲水圖案,喃喃吟起,“借問吹蕭向紫煙,曾經學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辭死,顧作鴛鴦不羨仙。”
連城輕輕鬆開了緊握著我的手,“你還是放不下。”
我默然。
他飄渺一笑,“如果現在後悔了,現在就追上去,告訴他馥雅就在這。”
燈籠摔在地上,在原地滾了好幾個圈才停下,“沒有,我沒有放不下。回去吧,我來夏國是拜祭父皇母后的。”
次日一大早,我們便動身前往夏國皇陵,但是父皇母后並未葬於皇陵,而是皇陵外。二皇叔真的非常狠心,弒殺我父皇母后不說,就連屍骨都不允許進入皇陵,他與父皇真的是親兄弟嗎?
我望著眼前漫草淒淒無人理的墓碑,我赤手上去拔那些荊草,手被割傷也混然不覺,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溢出。第一次,我在父皇母后面前痛哭,只可惜如今已是天人兩隔。連城忙上前阻止我瘋狂的舉動,我無力的跪在墓碑之前,“馥雅,別難過了。”
連城拿出一條帕子為我拭去臉的淚水,我哽咽著說,“以前我是多麼不孝,為了愛一個男人我甘願放棄了復國,卻反被他傷的傷痕累累。我好後悔,為何沒有答應納蘭憲雲,如果我做了他的女人,夏國早就亡了,連城……你也不會承受陰山的血恥。如果我能回到五年前讓我重選一次,我一定不會選擇那段夾雜著陰謀的愛情。”
手上的血夾雜滴入泥土中,深深淺淺。
曦的聲音沉沉響起,“快走,有殺氣。”
我與連城同時回頭看著曦,果真,二十多名黑衣蒙面殺手持著長刀從天而降,一語不發的朝我們殺來。連曦首先拔劍,口中大喊,“大哥,快帶她走,這裡有我擋著。”
連城拉著我就朝栓在樹邊的馬笨去,隱隱聽見後面傳來殺手的聲音,“一定不能放那個女人逃了。”
我一驚,難道是沖我來的?二皇叔這麼神通廣大,竟能得知我的到來?不,事情一定沒有這麼簡單。
連城與我騎上了馬,飛快的朝林間深處奔去,他將我密不透風的護在懷中,連城在我耳邊道,“閉上眼睛。”
我很聽話的將眼睛閉起,耳朵卻在傾聽著風聲呼呼由耳邊劃過,我握緊了連城的手臂,一定會沒事的,連城和我……都不能出事。也不知過了多久,馬速漸漸放慢,連城的身子一晃,感覺到他的異樣,我低呼,“怎麼了。”
他說,“沒事……馬上就安全了。”
我感覺到他呼吸開始紊亂,氣若游絲,我大駭,忙睜開眼睛回首望著仍舊緊握韁繩的連城,面如死灰,眸色渙散。
我怔怔的望著他,喃喃的喚道,“連……城……”話未落音,他便由馬上翻落,摔在草地上,我清楚的看見他的脊背之上插著兩把尖銳的匕首。我立刻停住馬,翻身而下,摟著早已神誌渙散的他,“連城,你不能有事,連城……”
他伸出手拂過我早已被風吹得凌亂不堪的髮絲,笑道,“馥雅沒事,我便放心了。”終於沉沉的閉上雙眼。我顫抖的伸手上前探他的鼻息,當我感覺到還有氣息之時,終於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
我的心突然感到一陣錐心的楚痛,泣不成聲,若不是他用全身護著我,那幾把匕首應該插在我身上的,我呢喃著,“你不能有事……”我放眼望去,蒼茫碧草,大風捲塵飛揚。在大約半里之處看見一處小屋,我的希望徐徐升起,用盡全身力氣將連城扛在身上,背著他一步步的朝前走去,“連城,我們都會沒事的……你一定要……堅持住。”汗水一滴滴的沿著我的額頭劃落。
也不知走了多久,我終於走到那戶小屋前,扯開喉嚨喊道,“有沒有人……有沒有人,請救救他……”叫喊了好多聲都沒人回應,原本的期待變成絕望。我含著淚望著荒蕪一蹟的小屋,眩暈迷濛了我的視線,雙腿一軟,與連城一同倒在滿是塵土的地面。我顫抖的撫過他的額頭,“都怪我,若我堅持不來夏國,就不會遭人追殺,都怪我……”
“大嬸,你們怎麼了?”鶯鶯之聲剎由身後響起,再次點燃了我的希望。猛的起身轉望身後的女子,我怔住。是……太子妃蘇姚與太子納蘭祈皓,蘇姚的手中還抱著一名三歲左右大的孩子。他們竟隱居於夏國境地?
我立刻跪在他們跟前,“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夫……他受了很重的刀傷。”
祈皓蹲下身子將早昏死過去的連城扶起,稍稍檢查了一下傷口,便對蘇姚道,“去拿一盆熱水和紗布,對了,還有止血的草藥。”
一聽到他的話我便破涕為笑,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珠,幫著他將連城抬進屋。
之後,祈佑將我譴出屋外等著,我焦急的在外踱來踱去等著。蘇姚立刻安撫著我,“不用太擔心,不會有事的。”
看著帶著嫻雅之笑的蘇姚,我的心稍稍平靜了些,輕輕點頭問了句,“姑娘,這荒山野嶺的,你們怎會居住在此?”
蘇姚笑了笑,再輕撫了撫孩子的腦勺,“就為圖個清靜。”
“這般日子你不會覺得無趣嗎?不會思念自己的親人?”
“只要能與自己真愛的人在一起,怎會無趣?親人……”她喃喃的反复呢喃'親人'二字,“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
欽佩的望著蘇姚,我點頭道,“姑娘有一顆平常心。”自選秀那日見著她,我就知道她不是一般庸脂俗粉能比的,也難怪太子會為其傾心。
小木門'咯吱'一聲被人拉開,祈皓一臉疲累的步出,“我已為他取出兩支匕首,敷上止血草藥,應該不會有大礙。”
一顆懸吊老高的心終於放下,“謝謝你們,謝謝……”感激過後,便飛沖進屋內瞧連城,他被平鋪在木床上,才避過傷口,身上纏繞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血早已染紅了紗布。望著依舊昏迷著的他,我的心五味參雜。坐在圓桌旁,深深注視著那張已被曦弄的略顯蒼老平凡的臉,我笑了出聲。
突然,外邊傳來一聲清脆的破碎之聲,我忙欲沖出去瞧瞧,步伐卻硬生生停在暗木門邊。我閃躲至門邊,由一旁的小窗朝外望去,豎耳偷聽外邊的談話聲。
“大哥,大嫂。”祈佑恭謙卻略顯冷漠的喚了一聲。
“你怎麼會找到這。”祈皓很是界碑的瞅著他。
“自你被父皇逐出皇宮我便派人悄悄跟隨其後。”
祈皓與蘇姚對望一眼,沉默半晌,“你此次前來又是為了什麼?”
“你知道,母后已薨嗎?”祈佑不答反問。
祈皓一聽,臉色大變,立刻緊拽他的雙肩,激動的問道,“你說什麼……母后怎會……”
“是我,為了嫁禍祈星,我派人……”祈佑毫無隱瞞的回答,話未說完,一巴掌狠狠甩至他的臉頰,祈皓怒斥道,“畜生。”
蘇思云捂著唇驚呼一聲,擔憂的凝望祈佑,“皇上……”
祈佑也不怒,依舊淡淡的說,“此次我來,是請你們回金陵。”
祈皓不禁笑了起來,笑中卻帶著苦澀傷痛,“你可知母后多麼疼愛你……有時候,我會恨母后對你我的不公……為何要選我為太子,為何……”
“你說什麼!”祈佑終於動容,淡漠的神色掠過驚詫不解。
“母后在害死袁夫人後就察覺到皇上欲誅她,為了自保,她將我推向權利的最頂端,為了保全你的安慰,卻用冷漠來裝出對你的漠視。多少次… …我羨慕你能得到母后這般保護……只因你不是太子!”祈皓的輕笑轉為狂笑,“這些,你都不知道吧……你太可憐了……太可憐……”
祈佑呆愣在原地望著他,我清楚的見到,有淚水在他瞳中打轉,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他似乎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我不信!”
蘇姚嘆了口氣,“祈皓說的全是實話,我們沒必要拿種事來騙你。”
時間似乎在那一刻靜止,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各有所思。卻在此時,曦卻貿然的闖了進來,所有人都用七分戒備三分殺氣的眼神注視著他,我一驚,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不要命了。
一咬牙,我拉開門便衝了出去,一把將曦抱個滿懷,扯著粗嗓哭道,“曦兒,幸好你沒事,娘擔心死你了。”
曦僵硬的拍拍我的背,“我沒事……娘。”
一聽曦喚我為'娘'我險些笑出了聲,偷偷將頭埋在他懷裡無聲的笑。蘇姚見我雙肩聳動,忙上前安慰道,“大嬸,別難過,您的孩子不是回來了嘛。”
我佯裝拭著眼角的淚,點點頭。曦擔憂的問,“大……爹呢?他沒事吧。”
“在裡邊,走,娘帶你去看看。”我拽著他的臂膀就朝里屋而去,至始至終我都沒有正眼看祈佑一眼,可我知道,他的視線一直凌厲的盯著我。
我緊緊將門關上,曦望著連城,皺了皺眉頭,“那批殺手是沖你來的。”
我點點頭,“此次我們易容來夏國,不可能這麼容易被人發現。除非……有人一直在跟踪著我們。”
曦也點頭附和,“對,有內鬼。”
我們兩對望一眼,同時喊出了一個名字,“連胤。”
我握緊的拳用力捶了一下桌案,怒道,“連胤這個小子,竟敢這麼放肆!”
曦道,“所以,我們不得不對付他了。”
“可是,憑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對付他。除非,你進宮幫我?”
他沉默著,似乎在掙扎著,終於還是點頭,“好。為了大哥的江山,我會想辦法進宮助你除去連胤這個卑鄙小人的。”
“謝謝……”我感激的盯著他,又想到我們現在的處境,不禁有些擔憂,“祈佑現在在這,我們很危險。”
曦說,“我在來的時候發現,四周隱藏了許多大內高手,祈佑是來尋你的?”
“怎麼可能……他是來尋他的哥哥。”我暗自一笑,將目光放在連城身上,“你的醫術一向很高明,你能不能讓連城盡快好起來,我們就能上路回昱國了。”
曦點頭。我的目光卻再次投放至外,在飄揚的風中惟獨剩下蘇思云與祈佑並肩而立。蘇思云一直緊握他的手,在說些什麼。而祈佑則是呆呆的立在原地,目光呆滯。如今他的身邊安慰他的不已經不再是我了,而是蘇思云。她暖暖的笑,似乎能滲透人心,清脆的嗓音能撫平他的心傷……或許蘇思云真的比我更適合呆在祈佑身邊。
知道真相的他應該如何後悔當初謀害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啊,曾經我不願將真相告訴他,就怕他會承受不住……但是,他是個無情的帝王,即使傷心也會很快淡去,將來再次振作管理國事,天下事。我相信,不會有任何事能左右他的。
這兩日我心驚膽顫的與祈佑他們呆在一起,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被他認出了我。這些日子從他們言語之中發覺,祈佑一直很消沉,目光有些渙散凌亂,似乎還沉浸在他母后那件事的陰霾當中。而且,他更堅定了要請祈皓回金陵了,我不知道他出於何種目的要將他們請回去,但是我看的出,他很孤單。他的身邊真的連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唯有這個哥哥,雖然他們曾經為敵。但是血濃於水,沒有任何人能否認這個事實。
今日,連城終於由昏迷中清醒了過來,他的臉色還是很蒼白,但是臉上卻依舊掛著笑。我看著非常心疼,都傷成這個樣子了還有心情笑。端著盛滿黑汁的藥碗遞給他,“快喝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像個皇帝。”
他欲接過藥,我立刻收回伸出的手,“算了,還是我餵你吧……你這個樣子哪端的穩。”
他無奈的動了動身子,“你的話好像變多了。”
我不搭理他,低頭吹了吹冒著熱氣的藥碗,再盛起一勺藥汁湊到他嘴邊,“早些養好傷回宮去。”
他乖乖的吞下一口,因苦澀之味皺了皺眉頭,“你還變兇了。”
我瞪他一眼,又湊了一口過去,“你的廢話真多。”
連城卻握住我的手,藥潑灑在我們手上,他問,“你怎麼了?在生我的氣?”
我僵在原地,呆呆的望著碗中濃黑的藥,“連城,當我看見你背後身中兩刀……我真的好擔心你再也醒不過來了。那就是我害了你……我欠你的已經夠多了,我不想再害你為我丟了一條命!!”
他猛的拉過我,手中的藥碗摔碎在地,我狠狠的撞進他的懷中,他悶哼一聲。我知道他的傷口在疼,想掙脫,他卻摟的更緊,“對不起。”
我不敢再掙扎,生怕一個用力會扯動他的傷口,只能安靜的呆在他懷中,“你對不起什麼?從頭到尾都是我在對不起你啊。”
“真希望一直病下去。”他緊緊按住我的腦袋,將其緊貼他的胸膛,“我喜歡看你生氣時的表情,喜歡看你對我兇的樣子。”
門突然被人推開,我們齊目望著曦匆匆進來,“今夜就走,我的手下已經趕來接應。”
“這麼急?”連城不解。
曦淡淡的說,“若不快些離開,我怕會再遇見殺手,而且……這兒不能久留。”
他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麼,神色格外凝重的問道,“誰在這?”
我僵硬的將'祈佑'二字吐出,換來連城一笑,“沒想到,你和他這麼有緣。就連來到夏國都能連續碰著。”
我淡淡的迴避著他的話語,只道,“若要離開,我必須向他們夫妻二人道謝再走。”說罷,便匆匆出門。
當著祈佑的面,我很平靜的向蘇姚與祈皓感激道別,至始至終我都沒有看他一眼。我知道,眼睛是會透露心事的。
也許是因我的平靜面對,又或是曦的易容之術太過高超,我逃過了祈佑的眼睛。又或者是……如今他的眼中只有蘇思云呢?
匆匆告別之後,與連城還有曦乘著馬車離開。我揭開錦簾探頭望著離我越來越遠的小屋,此次一別,何時才能再相見?或許是兵戎相見那一刻吧。輕輕放下錦簾,再望望始終將視線停留在我臉上的連城,我悄悄別開視線。
不可以,他是連城,並是寂寞中的依靠。
在回昱國的路上,我們連續遇到了兩批殺手,此次那些殺手不止是沖我來,還欲致連城於死地。不敢相信,連胤竟連自己的親哥哥都要殺,他已經急紅了眼吧。連城帶傷與那批殺手搏鬥,又扯動了才癒合的傷口,雪滲透了一背。幸好曦的手下及時趕到,否則我與連城是在劫難逃。當所有殺手被她們解決之後,連城便昏倒在地,不醒人世。
我們不敢多做停留,帶著昏迷的連城連夜趕路回昱國,終於,在第四日才抵達皇宮。當太后問訊立刻請了數十位御醫為其診治,對於我則是冷言相向,甚至不容許我踏入鳳闕殿。我知道她認為是我害的連城,更不想再見到我。
帶著擔憂,我悻悻的去了儲秀宮見納蘭敏,她的眉宇間充斥著無盡的慘然,時不時輕咳幾聲,隱有病態。見到我來,立刻扯出笑容邀我同坐。她一邊剪著紙鳶一邊問,“聽說,皇上受了很重的傷?”
我點頭,心中的擔心無盡蔓延,“是我的錯。”
她輕咳了幾聲,帶著笑道,“誰都沒有錯,只因你們都太痴。”
見她咳聲不止,我忙去順順她的脊背,“姐姐怎麼了?要不要請御醫?”
她擺了擺手,“沒事,老毛病了,天氣稍寒便會咳嗽不止,習慣就好。”她將手中已剪好的一對鴛鴦送給我,我不禁失笑,“姐姐為何送我鴛鴦? ”
她放下剪子笑道,“自從你進入這儲秀宮開始,你的臉上就掛著擔憂。”
輕撫上手工精緻的鴛鴦,我道,“是呀,連城現在還昏迷著,我怎能不擔憂?”
她道,“那你為何要擔憂呢。”
我的笑依舊未斂,“因為他……”說到這,我卻突然頓住了,想了許久才道,“因為他是我的朋友。”
“你知道,這樣的擔憂,只有愛人之間才存在的。我相信現在的你,對他的感情已經不單僅限於朋友之情了。”她了然一笑,“所以,這對鴛鴦是祝你與他白首偕老的。”
我不自然的放下手中的紙鳶,“姐姐別說笑,我不可能再愛上他人。”
“為何要封閉自己的心?敞開胸懷給他人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我的歸宿不會是連城,連城愛的女人也不該是我。”我不能接受連城,因為至今我都無法忘卻祈佑給我的傷,或許……真能看淡祈佑對我所做的一切,我就能敞開心懷接受連城吧,但是……真的會有那麼一日?
“哪來那麼多顧忌。只要彼此相處的開心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又有誰規定,女人一生只能愛一個男人。那種封建禮教,所謂的三從四德我最不屑一顧了。”她含笑拍了拍我的手背,溫暖了我的心。
事到如今,竟還有人能對我關懷備至,悉心開導。女人與女人之間原來也可以有如此真誠的一份友誼,即使她仍舊顧慮祈殞心中最愛的那個人,或許是我。
“妹妹隨我來。”她握緊我的手,領我走出門檻。我們一同埋進漫漫黑夜之中,風露漸冷,她單薄的身子能承受住?
儲秀宮後苑,草草分攜,滿地枯葉霜霜。最為觸目驚心的還要屬那滿地紛鋪如雪的曇花,她是帶我來看曇花的?
她指著幾朵漸漸萎去的曇花道,“曇花很美,但是它的生命卻極為短暫。開過後瞬間凋零,也正因它的短暫才讓人覺得可貴。”
蹲下身子,目光始終凝滯在這片曇花之上。我的手才觸及一朵開得冰清嬌豔的曇花,它卻開始緩緩萎落,最後凋零。我的心因它的凋零一陣疼痛,更多的還是惋惜……這麼美的花,生命卻是如此短暫。
“我帶你來這,只是想告訴你,當你發生自己已然動心之時,一定要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感覺。不要待到它逝去後才覺得可貴。到時候,將是你一輩子無法挽回的遺憾。”她摘下一朵剛盛開的曇花交到我手中,笑的溫淳,“你看,摘的及時,到你手中仍舊是絕美的曇花。”
看著手中的曇花,我的心突然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紊亂。不,我對連城,只有感動。
一想到此,我立刻丟棄手中的曇花,疾步奔離而去,獨留下納蘭敏一人於曇花之前。
小庭幕簾逢冬,百香寒縈鼻,涼風襲羅衣。
我一路小跑出儲秀宮,思緒早已被納蘭敏的幾句話打亂,她說的話已深深敲動了我的心。不可能的,我怎麼可能會喜歡祈佑以外的人呢?我單手撫上額頭才發現滿是汗水。
這時,一名公公急匆匆的跑到我面前,“辰妃娘娘,太后召見。”
思緒變轉,驚詫的望著他,深知太后的召見定然不簡單。但心中擔憂的仍是連城此刻的狀況,便隨他一同進入太后殿。一眼望去,太后高雅的倚坐在鳳椅上,目光深凝著我,頗有凌厲之色。
“跪下!”她一開口就有著擋不住的怒氣。
沒有猶豫,我跪倒在大殿中央,雙手撐地,視線始終凝於地面,等待著暴風雨的來臨。
“辰妃,你竟敢蠱惑皇上與你隻身前去昱國,真不知你安的什麼心,害皇上受如此重傷。”她克制不住的朝我吼來,緊握的拳頭一下下的敲擊著桌案,聲音來回飄蕩在空空的大殿之上。
“是臣妾的錯。”我平靜的回應著她的怒氣,擔憂的問,“皇上……他的傷勢如何。”
“幸得上天僻佑,沒有大礙。”太后緩緩鬆了口氣,臉色立馬肅起霜冷之色,“辰妃,你該當何罪?”
一聽連城沒事,我心中的千斤之擔總算放了下來,“臣妾任憑太后發落。”
太后整了整暗紫深紅的鳳褶裙,泛起傲然之色,“哀家看你就是個不祥之人,戾氣甚多,克了皇上的天子龍威,自今夜起,你每日於昭陽宮的佛堂面對觀音大師誦讀佛經三遍,洗滌身上的媚野之氣。不經哀家的允許,決不能見皇上。”她的話娓娓道完,我卻未做任何回應,她又道,“哀家沒有忘記,多年前,一名少年直闖亓軍陣營,將我兒救出。哀家多次想謝謝那位少年,經一番打聽才得知那名少年正是城兒金屋藏嬌的女子。那一刻,哀家才重新考量你。女子有你這般膽識,定是名性情剛烈心存善念的女子,所以城兒封你為辰妃,哀家並未多家阻撓。而今,城兒為你險些丟去性命,這是哀家不能容忍的。”
“臣妾明白。太后說這麼多,無非是想讓臣妾心甘情願久居昭陽宮,不再與皇上有過多的接觸罷了。臣妾唯太后命遵從便是。”我深深磕下一個響頭,起身步出太后殿。
殿外迢迢黑夜,疏星幾許,如鑽閃爍。
或許,我是該用一段時間讓自己的心性平靜下來。同樣,也能降低靈水依與連胤戒備之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3 22:47:39
貴寵傾六宮
一年後
又是臘月冬日,昭陽宮內淒淒冷寂,庭院落葉紛鋪無人掃理,風塵襲襲覆滿屋。宮內的奴才不是被我譴走便是自行離開投奔別的主,唯有蘭蘭與幽草,我怎麼趕她們都不走,一直陪在身邊。偌大一個宮殿如空城,靜的讓人覺得不夠真實。自一年前甘願閉宮不出後,我就沒有再見過連城。聽蘭蘭說,他來過多次,可是才邁進宮門卻又折了回去。我知道……太后的命令不可違。而且,我也不知如何面對他。
“娘娘,你又誦讀錯了。”幽草手捧佛經嘆了口氣,“您把第一段與第三段混淆了。”
我正敲著木魚的手一僵,緊閉著眼簾倏地睜開,我望著欲燃盡的紅燭才知道自己又在佛堂跪了一整天。
人說念經理佛可以讓人心情平靜如水,無波無瀾,可是這數月的理佛卻使我的心情更加紊亂。腦海中閃過的是數月前已身為太醫院院判的曦給我來來的話。
“辰妃,有一個不知是憂是喜的消息,您想听嗎?”
“說實話,你帶來的消息我還真不敢聽,但是卻很想听。”
“一夜之間,亓國支持杜丞相的黨羽倒戈相向,四十多位官員聯名揭發其罪行,整理出三十宗罪名呈遞給皇上。”
我呵呵笑了一聲,“僅兩年的時間,真的好快。”記得我離開亓國之時,朝廷中仍是杜家一手遮天,祈佑用了什麼方法,竟能如此神速的解決了這個大患。
“廢後當日,他又冊了一位皇后。”他的聲音頓了頓,“蘇皇后。”
蘇皇后?我的呼吸窒了窒,隨後笑了,“冊後是好事……是好事。”
“還是放不下?”
我淡淡的搖頭,“只是覺得,很可笑。”是誰說,一旦剷除了杜家就立我為後?罷了,罷了,這些早已不重要,何必再去計較呢。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愛人的權利,我不能要求一個人永遠將心放在我身上,這樣豈不是太自私?更何況他還是皇上。自從我決定離開亓國那一日起就決定將我與祈佑的感情放下,不是嗎?這些事我又何必耿耿於懷。早在由皇宮中逃離後就已經放下這段愛了,不是嗎?都兩年過去了,對祈佑的情也該放下了……
回神,輕放下手中的念珠,由軟墊上起身,感覺到雙腿有些酥麻,頭也昏昏沉沉的。我的心也漸漸放寬,心如明鏡。輕鬆一笑,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再望望外邊的天色,已近子時。本想回寢宮休息,卻聽蘭蘭低呼一聲,“下雪了!”
一聽到'雪',我就想到後苑肯定是萬梅齊放,伴隨著點點雪花之景定撼動人心。沒能克制住心中的衝動,忙奔向後窗,將那緊閉著的紫檀窗推開,一股沁涼之氣縈繞鼻間,放眼望著梅林,有雪花侵襲覆枝,卻襯的梅花更為嬌豔。
眉目一轉,卻望見一位衣著單薄而孤立雪海林中,靜靜看著我的男子,我僵在原地。
雪覆蓋了他滿滿一身,穿的那樣少,在這酷寒的雪夜,難道他不冷嗎?
猛然回神,我跳窗而出,飛奔進梅林,在他面前停住步伐,怔怔的望著他道,“你……怎麼來了。”
他神色變幻,滄桑的臉上終是露出了笑容,“突然想起,今天,是你的生辰之日。忍不住,我就想來看看,你過的可好……”
生辰之日,這四個字將我徹底震住。我才回想起多年前在丞相府與他說的一句玩笑話,“臘月梅花盛開時下的第一場雪就是我的生辰之日”。我沒有想到,這樣一句玩笑話他竟銘記在心,一直不曾忘卻。
“既然來了,為何不進去?”
他道,“如果我們見面了,母后又會怪罪於你……其實,能遠遠看著你,就好。”
我無聲的笑了起來,有淚水沿著臉頰而劃落,雪花紛飛散在我們的身上。
他見我又笑又哭的,頓時慌了手腳,“馥雅,你若是不喜歡,我以後再也不來了。”
我的笑聲逸出了口,撲進他的懷中,緊緊抱著他那冰涼的身軀,淚水更加止不住的傾灑在他那單薄的衣襟之上,這份愛,我怎能辜負?
那日後,連城握著我的手與我同去太后殿,當著太后的面讓她解除禁足令,口氣十分強勢。太后看著他這麼嚴肅堅定,便點頭赦了那個禁足令。但我知道,她對我的不滿又加深了一層,她一定認定我是個狐狸精,魅惑她的兒子吧。
此後,我真正成了連城的辰妃,真正的寵冠后宮,但是我從不專房。深知專房是君王大忌,更何況,我是不孕之身。
他每日陪我對弈品銘詩畫,與我暢聊他那一統江山的宏偉大志。在我面前,他絲毫沒有隱瞞的將他的野心吐露出,我總是含笑而靜靜的聽著他與我同享他的野心。
我已經歷了那麼多坎坷波折,我累了,我也想找個肩膀讓我依靠。或許,我能在這位帝王身邊尋找到自己的港灣,尋找到自己的歸宿。
我匍匐在窗邊,望梅林間的香雪海漸漸飄飛,散落了一地,我的心中有著濃濃的失落,這梅花是要凋零了嗎?冬,過的可真快。
突然聽見梅林間傳來隱隱歡笑之聲,如泉水潺潺般悅耳動聽,我朝梅林深處望去。有一白一藍的身影正徐徐移動著,似乎沉浸在賞梅的樂趣之中,“蘭蘭,她們是誰?”
蘭蘭探出腦袋朝林間望去,半晌她才收回視線,“回主子,那是蘭嬪與瑾嬪。”
我點點頭,“皇上他有幾位嬪?”
她掰了掰手指,“現在有四位,蘭嬪、瑾嬪、媛嬪、香嬪。四位嬪中,皇上唯一寵幸過的也只有蘭嬪。她曾經同我們一樣是個小宮女,但是她甚懂承顏侯色,阿諛取容,將太后娘娘哄的一愣一愣的。當下便收她為義女,再迫皇上納了她。這樣,蘭嬪一昭得勢,矜功恃寵,平日來倚仗太后對她的疼愛,目空一切,就連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裡。”
幽草羨慕的說道,“其實,這麼多年來皇上一直以憂心國事為藉口而極少近女色。但是奴才知道,皇上的心裡只有主子,故對女色近而遠之。”
我轉眸望著梅林間談笑的蘭嬪與瑾嬪的身影漸漸清晰,笑道,“其實連城他不用……”我的聲音猛然止住,望著她們二人正踮腳折梅枝,我立刻衝了出去。
她們二人握著手中剛折下的梅望著我疾步朝她們而去,立刻福身行禮,“臣妾參見……”
“你們竟敢在我昭陽宮折梅。”我冷聲打斷她們的行禮之言,走至她們面前將其手上的梅一把奪過。
瑾嬪立刻低頭,怯怯的說,“娘娘息怒。”
蘭嬪則臉色一變,口氣很不好,“辰妃何故小題大做,區區一枝梅而已。”
“區區一枝梅?梅乃高潔之物,豈俗凡之人可褻瀆之物。更何況,這昭陽宮內每一枝梅都是本宮心愛之物,你們折梅就是犯了錯,明知有錯竟也不知悔改,公然頂撞本宮,可知尊卑之分?”
“喲,辰妃你說的還真是滿口道理,蘭兒確實不知哪錯了。這樣也好,咱們去太后娘娘那由她老人家做個公斷如何?”
我看她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就覺好笑,“這蘭嬪你與太后娘娘之間的關係后宮盡人皆知,你要本宮同你找太后評理?”
她的笑意更大了,“既然辰妃知道……”
我即刻截了她的話,“那可否要求蘭嬪與本宮去找皇上評理?”
她紅潤的臉因我的話突然一變,傲然之笑轉變為冷然,“你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也敢妄自尊大,自以為能掌控后宮翻雲覆雨?就算辰妃你寵冠后宮又如何,也只會靠狐媚手段勾引皇上。靠美貌與手段得來的寵愛你以為能長久嗎……”
不等她將話說完,揚手就給了她狠狠一個巴掌,清脆的巴掌聲蔓延在幽靜的梅林,幽草與蘭蘭冷抽一口氣。
我冷冷斜了她一眼,笑道,“若說身份不明,你蘭嬪的身份不更加低微嗎?”
蘭嬪的殘留著鮮紅的五指印,她那喋喋不休的唇微微張開,怔怔的望著我。
我在梅林打蘭嬪的事很快就傳到太后耳裡,她將我與蘭嬪召至太后殿。一入大殿我便覺得這挺像三堂會審,太后首座雍容而坐,副手皇后溫宛朝我淡笑,兩側分別坐著三位貌美的女子。
蘭嬪立刻朝太后撲了過去,跪在她跟前哭哭啼啼的哭訴著,“太后您要為蘭兒做主啊,辰妃竟不分青紅皂白的賞了蘭兒一巴掌。”說著,還指著頰上依舊未褪去的紅印,示意她並沒有撒謊。
太后心疼的撫上她的頰,稍加安慰。卻轉眸而怒視著我,“辰妃,蘭兒她到底哪得罪你了,竟下如此重手?”
我淡淡的笑道,“一,堪折梅,二,出言不遜。難道不該打?”
“一枝梅而已。”她蹙了蹙眉,又問,“蘭兒說了哪些遜言?”
我正要開口,蘭嬪立刻搶先一步說,“蘭兒只是提醒辰妃,至今皇上都未有子嗣。她來宮裡也有一年之久,皇上留宿最多的地方也就是昭陽宮,這麼久了卻未見有何懷孕跡象。所以就勸她應該大度一些,讓皇上多寵幸那些個身子骨好的宮嬪,延續著皇族的後代,以定江山。可她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
不言不語的聽著她的話,我只覺好笑。蘭嬪,還真能演戲,難怪太后如此喜歡了。
太后聽罷,臉色倏變,氣憤的拍案而起,“辰妃,哀家真是不敢想像,你竟是這樣一個心胸狹隘的女子。今日蘭兒只不過說你幾句,便出手打人。你還要不要規矩了?”
聽著她一言一語的苛責,我只是低頭不語,更不想為我辯解些什麼,即使辯解了,也是枉然。從最初,太后就一直將我當作敵人相對。
太后又道,“算算日子,皇上這半年來有數個月留宿你的昭陽宮,而你至今仍未有身孕。那既然辰妃你的肚子不爭氣,就該有容人之量,'無後'可是君王的大忌。若這件事傳了出去,豈不貽笑大方?“
那句'肚子不爭氣'似乎狠狠的戳上我的心頭,苦澀之感滑入心間。我深呼吸一口氣平靜自己的心性,用此起彼伏的聲音道,“是,臣妾的身子是不好,可是身子不好就一定要遭受眾人的嘲諷?一個女人不能有孩子已經是件悲哀的事,而太后您卻用此事來不斷打擊臣妾,您的心到底是刀子做的呀。”
“辰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質疑哀家!”太后氣的全身顫栗,“來人,給哀家掌嘴。”
“母后!”一聲怒吼傳遍了整個大殿,使用人的目光皆望著連城匆匆而入。
連城凌厲的掃了眾人一眼,最後將視線投放在我身上,笑著握起我的手,“有我在,沒人敢動你。”
太后的臉色煞白,“城兒,你可知辰妃何等大逆不道!”
連城將視線移至太后身上,“兒臣不覺她說的有何不對,反倒覺得母后您過於苛刻。即使她不能有孩子,他也是我心中唯一的妻子。”
太后聽至此,連連後退,不可置信的望著連城,目中有悲痛。
“兒臣帶辰妃先行離去。”連城隨口說了句,就拉著我出了太后殿。
一路上,他走的很快,我也很默契的配合著他的步伐,輕聲問,“你都聽到了?”
他點點頭,步伐卻依舊未停,“恩。”
“其實,那隻是我一時衝動……”
他聞我言,猛然停住步伐回頭凝視著我,“我只怕母后那番話會勾起你曾經的傷痛。”
我暗自垂首,淡淡的笑了笑,“我們不是說好了,以前的事,再也不提嗎?”
他幽深的眸子有些黯淡,卻依舊保持著淡笑,“恩,以後再也不提了。”
我收起黯然之色,帶著笑仰頭而望,“皇上可還需理政?如有閒暇,陪臣妾去觀落日朝霞,可好?”
他一愣,隨後也笑道,“愛妃之命,朕敢不從?”
他伴到昭陽宮的“離緣湖”倚坐,直到落日隱遁而去,黑夜來臨我們才起身欲回宮用晚膳,我卻突然想起半年前於此放的孔明燈。一時興起,我忙吩咐蘭蘭與幽草做了一個孔明燈,連城有些擔憂的問,“你想做什麼?不是又要祝愿我找到心愛的女子吧。”
我不答,執筆在孔明燈上緩緩寫下十三個工整的大字:連城早日完成統一三國之大業。
當我寫好時,連城望著燈上的字笑了笑,“統一三國,這是你的希望嗎。”
我拿起火把,將其點燃,任它高飛。
“不止是我的希望,也是你的希望,不是嗎?”我仰望孔明燈道,“連城,太后說的對,我是個不能有孩子的女人。你是皇帝,必須有子嗣。”
他側首睇著我,打量了良久,緘口不語。
我掛著淡笑回視著他,“我可不想因專寵而連累了你的江山。”
他突然沉默了下來,良久才沉沉的開口道,“如果有一日我真與納蘭祈佑兵戎相向,你真的會冷眼旁觀嗎?”
沒想到他突然將話題轉移,我的思緒有些轉不過來,竟只能傻傻的看著他。
“我想,你會幫著祈佑吧。儘管你口中一直說你恨他,可沒有愛哪來的恨?”
我驀然回神,不自在的笑了笑,“自從我知曉他廢了杜莞竟又迫不及待的又立一後,我就看淡了。其實往事皆云煙,我只想完成複國祇業,與你共度餘生。”
他聞我之言眼中立刻閃爍著令我看不懂的疑惑之光,張了張口慾說些什麼,卻還是吞了回去。
我以為他不信我說的話,忙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他笑著為我將耳邊垂落的流蘇勾至耳後,在撫上我的臉頰,“你說的話我一直都沒懷疑過。”
他低頭欲在我唇邊落吻,我立刻伸手摀著他壓下的唇,“有人!”我望瞭望四周,蘭蘭與幽草竟不知何時已沒了踪影,溜的好快。
他扯下我的手,霸道的吻了上來,唇輾轉反复,蔓延下去。我必須踮腳才能迎合他的吻,他的吻與他溫和的外表一點也不像,激狂如驟雨,我們的呼吸夾雜在一起,濃濃的情慾蔓延。
元宵那日,靈水依請我到皇后殿,說是太后賞賜了三條天蠶金縷衣給她,讓我過去選一件。當我踏入皇后殿之時,發現蘭嬪也在,她一見我的到來,臉色即刻冷了下來。我暗自思付,難怪靈水依這麼有興致,要我來挑選天蠶金縷衣,她是想再次挑起我與蘭嬪之間的戰火吧。既然她這麼想看戲,那我就演一場戲給她看吧。
當奴才捧著三件天蠶金縷衣到我們面前之時,蘭嬪驚嘆了一聲。確實,滿目琳瑯,鑽石耀眼,這一件金縷衣能供多少人一輩子吃穿不愁啊。
“好漂亮啊。”蘭嬪驚嘆一聲,目光徘徊在三件金縷衣上。
靈水依指著它們道,“這金色貴氣雍容,紫色嫵媚冶艷,白色高雅脫俗。你們喜歡哪一件,挑了去吧。”
我的手輕撫過白色那件,光滑的質感傳遍了手心,靈水依立刻笑道,“這件白色的金縷衣最適合辰妃了,清雅脫俗。”說著便將它遞到我手中。
蘭嬪立刻由靈水依手中奪過,“這件是我先看中的。”
我只是笑了笑,“相較於白色,我倒是喜歡紫色,皇后就將這件紫色給我吧。”
靈水依皺了皺眉,“本宮覺得辰妃還是穿白色比較好。”
我睇了一眼蘭嬪,她正為自己搶到這件白色金縷衣而得意道,“蘭兒倒是覺得白色穿在自己身上比穿在辰妃身上更美。也只有狐媚之人才對紫色情有獨鍾吧。”
我的臉上依舊掛著薄笑,“是呀,紫色唯有狐媚之人喜歡,本宮承認。”頓了一頓,又道,“白色穿在蘭嬪身上確實脫塵美麗,但是,白色不是只有親人死去後才穿嗎?”
她的一張臉急速冷了下來,慘白了一片。
我繼續道,“難不成蘭嬪你的親人全過世了,所以才這麼喜歡白色。”
手中的白色金縷衣頃然掉落在地,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她氣紅了雙眼,惡狠狠的瞪著我。我笑著回視道,“怎麼?本宮哪裡說錯了嗎?”
她突然一個箭步衝到我面前,雙手狠狠的將我一推。沒有料到她會突然衝出來推我,腳下沒站穩,連連後退……最後狠狠撞上了金色紋理大柱,我的頭突感一陣暈眩,只聽見蘭蘭一陣尖叫。但是我的眼睛卻陷入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了。
只覺得有一陣陣血腥之感傳入鼻間,有種令我噁心的味道,溫熱的液體沿著我的唇緩緩劃落。又是血嗎?我這輩子似乎與血結緣了……靈水依,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了嗎?
在意識逐漸流離之時,我感覺奴才們七手八腳的將我抬上了床,四周淡淡的清香是屬於靈水依身上的味道,看樣子他們是將我扶上了她的寢榻。我只能感覺到四周有眾人的吵雜之聲,我卻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麼。但是我的眼睛始終睜不開,疼痛由脊背、額頭傳遍了全身,胸口疼痛的似乎快要炸開。
“……快看看我們主子……她……沒事吧?”
“一定要……救救主子……她的身子……”
這一陣陣的呼喊聲,不用猜也知道是蘭蘭和幽草那兩個丫頭,在這個皇宮只有她們兩人是真正關心我的。
只聽見一聲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道,“娘娘……放鬆。”他的聲音蠱惑著我,緊握的雙拳也漸漸鬆開,接著,一陣清涼刺鼻的味道充斥著我的嗅覺,將我混亂的意識一分一分的拉回。
終於,難受之感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舒爽清涼之感,眼睛也能慢慢睜開了。當一切景像都能進入我眼里之時,我看到的是曦,他一身太醫官服,手中握著一小瓶藥望著我。再見到連城奔進殿,一臉心疼的看著我良久不發一語。
“皇上,娘娘她的全身受到強烈的衝撞,有淤血逆流之險,幸好救的及時……”曦將我的病情詳細的禀報給連城。
連城每聽一個字,眉頭便深瑣一分,最後冷冷的掃向靈水依與蘭嬪,“你們誰能告訴朕到底是怎麼回事!”很具有威脅性的一句話,夾雜著濃濃的怒火,彷彿隨時會殺幾個人以洩憤怒。
蘭嬪的臉色慘白如紙,神色恍惚的低著頭,雙手緊扣。靈水依嫻雅的笑著欲開口,我卻在她前頭道,“皇后,我不知道什麼事惹得你如此大怒。”
靈水依的笑容僵在臉上,“辰妃,你在說些什麼!”
蘭蘭似乎明白了什麼,忙附和著我,“皇后娘娘,您為何要推我們主子,您難道不知道她身子一向不好嗎?竟下如此狠手。”
蘭嬪一聽猛然抬頭,不可置信的望望蘭蘭,再望望始終不說話的我,立刻點頭,“是,是皇后娘娘推了辰妃。”
幽草也附和道,“主子只不過與您同時喜歡上那件白色的金縷衣而已,您也犯不著下如此狠手吧?”
靈水依突然千夫所指,她眾口難辯的指著我們,“你們……本宮何時推了辰妃,明明就是蘭……”
蘭嬪一聽她就要喊出自己的名字,急急的打斷,“皇后娘娘,這滿殿的奴才可都看的清清楚楚,您何必再狡辯呢?”
當時在場的奴才中,除了皇后殿的奴才,其他人皆連連點頭。
靈水依望著這一切,猛地轉身瞪著床上的我,“辰妃,你這個賤人,竟敢污衊……”她的話才說到一半,連城上前一步就甩了她狠狠一巴掌。她被打的七葷八素,瞢了許久意識才恢復,捂著臉哭道,“你打我?”
連城淡漠的回視著她,聲音冷硬,“靈水依,朕對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你現在就給朕滾出去,朕不想再看見你。”
靈水依怔怔地望著他許久,最後羞憤的離開了寢宮。
連城走到我的床邊,用袖口為我拭去額頭上因疼痛而滲出的冷汗,“還會疼嗎?”
我虛弱的搖了搖頭,“沒事。”
曦的神色卻格外嚴肅,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開口說,“辰妃娘娘的身子不能再承受如此重創了,也不知為何,她的身子非常虛弱……似乎有潛伏性未驅除的毒。”
“毒?”連城的聲音提高了許多,“怎麼會有毒。”
我平靜的解釋道,“曾經誤服的。”如果沒有這個毒,怕是當時的我根本不可能得到祈佑的應允而回夏國,這是我自己種下的毒。
連城似乎明白了什麼,著急的問,“能驅除嗎?”
曦道,“只要娘娘今後悉心調養,定能驅除的。”
“好,以後辰妃的所有調養由你負責,朕要速速看到成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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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8 22:41:29
嵐苑驚情夜
自那次後,曦每日都能光明正大的來到昭陽宮為我診脈,若說上回嫁禍靈水依是為了報復也不盡然,更大的目的是為了給曦一個進入昭陽宮的藉口。在昱國除了連城,我根本是孤掌難鳴,想做任何事都是有心無力。正好,我的病這回是幫了一個大忙。苦澀一笑,從何時起,我竟然連自己的病都要利用了。
我與曦靜靜坐在漢白玉雕琢而成的小桌前,熏爐上香煙縈繞,瀰漫著我們。四周安靜到只剩下外邊的風聲與我們之間的呼吸聲,感覺不夠真實。輕撫著曦為我親自調配的“冷香冰花茶”,他說這茶可以洗滌我體內潛藏不去的毒。
曦將一封信遞給我,“這是我的手下乘夜溜進連胤府中偷到的。”
我接過,將信封內的信取出,望著上邊墨黑的字問道,“這些字是連胤的筆跡?”
“從他書房內偷來的。”他隨意將手置在桌案上,“你知道自己的身子很差嗎?”
我笑了笑,“知道。”
他異常疑惑,“為何你的體內會有這麼多種毒?很多人對你用毒?”
我迴避著他這個問題,正色道,“不要問了。我現在關心的只是如何除去連胤與靈水依,如今連胤要殺的人已經不止我一個人了,還有連城。”
“你怕嗎?”曦突然問道。
我驀然抬頭凝視著他,“怕什麼?”
“殺太后。”
我的手突然輕顫一下,連日來與連城的共處,我竟然差點將此事忘了。殺……連城的娘?我真的要殺她……
“怎麼?你怕了?”他的唇邊掛了詭異的笑。
僵硬著搖了搖頭,“現在說殺太后的事未免尚早,先滅亓、夏之後才是我殺太后之時。”
他揮了揮自己的衣袖,走到窗邊,仰頭望著碧藍的天空,庭下叢翠欲流,樓檻凌風。他的聲音伴隨著臨夏之風徐徐傳來,“我想,你該學點防身的武功,一來保全自己,二來有更大的把握刺殺太后。”
風也吹打在我身上,亂了額前的流蘇,手緊緊握拳,最後再鬆開。
他又說,“亓國那邊有些動靜了,祈殞秘密聯合了許多支持他的官員,他們都同意等待時機用力祈殞為帝。”
我略微有些奇怪的問道,“他用什麼方法官員支持他?”
“若說納蘭祈佑手斷高明,那麼納蘭憲雲就是神機妙算了。”他依舊佇立在窗邊,有些字被風吞噬,但是我依舊能聽懂他這句話的意思,靜靜的等待他的下文。
“納蘭憲雲早就猜到納蘭祈佑不會心甘情願讓出皇位給祈殞,在有生之年秘密召見祈殞,曾給了他一箋遺詔,”傳位於皇五子納蘭祈殞“。”他頓了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呀,都是機關算盡。也許這就是身在帝王之家的無奈,父子之間都要如此堤防算計,故而有詩云:最是無情帝王家。”
遺詔!我心中暗驚,隨即又平復下來,這種事確實像納蘭憲雲所為。那祈佑是否知道遺詔的存在呢?或許他早就知道,所以遲遲未動手對付祈殞,只為顧慮他一怒之下將遺詔之事說出?
曦後退幾步,終於回身望著我,“連胤的字,你就好好臨摹吧,不要露出破綻。”
仰頭望著他那千年不變冰封的俊顏,我很自信的點頭,“臨摹這事難不到我,給我三日時間,一定臨摹出九分神似的字。”
他點點頭,信步就朝外走去,卻在欲邁出門檻時頓住了步伐,回首指著被我把玩在手心的茶,“別忘記,把它喝了。”
我輕聲一笑,打趣道,“我知道了,婆婆媽媽。”
曦離開後,我立刻取出紙筆開始臨摹連胤的字,一筆一劃工整的寫著。從小我就有個興趣——臨摹書法。記得我最愛臨摹的就是宋徽宗的書法,每次父皇看到我臨摹出來的字都會對我讚許有佳。
這連胤的字平平無特色,要臨摹他的字簡直易如反掌,只怕寫出來靈水依不上當就完了。這些日子曦也有盯著靈水依的一舉一動,似乎很安分,好像與連胤在沒有任何联係了。如果真要寫張字條給她,紙上該寫些什麼呢?
想著想著,竟想入了神。直到連城的出現,我手中的毛筆劃落在剛寫好的紙上,墨跡印了好大一塊。
連城一語不發的將一旁供我臨摹的紙拿起來觀賞了許久,問,“這是二弟的字,你這是要做什麼。”
我望著連城認真的表情,知道自己也瞞不下去了,“連城,你知道靈水依為何要毀我的容嗎?”
連城將紙放回桌上,“因為妒忌。”
“你錯了,不全因妒忌。”
他的臉上閃過數不盡的驚訝之色,聲音不住的提高,“那是因為什麼?”
我笑著搖搖頭,握起他的手淡然的笑了笑,“如果你相信我,就什麼都不要管,三日後我會給你看一個真相。”
他的目光掠過一絲異樣,手心回握著我,“我信你。”
我看著他信任的目光,心中被填的滿滿的,我謝謝他沒有追問下去,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該如何說清楚。若說了,他定然是不能接受的,惟有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才能讓他相信。
他坐在桌案前的椅子上,將我拉入懷中,輕輕環著我的纖腰,頭深深埋在我的頸項間,鼻息噴灑在我的脖子上。我安靜的倚坐在他的腿上,將全身靠在他胸膛之上,“亓國那邊怎麼樣了?”
“一切都很順利。”他的聲音很低,感覺有些飄渺。
順利……順利的意思就是祈佑篡位之事很快就要揭發了,那他的皇位就保不住了。然後我就能複國了……
“你在擔心他嗎?”他的聲音仍舊很低沉,言語中甚至帶著幾分冷凜。
“不是。我只是在想,如果真的複國了,你一定要幫我好好管理夏國。你是我的夫,夏國將來就是你的。”
“是我們兩個人的。”他的手臂又收攏幾分,緊緊的箍著我。
我沒有再說話,只是閉上眼睛靠在他懷中,享受此刻的寧靜。復國之後我就要刺殺你的母后,那時,你會原諒我的所作所為嗎?一定不會的,他畢竟是你的母親。但是……我答應過曦的事就一定會做到,我不會失信於他。
當我以為時間要靜止的時候,連城帶著沙啞的聲音對我說,“馥雅,我愛你。即使要拿這個江山做交換,我也不會放你離開,沒有人能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他的這句話如同宣誓般,格外認真。
“如果有一日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原諒我嗎?”
“不會。”他的這兩個字讓我全身緊繃,一時竟手無足措起來。又聽他輕柔的笑道,“如果你真做了對不起我的事那一定是我先對不起你了,所以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
我側首凝著他淨白如雪的臉,最後深深的注視的他的眼睛,“我們就這樣一輩子好嗎。”
絲毫沒有猶豫的點頭,“好。”
一輩子,在我看來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對不起,連城,我欺騙了你。
嵐苑
月洗高梧,桐苑深深,夜寒袖濕。
我與連城早早的就躲在嵐苑的鳳臺之上,藉著月光正好一覽苑後的荒野之地,雜草芬芳,分外幽靜。我堅信靈水依會來,因為我在紙上寫了“諸殺辰妃”四個字。我相信,她做夢都想殺了我吧,更何況數日前我還嫁禍於她,公然與她叫板,怕是她這些天沒一日睡上好覺吧。
又等了近一刻鐘,一個人影朝這緩緩移動而來,我拉著連城閃躲至隱蔽的地方,偷偷探腦向外望去。
人影越走越近,月光傾灑在其身上,一張絕美的臉暴露在月光之下,顯得有寫蒼白詭異,神情異常冷凝。她的目光戒備的逡巡四周,這時,另一個黑影走了出來,溶溶殘月照射,依稀可辯出是連胤。
“不是說過,以後我們不再見面嗎?”靈水依冷硬的望著他。
“怎麼?不想見我?”連胤冷笑一聲,在寂寂荒涼之地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我早就與你一刀兩斷了,你不要再纏著我了。”她的語氣帶著幾分懇求,“現在的我只想好好做連城的皇后,好好愛他。”
“你早就不能回頭了,我們的事辰妃知道的一清二楚,不殺她,我們二人都不會有活路的。”
一聽到“辰”妃二字,目光倏地轉換為陰狠,“那個賤人的命真夠硬,派那麼多殺手在夏國都不能殺了她,我很懷疑你的辦事能力。”
連城握著我的手一緊,我輕輕回握著他的手給予安撫,他才鬆開了幾分,定定的望著下面的一切,身上散發著殺戮之氣。
“我們不要說這些了。”連胤朝她靠近幾分,伸手去撫摸她的臉頰,“這麼久沒見著你,真的好想你。”
靈水依用力揮開他的手,“放尊重點,我可是皇后。”
連胤目光一凜,“靈水依,你少裝了,你被我摸的還少嗎?”
“你少拿以前的事來說,若不是你主動誘惑我,我會上了你的當嗎?現在怎麼會有這麼多麻煩事……”原本憤怒的聲音突然僵住,瞪大了眼睛望著連城一步步的走下鳳臺,最後朝她信步而去。
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著,然後指著連胤,“皇上……是他……”聲音再次僵住,眼前之人哪裡是連胤,根本就是曦。
曦將手中的人皮面具丟棄在草叢中,“臣參見皇上。”
連城走到靈水依面前,看著她許久,“水依,朕早就知道馥雅的容貌是你毀的,之所以沒有處置你是顧念你姓”靈“,畢竟我對不起你們靈家。但朕萬萬沒想到,你竟與朕的弟弟勾搭在一起,再一次要殺馥雅。這一次,朕絕不會寬恕。”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淚水凝聚滿眶,卻出奇的沒有解釋沒有求饒。只是帶著哽咽之聲,“連城,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中沒有我,但我認為用自己的真心可以感動你,讓你愛上我。我盡心盡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我學會忍讓學會寬容,放下公主的架子遷就你,只因我愛你。可這個女人的出現把我的夢全部打碎!”她將目光恨恨的投放到我身上,“我妒忌她,憑什麼擁有你的愛!那日我明明助他逃離丞相府,她答應我不再會來見你,可是她說話不算數,她又回到你身邊,我算什麼?她憑什麼破壞我們的夫妻感情。”
“若說破壞,你才是破壞我們的第三者。”連城的聲音才脫口而出便怔住了靈水依,她迷茫的問,“我才是?”
“馥雅本就是我的未婚妻,若不是你執意求你的皇兄賜婚,我怎會娶你?我最恨的就是有人勉強我做不願做的事,儘管你對我再好,我也不會愛你。”連城說話聲雖低沉,卻暗藏著數不盡的無情。
靈水依身子一個搖晃,頃然跌坐在露水瀰漫的草叢中,低垂著首,淚水滴灑在她的手背,“真的是我錯了?不會的……是她……都是她!沒有她我就不會一時被氣憤沖昏了頭,就不會與連胤做出苟且之事……”
“沒有她,我也不會愛你。”
連城一句話扼殺了她最後一絲期許,驚愕的仰頭望著連城,就連哭泣都忘記了。看著靈水依淒慘的樣子,我突然覺得她也是個可憐之人。
“皇上打算如何處置她?”曦卻絲毫不為靈水依哭哭啼啼的摸樣所動,冷聲開口。
連城沒有思考便吐出“廢後”二字。
“皇上,別忘記,你還欠她一條人命,她的皇兄。”我沒能控制住自己,聲音便脫口而出。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雖可恨,卻有可憐之處。”
“你不用假好心,都是你這個賤人。”靈水依瘋狂的朝我吼道,聲音不斷擴散在四周,格外淒厲。
“對,我就是要你依舊座在皇后的位置上,我要你永遠記得,你欠了我的。我要你一輩子都不能安心。”我上前一步,回視著她欲將我千刀萬刮的眼睛,“你要知道,你所作的錯事並不是廢後二字可以解決的,你將一輩子受到良心的譴責。”
那一夜之間,連胤被格去官爵,終身不得踏入皇宮一步。靈水依的金印紫綬被收回,幽禁於皇后殿,再不得乾涉后宮之事。連城這樣雷厲風行的做完兩件事,引得朝廷大多數人的不解與反對。但是連城並未解釋這些原因,這是家事,斷然不能讓朝廷大臣們知道的。
當夜,皇后的金印紫綬被白福公公送到昭陽宮,說是皇上吩咐,今後由我代理皇后掌管后宮,同時也引來了太后,還沒等我行禮,她一個巴掌就朝我揮來。我沒有躲,硬生生的接下這狠狠的一巴掌,半邊臉火辣辣的疼。
“辰妃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鼓動皇上對付自己的親弟弟與結髮妻子。”太后聲聲指責,火氣直衝心頭,整張臉因怒氣而漲紅。
我默漠然以對,“臣妾沒有。”
“今夜皇上一直同你在一起,才回昭陽宮就下了兩道旨意,他們犯了什麼大逆之罪值得如此?定是你用言語蠱惑皇上,廢了皇后而立你吧。哀家告訴你,不要妄想了。”她的聲音越提越高,全身皆因氣憤而顫栗。
“難道皇上沒和您說嗎?”我平靜的聲音與她憤怒的聲音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說什麼?”
我移步上前,附在她耳邊,用只有我們兩人聽的到的聲音說道,“小叔子與大嫂有姦情,太后您如何看待?”
只見太后臉色驟然一變,動了動口,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清楚的看見,有幾滴冷汗沿著她的額頭滴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8 22:45:22
驀然泣紅淚
靈水依與連胤的事經過了兩個多月,已經平復下來。但是連城似乎還不能放開,這些日子經常在御書房幾日不曾出來,我也很少見到他,每次來都只是匆匆小坐一會就離開,說是有很多奏摺要批閱。我知道,他無法從連胤的事中抽身而出,是因為太信任這個弟弟了嗎?
原來帝王之家信任與提防竟是相互的,你若提防,壞了兄弟間的感情,你若信任,得到的卻是無情的背叛。曾經我身為公主,每日看著父皇撐著額頭想著該立誰為太子時,我就覺得很奇怪,不就是立個太子嘛,用的著如此費心嗎?但是經過了納蘭一族的奪權我才明白了當時父皇的憂慮,治江山比打江山還要難,尤其在立儲君之位時,竟是如此困難,生怕手足相殘,發生人間慘劇。人人羨慕帝王之家,誰又懂身為皇子的苦呢?
這些日子以來,連城表面依舊如常對我,但是他眼中時時流露的傷是騙不了人的。我不想多問,再次挑起他的傷。
而這些日子我也很少見曦,聽說連城頻頻召他進御書房,似乎在商討些很重要的事。難道是對付祈佑?這麼快……祈佑的朝廷才除去杜丞相,元氣肯定大傷,按理說這個時機確實是對付祈佑的好機會……但是,真有那麼容易嗎?
今日我再踏入儲秀宮,才發覺自己很久沒有再來看納蘭敏了,是從一年前被太后禁足起吧……
可當我推開屋門之時,卻見她病怏怏的躺臥在床榻她,咳嗽聲聲刺耳。我立刻衝到納蘭敏身邊,望著伺候她的那名宮女厲聲道,“怎麼回事?”
“小主她連日來重咳不止,奴婢去請御醫,可是他們看小主不得聖寵,就不肯來醫治。奴才想找辰妃您幫忙,可是當時的您又被禁足,根本見不到您。直到數月前才好了些,可誰知今日又復發,比以往嚴重許多。”她猛的跪下,身子略微有些顫抖。
“你現在就去請御醫,就說是辰妃的命令,不來的話,等著掉腦袋。”我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吩咐著。心中對納蘭敏的擔憂之情更是加重,她……若有事,我如何向祈殞交代?他臨送我們前,千叮嚀萬囑咐,託我好好照顧納蘭敏,我竟沒有做到,讓她病成這個樣子……
我雙手緊握那隻柔軟無力的手道,顫抖著聲音說,“姐姐放心,馬上你就能回家了,祈殞的手上有先帝給他的傳位遺詔,先帝……很聰明對嗎?臨死前都將了祈佑一軍……所以我們取勝的把握很大,很快,你就能回到他身邊,你可以做皇后,可以有你們自己的孩子。”我不斷的給她希望,給她期許,讓她有一個期望堅持下去。
她虛弱的笑著,黯淡無光的眼神有了一絲光彩,“皇后……孩子……”笑過後,卻是一絲絕望,“不,我的身子怕是已經撐不到那一刻了。”
“姐姐不許胡說,你怎會有事呢?”我強扯著笑,撫慰著她。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如果我真的沒命……回到祈殞身邊……”她的淚水頃刻間滾落滿臉,濕了衾枕,看著她我的整個心都揪了起來,“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回去再見祈殞最後一面……”
我的淚水濕了眼眶,硬嚥下酸楚笑道,“只要你的病好起來,我們就回亓國,好嗎?”
她的眼光一亮,“真的嗎?真的可以回去嗎……”
我狠狠的點頭。
“娘娘,御醫來了。”
一聽見御醫的到來,我立刻由床榻邊起身,好讓御醫診脈,也不知是起的太快還是身體不適,眼前一片黑暗,腳下全然站不穩。御醫忙扶住欲倒的我,“娘娘,奴才先為您診脈吧。”
我搖頭,“先為多羅小主診脈。”我找了一張小圓凳坐下,單手撐著略微暈眩的額頭,望御醫為其紅線診脈。
半晌,他收起線,捋著鬍鬚道,“小主的病情因久不得治而積累成疾,再加上她性情沉默寡言,憂鬱而成心病,要治愈有一定難度,奴才覺得還是先解開小主的心病再行醫治。但是……治不治的好就難說了。”
聽到這,我的心稍提的老高,“你說什麼?治不好?”我的眼前突感一片黑暗,險些由椅上摔下,御醫立刻上前扶著我,“娘娘,您臉色很蒼白,奴才還是先為您診診身子再談多羅小主的病情。”
他將紅線繞在我的手腕上,診治許久,臉上由最初的擔憂轉而浮現出笑容,欣喜的大嘆,“娘娘,恭喜您是個喜脈。您可是第一個為皇上懷上龍子的呀,恭喜恭喜……”
我的臉色漸漸僵硬,望著御醫的嘴巴一張一合,腦子突然無法再行運轉。
他說喜脈?我有身孕了?怎麼……可能
我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不可能!”
御醫因我的話錯愕了好一陣子,“娘娘,千真萬確,您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
我仍然不住的搖頭,猶如聽見一個晴天霹靂,“怎麼可能有身孕……我一直服麝香近半年,早已是不孕之身……你一定診錯了。”
御醫再次捻起紅線為我診斷,我屏息望他臉上的表情,呼吸幾欲停止。
良久,御醫抽回紅線,疑惑的盯著我,“娘娘,您的以內根本沒有您所說的麝香存在,何來不孕之說?”
我倏地由凳上彈起,“你胡說!”
御醫立刻跪地而下,“娘娘息怒,奴才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您若是不信,可請再幾名御醫前來診脈……”
我連連後退幾步,“不可能……”雙腿逐漸無力,思想一片混沌。房內突然陷入一片尷尬的氣氛,詭異到連我自己都不敢呼吸,只能緊緊將自己的雙指緊扣,指甲掐入手心,疼痛蔓延。
御醫有些畏懼的喚了一聲,“娘娘……”
我沉默了良久,最後深呼吸一口氣,“本宮懷孕之事,你們不准對任何人提起。”
“這……娘娘有孕是件好事……”御醫急急的脫口而出。
我厲聲打斷,“就按本宮的吩咐做,如敢洩露半句,唯你們是問。”
斷雲連碧草,點點是春色,日暖風拂露,翠袖襯羅衣。我昏昏噩噩的的回到昭陽宮,望處處僚人的景色竟是暗淡無光。
幽草遠遠見我回來,便朝我跑來,口中還大喊著,“主子,皇上等您很久了。”
聽到這,我有片刻的失神,恍惚的後退幾步,欲往回走。
“馥雅。”連城一聲低喚令我止住步伐,我望著連城立在寢宮門檻之內,看著我的眼神那樣認真。淡淡的迴避開,緩步向他走去。
“你怎麼了?臉色如此蒼白。”他擔憂的撫上我的額頭,“幽草,去請曦過來為……”
“不用了。”我急忙打斷。
他擔憂之色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慮之色,“你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累了,休息會就好。你不是還有很多事要忙嗎,不要因我耽誤了國事。”我強顏歡笑的將他往寢宮外推去。
“你是不是怪我這些日子冷落了你,其實……”他著急的想解釋,我卻笑著搖頭,“沒有,我怎麼會怪你呢。我真的只是……累了。”
望著我,他突然沉默了下來,靜靜的盯著我,似乎要把我看透。
我佯裝做沒看見,朝幽草笑道,“幽草,送皇上。”言罷,我也未多做停留,徒步朝寢宮內走去,身後很安靜,我卻始終沒有回頭。腳步聲聲迴盪在空寂的寢宮,微暗的燭火在桌案上搖曳,滴滴紅淚滾落,我便伸手去接。滾燙的紅蠟滴在我的肌膚上,火辣辣的灼痛,我用力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的哭出來。
——沒錯,你這杯所謂的梅花釀,與當年我所飲之香味一模一樣。
——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杯梅花釀內加有麝香!所以那日你見我飲此茶才略有激動之色?
——是。
——對不起。
——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
——沒什麼,只要你幸福開心便好。去尋找屬於自己的人生,能飛多遠便飛多遠,再也不要回來了。
想到曾經的一切,我不禁笑了出聲……
到底是韓冥騙了我,還我是誤會了祈佑?
“主子,你這是在做什麼!”才踏進寢宮的蘭蘭立刻衝到我身邊,一把將我的手由燭台上抽離,忙將凝結於手心的蠟撥區去,再衝外邊大喊,“幽草,快打盆冷水進來。”
看著焦急的蘭蘭,我依舊掛著淡笑,“我沒事,你去請連曦大人過來。”
蘭蘭猶豫片刻,終於是放開我的手,信步跑了出去。
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曦來了。他一見我便要為我把脈,我立刻將手藏在衣袖,“曦,這次我召你過來是想問下,我體內的毒何時能除盡?”
“再過三個月吧,只要你日日服下我為你調配的茶。”
“你的醫術確實高明呀。”我不住的讚嘆一聲,“那你說我的身子有希望懷孕嗎?”
曦奇怪的睇掃我一眼,“當然有希望。”
“是嗎?那為何我與連城同房半年之久,竟不能懷上孩子?”
“你的身子確實太虛弱了,所以比一般女子要難懷一些。待到你的身子好起來,定能為皇上懷上孩子。你無須太擔心。”他細聲安撫著我。
我含笑而點頭,“對了,你初為我把脈之時,有沒有發現我體內潛藏著……麝香?”
“沒有。”他很肯定的搖頭,“你千萬不能亂碰那東西,若誤服了它,就真不能懷孕了。”
“是麼。”我平靜的笑著,藏在衣袖中的手卻在微微顫抖著。
“你的臉色真的很差,讓我為你看看。”
“不用了,曦。以後你無須再來昭陽宮為我診脈了。”
夏雷陣陣,雨卷殘花,滿庭風雨落葉凋疏。孤立迴廊階前望紛飛亂雨濺泥,聲聲敲心。這場雨似乎下了很久,卻始終不肯停。
在雨滴亂彈聲聲間,有人高唱:皇上駕到。
隔著密密麻麻的雨望去,連城在幾位奴才的擁簇之下,打著一把傘而來,即使傘很大,仍舊濕了他的龍袍,泥土沾滿了他的龍靴。
待到他進入廊內,我由袖中取出帕子為他擦拭額發間的殘珠,“這麼大的雨你還來做什麼!”
“相信你聽說了,蘭嬪有了我的骨肉。”他任我在他發間擦拭著。
“恩。”我點點頭,“是好事,皇上該開心。”
他輕笑一聲,“我是很開心。”
看著他臉上的笑,根本沒有笑到眸內,我知道,他想要一個屬於我們之間的孩子。但是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他,我必須先完成一件事,才能對他說。
見我沉默,他說,“剛批閱完奏章,突然想喝一杯你親手泡的雨前茶。”
為他拭乾了發間的殘珠我才收回帕子,“只為喝一口茶嗎?”
“只為一口茶。”他含笑摟著我的肩,“你肯為我泡杯雨前茶嗎?”
我倦倦的靠在他懷中,閉上眼簾,“不論多少杯我都願為你泡,但是……我想求你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他溫潤的聲音傳至我的耳中,暖暖的氣息拂在我的臉上,癢癢的。
“納蘭敏病了,非常嚴重。我希望帶她回亓國見祈殞一面。”我的聲音非常平靜,沒有起伏。卻感覺他的身子一僵,立刻回了句,“不行!”
我睜開眼睛,看著連城肅冷的臉色,心頭一緊,“她怕是快不行了。”
“不行。”依舊是這兩個字,我黯然垂首,望著腳下污泥飛濺,不再說話。
我們之間頓時沉默了下來,過了許久,只聽連城的一聲嘆息,“讓曦同你們前去吧。”
我霍然抬頭仰望他的臉,無奈中帶了絲絲寵溺,“你答應了?”
“現在能為我泡杯雨前茶了嗎?”他執起我的手,將我領進寢宮內。
感受到他溫熱的手心,我的心中湧現出愧疚之情,“你不擔心納蘭敏一去不回頭,將來助祈殞登上皇位後沒有可挾制於他的籌碼?”
“傻瓜。”他半帶苛責半帶愛戀的斥了一句,“相較於這件事,我更擔心的是你。我怕的是,你一去不回頭。”
我的眼眶一熱,“連城,我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不准哭,我最怕你哭了。”他見我的眼淚隨時可能劃落,忙制止我繼續傷感下去,“我相信你,我會等你回來的。”
我笑著轉身走向桌台為他泡茶,淚水卻瀰漫了了整個眼眶,滴入杯水,在澈明的杯中蕩漾出圈圈漣漪。有些事我一定要回去弄清楚,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甘心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8 22:57:57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0-28 23:04 編輯
梅花釀之謎
伴隨著陣陣夏雨,電閃雷鳴,我們乘著馬車再次回到亓國。看著離我們不遠的金陵,我的心竟有著一絲恐慌。兩餘年未再涉足,卻是如此熟悉卻又陌生。如今的我已經二十有二,一晃如夢,自亡國後已經七年之久了,真快!尤記得那時與祈佑的初見……想著想著我不禁苦澀一笑,都是往事了!
一路上,納蘭敏咳嗽陣陣依舊不能止,最嚴重那一次竟咳出了血,觸目驚心。曦一路上為了照顧她的病情走走停停花了十日才抵達亓國,而在這十日內,納蘭敏的病情破天荒的由最初的奄奄一息漸漸好轉,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神中散發著異樣的光彩,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我興高采烈的衝出馬車找到曦,他卻一語不發的走到雨後煙霧瀰漫的小溪邊,我跟了上去,“怎麼了,她的病情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有好轉的跡象?”
他依然不語,默默凝望小溪內清水隨波逐流。
我的心漏跳幾拍,心知他的沉默意味著什麼,急急的上前一步,“她不再咳嗽了,臉色也漸漸紅潤了。”
“看事並不能只看表面。”淡淡的一句話,襯的溪水潺潺之聲更加清晰明朗。
“你是什麼意思?”我的話才落音,胃裡湧現出一股噁心的衝動,我忙捂著嘴乾嘔了。
曦側首望著我,神色如常,只是那對犀眸彷彿能看穿一切。待我平復了噁心的衝動,緩了口氣,朝他笑了笑,“可能水土不服,吃壞了東西吧。”
他不理會我的解釋,冷漠的環視了一會空曠的四周,用緩淡的聲音說了句,“出來吧。”
轉瞬間,七名貌美的女子從天而降,齊齊跪在他面前,異口同聲道,“主子。”
“藍菱,你們一路跟著,似乎有急事?”曦將冷眸投放在為首那位清傲的女子身上,我認出了她,那日在客棧內的白衣女子。我有些傻眼的望著她們七人,江湖中人都是如此神出鬼沒嗎?而且一次七大美女,多招人注目,如果真這樣進金陵,還不讓人給盯上。
那位被稱做藍菱的女子緩緩起身,將手中緊握著的白色信鴿遞給曦,“這個是我們昨夜劫到的信鴿,一直不敢出來與主子見面,是怕您不高興。”
曦不答話,接過信鴿,將綁在鴿子腳邊的紙條取下,才看清內容,原本冷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疑慮。我還在奇怪裡面寫了些什麼時,他已將紙條朝我遞來,我莫名其妙的接過,上面清楚的寫著:辰妃,馥雅公主。
“這是誰發的信鴿?欲飛往何處?”我心中暗潮洶湧,一股不好的預感蔓延著全身。
“誰發的倒不清楚,但是看這鴿子的走向,應該是飛往金陵的。”藍菱說話時並不看我,只是垂首向曦禀報,對我的態度異常冷淡。
“是誰,竟知道我的身份,還要飛鴿傳書給亓國。”我將紙條緊緊撰握在手心,暗自沉思著。這信鴿很有可能是出自昱國,但是知道我身份的只有連城,曦,嵐苑那夜連城還親口對靈水依說出我本是他未婚妻,那就是靈水依也知道了。曦每日與我一起,斷然不可能。連城就更沒有理由做這樣的事了。最有可能的就是靈水依,可她為何要這麼做,這樣做對她有什麼好處?
“好了,你們都退下吧。再過幾里路便是金陵,你們若繼續這樣跟著我,會引起眾人的側目,暴露了身份。”曦不再繼續追問下去,揮揮手示意她們退下。
轉眼間,七名女子如風般消失的無影無踪,獨留下我們二人相對而立。曦蹲下身,揀起腳邊的一顆石子,用力朝清澈的溪水擲去,“這件事,你怎麼看?”
我不說話,等待著他說。而他卻起身,拍了拍略沾於手的泥土,“走吧。納蘭姑娘等的太久了。”
不等我,他自行朝馬車走去。我站在他身後乾瞪眼,我還以為他會發表一番高談闊論呢,沒想到他竟自顧自的走了?難道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是否和我想的一樣呢?
不過這次幸好,信鴿被她們給劫下,若真的飛往亓國那還了得?
黃昏時分,我們抵達了金陵城,那時的納蘭敏已經開始坐立不安了,目光閃爍著熠熠光輝,根本不像一個有病在身的人,我真的很怕她是迴光返照。希望,是她對祈殞的情讓她原本絕望的她振作了起來,或許愛真的很偉大。
“到了,到了。”納蘭敏在馬車內興奮的望著窗外繁華的街道,雙手緊握,眼神有些渙散慌張,亂了方寸,“好久都沒看到他了,不知他近來可好…… ”
“放心吧姐姐,我們早就派人通知祈殞今日會到,他一定在府上等你你呢。回到府中你就能見著他了。”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撫著她。
她漸漸平復了自己內心的慌亂,壓抑著躁動。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天色漸漸暗寒,我們已經抵達楚清王府。由微掩的後門進入,看來他們是早料到我們會從後門進,故掩後門方便我們進入。
涼風徐徐,濛濛月華知,孤影枝搖曳。整個楚清王府如空城,一個人影也看不到。飛絮飄飄,迴廊鉤掛的燈籠內未點燭火,靜的讓人覺得可疑。
“不對勁。”曦一聲未落,陣陣腳步聲迴盪在空寂的庭院當中,火把燃燃印照在我們的臉上,將漆黑的院落照的晃如白晝。數百名官兵將我們三人重重包圍,曦暗自撫上腰間,我知道,他欲拔出纏繞於腰間的軟劍,欲做出奮力一博了。
這時,祈殞被兩名官兵押了出來,他全身被捆綁著,兩把鋒利的刀架在他頸上,隨時可能割斷他的喉嚨。納蘭敏低呼一聲,“王爺!”
“等你們很久了。”冷硬的聲音中夾雜了幾分殺戮血腥之氣,讓人聽了都會有種不寒而栗之感。
我知道,這一次,又輸了。
眾官兵讓出了一條道路,身著金衣便袍的祈佑在韓冥的陪同之下走了出來,他魅冷的目光掃向我們,最後將視線停留在我身上,目光明顯一怔,他是沒有料到今夜我會出現在此吧。
他凝視我許久,終於還是淡淡的收回目光,對著曦道,“怎麼,很驚訝我怎麼會知道你們的計劃?”
“洗耳恭聽。”曦處變不驚的回道。
“納蘭祈殞,朕早就知道他手上有一份遺詔,朕早就知道他有謀反的異心。之所以不動他,正是顧念他是朕的五哥,朕希望給他一條生路。可是他竟不知進退,膽敢勾結昱國來謀奪朕的江山,這點斷然不能容忍。”他的目光中隱隱藏著一絲悲痛,更多卻還是那份與生俱來的冷血殘酷之色。
“你們懂得在朕的后宮安插奸細,難道朕就不懂在你們昱國安插奸細嗎?”將目光由祈殞身上收回,投放在曦身上,“真是不明白,你們在這麼危急的時刻竟還敢亓國。”
果然是昱國有奸細,那個信鴿定是欲傳送給祈佑的,只可惜被我們劫下了。這一切只能怪我,若我不是急著想要回來找韓冥要一個解釋,若不是納蘭敏在此時此刻病入膏肓,我們又怎會陷入此等危機之中呢。我們還是鬥不過祈佑,他……確實是一個天生的王者。
這時,一把劍破空而出,在火光的反射之下刺的我睜不開眼。待到一陣冰涼之感傳在頸間之時,我才睜開了眼睛。曦手中那把鋒利的劍已經架在我的脖子上,他一聲冷笑而望祈佑,“你覺得,是誰輸了這場遊戲?”
“你做什麼。”祈佑臉色肅然一變,盯著他手中那把劍冷聲開口。
“納蘭祈佑,你知道她是誰嗎?”曦的劍加了一份力道,狠狠的抵著我的脖子,“她是我昱國的辰妃,她的肚子裡懷著我大哥的骨肉。”
祈佑盯著我,眼神中有質疑。我卻迴避了他的目光,用我的沉默來表示我的默認。我就覺得奇怪,曦身為御醫,看見我一路上連連害喜的症狀為何不聞不問,原來他只是在裝傻而已。
“既然她是……辰妃,還懷著龍嗣,現在的你是想利用她來威脅朕?”他一聲笑,卻是那麼諷刺,看在我眼中卻是如此刺眼。
“沒錯,她確實是辰妃,但她同樣是你的蒂皇妃,不是嗎?”
我看見祈佑的手緊緊握拳,寒光直逼曦,彷彿隨時可能殺了他,“你要怎麼樣?”
曦毫不在意他眸中之殺氣,竟發出一聲輕笑,“放過納蘭祈殞,納蘭敏,讓我們安全離去。”
“一條命換這麼多條命?”祈佑或許是被他的輕笑引導,竟也發出了一聲冷笑,“朕不信,你敢殺她。”
曦的手再次用力,疼痛蔓延著我的頸項,我看見有滴血沿著刀鋒緩緩劃落,一條醒目的血痕染紅銀白的劍,“那你試試看?”
我靜然不動,卻因疼痛而悶哼一聲,這個曦下手還真是重啊。
“好,你們走。”祈佑立刻下令讓眾人空出一條安全之路供我們離去。納蘭敏衝上前,將祈殞身上的麻繩的解開,扶著他尾隨著曦緩緩離去。
身後一大批官兵緊緊尾隨,祈佑的目光自始至終跟隨在我身上,是矛盾複雜之情。而我卻怔怔的盯著祈佑身後的韓冥,他在迴避。根本不敢看我,他是在心虛嗎?這一切都是他在騙我嗎?
“主子。”曦手下的七大美女及時來到此處接應,一時,我們兩方成了對峙的狀況。
“朕說話算話,你放開她。”祈佑隱隱含著冷意盯著能夠不肯將我放開的曦。
“你放心,我會安全帶他回昱國的。”他勾起邪惡一笑,托起我的身子,翩然飛躍而起,迎著風,我驀然回首而望離我越來越遠的祈佑,心中迷茫。他向來不可一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此次的縱虎歸山他該知道有多麼嚴重的。我的腹中有連城的孩子,他真的認為曦會對我下殺手嗎?祈佑,你真的是個非常難琢磨的人,又或是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呢?
也不知曦帶我行了多少路,來到一處空曠的樹林,祈佑的兵早已沒有踪影,不一會兒,祈殞與納蘭敏在曦的手下帶領也趕到。
明月懸穹天,暗香侵衣襟,我們彼此靜靜的立在原地,呼吸喘氣之聲混雜在一起。我看著神色依舊沉冷的曦良久,猶豫再三才開口,“你何時知道我有身孕的?”
“自那日你問起我麝香之事,之後又不讓我為你診脈,所以我便將此事告知於大哥。聽大哥一番言語,我便猜測你已有孕在身。”
“連城可知我有身孕。”
“知道。”他頓了頓,“那日大哥要放你回亓國,我再三勸阻,他卻始終相信你會回來,他說會在皇宮等你與孩子回來。”
看著曦的唇一張一合,一字一語傳進我耳中,原來他早知道……他早知道我回來的目的何在,卻仍舊要放我回來。我終於能理解他那一句“我怕的是,你一去不回頭”,他既然擔心,又為何放我回來?
“連曦,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我,神情陰黯難測。
我一聲冷笑,暗含著自嘲,後退幾步,“我會自己去找答案的。”
“辰妃!別忘了你的身份,你肚子裡懷著我大哥的骨肉。”他憤怒的扯著我的胳膊,第一次,見曦發怒,我還以為他一輩子都不知氣憤為何物。
“好,你要知道,我全告訴你!”他的聲音絕響在樹林,便隨嘶嘶夏風,格外森然。他的手下都微微變了臉色,錯愕的看著曦。
“我第一次見你,並不是在客棧,而是在亓宮的養心殿,你在我們面前舞了一支鳳舞九天。
或許你不知道,那日我扮演成大哥身邊的手下進入養心殿,我們此去的目的並不僅僅是晉見納蘭祈佑,而是刺殺納蘭祈佑。可是大哥對我說,你就是馥雅公主,是他的未婚妻。為了那次的刺殺我們安排了整整一年,卻因你的出現,大哥取消了。他說,不想你傷心。
半年後,再遇你,你是出逃的皇妃,我將你擄去蕪然山莊,用還你容貌的條件讓你進宮為我刺殺太后。但是殺太后只是一個幌子,我怎會因仇恨殺我一直尊敬的大哥的母親,其實早在大哥救我之時,便原諒了他。我對你說這個謊只為將你送到大哥身邊,待到你真的愛上我的大哥,我便會把真相告訴你。
對,納蘭祈佑一年前剷除杜家後,並沒有立蘇思云為皇后,他的後位始終空著。他一直在等你,等你回到他身邊。但我不能告訴你,若你知道這件事,定然離大哥而去,所以我才撒了這個彌天大謊。 “
當他將一連串的真相說出之時,我卻笑了,“我從來沒想過,你與連城也會騙我。”
“大哥是後來聽你說起祈佑立後才起疑,跑來質問我。那時他才知道真相,你不可以怪他。一切都是我搞出來。”
我用力甩開他始終緊拽著我胳膊的手,調頭便走,曦沒有再阻攔我,只是戾冷的開口,“你若去找納蘭祈佑,我會讓你後悔。”
“有件事,我必須問清楚。”沒有回頭,依舊信步前行,身後再沒一絲聲音,而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我要見韓冥,他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徒步而行,朝韓冥的府上走去,他府上的守衛說是進宮還沒回來,我便坐在他府外石階上坐著等他。相信現在的他是與祈佑在一起商討如何攻打昱國吧,此事已經被揭發,連城是危在旦夕,隨時有動亂的可能。如今的連城身邊是最需要有人陪伴的,只要我解決了韓冥的事,我就該回去了,我承諾過,一定會回去。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人依舊沒來,我雙手抱膝,低頭俯視腳下的螞蟻一步步挪動著尋找糧食,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勤奮,看著它們我也不自覺看出了神。直到一個黑影擋住了我眼前的光,陰鬱籠罩了我整個頭頂。
我仰頭望著韓冥,他正靜靜的俯視著我,月光印照著他的身影,暖暖的金光煥然。時間在那一瞬間的凝聚,我們對視良久,都未有人先開口。
“爺,您回來了。”一名中年男子拉開厚實沉重的大門,必恭必敬的走到韓冥身邊,請他進去。
韓冥看了他一眼,再轉向我,“進去說吧。”
“我只有幾句話,問完我就走。”我由石階上起身,與他相對而站。
韓冥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你問吧。”
“梅花釀裡,是不是根本就沒有麝香?”
“是。”很簡單的一個字的回答,卻讓我覺得好笑而諷刺。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沒想到,你會去昱國,你會成為連城的妃。”他苦笑一聲,眼神依舊是淡淡的迴避,“曾以為,讓你對皇上死心,你便會義無返顧的離開,尋找你心中的夢。我以為那是對你好,卻沒想到,將你推進了仇恨的深淵。”
我的心頭一陣酸楚,百般滋味縈繞心頭,“你只為讓我離開祈佑?”
他的臉色在月光的照耀下異常蒼白,我才發現,這短短兩年間,他的臉上已經浮現出滄桑的痕跡。只見他虛無的笑了笑,更是憔悴,“知道嗎,你幸福便是我最大的期望,可是你並不幸福。我也不知道皇上還會對你用什麼手段,不知道會傷你多深,所以我與姐姐一同撒下了這個彌天大謊。”
他突然將手伸進衣襟之中,掏出一本暗黃帶血的奏摺,最後遞至我面前,“我以為這個謊言可以讓你追尋屬於你的幸福,卻沒想到,讓你如此恨皇上。是我低估了你對皇上的愛,忽略了孩子對母親的重要性。”
我的手腳麻木,腦海中一片空白,顫抖著接過那封奏摺。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封奏摺會再次回到我的手上,胸口窒悶到連喘息都困難,再次凝望裡邊的九個字,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往事,竟依舊刻骨銘心,一刻都不曾淡去。
“我以為,再也沒有機會將它還給你了。潘玉,原諒我又一次的自私。”
知了聲聲絕響,破徹雲霄,襯的四周寂冷淒涼,府門懸掛的燈籠被風吹得輕然四擺。我們二人的影子拉了好長好長,僅是那短暫的沉默,我悠然開口,“忘不了,雪地中曾背我走過那條艱難路途的人。忘不了,在我最淒涼那一刻說要守護我的人。忘不了,在我大婚那日背我上花轎的人。更加忘不了,那個為了讓我尋找自己幸福而撒下善意謊言的人。”
看著他緩緩抬起始終低首垂目的頭,神色渙然。我繼續說,“陷害祈星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所以我不會恨你,更不想祈星的悲劇發生在你身上。”
韓冥的眼中熠熠泛光,似乎閃爍著一曾薄薄的霧氣,我的雙手緊緊捏著奏摺,十指生疼。驀然回首背對著韓冥,“找到了答案,我也該回去了。”
“回連城身邊?”
“我說過,一定會回去的。”將那份奏摺收入懷,淡然笑了笑,才欲提步前行離去,卻發現遠處幽暗之處站著一個黑色身影,我看不清他的臉,卻依稀可辨他的身份。
祈佑!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他又聽了多少。如果麝香之事被他知道了,韓冥將犯有欺君之罪,以祈佑的個性又會如何處置他?不會,如今正逢亂世,內憂外患,他不會對付一個手握重兵,對他江山有足夠影響力的人。
一想到此,我便安心了,放開心頭的焦慮而前行。
祈佑徐步而來,慢慢有陰霾籠罩的黑暗中走出,他的臉上覆蓋著層層肅冷,眸中隱隱有殺氣。卻不知那份殺氣,是對我抑或是韓冥?
“皇上!”韓冥似乎這一刻才發覺祈佑的存在,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擔憂之情。
祈佑的步伐由最初的緩慢而變快,直朝我來,一把拽住我的手腕便將我扯向另一處。我無法掙脫他的箝制,更不願費力去掙脫,有些事,是該解決了。
他帶著我走向黑夜茫茫的小巷,陰暗的小巷時不時發出幾聲老鼠的吱吱聲,還有腐蝕的腥臭之味。隨著他的步伐,跟在他身後而行,他走的很快,我幾乎快跟不上。不時的喘息著,有汗水滲透我的額頭。
終於,他停下了步伐,放開了我的手腕,卻始終背對著我。而我則是輕撫上那隻已經被他捏的酸痛的手腕。
等了許久,他卻始終不發話,只是靜然的背對著我而佇立,如一樽冰雕,一動不動。從何時起,我們竟相對也無言了?
我扯出淡淡的笑容,率先開口,“你帶我來,只是為讓我看著你的背影嗎?”
“你真的要回到連城身邊去?”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再來亓國前一日我就承諾過,一定會回去,而且,我還有他的孩子。”盡量使自己的聲音顯得云淡風清,不把悲涼表現在聲音中。
“既然有了他的孩子,為何又要回來?”
我不語,將視線投放在漆黑的邊緣,尋找黑暗中的角落,孤獨的傷痛。
他倏地回頭,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是因為你根本放不下,你根本不愛他。”
他突然的逼近讓我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恐慌,一步步的後退,最後被他逼到牆角邊緣,我再也無路可退,“他能給我安定。”
“他不能!”祈佑的聲音霍然提高,“不久,我就會對昱國出兵,他如何給你安定?他如何保護你?”
“祈佑,你從來都不曾了解過我,就像我也不曾了解過你。”我無力的癱靠在牆上,終於能正視他的犀瞳,“我追求的不是地位,不是權利,我和連城在一起,並不是因他是皇帝,並不是因他能給我一個妃位,而是他能給我單純的愛與快樂,即使平凡無波也是一份心靈最深的感動。
和他在一起很輕鬆,將他的快樂與憤怒與我共享,我們之間的相處雖然平淡卻安逸融洽,我的心也不會有與你在一起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我與你在一起雖然會有酸澀,甜蜜,幸福,是那樣色彩斑斕,轟轟烈烈,但是你給我的痛卻大過給我的愛。我們幾經波折才走到一起,我知道,這份愛情需要去珍惜,需要理解與維持,可是你從來沒有給過我信任。
和你在一起,我很壓抑。你給我的是封閉的心,給我的永遠是你的背影。你從不把你的心事與我分享,任何事都藏在心中默默承擔。你以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是為了給我幸福,但是你卻從來沒問過,我想不想要? ”
我一口氣將多年隱藏在心的一切脫口而出,他聽完我的話,靜然的盯著我良久,緊繃的身子突然有些鬆弛,卻始終不發一語。我吞下一口夏日沁涼之氣,欲越過他離開,卻被狠狠按回牆角,“今後,我會盡我所能去補償你。”
“我必須回去。”我的聲音異常堅定。
“因為孩子?”
我不答話,靜靜的站著,他也不語,單手撐著我身後的牆。就這樣一直僵持著,他突然重重的吐出一口氣,聲音漸漸由最初的冷硬軟了下來,“我希望你不要走。這個孩子,我會當作……你我親生。”他似乎下了很重的決心,在“你我親生”這四個字上格外認真。
我不敢置信的望著他的瞳,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句話會是由這位天生殘冷無情的祈佑口中聽到的。打算由他的眼中找出此話的真假,但是他的認真與挽留之色,皆是再真不過了。或許,他說這句話時真的下了很大的決心,又或許,這句話只是權宜之策。無論如何,孩子,畢竟是我與連城的。
我輕輕的搖頭,“不可以,連城在等我。”
他雙手緊撰著我的雙肩,“你根本不愛他!”
“那你愛我嗎?”我的一個問題突然問的他啞然,見他怔忪,我又開口,“還是你更愛你的皇位?”緩緩由懷中將韓冥給我的奏摺掏出,擺在他面前,暗自嘲諷的笑道,“潘玉亦兒臣心之所愛。這句話的分量我懂,那一刻你對我的愛已經超越了皇位,你為了我們的愛打算放棄皇位我都懂。可是後來,為什麼會變了呢?只因你是皇帝,你就要扼殺我們的愛,將愛蒙上一層權欲陰謀嗎?”
他將手由陰冷的牆面收回,轉而緊緊握著我的手,看著我手中的奏摺,凝神思考了許久。感受到祈佑手中心的溫度卻是如此冰涼,好像……他的手心一直如此,似乎永遠沒有溫度,永遠都暖不熱。
“如今,你依舊是我心之所愛。”他猛然將我摟入懷中,緊的讓我幾乎喘不過氣。理智告訴我,應該推開他,但是我的心卻不想推開他,或許,這會是最後一次呆在他懷中,享受這最後一刻的寧靜了吧。這瞬間,他對我所做的一切傷害,似乎已經淡去。於他,我似乎永遠做不到狠心!
“對不起,我想為曾經對你所做之事做出一些補償。”他的聲音傳遞在我耳畔,飄飄灑灑的氣息拂過我的臉頰。我輕臉靠在他的臂膀之上,想了許久,“如果你真的想補償什麼,就放我回去吧。將來在亓國與昱國的戰爭中,不論誰勝誰負我都不會為我今日所做的決定而後悔。如今,一統三國,是你的夙願吧。我也覺得三國應該統一,四分五裂,長年的戰爭早讓百姓身心疲憊了,應該有個明君去治理。”
感覺到他的手掌輕輕撫上了我的發,緩緩劃落,“於你,我絕對不會放手。”
話落音,只覺頸項間傳來一陣疼痛,我還沒來的及反映已經意識模糊的倒靠在他的懷中。再意識逐漸被抽離之時,恍惚聽見一個腳步聲傳來,聲音陣陣貫徹淒寂的小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30 22:48:34
傾世皇妃正文第四卷:素綰九闕縈指柔露寒人影將漏殘
韓冥一路尾隨著皇上而進入小巷,在拐角處徘徊不定,不知是否該上前打擾他憂慮的是皇上如果真的要扣留下潘玉,那將會引起一場大亂帶著這樣的心情在原地躊躇著,終於還是下定決心,0,應該勸阻皇,即刻轉出拐角之處,朝前方不遠處的人影徐徐而去,卻見皇上一掌將她打暈見到此情景,韓冥加快了步伐衝上前去,“皇上!”
計佑將倒在自己懷中的馥雅攔腰橫抱而起,冷淡的目光掃向韓冥,“回宮不可以皇上,你不放她回去會挑起戰爭的”韓冥攔住了祈佑欲前的步伐“朕,就是要挑起這場戰爭”他睇望韓冥一眼,神色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與不容抗拒的王者之氣韓冥一驚,霍然望著早已經昏死過去的馥雅,“原來皇上是打算用她來做導火線,引連城先發戰爭可是您不覺得這樣做對她很殘恩嗎?”
“成大事者,必須捨去一些捨不得,這便足帝王”他的目光有些閃爍,樓著馥雅的手收攏幾分,“而且,對於她,我是不會放手的”
韓冥突然單膝跪了下來,“皇上,臣請辭官“你在威脅朕? ”他帶著一聲冷哼件隨著淡笑脫口而出,“難道不想守護你的姐姐了嗎?她勾結朝廷大臣做著私家買賣,將一筆筆非法錢財似春,你以為朕都不知道?朕對她的容恩,皆因你在朝廷立的功,如若你離開了朝廷不再幫助她,可以想想你姐姐會育什麼下場”
韓冥一驚,心中閃過種重複雜的情緒,姐姐的事他確實早就知道,勸過多次,但是她已經不能回頭了他一直留在皇上身邊,為的只是姐姐,只為了保她啊如果他真的辭官那皇上第一個對付的就是姐姐,他不能棄姐姐於不顧,絕對不可以祈佑沒有再看一眼韓冥,徑自越過他,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背對著他緩緩開口,“你的欺君之罪,希望你能戴罪立功”
丟下別有深意的一自話,將自己投身於漫漫長夜之的星空之下涼風拂過韓冥的髮絲,飄飄揚起他知道皇上這句話的意恩,他想必是已經知道我欺騙潘玉茶十有麝香之事吧他緊緊握拳,目光狠狠的盯著黑暗的角落,這就是身在朝廷的無奈若不是姐姐,他想,兩年前自己會帶著潘玉遠離吧如果他不瞻前顧後,就不用刻意說一些謊言去欺騙她他頹廢的起身,緩緩跟上了祈佑的步代,月光的照耀下,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如霜,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他盯著祈佑的背影,無聲一嘆,這輩子,他怕是要捲入這場無休止的戰爭了當他們二人與元榮達成協議後便回到客棧,祈殞才推開卻卻見納蘭敏死氣沉沉的躺在彬涼的地面,一動不動,祈殞的呼吸在那一剎那的靜止猛的回神,衝上前將納蘭敏扶起擁入懷中,“敏敏,敏敏…… ”他一聲聲的呼喚著她,希望能夠叫醒她連曦聞聲而來,盯著已奄奄一息的納蘭敏,悠然開口,“她已快油盡燈枯祈殞回首,狠狠盯著他,“她的病怎會如此嚴重,你不是告訴我,她的病情很穩定嗎'”
“不這樣說,你如何會同意與我前來夏國'”他的聲首如斯冷漠,彷彿天地間沒有任何人能帶動他的情緒,那份冷血,猶如暗夜之魂,“你應該醒了,不要因兒女私情牽拌住自己步伐,我們是做大事的人納蘭姑娘是個識大體的人,她不會怪你的”
“你閉嘴”祈殞怒斥一},眼眶微微泛虹,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他真的不知道,她的病情竟到如此絕境,如果他早知道,絕對不會連日來馬不停蹄的奔波,讓她身心疲累,多年前送她去夏國已使他自責至今而今,他該如何自對這位為了他付出一切,甚至生命的女子'
不知何時,納蘭敏已經悠悠轉醒,舔了舔乾澀的唇,箋道,“他說的對,你是乾大事之人,千萬不魯辜負了我的一番苦心”她一直都知道,祈殞非常想為先帝報仇,不是出於私心,全然是固為對先帝的父子之情她知道,先滴對任何人或許是無情的,但是對這個袁夫人與他的兒子,是疼愛有佳,甚至將他看做比自己的命還重要也正因為有了這樣情,才有了祈估弒帝的一幕吧……如果先帝能多分一些愛給他的孩子,或許就不會有當年的慘劇發生,他們兄弟之間根本不會爭鬥的如此兇殘祈殞盯倚在在自己懷中的女子,竟是如此嬌弱,如此單薄曾經,他怎麼沒有發現,原來她也是一個需要男人悉心疼愛的女人,她也需要自己的關心而他,整日沈浸在母后枉死的悲痛之中,之後又一心想著為父皇報仇,竟忽視了一直默默伴在自己身邊的她納蘭敏驚詫的望著祈殞的眸中斯漸凝聚出水氣,最後聚滿而由眼腳劃落她立刻接住,虛弱的聲音不可置信問,“是我而流?”
祈殞緊緊握著她的手,已無發再言語,只能點頭“原來,你是在乎我的”她原本沉悶難受的心突然得到釋放,臉上的笑格外明媚,可臉色卻在一分又一分的變白變暗沉,血色早已褪盡“傻瓜,我怎麼會不在乎你”祈殞心疼的抱緊她,淚水時不時的劃落在臉頰,可見他對她的用情之深“我一直有個問題……多少年放在心頭卻不敢明言而問……”她的目光漸漸渙離迷茫,聲音也越來越沉,“納蘭名與馥雅誰才是你心第一人?”
祈殞聽到這句話,有那片刻的沉默與猶豫,隨即毫不猶豫的答了三個字,“納蘭敏”
是的,這個問題也糾纏了他多年,仍不能解直到方才看見納蘭敏躺在地面上的那一刻,他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當他聽連曦說起'油盡燈枯',他卻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是那樣強烈他才明白,多年來,一心牽掛之人唯納蘭敏一人之於馥雅公王,永遠只是母妃的一個影子,對她的情,從頭到尾僅僅是單純的迷戀,而非愛戀納蘭敏聽見他異常堅定的回答,心頭被甜蜜灌溉的滿滿的,強忍許久的淚終是無法克制的滾落她緊緊的回擁著祈殞,用細弱紋絲的的聲音說道,“殞,能在有生之年聽見你這句話我死而無憾半生之事……諸多煩憂,感謝有你的愛……君可知……我心……”聲音漸漸被吞噬,唯見納蘭的一張一合,卻再無法吐出一個字來,也沒有任何的聲音發出連曦一步步的退出了房間,千年清冷的臉上覆上了一層淡淡的傷感之色,愛情這兩個字是他終身部不屑觸碰的東西女人,他有,七大手下皆為他的女人,但是愛情,他從來沒有過因為愛上他的人只有三個理由,相貌錢財權勢,這樣的愛情魯來可做什麼在他將門閉上那一刻見到納蘭靜靜的閉上了水眸,臉上掛著安詳的箋容他想,這一刻,她是幸福的權利與愛情往往不能兼得,有取必有捨,正如馥雅,她與納蘭祈估之間正是如此在權利與愛情的衝突之下,又有誰能自持呢'
有時候她會問自己,設計將馥雅推給大哥之舉到底是對是錯?真相大白那一刻,不僅傷了馥雅也傷了大哥到如今他仍然不敢相信,懷著大哥的孩子,她竟然然選擇留在納蘭祈估的身邊,她忘記自己腹中懷著與大哥的孩子嗎?
她似乎忘記了他曾經對她說過的話,若傷害大哥,他一定不會放過她而今,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了大哥,這是絕對不可能原諒的事露寒人影將漏殘昱國連城在御書房內批閱著手中的奏摺,但是思緒卻飄向了遠方,過半個月,他們還是沒回來嗎?或許是他錯了,根本不該放馥雅回去的……不,他一直部相信,她會回來,臨走時她的眼神是那樣堅定,信誓旦旦的告訴他,一定會回來,他也一直部相信她固為她承諾的事,從來部做到了恍惚間,又回想起曾經在夏國第一次見到馥雅,那驚鴻一瞥,至今仍難忘正直臘月冬至,雪壓欺霜,北風呼嘯襲衣袂茫茫雪色,最最陰冷,萬里飛霜霜,滕朧清冷那時的他是下國的丞相,此次奉卞國皇帝之命秘密出使夏國,與夏國皇帝談判,聯手對付強大的亓國,該以什麼條件與之淡判呢?腳輕輕踏過滿地積雪,落痕滿地,一直隨行的小廝口中滿是抱怨“這就是夏國的待客之道?將我們丟在此處,也不派幾個奴才前來伺候著”小廝憤憤不平的嘟喃著連城只是輕箋,笑容中卻多了種含而不露的威嚴,“若派奴才來伺候,不就等於昭告天下,我們下國的陰謀?”低聲提醒道,目光在宮內四處流轉,小廝一聽他此話也恍然大悟,便安靜的隨在他身後不再言語突聞環佩之鏗鏘,馥郁之芬芳,他覓聲而去,單轉兩個迴廊,如曲涇通幽乍時白茫茫一片梅林聞入眼簾,“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足以兄容此刻之盛景,他不自覺走出田廊,呼喊頓然室了一室與貌冰清,芳容窈寬姿態蔥秀,固風飛舞,儼然彩蝶展翅側耳傾聽,林內那位緋衣女子口中輕唱之曲,是《暗香》
舊時月色,算兒番照我,梅邊吹笛喚起玉人,不管清寒與攀摘何遜而今漸老,部忘卻春風詞筆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瑤席江國,正寂寂,嘆年與路遙,夜雪初積翠尊易泣,虹萼無言耿相憶己長璉記曾攜手處,千樹壓西湖寒碧又片片、吹盡也,兒時見得聲音採而不膩,細而清脆,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凝神望這一幕,良久,一曲終罷,但見那名女子淺笑盈盈,掂腳攀折一枝粉梅,放置鼻間輕嗅緩而閉上眼簾,彷彿在享受此梅之香片刻間,她緊握虹梅原地輕轉,步伐逐漸變大,裙擺飛揚,衣袂綻開輕舞,妙不可言他在心中暗想,她是要起舞嗎'
隨著身形的轉動,步子也急如閃電,手中的虹梅劃落,纖柔之腰如細柳擺動,飄揚,流轉,他不禁屏住呼喊感慨在這深官之中竟還能有如此出塵的清麗絕美女子,臉上盡是純美天真,她到底是誰,難道是夏國皇帝的妃嬪?
“朕的公主,如何?”刻意壓低的聲音,似擔心會驚擾了林中起舞的女子“她是皇上您的公主?”輕輕轉身,卑謙的行了個淡禮,眼中閃出驚詫之色更泛著熠熠之光,“朕唯一的公主,馥雅。”說起自己的女兒,他的眸光中盡顯寵溺之色,笑容始終徘徊在嘴角,可見他有多麼疼愛這個公主。
“那麼皇上,我們談筆公平交易吧。”他的余光拉遠,向梅林間依舊飄然起舞的女子望去,“卞夏二國結下邦盟,滅亓之日,就是馥雅公主為我夫人之日。
那時他知道,這是一種很唐突的要求,結盟若要和親,向來是公主嫁於皇上為妃嬪,而他卻只是個丞相。但是,他真的控制不住心中那蠢蠢欲動的情,所以自做主張的定下了這們親事,做了這件逾越之事。回到昱國,他只將此事告知了皇上—人,就連他的母親也未通知。畢竟他去夏國談的是國事,若對人講起和親之事,天下人又會如何看待'
“皇上,蘭嬪求見。”白福的聲音隔著緊閉的朱門在外響起,打斷了他的回憶。他將手中的奏摺放下,清了清喉嚨道,“讓她進來。”
厚重的朱木們被推看,只見蘭嬪芙盈盈的托著銀盤而來,一身雍容的金黃長杉裙,顯得她格外嫵媚高貴。八月初的日頭實在毒辣,才走了一小段路我已經熱的滿頭大汗,汗水由背後溢出浸透了衣裳。一手用絲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另一手小心翼翼的托著銀盤,生怕碗裡邊的湯汁會灑了出來。
待走到連城身邊,將其放下,“皇上,這是臣妾親手為您做的水鎮鴨梨燕窩粥,有降火散熱的功效,夏日炎炎,您還這麼努力批閱著奏章,飲上一口定然能除去身心疲憊。”
連城本不願接下,現在的他確實沒什麼胃口吃這些,但是一想到蘭嬪的腹中懷有他的孩子,使體諒她的苦心,伸手接過,“蘭兒真是有心了。”
當他將第一口送如口中時,水涼爽朗的感覺在口中相翻攪,最後滑入乾燥的喉嚨,直達火熱的胃裡。原本那燥熱的感覺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涼舒爽。
“怎麼樣?皇上……”蘭嬪期待的望著連城,希望他能給一句讚賞,或者一句關懷。看著連城緩緩啟口之時,卻有另一個惠促的聲音傳來,“連大人,您不能進去……”
連曦風塵僕僕的由夏國趕回來,急著當面將事情禀報於大哥,卻被白福這個狗奴才檔在外面。他也不理會他的阻攔,徑自而朝里御書房內走去,“大哥”聲音啞然止住,淡漠的看著蘭嬪,也不說話。
“既然皇上與連大人有事商談,那臣妾先行退下。”蘭嬪勾起清雅之笑,將桌上的空碗收田盤內,蓮步而離去。在白福關上朱們那一刻,裡迫傳來一句,“大哥,我已經與夏國結盟,亓國要對付我們怕是沒那麼容易……”
蘭嬪的兩居之下依舊掛著淡芙,但是目光卻目爍不定,眉頭緊瑣,若有所思的離開了御書房。
而御書房內,連城的臉色很難看,“你沒有將馥雅帶田來?”
“大哥,我在和你說有關昱國生死存亡之事,你竟然還問那個女人?她不回來了,她帶著你的孩子投入納蘭祈佑的懷抱了,你還信誓旦旦的說她一定會回來。”連曦有些惱火的看著他自小就尊敬的大哥,他什麼都好,唯—放不下的就是這段感情。他就不明白了,他身為帝王,要多少女人沒有,為何苦苦執著於一個馥雅'就因為始終得不到她的心,所以他就更加想要征服嗎'
“不,一定是祈佑不讓她回來。”連城自若的笑了笑,他了解馥雅,既然她做過承諾,就不會違背。
連曦有些無奈的看看他的笑容,更肯定了當時將馥雅送到他身邊是個錯誤的決定,大錯特錯的決定!她的到來,讓大哥沉溺於愛情的風花雪夜,她的到來,化解了大哥一直欲對亓夏二國的報復之心,她的到來,讓大哥將使用的注意全投放在她身上。曾經一直不知道紅顏禍水的危害,如此他是真正的見識到了,美人計,確實夠狠“大l哥,我們現在要討論的不是辰妃,而是亓國。此次我們與祈殞的計劃被納蘭祈佑看破,那麼他隨時有可能攻打昱國,我們應該做好完全準備迎戰。”
為何不先發製人,殺他個措手不及'”連城平復了一下心境,由椅上起身,自連曦走去。
連曦一驚,忙道,“大哥,我們要以靜制動啊。若亓國先行出兵,卻無理由,在民心點上就是一個重大的弱點,所以我們只能等。”
他的手輕輕拍搭在連曦的肩膀之上,“這一戰是不可避免的。祈佑扣壓住馥雅雕,只為引我前_去。”
“大哥你既然知道,為何也要……”“馥雅是我的妻於,她懷有我的孩子,你要知道,他們……對我多麼重要。我說過,沒人能將她從我身邊奪走,即使賠上整個江上。”連城的聲音如此堅定,連曦卻木然了,傻傻的站在原地望著他,許九不能言語。
他真的要為了個女人將自己的江山拿出去拼?雖然有夏國的助陣,他們未必會輸,但是……現在的他們只求自保,根本不能硬拼呀。若真硬拼,那將是自敗俱傷,血流成河。與亓國的衝突來的太過突然,百姓、軍隊部未準備好,貿然出兵是蔣之大忌“如果……皇上真的已經決定了,那臣……遵旨便是。”連曦一字一句地道,狠狠咬著牙將話說完,拂袖離去。
連城頹然的掉上桌案,自嘲的笑了笑,連曦說的話他又怎麼不懂呢?確實,他不配做個皇帝,他沒有納蘭祈佑一樣的無情與野心。他只適合做個丞相,這個位置本不該屬於自己的……可自己卻硬要奪了過來。奪過來之後,卻又無力守護這個位置,是多麼可悲之事。
連曦,他有將之謀略,更具備了帝王應有的冷血,所以,他比自己更適合坐這個位置。
他提起筆,抽出一張雪白的紙,緩緩在上面寫下了兒行字。最後將筆置好,取出玉璽,很用力的在上面蓋下了一個方形璽印。
露寒人影將漏殘蘭嬪回到自己的寢宮內,立刻支開了所有的奴才,找出一張小紙條,立刻提筆在上面寫著昱夏二國聯手。再走到懸掛於半樑的籠子旁,裡邊赫然一隻小白鴿在“咕嘟咕嘟”的叫喚著。她取出鴿子,將信綁其腳上,然後放飛了了出去。她緩緩鬆了口氣,全身無力的倒在軟帳內,盯著眩目的紗帳出神。
四年前就被納蘭祈佑隱藏了所有身份安置進昱國皇宮由,她為了能夠得到信任,費盡心機博得太后的歡喜,最後一昭封嬪。她一直都_在秘密監視著昱國的一舉一動,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飛鴿傳書回去,這使是她多年來的任務。
有多少次她都想放棄這個任務,想回家,看看父親母親是否安好。可是她不能,如果她走了,納蘭祈佑是不會放過她的父親母親的。為了家人,她必須忍,她必須一直扮演著刁蠻目中無人的蘭嬪。
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小腹,臉上不禁浮現出安逸甜美的笑,裡面有一個小生命呵,是自己的孩子呀。雖然她對連城沒有愛,但是這個孩子卻是真正存在於身體內的,她會好好保護這個孩子……孩子若出生,自己就不再孤單,就有人能聽她傾訴多年不曾向任何人吐露的心事了。
她緩緩閉上眼簾,腦海中閃現出辰妃的模樣,原來她就是馥雅公主呀,納蘭祈佑心系之人。從最初她就不曾想與她作對,因為看她的眼中總是有那汪汪的憂傷與孤寂淒涼之態,像極了—人獨處時的自己。但是她必須與她作對,田為她是一個刁蠻囂張的蘭嬪呀,她的目的就是攪的這后宮不得安寧。
原本她也不知道直辰妃就是馥雅公主,也算是機緣巧合吧,靈水依皇后被禁於皇后殿,一直與皇后不和的她定是要去'恭賀恭賀'的。卻在與靈水依的相互嘲諷中得知,展妃竟名馥雅,多年前就是連城的未婚妻。那時候地想到納蘭祈佑的飛鴿傳書中有提起,要自己為他留意馥雅公主,沒想到竟然會是她。
當她正陷入自己的沉思之時,只聽見寢宮大門被人—腳踹開,她因驚嚇由寢榻之上彈起,正待朝來人發怒,卻見連曦手中緊握著的鴿子,臉色倏地一變。
連曦帶著幾名侍衛聞進了蘭嬪的寢宮,他冷冷的將手中已被捏死的白鴿丟至她腳邊,蘭嬪冷抽一口氣連連後退,最後,一個腳軟跌坐在地。
“真I沒想到,亓國的奸細也不過如此。”連曦含著殘酷的芙走到蘭嬪身邊俯視若她。
“你怎麼知道的。”她慌亂的田璉著他那噬血的目光,心跳徒然加速。
“原本我也不太肯定是你。在見皇上之前,我曾向宮中奴才們打聽,原來蘭嬪你有養鴿子的嗜好。再一打聽你的身份,竟查無依據。所“我才會故意在你沒走遠之前,將口風透給你,你就迫不及待的要通知你的納蘭祈佑了,你還真個忠心的奸細呀。 ”連曦宛然搖頭嘆息,“可惜了你腹中的孩子,竟要同你陪葬。 ”
一聽到'孩子',蘭嬪立刻摀住自己的小度,連連搖頭,眼淚如珍珠滾落“不要求你不要傷害我的孩子。”
“就憑你一個亓國的奸細也配擁有我大哥的弦於'”連曦朝身後的侍衛使個眼色,兩名侍衛立刻上前按住蘭嬪,另—名侍衛手端—碗墮胎藥朝她走去。
“不要我要見皇上……我要見太后……”蘭嬪哭喊著掙扎,無奈,兩名侍衛按的實在太緊,她根本無力動彈。看著藥一點一點的朝她逼近,她絕望了,難道上天真的要剝奪她唯一的孩於嗎?她太天真了,妄想可以一輩於在昱國做奸細,在昱國將自己的孩於產出,是她太傻了!奸細始終是奸細,怎配奢望擁有幸福呢?
白福公公卻在此刻衝了出來,將欲餵進蘭嬪口中的墮胎藥—揮,狠狠的掉在地上。他喘著氣,拿著一道手諭對著連曦,“皇上有命,蘭嬪雖為敵國之奸細,腹中子於卻無辜,亦是皇家之子,故而網開一面將孩子留下。待到懷胎十月產下龍於,再賜三尺白綾。”
“謝皇上,謝皇上開恩。”蘭嬪聽到這些,原本絕望的臉上覆著一層希望之源,一邊笑一邊流淚的磕頭謝恩。而連曦則是黯然垂首,大哥他實在婦人之仁,繼續這樣下去,昱國怕是會毀於他的手中。算了,既然大哥他已經決定了,他又有何話說呢。但是作為他的弟弟,他一定會全力幫助大哥。
亓國皇陵祈皓與蘇姚再次踏入皇陵之中,跪在母后的墓前,祈皓的臉上出現了歲月流逝的斑駁痕跡,原本俊朗帥氣的臉也因平凡時光而消磨的無一絲王者之氣。他的手輕輕撫上基碑,一寸寸的感受著杜芷希三個子。
“母后,兒臣昨夜夢到您了。您叫我原諒祈佑對你的傷害,您叫我以大哥的身份去陪伴他,您叫我用親情去溫暖他那早已冰凍的心……您真的不怪他嗎?他可是陷害您致死的那個人。我就知道,您疼他始終超過疼愛我,不然您就不捨到天上還不放心祈佑,還掛念著他。”祈皓的聲音有些嘶啞,眼眶紅紅的,每次他來到母后的皇陵都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一年前,祈佑帶著他們一家三口田到金陵,說是讓他們前來拜忌母后,所以他們跟著回來了。可是祈佑卻硬要留下他們,他說,他在這個世平上已經沒有親人了,唯有他這個大哥.他希望自己能留下,能幫他一起將這個江山打理好。他沒有同意,絕對不能同這個陷害母后的人站在同一戰線上。所以,這樣一拖便是整整一年。
“皓,我覺得母后對你們兩從來I沒有偏心過”蘇姚覆上了他那因長年耕種而生出繭子的手,素雅的臉上有那種可“誇人心曠神怡的芙,“從小,你雖然站在風尖浪口,但是你的母后卻一直在保護著你,疼愛著你,給了你全部的愛。
而祈佑呢?從小被母后冷落,不聞不問,雖然受到了保護,卻失去了母愛。
長大了,祈佑親手將你從太子的位置上扯了下來,將母后逼入冷宮,他一直幫著那位'疼愛'他的父皇。到後來卻發現,自己尊敬的父皇竟一直在利用他,而自己痛恨的母親竟用她自己獨特的萬式愛著他,那他又承受了多少呢'
他的一生幾乎在孤單、仇恨、背叛中度過,現在他僅僅剩下你這個親人了……他想為他彌補自己曾經做錯的事,所以他找到了你,他希望你能留下,讓他將自己對虧欠母后的一切還在你身上。你不該拒絕他的,田為你是他的大哥,即使他做錯了再多的事,你仍舊是他的大哥,血農於水啊。你不會不懂的。 ”
祈皓聽著蘇姚那聲聲動情的話語,他的心也軟了下來,矛盾卻依舊充斥著他的心間。是啊,從小祈佑就過著孤單的日子,默默承受著沒有母后疼愛的生活,他一直都能理解他的孤單。多少次他想親口告訴他,其實母后是疼愛他的,她冷落他只是為了保護他。可是母后不許他說,她不想給祈佑壓力,她不想祈佑參合進這場隨時可能丟去性命的皇室鬥爭。
昨夜的夢,母后還告訴自己,原諒祈佑,他是迫不得已才為之,她從來I殳有怪過祈佑對她所做的一切。只因為,他們是母子。既然母后都能原諒他,為何自己不能原諒他呢'
我是他大哥啊,唯一的大哥。 ”他喃喃自語起來,“姚兒,你說的對,血農於水。 ”多年來的心結彷彿突然打開,他用力將蘇姚摟入懷中,“姚兒,謝謝你。謝謝你這2多年來的陪伴,謝謝你跟隨著我過糟糠之日,謝謝你的理解我納蘭祈皓何德何能竟娶到你為妻,三生有幸。 ”
蘇姚倚靠在他的懷中,深深的呼吸著皇陵四周那芬芳之香,眉目間神采熠熠,“那我更要謝謝你,能將我放在心上。你知道,糟糠之日雖苦,但有你陪伴,我甘之如飴。”
“如今我決定在祈佑身邊,彌補母后未給他的愛,你願意伴我一同在此嗎'
“雖然我非常喜歡安靜的生活,但你是我的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咯。”
他們兩人的歡聲芙語充斥著整個皇陵,將原本陰森淒哀的皇陵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暖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30 22:50:37
嫣然淡紅塵
我在養心殿整整呆了十日,莫蘭與心婉經皇上的吩咐寸步不離的看著我,果然啊,她們兩真是聽命於祈佑的。想到曾經莫蘭偷偷的撫摸祈佑,眼底對他那深深的迷戀,想到曾經我手把手教心婉寫詩,她悉心的為我泡著梅花釀。我想,每日—杯的梅花釀是心婉真心實意為我泡的,卻田為韓冥的一個謊言我對她戒備了起來,甚至為了選跑而在她身上下毒。
如今莫蘭與心婉站在我的面前,目光中葉我隱隱有著戒備,只因我的客貌已經不是曾經那張平凡的臉,不再是她們所識的蒂皇妃了。
祈佑為何一定要硬留下我,我的腹中懷著連城的孩子啊,即使他能接受,我也不能接受。我知道,要一個帝王接受自己女人與他人懷的孩子是—件異常痛苦的事,即使他現在接受了,心中水遠都會有一根刺。待到他某一日怒火大發,說不准這個孩子就要成為一個陪葬品,君心難測,況且眼前這個人是祈佑,為了權利能放棄一切的祈佑。
這幾日來我害喜的越來越嚴重,飯菜食不下嚥,看到油膩的東西都會不自覺的噁心嘔吐,非常嚴重。太醫說是我的體質太差所以害喜的症狀尤其嚴重,祈佑每日回養心殿都會要人為我準備—碗酸梅湯,儘管我很想喝,但是我卻沒有動一口,也I沒有同他說過一句話。
“餵,你這個女人怎麼不識好歹呀,我這輩於都I沒見皇上對哪個女人這麼上心過。”莫蘭看著我再次推開的那碗酸梅湯,再也忍受不住怒火朝我吼了過來。
我不語,任她朝我恕吼,或許她忘記自己的身份只是個奴才了吧。
“莫蘭……”心婉覺得她過於衝動,忙攔住衝動的她,“她是主子,不可以放肆。”
“什麼主子,我的主子只有皇上。她肚子裡的孩子還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呢,來歷不明也妄想進宮做主於。”莫蘭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依目漠然以對。
“皇上!”心婉倏地一聲低呼止住了莫蘭的聲音,她也垂首呼了聲,“皇上祈佑邁入大殿,臉上雖是淡然之態,卻蘊藏著隱隱的怒火,“不論她腹中之子是誰的,她仍舊是你們的主子。 ”
兩人異口同聲同道,“是。”但我卻見莫蘭起伏的胸口,明顯在強壓著怒火,那神色是妒忌。我一直都知道,莫蘭是如此喜歡祈佑。
祈佑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然後走到我身邊,望著一口未動的酸梅湯,“聽說這幾日你根本沒吃什麼東西。”他於我對面坐下,深邃的瞳緊緊的注視著我,為了孩子,你也應該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
我不答話,依舊遙望窗外的大雁於穹天盤旋,那是自由。原來自由對我來說竟是如此可望而不可及我知道,你在怪我囚了你。 ”祈佑的話語伴隨著大雁的啼嘶而響起,“對不起,我是真的想留你在身邊。 ”
“放我走……”這寫天來我第一次開口同他說話,而這三個字也是我連日來最想說的話。但我知道,他不會放我走。否則就不會有數日前將我打暈,囚於養心殿。
“七日。到時候,要走要留,我都尊重你的意願。”
七日為何是七日,他這是想要做什麼?難道又想到什麼計劃,利用我來時付連城還是鞏固自己的皇權?
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他露出淡淡的苦澀,我只是單純的想要彌補你,僅此而已。 ”
襟袂飄然,渺茫紫雲邊。闌干云如藹,鶯花嬌如滴.我與祈佑相對而乘著一萬小舟,他親自執漿遷舟湖上,碧水劃出漣漪,深深淺淺的朝遠萬蔓建,水聲潺潺。
昨日,我答應了他的'七日',只是七日而已,一轉眼便過去。希望他能說話算話,到時候真的能放我離開.而今他領著我來到養心殿後的幽寂小湖,四處悲愴淒涼,荒蕪人跡。他卻獨自帶我乘舟而去,我心中奇怪也未問明所“。
驕陽傾灑在我們身上,略感燥熱,一直划漿的他額上滲有汗水,我很想為他拭去那滴滴汗珠。可是,我始終未有動作。今時不同往日了,我與他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終於,我們到達了對岸,他一手牽著我,另一手指著前萬,“馥雅,這七日我們就住那。”
順著他所指而望,在密密麻麻的叢林間有一處小竹屋聳立其間,我有些詫異。這荒蕪的地萬怎會別有洞天藏著一處竹屋?
我知道,你想過普通的日子。兩年前我就吩咐奴才秘密在此修葺一處小居,打算給你一個驚喜。還未修建完成,你卻離去而去。 ”他伴著我朝那條唯一能通往竹屋的花石小階走去。我的目光不斷遙巡著四周的一切,淺紅深綠,暖香濃濃。楊柳參差,堪憐許。這裡,是為了我而修建的?
“這七日,不問朝政,只有我與你。”
他的話音萬罷,我的步伐一頓,心頭湧現出一陣酸澀,眼旺的水氣開始瀰漫。 '我與你',曾經,我一直在期望,如有昭一日唯有我與他,那將會是我此生最快樂之事。而今,這份奢望,他要幫我實現了嗎'如果真的可以,我便可以沒有有遺憾的田到連城身邊了。
“你是皇帝,怎能在此七日不問朝政'”我哽咽的開問,淚水已經模糊了我的視線。
“朝建之事自有大哥代為處理。”
大哥?納蘭祈皓嗎。他們兩兄弟終於能夠和好了,我真心為祈佑感到高興,從此他將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了,他還有個親人,他的大哥。
我們走進小座,裡邊格外雅緻,清新的芬芳伴隨著野草的味道,讓我心頭暢快,這……就是自由的味道。
我緊緊田握著他的手,“長生殷,為何給地。”
他一愣,側首睇著我,眸中竟閃爍著笑意。我才發覺問了不該問的問題,尷尬的迴避著。
“初見她,聞她妙音之曲,我錯將她當你,有些失態。後來,我覺得那日她的出現彷彿刻意安排,使秘密派人調查她,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原採她的身份都是假的,她是昱國派來的人。之所以對她那麼好,只為降低她的戒心,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些什麼。”他說話時的神情異常愉悅,臉上保持著笑。
聽到他說這句話,我的心寬鬆下了一口氣,壓抑在心的悶氣—掃而空。我又問,“那日,為何攜她同往夏國?”
“你怎會知道'”神情一怔,蹙眉望我,最後恍然,“難道那一家三口那個婦人是你!”
我被他的表情逗笑,點頭承認了。
他一把將我擁入懷中,狠狠的摟著我,我應該想到的……”他在我耳邊喃喃一番,“那年突然想起,你父皇母后的忌日快到,你流落在外,或許會去拜祭,於是我使去了……我怎麼沒想到,那個婦人會是你……如果當時我認出了你,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樣了? ”
深深的呼吸著他衣襟間的龍延薰香,整個臉埋進他的肩窩,淚水早已傾灑了他一衣,濕了他的龍袍。他真是去找我的……如果不是見他將長生殿賜給蘇思云,如果不是見他攜蘇思云來夏國,我又怎會誤會他的變心,我又怎會胡亂信了曦的話,最後接受了連城的愛。
“如果沒有韓冥的那句謊言,我絕對不會有那麼堅定離開你的信念。你一次一次的利用了我,我都能找到理由說服自己原諒你,可惟獨麝香這件事……你知道,我多想擁有一個屬於我們之間的孩子,可是你卻剝奪了我做母親的權利。當我得知自己懷孕,得知體內根本沒有麝香,我的所有計劃都被打亂。”我顫抖著聲音,任淚水宣洩在他的龍袍之上,“原來最傻的那個人是我……頭一次,我如此痛恨自己。”
只覺祈佑的身子也在微微的顫抖著,但他的雙手卻在安撫著我,輕拍我的脊背,“對不起,是我不好,才不能讓你對我有足夠的信任。”
我們之間終於沒再言語,只是靜靜的相擁著。那一刻我是矛盾複雜的,心中竟隱隱想與他永遠在—起,但是理智與良心卻告訴我,不可以……這樣對連城不公平,對孩子也不公平。所以,我會好好享受這七日,帶著亓國最快樂的回憶而離開。
終於,我平復了內心的暗潮湧動,輕輕的從他懷抱中掙脫,擦了擦眼角的淚痕,“這小屋這麼久沒人打掃,好多灰塵……如果我們這七日都要呆在這,應該好好打哩一番了。”
說動手便動手,我們兩—人打水,—人打掃。這看似不大的小屋,打掃起來卻頗為費勁。直到碧水將落日吞沒,我們才汗水淋漓的將這個小屋打掃完畢。
葬梅宛然嘆
這兩日我們相處的非常和諧,就像舉案齊眉。雖然這四個字很不適合形蓉觀在的我們,但是我仍然想用這四個字。這兩日我與他相處的異常平淡,卻很輕鬆,不像曾經與他在—起時,看不透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壓抑也一掃而空,取自代之的是安逸,舒心.這兩日除了有奴才每日從對岸送膳食,其他時間根本無人敢來打擾,就連隨身的侍衛也沒有一個,彷彿真的只是我與他。
剛用完膳,我們使並肩坐在屋前竹階上,掉頭仰望漆黑的夜空,竟沒有明月,也無星爍。彷彿即將要有一場暴風雨,空氣間有些室悶。時不時還有蚊蟲在耳邊飛來飛去的嗡嗡直叫,祈佑的巴掌一晚上就I沒停歇過,直在幫我打著身邊圍著的蚊蟲。
我笑望他的舉動,取芙道,“打蚊子。想必你一輩於都沒做過這樣的事吧,皇上?”
他仍然不停手中的動作,“原來這就是平民百姓的生活。”
見他頗有感慨,我不禁問,“覺得苦嗎?”
“苦。”他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很認真的回答著我,“但是,這份苦卻讓我明白了—件事,原來幸福竟是這樣簡單就能得到。”
“是呀,幸福有時只需要你—伸手便抓住,一彎腰便能拾得。可是有些人偏偏不願意伸—伸手,彎一彎腰。”我將視線由他身上收田,舉頭望暗夜之空。
他卻伸手將我仰著頭撥向他,正對上他那時柔情似水的目光,我突然有種想要逃的衝動,很怕再次陷入他的柔情之中。正想要逃開之時,他的那熾熱的唇已經覆了上來,我連連將頭後仰,他伸手固定著我的後腦勺,濡濕的唇吻輾轉反复的深入纏綿。
在他霸道卻不失溫柔的吻下,我漸漸進失了自己,不住的回應著他的吻。溫熱的掌心隔著衣襟撫摸著我的酥胸,我雙手漸漸攀上他的頸項,低低的呻吟聲由唇齒間傳出,似乎更引發了他的熱情,吻不斷的加深加重,彷彿要將我所有的呼吸抽走當他手緩鹱地解開我素衣上的盤扣,一股噁心的感覺衝上咽喉,我立刻推開了他,將臉轉向另一邊不住的干嘔著。他立刻順著我的背,微撫慰害喜帶來的不適。背對著他,我仍舊能聽見他未緩和而下的喘息聲,讓我想到方才的一幕。若不是因害喜讓我推開了他,我想……那將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
待到我慢慢緩和了嘔吐的症狀,他才擔憂的問,“好些了嗎?”
我不看他,立刻由竹階上起身轉入屋中,他卻在我離開那一刻拉住了我的手,“馥雅,我會將這個孩子當作我們的孩子,你相信我。”
我緩緩閉上了眼簾,腦海中閃過無數張連城的臉,他說【我相信你,我會等你田來。一想到這,我的內心不再掙扎,睜開雙目,很平靜的說,“但是,我卻不能。”
沒有看他此刻到底是什麼表情,將自己的手由他手中掙脫,轉而進入了小屋,獨留下祈佑—人生在竹階上。夏蟲聲聲啼喚,似乎吟出了此刻的悲涼。
次日,天未破曉我便起床,因為聞到了陣陣茉莉花香飄來,我突然想到曾經心婉為我泡的梅花釀,或許我採集一些露水可以將它按步就班,成為茉莉花釀。
我想,為祈佑泡—杯荼,好像,我還從來沒有未他泡過荼呢。
我拉開木門,一眼望去,竹階前祈佑正雙手抱膝,頭深深的埋在膝蓋間閉目而憩。難道他一晚上都I沒進屋?我立刻上前蹲下身於將他搖醒,“祈佑,醒醒。
他緩緩抬頭,睜開那惺忪的眼眸,目光迷茫毫無交集,像個……孩子。
“怎麼了?”他似乎還沒意識到此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沉入屬於自己的思緒中。
看著他眼睛中隱隱有著血絲,我連忙道,“你在這睡了一夜?要不要進去再補個眠?”
“不用了。”他原本悝忪迷離的目光漸漸緩和,依稀是平常那犀利深逮的炯炯眼神。我有些失望,始終只有那一瞬間的單純啊,醒來又是一個令人畏懼的帝王啊。
“你怎2就在外面睡了?”
“想了些事,不知不覺就睡了吧。”
“奴才給皇上請安。”徐公公不知何時已領著兩名奴才來到我們面前,畢恭畢敬的朝祈佑行了個大禮,“奴才按皇上吩咐將這兩株上好的梅種給您尋來了。
“放那吧。你們可以退下了。”祈佑整了整衣襟由竹階上起身,漠然的看著他們。
徐公公用眼神示意身後兩個奴才將梅放下,他又恭謙的說道,“皇上,您已經四日未上早朝了,朝廷大臣皆開始議論紛紛……“朕不認為四日不上早朝就會引起朝建的大亂,況且朕已將朝中之事交給禮親王代為處理。 ”祈佑的聲音有些冷'凜。我看著祈佑那線條分明的側臉,禮親王是祈皓吧,他已經願意回到朝廷幫助祈佑了嗎?那麼,祈佑的身邊就不會再孤單下去了,因為有了這個大哥……以我曾經認識的祈皓來看,他會成為一個好大哥的。兄弟並肩作戰,這樣,我也就能放心了。
“皇上,蘇貴人這些日於一直吵鬧著要見您說是大皇於整日來大哭不止。”徐公公繼續說道。
“請個御醫為他看看就行了。好了,退下吧。”祈佑的目光中隱隱閃過不耐之色。
“是。”徐公公也看出了他的不耐之色,很識趣的見好就收,小步恭敬的退了下去。
看著他們遠遁而去的身影,我緊緊捏著手中的瓷瓶問,“蘇責人為你產下了大皇子嗎?那你為何不晉封她……”
“她身為昱國派采的奸細,朕給她一個貴人的身份已是破格。她就不該妄想再次攀登高位,自己的孩子封王封太子。”話語中無不克斥著無情冷漠,原採他對蘇思云也不過如此。難道在他眼中,女人要是I沒有利用價值後,他就會—腳踢開嗎?
從雲珠到溫靜若,由尹晶到蘇思云,都是祈佑寵愛的女人,可是當她們的價值不再有之時,下場又會是什麼呢?而我,從來不認為自己在祈佑身邊是特別的,因為他也曾利用我,也曾將我踢趕出局。
我感覺到他不想談這些,使不打算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於是指著安靜的躺在地面上的兩枝梅種,“你弄兩枝梅種來做什麼?不會是要種吧? ”
他的臉色因我的問話而緩和下來,“你才對了。”他朝兩株梅種走去,將其捧起,“去屋裡拿鏟子鋤頭,跟著我來。”
聽他的吩咐,我跑到屋裡取出鏟子鋤頭,跟隨著他朝那片茫茫草叢走去。我們選了一塊土地肥沃適合種植的地萬,費了大半天的工夫才將梅種好。
這時的我已經累的直不起腰了,倦倦的埋坐在軟軟的草叢中,夏日晨風徐徐吹來,格外涼爽。現在我的身於根本不能運動過量,容易疲勞。或許是因我體內的毒還未完全清除,又或許是因我的腹中懷著一個孩子。
祈佑用鏟子支撐著自己的身子,臉上、衣上、手上滿是泥土,有些兒狼狽,卻未將他與生俱來的王者氣息掩蓋.他俯視著我問,“你說這兩株梅什麼時候才會長大,開出粉嫩的梅花。”
我歪著頭想了一想,“四五六七年吧。”確實不知到底多少年才能長大,使一下說了好些數字。
他錯愕中帶著兒分無奈,“那四五六七年後,你再陪我—起採看?”
我黯然垂首也不回話,四五六七年,不可能……我一定要田到連城身邊的。
現在的我能看著這株梅成長也不過四五六七天罷了。
他將鏟於丟棄,與我並肩埋身於漫漫綠叢之中,“馥雅,我只想彌補當年對你利用所造成的傷害。我會盡我所能給你我擁有的一切,你還是不能原諒我嗎?
“其實……我早就不怪你了。”這句話是真,就連我自己都不知何時已將他對我的傷害淡忘。是這幾日的相處?又或是得知他根本沒對我下麝香?還是選擇徹底離開他那一刻?
我希望你能留下。 ”
我撫上自己的小腹,“在這裡,有一個小生命即將出生。他需要母親,更需要父親。”
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不再言語。我的手指撥弄著地上的泥土,“這些日子你確實對我非常好,我也找到了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與你平凡的在—起,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天。但是我很怕,在你面前我就像個白痴,傻傻的被你算計在你的計劃當中而不自長請你告訴我,這次是不是你又一次的利用?”
他反問道,“想用真心,將你留下,這算不算利用?”
輕風徐徐襲襟,叢草漫漫稀疏,我們相對再無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30 22:52:46
七日鎖情劫
第六日,一陣電閃雷鳴將我由睡夢中驚醒,連日來的沉悶之氣是要散了,這場大雨熬了三日終於是要下了。我下床將敞開的窗閉好,免得大雨無情的催打進來。再躺回床上卻怎麼也無法入睡,閉目聆聽窗外嘩嘩大雨侵襲之聲,好快呀,誇天已經是第六日了。還有明天最後一日了,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突然,我想起了幾日前所種的梅,它怎能承受這大雨的侵襲?一想到這,我使由床上躥了起身,拿起一把傘就衝了出去。但是門才拉開我就停住了步伐,在飛濺的大雨之聲中我隱隱聽見裡邊夾雜著對話聲。我偷偷朝外望去,竹屋前的屋簷之下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祈佑,另一個是……我仔細瞧了許久才認出,是蘇景宏將軍。
“皇上,現在昱夏二國聯手對付我國,而冥衣侯多日前已至前線與之交戰,您此刻應該坐鎮朝建穩定上下~,而不是呆在此處與-名女子風花雪夜?”蘇景宏聲聲指責,絲毫不畏他為皇上。
“朕自有打算。”聲音沉鬱,看不出情緒所在,“如今戰況如何?”
“兩軍實力相當,臣想現在去助冥衣侯-臂之力,這樣咱們的勝算比較大。”蘇景宏有些著急的想清旨速速增援。
“過兩日吧,朕與你回去。”
“什麼?皇上您也要學昱國皇帝一般御駕親征嗎?那可是-件很危險的事,臣不能讓您冒這個險啊。”
“昱夏二國就算聯手,朕也不會怕。兩國貿然聯手,軍隊間根本毫無準備,而且兩軍將士第-聯手,很難有默契能無間配合?”祈佑細細的分析著,好像在此不問朝政呆了六日絲毫未減弱他此刻的理智。
“既然皇上決定了,那臣誓死追隨便是。”
我輕輕的退回了屋,小心的關上了竹木門,回想著他們所說的話,這場戰爭終於要開始了嗎?連城親征……一個皇帝離宮親征,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該如何是好?這幾天已經在開戰,祈佑竟沒有一絲緊張之色,處變不驚的陪著我不問朝政。他真的那麼有把握嗎'這次可是昱夏聯手呀我這是在擔心祈佑嗎?祈佑的對手可是連城,我孩子的父親呀,我竟然擔心他……從什麼時候我的心寬如此矛盾了?我的心砰砰一陣加速,就連手中的紙傘都險些拿不住。
只剩一天了,就一天而已,我就能回到連城身邊,我會與他並肩作戰,不管誰勝誰負。
我將紙傘放了回去,安靜的躺回床上,有夾雜著泥土的草腥昧由窗戶的小目中傳至我的鼻間,我翻覆著身子,一閉上眼睛我的腦海中就會閃過那種种血腥的場面。冷汗不斷的由脊背、額頭滲了出來,我一直勸說自己,這場戰爭是不可避免的“叩叩叩!”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擾了我的思緒,“馥雅。”
是祈佑的聲音!我翻f身下床將門拉開,看著神色依舊的祈佑,我也保持著我一貫的表情問,“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雨很大……我怕數日前的梅會被最雨淹死,那我們的努力就自費了。”
我很詫異,他竟會這麼細心,現在的他似乎與曾經的他真的很不一樣,或許是沒有了帝王身份的束縛吧,所以才能如此安靜的陪著我,用他的真心來珍惜這份感情。可是七日的時間終究是要過去的,瞬間的消逝如曇花萎落,我的心會痛,但是它卻給了我最美好的田憶。
“對哦,我都忘記了。”我裝作剛睡醒朦朧的樣子,輕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衝進座裡拿走傘,“快走,我們去看看梅……我可是希望四五六七年後能長大成為梅樹呢。”
夜闌風雨雷電照穹天,水光瀲艷煙柳晚來急,當我們兩跑到那時,那細弱的梅已經被風雨吹折,有一枝已破土而出。我連忙上前將梅扶正,用手將其種植回去。雨水漸濕了我們的裙擺,靴早已被泥土覆蓋,水窪中的水浸濕了我的鞋。
祈佑陪我一齊頓在梅樹旁,為我打著傘,防我淋濕。可他的整個身於卻已露在外面,雨水將他淡黃的單衣打濕,雨珠如簾般由他的額頭侵襲而下。
經過一番努力,我終於將這梅重新種植好,措甲裡已經覆滿了深深的泥土,我拿著袖角擦了擦額上的汗與水,帶著笑容鬆了口氣,幸好你叫醒我呀,否則我們的心血都白費了。 ”
祈佑深深的注視著我,也不說話,目光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緒。他伸出手接了幾滴雨水,然後為我擦了擦右頰,“真臟。”
我乾笑一聲,將紙傘朝他推近一些,我們真傻,幹麻只帶一把傘。 ”
他也隨著我而笑了出聲,“這,就是幸福吧。”
“祈佑,我跟你說哦,以後每年都要來這看一次。”我指著這兩株梅,很認我會的。 ”他很認真的點點頭,又說,“其實我有好多問題想要問你,今天,你能為我解答嗎'”
“記得我們初次見面嗎'我要與你談一筆交易,你毫不猶豫的點頭應允,那時我以為你的心中存在在無數的仇恨。可是到一年後你進宮,我才發現,你根本不想報仇,那你當初為何要答應我,為何要幫我?”
“如果……我說是為了你,你信嗎?”現在說起來,連我自已都不相信,曾經怎麼會傻傻的為了才見幾面的男人放棄自己的終身幸福,而選擇進宮幫他呢?
“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著你,你那溫暖的笑,似乎融入我的心間。又或者是與你短暫的相處,你內心的孤獨牽引著我想要陪在你身邊,想讓你覺得自已不再是孤獨的。”
他疑惑的眸中閃耀著我從未見過的光芒,只見他微微啟口道,“馥雅,或許我們都是同一類人。孤獨且自私。”
他竟當著我的面承認自己自私?還把B我牽扯進去了,我又一次被也逗笑了,“是呀,我們都是自私的,你為皇位,我為複國,在不自知的情況下傷了他人也傷了自己。 ”
大雨嘩嘩的將我們的聲音沖散了一些我們的聲音,顯得格外飄渺。我伸出手為他拭了拭額頭上的殘珠,“你與杜莞大婚那日……你竟跑到攬月樓告訴我,你要放棄計劃,那時我還以為聽到了天萬夜談,一向將皇位如此看重的你,是為了了我要放棄。”待我為他擦拭完額上的水珠之後,收回手,措尖輕輕觸碰著帶著水滴的枝幹。
為何後來你要走?而不是陪著我與父皇對抗'如果你I沒有走的話,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聲音中帶著遺憾與責備。
我一直認為,你若為帝,會是個非常好的皇帝,能給天下帶來安定。但是讓我萬萬I沒想到的是,先帝竟然計中有計,如果我早知道,或許……他就算要殺了我,我也不會離開的。 ”我看他正瑣眉深思著什麼,我了然一笑,“一切都是往事了……我們已經不能回到從前了。曾經的就讓過去好嗎? ”
我的話說完,卻又是一陣沉默,這陣子,我們似乎經常聊著聊著就突然沉默而下。密雨如散絲,嘩嘩的將我們半個身於打濕,兩株梅種在我們之間被好好的護著,這是我與他親手種植的,也是唯一屬於我們兩人的東西,“後的我會一直掛念的。
七日就像一陣風,飄然使逝,我依依不捨的與他乘上了小舟,遷湖而歸。碧秋煙微,幻渺幽靜,瀾瀾之水,紅漾碧虛。這七日,是我人生中過的最開心的七日,即使最後會傷了自己,我也無撼。
記得在返湖那短短一刻鐘的時間,他只對我說了一句話,“馥雅,我知道你還是愛著我的,就像我一直都_在愛著你。”
那時的我已經不知道該回些什麼,只是凝眸而望湖面,看著我們水中的倒影出了神,良久我才開口問,“你真的會放我離開?”昨天我想了一夜,總覺得祈佑不會那麼簡單放我走,因為如今的我是一個非常好的籌碼,若用我之腹中之於來威脅連城他會選擇利用我嗎?
我想,如果我是他,我也會選擇利用的。因為,這是關係著自己江山安定的大事,若他真的要利用,也無可厚非我會親自將你送到他身邊。 ”他的聲音異常堅定,我也不再猜測他下一步想要做些什麼,只是笑著伸手淺進了水里,冰涼的感覺侵襲著我的手心,心頭也漸漸舒暢了。
接近岸邊之時,我看見了蘇景宏與祈皓佇王在岸邊,迎接著祈佑的歸來。我知道,一切都結束了,從現在開始,他是亓國的皇帝,我是昱國的辰妃。只希望這次的他不要再讓我失望,我很怕再次被他利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30 22:57:11
烽火連硝煙
荒煙外,號角連天,城郭聳立,硝煙瀰漫。當我隨著祈佑的大軍來到兩軍對壘的主力軍帳時,我看見了韓冥,他似乎因連日的征戰消瘦了好幾圈,眼中覆滿了血絲。聽說這場戰爭已經持續了十日,兩軍實力相當,傷亡人數也差不多,如今好像是在打持久戰,誰能堅待的更九一些,誰就是勝利一方。
“昱國怎會和夏國聯手的'”祈佑漸步走到軍帳主位而坐,拿起擺放著的兵力分佈圖觀察良九,手措握拳,輕敲著桌面,似乎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裡邊一片沉默,在場諸位將士都沒人答話,我接受到蘇景宏那戒備的眼神,原採他們都_在防我!我悻悻的笑了笑,識趣了揭開簾帳出去了。
雲鎖斷岩,陣雲神州,海海騰沸,山山動搖。四周瀰漫著血腥的味道,我徒步走到軍長外的山巔迫緣,俯望那一片片山川之下的具具殘骸,那都是一條條人命呀風霆迅,動北陬,戰爭帶來的是妻離子散,動亂來的是百姓衣食無著。
亓國所在位置很佔優勢,他們處於山巔高峰,敵軍的一舉一動皆收眼底,居高臨下從人的心理上來說是一種有利的,卻是的易守難攻。所以兩軍的對壘才會持久抗爭著而,任何一方都不敢輕易動手,倘若動手,兩敗俱傷。我想此次昱夏二國的聯合也是逼不得以,只為自保吧。我想若要自保,應該不成問題,主要是取決於祈佑滅昱的心到底有多麼強烈。
突然之間我想起了曾經所做的一切,頭一次對自己一直復國的信念開始有了懷疑二皇叔奪我父位之時,已經血濺甘泉宮,喪了一條又一條的人命,而今我又想著復國,那將又是一場殺戮,又將是血流成河就算真的複國了,該如何處置二皇叔呢'是殺是留?他的子女們是否又因我挑起的這場戰爭而恨我呢?若他們如我,也時時刻刻的算計著如何為他們的父皇報仇,那這場鬥爭將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恩怨何時又能了結呢'
是不是,我做錯了?我一直所堅持的到底仇恨,似乎已經蒙蔽7自已的心,為了—已私慾竟然想將百姓們推入萬劫不復!曾經的那個馥雅公主到哪裡去了?
她追求的只是一個平淡的生活,從什麼時候開始,仇恨竟扼殺了我僅存的純真呢連城,現在的你是{在怪我有有遵從諾言而惱怒,我只希望這場戰爭能夠快快結束你能平安度過這危機,希望我們再見之時,你能聽我對你的解釋“父皇,母后,原諒馥雅又一次放棄了復國”伴隨著滾滾風聲,我對著蒼穹呢喃一句, “我不要復國了,我不要生靈塗炭,我不魯血腥殺戮,或許父皇母您會覺得我糯弱,您會覺得我太過仁慈但是你們會知道,那一條一條都是人命,都是母親十月懷胎而生,況……至今為止我都沒有聽見有人傳言二皇叔不是個好皇帝,更沒有聽到夏國百姓的怨聲栽道足已見得,二皇叔一直在好好打理夏國,他的錯,只是弒君奪位如唐玄宗,弒兄奪位,i是為人所不齒,可是他的功卻掩了他的過,他開創了前所未有大唐盛世,貞觀之治”
“你終十能放下仇恨了嗎”韓冥欽佩的聲首接下了我這句話我驀然田首而凝望著一身銀甲銀盔的他朝我信步而來,怎麼,這麼快就商討完了軍情嗎?
“我依稀記得你說過'誰說女兒就不能為國出力而報效朝廷?並不是天下紅顏皆如妲己媚王,喜妹亂官,我潘玉要做做做被唐太宗尊之為師的長孫皇后!'
那時候我覺得你是我見過最有大氣的女子,對你的關注不自覺多了幾分”待到與我自對自之時他才停住步伐,多日的征戰他已經更顯滄桑7,我卻不知該用什表情來自對他他繼續娓娓而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考慮何謂'大愛',剛才聽你一席話,才真正懂得,大愛不是悲天憫人,大愛不是一統天下,大愛不是忠心0侍主大愛是屏去心0之仇恨,大愛是心0系天下百姓臣民,大愛是為從苦中尋找誡命真理如今的你,做到7”
“不要把我誇的好像是個救世主,我真的做錯了很多很多”
“就怕你明知自己做錯,卻依然我行我素”他沉默了許九,將目光投放至我的小腹,“裡自有個孩子,是這個孩子讓你懂得了一切吧”
“是的,我一直都想擁有一個孩子,與祈估的孩子……但是冥冥中卻注定我不能與他有孩子”我苦澀一笑,田首睥睨菸苗迷茫的一片,如此荒涼“看的出來,你還是放不下皇上,為何不留下呢”
“你方才也說7,大愛而大愛中也包括責任,我不能如此自私,不顧他人感受”
雲屯壁壘,丕振聲靈,韓冥上前一步,與我同望穹天,有蒼鷹飛過,一聲嘶鳴“你可知,皇上之前將你打暈囚入官,是為用你來牽制連城,用你讓他棄械投降。而萬才,他竟說要送你回去,我不知這幾日發生了什麼讓皇上改變了他的初衷。”他的字眼被大風吞去許多,我必須豎耳聆聽,只見他繼續道,“能讓皇上如此,唯有你。現在我才發現,在麝香這件事上,我是真的做錯了。”
聽著韓冥的一字一句,我的心彷彿被人掏空,原採他是真的想過要利用我可是為何要放棄呢,江山對他來說已經不再重要?還是他有必勝的把握’
“你還如此介懷嗎'我都不怪你了。”我用平穩真誠的聲音來證實我對他的原諒,我現在只想快些田去,如誇兩軍已交戰的不可開交,我身為連城的辰妃,應該陪在他身邊的。 ”
蒼翠拂雲,紫霓青霄,正待韓冥要開口說話之時,祈佑的聲音隨風而散進耳中,“你就那麼想要回去到他身邊嗎。”
我的身子—僵,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轉身笑道,“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到連城身邊嗎'你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他無奈的笑了笑,我已經派探於送信去了,今夜子時,連雲坡,我會將你親自給他。 ”
我疑惑的看著他,心中有些戒備,為什麼你要親自去?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我想親自見見連城,你畢竟曾經是我的女人。 ”他遠遠的佇立著,大風捲起塵土,風沙飄渺,“如果我真的要利用你,我直接拿你威脅他交出昱國便好,我相信,你與腹中之子在他心中有那個分量。 ”
看著他疃中毫無起欺騙騙之色,我選擇了相信他,田為這了日,他讓我看見個一個真正的祈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30 23:00:50
黯然城殞逝
暮色沉沉,山岳藏形,滿目蕭然。祈佑原本欲與我共乘一匹馬而前去,我卻拒絕了,獨自乘上一匹馬,不想與他有過多親密的動作,更不想讓連城看到。這樣的矛盾,是我從來沒有過的。
此次祈佑去只攜了韓冥一同前去,身後帶著一隊精兵,我不禁會擔心他這樣前去,會不會有危險?萬一連城事先在那埋伏好一大隊人馬將他包圍怎麼辦?又或者,祈佑埋伏了人?我不安的乘在馬背上連連回頭,想看看身後有沒有秘密隨行著軍隊,祈佑見我連連回頭,帶了些無奈,“你看什麼?”
我連忙收田視線,將目光投遞在前方,望寥寥黑夜,明月照亮路連,“I殳什麼。”
韓冥緊緊隨在我的身旁,目不斜視,—語不發,這漫長的一條路格外寧靜,唯有身後精兵整齊的腳步聲與馬蹄聲,不再有人說話。離連雲坡越來越近,我的心情就越來越沉重。駿馬每踏出一步是出的'蹄霄聲讓我的心沉入低谷。
輕撫著白馬頸項間的那一縷縷柔猾的細毛,頭有些昏昏沉沉。這條漫長的路很快使結束,前萬火光點點,一大批與之相當的人馬已經早早駐紮於此,我第一眼見到的使是連城,他手握馬前韁繩,目光瑣定於我的身上,但是我卻沒看到一直與連城寸步不離的曦。
對上他有些蒼涼的眸我有些心虛,有些恐懼。
我們在離他們有一丈之遠時,停下了步伐,“昱國主來的可真早,等了很九吧。”祈佑帶著嘲諷之音朝他喊了過去。
連城始終盯著我,“你終於回來了。”
一句言淺意深的話不高不低還是傳進了過來,他見我的第一句話,竟是'你終於回來了'。他一直在等我嗎?他不怪我的失約嗎?
我沉重的“恩”了一聲,翻身下馬,欲朝他而奔。祈佑立刻也隨之翻身而下,—把上前緊緊扣住我的胳膊,不讓我朝前走。
“連城,如果朕用她威脅你放棄這個江山,你願意嗎'”祈佑捏著我的胳膊很用力,疼痛兒乎蔓延到骨於里去。我強恩著疼痛看著連城,我知道現在的祈佑正在裝作無情,他不能露出他的弱點讓對方看出。
“納蘭祈佑你果然是個天生的帝王,是的,我比不上你,田為你早己經絕情棄愛,為了鞏固權利你可以放棄任何。但是我做不到,我不會為了權利犧牲我的兄弟,親人,女人,孩子。”連城的手鬆開了韁繩上前一步,“所以,為了我所重視的人,我甘願放棄一切,哪怕是這個皇位。”
祈佑聽罷先是不屑的冷芙,漸漸的變為徵傲之芙,“好一個重情重義的連城,難怪能擄獲地的心。”陰戾之語讓我打了個冷顫,卻聞他猛的收回笑聲,嚴肅的說道,“你真當那麼沒出息,要利用她來威脅你放棄皇位嗎'我告訴你,我很期待與你在戰場上—較高下。”
我感覺到他緊捏著我的手已經鬆開了許多,我的疼痛微微得到緩解,他又說,“馥雅,是我納蘭祈佑唯一重視的女人,你連城……配的上她。”
連城終於將始終投放在我身上的目光轉移到祈佑身上,他芙了芙,“原來你也是個性情中人。”
此時的祈佑已經將我的手完全鬆開,“你走吧。”
他沒再看我一眼,背轉過身不去看我,我1側首凝望著他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咬牙使轉身朝連城走去。我的腳步很沉重,每走一步猶如千斤重,我的頭亦有些暈眩,是受剛才害喜的症狀所影響吧。才走了兒步我使突然頓住了步伐,連城那千年不變的柔光今日卻有些黯淡,風動了他的髮絲,擋去了他的眼眸。
見我不再前行,他邁開了步伐朝我而來。看著他一步步的接近我,我在心中下一個決定,從這刻起,我就是辰妃,心裡只能有連城,我必須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一個母親的責任。
在對面火把的照射下,刺的我眼睛有些疼痛,正欲邁開步伐朝前走時,幾道銀芒由正前萬黑夜之下劃出。此刻的場景讓我想到那日連胤對我的射殺,我的第一個反映是箭,第二個反映就是祈佑。
我倏地回身朝依舊背對著我的祈佑大喊,“躲開!”邁步使朝他衝了去。
祈佑聽到我的聲音,第一個反映是回首望我,目光有隱隱有悲痛,似乎還沒反映過此刻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在離他兒步之遙外,停住了腳步,用全身擋在住他……一切,都要結束了吧。
同一時刻韓冥也由馬上跳了下來,朝我奔來,“閃開。”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朝我嘶吼著,臉色蒼白如紙。
當我以為全身會中箭之時,卻沒有感覺到疼痛,而韓冥的步伐竟停了下來,祈佑原本進茫注視我的目光也轉向另一處他與韓冥看的都是一個地萬,我的身後。
我呆住了,根本不敢再回頭,我怕看到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大哥”是喊的聲首,有些淒厲祈估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大批軍隊,帶隊之人是蘇景宏,他怒氣騰騰的領著兵由黑夜中衝了出來,。中中還大喊著,“言而無信的小人,竟敢對皇上放冷箭”
我被眼前的一幕徵田了神,猛然回首,看著離我幾步之遙的連城,他擋在了我身後我張了張口想說話,卻發現我一個字也無法說出連城卻笑了起來,“馥雅,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中唯有納蘭祈佑”說罷,整個人狠狠的趺在了冰冷的草地之上,曦的手中執著金弓立在連城身後,不可置信的看著連城,再月仇恨的目光盯著我,最後掃向祈估原來連曦與蘇景宏部是躲在暗處保護皇帝的人,不一樣的是,連曦竟會朝祈估放冷箭兩軍的兵如潮水一樣相互從黑暗中湧出,戰鼓四起,烽煙百穿,蘇景宏手持大刀朝連曦劈了過去兩軍的士兵開始了一長生死撕殺,有身先士卒的士兵被殺,血濺上了連城那白如冰雪的衣裳我沒有顧兩旁旁撕殺的場自,而是朝連城奔了過去,用盡全身力氣要將他扶起,卻固他沉重不堪的身子而一同跌倒在地我的手心有些粘濕,有血腥的昧道傳遍我的鼻間我顫抖的抽出手,愣愣的望著雙手的血……連城的背後上下一排連中三箭,流出來的血,竟是刺目的黑血“連曦你這個混蛋,竟然在箭上抹毒l”我如瘋了一般朝正在與蘇景宏撕殺的連曦吼了過去,他一個分神朝我們這邊望了一眼,卻險些被蘇景宏砍傷“不要激動會傷了……孩子的”連城虛弱的伸出手,為我抹去眼氾濫而落的淚,可他越是為我擦,我的淚越是洶湧的往下滴落,“你知道,我在來之前便已做出了死的準備,所以我已經寫好了遺詔,傳位給曦……若有幸能活著幫你回來,我將會領著你去過你想過的生活……平凡普通,不問俗事”他帶著笑,笑中有蒼白,唇上帝著青紫,明顯的中毒我用力張口,我想說話,非常想與他說話,想說對不起,想要他原諒我但是仍舊不能發出任何聲首他月力挪了挪身子,將整個臉貼上我的小腹,雙手虛弱的摟著我的腰,“這是我們的孩子……”他的聲首如游絲,彷彿即將顫去,我被恐懼填的滿滿的“連曦,你快來救救你的大哥……求你救救他……”我終於扯開了聲首,伏跪著朝他哭喊著,連曦是神醫啊……他的毒,只有他能解或許,他能解連曦頻頻回首,一邊應付著蘇景宏的糾纏,一邊擔憂的看著我們,“你先讓我去救大哥……一會我再與你打”他夾雜的怒氣,瞪著始終不放過他的蘇景宏,他現在根本毫無心情與之打鬥“自作孽,不可活”蘇景宏一聲冷笑,步步緊逼,刀刀致命一見這個情景,我再望望似乎要不行了的連城,他的笑依舊掛在臉上,如此沭人,他低聲道,“我聽見孩子叫我嗲'了,孩子在叫我呢”聲音還夾雜著興奮之感心頭傳來一陣絞痛,我的腦海中閃現了一個想法……吸毒或許,喊毒能將他救活,他就可以活下來了我狠狠的將插在他背後一枝箭拔了出來,只聽得連城一聲痛苦的聲音傳出口中。我俯下了身子,對著那道被箭射穿的傷口便吸去,才觸碰到那血腥之感,卻被韓冥狠狠拉開,“你做什麼l”
“你別管我”我揮開他的手,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我不能讓連城死,你知不知道,他不能死l”
“他的毒已經侵入五臟六腑,你看看他的人中,早已被黑氣瀰漫,是死兆”他指著連城的額頭要讓我看清楚,“你若要為他吸毒,等於白白犧牲你的性命,還有你的孩子!”
我徵然的看著連城那漸漸變黑的臉,我有些不敢相信見連城的口中湧現出黑血,血由唇邊蔓延滴落,最E灑在翠綠的草梢之上他的目光由最初的迷離渙散轉變為嚴肅認真,強撐著自己的意識對我說,“馥雅……對不起,我欺騙了你!其實我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你,我愛的只你那張絕美的臉……我愛的只是你的公主身份……我愛的只是梅林中鳳舞九天的你”
我聽著他的一字一語,我的笑窯伴隨著淚水而湧出,我最著頭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愛我”
“我這樣一個男人……你根本無須為我傷心流淚,你不要覺得欠了我什麼……去過你自己想過的……生……”他最後一個字沒有說完,眼睛便已閉上,整個身子的重量正在我身上,格外沉重我伏在他的懷中,感受著他原溫&熱的身子漸漸變冷變僵原本以為……我會為祈估而死,卻沒想到,連城卻因我而亡……哈哈……我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其實最該死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連城,你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啊,在你J臨死之前要給我一個可以安心度過餘生的謊言為了讓我不難受,不愧疚,你竟說你不愛我'
若不愛我,你怎會在夏國為護我而身中幾把匕首?若不愛我,你怎會在梅林中遠遠而望我的身影'若不愛我,你怎會不顧一切為我擋下那致命三支毒箭'
你就是這樣不愛我的嗎'原來,你就是這樣不愛我的“呀一一聲哀絕悲涼的吼聲震撼了所有人,連曦手中之劍自如流光,狠狠朝蘇竟宏刺下致命一劍韓冥眼見不好,飛身上前的瞬間抽出了腰間佩帶的劍,銀芒閃耀著點點火光,他將連曦致命一劍隔開連曦手起劍勢,眼眶中有淚水,卻堅持著不肯流溢而出,“納蘭祈估,這個天下終將統一,而你的夙願是統一這乾坤破陣之天下對吧”他的目光流露著前所未有的冷皓噬血殺戮,比以往的他還要陰冷許;祈估漠然的回視他,兩人之間的詭異之氣愈演愈烈,週避的撕殺似乎更加襯託了他們之間的肅冷之色,連喊又開口了,“只魯我連曦在一日,你男籃祈估就妄想統一三國,一人獨大”
祈估聞言而冷笑,“想與我爭天下,先看看你今日到底能不能離開此處”
“就憑這些個蝦兵蟹將也想攔我'”他環視四周一圈,又一名士兵倒在他腳迫,血染虹了他的紫靴,他一腳踢開那個士兵,朝我走來我怔怔的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來,每行一步,陰冷之氣與悲沉之痛將四周盡情的渲染直至他單膝跪在連城身邊,沾滿了血的手覆蓋上連城的額頭,“大哥,為了一個女人,值得'”
我眠睜睜的看著連曦將連城的屍首由我懷中奪過,起身之時,他看著我的眼神格外'凜然與復雜,還有那深深的悔恨,“擋我者,死!”連曦長劍—揮,一手攜著連城,另一手瘋狂的殘殺著兩旁的士兵,鮮紅的血濺了他們一身,仍不能停止連曦瘋狂的殺戮。
他瘋了,他瘋了。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連曦的刀撕割在他們身上,一股噁心的血腥刺激著我的鼻。噁心之感衝上心頭,還有那愈來愈重的額頭,彷彿整個人飄忽在雲端之上,最後重重的跌落了地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23:27:46
烽火連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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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煙外,號角連天,城郭聳立,硝煙瀰漫。當我隨著祈佑的大軍來到兩軍對壘的主力軍帳時,我看見了韓冥,他似乎因連日的征戰消瘦了好幾圈,眼中覆滿了血絲。聽說這場戰爭已經持續了十日,兩軍實力相當,傷亡人數也差不多,如今好像是在打持久戰,誰能堅待的更九一些,誰就是勝利一方。
“昱國怎會和夏國聯手的'”祈佑漸步走到軍帳主位而坐,拿起擺放著的兵力分佈圖觀察良九,手措握拳,輕敲著桌面,似乎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裡邊一片沉默,在場諸位將士都沒人答話,我接受到蘇景宏那戒備的眼神,原採他們都_在防我!我悻悻的笑了笑,識趣了揭開簾帳出去了。
雲鎖斷岩,陣雲神州,海海騰沸,山山動搖。四周瀰漫著血腥的味道,我徒步走到軍長外的山巔迫緣,俯望那一片片山川之下的具具殘骸,那都是一條條人命呀風霆迅,動北陬,戰爭帶來的是妻離子散,動亂來的是百姓衣食無著。
亓國所在位置很佔優勢,他們處於山巔高峰,敵軍的一舉一動皆收眼底,居高臨下從人的心理上來說是一種有利的,卻是的易守難攻。所以兩軍的對壘才會持久抗爭著而,任何一方都不敢輕易動手,倘若動手,兩敗俱傷。我想此次昱夏二國的聯合也是逼不得以,只為自保吧。我想若要自保,應該不成問題,主要是取決於祈佑滅昱的心到底有多麼強烈。
突然之間我想起了曾經所做的一切,頭一次對自己一直復國的信念開始有了懷疑二皇叔奪我父位之時,已經血濺甘泉宮,喪了一條又一條的人命,而今我又想著復國,那將又是一場殺戮,又將是血流成河就算真的複國了,該如何處置二皇叔呢'是殺是留?他的子女們是否又因我挑起的這場戰爭而恨我呢?若他們如我,也時時刻刻的算計著如何為他們的父皇報仇,那這場鬥爭將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恩怨何時又能了結呢'
是不是,我做錯了?我一直所堅持的到底仇恨,似乎已經蒙蔽7自已的心,為了—已私慾竟然想將百姓們推入萬劫不復!曾經的那個馥雅公主到哪裡去了?
她追求的只是一個平淡的生活,從什麼時候開始,仇恨竟扼殺了我僅存的純真呢連城,現在的你是{在怪我有有遵從諾言而惱怒,我只希望這場戰爭能夠快快結束你能平安度過這危機,希望我們再見之時,你能聽我對你的解釋“父皇,母后,原諒馥雅又一次放棄了復國”伴隨著滾滾風聲,我對著蒼穹呢喃一句, “我不要復國了,我不要生靈塗炭,我不魯血腥殺戮,或許父皇母您會覺得我糯弱,您會覺得我太過仁慈但是你們會知道,那一條一條都是人命,都是母親十月懷胎而生,況……至今為止我都沒有聽見有人傳言二皇叔不是個好皇帝,更沒有聽到夏國百姓的怨聲栽道足已見得,二皇叔一直在好好打理夏國,他的錯,只是弒君奪位如唐玄宗,弒兄奪位,i是為人所不齒,可是他的功卻掩了他的過,他開創了前所未有大唐盛世,貞觀之治”
“你終十能放下仇恨了嗎”韓冥欽佩的聲首接下了我這句話我驀然田首而凝望著一身銀甲銀盔的他朝我信步而來,怎麼,這麼快就商討完了軍情嗎?
“我依稀記得你說過'誰說女兒就不能為國出力而報效朝廷?並不是天下紅顏皆如妲己媚王,喜妹亂官,我潘玉要做做做被唐太宗尊之為師的長孫皇后!'
那時候我覺得你是我見過最有大氣的女子,對你的關注不自覺多了幾分”待到與我自對自之時他才停住步伐,多日的征戰他已經更顯滄桑7,我卻不知該用什表情來自對他他繼續娓娓而道,“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考慮何謂'大愛',剛才聽你一席話,才真正懂得,大愛不是悲天憫人,大愛不是一統天下,大愛不是忠心0侍主大愛是屏去心0之仇恨,大愛是心0系天下百姓臣民,大愛是為從苦中尋找誡命真理如今的你,做到7”
“不要把我誇的好像是個救世主,我真的做錯了很多很多”
“就怕你明知自己做錯,卻依然我行我素”他沉默了許九,將目光投放至我的小腹,“裡自有個孩子,是這個孩子讓你懂得了一切吧”
“是的,我一直都想擁有一個孩子,與祈估的孩子……但是冥冥中卻注定我不能與他有孩子”我苦澀一笑,田首睥睨菸苗迷茫的一片,如此荒涼“看的出來,你還是放不下皇上,為何不留下呢”
“你方才也說7,大愛而大愛中也包括責任,我不能如此自私,不顧他人感受”
雲屯壁壘,丕振聲靈,韓冥上前一步,與我同望穹天,有蒼鷹飛過,一聲嘶鳴“你可知,皇上之前將你打暈囚入官,是為用你來牽制連城,用你讓他棄械投降。而萬才,他竟說要送你回去,我不知這幾日發生了什麼讓皇上改變了他的初衷。”他的字眼被大風吞去許多,我必須豎耳聆聽,只見他繼續道,“能讓皇上如此,唯有你。現在我才發現,在麝香這件事上,我是真的做錯了。”
聽著韓冥的一字一句,我的心彷彿被人掏空,原採他是真的想過要利用我可是為何要放棄呢,江山對他來說已經不再重要?還是他有必勝的把握’
“你還如此介懷嗎'我都不怪你了。”我用平穩真誠的聲音來證實我對他的原諒,我現在只想快些田去,如誇兩軍已交戰的不可開交,我身為連城的辰妃,應該陪在他身邊的。 ”
蒼翠拂雲,紫霓青霄,正待韓冥要開口說話之時,祈佑的聲音隨風而散進耳中,“你就那麼想要回去到他身邊嗎。”
我的身子—僵,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轉身笑道,“你不是說要送我回到連城身邊嗎'你不會說話不算數吧。”
他無奈的笑了笑,我已經派探於送信去了,今夜子時,連雲坡,我會將你親自給他。 ”
我疑惑的看著他,心中有些戒備,為什麼你要親自去?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我想親自見見連城,你畢竟曾經是我的女人。 ”他遠遠的佇立著,大風捲起塵土,風沙飄渺,“如果我真的要利用你,我直接拿你威脅他交出昱國便好,我相信,你與腹中之子在他心中有那個分量。 ”
看著他疃中毫無起欺騙騙之色,我選擇了相信他,田為這了日,他讓我看見個一個真正的祈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23:28:54
黯然城殞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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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山岳藏形,滿目蕭然。祈佑原本欲與我共乘一匹馬而前去,我卻拒絕了,獨自乘上一匹馬,不想與他有過多親密的動作,更不想讓連城看到。這樣的矛盾,是我從來沒有過的。
此次祈佑去只攜了韓冥一同前去,身後帶著一隊精兵,我不禁會擔心他這樣前去,會不會有危險?萬一連城事先在那埋伏好一大隊人馬將他包圍怎麼辦?又或者,祈佑埋伏了人?我不安的乘在馬背上連連回頭,想看看身後有沒有秘密隨行著軍隊,祈佑見我連連回頭,帶了些無奈,“你看什麼?”
我連忙收田視線,將目光投遞在前方,望寥寥黑夜,明月照亮路連,“I殳什麼。”
韓冥緊緊隨在我的身旁,目不斜視,—語不發,這漫長的一條路格外寧靜,唯有身後精兵整齊的腳步聲與馬蹄聲,不再有人說話。離連雲坡越來越近,我的心情就越來越沉重。駿馬每踏出一步是出的'蹄霄聲讓我的心沉入低谷。
輕撫著白馬頸項間的那一縷縷柔猾的細毛,頭有些昏昏沉沉。這條漫長的路很快使結束,前萬火光點點,一大批與之相當的人馬已經早早駐紮於此,我第一眼見到的使是連城,他手握馬前韁繩,目光瑣定於我的身上,但是我卻沒看到一直與連城寸步不離的曦。
對上他有些蒼涼的眸我有些心虛,有些恐懼。
我們在離他們有一丈之遠時,停下了步伐,“昱國主來的可真早,等了很九吧。”祈佑帶著嘲諷之音朝他喊了過去。
連城始終盯著我,“你終於回來了。”
一句言淺意深的話不高不低還是傳進了過來,他見我的第一句話,竟是'你終於回來了'。他一直在等我嗎?他不怪我的失約嗎?
我沉重的“恩”了一聲,翻身下馬,欲朝他而奔。祈佑立刻也隨之翻身而下,—把上前緊緊扣住我的胳膊,不讓我朝前走。
“連城,如果朕用她威脅你放棄這個江山,你願意嗎'”祈佑捏著我的胳膊很用力,疼痛兒乎蔓延到骨於里去。我強恩著疼痛看著連城,我知道現在的祈佑正在裝作無情,他不能露出他的弱點讓對方看出。
“納蘭祈佑你果然是個天生的帝王,是的,我比不上你,田為你早己經絕情棄愛,為了鞏固權利你可以放棄任何。但是我做不到,我不會為了權利犧牲我的兄弟,親人,女人,孩子。”連城的手鬆開了韁繩上前一步,“所以,為了我所重視的人,我甘願放棄一切,哪怕是這個皇位。”
祈佑聽罷先是不屑的冷芙,漸漸的變為徵傲之芙,“好一個重情重義的連城,難怪能擄獲地的心。”陰戾之語讓我打了個冷顫,卻聞他猛的收回笑聲,嚴肅的說道,“你真當那麼沒出息,要利用她來威脅你放棄皇位嗎'我告訴你,我很期待與你在戰場上—較高下。”
我感覺到他緊捏著我的手已經鬆開了許多,我的疼痛微微得到緩解,他又說,“馥雅,是我納蘭祈佑唯一重視的女人,你連城……配的上她。”
連城終於將始終投放在我身上的目光轉移到祈佑身上,他芙了芙,“原來你也是個性情中人。”
此時的祈佑已經將我的手完全鬆開,“你走吧。”
他沒再看我一眼,背轉過身不去看我,我1側首凝望著他的背影,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咬牙使轉身朝連城走去。我的腳步很沉重,每走一步猶如千斤重,我的頭亦有些暈眩,是受剛才害喜的症狀所影響吧。才走了兒步我使突然頓住了步伐,連城那千年不變的柔光今日卻有些黯淡,風動了他的髮絲,擋去了他的眼眸。
見我不再前行,他邁開了步伐朝我而來。看著他一步步的接近我,我在心中下一個決定,從這刻起,我就是辰妃,心裡只能有連城,我必須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一個母親的責任。
在對面火把的照射下,刺的我眼睛有些疼痛,正欲邁開步伐朝前走時,幾道銀芒由正前萬黑夜之下劃出。此刻的場景讓我想到那日連胤對我的射殺,我的第一個反映是箭,第二個反映就是祈佑。
我倏地回身朝依舊背對著我的祈佑大喊,“躲開!”邁步使朝他衝了去。
祈佑聽到我的聲音,第一個反映是回首望我,目光有隱隱有悲痛,似乎還沒反映過此刻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在離他兒步之遙外,停住了腳步,用全身擋在住他……一切,都要結束了吧。
同一時刻韓冥也由馬上跳了下來,朝我奔來,“閃開。”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朝我嘶吼著,臉色蒼白如紙。
當我以為全身會中箭之時,卻沒有感覺到疼痛,而韓冥的步伐竟停了下來,祈佑原本進茫注視我的目光也轉向另一處他與韓冥看的都是一個地萬,我的身後。
我呆住了,根本不敢再回頭,我怕看到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大哥”是喊的聲首,有些淒厲祈估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大批軍隊,帶隊之人是蘇景宏,他怒氣騰騰的領著兵由黑夜中衝了出來,。中中還大喊著,“言而無信的小人,竟敢對皇上放冷箭”
我被眼前的一幕徵田了神,猛然回首,看著離我幾步之遙的連城,他擋在了我身後我張了張口想說話,卻發現我一個字也無法說出連城卻笑了起來,“馥雅,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中唯有納蘭祈佑”說罷,整個人狠狠的趺在了冰冷的草地之上,曦的手中執著金弓立在連城身後,不可置信的看著連城,再月仇恨的目光盯著我,最後掃向祈估原來連曦與蘇景宏部是躲在暗處保護皇帝的人,不一樣的是,連曦竟會朝祈估放冷箭兩軍的兵如潮水一樣相互從黑暗中湧出,戰鼓四起,烽煙百穿,蘇景宏手持大刀朝連曦劈了過去兩軍的士兵開始了一長生死撕殺,有身先士卒的士兵被殺,血濺上了連城那白如冰雪的衣裳我沒有顧兩旁旁撕殺的場自,而是朝連城奔了過去,用盡全身力氣要將他扶起,卻固他沉重不堪的身子而一同跌倒在地我的手心有些粘濕,有血腥的昧道傳遍我的鼻間我顫抖的抽出手,愣愣的望著雙手的血……連城的背後上下一排連中三箭,流出來的血,竟是刺目的黑血“連曦你這個混蛋,竟然在箭上抹毒l”我如瘋了一般朝正在與蘇景宏撕殺的連曦吼了過去,他一個分神朝我們這邊望了一眼,卻險些被蘇景宏砍傷“不要激動會傷了……孩子的”連城虛弱的伸出手,為我抹去眼氾濫而落的淚,可他越是為我擦,我的淚越是洶湧的往下滴落,“你知道,我在來之前便已做出了死的準備,所以我已經寫好了遺詔,傳位給曦……若有幸能活著幫你回來,我將會領著你去過你想過的生活……平凡普通,不問俗事”他帶著笑,笑中有蒼白,唇上帝著青紫,明顯的中毒我用力張口,我想說話,非常想與他說話,想說對不起,想要他原諒我但是仍舊不能發出任何聲首他月力挪了挪身子,將整個臉貼上我的小腹,雙手虛弱的摟著我的腰,“這是我們的孩子……”他的聲首如游絲,彷彿即將顫去,我被恐懼填的滿滿的“連曦,你快來救救你的大哥……求你救救他……”我終於扯開了聲首,伏跪著朝他哭喊著,連曦是神醫啊……他的毒,只有他能解或許,他能解連曦頻頻回首,一邊應付著蘇景宏的糾纏,一邊擔憂的看著我們,“你先讓我去救大哥……一會我再與你打”他夾雜的怒氣,瞪著始終不放過他的蘇景宏,他現在根本毫無心情與之打鬥“自作孽,不可活”蘇景宏一聲冷笑,步步緊逼,刀刀致命一見這個情景,我再望望似乎要不行了的連城,他的笑依舊掛在臉上,如此沭人,他低聲道,“我聽見孩子叫我嗲'了,孩子在叫我呢”聲音還夾雜著興奮之感心頭傳來一陣絞痛,我的腦海中閃現了一個想法……吸毒或許,喊毒能將他救活,他就可以活下來了我狠狠的將插在他背後一枝箭拔了出來,只聽得連城一聲痛苦的聲音傳出口中。我俯下了身子,對著那道被箭射穿的傷口便吸去,才觸碰到那血腥之感,卻被韓冥狠狠拉開,“你做什麼l”
“你別管我”我揮開他的手,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我不能讓連城死,你知不知道,他不能死l”
“他的毒已經侵入五臟六腑,你看看他的人中,早已被黑氣瀰漫,是死兆”他指著連城的額頭要讓我看清楚,“你若要為他吸毒,等於白白犧牲你的性命,還有你的孩子!”
我徵然的看著連城那漸漸變黑的臉,我有些不敢相信見連城的口中湧現出黑血,血由唇邊蔓延滴落,最E灑在翠綠的草梢之上他的目光由最初的迷離渙散轉變為嚴肅認真,強撐著自己的意識對我說,“馥雅……對不起,我欺騙了你!其實我從來…沒有真正愛過你,我愛的只你那張絕美的臉……我愛的只是你的公主身份……我愛的只是梅林中鳳舞九天的你”
我聽著他的一字一語,我的笑窯伴隨著淚水而湧出,我最著頭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愛我”
“我這樣一個男人……你根本無須為我傷心流淚,你不要覺得欠了我什麼……去過你自己想過的……生……”他最後一個字沒有說完,眼睛便已閉上,整個身子的重量正在我身上,格外沉重我伏在他的懷中,感受著他原溫&熱的身子漸漸變冷變僵原本以為……我會為祈估而死,卻沒想到,連城卻因我而亡……哈哈……我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其實最該死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連城,你到底是怎樣一個男人啊,在你J臨死之前要給我一個可以安心度過餘生的謊言為了讓我不難受,不愧疚,你竟說你不愛我'
若不愛我,你怎會在夏國為護我而身中幾把匕首?若不愛我,你怎會在梅林中遠遠而望我的身影'若不愛我,你怎會不顧一切為我擋下那致命三支毒箭'
你就是這樣不愛我的嗎'原來,你就是這樣不愛我的“呀一一聲哀絕悲涼的吼聲震撼了所有人,連曦手中之劍自如流光,狠狠朝蘇竟宏刺下致命一劍韓冥眼見不好,飛身上前的瞬間抽出了腰間佩帶的劍,銀芒閃耀著點點火光,他將連曦致命一劍隔開連曦手起劍勢,眼眶中有淚水,卻堅持著不肯流溢而出,“納蘭祈估,這個天下終將統一,而你的夙願是統一這乾坤破陣之天下對吧”他的目光流露著前所未有的冷皓噬血殺戮,比以往的他還要陰冷許;祈估漠然的回視他,兩人之間的詭異之氣愈演愈烈,週避的撕殺似乎更加襯託了他們之間的肅冷之色,連喊又開口了,“只魯我連曦在一日,你男籃祈估就妄想統一三國,一人獨大”
祈估聞言而冷笑,“想與我爭天下,先看看你今日到底能不能離開此處”
“就憑這些個蝦兵蟹將也想攔我'”他環視四周一圈,又一名士兵倒在他腳迫,血染虹了他的紫靴,他一腳踢開那個士兵,朝我走來我怔怔的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來,每行一步,陰冷之氣與悲沉之痛將四周盡情的渲染直至他單膝跪在連城身邊,沾滿了血的手覆蓋上連城的額頭,“大哥,為了一個女人,值得'”
我眠睜睜的看著連曦將連城的屍首由我懷中奪過,起身之時,他看著我的眼神格外'凜然與復雜,還有那深深的悔恨,“擋我者,死!”連曦長劍—揮,一手攜著連城,另一手瘋狂的殘殺著兩旁的士兵,鮮紅的血濺了他們一身,仍不能停止連曦瘋狂的殺戮。
他瘋了,他瘋了。
我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連曦的刀撕割在他們身上,一股噁心的血腥刺激著我的鼻。噁心之感衝上心頭,還有那愈來愈重的額頭,彷彿整個人飄忽在雲端之上,最後重重的跌落了地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23:30:24
殷紅憾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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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我身處軍帳之內,我呆呆的望著暗藍的帳篷,裡邊空無一人,寂靜到讓我覺得不夠真實。
馥雅,我愛你。即使要拿這個江山做交換,我也不會放你離開,沒有人能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其實,能遠遠看著你,就好。
馥雅,今生若有你陪伴,餘願足矣。
我聽見孩子叫我l爹'了,孩子在叫我呢。
須臾,我那僵硬的身子動了動,手輕輕撫上了小腹,孩子……你真的叫爹了嗎?可是你還沒出世,爹就離開了你,你會怪娘嗎?是娘害死了你爹啊如果,那日我不是傻傻的想要為祈佑擋了那三箭,連城就不會為了救我而身亡。如果,那日我不是那麼任性的想要回來找一個答案,就不會被祈佑扣留了下來。如果,那日我不被仇恨蒙蔽了心,就不會自私的去找連城。沒錯,我就是個禍害,走到哪都會有人喪命。父皇母后死了,雲珠死了,祈星死了,弈冰溫靜若死了,現在連城也死了眼角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滴路在衾枕之上,在炎炎夏日我競感覺到寒冷。
我麻木的從床上爬了起來,恍惚的走向桌案,找到一支兔毛筆,捏著花梨木筆桿中端手有些顫抖的在紙上寫了一首詞:
近來無限傷心事,誰與話長更?從教分付,綠窗紅淚,早雁初鶯。
當時領略,而今斷送,總自多情。忽疑君到,漆燈風,痴數春星。 【選自滿清第一才子納蘭容若《青衫濕悼亡》
當詞寫罷,一股血腥之感傳八喉間,我不住輕咳一聲,殷紅的血噴灑了出來,將我剛寫好的詞染紅了好大一片。手中的筆無力掉落於桌,我猛的拿起袖擦拭著紙上的血,越擗卻越發的蔓延開,我越用力擗著,單薄的紙已經被我蹂躪的不堪入日。這血,像極了連城身上沾染的血,我要擦乾淨,乾淨了就不會再有缺憾剛進軍帳內的祈佑使看見這樣一幕,他舉步衝到我身邊,將我狠狠擁入懷中,“馥雅0”
我在他懷中掙扎著,我不能再倚靠在祈佑身邊了,他已經不是我的丈夫了,我的丈夫是連城,我是辰妃-我是辰妃一連城都為我送命了,我怎麼能投麼他人懷抱之中,我無法說服自己,我會討厭這樣的自己。
我用盡了全身力氣從他懷抱中掙脫,“你不要碰我。”
祈佑厲色朝我吼道,“你吐血了,你必須去休息-”他上前一步,我便後退一步,始終與他保持著三步之距。
“我不要”我揚起衣袖擦了擦唇邊的血跡,堅定的搖頭。
“你不要你的孩子了嗎?照你這樣了去,遲早有一日孩子會因你的體虛而流產。連城已逝,你與他之間僅剩的就是這個孩子了,難道你不要想這個孩子了嗎正好,我看這個孩子也礙眼,走,我幫你找一個好方法將這個孩子打掉。”說著使上前扯著我的手腕,似乎真的要將我帶出去打掉這個孩子。我立刻攀附著桌案,死死的抱著它,生怕他真的把我的孩子弄掉。
祈佑見我這個樣子,重重的嘆了一聲,鬆開了我的手腕,“你如此在意這個孩子,就應該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把它生下來,因為這是你與他的孩子。”
聽他柔聲相勸,我終於平復了我激動的情緒,我無力的蜷曲著趴在桌案上,淚水一滴一滴的打濕在桌暗之上,將紙張打濕。
“我們回家好嗎?”他佇立在我身邊,也不在動我。
“家?”我還有家嗎?
“亓國,昭鳳宮。”
“不,我不去。”
“你的身子太虛弱,如果流落在外你的孩子非但保不住,怕是連你的性命都難保。”祈佑一字一字的說著,語氣格外強勢,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我不知道,你的身體為何會這麼差,我給你了的毒,你L經服了解藥不是嗎?難道沒有清除乾淨?”
我將頭重重的靠在桌上,“我自L服的毒,不關你的事。”我靜了心來思考了許久,他說的對,為了孩子我必須養好自L的孩子。我不能再意氣用事,不能再一味的沉浸於悲傷之中。我必須振作,我必須親自將我與連城的孩子撫養長大,“你還在打仗”
“不打了,我們回家。”祈佑見我平靜了下來,這才上前將我由桌上扶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將我扶回了床上,“這場仗若真要打,必定兩敗俱傷,對我沒好處。現在只能另想它法瓦解他們的勢力。”
看他說起朝政之事時的神情讓人格外折服,將全身上下的王者威嚴發揮的淋漓盡致。這就是他的魅力所在吧,也難怪雲珠為了他甘願以身試毒。這樣優秀的男子,我配不上,更不敢配,如今的我更沒資格配了。
淒然一聲輕筻,我身心疲憊的將整個身子埋進了被枕間,思緒飄忽。我真的要回到祈佑的后宮嗎?那個后宮我還能去嗎?對,如果真的要回去,我必須隱忍,不今天鋒芒畢露。那樣才能保護我的孩子,保護自己。
說到做到,當日祈佑便吩咐所有將士便拔營而歸,黃沙滾滾,抬望眼,朝天闋。這一來,我親眼看著連城在我的眼前送命,為我而死。這一去,我將又回到祈佑那險惡深宮,如何自處。
昱國又該怎麼辦?他們的皇帝駕崩,昱國定然大亂。
我已經寫好了遺詔,傳位給曦。
連城的這句話傳到我的耳邊,傳位給曦曦離開時那荒絕殘酷的眼神太可怕了。我一直都知道,曦是一個無情的人,他說或,這個世界上只有三個最重要的人。第一個是他的母親,第二個是他的父親,第三個是連城。如今這三人皆去,這天下他已然無牽掛。那麼他若登位那昱國有將會是何番景象?空前盛世抑或水深火熱祈佑,以你的才智,以你的無情,能與連曦對抗嗎突然間,我覺得連曦會變成第二祈佑,因為他們共同孤單,他們……很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23:32:06
重主昭鳳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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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鳳宮
我被祈佑再次帶回了昭風宮,這一次引起了宮中奴才們的竊竊私語,還有后宮妃嬪的紛紛不滿,尤其是蘇恩雲為最。當我還沒與祈佑進入昭風宮之時,蘇思云便怒氣沖衝的領著自己的奴才朝我們疾步而來。她一身素青薄衫襯的她清麗脫塵,沒有過多繁複的首飾,唯有那一張未多加傅朱施粉的玉頰,顯得她單純脫俗。這也是祈佑對她格外特殊的原因之一吧。
“皇上,昭鳳宮可是雪姐蛆曾經居住的,您怎可讓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住進這'這對雪姐姐不公平。”她還沒站穩腳步使朝我們揚聲而來,甚至I殳給祈佑行禮,可見她在后宮中的地位。
我看著蘇思云一直望著祈佑的美眸感覺有些好芙,她此次前來真的是為了所謂的'雪姐姐還是自己的地位?而她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我一下,似乎很不屑看我呢。
祈佑對她的放肆沒有發怒,只是淡淡的睇了她一眼,“不要鬧了。”
“皇上你說我鬧'這昭風宮是皇上您一直封閉不許任何人住入,可見您對雪姐姐的情深。而如今您卻為了這個女人將昭鳳宮賜給地,我為雪姐姐抱不平。”
蘇思云的聲音越扯越高,與鳥的啼鳴之聲合奏著。
聽她那為'雪姐姐虛偽抱不平的聲音,我竟沒有產生厭惡,田為她的聲音很甜膩,如百靈在空谷間鳴唱。如果我現在告訴眼前的她,她所謂的'雪姐姐就站在她面前,她會有何反映呢'一想到這我使不自覺的芙了起來。
我的芙聲終於是引得蘇思云的正眼,她蹙著柳眉上下打量我一番,帶了兒分警告之色,“很好笑嗎?”
我的笑客並未因她的冷凜親而停止,只是收起了芙聲,“蘇貴人和那位雪姐姐可真是姐妹情深。”
“當然啊,我一直將她當作親姐姐般看待。”蘇思云說罷,又將目光放回祈佑身上,“皇上,這女於來歷不明,又沒身份,住入昭風宮不適合。 ”
祈佑卻在此時握起了我的手,溫熱的感覺傳入手心,他說,“她是所有奴才的主子。”
“主於'皇上您封她了'”她有些錯愕,帶了一絲不信任。
我松下一口氣,截下了祈佑欲往下說的話,“皇上說,以後我就是昭風宮的辰主子。”
祈佑握著我的手突然鬆開了,手心的溫度在那一刻如曇花般消逝,我有一些黯然,但是芙依目未斂。
蘇思云疑惑的望著我,有些好芙的重複了一遍,“辰主於'”
祈佑上前一步,轉而握起蘇恩雲的手,“是的,今後她就是昭風宮的辰主於。”他的聲音突然轉柔,是的,初在長生殿時祈佑對她的目光就是這樣,柔情似水,讓我無法辨認真假。
蘇思云—接受到祈佑的目光,臉色也漸漸浮現出了屬於女子的奸羞之態,聲音低了許多,“主於是幾品妃位?”
祈佑笑了笑,輕彈一下她的額頭,“昭風宮最大的主子.”
她一聲呼疼,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只是昭鳳宮嗎?”
“恩.”
我看著蘇恩雲的怒火被祈佑的柔情漸漸熄滅,取而代之的是滿足與甜蜜,這就是祈佑的手段嗎'或許,曾經的那段時間,蘇恩雲與祈佑就是這樣過來的. “好了,朕觀在陪你去長生殿看看咱們的兒.”他將蘇思云揉入懷中,隨後朝莫蘭與心婉道,“送振主子去昭風宮,好生伺候著.”
“是,皇上.”二人齊聲道.看著蘇恩雲與祈佑遠去的背影,我的芙容終於是緩了下來,站在驕陽似火的明日之下,強烈的陽光讓我覺得有些刺眼.我看到的,一直都是蘇思云與祈佑那甜蜜的背影,真是……讓人妒忌.自嘲的芙了芙,我轉身朝昭風宮走去.這個昭風宮原本是我與祈佑共同水遠的一個地萬,而現在,長生殿才是他與蘇恩雲共有的一個地萬吧.偌大的殿宇依舊如當年那般金碧輝煌,只是常年未有人在此居住,疏於打掃,色澤有些暗淡無光.我踏進了宮門檻,宮n兩側依舊是那香氣怡人的花圃,可惜生了些許雜草無人整理,有些淒涼的味道.奴才還是以往伺候過我的奴才,那滿庭的花草依舊栩栩生長,如此繁密茂盛.我走至花圃後的小苑站著,屏退了左右,置身於茫茫柳絮間,暖風揉青萼,淋漓盡日.田首芙春風,暗自思量.我不敢踏入寢宮一步,或許是擔心吧,如誇的我還有資格住這昭風宮嗎?裡面有太多太多與祈佑的回憶.可為了這個孩子,我必須住進來,我必須保護我的孩子,不能讓任何人危害到我的孩子. “辰主子,您不進去?”不知何時,浣薇恭謹的出現在我的身後輕聲問起.聲音中有些疏離冷漠,很硬板. “浣薇,一別兩年,又見面了.”沒有回頭,伸出雙手接住飄落的幾簇柳絮只聽得身後一聲冷冷的抽氣聲,她朝我走近了幾步,“你……我用目光掃禮四周一圈,見四下無人,我使轉身帶著薄芙凝著浣薇,“才兩年而已,就不記得本宮了? ”
她雙唇微微的顫抖著,眼角有些濕潤,雙膝一彎,拜倒在地.帶著一聲哭腔,“蒂皇妃!”
我立刻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警告她,“如今的我不再是蒂皇妃.”
她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激動之色,紅著眼旺,強忍著j淚,“您……您怎麼回來了.”
扶起她,輕握著她微涼的雙手,“浣微,曾經你的相助我一刻不曾忘記,如今我再次歸來,能相信的只有你—人.只希望你能一如即往的幫助我,不足奪權,不是爭寵,只是保護我的孩子.”
“孩子?和皇上的?”浣薇將目光投放在我的小腹L,閃閃的水氣中有這異樣的光彩.我沒有正面回她的問題,只是淡淡的芙,“這個孩子我把他看的比命還重要,我不能沒有他.如果要保護這個孩子必須犧牲我的良心,我想,我會選擇犧牲我的良心的.”
浣薇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我,隨後點頭,很堅定的說道,“兩年前我都選擇犧牲自己的一切幫您遣跑,現在當會不顧一切的幫助您保護這個孩子,而且在這個后宮,主於要是還抱著良心0,抱著善良,您的孩子一定不能安全出生.我希望看到一個與以往不一樣的主於!”
“太后娘娘來了……”莫蘭信步朝我們這兒走來,口裡還用著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在離我們有幾步之遙的時候,她停住了,怪異的看著我與浣薇之間的神色,“辰主子,浣薇做錯了什麼?”
浣薇陋將自己眼角的淚擦了擦,“沒事,只是辰主於太像……奴才的姐姐,所以有些失態罷了.”
莫蘭不疑有他,掠過浣薇朝我說道,“辰主於,太后娘娘朝昭鳳宮這來了,您要不要準備一下去迎接?”
太后娘娘我上前一步,腳踏過滿地紛舖的柳絮。發出細微的聲音,“不用了,直接去正殿晉見太后娘娘.'
“可是……”莫蘭上l下打量了我的衣著一番,神色有些挑別. “怎麼?嫌我穿的寒酸?”我挑眉而望. “沒有……辰主於穿什麼都是最美的.”莫蘭的笑容立刻變為討好,畢恭畢敢的讓出一條路,“辰主子請.”
約莫—拄香的時間,我姍姍而到正殿,金碧輝煌的大殿中迴響著玉杯磕畦碰碰的聲音,來曰不斷的蔓延著.正中央一鼎偌大的全爐有瑞腦香正燃燃而燒,將—股綿延的恍如仙境.我昂首而入,越過全鼎正對上太后那風華不減當年的美眸.她起先的凌厲在看見我時立刻閃現出詫異,她放下手中一直把玩著的茶水,僚地由椅上起身,用不可思議的目光來曰打量著我.對著她的審視,我絲毫未覺彆扭,福了福身,“參見太后娘娘.”
“潘玉?”她脫口而喚,隨後露出了然的笑容,不斷點著頭,重複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不知太后娘娘光臨昭鳳宮有何貴幹?”我用平穩無波的聲音問道. “原本是挺多話想對你說的,可是見到了你,突然間發覺很多事都可以不用說了.”她後退幾步,重新優雅的坐回了椅,單手再次把玩著案幾的杯,“哀家知道你是個聰明人.”
我看著佇正在四周的奴才,突然莞覺得才多了也是個礙事的麻煩,“多謝太后娘娘誇獎.不知娘娘可能屏退左右,咱們也好單獨說話?”
她了然的笑了笑,揮手示意所有的人都退下,而我卻獨獨留了來浣薇,因為我信任她. “太后原本是想來拉攏辰主子抑或是警告辰主子?”我猜測著唯一可能的兩個理由,因為我再也找不到有什麼好理由能讓她移駕來見我. “目的是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這后宮,將是你的天下.”她的一番話讓浣薇摸不著頭腦,視線來曰在我們之間打轉. “太后謬讚了,我一直認為,掌控這個后宮的應誼是太后娘娘您.”不是謙遜虛偽之言,我知道,她的勢力找就不止蔓延著這個后宮,還有朝廷.光是手握金陵禁軍的韓冥就已經是她很大的靠山了,若非祈佑有·心諸殺他們,否則沒人敢動他們分毫. “不不,在見你之後哀家就知道,這個后宮已經不會再受哀家的掌管了.一個女人想在后宮翻雲覆雨,只有得到皇上的·心,只有皇上才是你最大的靠山.”
“太后,翻雲覆雨我不想要,我想要的只是腹中之子能安全的在后宮涎產.太后,你一定有這個能力保住我的孩子吧.”
太后不可置信的盯著我,目光競含著幾分暗嘲,“誰的孩子i”
“誰的孩子不重要,我只要這個孩子活下來.你是了解我的,我說過不會和你爭權就一定不會去爭,但是如果誰要動我的孩子,我會與她鬥到底.”我的聲音格外堅定,堅定到我都不認識這樣的自己.如誇這個孩子已經是我唯一活下來的希望,我只想好好保護他,因為我是這樣愛這個孩子,因為我欠了連城那樣多.我能補償的,只有將自己所以的愛補償在這個孩子身上,給他我所能給的一切這次與太后談的非常順利,因為我們都毫無保留的說出了自己所要所追求的,我要的是孩子,她要的是權利.這樣,我們兩根本沒有任何衝突,她沒理由來加害我的孩子,我也沒理由去分刮她苦·心經營的權利.浣薇同我出采之時已是滿滿一頭大汗,她一直說著,“嚇死我了,嚇死我“她很可怕嗎? ”
“也只有您敢這樣和太后說話.記得一年前,蘇貴人仗著自己懷有龍子,競當面頂撞起太后,太后當場給了她幾個嘴巴子,打到她趴在地上,險些流產.剛才您對太后娘娘的態度是放肆的,奴才真怕她會衝上採也賞您幾個巴掌,那您的孩子……”浣薇說起當時的情景還是·心有餘悸,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聽到這我只是笑了笑,並不多做曰答,只問,“蘇貴人一向都目空一切嗎”剎那間又想到了蘇思云當面阻止祈佑領我住入昭凰宮時的刁蠻勁,還有他們兩人之間相互的'情趣. “是的,皇上真的很寵她,寵到令人不可思議的地步.”浣薇有些感慨的神游著,似乎在曰想著祈佑對蘇思云的好.我不動聲色的聽著他的一字一句,臉上的笑容依目不變,低著頭朝前安靜的走了許九,又問,“現在朝中有發生什麼大事嗎?”
“沒什麼大事……就是今科文武狀元是皇上欽點的.聽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武功,學識都高人幾等,相貌堂堂,很多官員都對他贊不絕口,說是將來定能有一番大作為.”
“十六歲的文武狀元?叫1什麼名?”
聽說,叫展慕天. ”
我的步伐倏地一頓,跟在身後的浣薇差點兒撞了上來,“怎麼了?”
“展慕天?”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聽過,為何這麼熟悉?我一定在哪聽過……
原此幕天顏
夜裡,—位自林是李太醫的來到昭風宮為我診脈,說是以後我的病情由他全權負責.他年約四十,小眼小鼻,鬍鬚滿腮覆了大半個臉.他每為我把脈多一刻,神色使憂慮一分.看著他的變臉,我的心跳漏了兒拍,頭一次我如此擔心自己的病情,立刻著急的脫口問道,我的身子如何?能安全待產嗎? ”
李太醫收回紅線,將其鞋繞回,神色很是凝重,“辰主子,您的體內曾經中過毒,後來又經人診治洗去大半毒素.”
我收回手腕,暗暗佩服起這個太醫,祈佑親自請來的太醫確實有點能耐,“恩,李太醫說的不錯.”
“只可惜了,並未完全清除完.敢問辰主子先前服的什麼藥,竟能如此神速的清除體內潛藏的毒'”他眉頭鬆了些許,但是仍有著止不住的憂慮,難道我的病真的嚴重到這樣的地步'
嗨天喝—位郎中為我泡的冷香水花茶,具體藥方我倒不太清楚. ”
“這茶倒是第一次聽說……”他垂眼,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微臣會盡力診治辰主子病,您以後每日要服下臣給您開的萬子.要保住孩子,每日切記不可動恕,不可跑跳,不可疲累.如心情壓抑之時,去幽靜的地萬小走,吹吹夏日暖風,放鬆心情.”
我認真的將他的話一字一句的記在心裡,李太醫,那我的病……以後煩勞您多費神了.希望能盡快清除體內的毒,也好安心待產. ”
李太醫將藥廂收拾好,“微臣會盡力的.以後微臣每日旱午晚會'派人送一次藥,辰主子若想保住孩子保住性命的話……務必服下.”
再次點頭,還親自將李太醫送出寢宮,看他投身隱入茫茫黑夜中,我始終未將目光收回.輕倚在宮們]之側,浣薇上前攙扶著我,“主子,睡去吧?”
我想出去走走.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順著她的力道朝外走去.夜幕流聲碎,群壑鳥棲定,淡霧濕雲髻,深竹暗香浮.在昭鳳宮遊蕩了許九,我有些疲累,正想吩咐浣薇回寢宮之時,我突然想到了杜莞與尹晶,我好奇的問,“杜莞與尹晶現在何處? ”
“在曾經關押先後的碧遲宮.”
我突然興起,使要浣薇帶我去,她稍有些猶豫,隨即使領著我朝碧遲宮而去.這條路很漫長,多年再踏入碧遲宮又想起先後死前那幽怨的眼神,黑暗無底的深淵一樣,讓人不寒而栗.如今的碧遲宮比起當年破舊了許多,殘破的屋簷下有即將掉落的瓦片,四周還有揮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濕的黴昧.難道,杜莞和尹晶就住在這樣邋遢的地萬嗎?祈佑,她們畢竟是你曾經的妻子,你寵愛的女子,為何你能這樣無情的將她們丟在這不聞不問?說起來,尹晶才是最無辜的吧.當年陸昭儀的流產根本是祈佑有手策劃,最後打擊了皇上,再將罪名嫁禍給尹晶.她或許到現在還不明白,到底是誰害了她.門微掩著,四處爬滿了蜘蛛網隨風飄灑著,浣薇伸手將其拂淨,再將門推開,'咯吱一聲響,一個黑影突然躥了出來,淒厲中夾雜著興奮,“皇上終子要接我回宮了i”
我不禁打了個冷戰,浣薇被嚇的連連後退,一把躲到我身後,伸出一隻手指著那個身影,“主子……鬼呀.”
我凝眸望著那個黑影一步步的踏出門]檻,衣衫襤樓,蓬頭垢面,她的眼睛帶著興奮在我們身上來回打轉.月光的傾灑照耀下,將她的臉完全呈現出來——尹晶.我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竟是當年那個高傲不可—世的尹晶,難道進入冷宮之人都會變成這個樣子嗎?我正想上前開口詢問,又見一個身影躥了出來擋在尹晶前面,是杜莞.相較子尹晶衣著的狼狽,她算是正常一些的了,“皇上在哪?”她四處張望了許九,沒有見到人影,使收曰了目光,恨恨的瞪著尹晶,“做夢吧你,皇上怎麼還會來……”
“皇上是愛我的,他不可能丟我一直在此的,他會來接我回去的……”尹晶喃喃的開口,依舊不能接受自己將永遠囚禁在冷宮的事實. “哈哈,世間競還有對納蘭祈佑那麼真心的女人……”杜莞仰天哈哈大笑起來,“你們一個個都是蠢貨,納蘭祈佑根本沒有·心,根本沒有愛,你們還這麼愚蠢的去愛他,去飛蛾撲火.他的眼裡只有權利,只有他的皇位,在他眼裡任何人都能利用……我真為你們這群女人感到可悲.還是我的皓哥哥好還是皓哥哥好.”杜莞笑著笑著流下一抹清淚,似乎沉溺在自己的回憶之中.原來杜莞一直都不曾忘記祈皓,或許那是最初的愛戀,那才是刻骨銘心的愛尹晶因杜莞的話後退幾步,無力的靠在朱紅大拄之上,杜莞將目光放到我身上,突然目露驚恐之色,“你你……你不是死了嗎i”
“娘娘還記得我.”我平靜的面對著她的救動之色,浣薇也漸漸平復了恐懼之色,由我身後站了出來. “不知道是聽誰說過的,你與袁夫人好像…………不知道是聽誰說過的,納蘭祈佑最愛的人是你不知道是聽誰說過的,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女人……”
杜莞朝我走近了一步,看到你,我突然覺的自己並不可憐. ”
聽罷,我立刻問道,“這些都是聽誰說的!”
我也忘記了……忘記了. ”她嘿嘿的芙了幾聲,“你想知道嗎?想知i道就幫我把皓哥哥請來這裡,我要見他. ”
我看著她格外認真的表情,我芙了芙,“好,我會把祈皓請來見你.但是,你一定要告訴,到底是誰和你說的這些話.”
杜莞帶著詭異的芙盯著我的眼睛,幾乎要看到最深處,我會的,只要你讓我見到皓哥哥. ”
尹晶卻突然朝我衝了上來,浣薇一見不好,連忙檔在我面前,“你幹什麼!
看著尹晶一步步朝我衝過來,目光中帶著憤恨,杜莞一個上前,狠狠的抓住尹晶的頭髮,“臭女人,你要對她做什麼!她還對我有價值呢!”
“你說皇上最愛的人是她……你說是她!!”尹晶瘋徵的尖叫著,聲音淒厲,在這寂靜的碧遲宮如此駭人.浣薇真的是被尹晶嚇到了,連忙{攙扶著我,“主子,咱們快回宮吧.您忘記了,太醫說您不能受驚啊.”
“杜莞你等著我,希望到時侯你能把實情告訴我.”臨走之時我又看了看杜莞,才同浣薇離去.步出碧遲宮,仍然可以聽見尹晶的尖叫聲聲.七郎是我的,是我的,你們都別想把他搶走.尹晶,真的如此愛祈佑嗎’
如果她知道把她遞進冷宮,將罪名嫁禍給她的人正是她一直牽掛的'七郎'
,她又會做何感想呢’
次日,一大早我使向莫蘭打聽了一下祈皓,她告訴我說正在與祈佑子禦花園召見那位今科文武狀元.一聽到此我就覺得這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既可以見到那個讓我覺得熟悉的'展幕天',又可以見到祈皓.我隨手披上—件薄杉,髮髻上輕別—枚翡翠薰玉簪,使隨著莫蘭而前往禦花園.碧玉妝,悒輕塵,露漸散.徐公公遠遠見著我來,立刻跑到祈佑身邊通報了一聲,祈佑點了點頭,再朝我看來.而我的目光看的卻是與祈佑祈皓並坐圓桌之上的那位少年……漸漸走近,那少年的模樣也越來越清晰,我怎麼看都覺得眼熟. “馥雅,你怎麼來了'”祈佑起身朝我迎了過去,親暱的執著我的手,我有些不自在.祈佑真是個善變之人呀,昨日還當著我的面時蘇恩云如此柔情,今日卻時我這樣,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呢.突然有些懷念當初與他在小竹屋的七日,沒有權利在身,一切都是透明如紙.我聽說誇科文武狀元年僅十六歲,所以一時止不住好奇就過來瞧瞧. ”我再次將目光投放到他身上.說不出來的熟悉之感.“聽說狀元名¨展慕天? ”
這時,那名少年也由石凳上起身,朝我作了個輯,“回主子,正是。”
聽到他的聲音,記憶突然如泉水般湧出。
榴枝婀娜榴實繁,榴膜輕明榴子鮮。有誰知道下一句? ”
姐姐我知道,這是唐朝李商隱的《石榴*,下一句為,可羨瑤池碧桃樹,碧桃紅頰一千年。 (不知道大家是舌還有印象,詳見夢魘駐紅顏想到這,我不禁脫口而出,“展幕天,你父親為你取這個名字一定有他的用意吧'出仕朝建,幕得天顏。 ”
他一愣,猛的抬頭看著我,目爍不定。僅僅望了我一眼使王剖將頭低垂而下,似乎有些失望。原採也真的是那個孩子,當年真是沒看錯他,確實是個人才。
十六歲而已啊,就能出仕為官,可見他的才學是真的高人許多。
“主子說芙了。”他恭謙的芙了芙,聲音平穩無波。
“時了,有首詩的後面旬我記不太清楚,不知能否請狀元爺告訴我呢?”
“主子請說。”
“榴枝婀娜榴實繁,榴膜輕明榴子鮮。”
此話一出,他始終低垂著的頭再次揚起,怔怔的打量了我許九都不說話。祈皓芙著開口了,“怎麼,這樣一首詩就難倒狀元爺了'”
“下一句正是可羨瑤池碧桃樹,碧桃紅頰一千年。我怎會忘記呢'”彷彿注意到自己的失志,展幕天立刻收回目光,低聲回道。
祈佑似乎並沒有註意到我們兩人之間的異樣,邀我坐下,當四人對而自坐之時,祈皓芙道,“沒想到,潘姑娘能死而復生,對子皇上來說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呀”
我芙了芙,不語.如誇時子祈佑,真的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我們小坐了片刻,就有人來報,說是朝廷中有緊急的事需要祈佑親自去處理,他匆匆交代一聲使離去.他的背影依舊是如此高傲難以令人親近,但是他的背影卻少了那份孤單……那份孤單早已經被祈皓的歸來撫平許多了吧.恍惚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拾起桌上金盤裡擺放的龍眼,晶瑩剔連白如雪,“不知禮親王可進記得—名叫杜莞的女子'”
祈皓怔了怔,“表妹她在冷宮吧.”
“她渾渾噩噩的呆在冷宮,心中卻依舊想著你,希望能再見你一面.你知道,她對你的愛,從始至終都不曾變遷.”說罷,我將龍眼放入口中,才一嚼,滿口沁涼甜膩蔓延了我整個舌尖.我的心中只有姚兒,我從來只當她是表妹. ”祈皓說起蘇姚之時,聲音突然轉變的格外認真,目光中含著柔情.“可是她一直認為你是喜歡她的,一直認為你娶蘇姚只是先後的勉強.如果你想讓她解脫,親自與她說吧,這樣她才能真正的活下來,好好的活著. ”
祈皓低下頭,雙手相互摩擦著,似乎還在猶豫著什麼,我繼續道,“杜莞,畢竟是你的表妹,她那樣愛著你.”
他霍然起身,金錦絲綢的衣裳摩擦著發出一聲輕響,帶起了一陣微風,“我會帶著姚兒一起去見她的.”丟下這樣一句話,使長揚而去,惟獨留下一陣細若塵埃的泥土味.而此刻的御花園內獨獨剩下了我與展幕天二人相時而坐,誰都沒有說話,四周被冷凝的空氣充斥著.我不開口,是因為我一直在等他先開口,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認出我.畢竟,見他之時,是毀容前平凡的我.如今,人面桃花,他還能認出,終於,他開口問了句,“你是那個姐姐?第一個給我吃上桃子的姐姐第一個吃上桃子我愣住了,難道當年的一個桃子,是他第一次吃我不知道,一個桃子,竟能讓他如此記陋深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23:33:13
清然莞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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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街雷雨漸如珠,大風洋溢灑萬物,皇都璃瓦彈簌簌。
夏日就是如此,一場傾盆大雨就這樣毫無預警的侵襲而來,風中帶著潮濕的泥土氣味,有些腥人之感。我斜靠在窗上回想著昨日與展幕天的見面,他真的不如當年那般稚嫩了,渾身上下無不充斥著成熟之感。曾經他還矮我許多呢,三年不見竟出落的比我還高,儀表堂堂。難怪宮人都說,他將來定非池中之物。
後來,他與我說起家裡的情觀,只能用一個'苦'字來形容。父親為了讓他能上私塾,把積攢多年的錢全給他去上私塾,家裡卻衣食無著,好些次他都想要放棄念私塾,每次提起此話,父親總會拿起木棍狠狠的抽打他。口中還喊著“你這個孽子,老子為了你能上私塾,將來能出人投地,把家裡僅有的飯錢都給了你。為了能讓你進京趕考,將唯一一畝甜都賣絝了地主,你現在同老子說不讀?”
我才知道,原來展幕天的童年是這樣過來的,也難怪他會因我一個桃子而銘記多年。更沒想到,當年的那個孩子競能一躍龍門,登上了新科文武狀元之位。
祈佑對他似乎也是欣賞有佳,不然就不會邀他來到禦花園了,他的前途,真的會是不可限量啊。
聽說昨夜祈皓真的攜蘇姚去見杜莞了,這樣我的任務完成了。待這場雨停歇後,我應該去瞧瞧杜莞了,希望她能說話算數,告訴我,到底是誰告訴了她那些話。為什麼要告訴她?是我多疑嗎?不過,再怎麼猜測,今晚都是會有答案的。
忽聞風雨間有人唱道,“皇上駕副一'
一聽祈佑的到來,一宮的奴才們紛紛跪地相迎,我整了整被風凌了的髮絲,將散落的流蘇句至耳後,出宮相迎。祈佑的龍靴濕了些許,他也未太在意,徐徐走副我身邊,“喝了太醫開的藥,身子好些了嗎?藥有沒有效果?”
我隨口答道,“恩,還行吧。”其實李太醫與連曦給我的茶比起來根本就有著天壤之剮,而且李太醫開的藥真的很苦,苦副難以下嚼。每日喝三次那種苦藥,根本就是一種折磨。
祈佑'恩'了一聲便獨自坐副寢榻上,臉色有些冷凜,似乎遇見了不好的事。我也不去詢問,等著他先對我說。他沉默了許久終於淡淡的朝我笑了笑,“怎麼了?”
被他問的有些莫名其妙,我有些好笑的回道,“這句話似乎該我問你。”他今天確實有些奇怪,以往他遇到任何事似乎都能很好的隱藏情緒,而今卻不能了,這是為何“昱國,連曦登位,封夏國的湘雲公主為皇后。”他頓了一頓,沉思片刻又道,“夏國皇帝自降身份,對其稱臣。”
原來是因為這件事,確實是件很棘手的事,其影響力不容小窺啊。我相信連曦肯定已經將我的身份告訴於二皇叔,而二皇叔當然是懼怕我會慫恿祈佑對付他,為了自保,情願降低身份稱臣來保全這個國家。如今我才真正開始看懂二皇叔,雖然他是奪我父皇之位,但是他卻為了夏國臣民的安危,甘屬受此屈辱。他確實是一個,好皇帝。
“我想,要有一場惡戰要展開了吧?”我臉色依舊不變,細聲的回答。
“我必須盡快對付昱國,那個連曦比起連城要可怕許多。”
我的胸口悶悶的,有些黯然的看著祈佑,“兩國交戰,百姓何辜?”
“百姓何辜?這個天下如果繼續四分五裂下去,百姓就真的要處於水深火熱中了。一時犧牲,成就天下安定。”
“是,你說的我從沒否認過,天下是泣統一。可是你為何沒有想到用一種更好的辦法呢?宋太祖,陳橋縣變,黃袍加身,不費一縣一卒使得到那個皇位。”
“婦人之仁。”他怒氣騰騰的丟下四個字,使起身欲離開。
心中那原本的期許也漸漸往下降,如果此刻說這番話的人是蘇思云,他又會有何總態度呢?看著他欲邁出寢官之門的步代,我不住的提高了幾分聲音朝他道,“當然,我沒有你的蘇貴人懂得討你歡心,我只是就事論事。好吧,既然你愛聽我說話,那你以後都不要來了。”
他的步代突然停住了,緩緩轉過身注視著我,“好好,是我的錯。”他聲音帶了幾分無奈,朝我走來,摟著我的肩輕聲道,“以後我們都不要再吵架了,就像那七日一樣相處好嗎?”
“不可能的。祈佑,記得我答應同你回來之前與你說過的話嗎?只要我的孩子安全出生,你就讓我帶著孩子離開,你說過的話不能不算數的。”我從他懷中脫身而出,“我知道你的后宮,女人多,厲害的女人更多。如果我真的與你走的太近,得到你太多的完愛,我的孩子……”
“有我在,沒人敢動你的孩子。”
“有的。”
“誰?”
“蘇貴人。”
空氣中突然由最初的絲絲曖昧轉變為寂靜冷凝,祈佑低著頭似在沉思,似乎在掙扎著什麼。難道蘇思云在他心中真的已經到瞭如此重要的地步“她不會的,馥雅。”祈佑格外的認真的看著我,用很堅定的語氣對我說著這六個字。我完全被他這六個字個怔住,真的如此信任“你怎麼知道她不會?”
“我保證。”
我保證。
這三個字竟是由他口中說出來的,他拿什麼為她保證?他對蘇思云如此信任是呀,蘇思云這兩年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祈佑已經不止因她是奸細而完她,利用她瞭如果他們的感情真的到瞭如此地步,那我便是第三者,那祈佑當初那所謂的'七日'根本就是一個大笑話。把我的孩子當作他的親生,根本就是因為他不在乎。
“馥雅,你”祈佑看著我的表情突然慌了慌神,才想開口,卻被一個聲音給打斷。
不好了皇上,杜皇后上吊自盡了。
聽到這,我的心略噔一跳,杜莞上吊自盡?她竟然會選擇自盡?可是她她明明答應我,要告訴我那些話到底是誰對她說的,她怎麼能就這樣死了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也沒顧的上祈佑,疾步衝出了寢宮,跑進茫茫大雨之中。浣薇立刻朝我喊道,“主子太醫說不能跑,孩子會有危險主子因為浣薇的這句話,我才停住了奔跑的腳步,不可動怒,不可跑跳,我暗暗告戒這自己。此時的浣薇撐著一把紙傘為我隔開了那嘩嘩侵襲的大雨,我的渾身已然濕透,殘珠一滴一滴的沿著額角劃落至臉頰。我遙遙而望著佇立在寢宮門外默默看著我始終未有動作的他,心中彷彿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脫既然,祈佑不能保護我與孩子,那我就只能自己保護了,我只能自己保護。
當我正欲朝碧遲宮前去看看杜莞之時,只見祈皓一臉哀痛的轉進了昭風宮。
他手中緊緊捏著一條雪白的繡帕,走近我之時,他停住了,伸出手將那塊繡帕遞給我,“這是昨夜我離開碧宮前,表妹讓我交給你的。”
我接過,放至手心展開,裡邊赫然有一顆夜明珠,價值不菲。再看看繡帕上,竟是用針線而繡的幾行赤紅的字:潘玉,對不起,為了見皓哥哥我對你撒了個謊。其實,那些都是我四年前偷聽來的。
這兩句話,看似平凡無奇卻又意義深遠,怎麼會這樣?杜莞為什麼要自殺留給我這繡帕就好,為何還要給我一顆夜明珠?難不成她還擔心我沒錢用,這太不符合邏輯了。
“昨天夜裡臨走時,她還笑著祝福我與姚兒,她笑的很開心她似乎真解脫了。可為什麼要選擇死呢?”祈皓的喃喃自語聲被大雨洗刷了幾點。
祈佑終於是朝我走了過來,神情有些複雜難解,低頭凝望著我手中的繡帕與夜明珠,沉思了艮九。再側首而望祈皓,“杜莞真的是自盡?”
“件座驗過傷,確實的懸樑自盡。”祈皓悠然而歎,語氣中無不藏著自責,“昨夜我根本不該帶著姚兒去見她,這才刺激了她,這才今她有了死的念頭“厚葬皇陵。 ”祈佑聽罷,丟下一語便長揚而去,沒有打傘,孤獨的走在雨中,大雨侵襲了他滿身。我很想帶著傘追上去,很想陪他走完這條路,可是我卻克制住了自己內心的衝動。
如令他的身邊已經有蘇思云的陪伴,我在不在他左右,都已經不重要了。
如今我的身上已經有了連城的骨肉,我更不能追上去,決不能那樣自私。
那一夜的思緒,直到戌時我還拿著杜莞留給我的繡帕與夜明珠凝望艮九,始終不能解其惑。若說將這繡了字的帕子給我是說的過去,可是這夜明珠她為何要給我夜明珠呢?真的很莫名其妙,杜莞絕對不會平白無故的送給我一顆夜明珠. “繡子,夜明珠夜明珠,繡帕”我喃喃著重複著,這到底有什麼關係?又或許是我多疑了“主子,您怎麼還不就寢?老拿著這兩樣東西左看右看,有什麼問題嗎?不就是一個帕子和珠子嘛。”浣薇端著一盆清水走了進來,奇怪的問著。
我置若未聞,仍舊喃喃憊叨著,“繡帕夜明珠,繡……明珠,繡珠?”
我立刻由凳上彈起,“繡珠,難道杜莞要說的是珠兒?”我一回首,正對上浣薇疑惑的目光,我衝上前,一把將她摟住,“浣薇,還是你來的好。”
沒等她反映過來,我已經小步離開了寢宮,我要去找太后,我相信太后一定知道這件事。杜莞說她偷聽到這些,那就是雲珠說的?想起那日太后將雲珠召進太后殿內說了一番話,才出來她就暈倒了,沒有人知道她們在裡面談了些什麼,只是可見太后與雲珠的關係也不一般。那杜莞很可能是偷聽到雲珠與太后說話。
四年前偷聽到的。
四年前不正是祈佑初登位那一會嗎?雲珠為什麼要與太后說起我在去往太后殿的路上我浮想聯翩,想了眾多個可能性,卻仍不能解釋。若當初,不是她們急著置雲珠於死地,我想,可m從她口中知道更多的事吧。雲珠,你到底還有什麼秘密呢在太后殿外我的求見卻得到奴才的一句:太后娘娘不在太后殿。
我奇怪的上下打量她,也不知她是否在說謊,而且這麼晚,太后能去哪呢帶著疑惑,我準備步出太后殿,打算明個再來問清楚。可正當我穿插過一片幽暗的草叢之時,我聽見了幾聲低低的哭泣之聲若有若無的傳來。我不禁打了寒戰,這麼幽靜無人的地方竟會有人哭泣,難道是女鬼?突然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覺到好笑,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女鬼呢我躡手躡腳的穿插過草叢,覓聲而尋,今夜無月,惟有幾疏星幾點,閃耀星空。四周勉強可m看見前方之路,我小心的朝聲音處走去,哭泣聲越來越大,我的好奇心越來越重因為這個哭泣的聲音我認識,是太后,太后怎會一個人躲在此處哭呢當我轉入這片深深的草叢中,真正看到眼前的景象之時,徹底驚呆了太后正撲在韓冥的懷中哭泣著,韓冥不住的輕拍她的肩膀。
此時,韓冥也發現了我,由於四處太暗,根本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只見他下意識的將太后一把推開,速度之快就像,兩人做了什麼虧心之事,被我抓了個正著原本,姐姐哭泣,弟弟安慰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是,為何要躲在此偷偷摸摸的安慰但是,為何要在見到我那一刻用力推開了他的姐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23:34:10
浮生煙雲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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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翻墨,風潛入夜,秀秀相宜.他們兩尷尬的看著我,相互間都沒有再說話.唯剩夏蟲‘吱吱的嗚叫聲.這樣的景象實讓我震驚了許九才回神,現在這一幕,真的好詭異,怎會如此韓冥?太后?我怎麼都無法將他們兩人拉扯到—起. “潘姑娘,你找哀家有事?”最先I恢復失態的是太后,她擦盡淚水,清了清嗓子朝我走來. “沒什麼事.”我笑著搖了搖頭,再看了看那一直隱在黑暗中的韓冥,他的身於有些僵硬,我還是不打擾了. ”說罷我使轉身而去,我的腳踏過漫漫草從,發出陣陣聲響.沒有人攔我,但是我聽見了有一陣腳步聲跟在我身後,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卻被一聲低喚叫住,“潘玉!”
他的聲音讓我停住了步伐,沒有回首,禾王在原地等待他的下文.待他走到我身側,有淡淡的嘆息傳來,“是的,她不是我親姐姐.”
“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麼.”我王刻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因為我不想知i道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更不想將自己也牽扯進去.我有感覺,這將會足一個令所有人喪命的大秘密. “十三年前我家遭遇變故,我僥倖運了一條命,幸得她救下了我.這麼多年來,她對我很好……”韓冥不搭理我,繼續說著,卻被我打斷了,“韓冥,你的“這件事,希望你不要告訴皇上.這是欺君之罪,連累我沒關係,可我不想連累她……我欠她太多了. ”韓冥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的懇求著我,可見他與太后之間那常人無法想像的'情'.“對於你們的事,我沒興趣知道.只要你,不要傷害到祈佑. ”我回視著他的眼神,裡邊的情緒很真,我相信他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我更明白了,曾經我為雪海,初入太后殿為宮女時她為何時我諸多刁難,為何總是提醒我少接近韓冥,為何要與韓冥甘冒欺君之罪騙我麝香之事原來,這個太后一直這樣愛真她的悌弟',用這樣獨特的萬式在保護著他.原來,愛情也可以這樣無私的.我們兩突然之間僵待了下來,我們之間突然沒有了話題,很安靜當我以為兩人之間再無話可說之時,韓冥卻突然轉移了話題,“你知道養·心殿後的那個小竹屋嗎? ”
我一愣,“怎麼了?”
“這幾日,皇上天天夜裡都會去.”
“去做什麼?”
“這兒日,下了幾場大雨……皇上說,那還有你們種的梅.”
那有你們種的梅.他夜裡去小竹屋是為了我們親手種的自株梅?他一個皇帝,光國事都處理不過來,為何單單要為這兩株梅那麼上心呢我恍恍惚惚的來到養心殿外,突然之間好想要見祈佑,卻躊躇著不知該不該進去打擾.徘徊間,卻碰上了我此時最不想碰L的人蘇思云.她乘著玉輦,一身淡紫輕裳錦緞衣,在細風中飄連著.鬢角間斜插著一支玲瓏八寶簪,顴間錐著淡紫花鈿,秀氣中帶著淡淡的嫵媚.手中棒著一個孩於,不時低頭逗齊著他,還於發出'咯咯的輕笑.當玉輦在養心殿外落下,蘇思云高傲的步下玉輦,小心翼翼的捧著手中一歲左右的男娃,雙頰白裡連紅粉嫩粉嫩,一雙炯炯的大眼連著是氣.這就是他們的孩子——納蘭永煥.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啊. ”她帶著嬌媚的笑,不時輕輕拍著孩子的背,像極了一個母親.看到這樣的情量,我的手不禁扶上自己的小腹,還有七個多月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到時候,我也可以做一個母親了.一想到此,我使露出了笑客.可是,一巴掌就這樣狠狠的朝我揮了下來,我立刻後退一步,緊緊握著她的手腕,“蘇貴人……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
“你剛才為什麼要笑,你在笑我的孩子?”她使勁抽著自己的手,我卻狠狠的握著不讓她掙脫. “怎麼,蘇貴人很怕別人笑嗎?還是自己做了虧心事?”我頗有所措的暗嘲一句,她片刻的走神,隨即朝兩旁的侍衛道,“快去請皇上出來.”
兩名侍衛對望一眼,隨即轉身朝養心殿內衝了進去,而我卻始終握著她的手腕不放.蘇思云無奈,只輯一手托著孩子,另一手任我捏著,表情有些得意,似乎……她料定了祈佑會幫著她.而我,卻突然沒把握了,因為祈佑對她是那樣特別,如今我與蘇思云鬧矛盾,他真的會站在我這邊我的心中開始憂鬱徬徨,捏著她的手漸漸開始失去力氣,當我想放開的時候,祈佑出來了.他的目光徘徊在我們兩人之間,深不可測.蘇思云一見祈佑的到來,她立刻f扯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帶著哭腔,淚水毫無預兆的滴落,“皇上您終於來了.她欺負我與煥兒.”
剎那間,我回頭對上祈佑深連的目光,沒有說話.終於是將緊捏著蘇思云的手悄然鬆開,我不會哭,不會撒嬌,所以我注定要輸吧. “你現在立刻f帶著煥兒曰長生殿.”祈佑的話氣很平淡,但是平淡中夾雜著絲絲警告. “皇上?明明是她……”蘇思云突然停止了哭泣之聲,驀然仰頭看著祈佑,那{長原本清麗的淡妝被淚哭花,有些狼狽. “朕,不想再重複一遍.”陰鷙之聲又提高了幾分,日帶寒光直射於她,駭住了她.蘇思云豌手緊緊揉著懷中的孩子,緊咬下唇,眼神無不流露著隱怒,來曰飄蕩在我們兩人之間. “那……臣妾告退.”一跺腳,轉身踏上了玉輦,悠悠的離去.我的視線始終追隨著她遠去的身影,我沒有料到,祈佑什麼都沒問,就選擇相信我,還將她怒斥而去.我不明白,真的很不明白,昨天他還信誓旦旦的對我說,他能為蘇思云保證,而今日這樣大的轉變,真的讓我不知所措.他的·心究競在想些什麼,他的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何必同她動怒呢?”祈佑的聲音驚擾了我的思緒,他輕托著我的脊背,將我帶進了養心殿.我剛才可是在欺負你的蘇貴人與大皇子,你不生氣,”
“她不先惹恕你,你是絕對不會先去挑釁他人的.”祈佑低聲笑了出來,我的神色卻僵硬了.他還是了解我的,如此了解我的祈佑,如今我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他呢.獨與他漫步在這養心殿的花石階之上,暗塵被夏風捲起,*吹散了我原本的燥熱.殿宇巍峨,流麗瓦目目.側首看著祈佑面容上那蟄伏已久的東西,似乎正在蠢蠢欲動.他似乎市話要對我說.果然,他無比鄭重的執起了我的右手,十指緊扣,“馥騅,你說我從來都將事情默默的藏在心裡,不肯與人分享.現在,我就將蘇思云的事,告訴你.”
我靜靜的聽著他格外低沉的聲音,他真的要告訴我嗎,似乎,想了很九,才打算告訴我他能對我坦白,我是誼高供還是難過,我很早就同你說過,蘇思云是昱國的奸細.可是,呈國的奸細遠不止她一人,為了將所有的奸細抓出必須控制住她. ”他將我的手按到自己的·心窩之上,“這裡,一直都只有你!”
起先因祈佑那句'奸細遠不止她一人'呼吸險些停滯.後因手心感覺著他心臟的跳動,我的心似乎也跟隨自動,那份強烈的感覺讓我手足無措.他原本緊蹙的眉毛慢慢舒展開來,笑意漸濃,“那日,望著你倉皇的奔出寢宮,浸入那漫漫大雨.那一刻,只覺你又將離我而去.”
眼眶中慢慢凝聚著淚花,眼前的他一點一點的模糊著,呢喃的問,我們的梅……可還好,”
他的指尖滑過我的臉頰,抬手捋起我肩上的碎發,只聽他輕輕說,“一切安然我還想在四五六七年陪你一道去賞梅呢.”他那一雙清日細細打量著,彷彿怎麼也看不厭,片刻又道,“真希望,你能永遠陪在我身邊.”
“我…”聽此話,我欲開口想拒絕,我怕給了他一個希望一個承諾,他會說話不算話,真的想要強留我在這個皇宮.我的聲音才脫口而出,雙唇使被他單手按住,出聲打斷,“七個月,持你的孩子出生,再給我答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23:35:19
韓冥身世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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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養心殿與祈佑聊到子時三刻才罷,原本祈佑要留我在養心殿就寢,但是我卻婉拒了.只道,我來這,不是為了做你的而,而是為了保我的子. ”.祈佑未做他言,只吩咐左右侍衛用他的龍輦護送我回宮.寂寞正云霧,深夜風煙襲,出香暗斷魂.這回去的路上我想了許多,皆是關子祈佑與我閒聊的話,讓我最深刻的還是蘇思云.我問他,既要寵她,卻不封她,難道不怕她起疑?祈佑卻是回了我一句不可思議的話,一年前,蘇思云親口時他坦承了而己的身份,那時的她已懷有身孕,她求祈佑能留下那個孩子.祈佑留下了她的孩子,而且,不計較她奸細的是很粉,給了她更多的寵愛.而蘇思云也沉溺在這份寵愛之下,甘之如飴.我想,蘇思云是愛祈佑的,更愛那個孩子.所以她才坦承了而己的身份,懇求祈佑能留下那個孩子.可祈佑說,蘇思云的內心絕不如外表那麼單純,她的心中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她不說,定是有所顧忌.所以他打算,用寵愛慢慢化解她的戒心,讓她將隱藏與亓國的奸細全數抖露出來.聽了這麼多,我只給了祈佑一句話,“若真要化解她的戒心,皇后之位給她,太子之位給納蘭永煥. ”
祈佑一口回絕,給了三個字,“不可能.”
我問為什麼,難道你不想一網打盡他只答,皇后之位,我承諾過給你,除你之外,任何人妄想.我都已經將當初那個承諾看淡,而他卻始終執著嗎?我很亂,真的很亂.從何時起,我面對愛競會如此紊亂,拿不定主意.理智說,現在已經容不得我—錯再錯了.回到寢官,最先見到的是守夜的莫蘭與心婉,她們見我來先是行個禮,後恭敬的迎我進去. “主子,聽聞您今夜與蘇貴人發生了衝突.”莫蘭水遠是好奇心最重,也最愛言是非之人,“您以後可要當心她哦,別看她外表那麼單純,其實她可有城府了,她一定會想方設法的對您不利的.”
邁進寢宮門檻那一刻,我霍然頓住步伐,冷冷的掃她一眼,“莫蘭你可聽過,說是非者定是是非人.”
她聽完,立刻默默垂首,噤聲不語.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更不想看清,驀然轉入寢宮,將厚重的門關上,將她們兩人隔離在外.沒走幾步就看見浣薇獨而倚靠在桌旁,單手支著搖搖欲墜的頭,還有桌上一直擺放著的藥她一直在等我那?我朝她緩步走去,浣薇或許是聽見腳步聲,立刻驚醒,“主子,您回來了.”她有些慌亂,目光急速投放在桌上的藥,伸手在碗邊試了一下溫度,“哎呀,都涼透了,奴才再去給您熱一遍.”
看著微弱的燭光映照在她側臉,那一剎那我彷佛再見到雲珠.她總是在深中等我回來,將那—碗湯熱了一追又一追的等我回來.我立刻想要接過她手中的藥碗,“不用了,這麼熱的天,喝點幣藥沒有大礙浣薇忙收回手,不依,“主子,您的身子不行,一定得喝熱的,您等著我,很快!”她生怕我會特了她手中的藥,一溜煙端著藥碗就沒了人影.我帶著淡宛的笑客坐在回凳之上,靜靜的等待著浣薇回來.無聊之即,將隨身攜帶這的夜明珠取了出來,雲珠……雲珠和太后有什麼關係?或許說,雲珠和韓冥會不會有關係?如果沒有關係,無緣無故為何要說起我?雲珠與他們很熟家父沈詢乃聲名顯赫,功高蓋主的大將軍,卻在六年前被皇上以謀逆之罪而滿門抄斬.十三年前我家遭遇變故,我僥倖選了一條命,幸輯她救了我.六年前,謀逆罪名,滿門抄斬.十三年前,遭遇變故,僥倖逃脫.七年前云珠說,六年前滿門抄斬.七年後,韓冥對我說,十三年前家遭遇變故.時間克然出奇的吻合……這到底是巧還是……那次之後,我就與哥哥失散了,為了找尋他,我遊蕩在外皆以偷為生.哥哥腦海中猛然目現出一抹靈光,難道韓要是雲珠的哥哥門突然被推開,嚇了我一大跳.定睛—看,是浣薇端著藥進來了,她小心翼翼的端著剛熱好的藥生怕會灑了出來,最後來到桌旁放下,“主子快喝吧. ”
“辛苦你了,浣薇,我這個主子很難何候吧.”拿起藥勺,放在嘴邊輕輕吹散熱氣,然後一口嚥下.只有一個字形容——苦.這到底是什麼藥呀,苦到這種程度,真懷念連哦的荼,真懷念……昱國的一切. “怎麼會,主子你是奴才見過最和善的主子了.”
“和善?”我而嘲的笑了笑,“好了,你退下吧,我要安寢了.”淡淡的屏退了她,我拿著勺一口的飲著碗中那漆黑的藥汁,苦澀的感覺蔓延了仝身.難道,如今的我給人的感覺還是和善嗎?如果真的是和善的話,那我就很難呆在這個後官,更難保全我的孩子.更何況,現在的祈佑也不使保我,因為他要從蘇思云那下手,如果真調轉頭來保護我,他的計劃就要泡湯了.我知道,這個后宮皆在猜測我度中之子到底是誰的,祈佑沒有解釋,我更沒有解釋.流言蜚語就這樣鋪天蓋地的四處流侍著.蘇思云這個人,我還是暫時不要再去招惹了,能避則避吧.次日我聽聞一個消息,展慕天被封為侍中,侍從皇帝左右,是個不錯的官位.真沒想到祈佑會如此看中展慕天,十六歲初為狀元使一舉封為侍中,相信朝建中會有許多人不滿吧,也不知展慕天能舌承受住四面而來的壓力.今早我取浣薇帶話去太后殿,希望能見韓冥一面,還給太后帶去三個字“沈繡珠”.果然,不出一個時辰,韓冥就來到昭鳳宮,我屏退左右隔著插屏與之會面,只為了防人說閒話.不過即使是這樣,也還是會有人說閒話的,可我不介意,難道我被宮人說的閒話還少嗎“辰主子,你給太后那句'沈繡珠不知是何意?”韓冥的聲音冷冷的由插屏另一端傳了進來,隔著插屏我只看的見他的身影,卻看不清他的神情.我誇天只想問你,十三年前的變故,可是洗家的變故? ”
“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驟然沉默,指尖撫過插屏,“記得多年前在雪地你背我走的那條路嗎?我相信了你,我告訴了你我的真名,如令你能不能如當時我對你那般,告訴我實情”
插屏另一端突然安靜了下來,我靜坐等待著他對我說實情,雖然我的心中隱隱有個底,但是我還希望能親口聽他說.我想,你已經精到了吧.是的,我是珠兒的哥哥,沈逸西.那日與珠兒失散之後,我倒在了韓府門外……那時正碰上姐姐,她得皇上命回家省親,正好,救下了我.姐姐她本性很善良,根本不願捲入那是非之中,為了幫我,她這麼多年都在與杜皇后鬥.還記得那日在碧遲宮我殺杜皇后的一幕嗎?其實,是我慫恿皇上這樣做的,因為,我要親手殺了那個害的我家破人亡的士人.憑什麼她做了那麼多壞事還能留下一條命? ”
韓冥的聲音頗有激動之色,我聽著他那滿腹仇恨的話語,再次沉默了.原來當年的杜皇后與韓昭儀的十年之爭競是因沈家滅門而挑起的,我一直都以為她是一個野心極大的士人,原來,卻是事出有因. “靜夫人懷孕那夜,太后昭雲珠去太后殿說話,我記得你也在裡面,你們說了什麼導致雲珠一出殿使暈倒?”我問起了一直藏在心中始終不能解釋的一個問題.珠兒一直都不知道我就是她的哥哥,那夜我將實情告訴了她,因為我知道,她即將要成為皇上下一個犧牲的人.我怕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平靜,平靜到……彷彿像一個木偶,神色黯淡無光.沒想到,她一出殿使暈倒了,站在裡迫看著她那嬌弱的身子,我好想上去扶她……但是我不能.頭一次,我恨而己的無能,競然連妹妹都保護不了. ”說到動情處,他的聲音逐漸哽咽,嗓音有些顫抖.“你恨皇上嗎? ”聽到這裡,我想到一個最大的關鍵,殺妹之仇韓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很堅定的吐出兩個字,“不恨!”
“為何不恨?”
“因為他是皇帝,他有他的苦衷,若珠兒不死,將會是我們死.”他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似乎在強忍著痛苦,“所以,你不能將我的身份告訴皇上.否則,會牽連出我慫恿他殺母之事,你能為我保密嗎?”
“只要你不做傷害祈佑的事,任何事,我都會為你保證,會站在你這一邊.”我緩緩由插屏後走出,正對上韓冥已經濕潤的眼睛,我親口對他下了一個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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