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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夏娃]嚴師出包徒(溫柔小鎮4)[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9 02:33:01     標題: [夏娃]嚴師出包徒(溫柔小鎮4)[全書完]

嚴師出包徒【溫柔小鎮4】作者:夏娃

那年初春,他在溫柔小鎮的海邊  
遇見了那個渾身男孩子氣的小女孩  
就此開啟了他們之間理也理不清的緣分糾葛──  
這十多年來,他的生活幾乎都以她為重心  
對她看前顧後的疼著寵著,不使她受到絲毫傷害  
偏偏這丫頭仗著有武功,在外頭行俠仗義,招惹事端  
還異想天開以當個威風的女保鏢為未來目標  
更讓人頭痛的是,這丫頭竟敢對他這個老師起“色心”!  
老是說些引人遐想的曖昧話,做些挑逗人心的動作  
擺明了要「色誘」他,好能“奉子成婚”  
要不是他端著臉色、嚴著口氣訓斥她  
只怕他早就被她給“吃乾抹淨”了……  
就說她太年輕,心性還不定,對感情更是變來變去  
上一刻還緊黏在他身邊,下一刻就和別的男人出雙入對  
一直以為若是她有其他選擇,他絕對會放開她的手  
但現在,他不禁懷疑起自己是否真的捨得放開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9 02:33:29

  第一章

  今天是農曆年初五,回來過新年的老爸、老媽一早又出門去寫「流浪記」了。

  本來今天是要和小玫和阿海去玩,孫詠禾打電話來約她泡湯。

  小玫對孫詠禾一見鍾情,她講電話時,她在旁用一雙殷殷切切的眼神默默看她。她徵詢阿海和孫詠禾的意見,約了大家一起玩了。

  原來孫詠禾約她泡湯,是因為他們家最近在山上溫泉區買下一間溫泉會館,還在重新整修中,湯屋部分已經整修完成,剩下客房部一些細節部分,孫詠禾過來視察,叫她以客人的身分順便過來「體驗」給意見。

  這間會館走典雅路線,帶有古色古香的日式風格,泡湯池分成男湯、女湯,外頭有一個大露臺,提供茶水、點心,坐看雲海、日出,遠山美景……

  這麼好的景色,如果是和老師來,坐在老師的懷裏一起看,多好。

  去年她和老師去山上度假,她吻了老師,對老師告白,讓老師知道她是認真在喜歡他的。

  後來她和老師順利交往了,那次山上的回憶,成了甜美的記憶。

  但是,老師──

  「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難道沒了閻司文,妳就活不下去了嗎?」孫詠禾一頭濕發,身上只裹著深藍色浴袍,從裏麵湯屋出來,一屁股坐在她身旁的椅子裏,朝她看了一眼。

  「我是不爽昨天輸錢給小胖!走開,我現在要思考人生大事,沒空理你。」紀曉優酷酷地抹了一把臉,不耐煩地揮趕他,一副灑脫的模樣,抵死不認她在想老師。

  「人生大事?妳是說畢業以後找工作的事?」孫詠禾從盤子裏拿起一顆草莓丟進嘴裏,唇畔勾起一抹輕哼,雖然順著她的話接,卻壓根就沒相信她。

  她咬著唇,腦袋裏全是老師的身影,努力抽離一再纏繞在老師身上的思緒,掃眼瞪他,她卻猛一怔,盯著他看──

  他很高,膚色比老師黑一點,體格練得壯碩健美,和老師的精瘦結實不一樣,多了陽剛味,是時下很受年輕女生歡迎的猛男型,這是小玫說的。

  小玫還說,他的短髮剪得很有型,他的五官輪廓立體俊美,眼神深邃特別吸引人。

  她倒是覺得他不說話的時候氣質是挺好的,一開口就破功了。

  反正在她心目中,老師才是帥的標準。

  只是她對孫詠禾不知為何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她不會形容這種感覺是什麼,有時候對他的臉龐、笑容特別眷戀,看得走神,一看再看,很想從這張臉上找到什麼……

  「要吃嗎?」孫詠禾又拿了一顆草莓,見她盯著他看,隨即勾起唇畔,遞給她親切又魅力十足的笑容。

  「……吃很多了。」她搖頭。盤子裏空一大半的草莓,都是她吃掉的。

  「聽說妳想當保鏢,姓閻的不准?」他把草苺丟進嘴裏,蹺起長腿。

  姓閻的?老師有名有姓好不好?她扯眉,「那是因為我怕刀,老師擔心我……算了,不要再提他了。」

  「怕刀?妳怕刀還想當保鏢?」他對她後面的提醒充耳不聞,驚訝地一聲駭叫,隨即長臂搭上她的肩,毫無距離地摟著說道:「丫頭,千萬別做傻事。雖然姓閻的對不起妳,不過這回他說得對,我也必須勸妳,妳還年輕,不要玩命。」

  「……叫你不要再提他!」她忍了又忍,一個吞忍不下,肘彎一頂,朝他胸膛撞去!

  砰地一個響聲,是骨頭撞骨頭的聲音……

  孫詠禾差點以為他的胸骨裂了,橫在她肩上的手臂縮了回來,痛得臉色很難看,眼神很火地死瞪她,一串咒駡含在嘴裏,很要面子地沒吭聲。

  閻司文對不起她,關他什麼事,幹嘛把氣出在他身上──

  看她一臉的惱和悶,都因為姓閻的答應她,會在過年抽出時間帶她出國度假,卻在她喜孜孜地把護照辦好後,姓閻的突然丟下她,獨自跑去日本……好吧,是他不對,他不該一直哪壺不開提哪壺,她被冷落已經夠淒慘了,這筆帳應該記到閻司文頭上。

  孫詠禾悶悶地揉著胸口,腦筋轉了轉,賊賊地笑起來……

  他拉著椅子往後退了一點,和她「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後,才「陰陰」地開口說:「我有個朋友經常騙他老婆說到日本出差,結果他是在日本養了一個情婦。他老婆很愛他,信任他,他就仗著這一點,到現在還玩一手遮天的遊戲,把他那個傻老婆蒙在鼓裏──做什麼?」

  他準備給閻司文「難看」的話才說到一半,紀曉優突然站起來,把他嚇得心臟猛撞一下,馬上全身戒備,緊握椅把,準備「撤退」──

  「泡湯。」她繞過他,走進裏頭。

  他的視線從她近距離的臉部慢慢拉遠,看著她束馬尾的背影進去,才放心鬆懈下來。

  呼!那也不用突然站起來啊,好在他心臟夠力,她的拳頭可真不是蓋的。

  不過,他剛才說的話已經暗示得這麼明白了,她應該聽懂了吧……所以說閻司文也有可能是在日本養情婦──哼,就是要她這麼想。

  想起那個有著一頭獨樹一格、別具魅力、挺帥氣的白金發色的閻司文,他忌妒的臉上多抹了促狹的笑容。

  他和閻司文只見過幾次面,這人話不多,眼神很冷,剛開始以為他這個人是天生冷漠,後來才發現是針對他來。

  閻司文看他的眼神透著一股疏離冷意,那如果是他身為男友對丫頭的強烈佔有欲,不喜歡其他男人接近丫頭的話,那麼身為男人,他能認同這點,也不以為意,不過據他所知丫頭有一大票的「哥兒們」,每個對他評價都不錯,換句話說只有他被「特別」看待。阿海也說,閻司文對他很友善。

  他可真搞不懂,他是哪里得罪閻司文了,要被他「另眼相看」?既然被看不順眼,他看他也不爽了──

  一串音樂響起,打斷他的思緒。他聽到「終極保鏢」的音樂,瞥一眼桌上的手機。

  是丫頭忘在桌上的……

  他拿起手機,看一眼螢幕上秀出的名字,馬上皺眉……曹操。

  他瞅著手機,瞥了屋裏一眼,才按下接聽鍵。他卻故意不出聲。

  電話那頭也沒出聲,過了一會兒,他聽到閻司文的聲音傳來。

  「曉優?……不說話嗎?……我已經到機場了,醫院有事,我先過去一趟。」

  孫詠禾皺起眉頭。這男人私底下對丫頭也是這種穩重持冷的口氣?也太冷淡了吧!

  「……我要掛了。」

  這傢伙,丟下女朋友十多天不聯絡,回來還用這種態度,他當真有喜歡丫頭?他對丫頭這種說話的語調,哪里像個男友,根本就像「監護人」──

  聽到「喀嚓」一聲,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閻司文真的把電話掛了!

  這傢伙,虧丫頭想他想得失魂落魄,真不值得!

  「混帳東西……」害他胸口冒火。

  「阿禾,有看見我的手──」手機。紀曉優摸著口袋又走出來,看見他正拿著她的手機。

  「拿去!」他瞥她一眼,一副不屑的味道,手機用丟的。

  「你幹嘛?」她的心臟跟著手機跳了起來,幸好有接著,頓時火大地死瞪他。這手機是老師買給她的,死阿禾!

  「姓閻的來電話,他回來了,人在機場。」他瞇眼看她。

  一聽見他的話,她馬上就眼裏放光,一瞬間像重新活了過來,滿臉鮮活,一整個死氣沉沉的樣子全不見了。她簡直把閻司文當命看,他氣得嘴裏磨牙罵在心裏。

  真是個傻丫頭!

  ……他知道他氣,是想到他也「曾經年輕」的那段感情,跟丫頭沒半點關係。

  在她這個年紀,他曾經很奮勇地跳進愛河裏,緊纏著一個年紀比他大的女生,為她的笑而笑,哭而哭,用他的生命陪她打轉。

  他卻在愛河裏遊得跌跌撞撞,幾次溺水,差點死在裏頭。

  丫頭對閻司文的感情,就像當時年少輕狂的他,勇猛往愛河裏沖,很不怕溺死。

  不過他早就已經打開眼睛,看清所謂「愛情」的真相,回頭爬上岸來了,但是這丫頭──

  他看她迫不及待要回撥手機,立刻吼她,「不許打!他剛才只說要回醫院就把電話掛了,連問都沒問一句妳現在怎麼樣?姓閻的這麼不關心妳,妳打給他,他更不會把妳放在心上!」

  「你幹嘛接我的電話?」她碰著回撥鍵沒按下,心口跳著莫名的悶和惱,抬頭瞪他,眼神很不爽。

  「哼,妳以為他是聽到我的聲音不高興?那妳錯了,我根本沒出聲!他要是在乎妳,不會沒聽見妳的聲音也不哄妳,自己說完就掛斷。我看他根本就沒把妳當女朋友看!妳平常都讓他用這種態度對妳?」想到閻司文剛才的冷和淡,他就火大忍不住「挑撥」。

  「我跟老師之間怎麼相處不關你的事……」老師很疼她,非常的疼她,根本就不需要他這個外人來干涉!她緊握手機,心臟起伏,最後咬唇把手機塞進口袋裏,轉身進屋裏去。

  孫詠禾看她「嘴硬」,結果還是聽話沒回撥電話,對著她的背影努力「洗腦」繼續說道:「我是男人,我很瞭解男人的心態。男人都喜歡挑戰,妳太『死忠』,只會落得跟我朋友的老婆一樣的下場。」

  「老師不是那種男人!」老師眼裏只有她,死阿禾!她回頭瞪他,滿臉的倔和怒。

  孫詠禾卻從她的聲音裏聽出隱隱不安的情緒,擺了擺手,轉移話題,說道:「不說這個了,我已經吩咐廚師,咱們晚上烤乳豬,還有龍蝦湯。明天早餐妳想吃什麼,我叫廚師準備。」

  可是,老師回來了……她張口半天吐不出聲音來。

  離開學還有一個禮拜,這趟預計住三天,阿海和小玫也都把行李帶來了。

  老師去了日本十多天都沒聯絡……

  「隨便。」

  臭阿禾,她已經夠悶了還說一堆老師的壞話,存心氣死她……老師,會再打電話給她吧?

  ***

  山上的氣溫很低,從傍晚就開始下起雨來,更加濕冷凍人。

  夜很深了,她和小玫一人一張床睡在二樓房間,小玫睡得很熟,偶爾還會打呼。

  她翻了個身,拉緊棉被,抹掉臉上的冷汗,緊緊咬著唇。

  ……出門忘記帶藥了。

  胃好痛。她瞪著一整個晚上都不曾再響過的手機……一點多,大家都睡了,老師也睡了吧?

  她緩緩放掉了手機,閉起眼睛,忍著疼痛。

  眼睛才一閉起,腦海裏滿滿都是老師的身影,一想到老師溫暖的大掌貼在她胃部時,總是能舒緩疼痛,她就忍不住哽咽老師不在。

  老師……

  老師,好想你……

  老師……還是想要老師……

  她想起老師總是對她瞪著眼,板著臉,「禁止」她的吻,但她還是好幾次都「偷襲」成功。

  過去她用拳頭偷襲老師,別說從來沒成功過,她連老師的衣角都不曾碰著。

  嘻嘻……老師根本是故意放水,想讓她吻。

  老師……

  她好不容易才想著老師,轉移疼痛,放在枕邊的手機卻在這時突然響起。

  她猛地回神,疼痛又回來。

  這種時候當然不會是老師打的,老師才不會這麼沒常識,是哪個混帳半夜打電話擾人?她卻已經痛得沒力氣罵人,也不想接電話,閉著眼睛隨便按了一個鍵,停止聲響,想到可能還會響,應該直接關機,手裏摸著鍵──

  「曉優。」手機裏傳來低沉的聲音,熱呼呼的刺了她的心臟!

  老師?……怎麼可能?

  她不相信老師會到這種時間才打電話給她,以為是她太想念老師的錯覺,張眼看螢幕,卻看到老師的名字──真的是老師打來的!

  一瞬間虛軟無力的心跳馬上活絡起來──老……師……她張嘴想喊,卻無法出聲。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心裏很酸,連鼻子都酸了……

  「睡了嗎?」老師在手機裏低低地問她。

  「……還沒。」一股酸楚直往心裏鑽,她一直的壓下去,才有辦法擠出聲音來。

  「怎麼了?」老師似乎聽出她不對勁,低沉的聲音透著溫暖和關心。

  「……沒。」她張嘴了一會兒,最後捂住嘴巴,深吸了口氣,忍住胃疼。因為烤乳豬太好吃,她晚上拚命吃,吃得太撐,現在胃疼了……她每次總是會告訴老師,但這次她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被老師知道,不想告訴他。「我要睡了。」

  「妳出來一下,我拿東西給妳。」

  「……想睡,明天再說。」老師在她家門口嗎?但她現在不在家……胃好疼。

  「我帶藥來給妳。妳不需要我就帶回去。」

  她看著黑暗的房間,臉上透著迷惘,聽不太懂老師話裏面的意思……但不想問。她咬唇沒有出聲。

  老師也沉默著,似乎在等待她的回應。

  她握著手機不語,也在這當口有時間反省……她是不是在意孫詠禾的話,對老師有了心結,才不像過去一樣,什麼話都想告訴老師?

  想到老師丟下她,一個人去日本,她想想自己生氣也沒有錯,於是憋著一股倔強,和老師繼續耗著……她就是不捨得把電話掛斷。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老師歎了口氣,聲音有點拿她沒轍地說:「山上冷,注意保暖。我回去了。」

  老師的聲音好溫柔,好溫暖……她眼眶很熱,耳朵裏轟轟的,沒有馬上去想老師說的意思,好一會兒才慢慢聽進老師的話──

  山上冷,注意保暖。我回去了。

  她一臉難以置信的愕然,立即從床上跳下來!

  「老師!老師……你在哪里?」她緊抓著手機,跑到窗口看。

  外頭飄著綿綿細雨,深夜裏靜悄悄,只有幾盞路燈──她看見路燈下停著一輛黑色休旅車,依稀是老師的車……

  「老師……是你嗎?」她聲音啞了,看著車內亮了燈,車窗搖下,車裏的人朝屋子的方向看過來──

  她轉身就跑,一下子全身血液沸騰到高點,她蹦蹦砰砰拉開房門,奔過走廊,沖下樓梯,突然想起孫詠禾問她,這溫泉會館蓋得怎麼樣?

  她現在很想告訴他,這會館蓋得太大了!

  她不停的跑,終於跑到大廳,打開玻璃門和鐵門。

  門一開,外面冰冷寒氣撲面而來,她卻好興奮,渾然不覺寒氣凍人,連拖鞋都沒穿,赤腳就跑出庭院。

  屋門外頭,還有大門深鎖,一道道的門,開得她很急毫無耐性,最後打開大門旁的小門──

  「老師!」

  閻司文已經拿傘等在門外,看見她居然只穿薄衫,光著腳丫子就跑出來,頓時眉心揪起,正要說她兩句──

  「老師!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你怎麼會來的?」她沖入他懷裏,整個跳上去,像無尾熊一樣爬在他身上。

  他一動不動,任她衝撞攀附……

  低頭看她,還來不及斥她的急躁,聽著她熱情、清亮,充滿喜悅的聲音,他喉嚨一熱,內心一股溫暖湧上來,怔了好一會兒,才把手掌貼上她的背,抱了她一下,才告訴她:「我在醫院遇到小玫的母親,聽她說的。」

  「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怎麼不跟我說你要來?」她感動得亂七八糟,興奮得心臟狂跳,嘴唇貼著老師的脖子,冰冷的臉埋在老師溫暖的肩窩裏,熨著老師的體溫。

  閻司文一手撐傘,一手摟緊了她,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他忽然抬頭,看著二樓有燈亮起的窗口……

  他轉身,抱著曉優坐進車裏,把傘收進來,關上車門,開了暖氣。

  她坐在他腿上,仍然黏得很緊,不肯放開,他只好把車座往後移,挪出空間來。

  「老師……」她兩手緊緊抱著他的脖子,好想吻老師,有好多話想跟老師說……但她連抬頭看老師的臉的力氣都沒有了。「老師,我『迴光返照』,我要死了……」精力一下子用盡了,胃突然好疼,她只能埋在他懷裏哀泣。

  「不要亂用成語。」閻司文皺眉,手卻很輕地撫著她的臉頰,「胃疼嗎?」

  「嗯……」她往老師溫暖的手貼近。

  閻司文一手抱住她,傾身打開前面的置物盒,拿出藥來,再打開保溫杯。

  「吃藥。」他叫她。

  她很無力地賴了一會兒,直到老師又推她,她才張開眼睛,從他的懷裏爬起來。

  她看著老師,張開嘴巴。

  閻司文把幾顆藥丸放進她嘴裏,把保溫杯拿到她嘴邊。

  她低頭喝了水,把藥吞下去以後,又軟趴趴地倒進老師懷裏,貼在他的身上。

  他擱下保溫杯,只是抱著她,沒有再說話。

  她埋在老師懷裏,嘴角忍不住地抖著又疼又甜蜜、像哭又像笑的曲線。

  胃好疼,但是老師來了……好像她的超人一樣,嘻嘻……

  死阿禾,說什麼老師在日本養情婦,害她氣得大吃大喝!老師只是去日本辦事情,老師有向她道歉,說日本臨時有緊急的事必須馬上過去一趟……是她那時候聽不進去,鬧著老師,老師才丟下她,沒理她。

  她冰冷的唇貼著老師溫熱的脖子,輕輕蠕動。……她一動,老師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一雙手臂把她摟得更緊了些,用他的大掌緩緩撫揉她的背。

  她嘴角彎彎,好幸福,好滿足……好想睡……

  頭點了一下,她馬上驚醒,又強撐起眼皮。

  她不能睡,睡著了醒來會見不到老師,她不要……

  閻司文見她鑽來鑽去,嘴裏低低呻吟著,掙扎著,他按住她的頭,低聲對她說:「妳睡吧,我不會走。」

  「……真的?」她不安了一會兒,才虛弱地張口問。

  「嗯。」

  老師不會騙她……但她不想丟下老師一個人自己睡著……她想陪著老師……她抓著他的衣服,強撐著精神,好一會兒才不甘心地咬著唇,悶著疼痛,墜入黑暗裏……

  閻司文抱著她,低頭看著她,像是想確認她這十多天來毫髮無損,他輕撫她的發,她的肩……

  孫詠禾拿著一把大傘站在車外,帶著相當狐疑的眼神看著車裏微弱的光線下……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一頭白髮的男人垂著眼,眼神透著一抹柔光,專注在少女身上,他臉上深情款款,雙手不停地撫摸著懷裏的少女──一副想吃了她的模樣!

  才分開十多天,竟然這麼「猴急」就在車裏「亂摸」起來,他要是敢在他還沒開張的溫泉會館前搞「車震」,他就砸了他的車!

  他握起拳頭走過去。靠近駕駛座旁,朝車窗大力敲下──

  突然車窗降下,讓他猛一停,收回拳頭,目光和閻司文對上……他想起丫頭對閻司文的武術崇拜得五體投地,經常把她的老師說得出神入化,他忽然嘴角一撇,索性用足十成力道朝閻司文的臉狠狠揍過去!

  他見閻司文手掌張開擋來,順勢推了一把──

  他感覺不到他的力道,卻整個人煞不住直往後退,踉踉蹌蹌地退了幾公尺遠,險些摔跤,連傘都飛了……

  他愕然張嘴,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卻隱隱感覺到手臂酸麻……他心驚地在背後握住了那只手……整只手臂像遭電擊,痛得像廢了。

  本來聽丫頭把她的武術老師捧上天去,他很不屑,才有意試他的身手,想不到這個人武術好得高深莫測!

  「她不舒服,很不容易才睡著,別吵醒她。」閻司文見他撐傘,本以為外頭還飄著雨,降下車窗才發現雨已停。雨停了還拿傘?他狐疑地瞥他一眼。

  孫詠禾聽他一言,才發覺閻司文抱著丫頭的身軀都不曾動過,就把他使盡全力的拳頭給打掉,忽然頭皮發麻,胸口起伏喘了好幾口氣,還是無法說上一句話來,最後只能看著他,完全懾服,無聲點頭。

  他看著車窗又拉了上去……

  不久,連車內燈光都滅去,他再也看不清車裏的情況。

  ……原以為他對丫頭的感情不若丫頭對他,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9 02:33:57

  第二章

  剛才,好像有一陣冷風拂面,後來她在老師懷裏縮了縮,又睡了去……

  她睡多久了?

  她張開眼,車內一片幽暗,只有車外的路燈微亮,她的唇貼著老師的頸側,嘴唇跟老師的體溫一樣暖熱。

  胃……好像重新活過來,她舒服地松了口氣。

  「怎麼醒了?」閻司文才剛合眼,就發現她醒過來。

  老師的喉嚨震動……她張嘴,輕觸老師的頸,老師的脈搏起伏著規律的跳動,輕輕回彈她的唇,讓她心很癢,忍不住一下、一下吻著老師頸線……

  「曉優……」他蹙眉,喉嚨滾熱,聲音變了調。

  她沿著老師的脖子慢慢吻上來,輕舔老師喉嚨的震動,緩緩往上移,細碎地輕咬老師的下巴……

  「妳還不——」才想叫她安分一點,聲音隨即被她堵住。

  她不理會他的制止,像個任性的孩子,霸氣地吻著他!

  他一震,瞇眼遲疑了一下……

  他知道,這回是他的錯,他已經答應她的事,卻做不到。

  去日本這段時間,他一直擔心她不聽話,又闖禍……

  她急切的吻,像是為了一解十多日不見的相思苦,想要他知道分開這段時間她的寂寞和委屈,她雙手緊抱他的頸項,火熱的呼吸吐在他嘴裏,喘著氣息吸吮他的唇。

  他一手握著她的肩頭,一手掌住她纖細腰身,輕輕推她……

  「嗚……」她像只小老虎叼著大獵物,吞噬不了又不肯甘休,火大地嗚咽抗議,緊纏不放。

  心跳被她輕吟的聲音觸動,他才稍一恍惚,就被她逮住機會……

  他嘗到她甜膩又黏人的舌尖,心跳加速,眼神迷離了好一會兒,手掌隔著薄衣料吸在她溫熱的肌膚上,直到掌心生熱,他繃著全身的神經將她輕推開來,轉過臉吐去。

  「……胃不疼了嗎?」

  幽暗裏,傳來她低低的抗議聲,坐在他腿馴上,緊纏著他,還不死心地吻著他的臉,舔得他滿臉口水……

  「曉優!」

  紀曉優終於安分下來。

  她趴在他身上不再亂動,聽老師的聲音起了惱意,才慢慢冷靜下來。

  但還不夠,她還想吻老師……她吸著老師的味道好一會兒,才甘願抬起頭來。

  「……胃不疼了,但心很疼。老師,我好想你。你想我嗎?」她將就著外頭的路燈,看著老師的臉龐。

  「……不想。」閻司文把車燈打開,話才落下,便見她瞠著一雙圓瞳,一臉受傷。

  不久,她就扁嘴,緊咬嘴唇瞪他。

  閻司文嘴角隱了笑容,凝視著她看……

  從日本趕回來,一下飛機就打電話給她,她悶聲不響,他先去了趟醫院,本想儘快處理完醫院的事情回去看她,遇到小玫的母親方知她跑到山上度假……

  她長髮及肩,劉海垂落,兩頰氣鼓鼓地,雙靨生紅,澄澈黑瞳直亮地瞪著他看……看這雙眼,他不在這段時間,她應該沒闖禍。

  他暗暗松了口氣,轉臉打開車門。

  「很晚了,妳回去睡,我要回去了。」她光著腳丫,又沒穿外套就跑出來,得把她抱回屋裏。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回去。」她馬上從他腿上爬到旁邊的座位去。

  「妳要把妳的朋友丟在這裏嗎?」他皺眉。現在已經很晚,她胃不舒服,留下來過夜養足精神對她比較好。

  「老師,你開這麼遠的山路,就為了來看我一眼,你還說你不想我……嘻嘻!」她想了想,眼裏生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老師嘴裏說不想她,卻開了兩、三個小時的山路來找她。

  他只是知道她逢年過節就會貪吃,不知約束自己,回家又看見她沒把藥帶出門,擔心她的情況,只好幫她送來……閻司文有些耳熱地扯眉,看她拉起安全帶系上,根本不聽他的話。

  「妳的行李都還在裏面,不去拿嗎?」他提醒她。

  「明天我叫小玫幫我帶回來就好了。」她看著老師直笑,兩腿盤了上來,聲音清亮地說:「老師,我們回去吧!」

  她這性子,叫她留下來是不可能了。閻司文冷她一眼,板著臉關掉車燈,系上安全帶——

  她看著老師的側顏,在車燈暗下時,一瞬間捕捉到老師嘴角上揚的弧線……

  老師的臉皮就是這麼薄,明明是來帶她回家的,還不肯承認……嘻嘻!

  「……笑什麼?」他旋方向盤,轉車頭,眼角瞥見她看著他直笑,笑得很開心,心情也跟著放鬆了。

  「嘻嘻,老師,我愛你。我們結婚吧!」

  閻司文轉過頭去……專心開車。

  溫柔小鎮健康醫院肝膽腸胃科

  門診中……

  「老伯,哪里不舒服?」

  「醫生,聽我老伴說,你大半夜還專程開車去把女朋友載回來?呵呵呵,年輕人真熱情。」

  「不,她胃不好,我送藥去給她。」閻司文溫和笑著解釋,又問道:「您哪里不舒服?」

  「昨天一直拉肚子,到早上腸子還悶悶的痛。」

  「我幫您檢查看看,衣服拉高。」閻司文拿聽診器初步檢查以後,開了單子讓他做進一步檢查。

  護士叫了下一個病人進來。

  「阿姨,今天好點了嗎?」他看了病歷,問道。

  「我吃了你開的藥以後,好很多了。醫生,聽說你去日本出差,曉優跟外地來的富家公子去泡湯,被你知道了,你專程從日本趕回來,大半夜去山上把曉優帶回來?」

  閻司文看見護士在笑,來看病的阿姨用一雙很熱心的眼神盯著他看,他張口半晌,才說道:「不是的,他們是一群朋友一起去,曉優她胃疼,我幫她送藥去。」

  「唉呀,醫生,你這樣做是對的,女朋友要盯緊點,不然就跟人家跑了。尤其曉優現在愈大愈漂亮,人開朗又活潑,很有男孩子緣,你別怕人家說你醋勁大,要看緊她,我支持你!」

  一旁的護士笑意更深,閻司文啞口無言,只好默默笑,幫她檢查以後開藥。

  下一個……

  「閻醫生,我去吃早餐時,聽老闆娘說你過年時打翻醋罎子,半夜開了大老遠的車,去把曉優帶回來,連行李都不讓她收拾。呵呵呵,沒想到醫生也有這麼熱血的一面,真看不出來。」

  「噗哧!」護士笑了出來。

  在這靠海的小鎮上,生活很優閑,居民很熱情,一些似是而非的流言也散播得特別快……

  閻司文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日木

  驚天巨響……紅火……灼燒……燙熱的疼痛……鋪天蓋地,席捲而來,不斷,不斷……

  「不……不……哼……不……」低低的聲音悶著劇烈的疼痛,憑一股毅力強撐苦痛,習慣壓抑,緊緊咬牙,用盡全身的力量抵抗,在無盡的黑暗裏忍受地獄般的煎熬,在床上不住狂捶——

  砰!……砰!……砰!

  林櫻雪聽見聲音輾轉醒來,半夢半醒的眼神望向房間的一扇門,門的另一邊是龍田俊人的房間,這聲音已經很久不曾聽過,怎麼回事……

  「俊人?」她猛地清醒,急忙起床,推開那扇門。

  房裏滿室光亮,空間寬敞,擺在中央的大床上睡了一個大男生,他似乎在做惡夢,緊閉的雙目掙扎不開,濃密的長眼睫毛直顫,滿臉冷汗直冒,浸透發根,額際青筋怒暴,緊握拳頭猛烈擊打床鋪!

  「俊人!俊人,沒事,是夢,你快醒醒……」怕他傷了自己,她爬上床去拉他的手想阻止他,搖醒他,卻沒留神,猛然被他瞬間爆發的力量打到,反彈跌落床下,摔得眼前一片黑暗。「好痛……俊人……」

  她疼痛的呻吟聲雖輕,床裏的少年似乎對她的聲音特別敏感,拳頭慢慢緩下來,靜止不動……

  龍田俊人打開眼睛,瞪著天花板。

  他眼神空洞,驚喘著氣息,過了好一會兒,明亮光線才入了眼,逐漸將那股黑暗吞沒、消滅。

  他清醒過來,察覺床邊有人,緩緩轉過頭……

  「雪兒,妳怎麼了?」

  林櫻雪跌坐在地上,看著他……他從床上坐起,被子滑落,長腿彎曲,五指往後爬梳一把頭髮,他深邃的輪廓,白皙光滑的膚質,潤紅的唇色,立體俊美的五官在他的動作之下突顯得更為耀眼……她從地板上爬起來。

  「沒事……你又做惡夢了。」

  滿室的光亮不留殘夢,俊美臉龐上空白了一會兒,停在頭髮上的手摸到發梢濕冷,他才皺了五官,淡道:「抱歉,把妳吵醒了。」

  「你等一下。」

  她進去浴室,拿了一條熱毛巾出來,幫他擦臉、脖子上的汗水。

  他深鬱的眼神停在她臉上……她有著一張與年齡不符的少女容顏,她的五官美麗而精緻,她的眼神又比她的年齡成熟許多,注視她,她的氣質和神韻能讓他的心情平靜,內心的一池污水得到淨化……

  他伸手把她垂落的發絲塞回耳後。

  她一震,眼神像是被驚嚇到……

  他瞇眼,放下手——

  「俊人,你的手好冰……身體也是。」她握住他的手,碰觸他冰冷的體溫,嚇了一大跳,趕緊把被子拉到他半裸的身上圍起,隔著被子抱緊他,讓他溫暖。

  「哼……」他哼聲笑,「妳還把我當小孩子嗎?」取笑她的動作,他卻沒有半絲抗拒,任由她抱著。

  「那當然,不管你長多大,永遠都是我的孩子啊。何況你也不過才十八歲。」她像慈母溫柔地抱著他,把他當孩子一樣呵護。蒨姨過世後,她曾經說過,她要代替蒨姨照顧他。

  「……隨便妳吧。」他轉臉,靠在她肩膀上,閉起了眼睛。

  從他的表情看起來完全感覺不到……他全身的肌肉繃得很緊,難以放鬆。她疼惜地將他摟得更緊了些。

  過了好一會兒,在她幾乎也跟著閉眼睡著時,忽然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吐在耳畔。

  「……雪兒,妳的項鏈呢?」他的聲音很輕,像是不經意地問起。

  她垂下眼,他修長好看的手指正撫過她光裸的鎖骨,她莫名地臉紅了一下,拉下他的手,撒謊道:「我收起來了。」

  那條項鏈是他的母親送給她的,她很珍惜,俊人一直都曉得,如果被他知道她把項鏈送人,他會覺得不可思議,感到狐疑吧……她真的沒想到俊人會注意到項鏈不在了……

  龍田俊人緩緩張開眼睛,眼底一瞬冷光掠過……他揚起嘴角,吸了口氣,淡道:「妳不肯跟哥結婚,似乎我也沒有逼他回來的理由了。他喜歡母親的故鄉,這次回來已經告訴老頭,他要在母親的故鄉定居……雪兒,那裏真如此吸引人嗎?吸引他的,是景,還是人?我還真想去看看。」

  「……挺寧靜、溫馨的小鎮,有一片沙灘跟別墅那兒很像,我想特別的地方,因為那兒是蒨姨的故鄉,難免多一份感情。」

  「所以……不是值得去看的地方?」

  「我跟蒨姨的回憶,都在那棟別墅裏……你不也是嗎?」她委婉地說道。

  「哼……妳真愛操心。除非老頭當真掛了,否則我哪兒也去不成。」

  「會長……身體還好嗎?」

  「死不了,否則我哥能走得開嗎?」

  「……那就好。」

  「雪兒,妳當真不愛我哥了?」

  「……嗯。」

  「該不是他不肯回來……在那兒移情別戀,逼妳說的謊吧?」

  「你真是愛胡說。司文要是那種人,過去我等他那麼久,豈不很傻?」

  「妳本來就傻,不然妳早可以跟著他去。」

  「……我是可以跟著去,但我是真的放心不下你。」

  「所以說妳傻。」傻得把自己深愛的男人拱手讓人,以為能瞞過他?……哼!

  她低頭看他閉眼枕在她懷裏,還哼聲罵她傻,一點都不可愛……她摸摸他的體溫,已經恢復,兩手一推,她爬下床。

  龍田俊人沒防備,幸好是跌在床鋪……他皺起眉頭,張開眼,凝視她一頭長髮飄動,直到她柔美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溫熱的眼神轉為深冷——

  他從來不讓雪兒知道,她對他而言比他的生命還重要,任何奪走她的笑容、威脅到她的快樂幸福的人,都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雪兒……眼裏從來只有他的義兄閻司文,所以他為了雪兒的幸福,漠視閻司文對雪兒沒有愛情的成分,一直都只有一份責任,他軟硬兼施逼他回來娶雪兒。

  他總算讓閻司文親口給了承諾……去年雪兒跟著他去臺灣一趟回來,卻忽然說她對他哥已經沒有感情,主動跟他分手了。

  雪兒……不知道她去臺灣的動靜,哪怕是一聲歎息,保護在她身邊的保鏢都不敢瞞他。

  雪兒……為甚麼把他母親的遺物送給閻司文的學生,又對他說謊?

  雪兒深愛閻司文,卻把他讓給那個叫紀曉優的女生……以為他看不到她眼裏的深痛嗎?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剝奪她的幸福!

  哪怕這個人是唯一令他敬服的義兄閻司文的摯愛——

  「曉優……」

  「嗯?」

  「回妳的房間去。」

  「不要,我晚上要跟老師睡。」

  四月了,外頭下著雨,天氣不冷不熱,她洗好澡,穿了老師的深灰色短袖棉衫,坐在地板上,筆電擱在茶几上,她拿著滑鼠移動,抬頭瞥了老師一眼,坐在原地動都沒動。

  老師剛回來,還沒去洗澡。

  「大姊夫跟二姊夫他們在商量,因為他們動用很多人力去查,還是無法找到當年紀優失蹤的蛛絲馬跡,所以大姊夫想用媒體傳播的方式,在電視上大量買廣告,尋找紀優。二姊夫是不反對,不過他也擔心一旦媒體大量播放,引起討論,會影響到老爸、老媽現在平靜的生活,萬一紀優還是沒有半點消息,或者得到最壞的結果,反而打擊兩老的心情。」

  閻司文解開袖口的扣子,本來要去洗澡,聽到這件事,他隱隱扯眉,轉過身看著她。

  「商量結果呢?」他站在她身後,看到她正在網路上張貼「尋人啟事」。

  「找紀優這件事情,一直都是大姊、二姊很積極,老爸、老媽都說這麼久了,很難找了,叫她們不要再找,一切隨緣。嘴上是這麼說,但應該是不希望影響到女兒們的生活,他們到各地去賣紅豆湯圓也是抱著能夠找到的希望。所以如果在媒體上找人,他們變成焦點,對他們的生活和心情都會有影響,要再慎重考慮。」她皺了皺鼻子,抱著筆電繞著茶几爬爬爬,爬到離老師最遠的方位,才把筆電重新擱在茶几上,繼續上網。

  閻司文掃她一眼……紀家兩老養育她的這份恩情,他擱在心上,過去曾經運用關係,暗地調查。

  紀優失蹤的地點是在大廟口,當時紀家夫妻忙著賣紅豆湯圓,他們五歲的兒子在一旁椅子裏睡覺。

  那天豔陽高照,卻在午後突然下起傾盆大雨,廟口攤販們忙著收攤,誰也沒看見小男孩什麼時候醒了,等到紀家夫妻發現時,紀優已經失蹤了,從此再也找不到人。

  他查遍育幼院、人口販子,還有那幾年當中被登記領養的小孩,只找到幾名相似的小男孩,不是本人。

  如果紀優還活著,五歲的小男孩如今二十七歲了,憑外表已經認不出來,而紀優若還記得自己是誰,想要尋親也會有動作,不該至今毫無消息。

  「事隔二十多年,要想再把紀優找回來,機率微乎其微……妳父母喜歡低調平靜的生活,我也不贊成動用媒體。」

  紀曉優一愕,看著老師瞠大眼。

  「怎麼了?」看她誇張的表情。

  「老師,你平常都只是聽我說,很少對我家的事表示意見,就算你有看法,通常也說得很委婉,我第一次聽到你說『不贊成』。」稀奇呢!她又多看了老師兩眼,才繼續埋首螢幕。

  他不贊成……私心是為了保護她。一旦動用媒體的力量,紀家夫妻收養了三個女兒的事情也可能成為焦點,恐怕會有人想挖她們的身世,那對她不是一件好事。

  「老師,你快點去洗澡吧。」她搖著頭,皺著眉,已經開始準備要掩鼻了。老師不快點去洗掉從醫院帶回來的消毒藥水味,她就沒辦法黏到老師身上去。

  閻司文看她一眼,「很晚了,妳回去睡覺。」

  「老師……」她真的很受不了消毒藥水味,開始扁嘴了。

  她看著他的眼神愈來愈「忍受」,眉心糾結得愈來愈深,一張表情「哀」得很誇張,閻司文仍是無動於衷。

  「老——師——」嗚……她整個嘴扁了下來,連眼睛都變成下垂的半月形。

  「回妳房間去。」閻司文轉過身去倒水,完全沒被她的「表演」給騙倒。

  「哼……」紀曉優吸了吸鼻子,收起了「哀哀乞求」的表情,蓋上筆電,起身走人。

  閻司文倒了一杯開水喝,轉頭看她抱著筆電走向後陽臺的背影……她打開門,跨出去,砰地拉上門,回房去了。

  他拿著水杯,看著遮光布幔晃動了一會兒,慢慢靜止,一絲狐疑爬上他眼底。這丫頭今天這麼好說話?

  他瞅著不再晃動的布幔,喝光了水……當真乖乖回到房間去了?

  他放下水杯,解開櫬衫鈕,邊往浴室走。

  「嘿嘿,老師。」

  他洗掉了一身消毒藥水味,換上睡衣回到房裏……果不其然,她抱著筆電又回來了。

  「不是叫妳回房去睡嗎?」閻司文皺眉,聲音端著威嚴,卻聽不出怒意。

  紀曉優窩在沙發裏,看著老師的表情,眼睛賊亮地偷笑了起來。老師嘴裏說的跟心裏想的都不一樣。

  她跳起來,沖到老師懷裏,兩手緊勾著「香噴噴」的老師猛嗅猛舔。

  閻司文推開她的臉,她就舔起他的手指來……

  「妳到底是什麼轉世的?」閻司文耳熱地瞪著她,朝她額頭敲了一記。

  「嘿嘿,我一定是老師的情人轉世的。」她吐著舌頭,笑得一臉皮樣,掛在他身上磨磨蹭蹭。

  情人?……比較像寵物。閻司文一手輕握她纖細的腰身,瞇眼看著她微笑。

  「老師,男人都裸睡,為什麼你不是?」她盯著老師的胸口,吞了一下口水,很想幫老師解鈕扣。

  「誰跟妳說的?」看她那雙賊溜溜的眼睛,正要推開她,聽到她的話,他額際青筋冒出來。

  「阿禾說的。他說世界上有男性睡衣真不可思議,應該都是怕冷的老頭子買去穿的吧,年輕的男人都裸睡。」她從老師身上滑下來,勾著老師的手臂,把他往床鋪拖。

  「……他的個人習慣不代表全部的人,妳不要隨便相信,自己要有判斷能力。」閻司文內心一陣無名火,撥開她的手。

  「但是我比較喜歡他的習慣……老師你也裸睡好不好?」她盤腿坐在床上,看老師轉身坐到沙發去,拿起醫學雜誌翻看,把她的話當耳邊風,她腦袋裏很主動的浮出老師裸睡的模樣,光想像就很「可口」,忍不住兩眼彎彎地笑了。

  「他又來找妳?」閻司文等了一會兒,沒聽她聒噪地說起今天的事,才開口。

  「對啊。我有跟你說過,上次泡湯我把項鏈拿下來,忘在湯屋了,後來打掃阿桑撿到交給他。他前陣子忙沒空過來,今天拿來給我。」說到項鏈,她馬上掏口袋……啊,白天穿的寬短褲換下來,放在老師浴室的洗衣籃裏。

  閻司文看她沖下床,跑到隔壁去,一會兒又跑回來,撲進他懷裏——

  他拿開雜誌,一手扶她,手指觸到她及肩的長髮……

  「老師,幫我戴。」她張著兩腿坐在他腿上,把項鏈拿給他,對著他一臉的笑。

  曉優笑起來跟蒨姨很像,昨晚看到她,好像看到蒨姨的影兒……

  他忽然想到林櫻雪說過的話,拉下目光,看著那條垂吊圓形鏤空墜子的純銀項鏈,銀色的墜子圓框中間有一串金銀兩色搭配成的升藤花。

  是她把頭髮留長的緣故嗎?最近感覺她似乎多了柔媚的女人味,輪廓、眼神都愈來愈像……

  「別戴了,收起來吧。」

  「不要,我戴習慣了。」戴久就產生感情了,何況是老師親手幫她戴上的,她已經喜歡上這條項鏈。「我不會再搞丟了,老師,快點幫我戴。」

  閻司文靜默了一會兒,才解開項鏈,繞過她頸項。

  「嘻嘻,老師,你好香。」老師一靠近,她馬上兩手大張,緊緊抱住老師,吸著他身上的沐浴香。

  「別亂動。」閻司文已經快扣好,被她一動,又得重新扣。

  她乖乖的不再亂動。

  閻司文幫她戴好項鏈,把她頭髮從項鏈裏撥出來,順好長髮,讓項鏈貼到頸子上。

  她感覺到脖子一陣冰涼感,抬頭看著老師深具魅力的臉龐,內心一陣甜甜的喜悅,很滿足地笑了。

  「很晚了,如果沒什麼事了就去睡覺,妳明天還要上課。」他低頭看著她的笑顏,心頭一陣暖,卻板著臉說。

  「老師,你看著我,有沒有感覺我像『成熟美女』了?」像老師喜歡的成熟美女。她從老師的眼中看到自己長髮披肩的模樣,看起來還不錯嘛,不知道老師有沒有「心動」的感覺?

  「沒有。」

  「……那你為什麼心跳這麼快?」她貼在老師身上,感覺到兩顆心臟的跳動,她的心跳比老師更快,但老師的心跳比平常快。

  「因為下班前喝了咖啡。快去睡。」他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嗚……」她還有話要跟老師說,才不想這麼早睡。她撫著痛處看著老師,「阿禾問我什麼時候開始怕刀的,他說我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造成的心理障礙?我想不起來。老師,有嗎?」

  閻司文面無表情看著她,感覺集中到左臉頰上那道長長的疤痕來,他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帶開,問她道:「妳快畢業了,決定好工作方向了嗎?」

  「……你又不答應。」她坐在他身上,低頭盯著他胸膛的鈕扣嘟起了嘴。

  他不答應她當保鏢,但她沒死心。

  「所以我問妳,想好什麼工作了,還是去補習,準備明年考試?」看她的兩隻手玩上他的鈕扣,他皺眉,拉下她的手握著。

  她隨即失望地歎了口氣,但老師緊緊握著她的手,又馬上讓她笑了,她把臉頰貼上他的胸口磨蹭,不經意地說道:「昨天在超商遇到青雯姊,她問我畢業後要不要到武道館幫忙,等拿到助教資格,就可以當助教。」

  程青雯是武道館的教練,去年她幫老師安排相親,陰錯陽差才認識她。她跟老師交往以後,程青雯也很大方的祝福她,不知不覺就變成好朋友了。

  「……昨天怎麼沒聽妳說?」她一向都把白天遇到的大小事情在晚上說完,昨天他沒聽到這一段。

  「唔……」因為老師一定會覺得這個工作比保鏢適合她,但她只想當保鏢,所以本來不打算告訴老師,剛才是不小心說出口的。

  閻司文瞅她的頭頂一眼,聽她吞吐的聲音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青文的建議不錯,妳可以考慮看看。」

  嗚……她就知道!

  「反正還有兩個月,再說啦。」她眼皮沉重,枕著老師的胸口,整個人很放鬆,不知不覺閉上眼,張開了嘴巴……

  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閻司文不再說話,放開她的手,抱住她的身子,拿起一旁的雜誌繼續看。

  等過了一會兒,她睡沉了,他才放下雜誌,把她抱到床上,輕輕放了下來。

  「嗯……」

  他才起身,還來不及幫她蓋被子,就被她拉住衣角。

  他看著她皺起的臉,兩手又纏上來,連睡著都尋著他的體溫,他雙眼溫柔地笑了。

  他把燈關了,睡到她身側。他才躺下,她就黏過來抱住他,在他懷裏鑽來鑽去,很不安分。

  他等她自己找到滿意的姿勢,不再亂動,才緩緩摟緊了她,和她靠著額頭,閉上眼……

  曉優很愛和他用一樣的沐浴乳,但在她身上,他仍然聞到屬於她的味道。

  一種……抱著地,能讓他很安穩的入睡的香味……閻司文嘴角勾起了一抹淺笑。

  她只有在他懷裏睡著時,不讓他掛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9 02:34:21

 第三章

  大廟口

  假日,天氣陰陰的,沒半點風,像在悶雨的感覺。

  二姊懷孕後,她就開始幫二姊的忙。

  「紅逗樂」是他們家的攤子,二姊希望她畢業以後接手。

  她知道二姊打的如意算盤,因為反對她當女保鏢,又勸不了她繼續升學,就把攤子丟給她,打算用「家業」綁住她。

  她現在是看二姊懷孕的份上,不跟她計較,等七月她的外甥女生下來,她才不聽她的。

  「好熱。」她怕熱,紮了馬尾,頸子上還披一條冰涼的毛巾,穿著低領口的白色寬背心,內搭草綠色抹胸,升藤花項鏈垂在胸口,下半身是卡其色休閒短褲,夾腳拖鞋,從中午就開始賣紅豆湯圓。

  「紅逗樂」的生意很好,就像她的人緣一樣,每到假日攤子前面大排長龍,她總有朋友來幫忙。

  「一百二十塊。收兩百,找你八十。」小胖的聲音低低平平,沒有起伏。他動作緩,但算數很好,有空就來幫她收錢。

  「兩碗紅豆粉粿冰,冰可以多一點,另外包嗎?」

  「沒問題,馬上好!」紀曉優拿著湯杓,負責配料,她一口白牙閃閃,笑容燦爛,大聲喊熱,仍然精神十足。「阿強,冰塊多一點,另外打包。」

  高自強在一旁負責加冰、加湯,這時候忍不住給她白眼,「什麼都『沒問題』,被妳二姊知道問題就大了。」

  「安啦,我二姊現在很不愛出門,不會來的。」其實她二姊是被姊夫「嚴加看管」。以前沒懷孕時,二姊夫就限制二姊有太陽不能出門,現在懷孕,她走到哪姊夫就跟到哪,最近肚子更大了,姊夫每天都很慌張,連下雨天都怕她二姊滑倒,要扶著她,二姊已經氣到不想出門了。如果老師也能夠每天陪著她,多好。

  「曉優,紅豆湯圓冰熱各一,三碗紅豆粉粿,一碗不要太甜。」鄭凱銘幫忙服務幾張桌子的客人。

  「好,馬上來。」

  「還有多少?」阿強看一眼配料。他們是來找曉優一起打球的,不過曉優得把一大鍋的紅豆湯圓都賣完才有空。

  「快了。」人多好辦事,平常要賣一整天的紅豆湯圓,他們一票人幾個鐘頭就可以賣完了。她拿披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下汗,陽光笑容始終掛在臉上。

  「曉優,我要三碗紅豆湯圓。要幫忙嗎?」秦五峰是他們的同學,約好晚點一起打球的,他沒排隊,看了一眼大約有十多人在排隊,順口問道。

  「你這不是廢話嗎?站過來。」高自強馬上搶話,把一支湯杓塞進他手裏。

  「喂,阿峰不是要買紅豆湯圓回去?」紀曉優掃他一記白眼。

  「沒關係啦,是我姊要吃的,晚點再帶回去。」

  「那你待會兒自己包,我請客。」她隨即豪爽地說。

  「阿峰,你知道這攤子是誰的,她二姊是什麼人。」高自強提醒他。

  「知道啦。」攤子是紀曉優她二姊的,她二姊是小氣出名的人。

  「高自強,你是吃了我二姊口水啊,現在攤子是我在顧,你搞清楚!」

  「料都妳二姊在準備,妳只是負責賣,妳少擺闊了。快點啦,我要去打球。」

  「哼……你等著,球場上決勝負!」

  「誰怕誰?廚房裏我都可以跟妳決勝負!呵呵,以後要不要我代妳出嫁啊?」

  死阿強,老是笑她不會煮——

  「兩份紅豆湯圓。」

  「你們不要鬥嘴了,快點做生意。」小胖瞥一眼站在攤子前幹等的客人,慢慢緩緩出聲,話才說完,他又把目光調回客人身上……年紀大約三十多歲的平頭男子,戴深咖啡色墨鏡,臉部線條偏向嚴肅,長相不醒目,鼻樑中間有不自然的凹痕,很像是被重擊過,身高約一百七十公分,穿著條紋棉衫,黑色長褲,戴深咖啡色墨鏡,穿球鞋。

  「冰的嗎?」因為她熱,所以這樣問。

  「嗯。」聲音規矩平板,也不惹人注目。

  「六十塊。」等高自強打包好遞給客人,小胖收錢,看著他說道。

  男子給錢後,轉頭就走了。

  小胖的焦距還是對著他的背影繼續看,被高自強發現,狐疑地朝他面前揮揮手,「你認識的?」

  「不認識,他上禮拜也有來。」

  小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大夥兒都知道,「這裏一堆常客,有什麼稀奇。」

  「他是外地人。」這他也能分辨得來。

  「外地人就不能每個禮拜來嗎?人家說不定來會馬子,你海巡署的啊,管這麼寬!」

  「他剛才盯著曉優的胸口看。」

  「哈哈哈!他眼睛脫窗啊,這傢伙的胸部又沒什麼料,全身上下只有那張臉能看——痛……痛痛痛……死我了!」高自強還沒說完,就被紀曉優狠狠踩了一腳。

  「小胖,他戴眼鏡你怎麼看得到?」阿峰問道。

  「就是看得到。」

  「……小胖,每次過年你都贏牌,也是『看得到』?」紀曉優突然想到她每次過年都輸他不少錢。

  「……看不到。」這個時候,小胖的聲線飄了一下。

  「死小胖,你等一下給我解釋清楚!」高自強每年輸給他的錢絕對比紀曉優多上好幾倍。

  小胖突然很後悔自己的「多事」……不過他還是在意鏡片底下那雙眼神……

  「那個人,好像是針對曉優來的。」他想了想對紀曉優說:「妳最近小心點。」

  小胖一向話很少,難得今天主動說了這麼多話,阿峰和高自強對看一眼,連在一旁聽到的鄭凱銘也走過來,「怎麼回事?」

  看幾個死黨突然收起嬉鬧的笑臉,紀曉優白了他們一眼,哼道:「我的心都給老師了,那個人愛上我也沒用。」

  「是叫妳神經繃緊點!誰要聽妳噁心巴拉的話。」高自強大掌往她後背拍下去——

  紀曉優九十度彎腰閃過,臉貼近一鍋熱騰騰的紅豆,迅速拉下脖子上的毛巾,垂墜的項鏈晃閃了一下,她迅速起身,毛巾掃向高自強的臉,拳頭停在他額頭前,朝他得意的笑。

  小胖怔了怔,盯著她的項鏈看……

  「喂!不要玩了,快點工作啦,還要不要打球?」阿峰看客人被晾在攤子前「看戲」,趕緊叫道。

  「抱歉,要什麼?」紀曉優回過頭來,白牙閃閃,馬上工作。

  「呃……三碗紅豆冰。」

  「馬上好!」

  「死小胖,你看什麼?快點工作!」

  「……哦」那個人盯著曉優的胸口,是看乳溝,還是看項鏈……小胖眉頭愈皺愈緊,實在想不透。

  「後來不管我們怎麼逼問,小胖就是死不承認他能『透視』牌支。但是他每賭必贏,神奇到不可思議。老師有什麼方法可以逼小胖說實話嗎?」她肚子餓,跟老師一起出來吃宵夜,順便把今天下午發生的事告訴老師。

  深夜很多店都關了,這家店賣的是藥膳火鍋,開到淩晨兩點,真材實料,生意很好,就是價位貴,只有老師請客時,她才吃得起。

  「小胖說的那個人,長什麼樣子?」閻司文隱隱扯眉,對這個人有點在意。

  「戴眼鏡。」她夾了一團肉進碗裏。

  「長相呢?」

  「不知道。老師,你們醫院有沒有『自白劑』讓小胖自己說出來?」

  「沒有那種東西。」閻司文幫她夾了一些青菜,「妳明天去跟小胖問清楚。」

  「問那個人的長相?老師,你放心好了,我只愛你一個,就算那個人長得很帥,我的眼裏只有你。」她「呼呼」地吹著熱騰騰的青菜,眼裏完全沒有「旁人」。

  圍繞在四周幾張桌子的客人全都笑出了聲音,卻看「男主角」臉頰上有道長疤,還面無表情,嚴肅得令人生畏,就沒人敢出聲叫好。

  閻司文等到送菜過來的服務生把菜都上完,紅著臉離開,他才皺眉。

  「……去問清楚。」他不放心的是她可能又在外頭「行俠仗義」,招惹事端,被人尋仇。

  「老師,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我最近只救了一隻貓,一隻松鼠,兩隻雞……唔,幫一個學妹解圍,對方也是我們學校的,看在我面子上就沒計較了,你也知道。我沒跟人結仇。」她把不愛吃的燕餃夾進老師碗裏,遲疑了一下,有點良心不安,又夾了一塊魚肉給老師。

  「謹慎點總是好的。」她這天地不怕的個性,就算得罪人也不自知。

  「好啦,你在意的話,我明天去問就是了。」她大口大口地吃著火鍋,忽然又想到什麼,問道:「老師,如果我有你的孩子了,你會二十四小時都陪在我身邊嗎?」

  砰!

  砰、砰……

  閻司文和紀曉優同時轉過頭去,隔壁桌有人打番水杯,還有人打翻了碗。紀曉優看見一個似乎出糗不好意思,臉很紅地低下頭去,就拉回目光,繼續吃她的。

  閻司文掃她一眼,「不要說話了,快吃吧。」

  「老師,你還沒回答……不然我去問阿禾好了。」

  「問他做什麼?不要亂問!」閻司文隨即瞪她。

  「可是我很好奇,是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樣,還是我二姊夫比較神經質?不過大姊夫好像也是這一類的人,他跟大姊去年底結婚後,就把大姊關在家裏,下午大姊還打電話跟我哭訴,說她好想回來看我,但大姊夫太忙了,沒空帶她回來,又不准她自己回來。」

  「她身體還好嗎?」

  「她說喉嚨痛,有點感冒了,其他都還好。」

  閻司文點點頭。

  「老師,你想先生孩子、還是先結婚?」

  砰……這回有人杯子沒拿穩了。

  紀曉優回頭看一地的碎玻璃,捧碗喝了口湯,邊吃邊看服務生過來掃地。

  「……專心吃。」閻司文出聲。

  「哦……」她轉回來,看了老師一眼,老師還是板著臉。

  先生孩子,還是先結婚呢,老師?她是希望兩者一起進行,但老師老把她的話當耳邊風……她可是認真的。

  她想嫁給老師,幫老師生孩子。

  隔天,她還是忘記問小胖了。

  老師下班回來以後提起,她才想起來,就打電話給小胖。

  老師卻突然接過電話,自己問小胖。

  她不懂老師為什麼要在意一個來買紅豆湯圓的客人,是因為她告訴老師,小胖叫她小心點嗎?

  她看著老師跟小胖講電話,不曉得小胖講了什麼,她忽然感覺到老師身邊的空氣起了變化,讓她想要去關掉冷氣。

  老師跟小胖講完了,把手機還給她,突然看著她的胸口……還是看項鏈?

  老師的表情「高深莫測」,神色肅冷,一瞬間空氣好像凍結了,她全身打冷顫,嚇得傻住!

  呃,她應該沒闖禍吧?通常是她闖了很大條的禍,惹火了他,老師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很晚了……我去睡覺。」莫名地心虛,她今天還是回自己房間去睡好了。

  閻司文一怔,聽見她的聲音才回神,拉住她的手,「在這睡吧。」

  在這睡?她一聽全身僵硬,頭皮發麻,臉色慘白。

  「在這睡」這種話會從老師的嘴裏說出來,肯定是老師氣得燒壞腦袋了!

  嗚……慘了!她到底闖了什麼天下大禍,惹老師這麼生氣?不,她一定是聽錯了,老師剛才應該是說「在這跪」,嗚嗚……

  「老……老師……對不起……」這種時候不能講「骨氣」了,要說大女子能屈能伸,先「道歉」為強。

  「妳怎麼了?」閻司文不解地看她扁嘴要哭的表情。

  她哪知道是怎麼了,就是不知道她犯了哪一條才嚇得發抖。她抬眼討饒地看著老師。

  閻司文似乎看出她在想什麼了,他靜默了一會兒,轉開臉去……小胖形容的人,他想他認識,他是過去「龍田組」海外分會的會長韓丁,他鼻樑上的塌陷是在一次黑道火拼中受的傷。

  雖然現在龍田組已經解散,不過實際改組為龍田企業後,也只是廢除賭場、不碰毒品,現在經營酒店、建築、房地產、媒體、娛樂業等,大多還是原本的幫派兄弟,縱然義父有心將企業合法經營,但身處是非之地,底下人數眾多,人心難測,偶爾非法手段還是必要……

  韓丁,仍然是龍田底下的人,個性沉穩,冷靜,身手敏捷,槍法神准。他為什麼要接近曉優?……有誰派他來嗎?

  是義父,還是俊人?……更令他擔心的是還有其他人。

  「嗚……」老師幹嘛都不說話,存心讓她嚇破膽嘛!哼……「老師,你乾脆直接告訴我,我犯什麼滔天大罪好了。」反正在老師的眼皮底下一定「劫數難逃」,要死就死得痛快點。

  閻司文回過頭來,看她一臉挫敗和賭氣,伸手輕撫她的臉,「……我在想事情,跟妳沒關係。」

  「騙人,你剛才叫我『在這裏跪』!」

  「……我是叫妳在這裏睡。」閻司文扯眉,敲了她的額頭。

  紀曉優呆站著,張圓嘴巴看著老師——太過驚訝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閻司文瞥她一眼,淡淡改口說道:「不然妳回去睡好了。」

  「……不要,我要在這裏睡!」心口怦怦跳,她好感動,雖然老師好像是為了什麼理由才「主動」留下她「同床共枕」,那都無所謂。不過她卻在意老師剛才的反應……「老師,你認識小胖說的那個人是不是?」

  既然不是她招惹到老師,老師又是在聽完電話後「變臉」的,那應該就是那個人「犯」到老師……

  「……很晚了,上床去睡吧。」在他還沒查清楚韓丁的目的之前,他不放心讓她回去隔壁只有她一個人住的房子……如果韓丁要傷害她,曉優不是他的對手。

  他必須儘快找到韓丁,把事情問清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9 02:34:51

  第四章

  她的直覺告訴她,老師認識小胖說的那個人。

  這個人戴著墨鏡,所以通緝代號就叫「墨鏡客」。

  墨鏡客到底是誰,和老師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出現在她面前就讓老師這麼緊張?

  老師一直不肯告訴她,她只好叫小胖留意,自己找線索。

  但是直到她即將畢業,小胖說墨鏡客都沒有再出現了。

  最近,老師又跟過去一樣趕她回去睡,所以她想,老師一定去找過墨鏡客,解決他們之間的「恩怨」了,墨鏡客應該是不會再出現了。

  可惜……因為墨鏡客的緣故,這陣子老師都提早回來「陪」她,她本來希望能夠遇到墨鏡客,掌握老師在他手上的「把柄」,以後換她「威脅」老師……不,是跟老師打個商量,「請」老師以後都提早回來陪她,然後每個假日都帶她出去玩,「順便」點頭讓她當保鏢,那她的未來就一帆風順了,那多好。

  窗外陽光照進練武室來,她端正地跪坐在地板上,低頭……

  兩眼發直,瞪著一把收在皮套裏的瑞士軍刀。

  本來想轉移注意力,以為想些別的事,就可以把軍刀從皮套裏抽出來,但手還沒碰那把刀,她已經指尖冰冷,僵硬得不能動。

  她深深吸了口氣,索性別過頭,再伸手摸那把刀,拔掉皮套,再轉過來——

  「我死了……」她往後一倒,砰地一聲刀子落地。

  閻司文在書房查資料,聽見聲音走出來,看見她躺在原木地板上動也不動……

  他瞥了一眼那把刀。

  「拔出來了?」不過也「倒」了。

  「對啊,費盡我九牛二虎之力。老師,有感動到你嗎?」她連眼睛都無法張開了。

  「沒有。」

  嗚……所以說是沒有「過關」了。沒血沒淚的老師!

  「老師,刀片鋒利,刀光很閃,拿刀很危險的,到底是誰發明『刀』這種東西,這個人一定是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好恨啊!

  「說好了,今天沒克服,以後不許再提保鏢之事,手機鈴聲也換掉。」閻司文撿起那把刀,收進皮套裏。

  無言……她的保鏢之路走得真坎坷。

  連「終極保鏢」的音樂都要換,臭老師,分明要她徹底死心。

  才想著,她口袋裏的手機就響起來了——每次聽到這音樂都讓她想起林櫻雪身邊那四名酷酷女保鏢,她今天還特別穿了一身的黑……

  「哪位找?老闆在家,終極保鏢今天沒空接外務,有事長話短說。」她把手機拿到耳邊,繼續「死」在地板上。

  今天假日,難得老師沒事待在家,所以她大前天就跟二姊「請特休」,不用去賣紅豆湯圓。她想,如果以後她懷了老師的孩子,應該不是老師跟著她,是她繼續黏著老師不放。

  「阿禾……你在二姊夫的咖啡館,什麼時候來的?……什麼事不能電話裏說嗎?……我的人生大事關你屁——」她猛然想起老師在場,睜一隻眼,見老師正在瞪她,馬上改口:「關你什麼事,到底要說什麼?……好吧,我等一下過去。」

  閻司文看她講完電話,從地板上爬起來,手機收進口袋裏,還撩起西裝,把手插在長褲口袋,站得兩腿開開,一副耍帥的模樣……大熱天,還去翻他的黑西裝、黑長褲來穿。

  看她把袖子卷了好幾卷,長褲也折了好幾折,等她脫下來,這套衣服應該已經皺到不成樣了。

  「老師,我有事出門一下,一個鐘頭內回來。你要吃什麼,順便幫你帶。」扮保鏢,講話要酷。

  閻司文舉起手,她馬上手從口袋裏抽出來,擋在額頭前,他的手停在她面前——

  「好痛!」下盤沒防,等小腿傳來一陣疼痛,才發現老師做假動作。

  「去把衣服換下來再出去。」閻司文轉身回書房。

  「……小氣鬼。」腳下都沒留情,踢得那麼用力,只不過是借穿衣服,平常他都沒意見啊,今天突然不高興是怎樣?

  她跑上樓,換好衣服下來,「老師,你不能趁我出去偷跑出門,我馬上就回來檢查。」

  閻司文聽到她匆匆忙忙跑下去的聲音,才抬起頭來……過去只要他放假在家,她就黏在身邊哪兒都不去,今天……孫詠禾找她有什麼事?

  悠然咖啡館

  「二姊夫呢?」她坐下來,四處看了看,沒看到姊夫的身影。

  「那個老婆奴來一會兒就回去了。」孫詠禾很不屑地冷哼。

  「唔,也對,二姊下個月就要生了。」現在二姊夫當然沒空理朋友了。「你有話快說,我很忙。」

  「哼……一個個見色忘友,沒情沒義的東西!」忙?忙著回去陪她的老師,完全不把他這個大老遠特地跑來找她的哥兒們放眼裏。

  「我不是已經抽空過來了嗎?少囉唆,到底什麼事?」等會兒打包一些甜點回去跟老師一起吃好了,嘻嘻。

  「妳找到工作了沒?」孫詠禾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一邊看她臉色沉,不說話,馬上揚起嘴角問她:「有沒有興趣來當我的保鏢?」

  她眼睛一亮,臉上閃過驚喜,但是就像流星劃過一樣,喜悅只是一瞬間。出門之前老師已經說過,再也不許她提起「保鏢」的事,聯手機鈴聲都叫她換掉了,老師根本不可能答應。

  「……你為什麼突然需要保鏢?」她是知道他們家有錢有勢,他是富家少爺,不過一向都看他獨來獨往的,沒看過他帶保鏢。

  「也不突然,我母親一直都想派保鏢給我,只是我不太喜歡身邊跟一個硬邦邦的黑衣。不過接下來我要進她的公司幫忙,就不能不帶了。」他笑看著她,「我看過妳的身手,所以信得過妳。怎麼樣,要試試嗎?」

  信得過她的身手……阿禾這句話真是說到她心坎裏了,讓她很得意,很心動,但是……

  「你也知道,老師不許我當保鏢。」說到這,她就洩氣了。

  「別老實告訴他不就行了。」孫詠禾起身,來到她身邊坐,低聲對她附耳說:「我用『特別助理』的名義聘請妳,實質上做的是女保鏢的工作,如何?」

  「……阿禾,原來你的腦袋不是裝飾用的,我竟然沒想到可以用這招。」澄澈的黑眸頓時閃亮起來。

  「死丫頭,原來妳一直當我草包啊。」孫詠禾還沒來得及多說兩句,就看她先皺眉。

  「不過『特別助理』一聽都弱掉了。」有點掃興。

  「那就『特別護衛』好了」看出她心動,他立刻換了個神氣的職稱給她。

  「那跟保鏢有什麼差別?馬上會被老師抓包的。」

  「這樣……那就『安全管理特別助理』,簡稱『安管特助』,如何?」反正他是雇用她的老闆,職稱愛怎麼用就怎麼用。

  「……好像有點風。」走路有風。嘻嘻,安全管理特助,雖然比保鏢遜色一點,不過比起純粹的特別助理聽起來酷多了。

  「是吧,夠威風吧?」他得意地笑,也只有他想得出來。

  「但是要怎麼跟老師說……」

  「說我請妳當『特別助理』就好了,『安全管理』是工作內容,算公司內部的機密,老闆我命令妳不許對外人說。」孫詠禾一副豪爽的口氣,擔下所有的責任,全部都幫她想好了。

  「阿禾,你真的很夠義氣。」她頓時感動得想噴兩滴淚給他看,可惜還沒到喜極而泣的地步,眼淚噴不出來。

  「那當然,咱們是好哥兒們,一切配合妳。要不要順便印一張名片給妳,職稱寫『安管特助』,威風吧?」他搭上她的肩膀豪爽地連拍了好幾下。

  「那倒不用,萬一被老師看到就『不威風』了。」她咧嘴樂笑。

  嘻嘻,她找到工作了,實質內容是她夢想的女保鏢,哈哈哈!

  待會兒回家告訴老師,她畢業要當阿禾的特助,嘿嘿……

  「孫詠禾……找妳去當特助?」閻司文接過牛皮紙袋,在書案前抬頭看著她,有點訝異聽到的消息。

  「對啊!他說他要接手家裏的事業,要找一個可靠又信得過的特別助理,於是就想到我。」她眼底泛著閃亮的光澤,喜孜孜地笑著把甜點盒打開;另外還有兩杯冰咖啡,她打開蓋子遞給老師,好奇地看一眼牛皮紙袋,那是她在樓下剛好遇到郵差來送信,順手拿上來的。

  「妳怎麼回答?」是有點訝異……不過,她應該對助理工作不感興趣,應該——

  「我下個禮拜就畢業了,又還沒找到工作,所以就答應他了。」她若無其事地喝一口咖啡,目光繼續很好奇地盯著老師手上的牛皮紙袋看。

  閻司文一怔,立刻嗅出一股不對勁的味道,對她瞇起眼凝視,詢問:「工作內容呢?」

  「呃……阿禾說工作內容是公司內部的機密,即使是老師你也不能說……所以他才說要找一個可靠能信任的人嘛。」幸虧有阿禾當擋箭牌。老師好厲害,嚇得她心臟猛跳,背部衣服都濕了。

  閻司文狐疑地瞅著她。孫家做的是正當生意,的確是不會出問題,不過她為什麼會突然想當孫詠禾的特助?孫詠禾也是一樣,為什麼會找上曉優去當他的特助?曉優做得來嗎?

  他總覺得有些蹊蹺……

  「老師,那是從日本寄過來的,是你那日本朋友寄的嗎?怎麼會寫錯地址寄到我家來。是寄了什麼?」她白牙閃閃笑著「好奇」地問。

  日本?閻司文整個心思中斷,低頭瞥了一眼手裏的牛皮紙袋,看著上面的筆跡,心頭一震!

  他不著痕跡地把它擱到一旁,開口頓了一下才問道:「什麼時候開始上班?」

  「咦……還沒談到。我再問問看。」她低頭拿盤子盛了一塊蘋果卷給老師,又拿一個盤子放了兩塊不同口味的蛋糕,然後端著自己那一份窩到窗前的椅子裏,很專心地吃了起來。

  閻司文停頓了半晌,分散的心思才慢慢集中起來,轉頭看她。「……住的地方呢?」

  「住的地方?……一樣,家裏啊。」嘿,老師沒起疑,過關了!她暗暗松了口氣,食欲大開,大口、大口吃起蛋糕來。

  「孫家在這裏也有事業?」

  「啊?」她含上一口奶油蛋糕,轉頭臉上空白的看著老師。老師是受了什麼「刺激」,淨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孫家在這裏有沒有事業她怎麼會知道,老師什麼時候喜歡八卦了?

  「妳當他的特助,不用跟著他嗎?孫詠禾以後要到這裏來上班?」他拿起咖啡,凝視著她問。

  她一轉眼,就和老師對上視線,趕緊又轉回來……她當安全管理特別助理,是保護老闆安全的,當然是跟著老闆,看他要到哪里,她就——

  「……啊!」

  「妳沒問清楚上班地點嗎?」閻司文看她到現在才「驚覺」的表情,對她的「糊塗」一向不太意外。

  「我忘了。」一聽到保鏢她就喜昏頭了,怎麼還會記得阿禾他——根本就不住在這鎮上啊!

  「不要去嗎?」他拉回目光,低頭看著牛皮紙袋,眼裏嚴肅。

  「我……再問問看。」

  閻司文隔了好一會兒才聽進她的回答,遠離的心思猛然抽回來,抬眼看她——再問問看?

  即使搬離這裏,離開他身邊,她也想要這份工作?

  「……是嗎?」他把牛皮紙袋擱到一旁,埋首繼續看資料。

  嗚,她根本就不想離開老師!

  如果真的必須在工作和老師之間做選擇,那還用說,她一定是選老師的!

  ……但有沒有更兩全其美的辦法呢?

  比如叫阿禾把公司搬到溫柔小鎮來——這當然是異想天開,唉!

  她不敢在老師面前打電話給阿禾,問他公司究竟在哪里?她怕一不小心露了口風被老師聽到。

  等到晚上,老師去洗澡,她才很洩氣地打給阿禾。

  她決定告訴他,她要忍痛放棄這份工作,說什麼她都不可能和老師分隔兩地,她每天晚上都要抱著老師睡,跟老師生孩子!

  「喂,阿禾嗎?我告訴你……」

  結果,在她和孫詠禾講過電話以後,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哈哈哈!

  「老師!」砰砰砰,她等不及老師洗澡出來,就在浴室外頭敲門了,「阿禾說,他要接手的公司在英雄醫院附近,因為他每天通車,要從北部下來,上班時間會比較晚,所以我九點半到就可以了!」

  鄰縣的英雄鎮上的英雄醫院,就是老師外地看診的那間醫院,每個禮拜有三天早上老師在那裏看診。

  砰砰砰!

  「老師,以後你看診的時間,我可以搭你的車一起去,嘻嘻嘻。」她靠在浴室門外,自己笑了起來。

  她真是「愛情」、「事業」兩得意,哈哈哈——

  門突然拉開,她笑到一半摔了進去。

  閻司文見她冷不防跌了進來,一手撐住她的背。

  「嘿嘿……老師。」她抬頭往上看。

  「莽莽撞撞。」閻司文低頭瞪著她。

  她吐舌,轉過身來,面對洗好澡的老師。浴室蒸氣彌漫著一股沐浴香味散開來,老師香噴噴的,可口誘人,她大力吸了口氣,兩手大張,用力抱住——

  嗚,撲空!

  老師一隻大手從她額心推開她,她兩手奮力向前「遊」,拚命往前沖也無法縮短那一臂之隔的距離。

  「老師!」有點悶,有點小火,老師今天怪怪的,不讓她抱,晚餐也不選她愛吃的那家中華餐館,叫了另外一家牛肉麵館。

  「妳該洗澡了。」

  她狐疑地看著老師,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有汗臭味嗎?——不管了,老師的意思一定是洗好澡就能抱他,嘿嘿。

  「是,馬上洗!」她立正行禮,立刻把身上的寬背心往上拉,從頭頂脫掉。

  「讓開。」閻司文站在她面前,見她接著兩手抓褲子要往下脫,推了她一把,走出浴室,順手幫她把門關上。

  她繼續脫,一下子就脫個精光,打開蓮蓬頭,火速洗澡。

  嘻嘻……

  洗好了。

  好香,連頭髮都是香的。

  「老師——」她包著浴巾沖出浴室,本來想先撲進老師懷裏賴一會兒再去找衣服穿,卻不見老師的身影。

  老師不在房間,也不在小客廳,是下樓去了?

  她走進更衣室,拉了一件灰色短袖套上,跑到樓下去找老師。

  「老師!」她猛地打開書房的門沖進去。

  閻司文從電腦裏退出一張光碟片,收進牛皮紙袋裏,看見她進來,他皺起眉頭,「妳那頭亂髮是怎麼回事?」

  「我今天洗頭。」她看老師一眼,站在原地沒動。

  自從把頭髮留長後,洗頭髮變得很麻煩,洗完還要花很多時間才能把頭髮吹幹,還要用梳子梳理才不會打結,她就懶得天天洗。

  「不是告訴妳,起碼要先用毛巾包住嗎?」閻司文起身離開座位,走出書房,看她還站在那裏沒動,回頭拖她出來。

  「我有用毛巾擦過一遍了。」她看著老師又把書房的門關上,拉著她一起回樓上。

  一進房間,老師就放開她的手去拿吹風機。

  「以前短髮擦一遍就幹了。」她隨性地坐在沙發前的茶几上,看老師插上電源。這輩子第一次留長髮,她才知道長髮擦過一遍,發梢還是滴滴答答的會滴水。

  「不喜歡留,妳就剪短。」閻司文看她坐在桌上,靜止不動地看著她。

  她看著老師的眼色,移到茶几旁的矮凳子前坐,朝他微微笑……老師今天都沒什麼表情。

  「也還好,反正有老師幫我整理。」

  閻司文打開吹風機,撩起她長髮輕撥。

  一陣熱風轟轟響,她想仰頭看老師的臉,才抬起來就被老師壓下去。

  「別亂動。」

  平常都隨便她怎麼動……她伸兩手往老師的大腿抱——

  「叫妳別亂動。」閻司文拍掉她的手。

  她低頭瞪著被打的那只手,上頭熱風轟轟地繼續吹著,她心頭的疑問愈來愈深。

  等到老師幫她把頭髮吹幹,聲音停止後,她才問:「老師……你在生氣嗎?」

  閻司文一怔,看了她一眼,收起吹風機,「沒有。妳剛才說,孫詠禾公司在英雄醫院附近?」

  「嗯……對啊。他說我以後在『李氏大樓』上班,那裏很好找。老師,你有聽過嗎?」

  「……嗯。」原來孫詠禾是要接李家的事業。

  她看老師收好吹風機,往沙發裏坐下來,她開始移動,站在老師面前,低頭和老師對望?!

  「怎麼了?」閻司文抬起頭,狐疑地看她一眼。

  「沒有……」她慢慢往老師大腿上坐,和老師對著看。老師沒有再推開她……她伸手在老師面前晃了晃,老師只是扯眉,好像有點心不在焉。

  嘻嘻,不是她招惹到老師就好。她隨即倒入老師懷裏,緊緊貼在老師身上,幸福又滿足地笑了。

  閻司文輕摟她,心思還落在遠處。

  「嘻嘻,老師,我以後可以跟你一起出門了。」

  「……我只有三天的班,其他時間妳怎麼去?還有回來呢?」閻司文這時才回過神來,瞅著她說道。

  「有火車或公車可以搭。之前老爸說等我八月滿十八歲,考到汽車駕照後,他要買一台二手車給我開。」

  「單程就要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妳這麼喜歡……這份特助的工作?」

  「呃……還好啦。」她頭低低地埋在老師懷裏,很心虛地應了一聲。要是被老師知道她很喜歡這份工作,老師一定會起疑。武道館的工作她不愛,坐辦公室的助理工作她更不愛,她跟老師說過了。「只是阿禾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手,我跟他是好哥兒們,有困難就要互相幫忙嘛。」

  好哥兒們……

  「……是嗎?」

  「……是啊。」心跳得好快,她半句話都沒扯到「保鏢」,老師應該不會起疑……她仰頭望了老師一眼,看著老師的下巴,眼睛賊溜溜地轉了一圈……

  她爬起來,猛地往老師的唇親下去——

  啪!

  「嗚……好痛……」她瞪著老師的手掌心,眼神好錯愕,好茫然,很火大的抗議:「為什麼不讓我親?」

  「不是早就約好了嗎?」

  「我十八歲了!」老師的聲音很沉,有點嚇到她,但她的火更大,氣得膽子都燒起來了。去年老師說她未成年,不准她吻,但她經常都「偷襲」成功,老師起碼都讓她吻了一會兒才推開她的。

  老師今天一直很奇怪!

  「妳剛剛也說,妳八月才滿十八歲。」閻司文正要放下手,見她不死心地舔了起來。他扯眉,手掌一旋,朝她額頭拍下。

  「好痛!」

  「我還要忙一會兒,妳先睡。」閻司文起身把她從身上推下來。

  她兩手捂著額頭,瞪住老師的背影……慘了,老師會不會是猜到什麼?

  不可能,老師發現的話才不可能這麼好說話,他早就把門關了,把她趕出去。

  那……老師到底在鬧什麼彆扭?看他明明很不高興,又說他沒生氣……早上都還好好的,到底哪里惹到他?

  唔,今天還是先睡好了。

  她起身,悶悶地上床睡覺……早點睡,明天比老師早起,再把老師吻個夠本,嘻嘻。

  ……剛才到書房時,老師在看什麼?她看到老師把片子退出來,放進牛皮紙袋裏。

  平常她總是立刻沖到老師身上,剛才她莫名地覺得好像撞上「尷尬」場面,老師身上散發出「不能靠近」的氣息,她就突然煞住腳步,還被「釘」在原地。

  那封牛皮紙袋原來裝的是那張片子嗎?唔,果真如此的話,一張片子會特地從日本寄過來,也沒寫寄件者資料,難道……是老師郵購買A片?

  哈哈哈,那怎麼可能,老師那樣一本正經的人——

  她還是找機會偷偷放來看好了,嘻嘻。

  真是心癢難耐啊……

  快點睡,明天早上要比老師早起。

  閻司文到樓下廚房,從冰箱裏拿一罐無酒精的飲料出來。他刻意放緩動作,等了一會兒,也沒見她跟著沖下樓來。

  他經過樓梯,瞥了一眼,才在客廳坐下來,心思逐漸拉回正事上。

  信封上面的確是俊人的筆跡,以俊人的謹慎,他怎麼會寫錯地址?

  ……俊人寄那張片子,如果是給他看,那麼他只是執著於要他娶櫻雪。倘若他是想要寄給曉優看,他對曉優就必須有一定程度的瞭解,才能掌握到曉優好奇的個性,他才會賭曉優可能拆閱寄給他的東西。

  所以,韓丁是受他指示無誤了。

  他去找韓丁時,韓丁表情錯愕,眼神驚恐,一瞬間的慌亂洩漏盯上曉優的人就是他……

  抱歉……沒想到您會親自過來!上面有令,不許去打擾您的生活,所以我……

  所以你接近曉優的目的是什麼?

  您、您是怎麼知道……

  這不重要。回答我。

  我很抱歉。但是您放心,我對您非常敬重,絕對不敢傷害您的女人!……我真的沒想到您會為紀曉優小姐親自出面,既然她對您如此重要,我可以向您保證,在我能力範圍之內,絕對保護她的安全……倘若有不得已的情況,也一定事先通知您。

  ……為何對我說這些話?

  我想您不知道,「夫人」曾經救過我一命,我跟夫人有過約定,將來不管發生任何事,一定跟隨從她所姓之人。

  蒨姨救過救過他,這事他曉得,只是不知道他們之間有這種約定,而在蒨姨過世多年後,韓丁還守著約定,是令人敬佩。

  韓丁……看來是重情義之人,曉優最喜歡交這種朋友,若與他結識,大概馬上就拉著他「稱兄道弟」。

  所以……能夠讓韓丁在此情況之下也不出賣的人,也只有義父和俊人。

  而義父,除非知道了什麼,否則不可能派人靠近曉優,再加上韓丁最後那句話……倘若有不得已的情況,也一定事先通知您。

  「此人」對曉優「不善」,那表示義父並不知道曉優是他的親生女兒,所以不會是義父。

  ……俊人,自從蒨姨過世之後,最照顧他的人是櫻雪,就像他和曉優的關係……所以俊人對櫻雪的重視,他能夠理解。

  但是俊人,倘若因為櫻雪的關係,再對曉優深入追查,或對曉優使壞,即使是俊人,他也不會饒了他!

  曉優……

  他抬頭朝樓梯看了一眼。

  那丫頭今天這麼乖,當真上床睡了?

  他扯眉,心情莫名地下沉。

  曉優去年才說,孫詠禾只是她二姊夫的好朋友,今年已經改口說是好哥兒們……她老愛把「義氣」亂用。

  這回,也只是為了義氣相挺?或者,有其他原因?

  他坐在沙發裏靜默了好一會兒,低垂的目光瞅到手裏的飲料……

  因為曉優未成年,又是個好奇不聽話的孩子,所以冰箱裏面只有無酒精的飲料,家裏也不放酒。

  不知不覺,他這十多年來的生活幾乎都以曉優為重心,處處都考慮到她,設想到她。

  如果有一天,曉優離開他了呢?

  冰涼的飲料瞬間冰凍他的手,交往之初他的承諾言猶在耳……

  如果未來,妳有其他選擇,我會放開妳的手。

  他真的以為將來若有那麼一天,他也可以像放開櫻雪的手一樣,放開曉優的手……

  老師……怎麼辦……你有且其他選擇,我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了。老師,你放心,不管你將來發生什麼事,就算你生病、變老、變醜、變成老公公,我都愛你,我會膩照顧你一輩子的。

  想起曉優的回答,他一個人在客廳失笑。

  一直以來,他都只是希望曉優開心,健康快樂就好了。

  曾幾何時,他竟然……

  他竟然也會不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9 02:35:17

  第五章

  好忙,要幫二姊顧攤子,還忙著和畢業後就要各分東西的同學們聚餐,還被拖去唱歌、開趴,這幾天都玩到淩晨才回來,早就破了老師的「十點門禁」。

  本來她還很害怕被老師「關在門外」,沒想到老師還挺通情達理的,這幾天對她網開一面,允許她晚一點回家,只要她「保持聯絡」、「不闖禍」就好。

  唔……但是她一到家老師就睡了,早上又比她早起,她都沒能跟老師好好說話,受不了了。

  嘻嘻,今天假日,老師早上有會議,下午放假。

  她特地跟二姊告假,還推掉所有的「應酬」,她要霸佔老師一整個下午的時間——

  「啊?有急診病人要開刀?……知道了。老師,你忙完就要回來,要馬上『飛奔』回來,我在家等你……」她話還沒說完,老師已經掛電話。

  嗚……她是不會跟病人「爭老師」,但是要霸佔老師一整個下午的計畫飛了,好失望。

  不知道老師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沒事做,吃完午餐以後先睡覺好了。

  她望著一桌子的菜,是她幫二姊顧攤子賺到的「薪水」買來的,本來要請老師「大吃一頓」,現在只好自己吃了。

  她拿起碗筷,迅速的大吃特吃,沒一會兒就吃飽,解決一大桌子的菜。

  好,睡覺!

  她故意把空盤、空碗留在桌上給老師看,走上樓去。

  經過書房爬上樓,她突然停下腳步,想起前幾天那封寄錯地址的牛皮紙袋……嘿嘿!

  她快步跑上樓去拿東西,很快就沖下來,帶著賊兮兮的笑容靠近書房。

  老師的書房向來都是鎖著的,只有他回來的時候才會打開,大概是怕她去弄亂他的書櫃吧,就像她老是亂翻他的衣櫃一樣。

  她想老師大概也很想把衣櫃鎖起來。

  反正她和老師書櫃上那些書不曾培養過感情,而且老師從來沒有明言禁止她踏入書房,所以她一直都沒有興趣來挑戰開這扇門。

  嘻嘻……阿峰家是賣鎖的,阿峰很會開鎖,還教過她幾招,還給她「開鎖工具」……

  啪……沒兩下她就把門打開了,收起開鎖工具,走進書房,心臟忽然快速跳動,好像在做壞事……

  呃,的確不是好事。

  「老師,對不起,我只是想找那張A片,我不會亂動你的東西。」嘻嘻……她有跟老師「說」了,只是老師沒有聽到。

  老師的書桌上收得乾乾淨淨的,只擺一台電腦,抽屜都沒鎖,裏面每一格放什麼她都知道,很好翻找,沒有找到。

  書房裏有兩面書櫃,一面在書桌後面,放的全是她看不懂的醫學書籍跟資料檔案,老師這個人公私分明,整理書櫃也是一樣,如果那張是A片,絕對不會放在這裏面,所以不用找。

  左側牆面這一排,上層透明玻璃門關著的那一櫃子裏,有雜誌、小說、休閒書籍,這一區比較零散,有「夾帶」的可能,她仔細翻找。

  翻了老半天,上層都翻完了,翻到幾封牛皮紙袋,但都不是寫錯地址那一封,裏面的東西也都不是她有興趣的。

  慘了。

  她蹲下來,看著下層的木門。

  整個書房裏就這裏上鎖,她曾經問過老師,這裏面放什麼,老師說是她怕刀,所以他把收藏來的刀都鎖在裏面,以防她不小心拉開門嚇到。

  老師不會騙人,這裏面一定是放刀……嗚,老師好奸詐,知道她怕刀,不敢開這扇門,他肯定把一些不能見光的色情書刊跟A片也都放在裏面!

  她很猶豫不敢開,但又想到那天她是趁老師去洗澡才打電話給阿禾,老師那天也是趁她去洗澡才拆開來看,想想行徑果然跟她一樣「鬼祟」。

  好,她一定要偷看老師到底藏了什麼「好東西」不跟她分享,請出「開鎖工具」!

  啪……順順利利,哈哈……她卻不敢馬上拉開門。

  她遮起眼睛,瞇眼從指縫裏偷看,預防開門瞬間刀光刺眼……開——找到了!寫錯地址的牛皮紙袋就躺在一隻黑色長箱子上。

  老師竟然把它放在最醒目的地方,根本是隨手擱進去而已,藏都沒藏,肯定想不到她敢來開這扇門,哈哈!

  她伸手拿出來,目光忽然落在那只長箱子上……黑色的牛皮殼,很長,有點熟悉感,她看過這箱子?

  她努力搜尋記憶,焦距不小心對到擱在一起的兩把短刀,其中一把就是上回老師拿出來「考試」的瑞士軍刀,瞬間打散她的思緒,她趕緊撇頭關上木門。

  嘿嘿嘿……趁老師沒回來,趕快來看老師的「收藏」比較重要。

  她摸著牛皮紙袋,裏面果然就是光碟片!

  咦……這是「盜版」嗎?看起來像一張空白片……

  好奇心高高的滿漲,她坐到老師書桌前,打開電腦。

  等電腦開機的時間裏,她無聊的目光停在書櫃下方那扇木門,再度想起那只黑皮殼的長箱子。

  那裏面是裝什麼,以前老師有拿給她看過嗎?為什麼她感覺很熟悉,卻又完全沒有印象……嗚,怎麼突然心臟有股疼痛感,悶悶的不太舒服,難道那箱子裏面裝的是什麼陰暗的「鬼東西」?

  她曾經一個人夜闖公墓都沒在怕,裏面如果是裝陰氣很重的「鬼東西」也嚇不了她,她唯一怕的就是刀而已。

  那麼長的黑皮箱,如果是放刀,是一把很長的刀……哇啊,那還真可怕!

  她趕緊跳脫思緒,不敢再想下去,看電腦開好,馬上把黑箱子拋到腦後,握起滑鼠。

  來看老師藏了什麼好東西,嘻嘻!

  片子放進光碟機,點了自動播放,她睜大好奇的眼睛盯著螢幕,不久影片出來—

  咻!

  片裏第一個鏡頭竟是長刀揮過,一道刀光閃來!

  她猛地心臟緊抽,狠狠跳動,嚇得閉眼喘氣——老師買這什麼片啊!分明是買來嚇她的嘛!

  「好帥!」

  喇叭裏出現女孩的聲音,嬌嬌柔柔的聲音吸引了她,她心跳很快,想看又不太敢看,一番掙扎後還是抵不過這張片子是遠從日本空運來台的誘因,慢慢張開眼睛,用手半遮住,瞇眼看……

  咻!咻咻咻——

  背景是一間四面採光,光線充足,還看得到海的練武室,室內很寬敞,有一人在耍刀,動作很快,一把長刀在手裏出神入化,不時有光影閃過。

  還好鏡頭有些晃,分散她一點注意力,不過握著滑鼠的手已經冒汗,還是關掉別看了!

  她正要關掉影片,焦距忽然被一頭白髮吸引,她放下那只遮住眼睛的手,張大眼看……

  影片裏揮舞長刀的人——竟然是老師!

  不是現在的老師,是比現在還年輕很多的老師!

  片中的老師還在耍刀,只是側過身影,刀光不再朝著鏡頭閃,減少一股懼怕的衝擊。

  「哇塞!酷……」雖然她很怕刀,但耍刀的人是老師,她按住心臟狂跳,緊咬嘴唇硬盯著看。

  一定是她怕刀,老師不曾說過他也精刀法。

  這把刀好長哦……她忽然感覺記憶裏閃過一瞬——

  啊……來不及多看一下,也來不及想起什麼,看見老師突然靜止不動,轉頭看過來,目光正好直視她,把她嚇了一跳,以為老師在看她——

  「哪來的相機?」哇啊……年輕老師的聲音好溫柔!原來老師年輕時聲音這麼溫柔啊……可惡,老師都不曾用這種溫柔的聲音跟她說話,他是幾時變成「老頭子」的——

  「俊人的,他說借我玩。司文,你再練一次好不好?我剛剛沒有設腳架,可能沒拍好。」

  是沒拍好啊,晃來晃去,也好在是晃來晃去,不然刀光太閃,她也不敢看下去。

  這女孩嬌嬌柔柔的聲音聽來有點耳熟?不過中文說得有點爛,她好像沒認識這號人物?

  鏡頭已經不再晃了,她把腳架設好架上去了吧……

  「不了,我要出門。」年輕老師轉過頭去,收起長刀。

  她也順勢松了口氣,不用再怕刀光閃眼,可以專心看年輕時的老師了,嘿嘿,這時候的老師好稚嫩,年紀看起來沒有比她現在大,不過表情好「老成」,有老師現在的影——

  「你晚上回來吃飯嗎?」

  咦?這女孩到底是誰,跟年輕老師住一起?

  「嗯。」老師擦著汗,忽然轉過來說道:「我下個禮拜出發。」

  掌鏡的女孩似乎離相機很近,突然呼吸過大,聲音收進來了,有點緊繃感,她幾呼感覺到女孩激動的情緒——

  一串跑步聲,接檢下來一名長髮披肩、身影纖細的女孩奔入鏡頭裏……

  她愕然地看著年輕老師張開兩手,年輕女孩投入他懷裏,纖細雙臂圈住他的頸項!

  「司文,我陪你去。」

  老師……

  「不用了,妳留在日本。」

  日本?這是在日本拍的?

  「……你還會回來嗎?」

  回哪里……回日本?

  老師以前住日本?……她是老師的什麼人,為什麼兩人抱在一起……

  年輕老師低頭看著長髮女孩,眼神……忽然揪緊她的心,她猛咬唇,忍住一股突然的疼痛,瞪大眼睛盯著螢幕看。

  年輕老師摟了女孩一會兒才鬆開她,聲音很輕地說:「我該出門了。」

  她突然想到老師沒有回答那女孩的話,背著鏡頭的女孩仰起頭來看他,點點頭,轉過身來,和老師一起走向鏡頭……

  是她!

  去年,老師從日本回來,她跟著老師一起回來,還睡在老師的床上——

  嚇我一大跳,我以為妳跟老師睡在一……嘿嘿嘿。

  我跟司文不是那種關係,妳千萬別誤會。

  她親口說,她跟老師只是朋友……

  但她為什麼在影片裏對老師流露那種感情?……為什麼……那麼親密抱在一起?

  林櫻雪……和老師……

  天色昏暗,閻司文直到傍晚才回來。

  「曉優?」

  屋裏沒有開燈,他打了手機她也沒接。

  他上樓去看,經過書房,見門開著,裏頭幽暗……

  「曉優。」不在。

  他直接下樓,打開門,頓時一股冷氣傾泄出來。

  有冷氣,沒有燈,她在睡覺嗎?

  吃過飯嗎?

  他開燈,以為她在睡覺,卻見床上鋪平,沒人……

  「曉優!」

  看見她縮在地板上,兩手抱著胃,臉色蒼白,閻司文趕緊將她抱起來。

  老師……她抖動雙眸,勉強睜開,瞅著老師緊繃的下巴,幾乎感覺得到老師瞬間的怒氣。

  老師……是怪她糟蹋自己的胃。

  她閉起眼,被老師放在床上。

  過一會兒,老師把她上半身撐起來,她知道老師要喂她吃藥,她別開臉去,擠出乾澀的聲音說:「我……吃過……藥了。」

  「幾點吃的?」

  「……不知道……天還亮的……時候……」藥沒有用,她的胃很難受,好難受。

  「先喝點水。」閻司文看著她,把溫開水送到她嘴邊。

  她遲疑了一下,才讓老師喂她喝水。喝完,她就撇開臉,從老師懷裏倒回床上,縮起身子,背對他。

  閻司文隨即扯眉,「怎麼了,為什麼鬧情緒?」

  她靜靜的,沒半點聲音。

  閻司文等了一會兒,伸手想碰她,想起他從醫院帶了消毒藥水味回來,無聲地歎了口氣,說道:「我去洗澡,妳先躺一會兒,如果情況沒有好轉,就到醫院去打針。」

  她感覺到柔軟的床墊輕彈了下,老師起身,幫她蓋了被子……直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漸漸散去,她聽到隔壁傳來水聲,老師已經進浴室去了,她緊縮的身子才攤平。

  好難過……她好難過……

  轉個身,她又縮起身子,咬著一股倔強,悶哼……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老師在她耳邊說話,緩緩張開眼睛……一股沐浴香味,老師洗好了?那她睡著了?

  「……做什麼?」她感覺老師兩手穿入她的身體下要將她抱起來,她連忙縮躲開了。

  「我帶妳去醫院。」

  「不要……」她的臉色一定很難看,老師才要把她帶去醫院。她抱著被子,不讓老師抱她。

  閻司文施了點力扯開她的手,卻突然見她緊咬著嘴唇,咬得嘴唇發白,幾乎咬破皮。

  「曉優!」他趕緊將她嘴巴撐開,嚴厲喝止她。

  她張開眼,看著老師……

  「為什麼……你只會凶我……」對她就只會擺臉色,就不曾有像看林櫻雪那種溫柔如水的眼神看她。

  閻司文內心狐疑,輕撫她蒼白的臉色,心緊了一下,放低聲音:「妳怎麼突然鑽起牛角尖,發生什麼事?」

  他仔細回想,中午打電話回來時,她還好好的……剛才書房的門開著,他不在時,她……

  看她撇開臉去,要不是身子軟綿無力,可能還會從他懷裏掙脫。她這麼生氣,莫非……

  「我剛才回來,看見書房門開著,妳去翻櫃子了?」

  「……翻了。」

  他看見她眼裏的怒意,歎了口氣,「那封信裏的片子也看了?」

  她聽到老師略帶指責的聲音,縮了縮身子,不甘心地回他:「……誰教……你那天……趁我去洗澡看……還藏起來……」

  「妳現在的意思是,妳『偷看有理』了?」這敏感的丫頭,對他的一舉一動都不放過。

  「……我不道歉……你都瞞我……」紀曉優眼眶瞬間刺紅染濕,在他懷裏翻身。

  閻司文收緊手臂,不讓她爬起來,一隻掌心隔著一件輕薄的衣料貼到她胃部,讓她舒服一點。

  她刺紅的眼看著老師,喉嚨哽著酸澀,亂糟糟的思緒很難整理,對老師有一股怒意,又有一股理性在拉扯,對著她罵「任性」。

  老師一直很疼愛她,影片裏的老師很年輕,那是老師的過去,她沒有理由對他發脾氣,更沒道理質問他……

  「妳想說什麼就說,不要憋在心裏。」看她的眼神裏滿滿的情緒,閻司文放緩音調。她只要悶著心事就會生病。

  「嗚……」她抽泣,又要咬唇,被老師的眼神制止,終於忍受不了,把怨氣都倒出來:「我很傷心,很難過,因為我一直以為老師是我一個人的,一直都是我一個人的!我……我想不到……老師也摟別的女生,還用那麼溫柔的眼神和聲音對她……林櫻雪……嗚……嗚嗚……」

  閻司文沒有說話,手掌伸入她背心裏,貼住她的胃。

  她看著老師,感覺老師的掌心好溫暖,想起老師總是在她生病時,抱著她,幫助她舒緩不適,讓她能安穩入睡……心頭不滿的情緒消散了點,但一想起那段影片的畫面,又緊緊揪了起來。

  「……直到去年我才知道林櫻雪這個人,老師你從來就沒有提過她,卻與她那麼親密!」嗚……想起來她就惱,還是忍不住質問:「你們以前是什麼關係?現在真的只是朋友嗎?」

  閻司文扯緊眉心,實在有點難於應付,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

  「曉優,每個人都有過去,我也一樣。不管妳在那段影片裏看到什麼,那都是過去式,我跟櫻雪現在只是朋友,而且以後也不會再見面。」

  「……不會再見面?」她愕然,沒想到老師會說出這句話。

  「嗯。」他輕撫她的胃,憂心地看她,「臉色還是很差,妳到底吃了多少東西?」

  「……我中午本來想給你驚喜,我領到二姊的薪水,去買了好多你愛吃的菜,還帶火鍋回來……你不能回來吃,我就都吃掉了……空盤子都留在桌上讓你洗……後來看到……生氣,就吃掉一整盒二姊夫給我帶回來的甜點……吃藥,就來不及了……」比起來,老師對過去的「解釋」很少,對現在的她關心卻很多,她才愈想愈滿足,心裏也慢慢釋懷,嘴角牽了上揚的弧線,把老師伸進她衣服裏的手緊緊地按住。

  閻司文看她的手一眼,「去醫院打針會比較快。」

  「我只要有老師就好了。」她搖頭,其實感覺已經有好一點了……嘻嘻。

  閻司文抱著她,任她在懷裏鑽動,看她的手握著他的手不放,他低頭貼近她……直到微熱的呼吸差點貼上她眉心,他猛地停住……

  「老師?」曉優閉起的眼張開,看見老師的嘴唇很近、很近地在上頭放大,讓她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老師,我想吻你……」

  她仰高脖子,但隨即被壓下——

  閻司文面色赤紅地遮住她的眼睛,嚴聲道:「以後不准再暴飲暴食!」

  嗚……她還是不滿,老師到底幾時變成「老頭子」老師的,年輕時的溫柔幾時不見了?

  「曉優……」櫃裏的箱子和影片裏的刀,她看到以後……

  「嗯?」

  「……妳還好嗎?」

  「我要吻老師才會好。」

  ……沒影響就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9 02:35:44

  第六章

  六月中旬,她從學校畢業了。

  今天開始,她要到阿禾的公司上班,跟老師一樣,當一個「成熟」的社會人士。

  她站在更衣鏡前,戴著大墨鏡,兩手抱胸,抬高下巴,左看右看。

  「哼……」鼻子朝天,側臉,站斜。嗯,還是這樣比較酷。

  「妳在做什麼?」閻司文走進更衣室,看她在鏡子前一副怪模怪樣,忍不住皺眉。

  「老師,你的墨鏡。」從鏡子裏看見老師站在身後,她迅速脫下墨鏡,轉身一臉笑得很奉承地兩手「奉上」。

  看她笑得那麼樂,閻司文狐疑地盯著她,仔細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長髮束起,身上迷彩綠背心、寬短褲,腳下球鞋,外觀沒有改變,那張臉卻透亮,神采飛揚。

  去當助理有這麼高興嗎?總覺得她開心得不太尋常……究竟是因為孫詠禾的關係,他心思偏了,還是——

  「老師,老媽說下個月要回來慶祝我順利就業,到時候你想吃什麼?」老師眼神幾乎洞穿她,嚇得她背脊發冷,趕緊兩手抱住老師手臂,拉他走出更衣室,亂掉他的思緒。

  「阿姨是回來幫妳二姊坐月子吧?」

  「順便幫我二姊坐月子。」嘻嘻嘻,「擾亂」成功。

  閻司文睇她一眼,懶得再糾正她。

  「老師,我外甥女快生出來了呢。」她用臉磨蹭老師的手臂,勾著老師的臂彎,緊緊勾住以後就把兩腳騰空,讓老師吊著她走。

  「別玩了,快點下去吃早餐。」閻司文不為所動,單手勾著她走到樓梯口把她放下來。

  「老師,明天換我去買早餐。」

  「妳爬得起來再說。」

  「嘻嘻,那我幫你買宵夜。」她吐舌,用跑的下樓。每天早上都是老師比較早起。

  「不用了。下午我要留在英雄醫院開會,如果時間配合得上,我順便過去接妳下班。」閻司文走在身後,一起下樓用餐。

  「好啊,我再打電話給你。」她沖下樓,一看到餐桌上都擺滿了,馬上大叫:「哇啊!老師,今天的早餐好豐富!」

  有清粥小菜,她愛吃的荷包蛋,還有西式的漢堡、總匯三明治,她立刻坐下來,一手漢堡,一口粥,中西合併一起吃。

  「漢堡跟三明治是讓妳帶去吃……」他還來不及說,她已經一口咬住漢堡,抬頭兩眼無辜地望他,「算了,妳吃吧,別吃太撐就好。」

  她眼帶笑,邊點頭邊啃漢堡,夾起荷包蛋塞進嘴裏,喝了口粥。

  「別狼吞虎嚥。藥有帶嗎?」閻司文才端起碗,看她搖頭,就又放下站起身。

  她邊吃邊看著老師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

  一定是去幫她拿藥了。老師好像老媽子,她第一天上班,老師比她還緊張。

  她啃完了漢堡,伸手又拿起總匯三明治……還是留下來,肚子餓的時候吃,不然生病就糟了。她端起碗,吃稀飯。

  嘿嘿嘿,想到她從今天開始就是女保鏢,想不偷笑都很難。

  她看著樓梯口,邊吃邊笑,等到老師下來,她努力憋住笑意,裝出一臉正經,低頭夾了一塊魚塞進嘴裏。

  嘻嘻,等過陣子她「事業有成」,就來展開「求婚大作戰」。

  閻司文把藥放進她的背袋裏一併拿下來。

  「老師,我滿十八歲那天,我們結婚好不好?這樣我的生日就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你可以少買一份禮物給我。」她現在先探個口風,看怎樣的求婚方式,老師會比較心動。

  「吃東西別說話。」閻司文幫她夾了青菜。

  「先訂婚好不好?」她還是不死心地問。

  英雄鎮李氏集團總部

  紀曉優仰頭望著一、二十層高的豪華大樓,開著嘴巴張望了好久都忘了閉上。

  講出來就丟臉了,她這個保鏢竟然對老闆的身家背景、公司職位完全沒弄清楚。

  阿禾說是家裏的事業,她以為是小公司,沒想到——

  「在看什麼?嘴巴那麼開,上頭的空氣比較好嗎?」一個低沉的聲音低低地落在她耳邊。

  「阿禾,這到底是——」她聽到是阿禾的聲音,一回頭馬上五爪下山,朝他胸前衣服抓過去,她卻看到和平常不一樣的衣著,及時停住手,愕然地抬起頭……

  「跟我來。」

  孫詠禾繞過她,身後跟著兩名彪形大漢,前頭大門口分站兩排迎接主管。

  她依然開著嘴巴,看阿禾像大人物一樣走過去。

  他忽然停在門口,回過頭來,目光落在她身上,定定地注視。

  隨著他的目光,站在門口列隊歡迎的人員也轉過來看她,她頓時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

  她馬上閉起嘴巴,學阿禾挺直腰杆、很酷很威風的走路方式,穿梭過兩排人龍,酷酷地站到他身邊——突然很後悔沒把老師的墨鏡「摸」過來使用,那樣更有「大保鏢」的威風吧!

  「我跟各位介紹,這位是紀曉優小姐,她是我的安全管理特別助理,以後大家稱呼她『安管特助』。」

  孫詠禾才說完,帶頭出來迎接他的經理馬上帶領大家喊:「安管特助好!」

  她的心瞬間高高的飛起,整個人輕飄飄……

  她趕緊忍住表情,酷酷地點了個頭,然後轉身,跟著走路很有風的阿禾走向電梯。

  哈哈哈,真過癮,真想讓老師看到她這時候的神氣……應該會被老師關禁閉,記過處分,還是算了。

  唔,說到這裏她才想起來,她現在已經畢業成為社會人士,回家得跟老師「開會」討論廢除那些不再適用「社會人士」的門禁、規條。

  嘻嘻,真想給老師看到她當「社會人士」的「威風凜凜」,讓老師感動到痛哭流涕。

  「李家是國內有名的大地主,李氏集團早期是從西式喜餅盒起家,有一家食品公司,後來在我外公手上轉投資,陸續買下婚紗公司、蜜月酒店、溫泉會館,專做『新人』生意。我外公很早就退休了,我母親是獨生女,繼承他全部的事業,是現任李氏集團總裁。我是公司新上任的總經埋,在這之前是糕餅師傅。」孫詠禾一身黑色西裝,一副標準的青年實業家的衣著,一改過去吊兒郎當的形象,坐在總經理辦公室裏正經八百地向她說明。

  秘書送咖啡進來,擺上桌以後,還對他行了一個禮,才拿著託盤走出去。

  紀曉優眨了眨眼,一再揉著眼睛確認眼前這個言行舉止充滿「修養」的男人,只有那張臉真的是她所認識的阿禾,他全身上下、包括靈魂都像換了個人,她不知不覺也變得正襟危坐。

  他前面對李家所做的介紹,她沒有聽進太多,只有最後他說他是新上任的總經理,她聽進去了,聽到他說在這之前他是糕餅師傅,她又驚愕了。

  「糕餅師傅?」怎麼他專門做一些和他完全不搭調的事?

  孫詠禾看著秘書出去把門關上以後,才兩手抱胸傾身斜倚桌面,對她咧嘴笑,「怎麼樣,看不出來我會做餅吧?」

  紀曉優往後轉,看到辦公室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阿禾又恢復了原本的模樣,她搖搖頭,端起咖啡先喝一大口。

  「姊夫沒說你有多重人格。」她剛才在大門口回頭看到他,差點認不出來。

  「死丫頭,妳不能講點好聽的嗎?」孫詠禾白她一眼,「我家是傳統餅鋪,妳這麼愛吃,聽過『千孫堂』沒?」

  「當然聽過,千孫餅很有名——你家開的?」她愕然地看他點頭。

  「孫家是傳統餅鋪,堅持手工製作,李家是西式餅盒,統一由食品公司生產,全國鋪貨。孫李兩家很早就認識,彼此看不對眼,可以說是世仇,我那一雙父母的交往就像羅密歐與茱麗葉,一再被禁止,後來兩人是私奔結婚的,好幾年以後才被承認,不過……」孫詠禾忽然表情有點複雜,瞅著她聽得入神的臉兒看了一會兒,才撇嘴說道:「總之,為了兩家的和諧,我得當糕餅師傅,未來也必須扛起李氏集團的事業……反正不像妳這麼好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多虧他的幫忙,不然就算老師沒禁止,她怕刀這件事說出來也沒人敢請她當保鏢——呃,這麼說來,阿禾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才幫助她完成夢想嗎?

  真是讓她刮目相看,想不到阿禾這個人心地這麼善良,又如此「重義氣」,怪不得二姊夫這麼看重他這個朋友。

  孫詠禾看她忽然對他咧嘴笑,還兩眼閃閃發亮盯著他,把他看得莫名臉熱,順手端起咖啡擋住她「熱情」的視線,別開臉去喝咖啡。

  「阿禾,以後不管有什麼事,我這個大保鏢都會擋在你面前保護你的安全,你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別人對她「義氣相挺」,她也一定「義氣回報」。

  本來是「女保鏢」,幾時變成「大保鏢」的,他怎麼不知道?

  「算了吧,妳這個怕刀的,靠妳我還不如靠自己……」孫詠禾嘴裏碎碎念,一點都不敢指望她。

  「你說什麼?」看他嘴巴在咖啡杯後蠕動,聲音又小,她聽不見。

  「我說,名師出高徒,有妳這個『大保鏢』在我就放心了。」孫詠禾放下杯子,大笑附和她。

  「嘿嘿……」她得意地跟著笑,但一想起「名師」來,心底卻抹上暗影,有絲不安。

  現在才真的有當上「保鏢」的真實感,想起老師嚴格禁止她當保鏢,萬一被老師知道她這個「特助」前面掛的是「安全管理」,老師會把她從「女朋友」的位置上扔下來吧?

  她扁了扁嘴,想了想又忍不住笑……如果老師真的這麼做,萬不得已,她只好「色誘」老師,跟老師「奉子成婚」了,嘿嘿。

  「丫頭,在想什麼?」他手在她面前揮還沒看見,走神也就算了,還兩眼發光,笑得賊兮兮,他忍不住也想知道她腦袋裏出現的畫面。

  「我在想,用什麼方法才能逼老師脫光衣服,跟我生孩子。」她抬起臉來,想都沒想就跟他說。

  孫詠禾認真地盯著她三秒鐘,肩膀仍微微滑了一下,總算忍住沒從總經理的大位上跌下來……原來這丫頭以前跟他說話都有保留,到現在才真的把他當「兄弟」看,他真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該罵她女孩子講話不要這麼露骨!

  「……要脫光他的衣服有點難度,他武術高深,想近身都很困難。」忍住脫口訓斥的衝動,他想「管教」這種苦差事還是留給閻司文自己去做,他還是適合站在丫頭身邊陪她一起給閻司文「找麻煩」。

  不過心裏還是忍不住想罵這個丫頭,不想想她才幾歲,竟然對她老師「起色心」!……現在他終於有點明白閻司文的處境了,怪不得他對這丫頭總是端著臉色、嚴著口氣,恐怕他不這麼做,早就被這丫頭「吃幹抹淨」了。

  「對啊!我每次想偷偷跟進浴室,都被老師扔出來。」一聽阿禾的話,她像遇到難逢「知己」,忍不住大吐「苦水」。

  孫詠禾托著臉的手差點滑下來,想不到——這丫頭已經幹了這種事!

  他正坐起來,雙拳埋在胸前,五指關節按了好幾下。幸虧她的對像是閻司文,換成單他男人早被地「得逞」,現在孩子都不知道多大了,這個不良少女!

  現在愈想愈覺得閻司文這個傢伙……

  「還挺不賴。」

  「什麼?」她聽阿禾突然冒出這一句,一頭霧水。

  「我說,妳這招還挺不賴的,是閻司文這傢伙不上道。」差點棄守他跟丫頭一條心這條線。「不過妳想跟閻司文生孩子,幹嘛脫他衣服,妳脫光衣服色誘他不就得了。」他不負責任地隨口亂說,心想他對這閻司文的「自律」還真是莫名其妙的愈來愈有信心。

  他是隨口亂說,但紀曉優卻很認真地想了一下……

  「我常在老師面前脫衣服啊,只是沒有脫光,老師就走開了。」她低下頭,看看自己的身材,仔細想「問題」出在哪里……

  孫詠禾才拿起咖啡杯,突然僵住,還沒喝就放下,正忍不下去已經要拿出「兄長」的愛來斥駡她時,聽到她喃喃自語——

  「老師是嫌我身材沒像青雯姊那麼好嗎?可是我喝二姊的青木瓜燉排骨有『大』一點啊……不然改天再來試電視上廣告那瓶青木瓜四物飲好了。」

  孫詠禾一怔,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從她嘴裏出來,後面的話再也聽不進去,心臟像被狠狠刺了一下!

  「……誰?」他低啞地開口問。

  「什麼?」她這時才抬起頭來。

  「……妳說像誰?」她剛才喊出誰?

  「哦,是我家附近武道館的女教練,身材很惹火,有機會介紹你認識。」

  她叫什麼名字?他看著丫頭,卻問不出口……她剛才是叫青雯嗎?不會有這麼巧的事吧?

  「阿禾,你怎麼了?」看他突然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沒什麼……對了,下班後我要請公司主管吃飯,妳想吃什麼?」他拉回心思,揚起笑容。

  「我也要去嗎?」老師要來接她下班,她想要——

  「當然,妳是我的『大保鏢』啊!」

  大保鏢,嘿嘿……

  「好!包在我身上,你走到哪我都保護你!」

  嘻嘻,好神氣……

  溫柔小鎮健康醫院

  老師,我今天要加班,不能回去煮晚飯了。你早點睡,不用等我。

  閻司文從手術室裏出來,看著手機裏留的簡訊,扯起眉頭。

  煮晚飯?老是傳一些瘋言瘋語,這回八成幻想自己是精練的職業婦女。

  他整理了一下,提起公事包準備離開醫院。

  已經八點多,她還在加班嗎?

  曉優成為孫詠禾的特別助理已經一個多月,每天都加班比他晚歸……果然還是不應該答應讓她解除門禁,現在根本管不了她。這丫頭,當真都在公司裏加班嗎?時間也太晚……

  「司文,你還在?」

  閻司文正想得入神,聽見有人叫他還沒注意,直到一隻手拍到他肩膀,他才回神。

  「程雨……你怎麼在醫院?」他轉身看見是曉優的二姊夫賀程雨,拉回心神。

  「我老婆下午陣痛,我送她過來,剛才在七點零五分時順產,生了一個女兒。」賀程雨滿臉光芒,仍然處在難以自抑的興奮之中,忍不住掛起大大的笑容。

  「恭喜……有通知曉優嗎?」他第一個想到的還是那個老是在嘴裏喊著「她的外甥女」的丫頭,想到現在「她的外甥女」終於出生了,她這個「長輩」欣喜若狂的那張表情,他也揚起嘴角。

  「嗯,她說要馬上過來,應該快到了。」

  閻司文看他手裏拿著車鑰匙,一手提著袋子,於是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那麼,麻煩你等曉優過來,跟她說一聲,優然在三一六號房,已經睡了。我岳父緊張到胃痛,我送他回去,順便跟岳母回去拿住院物品。」

  「好。要幫紀叔看看嗎?」

  「我剛才已經問過他了,岳父說他第一個孫兒出生,他只是緊張過頭才胃痛,他沒事。」

  閻司文點點頭,笑了起來,「我去看看你女兒,一會兒見。」

  「哈哈!我去開車。」賀程雨大步走向停車場。

  閻司文看著他喜為人父的背影,也為他高興,嘴角上揚,轉身往育嬰室走。

  老師,我想生你的孩子,我們結婚吧!

  前一陣子曉優提起她的外甥女,就不忘纏著他喊……她去上班以後,好像不曾再堤過。

  他走上樓,去看嬰兒。

  不久,他聽到一串跑步聲,轉過頭去,看見曉優跑步過來,身後跟著西裝筆挺的男人……孫詠禾?

  「老師!我二姊呢?」

  曉優停在他面前,他拉回目光,說道:「在三一六。她睡著了,妳先別進去。」

  「好,那我先看外甥女。」她發現老師是站在育嬰室外頭,馬上靠近玻璃牆,隔著玻璃尋找一排嬰兒,「老師,我外甥女是哪一隻?」

  「那還用問,有程雨的種,肯定是最高貴美麗那一隻。瞧,在那。」孫詠禾也急著看嬰兒,緊靠在她身邊,指著他前面的嬰兒床,上面別著紀優然的名牌。

  「在哪?」她拉回視線,看見她的外甥女,是一隻頭髮稀疏,燈光照射下有點金毛,輪廓微尖,小臉很紅,眼睛閉著的……「嗚,好醜!這只小猴子怎麼可能是我二姊生的,我二姊那麼漂亮。」

  「噗!妳看看隔壁的,剛出生的嬰兒每一隻都這副長相,要過一陣子才會『蛻變』,大驚小怪。」孫詠禾大掌摸向她的頭頂。

  閻司文瞇起了眼,心臟莫名撞了一下。

  「原來如此……唔,看看還是我外甥女比較可愛,嘻嘻。」她看看別家的孩子,再回頭看自家的小孩,果然還是她的外甥女最「可口」。

  「那還用說,是程雨的種——」孫詠禾摸著她的頭,那只手順勢滑下來正要摟她的肩頭,突然有股「勢力」介入,卡住他的手。

  他轉回頭,看見是閻司文出手了……和他目光對上,那雙平時很淡漠的眼神迸出死冷的光芒,眼裏透著濃厚的警告意味。

  他想他再碰丫頭一下,閻司文大概會廢了他這只手,不會再像上次那樣手下留情了吧?

  他隨即咧嘴笑,高高舉起手,往旁退一步,和丫頭保持距離,用行動「保證」他不會再碰丫頭。

  他一點都不想招惹丫頭口中的「武林高手」啊,何況他親眼見識過他的「厲害」。

  「老師……」紀曉優轉過頭,本來想拉老師一起看她的外甥女,卻發現老師和阿禾兩人在對看,阿禾笑得很「熱烈」,老師一貫面無表情。「怎麼了?」

  她感覺到空氣中有股詭異的對流,透著不尋常的氛圍。

  「嗯……妳家的人好像都不在。」孫詠禾目光四掃了下,轉開話題說道。

  「他們回去準備住院物品,一會兒就過來。」閻司文瞥他一眼,看著曉優說。

  「那我去病房等二姊醒過來。」她低頭看老師提著公事包,知道他下班了,立刻喜孜孜地兩手圈住他手臂黏住不放。她要把老師拖去二姊的病房一起等,至於她「老闆」……她看著他笑,「阿禾,你要等我二姊夫過來嗎?」

  孫詠禾斜眼睇她,看她雙眼燦亮,想起丫頭最近常抱怨「加班」害她不能施行跟閻司文生孩子的「詭計」,想也知道她想趁這機會把閻司文拖進病房「使色心」。

  「……不了,我只是來看『外甥女』,我還要回去忙。」反正在醫院裏,她也不能做什麼。

  「那再見。」

  果然他才說完,臭丫頭留都沒留馬上揮手。

  「……好歹我也『順便』送了妳一程,連聲謝都沒有就趕人,好妳個見色忘友的紀……死丫頭!」孫詠禾磨牙切齒罵在嘴裏,狠狠瞪她一眼,一手插入口袋,轉身走人。

  「老師,我們去看二姊。」她又探頭看了幾眼她的外甥女,才滿足地拉著老師走。

  閻司文拉下她的手,轉身走往另一頭。

  「老師?」她跟上去,看病房號碼的指示牌發現原來二姊的病房是在這方向,她開始找「三一六」。

  走到走廊的盡頭,才看見房門上掛著「三一六」的號碼,她馬上伸手推開。

  「小聲點。」閻司文提醒她。

  她放緩動作,輕手輕腳走入病房。

  二姊還在睡,看起來一臉疲憊,不過嘴角勾著祥和滿足的笑容,讓她莫名感動。

  閻司文看她怔怔地呆站在病床前看著她二姊,才輕觸她的肩,低聲問她:「妳怎麼了?」

  她轉身抱住老師,埋在老師懷裏好一會兒,才仰頭看著他說:「老師,我聽說生孩子很痛,就是那麼痛,老媽才忘不了紀優那小子……我一定要好好的保護我外甥女,盯牢她,讓她『好好的』待在二姊身邊。」

  她一直強調「好好的」,閻司文知道她說這三個字背後想到的是「不見了」的紀優。

  「妳能這麼想很好,希望妳也能體會我的心情。」看她說這話的瞬間好像長大了,神色變得認真而嚴肅,開始有「長輩」的想法,他瞇起了眼,心情有點複雜,也忍不住欣慰和感歎。

  從她六歲看著她一天天長大,他一天到晚為她掛心,想盯緊她,怕她反叛;太放任她,又擔心她到處闖禍惹事,就算他不是天生白頭,這十多年下來光憂心她出事也白頭了。

  他的這些心情,她可能體會?

  「老師……你幹嘛這麼感慨,我一直都很乖啊。」她不解地看了老師一眼,忍不住不滿,放大音量嚷:「而且我已經是你女朋友,下倜月我就滿十八歲了,你不要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

  女朋友……閻司文一怔,內心扯起莫名悸動,頓了一下才回神,馬上把她拉離病床邊,不再說話。真是……才以為她有長大一點,馬上又打回原形。

  紀曉優回頭看了二姊一眼……唔,好在沒吵醒二姊。

  「老師……」她踮起腳尖,兩手圈住老師頸項,靠在他耳邊俏聲說:「老師,我們也生一隻孩子吧?」

  「又不是小狗,是一『個』孩子。」她貼得很近,軟唇碰著他的耳朵,讓閻司文感覺耳熱,全身緊繃,把她推開了些。

  「嘻嘻,那我們晚上來生一個孩子吧!」老師沒有說「不要」,讓她莫名的興奮,緊緊抱住老師,剛想吻他,鼻子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終於忍不住還是從他身上滑下來,用不滿又不舍的眼神看著老師。

  閻司文白她一眼,卻慶倖身上的消毒藥水味擋下她緊黏不放的功夫。

  「別忘了這裏是什麼地方。」他朝她額頭拍了一下,想起她剛才和孫詠禾一起過來,一陣遲疑才開口問她:「妳才開始上班不久,每天這麼晚回來,都在加班?」

  她聽老師質疑的口氣,立刻瞠眸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氣鼓鼓地對老師瞪眼抱怨說:「當然都在加班!阿禾那個沒人性的老闆,他一定是自己沒有情人所以天天加班來虐待我!老師,我不能幫你買宵夜,不能偷看你洗澡,每天回家就累到睡覺,已經夠委屈了,你還懷疑我偷跑去玩!」

  「……我沒說這種話。」只是擔心她太晚還和孫詠禾……還在外頭會出事。

  「老師,我想跟你去度假,你什麼時候有空?寒假你不能帶我出國,你說等我畢業要補償我。」看到她的外甥女落地,她突然很渴望跟老師生孩子,雖然每晚她都跑去跟老師睡,但老師好像習慣了。她跟大姊說她的煩惱,大姊建議她跟老師去度假,換一個環境,也許就有「氣氛」了。

  「……十月以後我有空,找時間安排吧。」

  「好,那我們去度度吧!」哈哈哈,跟老師頭度蜜月生孩子——

  「只是度假。」閻司文扯眉。

  「差不多嘛,嘻嘻。」明天立刻跟阿禾請假,順便叫他留一間「最有氣氛」的蜜月套房給她和老師「用」!她欣喜地忘了老師身上還有消毒藥水味,兩手又爬上他的脖子,黏到他身上才緩緩皺了皺鼻頭,轉開臉去,下巴擱在他肩膀上。

  閻司文輕摟她,腦海裏始終纏繞她和孫詠禾兩人在玻璃牆邊緊靠在一起的畫面……

  「曉優。」

  「嗯?」

  「……妳現在的工作,加班時間這麼長,妳要不要考慮換個工作?」

  「不用啊,我喜歡現在的工作……因為早上可以跟老師一起上班,嘻嘻。」好險,得意忘形,差點洩底。

  「……是嗎?」喜歡現在的工作……還是喜歡「人」?

  紀優然已經醒過來了,聽著兩人俏聲說話,她好像聞到一股醋味,忍不住睜開一隻眼睛……

  她妹妹趴在閻司文身上,黏得很緊,完全忘了她這個剛生產完的姊姊的存在。

  可是被她黏著的男人,卻依然把她當成一個孩子看……

  她見閻司文垂著眼,在他以為沒有人看見的房裏,他的表情看起來很複雜,從他身上散發出一股落寞感來,讓她覺得……閻司文似乎是當了曉優太久的「老師」,還難以從管教的角度脫離,當一個單純的男友。

  閻司文對曉優在教育的思維上的確是面面俱到,一直以來也多虧有他的幫忙,才能制住那頭橫衝直撞的野馬,他們一家人都很感謝他。

  她雖然也想幫他,可惜心情上的轉換,只有他自己能克服,旁人愛莫能助。

  不過她不太明白的是……為什麼曉優對孫詠禾這麼「另眼相待」,別說閻司文會在意,連她都聞到一絲「特別」的味道了。

  ……是不是應該叫曉優離孫詠禾遠一點,不然她想生閻司文的孩子,恐怕「路途」會更遙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9 02:36:12

  第七章

  什麼嘛,最近大家都跟她作對嗎?諸事不順!

  老爸、老媽回來幫二姊坐月子,本來她每天早上又可以吃到老爸親手煮的熱騰騰的稀飯,和現炒的青菜,還有讓她感動到掉眼淚的阿爸的菜脯蛋,結果才幾天,兩老都被她的外甥女迷住了,白天過去玩她的外甥女還不夠,現在直接住到二姊夫家去,害她又得開始吃外食。

  老媽竟然還消遣她,說她反正只是回家洗澡,乾脆「包袱款款」直接住到隔壁老師家去給老師養——雖然她也很想,但老師就還不娶她。

  老爸平常很聽老媽的話,但他很堅持他的女兒沒出嫁之前,都不可以住到男方家去——她老覺得老爸立這個條款根本是給她專用的吧?

  要是沒這條款,她老早就搬過去跟老師同居,不用每天還要回家鑽後陽臺。

  第二件事,老師答應和她去「度蜜月」,她馬上就叫阿禾在十月以後留一間最有氣氛的蜜月套房給她,結果阿禾說年底是結婚旺季,公司最有氣氛的蜜月套房很搶手,早被新人訂光了。

  她看「單身」阿禾根本是眼紅她和老師「恩恩愛愛」,找時間安排他跟青雯姊來一場相親好了。

  第三件事,老師不管在哪里,每天都要確認她有平安踏進家門,今天她又跟著阿禾去應酬,回到家快十二點,她已經連續打了好幾通電話,老師都沒有接——

  她打開門,立刻沖上樓去洗澡。

  真奇怪,老師晚上沒門診也沒開會,應該已經回來了,難道又開急診刀?

  她以最快的速度洗澡換好衣服,就從後陽臺爬到老師房間。

  當她打開門,拉開厚重的布幔,裏頭的燈還亮著。

  「老……」她張口正要喊老師,眼角瞥見老師已經在床上躺平。

  老師睡了?

  真稀奇,老師睡覺都會關燈,只留一盞小燈給她。

  忘了關燈嗎?

  他踩輕腳步,悄悄爬上床,壓著一床棉彼,凝視老師的睡臉。

  最近她有感覺老師總是蹦著個臉……

  好醫生真不容易做,老師的病人很多,最近一定是太忙了,老師看起來一臉疲憊很累的樣子……好可憐。

  她低頭,湊近老師的嘴唇,輕觸……

  唔,老師的嘴唇有點幹,舔一舔。

  她抬起頭來,看著老師……沒醒。

  這麼疲累的老師……好難得。她眼裏瞬間添上光芒,一絲竊喜爬上心頭,輕手輕腳鑽進棉被裏,貼住老師的體溫,頓時滿足地吸了一大口氣……吸到的都是老師的沐浴香,嘻嘻!

  她抬眼看老師的耳朵,張嘴貼近……含住,輕輕啃,再沿著臉龐輪廓線條輕緩吸吮舔吻……

  老師沒醒。

  她把小手爬進老師的衣服內,從平坦結實的腹部撫摸而上……

  哇啊,這觸感真好!

  老師藏著這麼好的肌肉線條,平常都不讓她摸,好小氣,多摸幾下。

  嘻嘻,賺到了。

  唔,睡沉的老師吻起來好甜,多吻幾下。

  她半瞇眼,看著睡得很熟的老師,觸著老師的體溫,渴望把老師吻得更深……

  閻司文這幾天很忙,睡眠時間很少,今天晚上沒有門診,他提早回家,洗完澡想先睡一會兒,再起來等曉優。

  曉優……

  一股軟熱挑開他唇齒,鑽進嘴裏來……

  他感覺睡意很濃,意識沉在夢境裏,夢見曉優吻他……她的吻乾淨、青澀,熱情急切,帶著探索與好奇,充滿少女的味道……又甜蜜誘人……

  曉優……曉優吻他,只是好奇,他不能回應她的吻。曉優還年輕,他必須控制好兩人的關係,不能越線……

  曉優……他收緊手臂,感受她少女的曲線緊貼著他的甜膩,一手輕揉她柔軟的胸部。

  曉優……他啟唇,吸吮她軟熱的唇瓣,輕啟她的唇,毫無顧忌地探進她口腔裏,嘗她的甜,她青澀可人的味道,細細地索取她的吻……

  曉優……他輕喘著氣息,再也壓抑不住想要她更多的欲望!

  「……嗯……老……老師……」

  曉優……他翻到她身上,緊緊摟她好一會兒,禁不住欲望的催促,伸手推高她的衣服,手掌貼上她赤裸光滑的肌膚,腰際的曲線……吸指的溫熱感,彷佛撫摸著真實不屬於夢境的曉優……他細細緩緩地移動他的手……平坦的小腹……肚臍……胃……她這陣子藥吃得比較少,特助……這份工作她很得心應手吧?

  曉優……孫詠禾應該是很照顧她,她才如此快樂……曉優……曉優的心……心跳……柔軟酥胸……他早察覺到曉優已經長大了……這一年來她變得更加有女孩子的味道……

  曉優……他撫揉她的柔軟,感覺一股欲望因她的甜膩誘人而更加膨脹……

  「嗯……老師……」

  曉優……曉優喊他的聲音,帶著火熱的喘息,像貓叫的呻吟……這是曉優的聲音嗎?

  「老師……」

  曉優?

  閻司文瞇眼,撐開困倦、充滿濃重睡意的黑眸……

  曉優……在他的身下……她雙靨酡紅,喘著紊亂的氣息……

  他靜止不動,看著她慢慢睜開雙瞳……她的表情空白,正用迷離的眼神看他……

  「……曉優?」燈光投射而下,他的身軀罩住曉優,在她臉上形成暗影,她的形影在現實與夢境裏切換,他分不清她是真實還是幻影,只好把她一看再看。

  「曉優……」他困惑地瞇起眼,眼神與濃濃的睡意做掙扎,努力清醒……卻渴望是夢……

  曉優……身下的曉優,嘴唇顫動,像是想回應他的呼喚,無法出聲,張著黑漆漆的雙瞳和他對望,他的心臟忽然跳了一下……

  他感覺手裏掌著一股溫熱,好像也有同樣的跳動,移下視線看見……

  曉優穿著的灰色背心整個往上卷起,推高到胸口上,露出細白的上半身……她又沒有穿內衣了……

  他猛地全身繃起,發現他的手正握著曉優的胸部,那股跳動感是曉優劇烈的心跳!

  閻司文終於察覺這一切的「真實」,眼神瞬間「驚醒」,難以置信地看著被他吻過、撫摸過的曉優——

  「抱歉……我睡糊塗了……」他抽離滿手的滾燙,翻身坐起來。

  坐在床邊……他一時無法動彈,表情陷入深深的困惑迷惘,緩緩收緊手掌……指尖顫抖,掌心生熱留著她豐盈柔軟的觸感……他真是——

  怎麼會以為是夢呢?

  床上的曉優這時才有反應,感覺燈光刺眼,身上忽然輕了……她恍惚的目光不忘跟隨老師,看老師爬起來坐在床邊……

  她輕喘著呼吸,全身還火熱的燃燒著,看著老師的背影。

  老師……剛才突然抱住她,狂吻她,把她壓在身下,撩動的手指充滿欲望,不停撫摸她的身體……他的手指就像能夠點燃火焰的火柴棒,摩擦過她每一吋的肌膚,將她瞬間燃燒起來。

  老師吻她,主動吻她……老師的吻熾熱狂烈,一會兒將她掏空,一會兒又將她吞噬,把她吻得暈茫茫,頭昏腦脹……

  胸部……還留著老師的手溫,老師急切地想要她,拉起她的衣服,卻又很緩慢、很折騰地撫摸她,讓她心癢難耐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老師……

  她看老師從床邊站起來,離開房間走到隔壁去……聽他進去浴室關門的聲音,她仍然躺在床上,看著老師消失的那道門,還臉紅心跳,嘴裏乾渴,難以控制身子的顫抖。

  她的情緒還無法從老師剛才的熱情裏脫離,腦袋還空空的,輕飄飄的,全身的毛細孔都還擴張、留著老師的體溫,撫摸的感覺……

  她聽到浴室傳來水聲……老師在洗澡。

  水聲持續了很久,直到她的身體慢慢變涼,水聲不斷,她一邊聽一邊發呆,慢慢想到……老師不是洗過澡了嗎?

  思緒逐漸歸位,她能夠思考,想起老師剛才說的……

  抱歉……我睡糊塗了……

  老師……如果睡糊塗就會吻她,她還真渴望老師每天都「睡糊塗」。

  她摸著嘴唇,摸著被老師撫摸過的胸部,全身又不由自主地顫動,心跳加快……

  睡糊塗的老師,真是「厲害」。

  老師第一次回應她的吻,她到現在才曉得原來……老師不只武術高深莫測,連吻人的功夫都「高深莫測」,完全「收服」了她,真不愧是老師。

  她嘴角高高地上揚,臉紅心跳地發怔了好一會兒,腦海裏不斷跳出老師愛撫她的畫面,干擾著她的思緒,直到一串訊息慢慢寫入,她想起老師說過的話……

  沒有快捷方式,武術就是必須反復練習,不斷磨練才能精進。

  她摸著嘴唇,發熱的臉頰逐漸降溫,發冷。

  她猛地起身,拉下衣服跳下床,砰地拉開門,從後陽臺爬回自己的房間去。

  她知道,她不回自己房間去,她一定會對老師發飆!

  武術必須反復練習,不斷磨練才能精進。

  那接吻呢?老師也一直都在「練習」嗎?

  她到現在才知道老師這麼會接吻,她才知道過去她給老師的吻生澀又愚笨,她還沾沾自喜的以為老師喜歡她的吻,想想真丟臉……

  後頭廚房的窗戶開著,晨曦的風吹進餐廳來。

  她靠著椅背,大腿貼小腿,膝蓋抵著餐桌邊緣,很鬱悶地整個人縮在椅子上,很沒食欲地瞪著老師看。

  今天放假不用上班,不過她記得老師今天一早有會議要開……為什麼還在家?還買了一桌子早餐,叫她一起過來吃。

  既然叫她過來,就表示他對昨天的事情有話要說吧,那為什麼不看她?

  「先吃稀飯好嗎?」

  她看老師拿碗幫她添稀飯,放到她面前。

  她垂眼看餐桌上有煎餅、蛋餅,還有清粥小菜。碗裏的粥還熱的,一旁盤子上有她愛吃的荷包蛋……不過蛋煎得破破爛爛,手藝實在很差,比她煎得還醜。

  她也唯一就會煎蛋而已。

  看著一桌豐富的早餐,她忍不住肚子叫……有點糗,儘管情緒低落,她很鬱悶,她空蕩蕩的胃還是能聞到滿桌子的飯菜香。趁被老師發現之前,她惱叫:「老師,你為什麼不看我?」

  真奇怪,應該是她生氣,她不看老師才對,但打她一進門,不小心瞥到老師的視線不像平常一樣鎖在她身上,她就惱火了!她一直瞪著老師看,發現老師在逃避她的目光,她不由莫名地心急起來。

  「……先吃飯吧。」

  老師還是不看她,自己端起碗夾菜開動……嗚!老師這樣,她怎麼吃得下!

  「老師,你……」她很沖地張口,突然心臟一縮,遲疑了下,她轉口說:「老師,我以前從來沒有吻過別人,老師你是我第一個接吻的人,所以我根本就沒有經驗,老師你老實說我不會怪你,我以前吻你時,你是不是偷偷在笑我?」

  閻司文停住筷子,臉上冒了黑線。

  「別胡說,快吃。」這丫頭老是有些跳脫思緒的想法,讓他意想不到,又莫名鬆口氣……

  她沉默,看著老師好一會兒,終於才問他:「……你這麼會接吻,你以前一定常吻林櫻雪吧?」

  閻司文一怔,這時才抬眼看她……她臉色有點白,抱著膝蓋轉過臉去,臉頰貼著膝蓋,眼睛瞪著地板,緊咬嘴唇,整個人沉著一股惱意。

  「曉優……」他放下碗筷,沉重地歎了口氣,說道:「昨天晚上是我的錯,我很抱歉。」

  抱歉……她要聽的根本就不是這句話,老師根本就不明白她的心情!

  「昨天晚上是我趁你睡著偷吻你,偷摸你的!」吻自己的女朋友要道歉,老師真的有把她當成女朋友看嗎?嗚,她好氣。

  閻司文看著她,張口卻難以言語……她經常趁他睡著做同樣的事,所以他早已猜到昨晚的大概情形,他在想的並不是這件事……

  她抱著雙腿縮在椅子上,長髮披肩,垂著長長的眼睫毛……白皙的臉兒,秀氣的鼻子,紅潤的嘴唇……那張唇,吐出溫熱的呼吸,呻吟喊著他……

  老……老師……

  他猛地別開臉去。

  發生昨晚的事,他再也沒有把握……以後能夠和她同床,不發生同樣的事……

  但曉優,是怎麼想的?昨晚一聲不響從他的床上離開……

  「老師,愛一個人想吻他,是很自然的事吧?……每次都是我吻你,你從來不肯吻我……你卻常吻林櫻雪!」內心有一隻忌妒的猛獸狂啃著她的理智,她無法不對老師發脾氣。

  「曉優……妳只是想這種事,昨晚才離開?」他怔忡。

  嗚!她聽到老師說「只是這種事」,好像她不應該為「這種小事」計較,更加鬱卒。

  「對!反正我就是為這種小事……」哼,又要說她小孩子!

  他不是這個意思……閻司文看她鬧彆扭,他這時才真正松了口氣,忍不住嘴角上揚……

  「你每一年都去日本好幾趟,原來你都是去吻林櫻雪……你寒假還丟下我去找她……根本就不是過去式……」不想被老師當成小孩子,她卻又不吐不快,只好很悶地把臉埋在雙腿間碎碎念。

  只是她的聲音很大,閻司文都聽見了。

  他扯起眉頭低斥:「一直胡言亂語,說些什麼?沒有那種事!……稀飯冷了,還不吃嗎?」

  「你跟我說你去日本做什麼?」她猛然抬起頭來,瞪著一雙倔強的眼神看他。

  「……快點吃,一會兒又胃疼。」閻司文放緩語調,對她的「質問」充耳不聞。

  她不動,忽然沉默了。

  「曉優,妳自己曉得不是能餓著肚子的人。」他看著她,她轉開臉,又埋到雙腿間,瞪著地板看。

  ……要一直僵持著?

  難道他不回答去日本做什麼,她當真不吃了?

  平常喊吃跑第一,經常貪吃把胃撐出毛病來,這會兒竟和他耗著……他歎了口氣。她一旦拗起脾氣來,就不能放著不管了。

  他起身繞過餐桌,到她身旁來。

  她依然動也不動,直到老師蹲下來,進入她的視線裏,和她四目相對……她看著老師深黑清朗的眼神透著溫暖,表情溫柔對她笑。

  她硬著一股脾氣,直瞪著老師,不肯示弱。

  老師什麼也沒說,就看著她,一直看著她。

  她咬著唇瓣,心臟不停地收縮起伏,和老師對望好一會兒,終於喉嚨一陣酸熱,情緒滿到喉口……

  「你真的有當我是你的女朋友嗎?」哽咽許久,她嘶啞問出口。

  閻司文一陣沉默,才對她點頭。

  「……真的嗎?」她紅著眼眶,眼淚滾落下來。

  「嗯……」他雙眸生暖,牽動唇瓣。

  她咬著唇,忍住哭聲,看著老師真摯的雙眼,忍了好一會兒,還是哭著把一肚子的話都倒出來,對老師抱怨:「因為你去日本的時候,阿禾說他有一個朋友騙老婆說去日本出差,其實都是去日本養情婦!我以前都不知道老師這麼會接吻,你從來都不肯說你的過去,你一年還去日本那麼多趟!你說和林櫻雪沒再見面,跟我約好帶我出國,你可以帶我去,你卻自己一個人去!你又去日本!」

  一下子新仇舊帳全翻了上來,她心底雖然相信老師,但她就是很不滿,老師每次去日本都讓她感覺很「鬼祟」,真的很不舒服。

  閻司文聽她嚷嚷的話語亳無組織,重新整理過才慢慢聽懂……她一定在怪他,過年那段時間既然已經答應要帶她出國,他可以順便帶她去日本,他卻一個人去,所以她懷疑他是去見櫻雪……因為孫詠禾跟她說,他的朋友騙老婆說去日本出差,其實是去見在日本的情婦——又是孫詠禾!

  她瞪著老師看,見老師冷了臉色,她立刻眼底一縮,遲疑,開始害怕老師的反應……

  「我已經答應妳,十月以後補償妳。上回去日本,我不是為了櫻雪去,不帶妳去是因為不方便,我不是去玩。曉優,我曾經騙妳嗎?」閻司文沉著臉,相當不高興。

  「……沒有。但我想知道的你也不告訴我。」聲音輕了,眼底餘留一抹固執。

  她想知道,他去日本的原因,這卻是他唯一不能對她說的……他從來不曾讓曉優懷疑他,他一直所做的努力,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差點毀在孫詠禾手裏。

  曉優竟然如此輕易被洗腦,懷疑櫻雪是他在日本養的情婦……她也太容易相信孫詠禾了!

  說起櫻雪,他想起她曾說過……

  曉優笑起來跟蒨姨很像,昨晚看到她,好像看到蒨姨的影兒。

  曉優……這張清麗柔美的臉只要不開口,就很像她的親生母親……但骨子裏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她的生父是一個剛毅、執著,充滿自信,霸氣十足,天生擁有領袖氣質的男人……她的靈魂裏完全是她父親的影,但她不像她父親生長在複雜的環境底下,面對四周殺機重重,自得深謀謹慎才能生存,她在無憂無慮、自由開放的空間裏成長,帶著她父親江湖義氣的「精神」,沖勁十足,意氣用事,橫行直撞……

  如果被她知道她的身世,對她絕對不是好事,所以日本的事情,她知道得愈少愈好。

  「妳想知道的都已經是過去的享。妳說,是我的過去重要,還是我們的未來重要?」

  「……我們的未來?」她怔怔看著老師,重複老師說的「我們的未來」,莫名有股怦然心動的感覺,心跳逐漸加快,但眼底仍然存有一絲遲疑,她想知道:「老師……你第一次說『我們的未來』,所以你也是愛我的嗎?」

  閻司文面色薄紅,被她這一問,他臉頰都熱了,差點繃起臉擺嚴肅,見她臉上爬滿了淚,他心底開了一個洞……曉優一直都自信滿滿,雙眼泛光,從沒見過她這麼脆弱不確定的模樣。他伸手輕撫她的臉……

  她嘴角抖動,雙瞳泛起光彩,看著老師對她笑,對她點頭,終於再出忍不住鬆開膝蓋,撲向老師——

  「老師,我最愛你了!」

  砰地一聲,椅子倒下來……

  閻司文穩穩抱住她,皺起眉頭。愛他,一定要這麼橫衝直撞嗎?

  閻司文忍不住揚起嘴角……卻心想他若不是練武之人,早被她的「愛」撞死好幾次了。

  曉優……還是愛他……

  「吃早餐吧。」再不先吃她要生病了。他抱著她起身,拉好椅子,想把她放下,她卻四肢纏著不肯下來。「曉優?」

  「嘻嘻……我要先吃你。」她兩手圈住他的脖子,嘴巴湊上來,急著要學老師昨晚的吻「雪恥」——

  閻司文往她額頭一拍,「下來!」

  「嗚……好痛!老師,你說的跟做的都不一樣,剛剛才跟我求婚,現在就打我!」她撫著額心,一張苦瓜臉,從老師身上滑下來,視線落到一桌子的菜,開始被吸引……

  幾時有這麼快的進展,他已經跟她求婚了,他怎麼不知道?閻司文瞇眼,當她白天說夢話,沒理會她,坐回餐桌,端起碗筷,看向她……

  她雙靨發紅,滿臉生光,又恢復了過去的模樣,精神滿滿,連紅潤的嘴唇都勾滿了笑容……

  嗯……老……老師……

  閻司文一怔,掉落滿眼的驚亂,迅速打斷思緒,低頭夾菜。

  看她也伸出筷子來,夾起破爛的荷包蛋,猛往嘴裏塞,很快扒了一口稀飯,咕嚕就吞了,又扒第二口稀飯,夾菜……

  「慢慢吃。」他扯眉,沉聲。

  她看著老師,放慢了動作,青菜塞進嘴裏,咬了咬……

  閻司文被她直盯的視線看得耳熱,垂下目光。

  她看老師的視線一離開她,又扒扒扒,一下子吃完一碗稀飯,馬上添第二碗!

  「吃慢點。」閻司文沒看她,仍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哦。」她放慢動作,這時才有機會想——嘻嘻,老師終於承認他也愛她!

  哈哈哈,她明天要去告訴阿禾,跟阿禾炫耀!

  「老師,你在哪買的荷包蛋,煎得好醜,還有蛋殼。」

  「……『張記』那裏賣完了……將就點。」

  「哦。」第一碗先墊了底,比較不餓了,第二碗她先扒了一口,慢下來,夾了一塊魚片放進嘴裏,嘻嘻看著老師笑……咦,老師怎麼表情怪怪的?便秘嗎?「老師——」

  她正想問老師,「張記」的荷包蛋賣完了,那老師去哪買的,這麼破碎的荷包蛋還敢擺出來賣——

  她看著老師的表情,又看看盤裏的荷包蛋……

  這麼破碎的荷包蛋,是要怎麼賣,秤斤賣嗎?

  她吞下了要問老師的話,拿起盤子,把破破碎碎的蛋全掃進碗裏,掃得乾乾淨淨,和稀飯一口一口扒進嘴裏,吃得嘴巴有點酸軟,抖動……

  老師煎的……

  哈哈哈,是老師煎的!

  老師的手藝還真爛!

  哈哈哈——老師……跟她一樣是廚房笨手,卻親手為她煎蛋。

  這麼疼她的老師,她還跟他鬧脾氣……

  「老師,下禮拜我要跟阿禾去育幼院給小朋友送禮物,我順便買禮物給你,你想要什麼?」

  「不用了。」

  「結婚戒指好不好?」

  閻司文無言。

  「還是結婚穿的西裝?鞋子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9 02:36:35

  第八章

  英雄鎮愛兒育幼院

  「孫李愛兒基金會?」

  「嗯,是『老闆』的父母成立的基金會,主要用來幫助弱勢的孩子,這間愛兒育幼院就是總裁和院長共同成立的。她們兩人是從少女時代就認識的好朋友。」他叫任七,是在這家育幼院長大的,目前由孫詠禾私人聘雇,所以稱他為「老闆」,而「總裁」正是老闆的母親。

  剛才老闆和院長進辦公室去談事情了,他和安管特助留在外頭的會客室等老闆,沒事做,就跟她說起愛兒育幼院的由來,在她面前他們習慣對老闆的母親用「總裁」這個稱呼。

  他在臺面上是老闆的司機,臺面下他是領雙薪,工作是司機兼保鏢。老闆私下交代,這位「安管特助」很怕刀,所以他更要提高警覺,「順便」保護安管特助的安全。

  「任院長看起來好溫柔,好慈祥,她年輕時一定很漂亮。」

  安管特助講話時總是兩眼發光,神采奕奕,一口牙齒特別白,笑起來很耀眼,常常會害他臉紅。

  剛認識的時候她很愛擺酷,沒幾天混熟了以後發現她還是「擺酷」比較好,她不說話很有「美感」。

  「哈哈,以前她年輕時當過婦產科醫生,有一個外號叫冰山美女醫生。妳看她溫柔慈祥,那是她裝給外人看的,其實她嚴厲得要命,而且還很愛整人,我以前功課沒寫不小心睡著了,她都故意不叫我,等到早上四點才拉著我耳朵叫我起來寫。我又不是老人,一大早哪爬得起來,那時被她整慘了!」

  「哈哈哈,她一定跟你說早睡早起身體好,跟老師一樣,都不幫我寫作業!幸好老師比她好一點,我以前是五點被叫起來。」

  ……安管特助,不一樣吧,自己的作業要自己寫,他是沒寫完不小心睡著,他可不敢要求院長幫他寫作業。

  「呃……『老師』對妳可可好。」

  「對啊!老師對我真是太好了。阿七,我跟你說……」

  啊!慘了……順口回話,講完他才發現講了不該講的話——他抬頭,見老闆打開門正要出來,一聽見他們的對話馬上把門關回去,讓他連站起來喊「老闆」的機會都沒有。

  任七只好咧嘴笑了笑,僵著臉皮聽安管特助說第一百零三次的「老師煎蛋史」……

  「那天老師特別起一個大早,去『張記』買稀飯、花椰菜、菠菜、白帶魚,還有煎餅、蛋餅,老師還特地拿保溫盒去裝稀飯,回來都還是熱的。然後『張記』的荷包蛋賣完了,我從來都只吃老爸煎的菜脯蛋,外面的我愛吃荷包蛋,老師買不到荷包蛋,就親手幫我煎了一個荷包蛋,雖然煎得破破爛爛的,那根本可以稱為碎蛋,我還是都吃完了。嘻嘻嘻……阿七,你說老師多疼我,他從來沒有下廚過,特地幫我煎荷包蛋,你說看了有多感動。嘿嘿嘿……我再跟你說老師有多愛我,那天晚上——」

  慘了,還要聽第一百零三次的「老師睡糊塗史」嗎?不要吧——老闆,對不起!

  「老闆!你跟院長談完了?」他站起來,對著院長室門鞠躬。

  紀曉優轉過頭去,狐疑地看院長室的門還關著……開了,慢慢的拉開,阿禾跟笑容滿面、身材保持很好的任院長走出來。

  「你們再坐一會兒,我去拿茶點過來。」任院長笑著走出客廳。

  「我去幫忙。」任七馬上把自己是育幼院長大的小孩的「優勢」拿出來使用,丟下老闆自己開溜。

  孫詠禾瞪著死小七壯碩的背影,看他以跑百米的衝刺速度跑在院長面前飛奔出門,看得他傻眼來不及喊……

  「阿七是尿急嗎?」紀曉優也看得瞠眼,一會兒才回過頭來,「對了,阿禾,我跟你說——」

  「妳說得對,閻司文親手幫妳煎荷包蛋,他真的是很疼妳,真是太感人了!」她嘴巴一張,他馬上拍手叫好,提前幫她結束第一百零四次的「老師煎蛋史」,嘴裏忍不住叫駡閻司文那個「手癢」的傢伙,就因為他煎那顆破破碎碎、感人肺腑的荷包蛋,把這丫頭感動到亂七八糟,每天拚命在他面前說不停,「吃」到他都想拉肚子了,她還說不膩。

  「嘿嘿,對啊,老師真是很疼我,又很愛我。嘻嘻嘻,他那天還親口承認他很愛我。阿禾——」

  「我知道、我知道,那天晚上他還獸性大發……我是說他終於受不了妳的誘惑,壓抑不住深藏在內心對妳的獸性……不,是深情,把妳壓在床上,施展他高超的『手口並用愛情按摩術』,把妳騙……呃,迷得團團轉,妳的老師真的是很厲害的人物,了不起、了不起!」結束第一百零四次的「老師睡糊塗史」,他自己都感動得熱烈鼓掌。

  紀曉優張著嘴巴,睜圓眼看著「情緒高張」不知道在興奮什麼的孫詠禾。她是想跟阿禾說,今天是她滿十八歲的生日,家裏要幫她慶生,想問他要不要一起來……

  「阿禾,我——」

  「尿急!……對,我也尿急。丫頭,妳在這等我,我一會兒回來。」

  她看著情緒很興奮的阿禾快步走出客廳,大門的陽光刺眼,她瞇了瞇,轉回頭,無聊的坐回沙發裏。

  「……真是的,就知道你已經聽膩了,我才說給阿七聽……又不是要跟你說這個,溜這麼快,晚上蛋糕不給你吃了。」其實她也知道,她太愛老師了,愛到想跟家人分享她跟老師的愛情史,但是老爸、老媽、二姊、二姊夫都被她的外甥女迷得團團轉,沒空聽她說,大姊最近身體不太好,講電話到一半就被大姊夫叫去休息了,她跟大姊夫還沒那麼親,只剩下阿禾聽她說。

  她白天都跟阿禾在一起,一不小心就講了太多次,後來她也開始反省,不應該一直講給單身沒有女朋友的阿禾聽,今天才開始講給阿七聽——阿七雖然不是家人,不過一直都跟在阿禾身邊,反正他也聽過了,不差這一次。

  ……算了,她下次還是去講給外甥女聽好了。

  她抱胸望著門口。

  「阿七跟院長是跑哪兒去拿茶點,這麼久……有點餓。」

  她無聊地盯著門口看,外頭陽光很大,水泥地上有一條影子在移動——影子?

  她盯著地上看,確實是一條影子,人影,從門邊很緩慢的靠近。

  那個人高舉雙手,手裏握著一根長長的東西,透出「危險」的氛圍,她隨即拿出大保鏢的神經來,瞇起眼全身戒備!

  過來了……

  出現!她馬上彈跳而起——

  什麼嘛,原來是只小孩。別嚇人啊!

  看見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紀曉優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回椅子裏,蹺起腿來。

  小孩一頭短髮,身形瘦小,在門口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黑溜溜的眼睛和她對上……咦,好像是剛才發禮物時,突然打她一拳,跟她說話那只——

  「殺——」

  殺?她睜眼望著小孩沖進來,嘴裏大聲喊「殺」,兩手高舉著一把長刀朝她砍過來。

  她認為那是玩具刀,不以為意,那把刀突然在陽光折射下閃出刺眼的光芒,她抬手擋住那道光,小孩沖過來,朝她砍下!

  長刀「打」到她的的臂,一開始沒感覺,慢慢地,她看到鮮紅的血液從她抬起的那只手滴落下來,跟著前臂傳來灼熱的疼痛感,她猛地從沙發裏站起來,握住那只手!

  她愕然看著小孩舉刀再次朝她砍來——

  「阿光!」

  她沒有聽見任七端著託盤到門口,砰地掉了一地茶點沖進來的聲音。

  她看著小孩高高舉刀,被人從後頭架住,她緊握著手,指尖冰冷發寒……她看著小孩好久、好久,才低頭看滿手的鮮血直流,滿眼紅的熱血從她的手滴落地上,水泥地恍惚之間變成了原木地板……小孩的臉在眼前晃過,爬滿驚慌的小孩的臉……

  她全身透冷僵在原地,瞪著……淺色的原木地板染紅了血……

  老師……老師……

  「老師……」

  「在吵什……丫頭!」

  她眼前一黑,軟倒在地,昏迷之前聽到阿禾驚慌的聲音喊叫:「快叫救護車——流這麼多血!來不及了,你快點去開車!快!」

  她被人抱了起來……阿禾抱著她沖出大門……

  「阿光!這把刀哪來的?」任院長的聲音……

  「哇啊——」小孩哭了,知道自己闖了禍,很驚嚇地哭了……

  那天,她也哭了,她的哭聲震驚了在廚房忙碌的老爸,他跑來隔壁敲老師家的大門,老師把她從二樓抱下來,門一打開,馬上把她交到老爸手上……

  老爸把她抱在懷裏……那時,她聞到的也是這種味道……阿禾,有老爸的味道……

  老師……

  英雄鎮英雄醫院

  「已經兩天了,還在發燒昏迷!這是什麼鳥醫院,不是說她傷口動完緊急手術後脫離危險了嗎?轉院!小七,去辦手續,我要把她轉到大醫院去找更好的醫生!」

  「詠禾,你安靜點。這裏有司文在,他會幫曉優做最好的安排。」賀程雨把好友拉到一旁去。家裏有一個正在坐月子卻硬要到醫院來看曉優的老婆,醫院這裏有一個脾氣急躁,罵護士、罵醫生、罵醫院的好友,岳父受不了「曉優的老闆」,他則安撫不了老婆,兩人於是換手,由他到醫院來陪岳母照顧曉優,岳父回去幫他照顧老婆、孩子。

  「司文,曉優真的不要緊嗎?」王美貴坐在病床邊守著女兒,曉優的老闆說那些話字字都敲到她心坎裏,全是她想說的話——都昏迷兩天了,還斷斷續續在發燒,她也很想罵這是什麼鳥醫院!要不是司文在這醫院裏服務,她早捺不住性子幫女兒轉院了。

  「……她傷到動脈造成大量出血,傷勢本來就不輕,昏迷和發燒都是在預想之中的……請相信張醫師的專業……看曉優今天的情況,我再做安排。」閻司文看起來沒有任何表情,但沙啞的聲音和往常不同,已經開始透出一絲淡淡的焦慮和不安。

  王美貴這時才抬頭看他,突然想起他已經整整兩天守在曉優身邊,好像也沒看他合眼。

  「司文,你還好吧?」

  「……我很好。」閻司文緩緩回神,遲疑了一會兒,才把目光拉離曉優毫無血色的臉兒,看著曉優的母親說:「阿姨,既然程雨過來,妳先跟他回去休息,等曉優醒過來,我會通知妳。」

  「你自己也都沒睡,不用管我,我女兒沒醒,我怎麼放得下心。」王美貴搖搖頭,紅著眼眶凝視女兒。

  孫詠禾在角落看著她的背影,急躁的情緒慢慢沉澱,繃著臉,垂下眼。

  閻司文短暫移開的焦距又回到曉優身上,瞥一眼點滴瓶,凝視她緊閉的雙眸,乾澀的嘴唇……拿棉花棒沾水輕點她的唇……

  曉優,每餐都要吃很多,只靠點滴瓶攝取養分怎麼豹……他想她清醒的第一句話一定是……老師,我好餓!我要吃東西!

  曉優,仍然安安靜靜躺在病床裏……她總是沒一刻安分的,即使坐在他腿上,趴在他身上,還是動來動去……一直躺著,她怎麼受得了?

  曉優……曉優的傷勢確實沒有問題了,但一直昏迷不醒,情況也不多見。也許該安排她再做一次腦部檢查……

  他正在想,突然有人敲門進來,他聽到孫詠禾問他的手下,「不是叫你去育幼院查清楚嗎?你過來做什麼?」

  「老闆,阿光今天情況好了一點,有說些話,我過來說明。」

  閻司文轉回頭去,看一個站在門口,體型壯碩的男子,「阿光……就是砍傷曉優的孩子?」

  任七聽到病床邊傳來一個很冷、很沉的聲音,不知道該說是嚴肅還是嚴厲,總之一聽到這聲音,他自動把兩手擺平,立正站好,沒等老闆指示,嚇得立刻回答:「是的!……呃,對不起,阿光是過動兒,不是壞孩子,事情發生後他也受到驚嚇,到今天才能開口……他只是小孩子。」

  閻司文看著他,似乎也察覺他的臉色過度嚴肅嚇到人,放緩語氣問他:「那孩子說什麼?」

  「小七,到底查得怎樣?」孫詠禾不耐煩他想聽的「報告」被中斷。

  「……」任七目光來來回回,不知道該看哪一人,最後低頭說:「砍傷待助的那把西瓜刀,是烘培教室的東西,平常都鎖在櫃子裏,那天開園遊會,做了一些甜點和壽司,有用到西瓜刀,可能忙碌,管理疏失,被阿光拿到的。阿光今天一直哭,雖然能開口,但是說話不清楚,問他為什麼要砍安……呃,特助,他一直都只重複『禮物』和『大保鏢』這兩句話。後來我想起在發禮物的時候,他跟特助有說話,當時站得太遠,沒聽到他們說什麼,我問其他小朋友,他們說……」任七停下話,看向老闆。

  「說什麼,快點說!」孫詠禾按捺不住急性子的催促,更搞不懂任七在吞吐什麼?

  「是……小朋友說,當時阿光打了特助一拳,特助馬上接招,跟阿光說……她是大保鏢,沒那麼輕易被打中。」老闆不是說,要幫安管特助藏住身分嗎?所以他才一時不敢說。

  「然後呢?」孫詠禾早忘了這回事,急著知道這一切發生的原因。

  「小朋友們說,阿光那時就問特助,大保鏢是什麼?當時特助神秘兮兮地在阿光耳邊說悄悄話,後來阿光就大聲嚷他也要當大保鏢,特助就回他,歡迎他來挑戰,……只要打敗她就能當大保鏢了。」任七報告到這裏,病房裏全部的人大概聽出來是怎麼回事了……

  「所以,是這丫頭自己惹的禍嗎?」孫詠禾緊緊扯眉,好像記得是有這麼一幕,丫頭得意洋洋笑得很樂地跟一個小孩在說話……本來是為了保護她,才把她招來自己身邊,沒想到反而害了她。

  突然很後悔讓她當這個安管特助。

  但誰曉得她這個「大保鏢」能去惹到一個小孩拿刀來砍她……說來說去還是怪她自己愛招搖,臭丫頭!

  「這個……根據推測,是在發禮物時,特助說了那些話,阿光因為想當大保鏢,才拿刀向特助『挑戰』。」任七看著一屋子「特助」的家人,說話偏向「保守」,站在那兒躊躇了一會兒說:「呃……特助的家人,實在對不起,我是在育幼院長大的,阿光算是我的弟弟,所以請接受我的道歉,對不起,阿光不是故意的,他今年才八歲,小孩子不知道刀的危險性,他也不知道特助怕刀,院長說她下午還會過來跟各位道歉……很對不起,請原諒阿光。」

  王美貴回頭看他一眼,眼裏多了包容,心有所感地說:「既然是意外,那也沒辦法……小孩子調皮,我很清楚,曉優這孩子也是從小就愛惹麻煩……她八歲那年也出過這種事,所以我明白……只要曉優沒事,我們不會追究。」

  「是……謝謝。特助福大命大,一定會沒事的。那我先回去了。」任七深深鞠躬,才離開病房。

  八歲那年……閻司文看一眼王美貴,立刻想到什麼,突然起身,捧住紀曉優蒼白的臉兒——

  「司文,怎麼了?」王美貴被他的舉動嚇一跳,深怕女兒的病情出了什麼變化。

  「曉優……現在的情況跟她八歲那年很像,那天事情發生後,她也是好幾天發燒昏迷……情況一樣。」閻司文聲音嘶啞,靠近曉優的耳邊,眼裏再無旁人,只有曉優,他貼著她的臉,對她說話:「曉優……曉優,是因為那件事嗎?……是因為妳想起來,所以不敢醒過來嗎?……曉優,妳有聽到我說話嗎?我不在意……我沒事……妳快醒過來……」

  孫詠禾不明白他突然激動起來是怎麼回事,看曉優的母親好像知道什麼,也在看著曉優……他回頭,看向好友。

  「聽我老婆說,司文臉上的刀疤,是曉優砍的,後來曉優失去這段記憶了。」賀程雨才說。

  後來,他們就看著閻司文靠在曉優耳邊不停對她說話,看到他刺紅的眼眶偶有濕熱的閃爍……一群人終於留下他,退出病房,讓他單獨和曉優說話。

  到下午,曉優終於醒過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9 02:37:05

  第九章

  她眼睛很紅地看著老師,老師臉上的疤……心很痛、很痛地投入他的懷裏!

  「……還好吧?」閻司文兩手抱著她,深深吸了口氣……緊繃疼痛的心終於稍稍紆解。

  「……嗯。」醫生檢查過,她已經沒事了。她聽到老師的聲音,知道她讓老師多麼擔心,也哽咽了。

  「……妳才剛醒過來,先休息一會兒。」閻司文想讓她躺下來。

  「老師……你跟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她抱著他不肯放,急著跟他說:「那年的事,我都想起來了……就在我手流血時……那小鬼一刀砍來,我才發現那把不是玩具刀,就來不及了,血一直流……流好多血,滴得滿地都是,嗚嗚。」她忍不住描述那時的情景。

  「……妳一定嚇壞了。」閻司文心很酸地緩緩抱住她。

  「對啊,我都傻了……老師,我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意識不清,我看著小孩高舉那把刀,又朝我狠狠揮過來,但是那個小孩卻變成是我,我拿著一把長刀,朝自己狠狠的揮過來……然後就想起來,是我把老師打傷了。」她一隻手抱著老師的脖子,蒼白的臉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也想起來,書房裏那只長長的黑殼盒子,以前老師把它放在三樓小客廳的櫃子最上層,她拿椅子墊腳都拿不到,後來推了茶几,還迭上兩張椅子終於搬下來……裏面裝的就是那把長刀。

  那年八歲,她留著男生頭的夏天,那天老師在二樓練武室打坐。

  她躡手躡腳地爬下樓,高高舉起刀,很興奮地沖過去,朝老師砍下……

  「我的老師是『武林高手』,以前不管怎麼偷襲老師,都不曾成功過。」她忍不住抱怨,眼淚模糊了眼,靠在老師肩頭上,緊緊咬唇。

  「抱歉……」

  「我那時候很小,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把刀那麼危險,我就很想不明白我崇拜得很高、很高的『武林高手』,怎麼一瞬間就被我打敗了,見血了。嗚嗚……我嚇死了。」她全部想起來了,記隱清晰,仿佛昨日才發生。

  她一刀下去,一抹紅從老師臉上細細地劃出來,慢慢地形成血滴,聚流成河……血染了原木地板,把她嚇得全身冰冷,驚得大哭。

  「那天我人不太舒服,反應遲鈍,也沒想到妳拿得到那把刀,所以沒理妳,繼續閉眼打坐。我有感覺妳拿什麼揮下來,有閃開,可惜閃得不夠遠……抱歉,害妳受到驚嚇,一直這麼怕刀,才會發生這種意外。」閻司文輕摟著她,小心地握著她的手臂,避開她的傷口。

  「……對啊,你都不好好的閃開,你明明是武林高手還被我砍到……我明明『打敗』武林高手還要被你嚇……都是你的錯……嗚嗚。」她聽著老師的話,心裏很暖,不再那麼疼痛,轉臉輕吻老師的臉頰,細細地吻著那道疤痕……「還痛不痛?」

  「……傻瓜。」閻司文聲音嘶啞,能看到她清醒過來,說著傻話,他才放下心來……想到刀不長眼,若是砍中要害,他隨時可能失去她,無法再深想,努力克制住內心差點崩潰的情緒,緩緩把她摟得更緊了些。

  「……一定很痛。」她感覺得到老師想把她揉進身體裏,又怕傷到她而不敢用力的情緒,讓她好心疼,「老師……嗚,是你的錯……讓我這麼痛……」她扁嘴哭,靠在老師的耳朵邊,張嘴含住老師的耳垂。

  這個時候要是——

  「夠了,我看不下去了,給我停下來!」

  要是只有他們兩個人在就好了。

  「老師……我好痛……」想要老師想得心好痛。她趕緊趁機會舔老師的耳朵,多吻老師幾下。

  「夠了哦!妳這個色丫頭,不要以為我不曉得妳腦袋裏在想什麼?張大眼睛看清楚,當我們不存在啊!這裏不是妳能跟他『搞出』孩子的『蜜月套房』!」

  ……沒聽見。她窩在老師的懷抱裏,充耳不聞緊緊抱住老師活在「兩人世界」裏。反正她手受傷,老師不敢用力扯開她。

  「嗚嗚……老師!我害你臉上留下疤痕,害你破相……怎麼辦……我會負責的……我馬上跟你結婚!」趁機會抱著老師大聲哭,蓋過那個擾人的聲音。

  「曉優……」閻司文輕輕拍著她的背,想鬆開她,卻被她緊摟不放。

  「哼!這種話妳也哀得出來,噁心死了,妳負什麼責?馬上結婚?那不是便宜到妳!」

  「嗚嗚……老師——」她被老師拉下手來,還被老師按住肩膀保持距離……死阿禾,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摸著鼻子自己滾出去嗎?出來攪什麼局!

  她瞇眼恨恨地瞪過去,正準備發飆……老爸、老媽都在啊——她看著老爸,放開老師,伸出手來——

  「曉優……我的曉優——」

  「阿爸——」

  孫詠禾看一個和他差不多高大的老男人展開雙臂,奔向病床,和丫頭來一個感天動地的大擁抱,突然之間全身卯起來抖……雞皮疙瘩掉滿地,這老男人是怎麼回事?

  ……這個「老女人」又是怎麼回事?不是應該她去抱女兒哭才對嗎?怎麼這時候反而跟他一樣露出一張「噁心巴拉」的臉了……

  老女人突然轉過來看他,他馬上轉開去,目光對到閻司文站起來的身影,立刻對他開飆:「喂,你這樣寵丫頭怎麼行?那麼小就會拿刀砍人,你沒罵她兩句,罰她去掃廁所,還說是你的錯,讓她吃你豆腐!」

  「對啊,司文,我老早就跟你說過了,你不能太寵曉優,像這件事明明是她的錯,你都把刀子藏在櫃子裏了,那麼高的地方,她還搬凳子去拿,就是她不對,你還跟她道歉,我實在聽不下去。」

  閻司文看著王美貴和孫詠禾同時抱起胸膛,兩人還頻頻點頭,贊同對方的話……狐疑地看兩人一眼。

  「阿姨,事情過去那麼久了,曉優現在已經懂事,再去追究已經沒有意義。再說……我現在只希望她健康平安快樂就好了。」他已經無法承受她更多的眼淚和歉意,他只想保有她的笑容。

  「你這麼說也沒有錯……好吧,反正她早晚都是你的,你愛寵她就寵吧。」王美貴看他一臉疲憊卻滿心寬慰的表情,也不忍心再說什麼……以後有這樣的女婿,說不感動也是騙人的。

  「……哼,以後你可要自己負責。」孫詠禾感覺鼻子酸酸的,趕緊別開臉去——那個老男人終於離開病床了,他看見丫頭這時朝他看過來,對他使眼色,叫他過去……

  「幹嘛?」一臉神秘兮兮。孫詠禾聲音很沖,卻很快走過去。

  閻司文轉過身,看孫詠禾彎著身子靠近曉優,曉優用她能動的右手勾住孫詠禾脖子,對他咬耳朵……

  有什麼怕人聽到的話,要「圍起來」說?閻司文深深扯眉,轉開頭去,「紀叔、阿姨,醫院還有事,我先去忙,失陪了。」

  「好,你忙你的去。」紀家父親笑呵呵地一臉和藹。

  王美貴倒是有點傻眼,看著自己的小女兒跟她老闆「親密」的舉動,再看看未來女婿走出門……

  這是什麼情況啊?

  她的左肢前臂縫了十幾針,用紗布固定住,阿禾說雖然是她自己「大嘴巴」惹的禍,畢竟還是在工作時間內受的傷,勉強「也算」因公受傷,所以讓她請公假,還幫她付住院費用,讓她住一間很寬的個人病房。

  聽說她昏迷時,任七為了交代阿光「犯案」始末,在老師面前把她自稱是大保鏢的事情給抖出來,不過老師沒有發現,不知道是太過擔心她的傷勢,還是她往常老是嚷嚷自己是保鏢,老師聽習慣了,根本就不想理。

  那天,她的確是對阿光說了那些話,阿光就像小時候的她,只是想要「打贏」,根本沒有想到傷人的後果。

  她砍傷老師,現在被阿光砍傷,她反而覺得好過點,所以一點也不怪阿光。

  總之,她非常萬分幸運平安無事,還保住「安全管理特別助理」的工作,她就安心了——

  「好餓!老師,快點,我好餓!」

  住院好幾天,一到吃飯時間她就扯開喉嚨喊,而且她什麼人都不要,只要老師喂她吃飯。

  嘻嘻,她還很「貼心」叫老爸、老媽都不用來醫院,回去跟她的外甥女玩,這裏一切有老師在。

  「妳吃慢一點,小心妳的手。」他夾起排骨還來不及送到她嘴邊,她湊上來大口咬下去,一口不夠,還咬第二口。看她動來動去,他很不安心。

  她彷佛察覺老師的情緒,抬頭看他一眼,咧嘴送給他一個大大的笑容,但是嘴巴裏塞滿了食物,她馬上又開始咀嚼。

  有東西吃,她就忙得沒時間說話了。

  閻司文看她滑稽的表情淺笑,又喂給她一口飯……仍然無法安心。

  「曉優,多留醫院觀察幾天吧?」她醒過來第一天就嚷著要出院,為了安撫她,他答應她住院期間都陪在病房裏,她才忍耐下來。

  她黑溜溜的眼珠子瞧向老師,搖搖頭,抓起老師拿筷子的那只手移到餐盤上的魚肉。

  閻司文夾給她,看她堅決要出院的表情,深深歎了口氣。

  「那妳得答應,回到家裏要老實躺在床上,不許亂跑、亂動。」就連醫院裏的護士都說沒看過像她活動力這麼旺盛的病人……為了照顧她,他的門診都請別的醫生代班了,不過因為他也在醫院裏,幾個住院病人他還是會過去看看,而曉優總是趁這時候溜出病房去「搗亂」。

  病房都關不住她,何況是回到家裏?就怕她一呼吸到「新鮮空氣」,精神大好,活蹦亂跳……真擔心她動到傷口又出血了。

  「怎麼,這麼快能出院了?」孫詠禾連門都沒敲,直接打開進來,看見閻司文在喂丫頭吃飯,盯著丫頭那只「很忙」的右手,實在看不下去,「喂!妳又不是左撇子,右手能動幹嘛要人喂?」

  她的右手一會兒玩著閻司文的手,一會兒摸著閻司文的肩膀,這會兒又摸上閻司文的臉——這閻司文到底怎麼回事,平常看他很嚴肅,這會兒竟然這樣任她「玩」都不吭聲!

  「……你來了。」閻司文看他一眼,回頭繼續喂曉優吃飯。

  紀曉優也抬頭看他一眼,然後當他不存在,一口含住老師的筷子,吃了口飯,一邊咬一邊把臉靠近老師,貼著老師的胸膛磨蹭。

  「喂喂喂!」

  ……所以她不喜歡留在醫院,有消毒藥水味,還老是有「電燈泡」到處閃來閃去,影響她和老師的「蜜月氣氛」!

  她被老師推開,瞪起「仇恨很深」的眼神看向阿禾……要不是有老師在場,早對他開罵了。

  她吞下一口飯,磨牙問他:「你來做什麼?都不用做事的嗎?每天跑來,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閑?」

  「是我老闆,還是妳老闆?而且妳看清楚,現在是下班時間,妳都在吃晚飯了!」孫詠禾指著手錶給她看,順便搶過閻司文手裏的筷子遞給她,「自己吃!」

  「你滾——」出去!

  「安——」

  「滾……一邊坐,我自己吃。」紀曉優兩眼冒火死瞪他,在他喊出「安管特助」前緊急改口。竟然敢拿她的死穴威脅她,算他狠,混帳阿禾!

  孫詠禾滿意地咧嘴笑,抱起胸膛,瞥向閻司文,「借一步說話?」

  閻司文看他一眼,點點頭,起身和他走出病房。

  「……要說什麼不能在這裏說?」幹嘛摒除她?阿禾該不會想出賣她?

  「安——心吃妳的飯吧,特助。」孫詠禾回頭給她一個「保證」的笑容,關起門出去。

  她拿起筷子,一邊看著那扇門,一邊吃飯……好吧,保證不洩漏她的「身分」就好,不然這輩子跟他「誓不兩立」。

  ……她還是喜歡老師喂她吃飯,有老師喂,飯好吃多了。

  門外,孫詠禾和閻司文走到走廊角落。

  「丫頭是不是跟誰有仇?」孫詠禾突然說。

  「……為什麼這麼說?」

  「西瓜刀從烘培教室上鎖的櫃子裏被小孩子拿出去,本來以為是忙中有錯,百密一疏,院長後來想想不放心,調閱錄影帶看阿光是怎麼拿到那把刀,防止日後再發生同樣錯誤,結果發現那把西瓜刀是被人偷出去的。」

  「有看清楚是誰偷的嗎?」

  ……一般這種時候聽到這種事,正常人都會變臉,情緒激動才對吧?孫詠禾若有所思地看閻司文面無表情,反應冷靜……要不是親眼見他在丫頭昏迷時「淚光閃閃」,還真會懷疑這個人「沒血沒淚」。

  閻司文果然知道些什麼?

  「育幼院那天辦園遊會,對外開放參觀,偷西瓜刀的人個子不高,戴口罩,理平頭,穿棒球夾克,後來發現他偷西瓜刀的時間點是在發放禮物之後,進一步檢查錄影帶看見這個人在丫頭跟阿光說話時就站在附近。叫阿光指認,阿光看著這個人一直叫『禮物』。原來阿光指的『禮物』意思是那把西瓜刀是這個人給他的『禮物』。」孫詠禾從口袋裏掏出列印下來的嫌犯照片給他看,「你可以看出這個人是誰嗎?」

  閻司文看著照片,搖搖頭。

  「也是,戴著口罩很難辨認。最近因為感冒的人很多,所以公共場合戴口罩的人不少,那天並沒有大人物到場,院方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所以沒有特別詳細過濾。」

  「……這張照片可以給我嗎?」

  「可以……你有管道可以調查?」

  閻司文點頭,收下照片看著他說:「……謝謝你,孫詠禾。」

  哼,這還是頭一回被閻司文正眼相待……他卻擔當不起。

  「……我走了。」說起來「始作俑者」是他,要不是他讓丫頭來當「大保鏢」,今天不會發生這件事。

  閻司文看他離開,冰冷的目光瞪視照片——能清楚曉優怕刀,是對曉優調查過……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看來是一直「盯著」曉優在找機會下手!

  他去找過韓丁的事,被他知道了吧——

  龍田俊人!

  「老……老、老……師……我……我住院……我住院就是了。」她目光含淚,心中充滿恐懼,驚怕地看著渾身「殺氣騰騰」的老師。

  閻司文一直沉默不語守在病床邊,即使聽見她說話,也只是點點頭,繼續看著她。

  「嗚……」她伸出手卻不敢碰老師,好像一碰就會被震回來的感覺。住院這幾天都不能抱著老師睡,她已經夠委屈了,現在連碰都不能碰——

  「妳要什麼?」閻司文看見她伸手,才回過神來。

  「……我要老師抱。」她只敢說,卻不敢動,老師身上的「殺氣」還沒散去。

  「曉優……明天出院回去以後,一定要待在家裏不准外出。」

  她看老師嚴肅的臉色,她敢有意見嗎?……有的話也不敢說。所以她剛才說的話,老師根本沒有聽進去吧?

  「老師,阿禾跟你說什麼了嗎?從你跟他出去談話回來以後,一整個晚上都『怪怪的』。」老師現在的「嚴厲」,讓她想起「墨鏡客」出現時……莫非又出現了?

  「曉優……明天送妳回家,我要到日本一趟。」

  「……你又要到日本?」她隨即駭叫。

  「辦完事情我就回來,只要幾天時間。」他伸手輕撫她的臉。

  她看見老師眉眼間繞著濃濃愁緒,一直看著她,好像……

  「老師,你現在看我的眼神,好像你不得不去日本,又對我很不放心,怕我趁你不在『出亂子』……不然你帶我一起去?」她看出老師的心情,順便幫他出主意。

  閻司文眉頭鎖得更深,「妳要答應我,我沒回來之前,只准待在家裏,哪里都不准去。」

  看老師的表情就知道沒得商量了。

  「好吧……」她緩緩揚起嘴角,用一雙燦亮的眼睛對著老師,「但是我要老師『睡糊塗』的吻!」

  閻司文瞇起了眼,緩緩轉開臉去。

  「等妳滿十八歲再……」他突然想到,她已經十八歲,在那天——

  「啊!我的生日蛋糕沒吃到!」紀曉優也想到了,她被砍那天正好是她準備大吃特吃來慶生的日子。

  「……嗯,明天妳出院,再買給妳。」閻司文聲音有點虛,耳熱地說道。

  「嘻嘻嘻,老師,你剛才說我滿十八歲後,要給我『睡糊塗』的吻,不要以為我沒聽到。」該精明的時候,她絕對不會裝糊塗。

  「……我只是說『再說』。」

  「……那你要我乖乖待在家裏也『再說』。」

  「……妳還小。」

  「我滿十八歲了!老師,你要是說話不算話,我以後都不聽你的!」老把她當小孩看,她滿十八歲了還把她當小孩看,她不暴走才怪。

  「曉優……妳跟孫詠禾……」他看得出來她跟孫詠禾相處得很融洽,她對孫詠禾很有好感……曉優還小,也許對他只是依賴,太早把感情定下來,她將來可能後悔……

  「嗚,老師,你突然瞪我,我好怕。我跟阿禾怎麼了?」莫非她跟阿禾兩人「狼狽為奸」的事被老師發現?

  「……將來,如果妳後悔了怎麼辦?」這幾天他像從地獄裏走了一回,看見她大量流血,臉無血色被送來醫院,他全身血液褪盡,整個人天旋地轉,險些栽倒……他一直知道曉優對他很重要,只是重要的程度,直到她生命出現危機,他才秤出重量來……她是他的呼吸,他心臟的暖流,他臉上的笑容,他的觸覺,他的嗅覺,他的一切……

  「我後侮什麼?老師你說的哪一國語言,我都聽不懂……你是在跟我說話吧?」她忍不住想往後看。

  閻司文從椅子裏起身,坐到床沿,把她摟進懷裏。

  哇啊……老師今天吃錯藥了嗎?她仰頭看老師,卻立刻把握機會,趕緊一手勾住老師的脖子,笑嘻嘻地吻上老師的臉——

  「曉優……不許妳後悔。」閻司文低頭,吻住她的唇。

  她心跳狂撞了一下,愕然張嘴望著老師。

  閻司文扯眉,伸手遮住她的眼。

  她的「視界」陷入黑暗,眼前卻是一片輕飄飄的粉紅色。老師,把她吻得很深很深,深到她無法喘息……

  「……夠了嗎?」

  好一會兒,老師的嘴唇離開她,帶著微微的喘息聲音沙啞地問她。老帥溫熱的手掌還遮著她的眼,她看不見老師現在的神情。

  「……還要。」她摸到老師的臉好燙、好熱,慢慢地往她靠近……

  一次、一次,細細碎碎地吻著她,慢慢、慢慢……用幾乎將她吞噬的方式深深的吻住她……

  又把她吻到無法喘息了,老師才放開她,但仍遮著她的眼。

  「……老師,你要跟我生孩子了嗎?」

  「……如果我從日本回來,妳有乖乖待在家裏的話……再說。」

  她看不到老師的表情,卻很樂很滿足地揚起笑容來——

  「老師你放心,這次我都聽你的!手機給我。」

  手機?閻司文狐疑地看著她,放下手來,把床邊櫃上的手機拿給她,看她馬上一通接一通的撥出去……

  「喂!阿強,我有『人生大事』要辦,後天那場慶祝會先讓你欠著,再聯絡!」

  「喂!小胖,跟阿花說大後天我不能過去參加她的慶生會了,有『人生大事』等我辦,幫我買份禮物給她,錢再給你,拜!」

  「喂!阿峰,我最近要辦『人生大事』,跟峰爸說一聲,改天再過去跟他『討教』開鎖人生,先這樣!」

  「喂!阿七,你跟同事們講一下,我出院後有更重要的『人生大事』要辦,沒那麼快到公司去了,改天再給大家請!」

  閻司文微紅微熱的臉色漸漸轉冷,瞇眼瞪住她燦笑的臉龐——還沒出院,就已經有這麼多「節目」都安排好了!

  這丫頭果然一點都不能夠輕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9 02:37:44

  第十章

  日本

  聽說櫻雪小姐搬離海邊別墅後,頂下以前常和夫人去買花的那家花店,叫「花草巷弄」,現在住在那裏。

  寧靜的小巷內,小小的圓形拱門外,掛了一塊白色的小招牌,上面寫著:「花草巷弄」。

  這家花店以前是一對臺灣老夫妻開的。

  閻司文瞅著不變的招牌,眼角掃到四周圍角落暗巷內藏了許多雙「監視」的眼睛……他把照片傳給韓丁看,他認出照片上的人,是俊人手下的人。

  「司文?」林櫻雪在裏頭整理花,看見窗外站著人,意想不到是閻司文。

  「……好久不見。」閻司文看她綁了兩條寬鬆髮辮,一身輕裝,戴手套圍裙在工作,眼裏多了暖意,走進裏面。

  林櫻雪凝視他許久,才脫下手套,轉身幫他倒了一杯咖啡,「抱歉……給你惹麻煩了。」

  「為何這麼說?……我聽管家說妳搬來這裏,只是過來看看妳過得好不好。」閻司文接過咖啡,看她氣色和精神都不錯,就放心了。

  「你不用瞞我,俊人跟我坦承了,他把我們以前拍的一段影片寄給曉優,想破壞你們的感情。真對不起,我沒想到俊人如此惡作劇,曉優有看到影片嗎?」

  「有,不過已經沒事了。」俊人向她「坦承」?「……妳是因此才搬離開那棟屋子的嗎?」

  「我要搬走時他才說的。」林櫻雪搖搖頭,若有所思地想起俊人當時的激動……她揮開腦海裏的影像,笑看他一眼說道:「你們兄弟的想法真像,他以為是你告訴我了,我是為此才要搬走。」

  原來如此……閻司文點了點頭。

  林櫻雪看看花店,繼續說道:「你應該還記得開這家花店的任爺爺、任奶奶吧?前一陣子任爺爺身體不好,只有任奶奶一個人照顧花店忙不過來,我常來幫,後來他們夫妻想收店搬回臺灣,我捨不得這家店,剛好也做出興趣來,就頂下來了。」

  「……那也沒有必要搬出來住。」

  她一怔,望著他看了一會兒……俊人聽到她要搬時也是這麼說……

  「跟你分手時我就說過了,我要離開那棟屋子,只是一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而且當初俊人怕我寂寞,一直留在那棟屋子陪我,我才遲遲無法對他開口,頂下這家花店剛好是一個契機……其實我應該早一點搬出來,就不會讓俊人誤會以為我還在等你,他才會去找你和曉優的麻煩……司文,是我沒考慮周詳,請你不要怪俊人。」

  閻司文看著她。曉優出事的時間點正好是櫻雪搬出來不久後……櫻雪還不知道俊人派人傷害曉優。

  「櫻雪,關於曉優我想跟妳說——」

  「哥!……我去老頭那裏,聽說你回來了,怎麼沒跟我聯絡?」刻意壓低而略顯成熟的嗓音,仍難脫少年的氣息。

  閻司文轉頭,瞥見龍田俊人那雙深潭般的眼裏透著一股犀利逼視他。

  他一眼就看穿龍田俊人此時的想法——他從來只讓櫻雪看到他「良善」的部分,私底下他所做「陰狠」的事都瞞著櫻雪……櫻雪把她最珍視的那條項鏈給了曉優,俊人儘管起疑,至少他明白櫻雪是喜歡曉優的,他此時應該很怕他派人去傷害曉優的事被抖出來。

  林櫻雪看著龍田俊人走進店內,在他身後圍起黑壓壓一團黑衣人,擋下門口、窗口的陽光,一瞬間讓店內陰暗不少。

  閻司文只是看他一眼,回頭繼續跟林櫻雪說:「我想應該讓妳知道——」

  龍田俊人瞇起眼,緊緊握拳……

  「我會跟曉優結婚。」

  龍田俊人沒想到他是說出這句話來,猛地把焦距拉到林櫻雪臉上……

  「太好了,你終於厘清自己的感情。」她笑了,笑得很開心,一點都不勉強,看得龍田俊人內心極度複雜。

  「俊人,你來得正好,省下我去找你的時間。」閻司文靠近他,在龍田俊人拉回目光時,提拳揮過去——

  龍田俊人從小跟著他練拳,這是第一次連他的拳頭都來不及看清楚,就被一拳打飛出去!

  直到龍田俊人摔倒地上,在櫻雪包括他身後的一群保鏢都傻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俊人!」

  「少主!」

  龍田俊人左臉腫了,嘴角流血,連眼角也瘀青,耳朵裏轟轟響,好一會兒才能重新張開眼睛……他看雪兒在他面前,臉色慘白地看著他,緊抓著他不放的緊張……

  「……我沒事。」他推開她,滿臉不甘心,不讓林櫻雪扶他,強撐站起來,瞪視閻司文。

  「司文,你怎麼可以出手這麼重,俊人他只不過是——」

  「雪兒!」林櫻雪才出聲,就被龍田俊人打斷了。他抹掉嘴角的血,滿不在意地說:「……這是我跟哥之間的事,別插手。」

  只不過是「小孩子」?還是只不過是「惡作劇,寄了那張光碟」?不管哪一句,他都不讓她在閻司文面前提。

  「哥,雪兒還要做生意,我們換個地方談吧。」他緩緩揚起嘴角,笑容和善無害的提議。

  閻司文瞅他一眼,瞇眼點點頭,走出花店。

  門外一群黑衣人立刻四下戒備。

  林櫻雪看著龍田俊人高瘦的少年身影,忍不住出聲提醒他:「回去記得要擦藥。」

  龍田俊人沒說什麼,轉身走出去。

  林櫻雪見他沒回應,莫名地有些悶,瞪著他的背影說:「……既然知道我要做生意,就不要常來。」

  「……知道了。」龍田俊人略一停頓,才走出花店,在保鏢的層層擁護下離去。

  林櫻雪瞇了瞇眼,重新適應光線透入,滿室陽光,輕輕歎了口氣……並不是討厭他來,只是他一來,就是一群人包圍花店,她要怎麼做生意?

  還有……司文一向很沉得住氣,這回為什麼出手這麼重打俊人?

  她走出門外,看著閻司文坐進停在巷口轉角那輛車,和俊人一起離開,仍然有些不安。

  在車裏,龍田俊人捂著腫痛的臉頰,瞇起精冷銳利的眼神,看向閻司文,緩緩揚起嘴角……

  「哥,恐怕要委屈你一段時間了。」

  「……你以為能關得住我嗎?」

  「在你沒跟雪兒完成婚禮之前,我只有盡力而為了……哥,我沒想到你會在這種時間回到日本來,如果是我,我想在這個時候我應該『放心不下』、『走不開』吧。」

  他話裏飽含威脅,有一股「遠水救不了近火」、「自投羅網」的味道,閻司文卻沒放在心上。

  「……俊人,你執意要我跟櫻雪結婚,這真的是你想要的結果嗎?」過去他從沒去想俊人的心情,以為他只是像曉優一樣,都是任性的小孩……他應該多關心他的。

  「……我只要雪兒幸福快樂。」龍田俊人嘴角的笑容隱去,帶出冷漠深沉的眼神。

  「俊人,如果我跟櫻雪結婚,把她帶到臺灣去,你覺得你能接受嗎?……你真的只要櫻雪幸福快樂就夠了?」

  「……哥,這裏才是你的家,你不要逼我。」

  果然俊人……他真正渴望,他所要的是櫻雪永遠留在那棟屋子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俊人對櫻雪產生特殊感情?

  櫻雪以為俊人是怕她寂寞,所以一直留在那棟屋子裏陪她,其實正好相反,俊人無法失去櫻雪,如同他無法失去曉優……

  但曉優愛他,櫻雪呢?

  他看著俊人,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你始終都是我的弟弟,但你若是做得太過分,我不會再原諒你。」

  龍田俊人一怔,狐疑地低頭看一眼他的手……他今天怎麼了?感覺他似乎有所改變……態度一樣強硬,但動作、聲音裏都多了「感情」……

  溫柔小鎮

  睡不著……

  清晨天剛亮,她又爬到老師房間來了。

  抱著希望過來,看到散亂的棉被還是她昨天「踐踏」過的模樣,她垮下肩膀,倒在床上。

  老師到底去日本做什麼?

  其實她早就感覺出來,老師並不希望她問起日本的任何事。

  因為老師不會對她說謊,所以她也必須尊重老師的個人隱私,只要他不是去日本「養情婦」就好了。

  她扳手指繼續算,老師去日本的「只要幾天時間」已經到了第十八天,過去這種時候她早把耐性磨光和老師賭氣了。

  哼……老師要感謝她有外甥女可以玩,她才能熬到十八天還乖乖聽老師的話待在家裏!

  老師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以前不曾對她說謊,為什麼「只要幾天時間」都到第十八天了還沒消息?

  沒有打一通電話給她,他的手機也打不通!

  「哼,打電話給阿強,叫他約阿峰出來打球!」她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找出阿強的名字,卻一直接不下去。腦海裏又出現老師的聲音……

  ……夠了嗎?

  ……還要。

  老師,去日本之前,吻了她好幾遍,把她吻得整個人都融化了……明明也捨不得她,為什麼還去那麼久?她咬著嘴唇,思念著老師溫柔深情的吻……

  老師,你要跟我生孩子了嗎?

  如果我從日本回來,妳有乖乖待在家裏的話……

  她這回這麼聽話,但卻有受騙上當的感覺——

  臭老師!騙小孩!

  「喂?幹嘛一太早就打來,好在我起得早!手傷好了嗎?」阿強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她一怔,猛回神才發現剛才「罵老師」時手指太用力,電話撥出去了。

  對了……現在才清晨五點多,大夥兒都還在睡,只有阿強習慣早起。

  「……差不多了。喂,你講不講道義啊,都不用來看我的啊?上回你小指扭到,我還送你一條口香糖!還有阿峰、小胖都不見人影,是不是朋友啊!」可惡,悶死了,真想出去!

  「拜託,妳自己交代人夥兒妳要辦『人生大事』,叫我們不要去吵妳!最見色忘友的是妳,妳還敢叫!」

  「……有這回事?」她回頭想,印象中好像有……哼,老師都沒回來,她的「人生大事」根本就辦不成。

  「廢話!現在是怎樣,妳被老師拋棄啦?嘻嘻,是的話兄弟們帶酒去安慰妳。」

  「我跟老師好得很!……不過你那有什麼酒?帶來喝喝看也無妨啦。」反正她乖乖待在家裏……自己去了十八天都還不回來!

  「喂喂,一大早妳就想喝酒,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又怎樣?把小胖、阿峰都叫醒過來喝酒!多帶幾瓶來,我在老師家等你們。」她抱著枕頭翻身,一手摸到軟軟的質料……

  「老師不在家嗎?」

  「不在!」是老師的衣服,她丟的……

  「那妳不出來?」

  她也想出去——

  如果我從日本回來,妳有乖乖待在家裏的話……

  可惡!

  「安啦,反正老師不回來,你有什麼酒都帶過來吧。」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拉起老師的睡衣在臉上摩擦……有老師的味道。

  閻司文放下行李箱,看她躺在床上跟人講電話……有什麼酒都帶過來……是嗎?……這丫頭!

  他靠近床沿,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

  她是把他衣櫃裏的衣服都搬出來了嗎?丟得床上都是,還在他的衣服上滾來滾去……閻司文扠著腰,看她抓著他的衣服按在臉上不放,眼神柔和了些,視線移到她抓著衣服的那只手。

  受傷的地方還包著繃帶,不過看她動來動去,應該已經好很多了。

  「好吧,那晚點,等小胖起床我打電話給他,你聯絡一下阿峰。晚點見!」她按掉手機,丟到床上,把老師的衣服一整個罩在臉上,讓老師的氣息充滿她……「臭老師,騙小孩。」

  閻司文微微扯肩,抱起胸膛正準備要開口——

  「……老師,好想你。」她忽然呢喃出聲。

  閻司文低頭看著她,她臉上蓋著他的衣服,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放開胸膛,俯下身……她正玩起他的衣服來,用嘴巴一鼓一鼓吹氣,把他的衣服吹起又落下,一次又一次貼到她嘴上……

  「……我好愛你,你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我好想吻你,老師……」唉——

  她歎息的熱氣穿透薄薄的衣料吹拂他的唇……他瞇起眼,眼色變深,充滿渴望……低頭隔衣料貼吻她柔軟的唇瓣……

  「誰!」她驚訝,猛地張開眼,視界「灰濛濛」,是老師的灰色格紋睡衣,她伸手要抓下來,手才抬起來就被握住!

  手……熟悉的觸感,一下敲擊她的心跳……寬大的,修長的手……吻她的是……

  「老師……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是老師低沉沙啞的聲音。

  她張著眼睛,瞬間眼眶濕了,看老師慢慢從她臉上拉下衣服,她濕蒙的視線終於看見老師的臉……她彷佛看見老師溫柔的笑容,是淚水模糊了視線造成的扭曲效果嗎?。

  「……我都有乖乖待在家……但是你騙我……你說只要幾天……」她心跳好快,剛才老師是在吻她嗎?老師也像她一樣想吻她嗎?

  「抱歉,有事耽擱了。」

  「……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所以我等你……」她看著老師好模糊……

  「嗯。妳手好多了吧?」

  「已經可以打人了……」

  閻司文抹掉她的眼淚,貼上她的額頭,「有正常的吃飯嗎?」

  「有……我要等你回來跟我生小孩,我看二姊生孩子那麼費體力,我都有努力吃,我要幫老師生一個壯寶寶……」她摸上老師的臉,感覺老師突然臉好熱……老師還是臉皮這麼薄。剛才真的有吻她嗎?還是她的錯覺?

  閻司文拉下她的手,瞇眼看了她一會兒……她黑亮澄澈的眼睛和他對望著,就像他想把她細細地看過一遍,看他不在這段時間,她的絲毫改變,她也一樣在他臉上找著思念的痕跡……

  「老師,我們來生孩子吧!」她火熱的眼神赤裸裸地凝視他,兩手抱住他的脖子,很快熱情地吻上來——

  閻司文拉開了一點炬離,壓住她的肩膀。

  「曉優,也許……等過幾年妳認識更多人事物,會發現這是一個豐富、充滿色彩的世界,妳會想要不同的生活,不同的選擇……就像妳遇到孫詠禾,他所帶給妳不同的感覺,將來妳也有可能遇到……比我更喜歡的人……」

  她扯起眉頭,討厭老師的「說教」,「老師,你好像『老頭子』,你到底幾歲啊?你放心好了,就算我們差上三十歲,反正你早就一頭白髮了,看起來也不會更老了。」

  「……我們只差十歲。」閻司文忽然莫名地在意被她看得這麼老。

  她眨眨眼,驚訝地看著老師……終於親口說出他的年齡——

  「什麼?老師你才二十八歲?看起來好老……成——熟穩重。」她看著老師皺眉不悅,逐字改口,忽然緊緊抱住老師的脖子笑起來,「老師,你既然才二十八歲,就不要老是像個老頭子講那些『老調』,我從六歲就喜歡你到現在,一直都只有更喜歡你、更愛你,我眼裏從來就沒有別人,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所以老師你別擔心,我很篤定我一輩子隻愛你一個人,我不會拋棄你。」

  「……也許我有不同選擇呢?」閻司文嘴角隱著笑容,眼裏閃爍深情光芒。

  她摸著老師的臉,摸到那道疤痕,「老師,你有不同選擇是你的事,我砍傷你,害你破相,所以我一定要對你負責,跟你結婚,幫你生小孩……當然是開玩笑的。」

  她歎了口氣,放下手,盤腿坐起身來。

  閻司文看她變得一臉凝重,眉頭深鎖,正想開口,說他只是逗她而已——

  「如果老師真的有不同選擇,我還是會努力去追老師,用盡全力,然後……如果老師還是不愛我了,我就大哭一場,轉身走人。」她抬眼看著老師認真說。

  閻司文仿佛聽到心臟敲擊聲,看到她已經開始蛻變……

  「老師,我知道我十四歲那年嚇到你,讓你很為難,一直不敢再鎖這道門,不管去哪里也都一定讓我知道……老師,雖然我有時候很任性,常常無理取鬧,但那也是因為我知道老師你寵我、你愛我。如果我知道你不愛我、不寵我了,我想……我不會再像十四歲那年一樣嚇你了,那樣,我自己也很難過。」

  閻司文拉起她的手,把她摟入懷裏,緊緊抱住。

  「……老師?」

  「是我太遲鈍了。早在那一年,我就知道妳對我的重要……我不鎖門,我到哪里都告訴妳,那是因為我不再能忍受妳眼裏沒有我……妳躺在病床上,完全不看我時,我受到太大的震撼,從此以後我害怕……再度失去妳,妳懂嗎?」

  「老師……我一直都告訴你,我很愛你的。」她感動的眼裏染淚光。

  「我知道……」他捧起她的臉,親吻她的唇,一次又一次……像她剛才貼吻他的衣服的節奏,一次又一次地吻她……

  「我愛妳。」

  「老師……」她心跳得好快、好快,兩手緊緊抱住老師,迫不及待把老師的臉都吻遍!「老師,我好愛你!」

  閻司文本來想好好的、慢慢的愛她,卻始終跟不上她的熱情,她的沖勁,轉瞬間就被她推倒在床上……

  當她跨笙在他身上,對他拼命的「啃」時,他悶聲笑了。

  「嗚……老師,你是不是在取笑我?」笑她不懂得怎麼「生小孩」。

  「沒有。」

  閻司文把她拉下來,抱在懷中疼愛……

  秘密

  日本

  她叫林櫻雪,出生單親家庭,十五歲那年家裏經濟出了狀況,她被國內黑幫「龍田組」老大龍田澤看上,成為他送給養子的生日禮。

  那天,她被人打扮,送進別墅裏,等待夜晚的來臨。

  這一夜被安排,她無法選擇屬於自己的人生,但她已有決定,經過這一夜以後,她的人生將屬於她自己,所以在等待過程中,她的心情很平靜。

  因為平靜,她聽到周圍的許多聲音,從管家、園丁、廚師、傭人到幫她打扮的兩位阿姨,所有的聲音都繞著龍田老大的養子打轉。

  於是她聽到,龍田老大的養子是夫人過世好友的遺孤,由夫人收養來的,本姓閻,跟夫人同姓,收養後並未改姓。

  又聽到,養子很優秀,是天才跳級生,在美國知名大學念書,即將畢業了。

  還有,養子有少年白髮的遺傳,現在已經是滿頭白髮。

  原來,這棟海邊別墅是龍田澤買來送給養子的,別墅和女人,一併送給讓他感到相當驕傲的養子。

  黑道老大收養天才跳級生,聽來是滿奇怪的組合,但也引不起她的好奇心。

  倒是……滿頭白髮,只會念書的天才,聽到這裏,她不由自主想像出一個戴厚重鏡片,長年躲在室內讀書,一頭白髮、五官模糊,畏畏縮縮的慘白少年。

  但那也只是一瞬間晃過腦海的想像,那條身影既進不了她的內心,也晃不動她的情緒。

  不管這個男生是像暴力分子,還是像書呆子,是胖得像種豬,還是瘦得像竹竿,她都必須「服侍」他來還債……還家裏的養育之恩。

  只要一夜,經過這一夜,一切就都結束了。

  往後她不再欠任何人。

  在這世上,不會再有「林櫻雪」這個人。

  這夜……

  海風靜止,窗外月色皎潔,空氣裏含著潮水味。

  她穿著和服,一頭長髮披垂,漠然坐在窗邊椅子裏,隨著即將到來的「殘酷」,她的心跳愈來愈快,心情不再平靜。

  這世界多麼不公平,她一直都是乖孩子,她不敢做任何一件壞事,她才十五歲,下場竟是淪為大人的買賣工具,成為別人的生日禮物;同樣是人,龍田澤……一個掌握惡勢力的黑幫老大,應該是壞事做盡,為什麼沒被關,沒有報應?

  窗外明月無言,她的淚水逐漸擴散……

  「妳是誰?在我哥的房間裏想做什麼?」

  她連忙抹去眼淚,回過頭來,倉皇的目光落在門口處,一扇門半開卻不見出聲的人……她看著門慢慢推開來,她把視線往下拉,才看到一個好小、好小的孩子,小小的身子甚至得踮高腳才能握到門把。

  小孩兒推門走進來,在燈光之下,很傲慢地昂著下巴,瞪視她——

  她愕然望著那張臉,精緻的五官,嘴唇透紅,膚色白嫩,好美、好美的……是小女生,還是小男生?

  一頭短髮,穿著白色衣服,咖啡色系的格紋長褲,小皮鞋,看起來是男孩的打扮,那張臉卻美得像女孩,像天使……

  「俊人?你沒回去?」

  走廊又傳來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很年輕,像是還沒變聲前男孩的聲音,又有種不協調的成熟穩重感,一瞬間讓她想到和眼前這個小孩子剛才的語調很像……

  「哥!你房間有女生!」這時,卻又恢復了小孩稚嫩的聲音……哥?

  她一怔,心臟猛地一刺,馬上明白這個聲音的主人就是今晚她要「伺候」的男生……

  她看到小孩轉身奔入一個少年懷裏……滿頭白髮的少年,有沉穩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門前,彎身將小孩抱起。

  他抱著小孩走進房裏,她嚇了一大跳——即將從大學畢業的天才跳級生,她想像裏起碼有十八歲的年紀,卻意外的年紀比她還輕……

  她張著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望著少年走過來,用一雙清朗溫和的眼神對她微笑……

  「抱歉,嚇到妳了吧?……妳不用擔心,一切都只是我義父的任性,我不會照他的安排去做。不過我想現在先順著他,等過一陣子他忘掉這件事,妳再離開會比較安全。」

  「哥,媽媽說我今晚可以留下來跟你一起睡,只要別讓老大知道就好了。」

  「原來如此……俊人,對父視要叫『爸爸』,不能叫老大。」

  「不要,他昨天打我,不讓我玩電腦……」

  她看小天使趴在少年胸前揉著眼睛,一副很困的模樣……好可愛!

  「俊人,我還要到書房去看點書,你先睡……

  那雙清朗目光突然朝她看過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立刻會意,馬上說:「我叫林櫻雪。」

  「嗯,我是閻司文,他是我弟弟龍田俊人。我到書房去看書,今晚不會再過來了,麻煩妳幫我照顧這孩子。」

  「……好。」

  閻司文……他揚起很溫和的笑容,浸潤她內心的冰冷,她全身慢慢有了暖和的感覺……看他低頭又看著懷裏的小天使……好快,已經睡了!

  閻司文把小天使抱上床,蓋好被子,才走出去……他身形直挺,舉止優雅,一點都不是想像中畏畏縮縮的書呆子……他的膚色很健康,臉色也不蒼白,還長得很好看……有很親切的笑容……

  她看著門關上,還幫她上了鎖,突然對他有股好感。

  她低頭看著床上的小天使,莫名地感動到熱淚盈眶,整個人鬆懈,趴在床沿,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喂。」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慢慢抬頭看見小天使已經爬起來坐在床上瞪著她……

  「妳很吵知道嗎?我要睡覺!」

  「對……對不起……」她趕緊抹掉眼淚,看著小天使伸出手來……做什麼?

  「愛哭鬼,快點上來,我抱妳睡!」

  抱她睡?……應該是叫她哄他睡吧?……小天使還是不要開口比較可愛。

  她爬上床,鑽進被子裏,小天使馬上主動黏上來抱住她……

  「乖,妳睡。」

  好小大人的口氣,她差點笑出來,所有悲傷的情緒漸漸消散……她以為生命走到盡頭,沒想到這個夜晚,她是抱著好美、好美的小天使一起睡……她合上眼,有一種好安心的感覺,整個晚上都睡得很安穩……她忽然想到,閻司文應該是為了讓她安心,才留這孩子陪她睡……

  他,是龍田組會長龍田澤的養子,今年才十三歲,他是閻司文,有一顆體貼善良的心。

  她,是他十三歲的生日禮物,他的第一個「情婦」,睡在他的床上的這個晚上,卻是抱著他很小、很小的弟弟一起睡。

  後來她才知道,這夜在這棟別墅裏開了生日宴會後,夫人才知道她丈夫送給養子的生日禮物,除了這棟別墅竟然還包括一個女孩,在公開場合裏夫人無法反對丈夫的行為,才偷偷留下俊人,讓俊人來「破壞」這一切。

  隔天,她見到了夫人,一個可親可敬的溫柔少婦,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國內黑幫組織老大的妻子。

  「雪兒,妳跟司文一樣叫我蒨姨就可以了。抱歉,一定讓妳嚇壞了,妳不用擔心,司文是很有禮貌、有想法的孩子,他不會對妳做出任何無禮的行為。妳跟司文都還小,未來的事情也不用急著打算……妳長得好漂亮,如果我有女兒長大也這麼美麗該多好……雪兒,妳暫時就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安心住下來吧。」

  「蒨姨……」

  蒨姨,後來經常帶著俊人來這棟別墅陪她,教她中文,告訴她很多、很多關於她家鄉的故事,關於她進入龍田家的事……

  蒨姨是臺灣出生,住在海邊一個叫溫柔小鎮的地方,高中畢業後全家搬來日本。

  她本來是婦產科的護士,後來先認識龍田澤的元配,成為龍田家的保母,在龍田澤的元配過世兩年後,才嫁給龍田澤,成為他的第二任妻子。

  蒨姨在結婚後不久就懷孕生下俊人。

  龍田組在國內是很龐大的黑幫組織,蒨姨常說,如果她不曾住在龍田家當保母,不曾共同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不曾認識龍田澤的為人,她絕對不會愛上這個外表冷、個性比鋼鐵還硬的人,她更不可能嫁給一個黑幫老人。

  但是愛情是很奇妙的東西,它悄悄的來,悄悄的在內心進駐,當她發現的時候,已經無法將龍田澤趕出心門了。

  蒨姨這麼說時,她心底浮現閻司文的身影……雖然被允許可以離開,她卻一直留下來,再也走不開。

  她聽蒨姨說,龍田澤很喜歡閻司文,其實他很希望閻司文將來能進入龍田組幫他,但因蒨姨堅決不讓好友的遺孤涉入黑道,龍田澤因此和她賭氣,才會故意送閻司文別墅和女人,「連累」到她。

  ……一個黑幫老大和妻子賭氣?這比聽到一個黑幫老大給十三歲的養子準備女人當生日禮,更令她驚訝。

  也許,這個她本來恨之入骨的龍田澤,其實並沒有那麼討人厭吧……

  用結果來看,今天若不是他,她的下場會更淒慘。

  閻司文從大學畢業後,本來想繼續在美國念書,但蒨姨有胃疾,這陣子身體一直不是很好,閻司文因此打消念頭,留在日本改念醫科。

  接下來一年多的時間,他們經常在一起,她慢慢愛上閻司文,他也默默留下她……

  她以為,她從此幸福快樂,有愛她的司文,有蒨姨拿她當親生女兒疼愛,有俊人這麼「美麗」的弟弟陪伴,她對老天爺給她的「重生」充滿感激——

  這份滿足卻無法持續,不久悲劇就發生了。

  那天,蒨姨帶著俊人去拜訪朋友,夜宿的飯店爆炸起火,火勢猛烈無法移動,蒨姨用大衣包著俊人,緊緊抱著俊人直到被救出來。

  俊人傷勢不重,但受到嚴重驚嚇,從此害怕黑暗,睡覺一定要開著燈。

  蒨姨為了保護俊人嚴重灼傷,經過好幾天的搶救,仍然救不回來。

  蒨姨在臨終之前,把她和司文叫進病房,留給她和司文一個很大的震驚,天大的秘密……

  龍田澤的元配生了一對雙胞女兒,在她懷有第三個孩子時,這對雙胞胎死于意外,他的元配差點流產,送到閻蓓服務的醫院,她和龍田家從此結下不解之緣。

  因龍田澤的元配很喜歡閻蓓的細心,拜託她來龍田家當保母,閻蓓知道她剛失去兩個孩子,心生憐憫而應允。

  她在龍田家當了兩年的保母,和那個出生的小女兒很有感情,那個小孩卻在兩歲多時被龍田澤的手下帶走,找到時已經變成冰冷的屍體。

  三個孩子相繼慘死,龍田澤的元配打擊過大,不久猝死。

  閻蓓目睹這一切,內心種下陰霾,在她後來嫁給龍田澤,發現自己懷有身孕之後,她開始害怕生下的孩子也會出事,因此罹患憂鬱症。

  龍田澤為了安撫她,一切都順著她,甚至為她從臺灣安排來一位女醫生。

  她是任冰雙,閻蓓在臺灣故鄉的好朋友。

  她少女時代有兩個很好的朋友,另一個是李氏集團的獨生女,她和千孫堂的獨子相愛,兩人的戀情遭到雙方家長反對而私奔,多年後才帶著兒子回到孫家。

  任冰雙是婦產科醫生,她為了幫助好友飛到日本來,一路陪著好友直到生產——

  蒨姨帶俊人夜宿飯店那天就是要和她見面,不料她才下飛機就接到飯店爆炸的消息。

  蒨姨重傷之後,她一直陪在醫院。

  那天,在蒨姨的要求下,她把秘密都說出來……

  蒨姨在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之後,陷入極度恐懼,她最後做出一個決定,就是偷偷把孩子生下來送走,然後騙龍田澤他們的孩子難產死了。

  至於她的孩子,就送到溫柔小鎮給紀家夫妻扶養。

  沒有想到,她趁著龍田澤去外地,安排剖腹生產那天,在醫院裏有一個未婚媽媽當天產子後就丟下孩子失蹤了。

  那個孩子就是被她帶回來當作親生兒子養的俊人。

  爆炸發生的那天晚上,她很後悔因為她的自私決定,讓俊人遭遇危險,她不顧一切保護了俊人,才總算心安理得。

  但她其實一直很思念她的女兒,當年由任冰雙帶回臺灣,給紀家夫妻扶養,幫她安排了一個平凡安穩的家庭,希望她在那裏成長,但身為母親她很掛念不在身邊的女兒,不知道她是否健康快樂?

  她希望她的養子能夠代替她去看看她的女兒,看看她是否平安成長,是否無憂無慮,是否需要幫助?

  閻司文答應蒨姨,他會去臺灣看她的女兒,有必要也會幫忙照顧……

  來年,司文就留下她,到臺灣去了。

  十多年後她才知道,那天的分別,是真正的分離了,兩人從此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

  現在,她在:「花草巷弄」裏找到新的人生,擁有小小的幸福,淡淡的快樂。

  至今,她還是很懷念蒨姨,幫她守著天大的秘密。

  她看著垂吊窗前的紫藤花,想起她送給曉優那條項鏈上的升藤花……雖然曉優不知道那條項鏈是蒨姨送的,不過她很高興幫蒨姨做了一件事。

  她又想到蒨姨的笑容……

  「雪兒,一個人在傻笑什麼?」

  窗前暗影籠罩,黑壓壓一片人影遮去紫藤花的光彩……

  她轉頭,看著從門口進來的少年,忍不住顰眉說道:「你小時候真的很像天使呢。」

  「……妳說這話什麼意思?」龍田俊人皺眉。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19 02:38:13

  說也說不完的故事 夏娃

  寫了兩本書還沒能把閻司文和紀曉優的故事交代完整,所有在正文裏塞不進的內容,這回一次在最後的「秘密」裏補齊了……?

  想說補齊了,再想想也不確定,所以打上問號,哈哈。(想看閻司文和紀曉優「生孩子」——沒問題!如果哪一天我心血來潮想幫他們寫第三本,保證看得到。)

  在「溫柔小鎮」系列裏面一直繞著一個人物打轉,這個人就是在五歲時失蹤的紀優。幾本書下來很多人都在問,那個紀優是誰?紀優會出來吧?紀優出來過了嗎?

  其實從第一本《傻傻惹人豔》就已經安排他出現了,不知道有沒有人猜到「他」就是紀優?

  我想前面沒猜到的人,看完這本《嚴師出包徒》以後已經可以找到答案,我應該不用再交代了吧?(什麼?沒有明明白白寫出來不算——那好,請看「下一本」。)

  這本書的最後本來還有一段孫詠禾「設計」紀曉優,讓閻司文「抓到」她這個特助做的是「保鏢」的工作,然後讓閻司文把她抓回去自己照顧,他就不用再提心吊膽,擔心她哪天又招惹到哪一隻小孩來砍她——好了,雖然正文裏沒寫,不過在這裏也交代了,至於閻司文發現以後的處理方式,紀曉優是不是還能當這個「安管特助」?如果媒人婆有包生小孩,負責新人一輩子的生活,我就老老實實一併寫清楚,哈哈哈!(開玩笑啦,想知道的請看「下一本」。)

  龍田俊人這孩子打從在我腦袋裏生根以後,一直讓我對他產生很深的感情,他複雜的成長環境,他的早熟,他的專情與深情,他對雪兒的執著與苦戀,每次都讓我想到他就歎息——想說他何必愛得這麼苦,想說他既然那麼愛幹嘛不說出來,又想他對雪兒那麼保護、佔有欲那麼深,為什麼還執意要閻司文回來娶人?

  他一直都說,只要雪兒幸福快樂就好,但就像閻司文說的,這真的只是他要的嗎?

  以我對龍田俊人的認識,他可不是這麼願意付出不求回報的人,尤其他對雪兒的感情是深又霸氣,根本不可能把她讓給任何人——說到底,他心底其實很雪亮,閻司文對雪兒只有「家人」的感情,他只是想利用閻司文把雪兒綁在那個家裏罷了。

  他一直不願意去想的,就是兩人的年齡差距。雖然隨著他的成長,雪兒的外貌依舊年輕,兩個人將會愈來愈登對,終究兩人差了十二歲,龍田澤能接受嗎?——這個問題就留給龍田俊人去頭痛,我不想了。必須要明白的是他們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養成,不是速食愛情,兩個人對彼此的感覺是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相處才確立的,所以我很喜歡他們在一起的感覺,我祝福他們。

  至於閻司文,他從曉優的身上體會到龍田俊人對雪兒的感情,所以在故事的最後,他才會留在日本,耽擱了回來的時間,就是為了讓龍田俊人明白他對這段感情的理解與支持。重點是要讓「麻煩的孩子」少一個,光曉優就已經夠讓他頭痛的了。

  最後,作者要說,曉優愛閻司文有多深,俊人愛雪兒就有多深,如果要問俊人的「早熟」,那也可以從曉優的身上找到答案,所以龍田俊人的故事,就到此為止了。

  「下一本」——沒有意外的話,就是紀優的故事了。

  大家仔細看的話,應該會注意到「愛兒育幼院」的任院長和「孫李愛兒基金會」的創立人一同出現在「秘密」裏了,而這個「秘密」將會牽扯出另外一個「秘密」。

  又是一個「落落長」的故事,頭痛了……下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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