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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棄智]兼職神仙[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18:05     標題: [棄智]兼職神仙[全書完]

一個讓呂洞賓找來簽合同當神仙的人......還蠻有趣的!!

應該還值得一看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18:43

兼職神仙  
  第一集 第一章 這年頭,成仙也要簽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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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這麼大的太陽!」
  葉揚天抬頭看看天,鬱悶地罵了一聲。
  五分鐘前,確認了自己被同學放了鴿子以後,葉揚天在城市中間忽然覺得有點兒寂寥,彷彿滿街的熙熙攘攘都和自己無關似的。
  在jn這座古城裡,和葉揚天一樣的高中生有很多,多到了不管葉揚天怎麼努力讓自己與眾不同起來都不能有一點兒顯眼的地步,自從葉揚天的暗戀在表白時沒能擺脫玉碎的命運之後猛然醒悟了,他就專心致志……呃,或者說非常認命地,平凡起來。
  沒辦法,葉揚天的確只是一個平凡的高中生而已。
  今天是週日,以三聯為首,幾家商城又在打折酬賓,弄得泉城路上的人比平時多了一倍,可這或許只加重了葉揚天被放鴿子後的孤獨感,望向人群,他竟然惡毒地想著現在要是突然大地震會是個什麼樣子……甚至,他還覺著,就算真的地震了,那也是別人的。
  「算了,還是先去喝點兒什麼。」下午兩點三十分,葉揚天搖了搖頭,打算多走幾步,去不遠的長春籐咖啡堡。
  --其實,不管葉揚天是否正視這一點,他與同學的「與眾不同」之處還是有的,至少,他的口袋裡從來不缺錢。
  非常不缺錢
  葉揚天家裡累世經商,父母更是頭腦精明,當年改革開放的口號一喊出來就下海去撲騰,從開始鑽政策空子走走私一直到今天漂白了做實業,已經成了正經八百的大老闆,早有了數十億的身家,雖然要常年駐紮在南方的某個繁華城市,但作為交換,被祖父母執意留在jn的葉揚天的零花錢卻「多得像是流水」。
  說起來,葉揚天在頓悟之前也曾經大手大腳地胡鬧過一陣子,可不管怎麼說,他好歹也還知道自己手裡的錢說起來也是家裡來之不易掙來的,再有個「老奸巨滑」的祖父看著,到底也沒真鬧出了什麼花樣。
  不過,對於葉揚天來說,在初夏的午後去喝杯咖啡,倒也算不上高中生的奢侈。
  「我不在家裡,就在長春籐咖啡堡;我不在長春籐咖啡堡,就在去長春籐咖啡堡的路上。」看看這塊幾乎在每個咖啡廳都能見到的牌子,葉揚天忽然認為這似乎與自己現在闌珊的心情很有些相配--儘管實在是俗了些。
  但就在葉揚天邁步想要推門的下一秒,忽然有人從背後輕輕拍了他一下。
  「請問,是葉揚天先生嗎?」
  葉揚天……先生?
  這個從來沒被人套在自己頭上過的稱呼嚇了葉揚天一跳,趕緊回頭,卻是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鼻樑上架著金絲眼鏡,腋下夾著公文包,很像個……從哪家大公司裡出來的推銷員。
  「……我……是葉揚天。你是……」葉揚天搖搖頭,滿心全是詫異。
  「你好。」青年微笑著點點頭,「你好,我是神仙。」
  啥?
  「你……是什麼?」葉揚天以為自己沒聽清楚,又問了一遍。
  「我是神仙。」青年的微笑很燦爛,拉著葉揚天的手用力地握著,「葉揚天先生,我是神仙。」
  「那個……你……姓神?」葉揚天實在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有什麼反應。
  「不不不,葉揚天先生,你誤會了,我姓呂,名巖,字洞賓,號純陽子,我的職業是神仙。」
  青年異常熱烈地握住了葉揚天的手上下晃著,微笑著說,「葉揚天先生,恭喜你,你很幸運。」
  「……再見。」
  葉揚天把手抽回來,很乾脆地說了兩個字,轉身就走,連長春籐咖啡堡都不進了。
  --倒霉!碰上瘋子了!
  「葉揚天先生?請聽我解釋!」青年--呂洞賓苦笑了一聲,搖搖頭,快步走上幾步,攔住了葉揚天。
  葉揚天不理,繞過了呂洞賓,繼續往前走。
  --解釋?解釋什麼?解釋你為什麼是呂洞賓?你呂洞賓,我還玉皇大帝呢!
  「葉揚天先生!」呂洞賓再一次攔住了葉揚天,苦笑著說,「請聽我解釋幾句好不好?」
  「你……那好,解釋吧。」葉揚天本來還待不理,可轉念一想,反正今天下午也沒什麼事情,就算眼前這個什麼「呂洞賓」真是個瘋子,看他這身行頭乾乾淨淨的,也不像有什麼危害性,那還不如就聽他說上幾句,正好打發時間。
  「謝謝,謝謝。」呂洞賓顯然很感激葉揚天的態度,「葉揚天先生是不是口渴了?我請你喝咖啡好嗎?事情很複雜,還得慢慢說……」
  「那……好啊。」葉揚天聳聳肩,左右自己本來就想喝點兒什麼的,再說,就這麼在大路上和這個人拉拉扯扯的也不像話,周圍的路人已經有些看自己的眼神不對了。
  「葉揚天先生,請,請。」呂洞賓幾乎有點兒慇勤地把手一擺,讓過葉揚天的身子。
  葉揚天悶悶地往前走,剛要進長春籐咖啡堡,卻又聽見了呂洞賓的聲音。
  「這個……葉揚天先生……如果可以的話……」呂洞賓緊跟在葉揚天的背後,吞吞吐吐地說,「到……這邊來喝咖啡好嗎?」
  「啊?」葉揚天愣住了,順著呂洞賓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是長春籐咖啡堡對面的KFC。
  「葉揚天先生……你不知道,我們出趟差不容易……」呂洞賓嘴上說著莫名所以的廢話,拉著葉揚天就進了KFC。
  「葉揚天先生,坐,坐。」葉揚天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呂洞賓已經佔下了位子,興沖沖地跑去了櫃檯前面訂餐。
  二十分鐘後。
  「……我說,你……」葉揚天瞪大了眼睛,想說什麼,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這個自稱「呂洞賓」的傢伙實在太能吃了!
  他買了三個老北京雞肉卷,四個漢堡,六個雞塊,還有三包薯條--大號包的那種,還沒等葉揚天對他的胃口做出什麼評價呢,他就已經開始吮著指頭了,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葉揚天忍不住歎了口氣:能把KFC這樣的垃圾食品吃得這麼香,也算是門本事了。
  「啊,你說,你說。」呂洞賓根本沒聽葉揚天說話,反倒躍躍欲試地看著櫃檯,好像還想再叫點兒什麼。
  「我說什麼?」葉揚天歎了口氣,基本上已經確定眼前的這個人的確不怎麼正常了。
  「你說就是……啊,啊……」呂洞賓愣了一會兒,總算把注意力轉了回來,恍然大悟似地說,「葉揚天先生,是這麼回事。」
  「怎麼回事?」葉揚天對自己無可無不可的脾氣漸漸佩服起來了--自己居然還能在這兒坐著,真是給夠了這個「呂洞賓」面子。
  「嗯……簡單地說,葉揚天先生,你是神仙了。」呂洞賓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嚴肅起來,擺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輕聲開口。
  「噗!」葉揚天把喝了半口的咖啡吐了出來。
  「葉揚天先生,請不要激動,當然,我們必須承認,這樣的大事是值得激動的,但還有很多事情要向你交待,請你先冷靜一下……」呂洞賓拿起餐巾紙,遞給葉揚天。
  葉揚天再次確認了:沒錯兒,眼前這個傢伙是瘋子。
  「再見。」葉揚天一口喝光咖啡,就想站起來離開。
  這回呂洞賓倒沒有什麼反應,也不攔葉揚天,只是微笑著看著。
  葉揚天沒能站起來。
  「嗯?」葉揚天發覺,不知怎麼的,自己的衣服好像和椅子粘在一起了,站了幾站都沒能站起來,反倒差點兒把衣服拽破。
  「怎麼了?」葉揚天大為納悶,抬起胳膊左右看看,不得要領,再站,還是站不起來,不由得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了對面的呂洞賓,正好看見呂洞賓的一個極為陽光的燦爛微笑。
  「是……你弄的?」葉揚天睜大了眼睛,心裡不由得奇怪起來,別說進到KFC的時候完全沒看到呂洞賓在椅子上做什麼手腳,就是真做了,哪裡可能會把衣服粘得這麼牢?
  「葉揚天先生,對不起,因為你對我還沒有足夠的信任,這妨礙了我完成任務,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葉揚天忽然覺得呂洞賓的微笑很討厭。
  「你怎麼弄的?」葉揚天狠狠地盯著呂洞賓,壓低了聲音問--KFC裡一向人滿為患,葉揚天可不想把自己現在的窘態弄得盡人皆知。
  「我沒做什麼啊?」這會兒,呂洞賓反倒一臉無辜了,「我只是想讓葉揚天先生能聽進我的話去罷了。」
  「聽進你的什麼話去?在椅子上抹了萬能膠就能讓人相信你是神仙?哦,對了,還有,我也是神仙?我要真是神仙,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再說,你就是要詐騙,賣點兒大力丸也比這話可信度高點兒吧?拜託,不管是騙子還是瘋子,都是很有挑戰性的職業!你敬業一點兒好不好?」葉揚天的腦子有點兒亂。
  呂洞賓又笑了,「葉揚天先生……」
  「別先生先生的,論年紀,你就算不是神仙,也該比我先生下來!」葉揚天又試著站了站,還是不成。
  「那你相信我是神仙了?」呂洞賓順桿爬。
  「鬼才信你!」葉揚天沒好氣地說。
  「嗯……這也難怪……」呂洞賓很落寞地歎了口氣,「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我道日趨中落……唉……」
  「你……」
  「葉揚天先……哦,葉揚天,你看那邊。」呂洞賓沒等葉揚天說完,順手往旁邊一指,葉揚天不由自主地順著看了過去。
  「怎麼了?」KFC中坐滿了人,不時有穿著制服的服務員來回穿梭,回收離店顧客留下的垃圾。
  「那個服務員會把垃圾扣在客人的頭上,」呂洞賓胸有成竹地說,「你看好了,就是那一對客人。」
  「開什麼玩笑!你……」葉揚天不屑的反駁聲剛出口,人就愣住了。
  「哎呀!」一聲,那名青年服務員真的把手中裝滿垃圾的托盤扣到了客人的頭上!托盤裡還有顧客沒有喝完的可樂,正好灑了客人一頭一身。
  「你怎麼搞的!」
  「你吃錯藥啦!」
  客人是名中年男子,騰地站了起來,大聲喝斥服務員,中年男子身邊的打扮入時的小姑娘也急了,開口就罵。
  一邊,葉揚天瞪大了眼睛,「啊」字說了半聲,不敢置信地望著呂洞賓--他怎麼知道的?
  「彫蟲小技,彫蟲小技。」呂洞賓很害羞地揮了揮手。
  「你……」葉揚天有點兒蒙了。
  「我可沒有壞心。」彷彿在自清,呂洞賓慢慢地說,「那個服務員昨天撿了一個錢包,裡面明明有失主的聯繫方式,可她還是把錢昧了下來,理應受點兒薄懲;至於那對客人……男的是做生意的,偷稅漏稅的老手,女的是他的秘書,兩個人之間很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哦,男的可是有妻有子。這兩人傷風敗俗,吃點兒小小苦頭也算應該。」
  「這……是你做的?」葉揚天呆呆地問--他怎麼做到的?還有,這幾個人的事情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自然是我做的。」呂洞賓點點頭,「神仙做事,總不能師出無名。」
  「……你真是神仙?」葉揚天這回的問話裡多少有了點兒真正的疑問意思。
  「然。」呂洞賓瞇起眼睛,只答了一個字。
  「你裝什麼裝?」葉揚天讓呂洞賓給氣樂了,「好玄,差點兒就把我給騙信了。」
  「葉揚天,我找你真是有事,可你如果堅持不肯相信我是神仙,那就沒法把事辦完……」呂洞賓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樣吧,葉揚天,你說,要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我就是神仙?」
  「等黃河決口演了jn以後再說吧。」葉揚天撇撇嘴,隨口說。
  「這……卻不好辦了……」呂洞賓沉吟了起來。
  葉揚天把「黃河決口」四個字說出來了,自己心裡先就嚇了一跳,jn臨近黃河,眼下又快到汛期了,前幾天電視新聞裡剛說了要積極防汛,雖然葉揚天和廣大的jn人民一樣沒當這是正事兒,可總歸是知道有這麼回事。
  不過,看呂洞賓似乎沒話說了,葉揚天不禁又得意起來。
  「葉揚天……」葉揚天剛想嘲諷呂洞賓幾句,卻聽呂洞賓忽然開口了,「你記得,jn一城生靈,皆為你一言受災!」
  「等等!等等!」葉揚天一把拉住了作勢站起來要走的呂洞賓,「你要到哪兒去?」
  「自然是找黃河龍神,好遂你心願。」呂洞賓冷然道。
  「別價!」這會兒葉揚天也不管真假了,拉住了呂洞賓死活不放手,「你先坐下!咱們有話好好說……」
  呂洞賓微微一笑,重新坐下了。
  「唉,這就對了……」不知為什麼,葉揚天真的鬆了一口氣,剛想再說什麼,忽然愣住了,「嗯?」
  明明剛才還被座位粘緊了的,這會兒不知道怎麼回事,葉揚天竟然站了起來,身上的衣服也一點兒沒出問題--照葉揚天的想法,剛才自己一著急,就是把衣服給拽破了也不算奇怪的。
  「葉揚天,你適才心中存了善念,一善通天,我自然困不住你。」呂洞賓伸手把葉揚天的身子一按,讓發愣的葉揚天重又坐下了。
  「你說什麼啊?……嗯?」葉揚天愣愣地看了看呂洞賓,想再起身--又給座位粘住了。
  「你……」
  葉揚天剛要發問,卻見呂洞賓聳了聳肩,呵呵一笑。
  「葉揚天,還是說正事吧。就有關你成為神仙的事情……」呂洞賓將身邊的公文包打開了,拿出幾頁紙來,遞給葉揚天,把話補充完整:「還要先請你簽了這份合同。」
  「合同?」葉揚天完全糊塗了,傻乎乎地接過來,低頭看看頁面上的字樣。
  「《有關試發展凡人葉揚天成為大羅金仙的可行性報告及後果評估part1》?這是什麼東西?」葉揚天剛讀了一個抬頭,腦子就暈了。
  「啊,不好意思,錯了,錯了。」呂洞賓飛快地從葉揚天手裡把「報告」抽了回來,塞到公文包裡,又翻了半天,這才拿出另外的紙張,再次交給葉揚天,「這才是合同。」
  「這又是什麼?嗯……《成仙合同》?」這回抬頭上寫著的字樣倒是簡潔,可葉揚天還是很困惑。
  「葉揚天,你往下看看,我們天庭肯定是不會搞什麼霸王條款的,當然,如果你有什麼意見,也可以提出來,這只是一份草樣,還是有修改餘地的。」呂洞賓微笑著說。
  「甲方:葉揚天?」葉揚天又把頭低下,剛讀了一句就想發火,這份見鬼的什麼「成仙合同」好歹是鉛字印刷的,可「葉揚天」三個字卻簽得龍飛鳳舞,好巧不巧,和自己平時簽的一模一樣。
  「你還說這不是……」葉揚天上來就想急--或許真的不是霸王合同,可這不成了處心積慮的詐騙?
  「往下看,往下看。」呂洞賓絲毫不以為意,指指合同,只是微笑。
  「看就看,我就不信,你還真能……」葉揚天繼續往下讀:「乙方:二十一世紀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員試行發展無限責任公司?這什麼亂七八糟的?」
  「哦,忘了說,我是公司的新人發展部副部長……」呂洞賓赧然一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葉揚天。
  「嗯?」葉揚天接過名片,看了看,印刷精美的名片上抬頭印著數行小字:「二十一世紀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員試行發展無限責任公司新人發展部副部長直屬第二十九秘書」。
  「你是……第二十九秘書?」
  葉揚天差點兒笑出聲來,卻見呂洞賓的臉色泛紅,嘟囔著,「公司規定,非得遞名片……我早說這規定要不得……」
  葉揚天好笑地把名片放下,繼續讀著合同,「第一條:乙方授予甲方(含魂魄、元神、轉世投胎體及其他存在形式)在合同有效期內三十三天大羅金仙身份。甲方保證此期間內乙方有權以各種形式對甲方擁有使用權……那個……你確定這不是拐賣人口或者人體器官的合同?」
  葉揚天是越來越糊塗了。
  「不能這麼說吧?」呂洞賓皺著眉頭說,「你看,下面還有註解呢。」
  「註解?」葉揚天把目光往下走,「哦,還真有,『注一:第一條之乙方對甲方擁有之使用權不得超出《天條全本》的規定範圍』……《天條全本》?」
  「哦,就是……這個。」呂洞賓再次打開了公文包,使勁摸索著,好半天才掏了出來,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你……」葉揚天的眼球差點兒掉了下來--那個小小的公文包裡怎麼能裝下這麼大一本書?這比《辭海》還至少厚著三寸!
  「葉揚天,《天條全本》共八十一冊,記載天條十萬八千九百四十六條,每條相關解釋條款十八至四千三百款不等,這個是《天條全本》的目錄,你可以先翻翻看,這裡……不太方便,等下找個地方,我會把《天條全本》都給你。畢竟,這一來是你的權利,二來,你成為大羅金仙以後,遵守天條也是你的義務。」呂洞賓解釋道。
  葉揚天翻了翻白眼。
  「我至少可以確定……你不是騙子……沒有哪個騙子會下這麼大的功夫。」葉揚天歎著氣說。
  呂洞賓哈哈一笑。
  「咱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好吧?」葉揚天朝四周看看,一旁服務員還在給那倒霉的兩人道歉,連KFC的經理也跑了出來,倒是還沒人怎麼注意自己和呂洞賓,可要是呂洞賓再這麼從公文包裡掏出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被人盯上也是早晚的事情,還是早早離開的好。
  「那……也好。」呂洞賓倒是沒什麼意見,把桌上的《天條全本》的什麼目錄往公文包裡一塞,立刻站了起來。
  「可是我還……」葉揚天剛想要呂洞賓把粘住自己身子的「把戲」解開,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椅子早就放了自己「自由」,不由得搖搖頭,心下嘀咕:「真是見了鬼了……哦,不,神仙……這都什麼啊……」
  「葉揚天,你先稍等。」呂洞賓拍拍葉揚天的肩膀,沒讓葉揚天說話,自己先走到了一邊。
  「喂!你……」葉揚天再看,呂洞賓又跑到了櫃檯前,卻是又去買雞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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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話說簡單一點兒吧。」葉揚天在研究了兩個小時這份《成仙合同》以後,終於在把自己腦袋弄暈的一堆「甲方」「乙方」中決定放棄了。
  「嗯?」呂洞賓把頭從KFC的雞骨頭中抬起來,吮著指頭問。
  「唉……」葉揚天看著這個愛死了KFC的神仙,忍不住深深歎氣。
  離開泉城路的KFC,葉揚天把呂洞賓領到了自己在英雄山旁邊的家裡,這裡是葉揚天的父母在jn的三處房產中的一處,也是葉揚天平時的住所,和住在解放橋的祖父家離得很遠,算是葉揚天的安樂窩。
  對於jn一般的家庭來說,葉揚天的這座兩層小樓算是很有些「豪華」了,但呂洞賓卻好像根本沒看見似的,坐在客廳的真皮沙發上,只知道衝著雞塊使勁,反把潛心研究合同的葉揚天放到了一邊。
  「我說,你能不能先顧我這頭?」葉揚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個……是不是可以簽字了?」呂洞賓含含糊糊地問。
  「簽什麼字?」葉揚天一撲稜腦袋,「我還沒把合同弄明白呢!」
  「有什麼不明白的啊?」呂洞賓很是不理解葉揚天的小心,「合同上說得應該很清楚了……咳,就算合同不清楚,葉揚天,成仙啊!你好好想想,我可是在度你成仙哦!一般的凡人哪兒來這麼大的福緣?」
  「算了吧,哪兒聽說過成仙還要簽合同的?」葉揚天反駁,「我可見得多了,凡是白紙黑字落到合同上的事兒,有九成以上一開始就是預備著要騙人!別忘了,我爸媽生意作得這麼大,為的就是一向對合同抱著不信任態度。」
  「你……」呂洞賓無語。
  「好了,葉揚天,你到底想怎麼辦?」呂洞賓沉吟了一會兒,問。
  「我……」葉揚天仔細想了想,也糊塗了,「我說……那個什麼……呂洞賓?你真是呂洞賓?那個什麼神仙的呂洞賓?」
  「冒呂洞賓的名有什麼好處?」呂洞賓歎了口氣,「你是我第一個客戶,就把我當成瘋子,如果我不真的就是呂洞賓,我費這個勁幹什麼?」
  「這……也對。」葉揚天一想也是,「換了我要冒充什麼人,也想不到呂洞賓頭上……」
  「那……你真是神仙?不是,問題是,真有神仙?」這會兒,葉揚天總算是有了點兒精神。
  「早說了世風日下,這年頭,凡人連點兒敬畏之心都沒了……」呂洞賓嘟囔起來,「要沒有神仙,那我算什麼?」
  「不是……我的意思是……」葉揚天撓撓頭,「那好,你說的是度我成仙?這兒就有點兒不對了……」
  「怎麼不對了?」呂洞賓納悶。
  「看看你之前做的事情吧,」葉揚天搖著頭說,「把我粘在椅子上也好,讓服務員把垃圾砸到人頭上也好……哦,對,還有從你那個小包裡掏出根本不可能放進去的東西也好,與其說你是神仙,倒像個混不上飯吃的玩魔術的……再說了,你要真是神仙,幹嘛非找我?就我這樣上來根本就不打算信的?你要是找個道士--這年頭道士雖然說是不多了吧,可應該還是有的啊--那他還不把你當祖師供起來?對了,你本來就算是他們的祖師爺……那什麼,之一是吧?」
  「葉揚天,你這話說的倒也實在。」呂洞賓苦笑起來,「可要真說起來,這話就長了……」
  「長了?不怕長,反正我今天也沒什麼事兒,你慢慢說。」葉揚天倒是愛聽人講故事。
  「這個……」呂洞賓有些氣餒,「葉揚天,你還是先把合同簽了好不好?」
  「別價。」葉揚天很有些狡猾地笑了笑,「我也看出來了,你這樣子是非要我簽了不可,那咱們就可以好好商量一下了,等會兒這合同咱們一條一條來談……你先把我該知道的都說了好不好?」
  「就我瞭解的……你父母雖然是做生意,可也算是儒商……」呂洞賓差點兒沒氣著,葉揚天這副模樣,整個兒就是奸商的嘴臉。
  「做買賣嘛,比起合同來,靠的還是仁義,你要是對我仁義,我也對你仁義。」葉揚天哈哈一樂。
  「嘿……仁義……」呂洞賓看看葉揚天,這可不怎麼像是「仁義」的樣子。
  「那好……這麼說吧。葉揚天,這份合同是非要你簽了不可」呂洞賓開始攤牌,「說白了,這對你或許沒什麼,但對於本公司……咳,也就是對於天庭了,卻很重要。」
  「為什麼?」葉揚天的胃口被吊起來了,「呂……洞賓,你代表的是……是天庭?就是神仙了啊,我可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幹嘛對你們這麼重要?難道說……我是什麼了不得的神仙轉世?難道……我的前生是玉皇大帝?」
  「啊,這倒不是。」呂洞賓苦笑著說,「你說的不錯,你的的確確是個很普通的凡人,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那是……」葉揚天有點兒洩氣了。
  「就是因為你普普通通,所以才找上了你……理論上來說,也可以找別人,但結果是找上了你,也就沒法改了……這是整個天庭的決議,不以我個人意志為轉移,也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
  「你能不能說得明白點兒?」呂洞賓越是解釋,葉揚天就越是糊塗。
  「嗯……說起來很有些不好意思……」呂洞賓搖著頭歎氣,「這數千年來,天條漸漸完備--這你也看見了。在天條的束縛下,天庭很少吸收新人……所以……我們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如果再這樣下去,天庭故步自封,勢必逐漸腐朽、老化,終將無法與西方佛土、還有耶和華的天堂抗衡……」
  「等等等等,打住,這都什麼啊?」葉揚天長出一口氣,「怎麼說著說著的,連耶和華都出來了?」
  「嗯?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呂洞賓疑惑。
  「這個……沒什麼……」葉揚天轉念一想,自己家的客廳裡這不正坐著一個呂洞賓來著?按理說,耶和華比呂洞賓的可信度可能還稍微高點兒……
  「那我接著說。」呂洞賓繼續說了下去,「葉揚天,你不知道,現在想要再當個神仙,難啊!」
  呂洞賓這話一出口,樂得葉揚天好玄沒跌個跟頭。
  「你不信?」呂洞賓歎口氣,說,「以前修仙的人多,現在哪兒還有修仙的,啊?就算是有些道士,除了欺世盜名騙人錢財的,大多都是旁門左道,哪兒能修成神仙?而中國的凡人,又大多沒什麼信仰,這就先絕了登仙之路。這倒也罷了,天庭自然可以從陰曹地府中選拔人才,就算不能選成大羅金仙,為天庭擴充軍力總還可以……但……」
  「怎麼?」葉揚天聽著呂洞賓訴苦,心裡暗暗稱是:的確,這年頭,是沒什麼人信神仙。
  「我就說你們這些凡人,不信神仙也就罷了,沒事兒念什麼佛?」呂洞賓很鬱悶地說,「西方佛土鑽了空子,讓今生凡是進過一次寺廟的,都算成是自己的信徒,統統拉了過去……把個十殿閻羅管轄的地府弄得冷冷清清,光是為了轉世投胎的都捉襟見肘,哪兒還能為天庭軍備出力?最可氣的,現在夫妻如果都是獨生子女,竟然可以生上兩胎!再過幾年,怕閻羅王都要逼著積年老鬼去喝孟婆湯了!」
  「哈?」葉揚天張大了嘴,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如今成仙太難……」呂洞賓痛心疾首地說,「而且,天條完備,把大羅金仙的門檻定得太高,非得要一生不曾作惡的人才行……你說說,哪兒有什麼一生不曾作惡的人?最近三百年,就沒一個!」
  「你等等……」葉揚天不幹了,質問呂洞賓,「沒有不曾作惡的?哪兒那麼多惡人啊?你就說我,我作過什麼惡?」
  「你?」呂洞賓打量一下葉揚天,冷笑道,「你作的惡還少了?」
  「開什麼玩笑?我也惡人了?」葉揚天有點兒生氣。
  「當然。」呂洞賓掰著手指頭,說,「就說你小時候,曾經養過不少動物吧?春蠶、小白鼠、麻雀……到頭來還不是都死了?你敢說這不是惡?還有,你的父母現在都在外地吧?你不能承歡膝下,這還不是惡?就是現在,你當著我這個大羅金仙,連一點兒恭敬之心都沒有,這還不是惡?」
  「你丫耍我呢?」葉揚天急了,一下站了起來,「這***算什麼惡?」
  「不是我說的,是天條說的。」呂洞賓也站起來,拍拍葉揚天的肩膀,「天條無情,這卻怪不得我。再說,我也不是挑理,你在jn,曾經爬過千佛山吧?進過山上的寺廟吧?那你死後,就算是西方佛土的人了……哦,對了,就算你沒去過千佛山上的寺廟,你總去過曲阜吧?進過孔廟吧?告訴你,前一陣觀世音菩薩來天庭交涉的時候說了,孔廟也算。」
  「靠,我……」葉揚天沒脾氣了。
  「如今形勢逼人啊……」呂洞賓接著說,「現在信佛的人比信道的人多,西方佛土的人說話氣也粗,我們天庭……唉……日趨式微……」
  「唉……」受著呂洞賓的影響,葉揚天忍不住也歎起氣來。
  「所以!」呂洞賓忽然激動起來,「我天庭痛定思痛,在偉大的、英明的玉皇大帝陛下的領導下,銳意進取,發憤圖強,終於制定了第一個百年計劃!」
  「啥?」葉揚天一愣。
  「我們要改革!我們要開放!」呂洞賓慢慢踱了幾步,猛地揮揮手,豪邁地說。
  「神仙要改革開放?」葉揚天兩眼往上一翻,差點兒沒暈倒。
  第一集 第二章 這年頭,簽了合同就算數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19:17

「葉揚天,你真的很幸運,要知道,你就是我們天庭改革開放的第一號試驗田啊!」
  葉揚天家裡,呂洞賓望著傻了眼的葉揚天,眼中滿含熱淚。
  「改革是困難的,開放是艱巨的,但是,我們有無比的決心!」呂洞賓緊緊握住葉揚天的雙手,連連搖晃,「葉揚天,我負責任地告訴你,你終於找到組織了!」
  「等等……等等……你什麼意思?」葉揚天也不知道自己滿腦子裡是都變了問號還是徹底糊塗了,困惑地看著激動起來的呂洞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組織歡迎你的加入!」呂洞賓繼續慷慨激昂著。
  「什麼就組織?不剛還是合同來著?怎麼這會兒就組織上了?靠,邪教啊?要不就是傳銷?」葉揚天還是一頭霧水。
  「我們要發展你成為大羅金仙!來吧,加入到我們的行列中來吧!」呂洞賓還沒緩過勁來。
  「我說,你先歇會兒……」葉揚天撇著嘴把手硬從呂洞賓的手中抽回,上下打量著呂洞賓,心裡對這個所謂的「神仙」越來越是不信任了。
  「葉揚天,你還懷疑什麼?你要相信,在我偉大英明睿智神武的玉皇大帝陛下的高瞻遠矚的思想指引下,天庭的改革開放,必將取得巨大的成就,神仙的精神面貌也必將有巨大的改變!我們要懷著永遠跟著玉皇大帝陛下走的堅定信念,充滿著喜悅和振奮的情懷,翹首盼望改革開放結出的纍纍碩果……」
  呂洞賓口若懸河、唾沫四濺,越說越來勁。
  「靠……也沒聽你說什麼特別的啊,我怎麼就覺得天旋地轉地想吐呢?」葉揚天一捂前額,身子晃晃,癱倒在沙發上。
  「葉揚天先生?」呂洞賓這才覺得有些不對,趕緊招呼葉揚天。
  「就算是要改革開放……你們也別學那些套話來蒙人啊……」葉揚天苦笑著說,「你到底要怎麼樣?」
  「咳……這個……」呂洞賓臉上一紅,赧赧地問,「我剛才說到哪兒來著?」
  「要撈干的,那等於什麼也沒說。哦,就有關要發展我成仙的理由……我還是不知道。」葉揚天沒好氣地回答。
  「那……」呂洞賓點點頭,「說實話,就是要發展你成為大羅金仙,原因……在於你很普通,對了,我剛才提到試驗田來著?」
  「提了。」
  「反正就是這麼回事,看現在凡間的這個情況,要根據天條來發展大羅金仙的話,估計再過三百年也不會有一個人合格。所以天庭改革的第一步,就是不按常理出牌,試驗一下把一個普通人變成神仙--用你們的話說,還是高層次的神仙,看看會有什麼結果。如果說試驗成功的話,那天庭今後就可以快速擴張實力了。」
  到現在,呂洞賓總算把實底交了出來。
  葉揚天直聽得張口瞠目,差點兒沒能反應過來--合著我是隨便找的?
  「葉揚天,你可別誤會。」呂洞賓看葉揚天的臉色不對,接著補充,「雖然我說的是把普通人變成大羅金仙,可這畢竟是天庭改革開放以來的第一個大計劃,也不是說隨隨便便找個人就行的。我們為此特地成立了公司,經過了數道嚴格的程序,最後由陛下親自……才找到了你。要不然,我也不會在這兒和你說這麼多--人選一旦確定下來了,也就不能更改了。所以,你還是應該為此自豪的。」
  「那……我可不可以問一下你們是按照什麼標準挑選的我這個『普通人』?」葉揚天很敏銳地抓住了問題的中心。
  「……簽。」呂洞賓把聲音壓低了,葉揚天好玄沒聽見。
  「什麼?」
  「抽籤。」這回,呂洞賓老老實實地回答。
  「抽籤?」葉揚天以為自己聽錯了。
  「抽籤。」呂洞賓很肯定地點頭。
  「……靠!」
  家裡富裕,自打葉揚天學會錢這東西怎麼用以來還從沒缺過,對報紙上整版整版的彩票走勢分析一向也是嗤之以鼻,可現在葉揚天發現,就自己這運氣,不去買彩票簡直瞎了。
  不過,現在可能也不算晚--葉揚天重新低頭研究著這份《成仙合同》,開始盤算起來。
  「葉揚天,你現在明白了?該簽了合同了吧?」呂洞賓又是搖頭又是歎氣--他也是許久沒下過凡的了,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明明是度人成仙這樣的大好事還得費這麼多的唇舌。
  「簽……是肯定要簽的……這個你放心……但是這條款嘛……」葉揚天拉長了腔調,心裡卻樂開了花: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事--不錯,就是天下掉下來的嘛!
  「條款怎麼了?」呂洞賓聽著葉揚天答應下來,立刻來了精神。
  「這些條款……還是有些地方值得……哦,對,值得商榷……」葉揚天一邊慢慢搖頭,一邊暗笑:自己果然受了家裡的影響,有做奸商的潛質。
  「怎麼?」呂洞賓一時還沒回過味兒來。
  「就說這第一條……」葉揚天用手指點著合同開腔,「什麼叫:『甲方保證此期間內乙方有權以各種形式對甲方擁有使用權』?合著我好容易成仙了,我還得歸你們管著?使用權?說的是什麼啊?把話說得糙點兒,這要是我答應了,那你們把我拆零買了,我也得答應?」
  「這……好像不應該是這麼解釋的啊……」呂洞賓也糊塗了,仔細看看,才說,「這你放心,不是寫著在天條規定的範圍之內來著?這條的意思其實是說你要受天庭的管轄……」
  「憑什麼?」葉揚天眉毛一跳,隨即明白過來--既然是被天庭渡化成仙,那自然該受天庭的管。
  「哦,我不是這個意思。」葉揚天在呂洞賓開口之前趕緊補充起來,「就你說的那什麼天條,光目錄就比辭海還厚了,我怎麼知道裡面都規定了什麼?你總不能要我把天條都背過才簽合同吧?」
  呂洞賓眨眨眼,「哦……這倒也是個問題……」
  「所以,照我說,」葉揚天趁熱打鐵,「合同裡凡是和『天條』有關的,統統都去掉!」
  「啊?」呂洞賓傻眼了,「這……可……合同裡每一條都和天條有關啊……就為了這份合同,天條還特意修正過來著……」
  「那我不管。」葉揚天暗地裡壞笑一聲,說,「反正天條沒個幾百年我看不完,更別說熟悉、背過了……要不這樣,取個折中方案,你先度我成仙,然後把《天條全本》給我留一套,等我把天條都背過,我再和你重新簽了合同。你看怎麼樣?」
  「那……不行吧……萬一你到時候不簽怎麼辦?」呂洞賓讓葉揚天繞得有點兒糊塗了,但好歹還算是守住了底線。
  「我都說了要簽了……你就這麼不相信我?」葉揚天歎口氣,「要不然……這麼著,咱們另寫一份合同,先按照新合同簽下來,等我熟悉了天條,再簽老合同。怎麼樣?」
  「那……新合同怎麼寫?」呂洞賓順著葉揚天的思路走了。
  「那好辦……咱們這就寫……你看著……」葉揚天又嘿嘿笑了幾聲,心說,光看老爸老媽這些年簽過的合同就差不多有一個書櫥了,就是照葫蘆畫瓢,搞幾份釜底抽薪的合同,那也不難……
  ……………………
  幾個小時以後。
  「哎,這回就好了!」葉揚天長出一口氣,在合同上簽下了自己名字。
  「好什麼好……」呂洞賓哭喪著臉,手裡攥著個圖章,死活不願往合同上蓋。
  「我說,蓋章啊,你看我都把合同簽下來了不是?」葉揚天倒是如釋重負,在一邊抄著手說風涼話。
  「我的小祖宗……你這合同……讓我怎麼敢蓋章?」呂洞賓快哭出來了,指著新擬好的合同說,「你這合同上居然寫著你不受天條約束……」
  「誰說的?」葉揚天反駁,「我可是寫明白了,只要我能熟背天條了,我自然就受天條約束,又沒說永遠不受天條約束?再說了,你剛不是說什麼你們天庭要改革?照我說,首先要改的就是天條!幾百年都找不著一個能成仙的?這明明就是天條有問題嘛!」
  「那也不能……哪兒能有不受天條約束的大羅金仙啊……」呂洞賓可憐巴巴地眨著眼。
  「咳,我不是寫上了?甲方--就是我了--會盡力熟悉天條……總得給我點兒時間吧?」葉揚天大大咧咧地說,心裡卻在偷笑:這個「盡力」是怎麼個盡力法再說,白紙黑字,寫著的可是要「熟背」天條以後再「協商重訂合同」,就是單一個「熟背」,就是再過五百年,也是牆上掛簾子--沒門兒!
  「那……我就蓋了?」呂洞賓的表情怎麼看怎麼痛苦。
  「蓋啊!我剛才不是說了?這可是你們天庭改革開放以來的第一份合同,你要是自己獨力就簽下來了,那在史書上可得大書特書一筆呢!對了,你們天庭有史書這一說吧?」
  葉揚天在旁邊極力地煽風點火。
  「蓋!」呂洞賓被葉揚天說動了,一狠心,把圖章用力蓋了下去。一個「二十一世紀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員試行發展無限責任公司」的圖章躍然紙上。
  「好!有魄力!」眼見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葉揚天也沒忘了順手給呂洞賓戴上一頂高帽。
  「……我怎麼覺得像是上了賊船?」眼見合同簽了下來,呂洞賓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嘴裡不住地嘟囔著……
  「那好,接下來,根據合同,你該讓我成仙了!」合同一式兩份簽好,葉揚天趕緊拿起一份,一邊往書房裡跑一邊大聲說。
  「嗯……等等,我先把《天條全本》都給你,咱們是說好了的,你可得日夜研習。」呂洞賓不聽葉揚天的,只是連聲叮囑。
  話說著,呂洞賓把公文包打開,從裡面一本本往外掏了起來。
  「我……靠……」葉揚天把合同放好,從書房再走到客廳,忍不住驚歎起來--這才多大一點兒工夫?呂洞賓竟然從公文包裡拿出來了幾十本大部頭,大十六開的,每一本都比《辭海》厚上幾分。
  「我說,我現在真的相信你是神仙了……」看了半天,葉揚天評價道。
  --就呂洞賓那個公文包,看上去連一本也放不進去,要說從裡面拿出來一兩本是魔術,可要是從裡面拿出幾十本來恐怕就超出「魔術」的範疇了--這會兒,《天條全本》已經快摞到天花板上了!
  「都在這裡了。」等最後一本拿了出來,客廳中快被書冊給完全淹沒了,呂洞賓把最初葉揚天見過的那本《天條全本目錄》往前一推,說,「你照著目錄看下去,可要早早熟背才是,咱們現在這份合同……說真的,我可不敢就這麼拿回去……」
  「你……放心……」葉揚天瞪大了眼睛,懵懵懂懂地回答,順便在心裡完全確認了一件事情:
  這什麼《天條全本》,別說「熟背」了,就是從頭看一遍,怕是五百年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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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早晨。
  「劉哥,到這兒就成了。」眼看就要到學校了,葉揚天忽然對司機小劉說。
  「嗯?天哥兒,又是那幾個小青皮?我就不明白,你理他們這種人幹什麼?」小劉眼尖,也看見了胡同口躲躲閃閃的幾個人,忍不住對葉揚天發起了牢騷。
  葉揚天笑了,說,「劉哥,你跟我爸媽做生意也有幾年了不是?你也該知道,做人到哪兒靠的不是朋友?你就不盼著我也早點兒有自己的班底?」
  小劉搖搖頭,歎氣,「天哥兒,不是我說,他們這種小青皮,圖的就是個錢,你……」
  「劉哥,你就別管了,我心裡有數。」葉揚天沒讓小劉往下說完。
  「咳……」小劉沒辦法,把車靠邊停下了,葉揚天抄起書包,跳下車來。
  「劉哥,回見。唷,哥兒幾個,來了?」葉揚天揮揮手,看著小劉滿臉不以為然的表情和寶馬車一起走遠,轉頭就衝往這邊走過來的幾個朋友打起了招呼。
  從胡同口走過來的一共五個人,除了為首的一個二十多了,其餘年紀都在十七八歲;也不枉了小劉叫他們「青皮」,個個都沒有正形——本來,他們也都是街上的小混混,挑頭兒的段來全更是與jn地頭上的幾個「大哥」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說起他們和葉揚天的相識還頗有些戲劇性:葉揚天初中的時候,被段來全劫過一回,葉揚天當時倒是沒怕,把身上帶著的幾百塊錢交出來了事;段來全以為碰上了好欺的凱子,又接連劫過葉揚天幾次,葉揚天還是照樣掏錢。幾次下來,段來全從葉揚天身上劫了快上萬了,這才覺得好像有點兒不對頭。
  段來全說不上怎麼精明,可也不傻,偷偷打聽了一下,才知道葉揚天原來是葉家的公子——在jn提起儒商葉家來,那可是任誰都要豎豎大拇指的——這也罷了,就是再沒腦子的人也能想明白,把生意做到了上個項目就從中央台上露露臉跟省委書記見面都不用預約的地步,要滅你一個小混混還不容易?
  段來全琢磨了半天回過味兒來,就打算從此躲著葉揚天走。
  可再想躲已經晚了。
  那正好是葉揚天逆反心理最重的時候,被段來全劫道兒劫得興高采烈,突然段來全人沒了,葉揚天倒不樂意了,打了個電話,段來全就被市局的王頭兒給提留到了葉揚天跟前。
  段來全原以為這回怎麼也得進去蹲個幾年,沒成想葉揚天卻要和他「交個朋友」,稀里糊塗地也說不上是受寵若驚還是受驚若寵,段來全就和葉揚天成了「朋友」——不管葉揚天是怎麼想的,反正段來全是不敢再衝葉揚天劫錢了。
  不過,葉揚天倒是從來沒吝惜過,哪回「朋友」見面玩鬧,總脫不了要掏錢付帳,幾年過去,葉揚天也和段來全的一幫兄弟混熟了。
  就這一點,葉揚天自有理由,葉揚天家裡竟然也沒什麼意見。照葉揚天的祖父葉龍潛的說法,年輕人年輕的時候就該胡鬧一點兒,手裡更不能短了錢,把該經歷不該經歷的都經歷一遍下來,眼界開拓了不說,也學會了為人處世,等長大成人,就能學得心志堅強無慾則剛了,反是好事。
  話說回來,雖說葉揚天是樂得「奉旨胡鬧」,可他到底還太小,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才叫胡鬧,而段來全心裡明白自己的份量,自從知道了葉揚天的身份,不用人囑咐,也沒敢真就把葉揚天「帶壞」。
  可今天,段來全的表情明顯有點兒不對了。
  「揚天……」段來全的這聲招呼打得很有些勉強。
  「怎麼把我堵在這兒了?有事兒?」
  葉揚天心裡也納悶:按說段來全不至於在自己上學之前就來啊?平時要出去玩,那也是在放學以後——在學校裡,葉揚天可是從來沒把自己的家世說出來讓同學知道,也就是為了這個,葉揚天想讓自己「與眾不同」的努力從來也沒能成功過,這可是葉揚天的一大恨事。
  「嗯?小胖呢?怎麼不在?」葉揚天看看身邊幾個人的神色,都好像是被人欠了一大筆錢不還似的哭喪著,疑惑又重了幾分。
  「揚天,你別問了。」段來全的嗓子有點兒啞,「按說我不該跟你說這話,可事兒逼到頭上了,我也……」
  「什麼事兒啊?這麼鄭重其事的?」段來全這麼一說話,葉揚天更糊塗了——前天剛碰上個神仙說話跟正常人似的,今天怎麼?正常人說話像神仙了?
  「揚天,這麼著,你……能不能……」段來全費了好大勁兒才說出來,「借兄弟點兒錢?」
  「錢沒問題。」葉揚天想都沒想,一口應承下來,「可你總得讓我知道嘛事兒吧?」
  「這事兒……揚天,我不能說。」段來全搖搖頭,「揚天,你……就當我又劫了你一回成不?」
  「你這是……」葉揚天如墜五里霧中,順口就問,「要多少?」
  「……五萬。」段來全的臉色愈發地不對起來。
  「啊?」葉揚天嚇了一跳,倒不是說幾萬塊錢葉揚天拿不出來,可讓段來全能老著臉皮說出這個數來,不用說,肯定是有什麼事兒了。
  「揚天,你別問怎麼回事兒。」段來全先把葉揚天的嘴給堵上了。
  「不問就不問……什麼時候要?」葉揚天心裡嘀咕著:你不說我就不知道了?走著瞧!
  「越快越好。」
  「那……走吧。」葉揚天拿出錢包來看看,銀行卡帶在身上。
  「揚天,謝了。」段來全一臉的感激。
  「天哥,謝了……」旁邊的幾個也趕緊點頭,紛紛把葉揚天的規格上升到了「天哥」。
  「嘿……你們幾個今天這是怎麼了?都不會說話了?平時的勁頭呢?」葉揚天嘟囔起來。
  從銀行把錢取出來交給段來全,葉揚天突然發現——讓這檔子事兒一攪,自己無可避免地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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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n雲山第三十一中學。教學樓三樓,高二,三班教室。
  在同學們的注目禮中頗有些狼狽地跑到座位上,葉揚天很是小心地偷偷看了同桌姜瀟瀟一眼,姜瀟瀟卻不理葉揚天,自顧自地盯著黑板,認真聽講。
  葉揚天很認命,連口氣也沒歎了出來。
  ——自從半個月前,葉揚天鼓起全部勇氣對姜瀟瀟「表白」之後,姜瀟瀟似乎就再也沒有和葉揚天說過一句話了。
  一開始葉揚天心裡非常不平:就算姜瀟瀟你再看不上我,也總不至於不理吧?難不成說我和你上輩子有仇?可就是打死葉揚天他也不敢當面質問姜瀟瀟,於是事情就一直這麼拖到了現在,讓葉揚天百般地不得勁。
  不過葉揚天也學著自我安慰起來:好歹自己還是姜瀟瀟的同桌,至少能天天近距離看著姜瀟瀟,這也就罷了……
  雲山第三十一中學是jn的一所普通高中,按理葉揚天完全可以,或者說根本就應該從初中甚至小學開始就去師資更好的私立學校或者是國外的精英學校,但葉揚天卻死活不幹,初中不說,連高中都死纏爛打讓父母想法子把自己弄進了雲山三十一中,這其中的緣由為的就是姜瀟瀟——追根溯源的話,葉揚天對姜瀟瀟的暗戀差不多從小學就開始了。
  而姜瀟瀟,或許也是學校裡為數不多的幾個知道葉揚天底細的人之一——這倒不是姜瀟瀟想要知道,從小學到高中,兩個人一直在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級,姜瀟瀟想要不知道怕也難了。
  但要是真說起來,姜瀟瀟其實是很討厭葉揚天這個人的。
  姜瀟瀟的家庭條件不怎麼好,父親的單位工資只能發出一半來,還要天天擔心著什麼時候被裁員或是單位什麼時候會徹底倒閉,而母親更加乾脆,早早就下崗了,找不到新的工作,天天在家裡犯難,動不動就長吁短歎。姜瀟瀟差不多從父母那裡把「仇富心理」都繼承了下來,看著什麼都不缺的葉揚天就彆扭——這卻是葉揚天始料未及的。
  更讓姜瀟瀟受不了的是,大約是從一上初中開始,姜瀟瀟就察覺到了葉揚天望向自己的眼神很有些不對勁兒,而且只要是在學校,彷彿自己走到哪裡葉揚天的眼神就跟到哪裡,就為了這個,姜瀟瀟甚至在學校裡連廁所都盡量少去。這讓姜瀟瀟幾乎是在生理上厭惡葉揚天了。
  曾經有過一回,姜瀟瀟實在忍不住了,當面質問葉揚天到底是怎麼回事,葉揚天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事後追逐姜瀟瀟的目光卻依舊不變,只是更加隱蔽起來,把姜瀟瀟氣得七竅生煙,便在心裡更加反感葉揚天了。
  熬到高中,姜瀟瀟原本以為可以解脫,哪兒知道葉揚天竟然追了來,到了高二,葉揚天甚至也報了文科班——要知道,文科班五十四人,只有七個男生!
  也不知道班主任是怎麼想的,排座次的時候把單出來的一個男生安排成了姜瀟瀟的同桌——居然正是葉揚天!姜瀟瀟數次反對不果,對葉揚天的惡感自然日益升級。
  天可憐見,半個月前,姜瀟瀟終於迎來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葉揚天這傢伙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勇氣,竟然對自己表白了!姜瀟瀟把下巴挑得高高的,用鼻子輕蔑地「哼」了一聲,自此沒有再搭理過葉揚天。
  看姜瀟瀟連個招呼也不和自己打,葉揚天覺得原本就無味的語文課比平時更加無味了三分,好在他沾了遲到的光,很快就響起了下課鈴聲。
  下課後,姜瀟瀟立刻站起來走到一邊,彷彿在葉揚天身邊多坐一分鐘都不情願,葉揚天無奈地苦笑著,只覺得心裡發涼。
  看看四周,到處是女同學在聊天,或許是受了姜瀟瀟的影響,班上的女生對葉揚天都愛理不理的,課間也沒人找葉揚天說話——葉揚天開始重新審視自己上文科班的選擇了。
  不過,好在還有男生,雖然為數不多。
  「我說葉揚天?你到哪兒去了弄得遲到?」旁邊湊上來個胖乎乎的男生問。
  「沒到哪兒去,不是給劉老師也說了?就是睡過頭了,周鑫你多此一問。」葉揚天沒精打采地回答。
  「幹嘛呀?都半個月了還這兒愁腸百結的?事兒不是早就了了?」周鑫一拍葉揚天的肩膀,「怎麼說來著?對,大丈夫何患無妻!哦,你這形象似乎離大丈夫距離遠點兒……」
  周鑫這話旁邊還真有人聽見了,「轟」的一聲,大夥兒都樂了,有沒明白怎麼回事的順著笑聲就問怎麼回事,等問清了,也都忍不住樂,把個葉揚天的臉一下弄得通紅。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葉揚天沖姜瀟瀟表白結果慘遭玉碎的消息早就在班裡人盡皆知了。
  「葉揚天,我看你還是省省吧。再怎麼說,姜瀟瀟也不至於看上你不是?」一邊有人湊趣兒。
  憑什麼她就不能看上我?葉揚天沒搭理犯壞的同學,假裝低頭收拾桌洞,心下反駁,你們就知道現在的姜瀟瀟長得漂亮,往前數上十年,要論可愛,她還不如我呢!再說,就是現在,我可都成仙了……
  忽然之間,葉揚天又想起來呂洞賓對自己說過的話,「葉揚天,你如今就是大羅金仙了,再多我也不說什麼,不過,你可得注意著周圍,雖說旁門左道難以大成,但你身邊,的確有幾個人不怎麼簡單……」
  哪兒有什麼「不簡單」的人了?葉揚天有些惡毒地在心裡罵著,就周圍這些人,一百個裡一百個都是白癡!
  殊不知,就在葉揚天遲到踏進教室的那一刻開始,班裡便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盯住了他,再也沒有轉開過……
  對於高二的學生來說,十分鐘的課間實在太短,幾個犯壞的同學還沒來得及把葉揚天揶揄個夠,教物理的孫老師就已經站在了講台上。
  不過,至少葉揚天對此沒什麼意見——他巴不得呢。
  說起來,雲山三十一中不知抽了什麼風,非要老師們在高二就把整個高三的課程都講完,說的是「為了在高三能有充足的時間投入到高考複習當中去」,眼看著快要全市的統一期中考試了,老師們這才百般不情願地抽出幾堂課,給大家重溫早在半年前就已經講完的內容。
  這讓一貫聽課漫不經心的葉揚天更加地漫不經心起來,他把手裡的圓珠筆轉了幾個圈,心中在抬頭看已經徐娘半老的歷史老師和偷著看同桌姜瀟瀟之間認真地權衡著。
  教歷史的孫老師長得年輕,模樣也漂亮,不過已經三十出頭,雖然對雲山三十一中的男老師們還有不小的殺傷力,但實在吸引不了葉揚天;只是……如果偷看姜瀟瀟的話,葉揚天明白,只怕會讓她投向自己的眼神再多上些厭惡。
  歎口氣,葉揚天認命地低下腦袋,盯著課本,發起呆來。
  葉揚天的這番心理活動姜瀟瀟自然無從得知,可她對葉揚天滿不在乎的態度實在有些鄙視,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卻又馬上自怨自艾起來……
  姜瀟瀟知道,葉揚天從來就沒在乎過任何考試。
  這倒不是因為葉揚天的成績如何出色,實在是因為葉揚天根本沒有這個必要。以葉家的實力,不要說國內那些早就變得只認銀子的名牌大學,就是劍橋、哈佛、牛津、耶魯……葉揚天只要想去,也不會存在什麼障礙。
  最讓姜瀟瀟生氣的是,對於這些事情,不光葉揚天,整個葉家都有一套讓人很難反駁的歪理。
  那是不久之前,葉揚天的父親葉北星在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記者問葉北星,為什麼葉家對任何慈善事業都大力資助的同時,卻從來沒有在教育上投入過一分錢。當時,葉北星的回答很精彩,他說,「中國的教育制度需要的不是金錢,而是革命。我的資產再乘以一百,也不足以支撐這場革命。」
  末了,葉北星還沒忘了補充一句,「所以,我最多只能讓我的兒子擁有選擇的權利。」
  包括記者,還有差不多讀到報道的所有人都以為葉北星的兒子是在國外上學,但姜瀟瀟卻把報紙給撕得粉碎——葉北星說的那個「選擇的權利」,幾乎讓姜瀟瀟抓狂。
  這讓姜瀟瀟差點兒喪失了好好學習的鬥志,整天看著報紙上說的某某地方的某某父親,因為交不起兒子(或者女兒)的大學學費而上吊(或者服毒,或者是什麼其他的花樣,反正,歸根到底就是自殺)的報道,發自內心地感到一股股寒意直衝頭頂。
  ——早在母親下崗的那一年——那時姜瀟瀟才初一——她就決定了,如果上大學的話,非軍校不考。
  姜瀟瀟從來沒想過當兵,可聽說軍校似乎不要學費——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誰說不是呢?
  另外,姜瀟瀟還琢磨著,要是自己大學去了軍校,那至少可以擺脫葉揚天了吧?就算擺脫不了,到時看看葉揚天這個富家子弟怎麼在訓練中吃苦,或許也是一大樂事。
  但不管怎麼說,向來成績不錯的姜瀟瀟還沒有不把考試放在眼中的那種「自由」。
  連一個輕蔑的眼神都不給葉揚天,姜瀟瀟挺了挺胸,聽得更認真了。
  不過,葉揚天也沒有很覺得無聊。
  發呆沒一會兒,葉揚天的全部心思就跑到了昨天和呂洞賓的那場「商務談判」的回憶中去了……
  葉揚天把手放到桌洞裡,輕輕鬆開了圓珠筆。
  桌洞中的圓珠筆懸在了空中,滴溜溜打著轉,可就是不遵循著物理定律落下來。
  「嘿……」葉揚天的眼睛眨了眨,目光穿過了五厘米厚的桌面,看得一清二楚。
  葉揚天渾身一哆嗦,差點兒癱到桌子下面去。
  靠!真的管用!
  昨天,在簽下那份被葉揚天改得面目全非的「成仙合同」之後,或許是為了出氣,呂洞賓一拳打暈了葉揚天,至於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情,葉揚天一無所知。
  等葉揚天醒來時,已經是今天的早晨了,除了滿屋的《天條全本》之外,客廳的桌子上還留著一張字條。
  按照字條上說的,葉揚天已經成為了「天庭」的「大羅金仙」!
  因為同桌是姜瀟瀟,葉揚天對上學從來就沒有過牴觸情緒,在匆匆趕來學校的路上,葉揚天還真沒來得及好好理解一下「大羅金仙」這個概念。
  這算什麼?
  能……隔空懸物?不,好像法術裡沒這麼一說?不光這個,還能……看透木板?這又叫什麼名堂?反正不叫千里眼。
  葉揚天壓抑不住心中的狂喜,腦子裡一個勁兒地埋怨自己平時為什麼不多看點兒書,以至於現在連神仙都該有些什麼能耐都不知道。
  「嗯?等等……」葉揚天忽然轉過了一個念頭。
  ……要是能看透木板的話……那……人穿的衣服不就也能看透了?
  葉揚天的目光下意識地朝旁邊的姜瀟瀟一歪……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19:52

第一集 第三章 這年頭,壞事還是做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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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撲通!」
  葉揚天一個沒坐穩,摔到了地上。
  「葉揚天?你怎麼了?」教歷史的孫真琴老師很有點兒奇怪。
  ——不就是叫了走神的葉揚天一聲?他怎麼就往地下趴呢?
  葉家公子的身份在雲山三十一中的老師中間倒不算是什麼太大的秘密,自校領導以下,有不少老師還是知道的,為此,老師們對待葉揚天的態度相對也都寬容得多¬——這不完全是因為葉家的財勢,至少,在JN這座城市裡,人們對儒商葉北星都很有好感。
  事實上,或許是因為家世的關係,葉揚天雖然才十七歲,可待人處事上已經成熟得很,在老師們中間口碑一貫不錯;再加上他根本沒有富家子弟的架子,更時不時的故意扮扮可愛,成熟中透出一點兒頑皮,讓很多老師從心裡喜歡出來,有些年輕的老師甚至把葉揚天看成自己的小弟,有時還跟他開個玩笑。
  孫真琴也是如此¬……但這不代表孫真琴對上課走神的葉揚天就完全放任不管了。
  孫真琴知道葉揚天對姜瀟瀟表白後慘遭玉碎,看著葉揚天半個月來失魂落魄,孫真琴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本來想著找時間開導他一下,可葉揚天今天自打一上課,就擺出一副想要偷看姜瀟瀟卻又不敢的模樣,讓孫真琴真的有點兒生氣了。
  於是,孫真琴很罕見地,隨便找了個問題要葉揚天起來回答。
  無巧無不巧,這可正趕在葉揚天剛在下意識裡要試試「透視」的「法術」能不能用在姜瀟瀟身上的時候。
  潛意識裡,葉揚天以為自己的行為被老師看穿了,做賊的心虛,趕緊往旁邊拚命一轉頭,結果用力過了,從凳子上往下一滑,撲倒在地面上。
  全班錯愕,繼而哈哈大笑。
  「葉揚天,上課走神也要有個限度!你,到後面牆角站一下。」孫真琴皺著眉頭說——把「小懲」改成了「大誡」。
  「啊?啊。是。」葉揚天爬起來,但腦子裡還有點兒懵懂,嘴上隨便應承著,腳下卻是不動。
  「我讓你到後面去站著!嗯……下課後再寫份檢查。」孫真琴有幾分生氣了。
  「檢查?」葉揚天還沒明白過來。
  「對!檢查!就說說你上課的時候為什麼眼神亂飄!」
  孫真琴這句話一說出來,剛平靜下來的課堂裡又是一陣哄堂大笑——葉揚天還沒怎麼,姜瀟瀟的一張臉立刻變成了紅布。
  ——誰都知道,葉揚天的眼神飄是飄了,可絕對沒有「亂」飄。
  …………
  這堂歷史課,或許是孫真琴執教以來笑聲最大的,而對於葉揚天來說,差一點兒,就成為了最難熬的一堂。
  這個「差一點兒」,差的只是一堂課而已……
  星期一的第三堂課是體育。
  和第二堂課中間隔了一個課間操,高二三班的學生倒是不用再特地回教室一趟了,大家就這麼三三兩兩地站在操場上,等著上課。
  雲山三十一中的操場不大,大約一圈二百米左右的樣子,中間是兩個籃球場,靠邊的地方,有些單、雙槓、攀登架之類的器材,還有兩棵很老的楊樹。
  高二三班一共五十四名學生,因為是文科班,全班男生加起來也只有七個,所以,體育課對他們來說相當自由——教體育的黃老師只能顧著給女生上課,男生嘛,每堂體育課都是自由活動。
  嗯……可以負責任地說,這樣的安排完全是因為嚴重失調的男女生比例,不以體育老師姓「黃」與否而轉移。
  換了平時,葉揚天對體育課沒什麼惡感,黃老師為人也不讓他討厭,但今天不成——體育課的時機實在太差勁了!
  這還是上課之前呢,姜瀟瀟的身邊就圍住了一群女生,小聲說話大聲笑,還時不時的朝自己這個方向瞅……不用說,這幫人的話裡少不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之類的台詞。
  葉揚天有些鬱悶地踢著操場地面上的小石子,心裡這樣琢磨著。
  「……就是啊,瀟瀟,葉揚天他就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咱們不理他!」
  果然,張小甜趴在姜瀟瀟的耳邊說的就是這個,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到了葉揚天的耳中。
  「嗯?」葉揚天覺得有些不對了,張小甜說話的聲音怎麼這麼大呢?還趴在姜瀟瀟的耳朵邊上?這姜瀟瀟怎麼受得了?還不把她震聾了?
  再說了,張小甜平時和自己關係還算不錯的,這麼大的聲音,要是讓自己聽見了,那整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多尷尬?她就不知道小心點兒?
  「不對……」葉揚天忽然明白了!
  不是張小甜的聲音大,是自己的耳朵好使了!
  自從被歷史老師孫真琴罰站以後,葉揚天吸取了教訓,沒敢再去嘗試自己的「透視眼」,也沒再敢試試自己「成仙」以後還有什麼本事,可現在,葉揚天一下明白過來,除了「透視眼」之外,自己突然又多了一項本領!
  這回不用琢磨叫什麼了——「順風耳」!沒錯!
  葉揚天微微一皺眉,四下裡各種各樣的聲音一下灌滿了自己的耳朵……
  操場上是同學們交談的聲音:姜瀟瀟那裡圍著的一群,都是在編排自己的短處;班長陳□那裡的幾個班級委員,是在說下周學校演講比賽的事情;學習成績一貫不好的崔佳和劉蓮兩個人湊在一塊兒,正為期中考試發愁;男生周鑫、王熙春和邢師我,拉著韓秋要過來笑話自己……
  操場以外,教學樓上,一班的那些人正在準備上歷史課,還有幾個消息不靈通的,正找人打聽剛才二班為什麼笑得那麼厲害……
  教學樓一樓,外語辦公室裡,校長王麗雲來了,在佈置什麼任務?嗯,是有關期中考試的,說什麼一定要「狠抓外語成績,平均分絕不能低於育才高中」?哦,上週六JN全市的高中校長好像有個會來著,王校長是在會上受什麼刺激了吧?
  還有……學校外面……校門口賣小吃的已經開始出攤了,先來了三家,煎餅果子、餛飩,還有燒餅夾肉。什麼?昨天剛賣了麵粉?那今天還是吃燒餅夾肉好了……
  葉揚天閉著眼睛,仔細聆聽四周的動靜,越聽越是心驚。
  四下裡的聲音,隨著自己的注意力轉,哪裡都清晰得不得了!這還不算,就是自己同時注意幾個方向的聲音,都收進耳朵裡,卻還是能分辨清楚,一絲不亂!
  甚至……只要自己細心聽,連教學樓牆裡有幾隻老鼠似乎都能聽得出來!
  「葉揚天!」
  啊,這個聲音很近……嗯?
  「葉揚天!你還不入隊?」
  葉揚天睜眼,傻了。
  上課鈴似乎是兩分鐘前響的吧?明明聽見了的……
  葉揚天一抬頭,面前站著五大三粗的黃老師。
  「葉揚天,你怎麼回事?」黃老師的眉頭皺得比葉揚天可要緊得多了。
  「我……」葉揚天回頭一看,全班同學早就列隊站好了,正等著上體育課。不過,與往常的體育課不同,大家都疑惑地望著自己,隊列中傳出了不少笑聲。
  「我……對不起。」
  葉揚天訕笑著,灰溜溜地入隊,一邊走著,一邊用手捶自己的腦袋——這是怎麼搞的?從上課鈴到列隊,還有周鑫他們叫自己,嗯……甚至包括全校幾十個班的「上課」、「起立」、「同學們好」、「老師好」……明明都聽見了嘛!
  就連教學樓一層廁所牆角老鼠洞裡的動靜,也聽得一清二楚來著……
  「嗯……上課。」體育老師黃新國看葉揚天歸了隊,幾步走到高二三班的隊列前,開始上課。
  「小邢,你怎麼不叫我……」
  雖然葉揚天已經歸隊,但班上同學們異樣的眼神和輕笑聲還是不免,葉揚天很難得地沖旁邊的同學發起了牢騷。
  「你不知道?」邢師我看著葉揚天,目光中很有些驚奇。
  「我……」葉揚天苦笑,好像自己是知道的。
  「我不光叫你了,還拉你來著,可是拉不動。」邢師我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葉子,你什麼時候長本事了?連我都拉不動你?」
  「啊?」葉揚天嚇了一跳。
  邢師我,是葉揚天在高二三班,或者說在整個學校的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之一,邢師我有個最大的好處:從不說謊。而且,邢師我的最大愛好是……武術。他的體格,只怕是整個雲山三十一中最好的。
  別人或許不怎麼摸底,可葉揚天知道,邢師我課餘的時候可是在JN的雲山國術館當老師的——這可不是因為雲山國術館就是邢家開的,邢師我的確有這個實力。
  要是邢師我都拉不動的話……葉揚天不得不開始認真考慮自己這個「大羅金仙」到底都會了些什麼東西了——好像……都很管用?
  葉揚天暗地裡盤算著心事,低頭不語,體育老師黃新國多看了葉揚天幾眼,不由得一陣納悶。
  不光邢師我剛上課的時候拉了葉揚天一把,見葉揚天不動,剛才黃新國說話時也推了葉揚天一下,雖然葉揚天很快就答應了,但黃新國卻也沒能推動葉揚天,反而像是一把推在了牆上,被頂得倒退了一步。
  對自己的力氣黃新國心中自然有數,這可把他嚇了一跳。
  不過,課還是要先上的,黃新國按捺疑團,開始上課。
  跟往常一樣,讓體育委員趙亮領著全班又做了幾節操後,黃新國帶著女生去跑步,男生解散,自由活動。
  高二三班的七名男生裡,體育最好的不是體育委員趙亮,也不是練武的邢師我,而是卜峰。卜峰是校籃球隊的主力,但因為學習成績太差,連個體育委員都沒得當。不過,黃新國看卜峰卻很順眼,一早就慫恿著他去考體校。在體育課上,別的男生都不受管,卜峰卻必須要按照黃新國早就佈置好了的章程進行訓練。所以,卜峰也就只好眼睜睜看著葉揚天他們去打籃球,自己一個人衝著槓鈴使勁。
  包括葉揚天在內的其他的六名男生分成了兩撥,開始打籃球。
  葉揚天、王熙春、邢師我是一夥,對手是周鑫、趙亮和韓秋。
  其實,高二三班的這幾個男生倒也不是都喜歡籃球,但體育課上,除了籃球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好做。黃老師的脾氣很不錯,只要男生能打上二十分鐘籃球,剩下的時間就是男生什麼都不幹了,也不去管。
  男生們多少也能體會黃老師的心思,至少體育委員趙亮,對籃球還是很上心的。
  開球後,趙亮搶先一步把球拿到,飛快地運球向籃下衝去,幾步就到了三分線。
  「三分!」趙亮急停,脫手投籃。
  叫是叫了一聲,可趙亮也知道,除非是碰上了死耗子,他想投進三分球是不怎麼可能,只是活躍一下氣氛罷了。
  可讓趙亮吃驚的是,球一出手,旁邊忽然有人搶上,飛身一躍,從空中把球攔了下來。
  ——今天誰這麼積極了?
  王熙春?
  不對,趙亮眼角一瞥,王熙春還在後面。
  是邢師我!
  等趙亮看清了斷球的人,又是一驚。
  班上的男生裡,愛打籃球的除了卜峰和趙亮之外,就是高個子王熙春,邢師我雖然體格很好,但從來對籃球興趣缺缺——不算武術,邢師我好像對什麼都是興趣缺缺——怎麼今天一上來就是他?
  邢師我接下來的動作,更讓趙亮大跌眼鏡。
  「葉子!」邢師我把球一斷,跑上幾步,回身傳給了中場的葉揚天。
  等等,葉揚天?
  如果說班上有誰籃球水平最差,那只有是葉揚天了。
  邢師我只是不愛打藍球,可葉揚天……根本就是不會!
  倒不是趙亮小瞧葉揚天,班上的這幾個男生都算上,卜峰的籃球打得最好,趙亮和王熙春次之,趙亮算是有點兒技術,王熙春一米八八,佔了身高優勢;往下再數就是邢師我,事實上,如果邢師我認真起來,以他學武的底子,沒準兒會很厲害也說不定;再次之,那是韓秋和周鑫,周鑫為人最愛湊熱鬧,韓秋卻一向沉默寡言,這兩個人性格相反,但做什麼都是平平庸庸,不引人注意,這就已經算是不怎麼會打籃球了的——葉揚天卻更差!
  ——至少在籃球這一項上,葉揚天完全沒有一點兒天賦,也完全沒有一點兒興趣。
  趙亮還記得,分班之前,高一下學期體育課考試,一項內容是上籃,葉揚天是全班——包括女生在內——唯一一個不及格的。
  邢師我從來不發瘋,今天一發瘋怎麼就把球傳給了葉揚天?
  葉揚天把球接住,自己也有點兒傻了。
  往常的體育課上,前二十分鐘的籃球葉揚天幾乎從不參與,只是在場上隨便走走,做個樣子,差不多就沒沾過球——也不想沾球。
  小邢怎麼把球傳給我了?
  葉揚天抱著球,左顧右盼,不知如何是好。
  正巧,這時,領著女生跑步的體育老師黃新國的眼神也飄了過來,和葉揚天一對。
  算了,樣子還是要做的。葉揚天心中想著,帶球跑了幾步,看周鑫笑呵呵地過來想要斷球,立刻躍起投籃。
  「三分!」葉揚天一樂,籃球脫手。
  ——能進才怪!
  所有人,包括葉揚天和無意中把眼神瞟過來的黃新國老師在內,都這麼想。
  球在空中畫了一個完美的弧度,連籃板、籃框都沒沾上一點兒邊兒,穩穩當當——進了。
  進了?
  全場寂靜。
  趙亮、邢師我、王熙春、周鑫、韓秋,再加上一個葉揚天,都愣在當地。
  卜峰把手裡的槓鈴掉到了地上。
  籃球落地,彈了幾下,慢慢滑走。
  「不可能!」過了好一會兒,趙亮氣急敗壞地跑到還在發愣的葉揚天身邊,跺著腳,指著地,「這兒……這兒……離三分線至少還有兩米半!」
  「進了。空心。三分。」平時很少說話的韓秋也走了過來,但他這時卻顯得很平靜,拍拍趙亮的肩膀說。
  「干!」趙亮大叫,「在這個位置,就是姚明也投不進去!」
  「……又不是百發百中,碰上了吧……」周鑫臉色有點兒發青,「……對,肯定是碰上了……」
  「葉揚天,你再投一次!」趙亮緊跑幾步,把籃球拿回來,塞給葉揚天,「就在這兒投!」
  「幹嘛……」葉揚天不幹。
  「好了好了,不就是葉揚天蒙進一個球去?接著打,接著打。」王熙春打起了圓場,他當時背對著葉揚天,沒看見,雖然心裡也覺得奇怪,卻也沒去多想。
  籃球場上鬧著,跑著步的女生們也都議論起來。
  「天!葉揚天投籃進了!」
  「進了就進了唄,大驚小怪什麼?」
  「三分球!離著好遠就進了!」
  「咳,就不興讓他碰上一次?」
  不管別人的議論,姜瀟瀟的眉頭皺了起來。
  儘管姜瀟瀟絕對不會承認,但從小學開始就被葉揚天偷偷注視習慣了的姜瀟瀟偶爾也會對葉揚天有些興趣,姜瀟瀟的家庭條件不好,對富家子弟的生活很有點兒嚮往。不過,從葉揚天身上,姜瀟瀟似乎沒看出他與別人有太多的不同——這就讓姜瀟瀟更感興趣了。
  剛才葉揚天的那個投籃,被姜瀟瀟完全收進了眼底。
  場上鬧了一會兒,男生們又開始繼續打球,不過,這一回,不光是邢師我,連王熙春也有意無意地把球傳給葉揚天,而趙亮,就算是自己手裡持球,也不忘把目光都放在葉揚天的身上。
  但葉揚天又恢復了往日的笨拙。
  「嗯。沒錯,剛才肯定是他碰上的。」當葉揚天在運球的時候第三次把球運到了自己的腳上,趙亮總算把懸著的心放下了。
  葉揚天卻心亂如麻。
  ——這年頭,神仙也打藍球了?SBA?
  剛才那個「超級三分」,讓葉揚天傻了眼。
  週日遇到呂洞賓,為了一份「成仙合同」打了半天嘴架,可生性慵懶的葉揚天沒太當真,直到「成仙」的「後遺症」一點兒點兒浮出水面,他才開始真的重視起來。
  在籃球場上隨意地跑動著,葉揚天腦子裡就只剩了一個念頭翻來覆去地亂轉:神仙是什麼?
  心想事成的那種?還是金口玉牙說啥是啥?連隨便扔個球都能進三分?
  葉揚天沒敢再投籃,卻極為意外地發現,好像自己的動作一下子變得無比協調,似乎可以隨意做出很多超難度的動作,還莫名其妙地湧出了不管在什麼位置,只要投籃就能進球的自信。
  於是,葉揚天努力地讓自己的動作笨拙起來。
  無論如何,葉揚天都不想再引人注目了——今天已經夠了,足夠了。
  葉揚天看見趙亮把皺起的眉頭鬆開了,不由得暗自鬆了口氣,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瞞過所有人,至少,剛才邢師我的那個傳球,就很有點兒詭異。
  正如葉揚天所擔心的,不止一個人看出了葉揚天的笨拙動作是裝出來的,其中,最早發覺的是姜瀟瀟。
  和葉揚天從小到大在同一所學校相處下來,姜瀟瀟對葉揚天的好惡知道得很清楚:葉揚天是對籃球完全不感興趣,但絕不至於連普通的運球都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誤!
  這小子在裝什麼呢?姜瀟瀟蹙眉。
  這時,黃新國已經帶著女生跑完了圈,把隊伍領到了操場一側的雙槓邊上,準備進行下一階段的授課。
  「好,就像這樣,大家排好隊伍,輪流做一下。」黃新國在雙槓上用手撐直身子,從這頭「走」到另一頭,做完了示範動作。
  ——本來是該在雙槓上做雙臂屈伸運動的,但女生一般可沒有這麼大的力氣,黃新國只好這樣來敷衍。
  站到一邊,黃新國的目光望向籃球場。
  葉揚天故意裝出來的樣子,也還瞞不過黃新國這個體育老師。
  嗯?黃老師也看出來了?姜瀟瀟順著黃新國的目光看過去,停在了葉揚天的身上。
  與此同時,「做賊心虛」的葉揚天也望了過來,與姜瀟瀟打了個對眼。
  「呀……這可不行……」葉揚天暗叫了一聲苦。
  「葉子!」沒等葉揚天的目光收回來,邢師我又一次把籃球傳給了葉揚天。
  ——這回我接不住總行了吧?
  葉揚天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一點兒也不想在籃球上出這個風頭,把身子歪歪斜斜地一側,看似手忙腳亂地要去接球,腳下卻故意絆了一下,裝著身子失去了平衡,就想摔倒。
  「把球給我!」趙亮卻在這時插了過來,看上去像是想要斷球,身子卻有意無意地拱了葉揚天一下。
  「嗯?」
  葉揚天真的失去平衡了。
  「鐺!」
  「噗通!」
  「吱——」
  「光榔!」
  「嘩啦……」
  「鐺」,是葉揚天的腦袋撞上了籃球架。
  「噗通」,是葉揚天摔倒在地。
  「吱——」,是籃球架被葉揚天撞上的那根柱子斷了,帶著整個籃球架向後倒去。
  「光榔」,是籃球架塌倒,撞到地上。
  「嘩啦」——籃球架散了。
  全班傻眼。
  「葉子?」邢師我彎腰,不確定地看著葉揚天,輕聲呼喚。
  「……嗯?」葉揚天揉揉腦袋,自個兒站了起來。
  體育課是沒法上了,不光男生,女生們也都從雙槓那兒跑了過來,把葉揚天圍在中間。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撞斷了籃球架的葉揚天的那個腦袋,不青,不紅,不腫……看葉揚天懵懂的表情,肯定也不疼。
  「……我……我……請假……回家……」葉揚天讓班上同學的目光嚇著了,哆嗦著嘴唇,半天才吐出這幾個字。
  ——成為大羅金仙的第一天,葉揚天上學,第一堂課遲到,第二堂課罰站,他彷彿還嫌這不夠過癮似的,在第三堂課上投進一個空心三分球,又撞爛了一個籃球架。
  然後……他早退了。
  雖然《中學生守則》或者任何什麼什麼「條例」上都從來沒有註明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去做,但葉揚天請假的過程倒是十分順利。
  畢竟,不是隨便什麼人,隨便什麼時候都可以用肉做的腦袋去撞斷鐵做的籃球架,葉揚天唯一付出的代價只是聽聞這個消息的所有的老師和學生都毫不吝惜的怪異表情而已。
  是的,「怪異」。
  在雲山三十一中,葉揚天的這樁「壯舉」比傳說中的共工一頭撞倒不周山還要轟動些,至少這是被很多人目擊了的,還有操場上斷成兩截的籃球架作證——被葉揚天的腦袋撞到的地方,可是比手腕還粗的鐵柱子!
  ——沒人知道該擺出什麼樣子表情來才算合適。
  葉揚天理解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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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雄山。葉揚天的住所。樓下。
  「劉哥,你……先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嗯……我得先一個人靜靜。」葉揚天苦笑著說。
  「成。反正我也沒事兒。」司機小劉答應得很痛快,可他望了葉揚天一眼,又吞吞吐吐地問,「……天哥兒,那個……你真撞斷了籃球架?啊,我是說……用你的腦袋?」
  葉揚天沒答話,「砰」地一聲帶上車門,逃也似的衝上樓去。
  ……真夠亂的……葉揚天只在腦子裡重複著這句話,絲毫沒發覺自己往樓上跑的速度太快,不知道什麼時候,雙腳已經不沾地了。
  負責任地說,葉揚天……在飛。
  一口氣衝上二樓,葉揚天剛要在防盜門上一按,好剎車停下腳步,再從腰帶上解下鑰匙,開門進屋,卻不料竟按了一個空!
  「啊——」
  葉揚天撕心裂肺似地大叫起來。
  葉揚天看見:自己按在防盜門上的那只右手突然沒了!
  不光是一隻右手,還有整個小臂,緊接著是整個上臂……都消失在青綠色的防盜鐵門上。
  就在這一瞬,葉揚天腦中突然無比痛恨起「慣性」來:一定是上樓跑得太急了,剎不住車,這才……
  可沒理由鐵門擋不住一隻手啊!
  等等,「鐵」門?我今天和「鐵」犯沖?
  事情只發生在短短的一個瞬間,還沒等葉揚天腦子裡的胡思亂想理出一個頭緒,也還沒等葉揚天那聲驚叫喊完,葉揚天發現,自己已經摔倒在地。
  確切點兒的話,是摔倒在房間內了。
  穿牆術?
  葉揚天抬頭打量一下四周熟悉的景色,驚魂稍定,第一反應就是:我剛才用了穿牆術?
  可我沒想穿牆啊?
  再說,那是鐵門,又不是牆……
  嗯?不對……如果我能「穿鐵」,那在學校裡撞斷了籃球架又怎麼解釋?我應該從籃球架的鐵柱子上穿過去才對!……呃,那會不會更讓同學們受不了?
  葉揚天懶得從地上爬起來,就這麼琢磨著。
  這會不會是因為學校籃球架的材料和防盜門的不一樣?嗯……也就是說,如果籃球架的鐵柱子用的是生鐵,我就會把它給撞斷;而防盜門用的「鐵」似乎要高級一點兒,合金?不管是鋁合金也好鈦合金也好,反正是某種合金……在這種合金的情況下我就會穿「牆」而入?
  ——當個神仙不會這麼麻煩吧?還得背元素週期表?這和化學課有什麼不一樣?
  想著想著,葉揚天把自己逗樂了,「當神仙=上化學課」,這樣的等式怎麼想也有點兒奇怪。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0:30

「天哥兒!」突然一聲大喊。
  「啊?」葉揚天還沒從地上爬起來,但聽得出這個聲音正是司機小劉。
  「……劉哥……你……」葉揚天趕緊站起來,再看看小劉,嚇了一跳。
  小劉的樣子倒不驚慌,只是警惕地四處望著,低低垂著的手裡還緊握著個烏黑的東西,這東西葉揚天認識:德國沃爾特P88自動手槍。
  小劉身後,原本鎖得緊緊的防盜門虛掩著。
  「劉哥……你沒事兒吧?」葉揚天摸摸鼻子,有些好笑地問。
  小劉差點兒沒讓葉揚天給氣死。
  說是司機,小劉其實也是葉揚天的私人保鏢。葉家的生意做大了,難保沒有人不起什麼壞心——或者說,肯定會有人起什麼壞心更合適。葉揚天這個「葉家公子」的身份說不上多麼保密,光是小劉自己帶隊,就暗中抓過十來起綁票的。這些葉揚天也都知道,但他是個大松心,根本不管這一套。
  前幾天,葉北星親自給小劉打來電話,說是最近剛為了某個專利踢了一家日本大企業的合同,日方卻沒什麼動向,似乎有些奇怪,要小劉對葉揚天的安全多加注意,小劉早把一顆心給懸了起來。
  今天,葉揚天莫名其妙地從學校請了假回家,剛上樓就發出一聲「慘叫」,這可嚇壞了小劉。
  小劉緊趕幾步上樓,卻發現葉揚天人沒了,緊鎖著的防盜門裡卻似乎有什麼動靜,他開門進房,正看見葉揚天趴在地上,嘴角邊還掛著詭異的微笑……
  這至少該是被什麼人給襲擊過了吧?
  但葉揚天卻沒事兒人似地,站起來來了這麼一句。
  「天哥兒……怎麼回事?」小劉忍住了沒有去敲葉揚天的腦袋,也還不肯收起手槍。
  「怎麼回事……沒事兒,我……摔了一跤,所以叫了一聲。」葉揚天撓撓頭,心說,我還沒分析明白怎麼回事呢……
  「那門呢?」小劉半信半疑,「我進門的時候門可是鎖著的。」
  「這個……我進來以後就又把門給鎖上了。看我爸給你來了電話,我不也得小心點兒?」葉揚天信口胡謅。
  「嗯?是嗎?」小劉明顯不信,「天哥兒,自從昨天你見了那個人以後就有點兒不對頭了……嗯?這都是什麼?」
  小劉傻眼了。
  從葉揚天摔倒的地方看去,正好看到客廳中摞得滿滿的那一堆大部頭的《天條全本》。
  「嗯?沒啥,沒啥!」葉揚天努力把小劉往房外推,「我昨天買了點兒書……嗯……一套《大不列顛百科全書》!」
  「天哥兒,你……」小劉忽然覺得不對,葉揚天哪兒來的那麼大力氣?
  還沒等小劉再有反應,他已經退到了房門外。
  「劉哥……你還是先回好不好……」葉揚天飛快地把房門帶上,陪著笑說,「我有點兒……哦,對,我有點兒頭疼……」
  敢情,葉揚天把自己頭撞籃球架的事兒想起來了,「頭疼」倆字兒說的臉不紅氣不喘。
  好說歹說,葉揚天哄走了小劉,長出一口氣。
  葉揚天自以為瞞過小劉不難,雖然小劉和自己的關係不錯,平時自己也總一口一個「劉哥」的叫著,可小劉畢竟是老爸的下屬,就是衝著老爸那頭,他對自己多少也得客氣一些。
  就說昨天——剛想到這兒,葉揚天忍不住歎了口氣,還不到二十四小時,感覺卻就像是過了一個月——那個呂洞賓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小劉在暗處肯定是早見到了,可拖到現在才問了一句,算是很給了自己面子,這其中,小劉未嘗就沒有顧忌。
  不過,對葉揚天來說,目前最重要的卻不是這個。
  葉揚天:
  你已經是大羅金仙了,希望你能盡快熟悉天條,並融入到我們中間,為本公司改革開放的事業做出你的貢獻。
  洞賓
  PS:
  合同雖然簽下來了,但我始終還是不能冒險讓一個不受天條約束的神仙就這麼輕易地得到承認,所以,我對度你成仙一事做了適當調整,你很聰明,應該知道怎麼做。
  我等著你。
  葉揚天匆匆忙忙地把呂洞賓留下的字條找了出來,重讀了三遍,似乎有些明白,險些就要破口大罵。
  很明顯,字條上寫著的「適當調整」,就是今天葉揚天屢次出醜的原因。
  「我很聰明?什麼意思?」葉揚天一抬手,客廳中快要摞到天花板那麼高的一堆《天條全本》中的一冊很聽話地飛到了葉揚天的手邊。
  「這回倒管用了,我就知道。」葉揚天念叨了一句,死死地望著封皮上「天條全本」四個燙金的大字,心中湧起了撕書的衝動——自打葉揚天記事以來,他還從沒再犯過這樣的毛病。
  「靠!說白了不就是讓我趕緊把這什麼混賬天條都背過?」葉揚天把手中的厚書往身後一扔,罵了起來,「你當我傻?老子不上套!」
  腦子裡一番分析,葉揚天已經明白過來了。
  自己或許的確已經變成了什麼「大羅金仙」,但這肯定和最初設想的不一樣。
  明擺著,就算是天賦異稟的孫悟空,也還在菩提祖師的門下學了幾年才有了神通,哪兒有像現在這樣留個字條就甩手不管了的?
  他說我是神仙我就是了?
  還得現背元素週期表?
  那還叫神仙?
  「呂洞賓!你給我出來!」葉揚天雙手卡腰,大叫。
  客廳裡靜悄悄的,再沒有別的動靜。
  「呂洞賓!你出來!」葉揚天繼續叫。
  還是沒人回答。
  「呂洞……」叫到一半,葉揚天不叫了,小聲嘀咕,「劉哥沒準兒還在外邊,萬一聽見我這麼個叫法還不又得進來?」
  ——說的是,沒事兒哪有人隨便喊呂洞賓玩兒的?
  「什麼嘛……好歹你也是個神仙,動不動就『本公司』『本公司』的,連話都不會說……」葉揚天癱倒到沙發上,恨恨地發著牢騷,「就算為了照顧我這個不懂古文的,寫上句『吾既已度汝成仙,望汝勇猛精進,好自為之』之類的話也不算過分吧?」
  第一集 第四章 這年頭,連神仙都會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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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番重新審視和自我解剖,葉揚天總算理出了一個頭緒。
  首先,或許自己的確是「成仙」了,也或許就的確是什麼「大羅金仙」,由此,也擁有了一部分「特異功能」——當然,葉揚天不介意把「特異功能」叫成「法術」。
  其次,雖然自己有了施展「法術」的本事,但因為呂洞賓根本沒有告訴過自己怎麼個用法,所以……法術會走火。
  第三,如果不要法術走火,目前來看,最簡潔的途徑就是去看那些所謂的「天條」:因為光是每一條天條相關的解釋修正條款都上千,這其中肯定也就包括了對各種法術的界定和解釋。
  於是,葉揚天很容易就得出了結論:呂洞賓這丫把我給涮了。
  「嗯……和神仙鬥法,似乎我還嫩點兒?」葉揚天苦笑起來。
  「不對,我也算是神仙了吧——不管怎麼說。」葉揚天很快就振作了,「大家都是神仙,呂洞賓,我就不信我鬥不過你……你以為我非得看天條不可,可我就是不看!合同……就按我定的那個辦!」
  「不就是點兒法術嘛……我自己摸索不就完了?大不了我去背我的元素週期表……」
  ——沒用太長時間,葉揚天就知道了自己的這個決定是多麼的莽撞無謀——他的指尖在牆上撞得生疼,可就是穿不過去。
  從不信邪的葉揚天急了。
  「靠!不就是穿牆術嘛!看我穿!」
  葉揚天站起來,在一堆《天條全本》中間退後三步,把腦袋一搖,就要往客廳的牆上撞去。
  「……不行……」剛邁出兩步,葉揚天又停下了,「萬一沒穿過去,反倒把牆撞塌了……」
  「呂洞賓!」葉揚天想了一會兒,發覺沒有別的辦法,直氣得仰天長嘯,「咱倆這梁子結大了!」
  氣歸氣,葉揚天倒也不是白從父母那兒繼承了商業頭腦,除了對談判、合同的細心之外,只要靜下心來,他的思維比同齡人可要縝密了許多。
  葉揚天來到書房,在書桌前坐下,找出一張白紙,在紙上寫下這幾個字:
  「嗯,目前大體是這些了。這些都能有什麼用處呢?籃球我是不打的……不過還有透視眼……穿牆術……」
  「靠!」葉揚天還沒分析就想開罵:透視眼可以用於偷窺,順風耳可以用於偷聽,至於隔空取物和穿牆術……這兩者與鋼筋鐵骨相配合後的最佳用途,大約是搶銀行。
  「神仙就這副德性?怪不得要有天條……」葉揚天點點頭,似乎明白了什麼,把誓死不讀天條的決心又鞏固了一回。
  眼看到了中午,葉揚天還是覺得一點兒不餓,他倒也沒有深究「當了神仙後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吃飯了」,匆匆下樓到街對面的小吃城買了幾個燒餅,並深感遺憾地看到路口小劉正坐在寶馬車裡衝自己笑瞇瞇地招手。
  把燒餅胡亂塞進肚子,葉揚天開始整理房間。
  對葉揚天來說,當務之急自然是「開發」一下自己的「法術」,至少要達到今後能夠正常上學、生活的狀態才行,但在這之前,還得先把客廳裡的八十一本《天條全本》給收拾了。
  在英雄山的這所二層小樓附近,還有幾棟別的小別墅,雖然鄰居不會來串門,但葉揚天平時常在這裡住,他可不想讓祖父或者是別的什麼親戚偶爾心血來潮上門來找自己的時候再編什麼「大不列顛百科全書」這樣的謊話出來。
  葉揚天還記著呂洞賓是怎麼把這些大部頭的東西從一個小小的公文包裡拿出來的情景,也找了個公文包,努力半天的結果是把公文包給撐壞了,也沒塞得進去一本。
  萬般無奈,葉揚天只得一邊發著牢騷,一邊用《天條全本》把臥室裡自己那張床給墊了起來,但床下的空地方太少,還剩一多半塞不下,氣得葉揚天把它們都扔到了儲藏室裡,心說:誰看見就看見吧,不管了。
  接下來,葉揚天才有時間繼續「開發」。
  「……我是不是該去買本《西遊記》來看看?」試了半天,葉揚天忽然有點兒開竅,「神仙是什麼東西?都能幹什麼?我好像……還真不怎麼知道?」
  ——其實,葉揚天的成果還算是輝煌的。
  「隔空懸(取)物」,已經百試百靈了;「透視眼」,似乎也不存在什麼障礙,葉揚天現在連牆壁都能看透;「灌籃高手」被葉揚天直接忽略不計;「鋼筋鐵骨」,差不多也算正確——葉揚天用手指頭把家裡的菜刀弄成了鋸條,順道兒又在「可用法術一覽」裡補充了一條「力大無窮」;「順風耳」的狀態比「透視眼」還要好,葉揚天把「適用範圍」從五百米擴大到了兩千米。
  唯一不好用的就是「穿牆術」,就是在自家的防盜門上,葉揚天也沒能重現,可話說回來,對搶銀行沒什麼興趣的他也不覺得穿牆術有什麼必要。
  但很讓葉揚天沮喪的事實是:不能飛。
  「神仙不是都會飛的嗎?」葉揚天想不明白,「這該是當神仙的基本功吧?」
  正沮喪著,葉揚天忽然聽到有人按了門鈴。
  「嗯?是誰啊?」葉揚天幾步走到門口,抬眼望去——隔著防盜門,葉揚天的「透視眼」看得清清楚楚,是邢師我。
  「先放學了?」葉揚天這才發現,不知不覺,牆上的掛鐘時針已經指向了六點。
  「小邢,你怎麼來了?晚自習呢?你不上了?」葉揚天開門,隨口問。
  「我也請假了。葉子,你……沒事兒?」邢師我一邊往房間裡走一邊問。
  「我……好像沒事兒吧?」葉揚天苦笑,「學校裡怎麼樣?」
  「你覺得怎麼樣?」邢師我上下打量著葉揚天,最後毫不顧忌地把目光定在葉揚天的腦門,「整個學校都炸鍋了!要不是你還算聰明,早早請假回家,我估計,你今天沒準兒就回不來了。」
  「……」葉揚天繼續苦笑。
  「葉子,我說你今天那是怎麼弄的?用腦袋把籃球架的柱子給撞斷了?」邢師我追問。
  「是那籃球架本來就壞了好不好?讓我趕上了,還嚇我一跳。真是,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葉揚天的反應倒是不慢,上來就矢口否認,這個,他下午的時候已經想好了。
  「真的?」邢師我嘿嘿一笑,「葉子,跟我你還不說實話?」
  「……我可真沒想騙你……」葉揚天一樂,這句話也是事先想好的,怎麼理解都成。
  不過,葉揚天說的也還算是實話,要是這事兒說出來有那麼幾分可信度,他倒也未必就瞞著邢師我。
  在雲山三十一中,葉揚天的好朋友並不多,尤其文理分班以後,原先熟悉的朋友大多去了理科班,莫名其妙地就漸漸疏遠起來——這或許與葉揚天把自己「葉家大少」的身份有關,他的交友***比一個學校要大得多,所以,學校也就不能算是重點。更不要說在學校裡他還把自己的身份隱藏起來,從他自己出發,也算是一開始就在同學交遊之間架了一道鴻溝。
  但邢師我有點兒不同。
  邢家的「雲山國術館」在全國很有點兒名氣,家傳的「邢家拳」據說是厲害無比……這倒也罷了,邢家與葉家還是通家世交——葉揚天的祖父葉龍潛和邢師我的祖父邢遠洋似乎還是斬雞頭燒黃紙拜過把兄弟的。
  雖然葉揚天怎麼也想不通祖父一個經商的為什麼和練拳的有這麼好的交情,可邢師我卻是他從小玩到大的「死黨」之一。
  換句話說——不懂武術的葉揚天從小時候開始,就沒少受邢師我的欺負,儘管這讓他們的成了鐵哥們。
  「葉子,你別給我使心眼兒好不好?」邢師我眉毛一挑,「我特地去看了的,被你撞斷的那根柱子本來就沒什麼內傷。」
  「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信……」葉揚天故意誇張地伸了個懶腰,就想往沙發上坐,一邊嘴裡還說著,「小邢,你來就是為這個?」
  「嗯……也不全是。」邢師我的表情嚴肅起來,「葉子,我聽說你爸和日本的四菱公司鬧翻了?」
  「怪了?你怎麼知道?」葉揚天一愣。
  「這個……」邢師我趁葉揚天一愣神,突然閃電般地一拳擊向葉揚天的胸口。
  「啪!」一聲脆響,邢師我的拳頭被葉揚天一掌抵住了。
  「小邢?你幹什麼?」葉揚天嚇了一跳,大叫。
  邢師我沉著臉,不答話,右臂一縮一伸,變拳為掌,進身反手,掌削葉揚天的後腦!
  葉揚天不假思索,一塌身,單腳腳尖點地,滴溜溜轉了個***,讓過邢師我的掌勢,伸臂格開。
  「葉子,你騙得我好苦……」邢師我沒再繼續動手,反倒齜著牙「絲絲」地倒吸冷氣,皺著眉頭直揉胳膊。
  「嗯?」葉揚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是和邢師我過招了?
  見鬼了!
  我哪兒會武術?
  「我就說,葉龍潛葉老爺子的孫子怎麼可能不會武?葉子,你可真能瞞人。」邢師我氣呼呼地,「合著從小到大,你都是騙我?不成,咱們再來打一架!」
  「等等等等……」葉揚天趕緊擺手,「小邢,這怎麼搞的?」
  「怎麼搞的?咱倆再打一架你就知道怎麼搞的了!」邢師我咋呼,「你小子明明一身好功夫,怎麼從小就沒露過一次?這麼看不起我?」
  「哪兒跟哪兒啊?」葉揚天心裡明白,這准又是呂洞賓在自己身上搗的鬼,可根本沒法明說,只得繼續裝糊塗。
  「哪兒跟哪兒?」邢師我急了,把胳膊伸到葉揚天鼻子底下,「葉子,我讓你看看這是哪兒跟哪兒!我胳膊差點兒沒斷你手裡!你再給我裝一個試試?我非……」
  「你非怎麼著?小邢,我可把話說在頭裡,你未必打得過我。」葉揚天歎口氣,苦笑著開口——算了,既然解釋不清楚,那就先裝裝吧。
  「嗯……你狠!」邢師我半天沒順過氣來。
  「我們葉家世代經商,會點兒武功也不是用來賭氣鬥狠的,祖訓放在那兒,我有什麼辦法?你就是再逼我,我也不能真動手,只能由著人生就這麼寂寞如雪。」
  葉揚天索性擺出了一副「絕世高手」姿態來。
  「你就吹……」邢師我為人本分,沒把「吹牛」給說全了,就憑葉揚天剛才的反應,邢師我心裡有數:葉揚天這話可不像是吹牛。
  「合著你有自保的本事,早說啊,害得我差點兒去求我爺爺……不過,你這幾天還是小心點兒好。」邢師我往沙發上一坐,似是不服氣地嘀咕,又似是提醒葉揚天。
  「小邢,你說話我怎麼不懂?」葉揚天納悶。
  「你真不知道?」邢師我驚訝起來,「我還以為你在體育課上露那一手是故意的。」
  葉揚天差點兒沒哭出來——我故意的?
  「是這麼回事。我們家和日本千葉家有點兒淵源,昨天凌晨,千葉家的家主給我爺爺打來電話,問起你家的事情,雖然說得含糊,但總歸脫不了個什麼『上命難違』……我當時正巧起床去廁所,偷聽到了,再一想你家剛和日本四菱公司談崩了,那八成就是四菱公司找千葉家來對付你家……」邢師我解釋。
  「啊?」邢師我這一解釋,葉揚天更糊塗了。
  「你真什麼都不知道?你別不是要告訴我,你連你自己家的事兒都不知道吧?」邢師我長歎一聲,走到客廳一角,自己從飲水機底座的保鮮櫃裡拿出個蘋果啃著,開始給葉揚天仔細解釋起來。
  「這些事兒我怎麼一點兒都不知道?」聽了半天,葉揚天終於明白了。
  「我哪兒知道你爸他們是怎麼想的?反正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怎麼謝我?」邢師我哈哈一笑。
  邢師我說的事情,要追溯到二十世紀初……
  葉家累世經商,前清時葉家商號就已經遍及大江南北,及至民國初年,商界中一提葉家,任誰都要豎起大拇指。但到了1928年,日本佔領JN,一直以JN為根的葉家寧死不辱,在「五三慘案」中幾乎被滅了門,經歷了這一次大挫折之後,葉家險些從此一蹶不振,也與日本侵略者結下了不可解的深仇。
  後來,抗日戰爭爆發,葉家盡散家財支援抗日,由此結識了無數仁人志士,與邢家的交情就是那時定下來的。
  這些,葉揚天一早都知道,他自己對日本這個國家更是全無好感,雖然現在葉家生意做大,免不了偶爾與日本的企業有些瓜葛,但葉家對此的態度一向強硬,還沒有哪家日本企業能討了好去,這不僅在商界中令人稱道,葉揚天也是無限滿意。
  不過,邢師我說的可不僅僅是這些事情。
  照邢師我的說法,葉家——至少葉揚天的祖父葉龍潛,還有葉龍潛的父親,葉揚天的太祖父葉尚仁,也都是「江湖中人」,當年邢師我的祖父邢遠洋與葉家訂交,也是為的邢遠洋與葉龍潛「江湖相逢」。
  這也就罷了,據說,抗日戰爭時,日本黑龍會為對付中華武林對日本軍官、要人層出不窮的暗殺,也令日本國內的各大武術流派盡出高手。於是,在炮聲隆隆的戰場之外,也還有著一番刀光劍影的血腥之戰。
  武林之間的衝突並不比戰場上的簡單,一方面有在國仇家恨的背景之下的慘烈廝殺,另一方面卻也有些惺惺相惜的英雄故事——這其中,邢遠洋與千葉真琴的一段情緣幾乎可以說是「佳話」了。
  所謂佳話,往往都有一個悲劇收場,這段鮮為人知的佳話也不例外。因為邢遠洋「看上了一個敵國女子」,葉龍潛與邢遠洋一怒反目。直到三年後的一個陰雨之夜,葉龍潛聽聞邢遠洋被黑龍會高手設伏圍困,狂奔百里前去救援,卻只來得及目擊千葉真琴擋了一顆子彈,死在邢遠洋懷中。
  葉龍潛大悔,這才算認下了千葉真琴這個險些幾次被他斃於掌下又幾次傳訊救他脫險的「未過門的弟媳」,葉、邢二人重歸於好。後來,邢遠洋要立誓終身不娶,葉龍潛卻在千葉真琴的墳前長跪三夜,又逼著邢遠洋娶了現在邢師我的祖母,傳遞邢家香煙。
  戰後,葉龍潛重操舊業經商,做些小買賣,直到改革開放,才由兒子葉北星重振家業;邢遠洋卻一早就開了武館,很快就聲名鵲起——同時,很快就被日本千葉家的人找上門來。
  原來,千葉家是日本武道的一個大世家,世家一大,名氣一響,與日本政府高層乃至黑龍會就不得不有些關連,千葉真琴又是千葉家家主千葉龍之介最為心愛的小孫女,而千葉真琴死前留下一封書信,給祖父寫明了與邢遠洋由敵變友直到非卿不嫁的全部故事。
  千葉龍之介一方面心疼小孫女之死,一方面又對邢遠洋這個「負心另娶」的漢子恨之入骨,不顧自己年已近百,竟執意親自帶著千葉真琴的父親、叔伯,還有千葉真琴的兩個弟弟,偷渡到了中國,上門踢館,找邢遠洋興師問罪。
  邢遠洋本就心中有愧,認出了千葉流劍法之後哪裡還敢動手,便跪請千葉龍之介老爺子發落,偏偏千葉龍之介見到小孫女的意中人後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一掌還沒打出去就心臟病突發,直接不省人事。
  這可把同來的千葉家人給嚇毛了。那時剛剛解放,中日建交還是二十七年之後的事情,邢遠洋就是打不過,只消跑出去大喊一聲有日本鬼子,任偷渡過來的千葉家的這幾位功夫再厲害十倍,也只有被活活打死的份兒,更何況家主突然病危,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了。
  邢遠洋本來有了必死的準備,卻趕上這麼一出,一下也亂了方寸,還是邢師我的祖母當機立斷,馬上找葉龍潛來主持大局。
  葉家為殺日本鬼子盡散家財,當時早就窮得叮噹亂響,葉龍潛把僅存的兩間雜貨鋪也給買了,又憑著葉家的人脈,重金找來兩個老中醫,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總算是讓老中醫把千葉龍之介的病情控制住了,但千葉家的這位脾氣火爆的老爺子想要動武是不成了,還得安心靜養——也沒別的地方可去,只能住在邢遠洋的武館。
  千葉家的人上下都明白這根本不合適:上門要殺人,人家把腦袋伸過來讓你殺就夠離譜的了,合著人沒殺成還在人家家裡就這麼厚著臉皮住下來了?
  可為了家主千葉龍之介的病情,又根本沒別的辦法。
  千葉龍之介這一躺就是三個月,邢遠洋一家衣不解帶侍奉湯藥也是三個月。
  千葉家三代六口人在武館裡這一住就是三個月,邢遠洋一家上下打點內外掩護也是三個月。
  等這三個月過去,千葉家也沒人好意思再說什麼了,就連千葉龍之介的夙夜長歎,也無非是歎息自己的乖孫女沒福。
  ——邢遠洋這小伙子多好!怎麼越看越順眼呢?
  就是對邢遠洋的老婆,千葉家的人也漸漸地去除了心結,不得不承認就是千葉真琴在,憑著她那個剛烈性子,也不能做得比她更好了——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伺候自己老公「前妻」的家裡人,怎麼就一點兒埋怨沒有還能這麼盡心!
  千葉龍之介畢竟是年紀太大了,雖然神智早已恢復,但病體難支,等到三個月後,他的百歲生日那天,正式宣佈認下了邢遠洋這個「孫女婿」,含笑而逝。臨終之前,千葉龍之介留下遺言:無論今後時局變遷,哪怕戰亂再起,千葉家與邢家永為近親,要互相扶持,不可再有爭鬥。
  千葉龍之介的遺言就此也就成了千葉家的家訓,數十年來,任憑中日關係忽熱忽冷,千葉家與邢家卻始終保持聯繫,親如一家。
  但……不得不說,這只是一個特例,甚至,只是一個極端的特例。
  邢師我今天來找葉揚天,為的是半夜聽到的一個消息:千葉家的人到了國內,可能要對葉家,或者就是葉揚天,有所不利。
  這其中的意思可就深了。
  邢師我不知道葉北星和四菱公司談崩的是什麼事情,但四菱公司其實就是日本軍工企業的領頭羊這誰都清楚,換句話說,四菱公司對葉家手裡掌握的東西恐怕是勢在必得,不惜通過高層調動千葉家的人,啟用些「非常手段」——反正日本政府從來也不缺少這樣的非常手段。
  具體到千葉家,千葉龍之介留下的家訓只有千葉家血脈相承的核心人物知道,而且那條家訓只是針對邢家,卻不是針對整個中國。更何況,雖然算起來千葉家還欠了葉龍潛一個大人情,但葉龍潛畢竟也是那個逼著邢遠洋「另娶」的人,千葉家對葉家抱有什麼感情……很值得玩味。
  至於千葉家現在的家主——算起來是千葉真琴的弟弟:千葉龍馬——打來這個電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邢師我更是一百個想不通。
  ——千葉家明知邢家和葉家的關係,這是想迫於無奈通風報信?還是反正勝券在握就先給你打個招呼?
  邢師我的腦筋不算糊塗,可還是糊塗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1:03

本來,邢師我打算今天先給葉揚天透個信兒,再去求祖父邢遠洋想辦法,但還沒等他說,葉揚天就在學校裡用腦袋把籃球架給撞斷了,剛才又從葉揚天身上試出了一身好功夫,亂七八糟的事情紛至沓來,在糊塗裡就又添了糊塗。
  可葉揚天根本就不當這是回事兒,反倒對邢師我話裡提到的那些往事津津有味。
  「小邢,話要是這麼說起來……合著要不是我爺爺逼著你爺爺娶了你奶奶,那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轉筋呢?」
  「……葉子,你不覺著你這話有點兒混賬?」邢師我差點兒急了。
  「啊……不好意思。」葉揚天一吐舌頭,「小邢,看你說得這麼玄,那個什麼千葉家,真這麼厲害?」
  「厲害?開玩笑。千葉家源遠流長,幾百年的家底,門戶裡高手輩出,和日本高層乃至皇室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你一個『厲害』哪兒打發得掉?」
  「這樣啊……不過應該沒事兒,你也知道,我身邊還有劉哥他們,都不是省油的燈。」說到這兒,葉揚天一撇嘴,估計司機小劉還在樓下車裡「蹲點兒」呢,「再說,照你的說法,千葉家和我家也算有點兒關係,總不至於上來就翻臉殺人吧?嗯……要從你爺爺和我爺爺這頭算,千葉家和我家也是……是親戚不是?靠,這怎麼說的?繞來繞去和日本鬼子攀親了?」
  葉揚天一邊給邢師我寬心一邊皺眉:爺爺怎麼還有這麼一出?
  「葉子,你……算了,不管了,你先到我家去,我非和你再好好打一架不可!」邢師我看葉揚天不在意,自己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想到葉揚天明明會武卻從小瞞著自己,不禁有氣,非要拉著葉揚天去武館裡較量一番。
  「小邢,我都說了……祖訓……」葉揚天看邢師我拉著自己就往外走,這可急了——自己哪兒會什麼武術?明明是呂洞賓暗中搗鬼,一下午連試出來的幾項「特異功能」還沒開發完全呢,哪能和邢師我動手過招?
  要是有個萬一,跟撞斷籃球架柱子似的把邢師我給收拾了怎麼辦?
  「祖訓?什麼祖訓?」邢師我上了倔勁,「你爺爺和我爺爺還打過呢!你看著,葉子,我非把你打得滿地找牙不可!」
  「滿地找牙?那……我現在就找還不行?那什麼,咱們還是別打了……你費這個勁幹什麼……我說,你別拉我了……」葉揚天滿臉苦笑,身不由己地隨著邢師我往外走。
  「劉哥,去我家。」硬拉著葉揚天下了樓,邢師我把葉揚天往寶馬車裡一塞,沖司機小劉說。
  「嗯。小邢子,天哥兒又怎麼招你了?看你這一肚子的氣。」小劉一樂,發動汽車。
  「……沒啥,不過劉哥,就葉子這人,他平時招我還少了?」邢師我一愣,倒沒把剛發現的「葉子會武」的事兒告訴小劉。
  葉揚天都快哭出來了。
  「小邢子,你們班主任電話裡告訴我,天哥兒今天把籃球架給撞了?到底怎麼回事兒?」小劉接著問。
  「……葉子自己說是那個籃球架本來就該壞了,正讓他趕上。」
  邢師我雖然從來不說謊,但並不代表他心直口快到什麼都隨便亂說,儘管小劉和葉揚天還有自己的關係一直不錯,可他畢竟只是個保鏢,再者,邢師我忽然想起來,直到現在,葉揚天好像就沒怎麼說實話,撞斷籃球架的事兒,還是一個未解之謎。
  想到這兒,邢師我投向葉揚天的目光又凶狠了幾分。
  「哦?小邢子,天哥兒從昨天開始就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怎麼了,你是他好朋友,有空看著他點兒。」
  小劉微微笑了一下,心裡明白邢師我沒把話說全,但這不是他該管的事情,另一方面,小劉與葉家的關係不淺,也樂於看到葉揚天有幾個象邢師我這樣可靠的朋友。
  在小劉看來,邢師我比早晨遇到的段來全他們幾個小混混可實在強得太多了。
  「劉哥放心,葉子這傢伙就是闖禍,也有我在旁邊陪著。」聽小劉說得誠懇,邢師我心裡不由有些愧疚,這回答非所問,卻是實話實說。
  「好傢伙。」小劉故作輕鬆地吹了聲口哨,「天哥兒,聽見沒有?少闖禍。」
  「我……」葉揚天心說,就看呂洞賓給我身上動的這些手腳,恐怕是少不了要闖點兒禍了……
  就這麼閒聊著,很快就看見了雲山國術館。
  雲山是座落在JN市區南部一座不高的小山,說是市區,其實十年前這附近還是荒郊,但房價一直飛漲,有不少開發商看好這塊地皮,在短短幾年內就建起了無數高樓大廈和居民小區,市政府又樂得順水推舟,幾道優惠政策下來,反讓南部成了高新開發區——「雲山區」,於是愈加紅火,從無到有,倒比老城區要乾淨爽亮得多了。
  順帶著,JN人也都知道,沾上「雲山」兩個字,似乎檔次就高了那麼一點兒。
  邢家的國術館本來開在黃台,但這幾年JN——尤其是在大學生裡——學武的風氣很盛,邢家又名聲在外,時不常地拿幾個國際獎項回來玩玩,這讓邢家掙足了錢,於是就在雲山區開了一家分館,乾脆直接叫了「雲山國術館」。
  雲山國術館是一棟仿古的三層建築,位置很好,就在雲山的腳下,隱沒在林蔭之中,順著雲山路向外,不出兩公里,就是SD大學的雲山新校。
  「劉哥,就在這兒吧。哦,對了,你先回就是,今天我住在小邢家裡。」
  「啊?好。」
  離雲山國術館還有兩百米,一直愁眉苦臉的葉揚天忽然開口讓小劉停車了。
  「葉子,你要幹嘛?」下車後,邢師我莫名其妙地問。
  「我去買幾本書。」葉揚天往路邊一指,是新華書店。
  「買書?」邢師我更莫名其妙了,「葉子,這都快晚上九點了,書店可是馬上就要關門,你……」
  「問這麼多幹嘛?」葉揚天急匆匆地跑進了書店。
  「葉子真出毛病了?」邢師我站在書店門口,喃喃自問。
  幾分鐘後,葉揚天抱著兩本書從書店裡走了出來。
  「給我看看。」邢師我一把搶過葉揚天手裡抱著的書本,「《西遊記》?《東遊記》?你發燒了?」
  邢師我伸手去摸葉揚天的額頭。
  「幹什麼?」葉揚天往後退了兩步,說,「小邢,話先說在頭裡,我可不和你打架,我今天晚上得看書。」
  邢師我徹底暈了。
  葉揚天不是那種不愛讀書的人,可也不是那種愛讀書的,他一向是無可無不可——這倒不是光說讀書了,葉揚天對差不多所有事情都是這個態度,除了姜瀟瀟之外。
  話又說回來,邢師我知道,就算葉揚天忽然心血來潮要熬夜讀書,那也不該是《西遊記》啊……
  「葉子……你……要看《西遊記》?」
  「嗯,我得好好看看。」葉揚天似乎很興奮,「小邢,以前我都不知道,原來《東遊記》就是《上洞八仙傳》!好你個呂洞賓,這回可算讓我逮住了!」
  「啊?」邢師我翻了翻白眼,「上洞八仙?呂洞賓?」
  「啊……沒什麼……」葉揚天這才緩過勁兒來,剛才他去買《西遊記》來準備「研究」神仙這種生物的時候,隨手翻了一下《東遊記》,卻欣喜地發現《東遊記》是專門寫八仙的,這可把他樂壞了。
  「葉子,我不管你怎麼裝神弄鬼,反正今天我得和你過招!」想了半天還不明白,邢師我索性不琢磨了,惡狠狠地說。
  「……反正我不和你打……」葉揚天在心裡小聲說。
  「你……」邢師我看葉揚天一臉的不情願,剛要再板上釘釘,卻突然被葉揚天抬手把嘴給堵住了。
  「噓——」葉揚天輕聲在邢師我耳邊說,「小邢,你看……」
  順著葉揚天的目光望去,邢師我看見,就在不遠處,離雲山國術館五十米的「雲山大酒店」的門口附近,有幾個人晃來晃去。
  這幾個人葉揚天和邢師我都認識:以段來全為首的那一幫小混混。
  「他們怎麼敢在這兒……」邢師我撓撓頭,納悶起來。
  雲山大酒店隸屬雲山集團,在JN提起來也是赫赫有名,尤其是雲山集團的總裁梁恕。
  毫不誇張地說,梁恕是個跺一腳能讓整個JN府晃上三晃的人物……黑道人物。
  有關梁恕的傳聞很多,大都離不了一個「心狠手辣」,甚至還有說他「殺人如麻」的,姑且不論傳聞的真假,有一點卻很確實:梁恕是JN的小混混們嚮往的偶像,他一聲令下,動員個千把能沖能打的不算難事。
  在這樣一層外紗之下,梁恕這個人是善是惡往往就被忽略了,人們看到的,只是他的勢力。
  但葉揚天和邢師我出於家庭背景,知道得卻更多些。
  葉北星曾經帶著葉揚天去見過梁恕——即便把葉揚天要留在JN讀書這層關係算進去,這差不多也已經是葉北星對人的最高承認了,更別說葉北星還執意要葉揚天叫梁恕一聲「梁叔叔」。
  邢師我也見過梁恕,雲山大酒店破土動工的時候,梁恕帶了禮品到雲山國術館拜會「近鄰」,邢遠洋竟然親自送梁恕出門,還對邢師我說,梁恕是個「正直的好人」——別看他在JN還開著幾家地下賭場。
  JN的小混混裡,似乎也就是段來全一夥和梁恕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這一點,從一開始段來全曾經劫過葉揚天就很清楚了。
  可這不意味著段來全就對梁恕不敬重了——他們是找誰借的膽子,居然敢在梁恕的大本營前這麼晃蕩了?
  邢師我搖了搖頭:今天怎麼這麼多怪事?
  還沒等邢師我再開口和葉揚天說話,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段來全一夥六個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直接朝雲山大酒店裡走去!
  「小邢!走!」葉揚天一拉邢師我,「快點兒!咱們也去!」
  「去幹嘛?」邢師我發愣。
  「你……咳!」葉揚天一跺腳,「去攔住段來全他們!」
  「攔住段來全?他們進得去嗎?這可是梁叔的地盤。」邢師我反問。
  「進得去!你不知道,段來全是青島七海段總的兒子!」葉揚天急了,拉著邢師我就跑,「我說這個離家出走的小子找我借錢幹嘛呢,他們身上都帶著槍呢!」
  「什麼?」邢師我一個趔趄。
  第一集 第五章 這年頭,連大腿都那麼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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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點十三分。雲山大酒店。二十七層。
  偌大的會客室裡只有三個人。
  左首靠牆的沙發上坐著一個深黑色襯衫的中年男子,身材適中,不胖不瘦,烏黑的頭髮打理得整整齊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文質彬彬,令人注意的是他的雙手,中指與食指的指節顯然是被煙熏得發了黃,但他現在卻沒吸煙,雙手來回搓著,好像有些不自然,只在面上掛著顯然是發自內心的微笑。
  他就是名動JN的梁恕,雲山集團總裁。
  梁恕對面的沙發坐著一男一女。男的至少有七十多歲,很瘦,兩眼炯炯有神,留著很長的鬍子,直垂到胸前;女的年輕,最多二十二三歲的樣子,長髮披肩,眼睛很亮,高高的鼻峰,下巴尖尖的,端然托著一張小巧玲瓏的嘴,漂亮得讓人心醉,只是神色間有禮卻也有些冷傲,不像身邊的老者那樣容易令人親近。
  「話就是這麼說,兩位儘管在這裡長住,有用得著我梁恕的地方,吩咐就是。」梁恕哈哈笑著,高聲說。
  「真是要多謝梁先生了,只是未免讓小老兒心裡不安啊。」老者微笑點頭。
  「師伯,還是先說正事要緊。」那名女子皺了皺眉,雖然叫老者為「師伯」,但語氣中催促的意思卻很明顯。
  「是啊,蕭……姑娘說得沒錯,還是趕緊把正事兒先辦了最好。我連著幾天都在外地,這才剛趕回來,怕耽誤了大事就麻煩了。」
  梁恕臉色一整,順著女子的話走了下來,但卻稱呼女子為蕭「姑娘」,很有點兒不倫不類。
  「正事啊……這事兒說急也不急,說不急……也急……嗯……」老者歎了口氣,說話忽然吞吞吐吐起來。
  「師伯!」「蕭姑娘」又催了老者一聲。
  「如雲,你急什麼?總得先讓師伯我把話想清楚了再說不是?」老者隨口埋怨了一聲,倒是把女子的名字帶了出來:蕭如雲。
  「梁先生,近幾天JN有什麼怪事發生過?」蕭如雲索性不等老者細想,自己開口問起了梁恕。
  「怪事?」梁恕有些詫異,「蕭小……姑娘,什麼樣的怪事?」——不用說,梁恕本人也用不慣「姑娘」這樣的稱呼,差點兒說錯。
  「這……」梁恕這一問,倒把蕭如雲給問住了。
  「看看,如雲,師伯說什麼來著?得先想好了再問,要不然,你讓梁先生怎麼幫忙?」老者很不滿地瞥了蕭如雲一眼,又向梁恕拱拱手,「如雲自幼上山,不通人情世故,還要梁先生恕罪則個。」
  梁恕苦笑。
  ——與此同時,葉揚天拉著邢師我也到了雲山大酒店的門前。
  葉揚天一直豎著耳朵,哦,確切點兒說是用著「順風耳」的「法術」,經過一下午的練習,似乎用起來也不怎麼走神了,但還是聽得直翻白眼。
  什麼叫「自幼上山」?「還要梁先生恕罪則個」?
  這說的是那個朝代的鬼話?
  雲山大酒店的門衛都認識葉揚天和邢師我,雖然看他們急匆匆的樣子有些奇怪,卻也沒有阻攔,由著二人直進大堂。
  「快,快,快點兒……」葉揚天急躁地連連按著電梯的開關,臉色已經開始發白。
  「葉子,你急幹什麼?段來全他們哪能這麼容易就見著梁叔?就算他真是青島七海的人吧,那就更不能跟梁叔鬧了啊,七海集團和雲山集團關係可是一向不錯……我說,你怎麼知道這個的?因為以前他劫過你?」
  儘管邢師我也有些著急,可他還是不相信,就憑著段來全他們六個人,哪怕是帶著槍呢,也不會輕易就能把梁恕怎麼樣了。
  「我能不急?段來全離家出走,來JN自己混,青島七海的段總是給梁叔打過招呼的,他要找梁叔那是一找一個准!再說,他們身上的槍絕對是用我給他的錢弄到手的,萬一出點兒事兒,我怎麼交代?段來全就算是笨點兒,好歹也是我朋友,你讓我看著他就這麼送死去?」
  葉揚天壓低了聲音,話說得極快——段來全他們已經到了二十七層會客室的門口了!
  「小段,你怎麼來了?找我有事?不是太急吧?我這兒還有客人,你先到……嗯……就先到會議室那兒等會兒?」梁恕站起來,含笑迎向段來全一夥,語氣輕鬆,目光中卻暗含不滿:段來全他們六個人是直接踹門進來的。
  這實在是趕得湊巧了。
  會客室裡的老者和蕭如雲是極重要的客人,梁恕一早就吩咐了,有機密大事,周圍不留人,就連會客室的門外,也沒有一個警衛——本來嘛,就算有人想要老虎嘴裡拔牙,也不至於瘋得找到雲山大酒店裡來。
  偏偏段來全是個例外。梁恕和青島七海的段總是稱兄道弟的交情,段來全就算是梁恕的晚輩,晚輩找長輩用不著什麼通報,就是有雲山集團的高級幹部發覺段來全腰裡別著傢伙,也不會往別處去想。雖然有人提醒段來全現在梁恕正在會客,但段來全只要堅持一下,也就都由著他了。
  「梁叔,實在對不起……等著我叫我爸來給梁叔上門賠禮。」段來全對梁恕倒是很有禮數,可目光投向梁恕對面沙發上坐著的二人的時候,卻一下變得憤怒起來,「我們找的是梁叔的這兩個客人。」
  話音剛落,段來全飛快地掏出手槍,與他一同闖到會客室的其他五個小混混也同時把手槍拔了出來。
  「小段!你這是要幹什麼!」梁恕火了,段來全他們六個竟然把槍口對準了老者和蕭如雲!
  「梁叔,算我這個小輩對不起梁叔,可這事兒你別管!」段來全大吼,「他們兩個廢了小胖!」
  「砰!」槍響了。
  段來全在大吼的同時按下了扳機!
  槍聲響起時,葉揚天和邢師我剛從電梯裡衝出來,葉揚天還沒怎麼,邢師我不由得暗地裡一聲呻吟:剛給小劉說了葉揚天闖禍時自己肯定就在旁邊,禍事怎麼就找到頭上來了?
  別說,還真就在葉揚天旁邊。
  「梁叔!」兩人腳步不停,頂著槍聲走,幾步闖進了會客室。
  「啊……」葉揚天和邢師我一起傻眼了。
  兩人看見的是這麼一幕:
  梁恕沉著臉,把段來全的手腕緊緊握住,高高舉起,段來全的臉色白得像紙,但抿住了嘴唇,一聲不吭,腳下不遠處,扔著一支手槍。和段來全同來的其他五個小混混手裡倒是都還拿著手槍,但個個神色慌張,有兩個人拿槍指住了梁恕,另外兩個分別用槍指住了會客室裡的另外兩人:一個老者,一個年青女子,還有一個坐倒在地,瞪大了眼睛,可目光完全沒有焦點,嘴裡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麼,顯然是給嚇得過了。
  葉揚天和邢師我一起揉了揉眼。
  「葉子,我……沒看花眼?」邢師我喃喃地問。
  「你……都看見什麼了?」葉揚天也有點兒恍惚。
  「我看見……我看見……我看見……」邢師我結巴了三聲,還是沒能說全。
  「是不是有個美女……飛……飛……飛……」葉揚天跟邢師我學會了結巴。
  邢師我說不出話來,只知道拚命點頭。
  ——會客室裡的那個老者倒是沒什麼動靜,只安安穩穩地坐在沙發上不動,看似很好奇似地打量著闖入的葉揚天和邢師我,可那個叫「蕭如雲」的女子,卻凌空站著!
  凌空!
  「大哥!」
  「大哥那兒槍響!」
  「快!」
  走廊上嘈雜起來,無數急匆匆的腳步聲和高叫聲迅速接近,是雲山大酒店裡梁恕的手下聽到槍響開始有所動作了。
  「都回去!沒事兒!」梁恕瞪了段來全一眼,鬆開手,快步走到會客室門前,向四面聚過來的手下大喝,然後狠狠地帶上了大門。
  「小葉,小邢,你們倆怎麼……哦……」梁恕又回頭看看段來全,若有所悟。
  葉揚天和邢師我兩個人死死盯住在空中懸著的蕭如雲,對梁恕的招呼沒有反應。
  「如雲,你還不下來!」老者向梁恕抱歉地一笑,站起來卡著腰沖蕭如雲咋呼。
  蕭如雲冷笑一聲,緩緩落了下來,站到老者的身邊——葉揚天和邢師我的目光也順著蕭如雲的動作拐了一個直角,然後再次定格。
  其實,這會兒葉揚天已經反應過來了,他轉過的念頭是:合著從天上下來的神仙不止呂洞賓一個!那這個女的肯定就是何仙姑了!啊……還是仙女漂亮啊……
  就在葉揚天腦子裡開始埋怨玉皇大帝為什麼這麼不會做生意,找自己簽合同也不知道派個何仙姑這樣的「公關小姐」來的時候,邢師我咳嗽了一聲,從旁邊狠狠踹了葉揚天一腳。
  「葉子!你老盯著人家幹什麼!」
  「嗯?」葉揚天不捨得把目光轉開,伸手就往後一撥拉,邢師我這叫一個聽話,「噗通」一聲,坐到了地上。
  「啊……」葉揚天這才覺得不對,回頭再看,邢師我一臉驚奇。
  「葉子,你練武多少年了?這麼深的內力……」這回,不用葉揚天再費什麼唇舌,邢師我自己就否定了要和葉揚天過招的想法——隨手一劃拉就讓自己摔倒,恐怕就連父親也做不到!
  這小子是怎麼練的?
  「噫……」不等葉揚天回答,旁邊那個老者忽然變了臉色,瞇著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起葉揚天來。
  葉揚天心裡一陣發毛:這個老的是誰?鐵拐李?不對,他好像不瘸?張國老?倒是象了,可那配套的驢呢?
  「梁先生,這兩位是……」老者又盯了葉揚天幾眼,向梁恕發問。
  「啊,該我介紹才是。老前輩,這是葉揚天,這是邢師我,都是我長輩的子侄。」梁恕向老者介紹著,卻絲毫沒有把老者介紹給葉揚天二人的打算。
  「葉揚天?」老者念了一遍葉揚天的名字,又望向梁恕。
  「這個……小葉他……啊,老前輩或許知道葉龍潛葉老爺子?小葉是葉老爺子的孫子。」梁恕解釋。
  「葉龍潛?」老者眉頭皺了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哦,是他的孫子?他和你一樣,雖是可造之才,但煞氣太重,可惜,可惜……」
  「老前輩,葉老爺子近幾年來修身養性,不問外事,倒是JN城裡第一個隱者,我是欽佩敬仰得很。」梁恕接著說。
  「可惜,可惜,要是早上六十年……」老者只是搖頭。
  「葉子,他們這是……」邢師我嚥了口唾沫,搞不清目前的狀況,想問葉揚天,又不知道該問什麼。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1:32

 葉揚天搖搖頭,沒理邢師我,腦子裡無數念頭轉來轉去,也理不清楚,但比邢師我要強得多了。
  葉揚天本來就很精明,要不然也不至於有膽子跟呂洞賓討價還價,只是剛成了什麼「大羅金仙」,對自己的身體、能力還都不摸底,免不了糊塗,但靜下心來看看目下的情勢,多少心中開始有數。
  葉揚天想起來自己早就用順風耳聽過老者叫那個會飛的美女為「如雲」,梁恕又叫過「蕭姑娘」,再綜合判斷一下,那她就應該不是自己琢磨的「何仙姑」了……
  對,同理可證:這個「老前輩」,也不會是張國老。
  但是,不用說,這個老的,還有那個「會飛的美女」,就算不是神仙,也是差不多的「東西」——呂洞賓曾經說過,自己身邊很有些不簡單的人物,那這兩個應該就是。
  這順帶著也能說明,為什麼他們直到現在還被段來全手下的幾個小混混用槍指著還能面不改色毫不在乎——要真是「神仙」或者類似的東西,認不認識手槍都還兩說,哦,天庭都成立公司了,或許應該是認識的,但肯定不當回事兒就對了。
  他們不是神仙,可我是神仙!大羅金仙!
  葉揚天一下就覺得氣粗了許多。
  「段來全,你找我借錢就是為了弄槍?幹嘛啊?當著梁叔你也敢動傢伙?真活得不耐煩了?你,你,還有你,對,說的就是你,還有千子,你們四個把槍放下!沒用!人家不在乎這個!好嘛,都長能耐了啊!嗯?」
  葉揚天一邊說,一邊走了一圈,從小混混的手裡把槍硬搶了下來,往地上一扔。
  「梁叔,段來全他們的傢伙算起來是從我這兒拿的——誰叫我給他錢了呢?你別見怪。」葉揚天對梁恕一笑,「反正再借給他們點兒本事,他們也傷不著梁叔,梁叔就別罰他們了,要罰,直接罰我就是。」
  「段來全,千子,你們幾個,都到一邊站著去!梁叔,你坐,還有……這兩位……咳,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們也先坐。都是一家人,哪兒能傷了和氣不是?段來全,你別衝我瞪眼!錢不算嘛,你再找我要個十萬八萬的,我不在乎!可你不能拿我的錢買槍來打梁叔!就算我不說什麼,段總聽說了還饒得了你?真要有什麼事兒,你鼻子底下不還有嘴嗎?給梁叔說一聲,梁叔能不給你個交代?哪兒用得著動傢伙?你腦子白長了?」
  葉揚天沖梁恕、老者,還有蕭如雲和顏悅色的,轉臉就沖段來全發火,但話裡話外,卻是維護段來全,無形之中主導了會客室中的局勢,順手,還把自己放到了段來全一夥兒的「老大」的位置上了。
  葉揚天這一頓咋呼還真管用,段來全乖乖地走到了一邊,梁恕笑了笑,也讓著老者和蕭如雲,三個人都坐下了。
  只有邢師我在一邊撓著頭,怎麼看葉揚天怎麼奇怪——他哪兒來的這能耐?怎麼一下就變了?
  「梁叔,他們幾個不懂事,我再給您賠禮了。」其實葉揚天明白,現在會客室裡最重要的人恐怕是老者和蕭如雲,但梁恕怎麼說也是地主,自己該先找他說話才是。
  「小葉,你梁叔是沒事兒,可……」梁恕苦笑一聲。
  梁恕走到今天這一步,一身經歷可以說是波瀾壯闊,從浪尖上闖過來的,人近中年,漸漸地開始內斂,不至於像以前那樣行事不顧後果了。就說段來全竟然敢在他的會客室沖客人開槍,擱在十年前,段來全至少已經沒了一條胳膊——這還是看在青島七海段總的面子上。
  但剛才,梁恕只是繳了段來全的槍而已。
  梁恕能夠肯定,段來全這麼做肯定事出有因,正在想著怎麼收場,葉揚天和邢師我卻又闖了進來,他也就暫時先不管了,果然沒過一會兒,葉揚天就把段來全他們幾個趕到一邊,把局勢控制住了。
  只是段來全針對的是老者和蕭如雲,這就很讓梁恕難辦。
  梁恕早年曾有一段奇遇,說得簡單些,就是被人陷害,卻在山窮水盡自忖必死的時候被路過的老者用不可思議的手段救了一命,要不是他當時只想著報仇,也就被老者收為徒弟了。所以,梁恕多少瞭解一點兒老者的來歷和本事。
  事情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差不多二十年,梁恕每每回想起來,都有些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對報仇那麼執著以至於錯失良機,卻沒想到,老者竟忽然出現在JN,點名要找自己!
  梁恕原來是打定主意這次非得抓住機會不可了,哪料話還沒說幾句,就演了這麼一出。
  「梁叔,您先坐著,聽我問問段來全他為什麼這麼大的膽子,把事兒說個明白,您再罰我。」葉揚天多少察覺到了梁恕的心事,直接拿話堵了梁恕的嘴。
  「嗯,小葉,這樣也好。」梁恕究竟是有擔當的人物,聽葉揚天一說,先把心事給放下了。
  「揚天,你……咳,你不知道,小胖讓這個娘們……啊,是讓她給廢了!我們給小胖報仇,又打不過她,就商量著……」段來全總算能開口了,本來嘴裡想帶髒字,但剛一出口就看著葉揚天臉色不對,趕緊改口,心裡卻也納悶起來:葉揚天什麼時候這麼有威嚴了?
  「你那點兒出息!打不過就用槍?用槍不管用再用什麼?找我借錢去買幾顆原子彈回來?」
  「……就算你給我錢,我買得起,也得有人買給我啊……那東西,拉登都不一定有……」旁邊那個叫「千子」的小混混嘀咕。
  「千子!你說什麼?」
  「沒啥,沒啥……天哥……」千子一哆嗦。
  幾句話下來,葉揚天差不多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
  這些小混混裡,數一個叫「小胖」的最能惹事,八成是他在街上偶然看見了蕭如雲,想上去佔點兒小便宜,結果踢到鐵板,一條胳膊弄成了粉碎性骨折,人也一直昏迷不醒。段來全他們幾個想要給小胖出氣,卻也讓蕭如雲給收拾了——看情形,蕭如雲肯定是手下留情,沒讓段來全他們受傷。段來全他們不服,又自知打不過,於是找葉揚天借錢,弄到幾支黑槍,回來報復。
  按理說,不管是小胖還是段來全一夥的其他幾個,都是罪有應得:本來做的就不是什麼好事,還非找自己惹不起的去惹,這不是茅房裡打燈籠——找死?
  但葉揚天並不完全這麼認為。
  葉揚天知道小胖這個人的脾氣,小胖雖然好惹事,說實在的也不能算是什麼好人,可他也不會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兒來。說是想占蕭如雲的便宜,頂多了,也就是裝著喝醉了上去碰蕭如雲一下——還得小心著避開蕭如雲的「要害」。就是真讓小胖去幹點兒什麼「壞事」,他也沒這個膽子。
  ——在某種意義上,小胖和葉揚天的脾氣還有點兒象。說白了:好色無膽。
  所以,蕭如雲下手未免有點兒太重:小胖最多就是想摸一下蕭如雲的手,結果弄了一個粉碎性骨折,現在還在醫院躺著醒不過來……
  照醫生的話說,就算痊癒了,小胖的右臂怕是也要從此殘廢了。
  就算是自作自受,這個教訓也實在太重了吧?
  葉揚天生氣了。
  「蕭小姐,事情就是這樣?」葉揚天一轉身,沖蕭如雲問。他沒有梁恕那麼多顧忌,直接就叫了一聲「蕭小姐」。
  「……」蕭如雲不說話。
  「蕭小姐?」葉揚天走到蕭如雲面前,又叫了一聲。
  「我?」蕭如雲這才反應過來葉揚天叫的是她,臉色一沉,「好色之徒,應有此報!」
  「這個……」葉揚天苦笑。
  「葉家的小娃娃,小老兒的師侄說得不錯啊,那是個好色之徒,只廢了他的一條膀子,還是如雲手下留情了……」老者在一邊幫腔。
  「這位……老前輩怎麼稱呼?」葉揚天瞟了梁恕一眼,也用上「老前輩」了。
  「小老兒青山。」老者似乎從一開始就對葉揚天很有興趣似的,含笑回答。
  「青山?」葉揚天愣了愣:這叫什麼名字?
  「青山老前輩……」葉揚天無奈,還是叫著「老前輩」,問,「那個好色之徒……咳,怎麼這麼彆扭……他都怎麼好色了?」
  這話一問,會客室裡的人都是一怔——葉揚天這不是混賬嗎?
  「你!」蕭如雲騰地站起來了,白皙的臉龐漲得通紅,似乎就要上來也照樣「教訓」一下葉揚天。
  「蕭小姐,別……別……」葉揚天趕緊搖手,「我沒別的意思,小胖,就是那個『好色之徒』,他胳膊都廢了,我就是想知道他怎麼就罪有應得了……」
  其實葉揚天不想這樣,但他也沒辦法。不管怎麼說,小胖算是他的一個朋友,要是就這麼落下一個「應有此報」實在有點兒冤枉——這還不是主要的,段來全一夥闖到雲山大酒店來當著梁恕的面開槍打客人,這可是削了梁恕的眼眉,從哪頭算,梁恕都不會善罷,雖然葉揚天把事兒硬往自己頭上攬,那也是攬不過來的。一個弄不好,沒準兒會造成雲山集團和七海集團的火並……
  所以葉揚天就算沒理攪三分,也非得把這事兒的理兒佔住不可。
  偏巧老者青山就配合上了。
  「小娃娃,照小老兒看,那個好色之徒其實該殺!他竟想摸小老兒師侄的手!你不知道,如雲她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小老兒是她師伯,可也還不敢有這念頭呢!」
  啥?
  葉揚天差點兒沒樂了。
  ——可不我是不知道嘛……我要知道那還不麻煩了……
  「青山老前輩,蕭小姐,要說小胖他……該用什麼詞兒?哦,輕薄,輕薄是吧?要說小胖他真的輕薄了蕭小姐,那是死有餘辜,廢他一條胳膊還算是輕的。」
  葉揚天從原地轉了個***,把會客室裡的人看了一圈,哈哈一笑,又說,「可小胖只是想摸一下蕭小姐的手——蕭小姐身上有功夫,肯定是沒讓他得逞了……話說回來,小胖他什麼都沒能幹成,倒廢了條胳膊。」
  「小葉,你想說什麼?」梁恕隱隱覺得不對,趕緊插話,也是想要提醒葉揚天別招惹青山和蕭如雲。
  「梁叔,我這是就事論事啊。」葉揚天笑笑,忽然靈機一動,「梁叔,我和你握下手行嗎?」
  「小葉!」梁恕馬上就明白了葉揚天的打算,皺起了眉頭。
  「梁叔好。」葉揚天不管這一套,走到梁恕跟前,伸出手來等著。
  等了一會兒,葉揚天還是沒有縮手的跡象,梁恕無奈,與葉揚天握了握手,苦笑起來。
  「蕭小姐,初次見面,你好。」葉揚天又走回蕭如雲的身邊,同樣伸出了手。
  蕭如雲被鬧糊塗了,看著葉揚天,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蕭小姐好像對……對……我們這些俗人的世界不怎麼瞭解的樣子,」葉揚天憋了半天,憋出來個「俗人的世界」,「現在,握手是很常見的禮節——不論男女。這一點梁叔可以為我作證,如果蕭小姐還是不相信,隨時可以找個女孩子來和我試試。」
  旁邊,邢師我眼皮一翻,差點兒沒暈倒:葉揚天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了?
  蕭如雲滿臉通紅,雙手握得緊緊的,似乎是害怕和葉揚天「握手」,又似乎是想要一拳轟在葉揚天的鼻子上。
  「蕭小姐,」葉揚天在蕭如雲出手打人之前把自己的手縮了回去,「由此可見,小胖當時的行為很可能只是想和你握手而已——這無論如何也算不上『好色』,你說是嗎?」
  「但是你卻把小胖的胳膊給廢了。」葉揚天不讓蕭如雲說話,急急地接了下去,「請放心,我無意責備蕭小姐的莽撞行事……畢竟,這是事出有因。」
  ——話沒說幾句,葉揚天就把蕭如雲出手懲戒好色之徒大快人心的舉動給篡改成了「莽撞行事」,還順手加上了「事出有因」、「無意責備」,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邢師我又翻起了白眼。
  不過,現在邢師我有點兒明白了,葉揚天恐怕是把現在這情形當成商業談判了,從小到大,每次兩人之間發生爭執的時候,只要葉揚天認真起來,肯定能把沒理說成有理,拐帶著自己也相信他說得不錯,結果回回吃虧。邢師我早就認定:這屬於他們葉家數代遺傳下來的能耐,葉揚天絕對是剛生下來的時候就有了做奸商的潛質了。
  「蕭小姐,請你仔細回想一下,你能否肯定當時小胖他的確不是只想和你握手?」葉揚天繼續循循善誘。
  「這個……」蕭如雲猶豫了。
  「是的,你也不能肯定。所以,這很可能只是一個天大的誤會!但是,這個誤會卻導致了小胖的終生殘疾啊!蕭小姐!」
  葉揚天深深地歎了口氣,又輕輕搖搖頭,彷彿無限遺憾。
  蕭如雲垂下了頭。
  ——看著葉揚天和蕭如雲的樣子,邢師我又一次從心裡狠狠地發誓:今後,不管這小子說什麼我都不信了!
  「這件事先放一放,梁叔,蕭小姐一時莽撞,做下錯事,」葉揚天看蕭如雲低頭,立刻轉身對梁恕開口,順便也沒忘了再給蕭如雲的所作所為定性,「但段來全他們錯得更厲害,這個,還得由梁叔發落,買槍的錢是從我這兒出的,梁叔就發落到我頭上吧。」
  「小葉,你叫我一聲『梁叔』,我哪能再說你的不是?只要老前輩和蕭姑娘不說什麼,那我也就不管了。」
  葉揚天的這番說辭的用意自然瞞不過梁恕,但梁恕卻也不能不把面子賣給葉揚天,至少,葉揚天已經找到了一個理由讓自己下台階——儘管段來全他們做得不對,可「錯」卻在梁恕的客人身上,段來全是為兄弟報仇,只是莽撞了些,其情可憫,又有葉家公子賠罪,梁恕樂得送個人情出去。
  「小娃娃,你……」青山聽了半天,似乎這才明白過來,眨巴著一對小眼睛問,「照你說的,如今摸摸黃花大閨女的手不算啥了?」
  「青山老前輩,這個的確是不算啥了。」葉揚天忍著笑回答。
  「白雲蒼狗,世事多變……」青山還沒感慨完,蕭如雲突然冷冷地插話了。
  「師伯!是世風日下!」
  說著,蕭如雲從身邊掏出個紫色的小袋子,伸手在裡面拿了一個小巧玲瓏的白玉瓶出來,擲給葉揚天。
  「給他內服外敷各一丸,便是傷再重些,也治好了。」蕭如雲的臉色冷得像冰,語氣中很有些不甘。
  「哈哈,多謝。多謝。」葉揚天心裡樂開了花:你肯給藥,那就是承認自己錯了,你自己都承認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若是讓我知道你造謊騙我,看我如何對你!」蕭如雲又補了一句。
  「啊?啊,」葉揚天一愣,馬上明白過來,「蕭小姐放心,握手的禮節的確是不分男女。」
  葉揚天一邊回答著,一邊在心裡納悶:這個什麼蕭如雲到底是從哪座山上下來的?連神仙都知道開公司了,她就不知道啥叫握手?怪不得呂洞賓說旁門左道難以大成呢……連適應時代前進腳步都不明白……
  眼看著一場風波由大化小,這就要消於無形,葉揚天給自己的表現打了九十分,很有點兒得意。
  「段來全,你趕緊把這藥給小胖拿過去吃了,救人要緊。」葉揚天正打算把玉瓶交給段來全,一方面讓他趕緊去救小胖,另一方面也好讓他們早點兒遠離是非,卻突然又把遞出去的手給縮了回來。
  「……天哥……」這會兒,連段來全都把稱呼給改了。
  「兩粒就夠了是吧?」葉揚天回頭問了一聲蕭如雲,不等蕭如雲回答,就拔開瓶塞,從玉瓶中小心翼翼地倒出了兩粒紅色藥丸,只把藥丸交到了段來全的手上。
  「你……」那個玉瓶是蕭如雲的心愛之物,剛才氣頭上直接給了葉揚天,這時心裡已經有些後悔,看見葉揚天的這番舉動,以為他要把玉瓶再還給自己,不由得多少對葉揚天的惡感減輕了幾分。
  可葉揚天接下來的舉動卻差點兒氣得蕭如雲吐血。
  打發走了段來全等六人,葉揚天瞇著眼朝玉瓶裡望了望,又放在耳邊搖了搖,確認玉瓶中還放著不少藥丸後,臉上浮起了滿意的笑容——把玉瓶收進了自己的口袋。
  就連一邊的梁恕也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個葉揚天果然是家學淵源,寧死不吃虧,拚命佔便宜的奸商一個!
  「蕭小姐,你叫我?」心滿意足的葉揚天這才去理會蕭如雲,對葉揚天來說,佔點兒便宜固然重要,美女的殺傷力也不能算小。
  「沒有。」蕭如雲別開了頭。
  「嘿嘿,嘿嘿……」葉揚天有點兒尷尬,但又捨不得把到手了的「靈丹妙藥」再送出去,只好傻笑了幾聲。
  葉揚天知道,雖然梁恕一直沒有解釋,但青山和蕭如雲的來歷絕對不一般——單看蕭如雲剛才還「飛」了一把就很清楚了——從他們手上拿來的東西,療效絕對可以保證!
  至於別的事情,葉揚天沒興趣多攙和,梁恕和這兩個人有什麼關係也好,他們要商量什麼機密也好,全都無所謂。這倒不是葉揚天完全沒有好奇心,「見好就收」可也是一個成功商人的典型心理表徵。
  光是再接再勵「開發」大羅金仙還有什麼好處的大事,葉揚天還忙不過來呢。
  可葉揚天又有點兒捨不得走——因為……蕭如雲真的很漂亮啊!
  葉揚天不是沒有見過美女,出於家世,他偶爾也會出席些酒會、party之類的場合,與和他同齡的人比起來,幾乎可以說得上「閱人無數」,但蕭如雲卻很有點兒不同。或許是因為蕭如雲的冷傲與那個不正眼看他的姜瀟瀟相差彷彿,又或許是因為蕭如雲身上還帶著那麼一點兒「仙氣」,葉揚天有些看不夠。
  忽然,葉揚天把「透視眼」給想起來了。
  「對啊!」葉揚天在心裡大大叫了一聲。
  如果說今天在學校裡葉揚天偷看姜瀟瀟不成還是出於下意識的,那現在他可就是「有預謀」的了。
  「反正看看又不會少她一塊肉,對了,就算是為了給被她弄成粉碎性骨折的小胖報仇,我多看兩眼都應該!」葉揚天一個勁兒地為自己的想法尋找正當理由,心臟開始不爭氣地亂跳起來。
  這時,段來全一夥早就走了,會客室裡只剩了梁恕、青山、蕭如雲、邢師我和葉揚天,剛才葉揚天力挽狂瀾,把事情處理得乾淨漂亮,大夥兒都想著看看葉揚天接下來要幹什麼,也就都沒動靜。哪知道,把自己弄成主角的葉揚天忽然什麼也不幹了,似乎在努力地下著什麼決心,光是不住地咬牙切齒。
  「葉子?」邢師我終於忍不住納悶,走過來悄悄扯扯葉揚天的袖管。
  葉揚天不理。
  今天葉揚天不理邢師我的次數多了,邢師我已經適應,他小心地站到葉揚天背後,確認葉揚天的胳膊劃拉不到,又捅了捅葉揚天。
  「葉子?」
  葉揚天繼續不理。
  邢師我接著捅。
  「少來煩人!」葉揚天總算有了反應,抬手往後一揮,沒揮著,換條胳膊再一揮,還沒揮著,再換了一條胳膊,這回揮著了。
  邢師我又摔了個□墩。
  接著,邢師我見了鬼似地大叫起來——「妖怪啊!」
  葉揚天用一條胳膊沒能揮著邢師我,兩條胳膊也沒能揮著邢師我,用到第三條胳膊的時候,總算管了用。
  會客室裡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葉揚天的雙眼突然大放金光,緊接著,在他的後脖頸偏下,兩塊肩胛骨中間偏上的地方,竟然又長了一條胳膊出來!
  這第三條胳膊一出來就推倒了邢師我——其實,就是不推,邢師我也趴下了……
  「嗯,嗯,看見啦……」葉揚天全神貫注在蕭如雲的身上,完全沒注意周圍有什麼動靜,更沒注意自己發生了什麼變化……
  蕭如雲立刻又「飛」了起來!
  與其說蕭如雲讓葉揚天嚇了一跳,倒不如說是她對邢師我喊出來的「妖怪」兩個字的反應極快,邢師我剛喊出這兩個字,她就衝著葉揚天來了個名副其實的「飛起一腳」!
  葉揚天的「透視眼」真的管了用,他的眼神順著蕭如雲飛起的身形而走,只看見一隻溫膩如玉的小腳長在一條晶瑩如雪的小腿上,斜斜地衝自己飛了過來。
  還沒等葉揚天再往上看,突然覺得鼻樑一疼,身子就這麼倒飛了出去。
  原來,蕭如雲的那只「溫膩如玉」的小腳也像玉石那麼堅硬,直接踢到了葉揚天的鼻子上。
  「啊……那遙遠的大腿……」在葉揚天昏迷之前,這是他唯一所想到的事情。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2:02

第一集 第六章 這年頭,要尊老,要愛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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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三頭六臂!」
  雲山大酒店二十七層的會客室中,老者青山神色凝重地說。
  昏迷不醒的葉揚天被人反過身子,趴在地毯上,他的那「第三條胳膊」的上臂直挺挺地豎著,小臂軟軟地垂下來,「中手」——因為實在沒法說他這「第三隻手」是左手還是右手,只得以「中手」稱之——無力地垂到後心。
  青山和蕭如雲站在葉揚天的身邊,兩人雙眼死死盯住葉揚天的「中手」,面上除了驚訝之外,卻似還有一分喜悅。
  可梁恕和邢師我就沒這麼沉穩了,不可否認,梁恕很見過些世面,但自己的熟人在眼前多長出一條胳膊來的事兒實在罕見,不由得滿臉冒汗;邢師我更慘一點兒,他離葉揚天最近,看得最清楚,又「親身」被葉揚天的「中手」給推倒,能不當場暈了過去,已經算是大膽了。
  「師伯,真的是他?」蕭如雲一反常態,語氣也不冰冷了,驚喜交集地問。
  「確然無疑。」青山一捋鬍子,面上露出笑容,「我早覺這小娃娃有些不對,原來正是他!」
  「那……」蕭如雲剛要說什麼,卻見青山俯下身子,有所動作,馬上又住了口。
  「你要幹什麼?」邢師我向前踏了一步,抓住了青山的手腕。
  ——雖然邢師我不敢確認地毯上趴著的這個長著三隻手的「東西」還能不能被稱之為「人」,可那的確是葉揚天沒錯,作為朋友,邢師我不能由著青山就這麼隨便亂動。
  「小娃娃,小老兒只是要把他救醒,小老兒有一堆事情要好好問問。」青山拍拍邢師我的手,微笑。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邢師我不肯放手。
  「這個……小娃娃,你問這個作甚?」青山微一猶豫,沒有吐實。
  「小邢,老前輩不會對小葉怎麼樣的!再說,總得先救醒小葉。」梁恕把邢師我拉開了。
  「可是……梁叔……」邢師我對青山和蕭如雲實在有些信不過,但梁恕的話他還是聽的,只好悻悻地放開了手,目光卻不肯離開青山。
  青山頷首,似乎對邢師我的舉動有些讚許,接著,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只用手掌在葉揚天的面前晃了幾下,就聽著葉揚天「哎呀」一聲,悠悠醒了過來。
  「葉子?」邢師我一下衝了過來。
  「小邢?你幹什麼?」葉揚天醒得也快,一骨碌從地上爬起,反問邢師我。
  邢師我向後退了一步——就在葉揚天爬起來的時候,他的那只「中手」撐了一下地面,雖然看起來很怪異,動作卻極為自然。
  在場的每一個人心頭忽然都升起這樣的感覺:如果人類真的從生下來就長著三隻手,那就應該像葉揚天現在這麼動作。
  「小邢?嗯?梁叔?還有你們兩位,你們都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葉揚天若無其事地看看四周,顯得很疑惑似的,抬起「中手」撓了撓頭。
  「你……你……」邢師我指著葉揚天,說了兩個「你」字,終於撐不住了,一下坐倒在地。
  「到底怎麼了嘛……啊!這是什麼!」葉揚天順著邢師我的手指上下看了看自己,終於發覺了到底是哪兒出了毛病。
  一點兒也不比邢師我強,葉揚天自己嚇得往上一跳,「噗通」一聲,坐下了。
  「中手」很靈巧地張開五指,按在地上,支撐著葉揚天不讓他躺倒。
  葉揚天立刻注意到了這一點,拚命回頭往自己的背後看,「好像……很好用?可……***這是什麼玩意兒?」
  「三頭六臂。失傳已久的玄門大法。」老者青山態度莊嚴,接過了葉揚天的話把兒。
  「啥?」葉揚天一下就反應過來了,「三頭六臂?好你個……」
  話沒說完,葉揚天一捂嘴,把「呂洞賓」三個字又嚥回了肚子裡。
  「小娃娃,你剛才說什麼?」青山不放過葉揚天的語病,緊跟著追問。
  「我?我沒說什麼啊?」葉揚天一邊搪塞著,一邊可真的就把眉頭給鎖緊了。
  三頭六臂?開什麼玩笑?這種高等技能是剛成仙一天的人就能用得出來的?呂洞賓!你這是成心出我洋相!
  之前,用「鋼筋鐵骨」把籃球架的柱子撞斷也好,和邢師我無意中過招也好,自己成仙後的種種異像都好掩飾,大不了胡說一通就是,可……可現在背後這個玩意兒怎麼解釋?
  「什麼『三頭六臂』啊?這不才多長出一隻胳膊來嘛……對吧?」葉揚天極快地爬了起來,順「手」確認了「中手」的確很好用,臉色一下變得更加奇怪,「那個……什麼,大家別緊張,別緊張……」
  葉揚天拚命想要掩飾,「中手」也配合著他連搖的雙手一個勁兒地來回擺動,顯得愈發詭異了。
  會客室裡的眾人,就是包括青山和蕭如雲在內,也都沒見過這樣的場面,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瞪著葉揚天,一起無言。
  「哦!對了,你們看著我奇怪是吧?其實……那個其實……是這麼回事,我老爸他公司裡有個……有個基因改造工程!對,對,就是基因改造工程!我參加了這個工程的試驗,所以就長出第三隻手來了……其實吧,就我老爸他想的,要是人能多長只手多好啊是吧?於是他就搞了這麼一套。你們別奇怪,等我老爸把這個工程研究完了,推出商業化產品以後,漸漸的全世界的人就都長三隻手了……這個……你們是突然目擊了流行的最先端,大家都覺得很幸運是吧?可這還是我老爸他公司裡的商業機密,大家就不要說出去了好不好?我看……今天天也晚了,咱們就都各自回家,洗洗睡覺……你們……是不是不信?」
  說著說著,葉揚天自己也洩氣了。
  「閣下最近是不是遇到過什麼特別的人?」青山看葉揚天不說話了,這才開口,一句話就說得葉揚天心裡一緊。
  「要不然,就是閣下最近吃過了什麼特別的東西?或者……練成了什麼上古傳下來的玄功?」葉揚天沒答話,青山又接著問了下去。
  但這一問,卻讓葉揚天一下鬆了口氣——原來他也是什麼都不知道!
  「沒有啊,我剛才不說了?這是我爸公司的基因改造工程。倒是你們兩個,到底是……是何方神聖?」葉揚天咬死了不認賬,同時也注意到,青山對自己的稱呼從「小娃娃」變成了「閣下」,似乎有門,就反過來打聽青山和蕭如雲來歷。
  「小老兒乃玄門正宗,青雲門第三十六代傳人,道號青山。」出乎葉揚天的預料,青山連門派都報了出來。
  這可把剛才同樣問過青山是什麼人卻沒有任何回答的邢師我給氣得夠嗆。
  「青雲門?等等啊,你叫青山,她叫蕭如雲……」儘管突然長出一隻胳膊來也嚇得葉揚天不輕,可他越來越發覺多了一隻手比較好用了,正好能同時指住身前和身後的兩個人,「一個『青』,一個『雲』,青雲門是不是就你們倆?」
  「胡說!青雲門座下數百弟子,乃天下第一大顯門!萬流歸宗,唯有青雲!你……」蕭如雲火了,一把打開葉揚天指著自己的那只「中手」,氣呼呼地說。
  「如雲,不急,不急。」青山呵呵一笑,「閣下能用出失傳已久的玄門三頭六臂的大法,想來也是同道中人?」
  「誰和你是同道那什麼中人?都說了,這是科學!基因!懂不懂?」葉揚天咬死了不認,「你是青雲門弟子是吧?那……對,久仰青雲門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青山不改……閣下這座青山,滄桑……那個……變化簡直就如雲了,就此別過,來日江湖相逢,還請關照。再見。小邢,咱們回家。」
  葉揚天滿嘴胡說八道一通,轉身就走,經過邢師我身邊的時候,用新長出來的胳膊一攬,「中手」拉著邢師我直往外跑。
  「啊!」
  剛到門邊,葉揚天差點兒就和青山撞了個滿懷。
  「你幹什麼?」葉揚天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問。
  不由得葉揚天不警惕。
  葉揚天從昏迷中醒來後,沒人提起葉揚天為什麼昏迷,葉揚天自己也因為用「透視眼」看過了蕭如雲外洩的春光而感到心虛——當然,後悔是不會的。
  但葉揚天同時也知道自己和前幾天不一樣了,明明已經是「鋼筋鐵骨」了還讓人一腳踹暈,這很能說明問題。再說,人家還會飛。
  所以,葉揚天一直很小心地注意著青山和蕭如雲的舉動,大羅金仙……似乎並不像自己想像中那麼強橫。
  事實上是:葉揚天用「順風耳」都沒能聽見青山越過沙發從五六米遠的地方直接跑到了自己面前來時發出的任何聲音。
  「閣下不必著急。」青山的微笑在葉揚天的眼裡看來十分討厭,「既來之,則安之。閣下可知?小老兒二人受掌門師兄之命前來JN府,恐怕為的正是閣下。」
  「嗯?」葉揚天一下懵了。
  昨天才碰上呂洞賓,今天就有人找上門來了?天庭成立公司,就不知道保守點兒商業秘密嗎?
  就在葉揚天想著要把玉皇大帝送到父親葉北星的公司裡去見習上半個月的經營管理課程的時候,梁恕也想明白了青山和蕭如雲的來意。
  老者青山找梁恕,上來說的是有事要在JN住一段時間,想讓梁恕為他們二人找個地方安頓,再往下說,就趕上了段來全一夥兒的亂子。
  現在梁恕可以確認,青山和蕭如雲本來恐怕還要拜託自己在JN找個人,而這個人,肯定就是葉揚天!
  至於青雲門為什麼要找葉揚天……答案現在就在葉揚天後背上戳著呢。
  反正打死梁恕他也不會相信葉揚天剛才說的那一套「基因改造工程」的鬼話。
  「葉子……」邢師我未必看青山順眼,但對青山要留下葉揚天卻不反對,「你現在這樣……還是先別出門……」
  「啊……」葉揚天苦笑一聲,「不走就不走。」
  就這麼著,葉揚天又走回了會客室的中央,剛要往沙發上坐,想了想,又不坐了。
  ——三隻手也有不好用的時候。
  葉揚天忽然發現了一個事實:如果全世界人民真的都長了自己這麼一隻「中手」,那首先出現的問題就是生產沙發、椅子,以及一切帶靠背的供人坐下來的東西的廠家都會破產。
  這條新胳膊它就在背後這麼支稜著,還不能跟另兩條胳膊似地往下垂,除非高高舉起它來,屁股根本坐不到沙發上!
  可舉著這麼個東西……葉揚天不想調整自己的審美觀。
  「對了……生產上衣的企業也得趕緊調整生產線……以後都得有三條袖子才行……等等?三頭六臂是吧?得六條袖子?可『三頭』怎麼安排?」
  葉揚天恨恨地嘟囔了一句,用「正常」的一隻手摸摸了後背,果然,襯衣領子往下的地方,早就破了一個大洞。
  「葉子,要不我出去給你找個凳子過來?」邢師我發覺了葉揚天的窘迫,小聲出主意。
  「算了吧。」葉揚天一翻白眼,直接往地上一坐,「我先這麼著就行。靠,大羅金仙也不能就這副德性吧?」
  「大羅金仙?」青山和蕭如雲都沒放過葉揚天的這句牢騷,兩個人對望一眼,微微點頭。
  「閣下可是見過了哪位大羅金仙?」青山也學葉揚天,不坐沙發,反倒跑到葉揚天的對面,席地而坐,問話的態度突然恭謹了幾分。
  「見過怎麼樣?沒見過怎麼樣?」葉揚天不肯說實話。
  「這個……閣下知道,閻王殿上有副對聯: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青山答非所問,「可要是有心為惡呢?那就算是……」
  「停!」葉揚天趕緊喊停,沒讓青山接著說話。
  青山微笑。
  「我還以為你是個老天真,結果你是條老狐狸!」葉揚天差點兒沒罵了出來。
  葉揚天心裡明白,青山這話是衝著那個被蕭如雲廢了膀子的小胖說的。蕭如雲看樣子是真的不通世事,被剛才葉揚天一通牽強附會的理論給矇混了過去,但青山分明說的是小胖「有心為惡」,或者是「有心好色」,再推論一番,葉揚天恐怕就沒法翻身了。
  「就算我見過什麼大羅金仙,關你們什麼事?」葉揚天猶豫了半天,終於問出口了。
  如果可能,葉揚天絕不想在現在這個時候就把問題擺上桌面來。
  「什麼?」葉揚天不過很不情願地一聲反問,倒把青山給嚇得跳了起來。
  「你……你……當真……當真見過?」
  青山從空中折了個觔斗,再落下來的時候竟然一把抓住了葉揚天的雙肩,聲音發顫,雙眼含淚,顯然已經激動到了極處。
  蕭如雲抬手輕輕摀住了櫻桃小口,卻沒能摀住一聲驚呼,目光中同樣全是震驚和欣喜。
  「喂……喂……」
  葉揚天沒料到青山的反應會有這麼大,結結實實嚇了一跳,費力地掙扎了一下,可青山的雙手就像是一對鐵鉗,哪兒掙扎得動?
  「喂!我見過就見過了!你想幹嘛?鬆手!」葉揚天大聲嚷了一句,心裡很是有些不滿。
  「啊,小老兒失禮了……」青山趕緊鬆手,退後幾步,整整衣服,很恭敬地對葉揚天行了一禮。
  「前倨後恭?肯定有鬼!」葉揚天晃了晃肩膀,一邊琢磨著一邊等青山的下文。
  葉揚天知道,事情到了這一步,怕是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能見招拆招,只不過……似乎局面對自己很有利就是了。
  「敢問閣下可是得了仙緣?」果然,青山剛施完禮,就急匆匆地問。
  「仙緣?」葉揚天苦笑一聲,又回頭看看背後的那只「中手」——從剛才開始葉揚天就打算把它收起來,可神仙的便宜似乎不是那麼好占的,根本沒用——「就算是得了吧。」
  「青雲門第三十六代傳人青山,拜見仙師!」
  青山這叫一個乾脆,葉揚天的話音剛落,青山「噗通」一聲就跪下了。
  啥?
  仙師?
  葉揚天腦子裡雖然有點兒明白青山是什麼意思,可就是看歲數青山也實在比自己大著太多了,可不敢受這麼大的禮,趕緊就往旁邊一閃。
  「仙師既得仙緣,便是天下道門尊長,還請仙師受晚輩大禮參拜!」青山跪在地上,身子跟著葉揚天走,又一個頭磕了下去。
  「別別別,你趕緊起來……」葉揚天手忙腳亂,上去扶,卻死活拽不起青山來。
  「當今天下道門凋零,晚輩還請仙師移駕峨嵋,成全我青雲一脈!」就這一會兒,青山磕了三個頭了。
  「西……嗯?」葉揚天忽然不拽青山了。
  「好險……剛才差點兒把個『行』字兒就說出來了……」葉揚天不由得一陣後怕。
  ——這個叫「青山」的糟老頭兒,可真有一套!
  什麼叫「移駕峨嵋」?
  什麼叫「成全你青雲一脈」?
  葉揚天這會兒把什麼都想起來了。
  雖然還沒看過天條,但葉揚天對天條的繁複性很有點兒瞭解——光看家裡摞著的那八十多本「辭海」就該知道。連神仙都得遵守天條,那想成仙的「人」還不更得遵守?
  再說,呂洞賓可是曾經說過:按照天條,凡是做過一點兒壞事的就不能成仙。最可氣的,連小時候養寵物養死了都算壞事!
  換句話說,這幾百年,天庭就沒補充過新血!因為按著天條的說法,恐怕全世界就沒一個好人!
  要不然也不至於另闢蹊徑找到自己頭上來了不是?
  那天底下那些修道的大概也就都沒法成仙吧?
  「你就這麼想成仙?」葉揚天試探著問了青山一句。
  青山身子一顫。
  「望仙師明察!」
  得,又一個頭磕下去了。
  「你給我先起來吧!我先告訴你,反正磕頭不管用。」葉揚天也不拉青山了,沒好氣地說。
  這回,青山老老實實站起來了。
  不由得青山不聽話。
  葉揚天那句話一問,青山就知道,耍心機是不成了。
  人家什麼都明白!
  話說從頭,如今潛心修道的人是少了,但架不住中國人多,歷史悠久,從古至今大小門派傳下來的加起來,林林總總也是個不算太小的數字,雖然大都隱世不出,但「飛昇成仙」這個大目標總沒有變。
  說起來,各大門派也是源遠流長,仰仗著先人傳授和門中典籍,各門各派都很有些能人。
  可近三百年來,就是沒有一個能飛昇了的。
  要是根本就沒有飛昇這一說倒也罷了,可不管是青天真人還是青山自己,剛拜入青雲門的時候卻都曾經目睹了師祖木葉真人在紫陽真人的接引下隨著那千條瑞氣萬條金光含笑步入南天門的場景。
  青雲門現在的掌門青天真人已經三百四十多歲,一身神通不說舉世無匹也差不多了,要是按照青山的估計,光論道行神通,不算掌門青天真人,就是自己也早超過了師祖,按理來飛昇成仙是順理成章的事兒——可就是沒神仙前來接引。
  明知有那麼一個目標卻死活做不到,這可就讓人難受死了——總不能修道修到死吧?就算是在修行,人壽也不是無窮無盡的,青雲門內超過五百歲的長老就沒一個,真到了時候,天天拿靈丹妙藥當飯吃,該死也是個死。
  不光青雲門,各大門派的情形都差不多,前輩飛昇的事實在那兒擺著,後輩卻怎麼也做不到。
  這一情形就在昨天發生了改變。
  昨天晚些時候,就在JN,有人飛昇成仙!
  這是瞞不了人的,有人飛昇成仙時,天像有示,紫氣升騰,凡修道者都有感應,道行越深,感應越強。
  於是,天下各門各派可就都派人來JN察看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飛昇之後就離了凡間,再也沒有什麼痕跡可尋,但整整三百年了,滿天下可就這麼一次有影兒的事兒,就算是根稻草,那也是救命用的,非牢牢抓住了不可!
  青山和蕭如雲就是青雲門派來的第一撥人。
  一開始,青山看著葉揚天就有些古怪,還以為是遇到了哪個門派的弟子,但越看越是不像。
  一來,為了修行,各大門派都隱在世外,鮮有弟子在外遊蕩;二來,幾百年下來,為了一個「道門正宗」常有爭鬥,各大門派之間的瞭解也都很深,青山卻不知道從哪裡又出了葉揚天這麼一號。
  青山雖然極少下山,但在青雲門中已是罕見的對當今社會瞭解得多的了,而且,他看似不通世務,卻是道門中的一條「老狐狸」,對葉揚天幾番試探下來,心中已經隱隱有數,等葉揚天無意中多長出一條胳膊,青山差不多已經可以確認:
  眼前這個有點兒狡猾的小娃娃,就是昨天在JN成仙了的人!
  可所謂的「成仙」,前面還放著一個「飛昇」,換句話說,成仙了也就找不著了,所以青山還是有點兒不敢信,便用話擠兌住了葉揚天,逼他說出了他見過「大羅金仙」,得了「仙緣」!
  接下來,驚喜交集的青山大著膽子又用上了手段,想把葉揚天趕緊拉回青雲門——別的先不管,這可是個「活神仙」,就算不讓他把整個青雲門連鍋端上天去,也得弄明白「飛昇成仙」中間的道道。
  但葉揚天的一句問話潑了青山一頭涼水。
  被葉揚天說中心事的青山立馬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人家可已經是神仙了!
  神仙是什麼?啊?人家就該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別以為「這位仙師」看上去年紀還小,好像也還不知道怎麼運用神通,可備不住人家這是在「遊戲風塵」呢?你就敢蹬鼻子上臉設計「仙師」?你能比仙師的本事更大?心機更深?這不,一句話就說到你心裡去了!這是警告!你要是再不老老實實的,還不知道落個什麼下場!
  再者,仙師臨凡,那是多大的緣法?往小裡說,你能不能讓仙師接引飛昇成仙就看仙師的慈悲了,往大裡說,整個青雲門,乃至全天下修道之士的命脈就要著落在眼前這位仙師一人身上!你還不趕緊老實伺候著?
  算起來,青山還是青雲門掌門青天真人的師兄,神通廣大,智慧淵深,天下修道之士見了他也還沒有敢不尊稱一句「真人」的,可他一生修道就是為了飛昇成仙,關心則亂,弄得心智也亂了,後怕之心一起,登時嚇得大汗淋漓。
  青山這一後怕,立刻就老實了,顫巍巍地站起來,在葉揚天面前誠惶誠恐,把會客室裡的其他人給弄得糊塗了。
  葉揚天還好些,多少明白其中的道理,但邢師我第一個摸不著頭腦,他跟葉揚天最熟,更沒什麼顧忌,上來就問。
  「葉子?什麼亂七八糟的?你什麼時候成神仙了?」
  「大膽!竟敢對仙師無禮?」青山正愁沒法對葉揚天這位仙師表表「忠心」,下跪又不好使了,聽邢師我這麼一問,嗷地叫了一聲,這就要上來教訓邢師我。
  「等等!」葉揚天看著青山一掌就往邢師我的咽喉上砍,差點兒沒嚇死,趕緊大喝。
  「是。晚輩聽從仙師吩咐。」青山又嚇出了一身冷汗。
  青山剛想起來,邢師我雖然只不過是個會點兒「三腳貓」功夫——能讓青山覺得邢師我的功夫夠上「三腳貓」這個程度已經很不易了——的小娃娃,可他是和仙師一塊兒來的,怎麼說和仙師的關係也比較近,這要是得罪了邢師我,那也就是得罪了仙師……
  ——青雲門青山真人是什麼人?他這一掌要是下去,邢師我的腦袋還能從脖子上留著就算不錯了,又何止是個「得罪」?
  「葉子,你?神仙?」邢師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從鬼門關上走了一圈又回來了,表情怪異地接著問。
  「這個……說來話長……等我回去和你細說……」葉揚天恨恨地瞪了青山一眼,心說,滿擰!這回什麼秘密都保不住了……
  青山一縮脖子,立刻在心裡把邢師我定為了青雲門的大力拉攏對象。
  反觀梁恕,自從葉揚天把「三頭六臂」的術法對付著用出來了一小半以後,他是能不開口就不開口,JN府裡堂堂的一個黑道老大,卻只是盡力地讓自己的存在感變得淡薄起來。
  梁恕清楚得很,現在這個情勢,能多聽一句,多看一眼,都是天大的良機!到最後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有可能被青山收為徒弟!
  當然梁恕也很納悶葉揚天為什麼莫名其妙地就成了青山的「仙師」,但這絕不適合從他嘴裡細問,他也不會傻到現在開口。
  會客室中,除了青山之外,蕭如雲對葉揚天自承「得遇仙緣」的意義也明白得很,她雖年輕,但卻是青雲門掌門青天真人的關門弟子,輩分極高,道行更是不淺。只不過蕭如雲自幼便在青雲門中長大,從未下過峨嵋山,這一次與青山同行,原本也是青天真人要她多經歷練的好意。
  可蕭如雲看葉揚天並不順眼——或者確切一點兒說,她看整個現實社會都不順眼,昨夜她跟青山到了JN後一上來就碰見段來全一夥的經歷更讓她反感了。
  所以,剛才青山對葉揚天下拜的時候,儘管按理她也該跟著下拜見禮,可她還是微微有些猶豫。
  便在這一猶豫間,蕭如雲就沒有跟著拜了下去。
  現在,眼睜睜看著大師伯青山對葉揚天愈發恭謹起來,蕭如雲突然覺得似乎自己也該見禮才對。
  畢竟在下山之前,青天真人曾經幾次叮囑蕭如雲要「凡事以你大師伯馬首是瞻」。
  又琢磨了一會兒,蕭如雲終於下定了決心。
  「仙師在上,青雲門第三十七代弟子蕭如雲拜見……」
  說著,蕭如雲便拜了下去,至於磕頭,蕭如雲每天都要跪拜三清,倒也不覺得為難。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2:47

 「別!千萬別!」
  蕭如雲樂意,葉揚天可不樂意。
  「可別一口一個『仙師』的,我不是早說了我叫葉揚天?你跟梁叔似的叫我『小葉』就行,要不然就直接叫我『葉子』。」葉揚天連聲說著,還沒等蕭如雲屈膝,葉揚天一個箭步就上去扶住了她。
  不讓青山跪,葉揚天多少是為了「尊老」,但青山非要跪,葉揚天也就不好意思攔著;但不讓蕭如雲跪,葉揚天可就完全是為了「愛美」了。
  還別說,葉揚天這一扶很是管用,蕭如雲非但沒跪下,反倒受了驚似地向後一跳,臉色連連變了幾次。
  葉揚天一吐舌頭。
  「說的是啊,手都沒碰著就得斷了胳膊,我都碰著她胳膊了,那還不得鞭屍?」葉揚天暗笑了一聲,心裡對「仙師」這個身份開始滿意了。
  和葉揚天想的一樣,青雲門中女子本來就少,蕭如雲又是掌門的愛徒,從小到大,還沒被哪個成年男性碰到過她的肌膚,葉揚天冒冒失失地上來一扶,差點兒嚇著了她。
  「仙師千萬莫怪,如雲還小,不懂事……」青山把這一幕看在眼裡,生怕仙師著惱,趕緊搶上幾步解釋,見葉揚天沒怎麼生氣,也就放了心。
  同時,青山發覺葉揚天似乎對蕭如雲的態度很有點兒注意,幾乎是下意識地,腦子裡就轉開了念頭。
  「要是讓如雲侍奉仙師,仙師會不會高興呢……仙師要是一高興,那青雲一脈……」
  青山的這個念頭只是在腦中閃過,但眼神卻不由得也飄向了蕭如雲,蕭如雲一下就覺得後背開始發涼了……
  就在這時,突然窗外傳來「嗤——」的一聲冷笑。
  「誰?大膽!」青山反應之快無以倫比,冷笑聲還未落地,他身子一彈,直直撞向會客室牆上的大玻璃窗。
  「嘩啦!」玻璃粉碎,青山的身形已經懸空站在二十七層樓外的高空之中。
  窗外,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袍人影。
  「我當是誰,原來是玄心門的天涵子,什麼時候玄心門也成了聽牆角的鼠輩?」青山哈哈大笑。
  「聽牆角的鼠輩也好過滿心齷齪的小人!」黑袍人——天涵子的語調冷森森的,卻正說中了剛才青山的心事,不由得讓青山面上一紅。
  「天涵子,難道你玄心門也要來摻上一腳?不要不自量力!」青山冷冷地說。
  「青山真人,你青雲門向來自詡道門正宗,難道就如此托大?想獨佔寶山?不怕犯了天下同道的大忌?」天涵子反問。
  「好,好,好!天涵子,今日需留你不得!」青山嘿然冷笑,大喝,「走!」
  話音剛落,青山與天涵子二人的身形同時一動,投向遠遠的天際。
  會客室中的其他人,大眼瞪小眼。
  「這是……咋了?」葉揚天傻傻地問。
  「仙師有所不知,玄心門乃邪魔外道,專仗邪術害人,這個天涵子便是玄心門掌門……」蕭如雲緩緩開口解釋,「此次JN府內仙師飛昇,引來無數邪魔窺伺,想來天涵子便是其中之一……」
  「什麼?」葉揚天有點兒懵了,但他的反應也不慢,「為什麼就是邪魔外道?」
  「天下道門,萬流歸宗,而正派屬我青雲,其它門派縱有俊傑,也難與青雲門一抗。但也有些跳樑小丑不自量力,這玄心門正是其中為害最烈者。」蕭如雲娓娓道來,「玄心門中有窺視人心的邪法,適才師伯心神激盪,似是著了道兒。不過,師伯法力深厚,定能斬妖除魔。」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葉揚天聽得一個頭有兩個大,蕭如雲話裡似乎說的這麼一個意思:我們青雲門拳頭最大,所以我們對;有反對我們的,那就是錯的;我們就用我們的大拳頭打他。
  難道現在修道的都是這種邏輯嗎?
  那能成仙才怪!
  一邊,邢師我在小聲問梁恕。
  「梁叔,要是我沒記錯……二十七層你辦公,窗戶玻璃都是防彈的吧?」
  梁恕無言,點頭。
  「梁叔,我還是先回去了……」朝窗戶外面看看,不認為青山會在短時間內回來,葉揚天打算撤了。
  ——就算青山這就回來,葉揚天也打算撤了。
  雖然有點兒捨不得蕭如雲,可葉揚天現在連自己都顧不上了——背後還戳著條胳膊呢……
  「那……也好。」梁恕不敢留葉揚天,同時也知道,既然青雲門找的是葉揚天,那早晚都有機會,卻也不著急了。
  「小葉,這個給你。」梁恕從衣架上拿下自己的西裝交給葉揚天,意思是讓他遮蓋一下背後的胳膊,葉揚天苦著臉接了過來,往背上一搭,「中手」倒是知趣,從裡面接住了西裝。
  「小邢,走吧。回家睡覺。」葉揚天搖搖頭,心說:今天我都幹了些什麼啊?
  邢師我跟上葉揚天,兩人一起離開了會客室。
  因為顧忌著背後的第三條胳膊太嚇人,葉揚天走得飛快,到了電梯邊上,和來時一樣,連連按著向下的按鈕。
  電梯的門開了,裡面沒人。
  「好。」葉揚天鬆了一口氣,剛和邢師我一起邁進電梯,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對。
  「你……你怎麼也跟來了?」
  葉揚天一轉身正好看見,蕭如雲站在他的背後,好奇地打量著電梯,似乎有點兒不敢往裡進。
  「仙師容稟,師伯臨走之前,傳音命我跟隨仙師,聽從教誨,寸步不離。」蕭如雲像是狠了狠心,終於也邁了進來。
  「寸步不離?」葉揚天看看邢師我,兩個人都愣住了。
  第二集 第七章 這年頭,艷福也不好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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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睡覺了。」葉揚天很嚴肅地說。
  「仙師請放心安歇,如雲為仙師護法,自當竭力盡心,不敢稍有懈怠。」蕭如雲也很嚴肅。
  「天哪……你……咳,我是說我要睡覺!睡覺!明不明白?不用你護法……護的什麼法嘛……」葉揚天急得在原地轉了兩個***,叫道,「還有,我說了多少遍了?別叫我什麼『仙師』!叫我小葉!」
  「……如雲謹遵仙師吩咐。」蕭如雲點點頭,表示她聽明白了。
  葉揚天翻起了白眼。
  一個多小時前,葉揚天和蕭如雲回到了英雄山附近葉家的那棟二層小樓——也就是說,這種頗為類似雞同鴨講前言不搭後語的對話差不多也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從頭說起的話是這樣的:
  在雲山大酒店,青雲門的青山真人和玄心門掌門天涵子兩個人一溜煙地跑沒了影兒去打架,背後支稜著「第三隻手」的葉揚天就也想開溜。
  以葉揚天現在這副模樣,再按照最初邢師我一廂情願的計劃去什麼雲山國術館是不可能了,為了掩人耳目,葉揚天只好回家。
  葉揚天不想讓司機小劉來接他,這不光是為了他背上的「第三隻手」,葉揚天同樣也沒法解釋為什麼自己出去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身邊就多了一個好像天仙的「大姐姐」。
  最後,還是梁恕好心幫忙,親自開車把葉揚天送回了家——當然蕭如雲也一起跟著。
  在車上,葉揚天好說歹說,費了無數口舌,總算勸得邢師我暫且老老實實地回家,不再跟著添亂,並「暫時」保守一下秘密。至於具體要保守什麼秘密……葉揚天對邢師我承諾,會在三天之內把自己所經歷的那什麼見鬼的「仙緣」和為什麼能比正常人多長一隻手等一系列事情都告訴他。
  順便,思維還不算混亂的葉揚天也沒忘了給小劉去個電話,把他給支得遠遠的,免得當面撞上再多生事非。
  對於梁恕那頭,葉揚天倒是放心得很:一來,葉揚天信得過梁恕不會多說話,畢竟黑道老大不是白當的;二來,葉揚天也看出來梁恕跟那個什麼「青雲門」有些亂七八糟的關係,應該不至於亂說。
  但葉揚天就是說下大天來,也沒能把蕭如雲也給解決掉——蕭如雲認準了她那個「青山師伯」留下的那句「跟隨仙師,聽從教誨」,外加「寸步不離」。
  這讓葉揚天發現了一個事實:人要是死心眼兒了,想讓他上當還真不容易。
  無疑,蕭如雲就是葉揚天認為的那種「死心眼兒死得登峰造極」的那種。
  另外,葉揚天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一個死心眼兒的人從小就住在山上什麼都沒見過並且還不怎麼通達人情世故,那……很致命。
  平心而論,被一個大美女一口一個「仙師」地叫著還是很能滿足人自尊心的,但連「為什麼電視機、吸塵器什麼的不是仙家法寶」都要想辦法解釋就很叫人皺眉頭了——尤其是在自己背後還多長著一根胳膊的時候。
  葉揚天很有點兒想要崩潰的感覺。
  「我說……那個什麼……蕭如雲蕭小姐,咱們有必要坐下來好好談一談。」葉揚天難得地正經起來,拉過兩把椅子,面對面地放好,自己先坐下了。
  蕭如雲疑惑地望著葉揚天,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說錯了,但「仙師」既然有了吩咐,也就坐到了葉揚天的對面。
  「蕭小姐,我是葉揚天,我姓葉,名揚天,你明白?」葉揚天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在下、小可、敝人……姓葉,名揚天,葉揚天。」
  蕭如雲遲疑地點了點頭,心裡想著:沒錯兒啊,你叫葉揚天,我知道啊。
  「那好,」葉揚天生怕蕭如雲聽不懂,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接著說,「在下縱遇仙緣,然尚未修行,怎能當得『仙師』二字?還望小姐只以『小葉』稱之,免得在下惶恐,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蕭如雲又點了點頭。
  「在下與青雲門素無交情,更與小姐素昧平生,這個……這個……靠,怎麼同樣是中國話說起來就這麼彆扭呢?」
  葉揚天「這個」了半天,終於投降了,而蕭如雲目光中的疑惑又深了三分——他到底想說什麼?
  「反正,我是說反正!」葉揚天猛地站起來,把三隻手都揮舞著,「反正我要睡覺了!」
  「仙師……啊,小葉儘管放心安歇就是,如雲定會竭力護法,不負重托。如雲雖不才,卻也是青雲門中弟子,縱有些許邪魔外道來犯,料也無妨。」蕭如雲大義凜然。
  「嗯嗯,總算是改口了……咳,不對!我說你給我護的什麼法啊?」費了半天勁,葉揚天唯一的成果就是讓蕭如雲叫了他一聲「小葉」。
  「如雲知道,仙師神通廣大,本不用如雲多事,但所謂有事弟子服其勞,如雲不敢勞煩仙師萬金之體。」蕭如雲一個勁兒地堅持著,嘴上又轉回「仙師」了。
  「我……」葉揚天徹底沒脾氣了,「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看著葉揚天哭笑不得左右為難的樣子,蕭如雲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本來蕭如雲還比葉揚天大著幾歲,就算在峨嵋山上待久了不通人情世故,也不至於遲鈍到家。但她的確有些心虛:初次下山懲戒「色狼」就像是出了毛病,聽見別人喊「妖怪」時又錯打了「仙師」……一連串的事情弄得她信心盡失;等再到了葉揚天家裡一看,處處事事都與峨嵋山上的不同,身邊更是連可以依靠的青山師伯都不見了,要說蕭如雲不氣餒,那也是假的。
  另一方面,蕭如雲本身對葉揚天並沒有多少好感。
  或者說,在雲山大酒店時,葉揚天順手「貪污」了她一瓶青雲門的療傷聖藥很讓蕭如雲憋氣;而且,現在回想起葉揚天滿口為那個叫什麼「小胖」的色狼的一番辯解,蕭如雲也隱隱覺得葉揚天似乎是有一點兒胡攪蠻纏了。
  所以,在遵從師伯吩咐的同時,蕭如雲並不介意讓自己的言行為葉揚天帶來些困擾,至少這可以掩蓋自己的心虛。
  在這個時候,蕭如雲還不知道,她給葉揚天帶來的麻煩會有多大……
  「這個東西叫電腦。」葉揚天領著蕭如雲進了二樓的書房。
  「電腦?」
  「對,電腦。我跟你說,你好像是一直在山上呆著,現在的事兒什麼都不知道是吧?用電腦上網,基本上什麼都能學的到。你就從這兒擺弄一下電腦,隨便你怎麼擺弄都行……反正,你用最短的時間,學會最多的事情……嗯……尤其是先學會怎麼跟我似的說人話!」
  葉揚天在心裡存了最後一絲希望——《第五元素》裡那個女的不比蕭如雲更「不通世故」來著?人家可是一用電腦就什麼都明白了……
  說完,打開電腦,葉揚天就往書房外走。
  「仙師……」
  「小葉!」
  「……小葉何處去?」蕭如雲改口。
  「洗澡!別跟著!我說了,你別跟著!」葉揚天把門重重地帶上了,然後搖搖頭,「小葉何處去?這叫一個彆扭啊……」
  歎了口氣,葉揚天往浴室那邊走去,邊走邊琢磨著。
  ——長了三隻手,這回姜瀟瀟更不可能理我了……咳,這不是重點!明天我怎麼去學校?
  ——呂洞賓,你可把我害苦了!
  在葉揚天看來,成仙固然是好,可要是「副作用」多到現在這個地步,沒準兒還不如老老實實地當自己的「凡人」。
  這才成仙一天,就惹來了這麼多麻煩……
  葉揚天回頭往書房看了一眼,苦笑起來。
  葉揚天本身也知道,對於自己來說,最大的麻煩恐怕是蕭如雲乃至青雲門這個不請自來的「貴客」——光是聽蕭如雲一口一個「玄門正宗」就很清楚了,既然有「正宗」的,不用說,必然就有「冒牌」——今天已經冒出一個什麼「玄心門」來了不是?自己這個「准大羅金仙」萬一擺不好位置,恐怕就要跟三流劍俠小說裡寫的似的,捲進什麼「正邪之爭」裡沒法脫身。
  天可憐見,除了最近的一次意料之中的失戀之外,葉揚天對自己的生活可還是滿意的來著。
  但葉揚天必須先解決的麻煩卻不是這個——背上的「第三隻手」才是火燒眉毛。
  得趕緊想辦法把它給弄沒了!要不然,連人都沒法見了!
  葉揚天這樣一邊琢磨著,一邊往浴室那邊走。
  「砰!」
  剛走到浴室門口,還沒來得及開門,葉揚天就聽見書房那裡傳來一聲巨響,把他嚇了一哆嗦。
  「怎麼了?」沒奈何,葉揚天又折回了書房。
  「天……」葉揚天差點兒沒哭出來。
  打開房門,葉揚天看見的是「花容失色」的蕭如雲,和……冒煙的顯示器。
  「……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會冒煙?」葉揚天喃喃地問。
  葉揚天原本以為,就算蕭如雲做不到《第五元素》裡女主角的地步,就算蕭如雲會把電腦弄壞,頂多也就是當機、藍屏……最差了,低級格式化?可冒煙……這超出了葉揚天的想像。
  而且,這還不到一分鐘呢,也太快了點兒吧?
  「仙師……啊,不,小葉……如雲……如雲絕非有意……」蕭如雲像是知道闖了禍,自己先改了口。
  「我的索尼HS73……你到底幹什麼了?」葉揚天心疼得直咧嘴。
  「如雲只是遵照仙……小葉的吩咐,擺弄一下這個……這個法寶。」蕭如雲也有點兒委屈——沒幹什麼啊?這個叫「電腦」的法寶怎麼這麼嬌氣?
  「嗯?法寶?誰說這是法寶了?咳,跟你說不清楚……」葉揚天苦笑了一聲,指著電腦桌底下放著的機箱說,「你把你剛才幹的事情,原樣再做一遍。」
  雖然心疼,但葉揚天也上來了好奇心——她都幹什麼了?
  「啊?啊,如雲遵命。」
  蕭如雲猶豫了一下,還是按照葉揚天說的,抬起手來,在空中虛劃幾下,捏個法訣,朝電腦機箱一指,低叱一聲:「顯!」
  一道白光閃過——電腦機箱也冒煙了。
  「啊?」
  「我青雲門為道門正宗,講究的是一法通而萬法通,向來運使法寶的道訣最為簡易,怎麼會……但不知這是何等法寶,竟如此嬌貴?莫非……此法寶是認主的?那還是小葉大意了……」蕭如雲看著呆若木雞的葉揚天,小聲辯解起來。
  「誰給你說這是法寶了?道訣?你用什麼道訣?啊,不對,我的硬盤……天啊……不會全完了吧?」
  葉揚天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太迷糊了,硬盤裡還有上百G的動漫和……在每個男孩子的硬盤上都有的一些東西。
  「如雲無心,損傷小葉的法寶,還請小葉責罰。」蕭如雲的反應倒快,衝著葉揚天盈盈拜了下去。
  「別價……好嘛,你還真有性格……」葉揚天愣了一下,趕緊上去攙扶,手碰到蕭如雲的胳膊時,蕭如雲像是受驚了,往後縮了縮,終於沒躲開,讓葉揚天把自己扶了起來。
  葉揚天察覺了蕭如雲的反應,心裡不由一蕩。
  「這個……電腦也不是什麼法寶,雖然不便宜,可我還買得起,就是硬盤裡那些東西可惜了……咳,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電腦不能像你這麼個用法。嗯……打個比方,天上下雨那是自然現象,可是人工降雨就是一種科學技術了。你要明白,科學技術有科學技術的用法,跟老天爺下雨這樣的自然現象無關……嗯?我這是什麼比方?錯了吧?咳,反正一樣。你知道,呼風喚雨也是一種法術吧?雖然呼風喚雨和人工降雨的結果是一樣的,算是殊途同歸,但既然殊途,就是說方式方法不一樣,不能把你用慣了的方法套上去……當然有時候殊途可以同歸,比如人工降雨和呼風喚雨,但很多時候你呼風喚雨了就不能人工降雨,人工降雨了就不能呼風喚雨……嗯?好像還不對?我是說……哎?你躲著我幹什麼?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葉揚天胡說八道了半天才發現,自己的兩隻手一直托著蕭如雲的胳膊——或者是因為一直托著蕭如雲的胳膊才胡說八道?
  反正,這會兒葉揚天把蕭如雲嚇得夠戧,一個勁兒地往後退,而葉揚天卻托著蕭如雲的胳膊不肯鬆手,跟著蕭如雲往前走。
  等蕭如雲退到書房的牆邊,葉揚天這才反應過來,趕緊縮手,訕訕傻笑起來。
  「你!這也跟握手一樣是普通禮節?」蕭如雲氣紅了臉。
  「不是不是,是我的錯……對不起……哎?你剛才說什麼?好像很像中國話?」葉揚天忽然發現:蕭如雲的措辭有長進了。
  「你……色——」蕭如雲罵了一半,又把那個「狼」字給吞回去了。
  身為青雲門掌門青天真人的關門弟子,蕭如雲很能分得清輕重。
  天下道門眾多,青雲門雖然自居領袖,可天下道門中三百年來無人能飛昇成仙,青雲門也不例外。
  這就讓青雲門的領袖地位不怎麼牢靠了。事實上,早在一百年前,青雲門中的「青雲令」就已經失了權威——雖然大面上還多少過得去,但以玄心門為首,越來越多的門派開始把「道門正宗」當成了自己門派的幌子。
  如果說這就無法讓蕭如雲原諒了,那麼,青天真人的夙夜長歎則更加令她心中難過——登仙之路斷絕,對天下修道之人的打擊實在太重,道行越深,離飛昇越近,就越會感到人力不可為的無奈悲哀。
  蕭如雲從小流落峨嵋山,由青雲門撫養長大,而青天真人既是掌門,又是恩師,早被蕭如雲當成了自己的父親。這一回下山到JN尋找仙緣,蕭如雲決心用盡一切辦法為青天真人找到飛昇之法。
  作為青天真人的愛徒,蕭如雲非常明白:青天真人的歎息絕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飛昇,那是為了天下道門的希望……
  現在,唯一一個掌握著飛昇之道的人——葉揚天——就在自己的眼前,不管為了什麼,蕭如雲都不會輕言放棄。
  ——本來,蕭如雲未嘗沒有把葉揚天生擒了帶回峨嵋山嚴刑拷問的念頭,但葉揚天背後的「第三隻手」卻提醒著她事情不會像想像中那麼容易。眼下,只有先獲得葉揚天的信任,然後讓他親口說出秘密。
  這也正是蕭如雲的師伯:青山真人的吩咐。
  所以,不管自身對葉揚天的觀感如何,蕭如雲決心「忍辱負重」。
  蕭如雲的這些念頭葉揚天自然無從知道,不過,他那一肚子的鬼主意可也沒閒著,訕笑了一會兒,葉揚天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出來了。
  「嗯……你記著,這個不是什麼法寶,也不用你耍什麼法術,畫什麼道訣……」為了讓蕭如雲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移開,葉揚天認定讓蕭如雲用電腦上網是最好的辦法。
  大不了花點兒時間,先教會了她怎麼用就是……
  一個小時後。
  「好了,現在會用了吧?」葉揚天長出一口氣,「現在我去洗澡了。」
  蕭如雲沒理葉揚天。
  「嗯。這就對了。」葉揚天偷笑,第一次上網,尤其是蕭如雲這樣連現代科技都沒接觸過的人上網,十個裡有九個會迷失在網絡無限的資源裡不能自拔。
  「嗯,好……」葉揚天看著蕭如雲從雅虎轉到新浪,從歷史網站轉到軍事論壇,幾乎是以「貪婪」的目光在閱讀著,心裡不禁很有點兒成就感。
  在葉揚天看來,蕭如雲學的速度夠快了,足夠她陷上幾個小時的——他們這種「修道」的人體力肯定也好,沒準兒還會刷新吉尼斯連續上網的記錄也說不定。
  「啊,這回徹底了。」看見蕭如雲從「我的最愛」裡點開了「冒險者天堂」網站,終於完全放心了。
  ——你就在那兒慢慢看小說吧,沒有幾個星期,別想回過神兒來了!
  哼著歌兒,腳步輕鬆,葉揚天總算走進了浴室。
  「……可我該怎麼辦?」脫掉上衣,把淋浴放得嘩嘩響,葉揚天開始犯愁。
  一開始,葉揚天按小說上講的,努力想著自己體內有股熱氣——也就是所謂的「內息」——再想著把體內的「熱氣」轉到背上第三胳膊的附近,然後把「熱氣」運到手上,向內猛收!
  沒反應。
  壓根兒感覺不到什麼「熱氣」。
  「不對,這是武俠小說上寫的……過時了……再說,我是大羅金仙,跟武林高手肯定有區別吧?大羅金仙的層次應該高多了才對……」
  葉揚天放棄了第一種方案。
  「嗯,我是大羅金仙……大羅金仙該有的東西是什麼?元嬰?那些修真小說裡都說什麼來著?讓我想想……好像是什麼泥丸宮裡有元嬰是吧?」
  於是葉揚天盤膝而坐,閉目,運氣,尋找元嬰。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3:17

十分鐘過去了。
  「靠!那見鬼的泥丸宮在哪兒?」葉揚天猛然睜眼,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泥丸宮」。
  「早知道就多看點兒書了……那些寫小說的就不知道解釋解釋?」葉揚天恨恨地發著牢騷。
  「咳,想這麼多幹什麼?反正泥丸宮不能在腿肚子裡。」
  想開了的葉揚天準備先從額頭、腦袋開始入手,可他想了想,又停下來了。
  「我傻了啊?大腦這地方也敢胡亂試驗?萬一出點兒毛病怎麼辦?對了,丹田!讓我想想丹田該在哪兒……好像哪本書上說是『肚臍下三寸』來著?一寸大概這麼長吧?」
  葉揚天不確定地用手比了比。
  「嗯,三寸長的話……一寸、兩寸……靠,不對,一寸肯定沒這麼長,這都找到哪兒去了……」
  比劃半天,葉揚天終於對自己設定的長度計量單位感到滿意並找到了位於「肚臍下三寸」的「丹田」。
  「接下來該怎麼辦?」
  葉揚天一拍小肚子,低聲叫,「元嬰,出來!」
  沒動靜。
  葉揚天的小肚子安然無恙。
  「嗯,我一開始就知道這樣不行……我就是隨便這麼一試……」雖然只有自己一個人,葉揚天還是臉紅了。
  沒有「內息」,也找不到「元嬰」,葉揚天發覺:自己的苦惱原來比自己預料的更加深刻。
  「呂洞賓……你等著……早晚我讓你好看……」於是葉揚天毫不客氣地在呂洞賓的頭上又記下了一筆罪狀。
  ……
  「好吧,整理一下狀況。」
  又試了幾種辦法,把臉都憋青了,葉揚天總算承認了一件事情:至少自己是沒法子把背上的這條胳膊給收起來了。
  「嗯……從理論上說,多一條胳膊好像也沒啥,至少洗澡方便多了……」
  葉揚天把噴頭擰到最大,雙手撐牆,低頭站著,用那只「中手」開始搓背。
  「要不然……還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沒準兒睡一覺起來就好了也說不定……」葉揚天一邊享受著自己給自己搓背這種人生難得一遇的奢侈,一邊嘟囔。
  「還是先睡覺吧……實在已經很晚了……」
  洗完澡,葉揚天鑽出浴室,看看時間,凌晨一點十分。
  雖然葉揚天還不覺得怎麼困,但他以為肯定是今天的事兒太多,把他弄得過於興奮了。
  按照老爸葉北星的說法,「該睡的時候就睡,沒有什麼事情值得熬夜——如果把事情弄到了非熬夜不能解決的地步,那只能證明你是笨蛋」。
  「老爸,沒準兒我今天真成笨蛋了……」葉揚天苦笑一聲,還是決定對自己的智商持信任態度。
  「蕭如雲,我睡覺了。二樓有空餘的客房,你也睡吧。哦,對了,浴室在那邊,我給你把新浴巾什麼的都預備好了。」
  雖然不認為在冒險者天堂忙著看小說的蕭如雲會聽得進去,但葉揚天好歹盡到了主人的義務,一邊拿毛巾擦著頭髮,一邊走到書房去喊了一聲。
  正如葉揚天的預料,蕭如雲在網上看小說看得正入迷呢。
  「我可不管你了……」葉揚天小聲說,心裡想著:要是蕭如雲讀小說熬夜熬得明天白天睡覺,而自己背後的這條胳膊也能自然消失的話,那倒是方便了。
  「不過……說真的,家裡多個女孩子,感覺也還真不錯呢……」葉揚天忽然就這樣想了。
  哪怕她代表著一個其大無比的麻煩,可蕭如雲本身卻是十足的一個美女,而葉揚天也是個身心健康的——扣除多長了一條胳膊不算——男孩子。
  「嗯,真好。或許……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吧?」葉揚天站在門邊,趁著蕭如雲入神上網,仔細打量著她,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種滿足感。
  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這廝胡造些什麼!氣死我也!」葉揚天正看蕭如雲看得出神,開始琢磨要不要再用「透視眼」的時候,蕭如雲的臉色突然在瞬間由晴轉成多雲,接著變陰,恨恨地大罵一聲,舉起拳頭就朝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砸了過去!
  「別——」葉揚天喊得晚了。
  蕭如雲的拳頭從筆記本電腦液晶屏幕的中間穿了一個大洞。
  這回倒沒冒煙,改漏水了。
  「我的姑奶奶,你就不能……這可是我剛買的IBM ThinkPad X41!好貴的……它又怎麼招你了?」葉揚天這叫一個心疼,簡直想跟蕭如雲翻臉了。
  「此物妖言惑眾,敗壞我青雲門名聲,豈能放過?」蕭如雲把拳頭收了回來,倒是毫髮無傷,臉上神色在憤憤不平之餘也有幾分詫異,像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拳下去竟能打得它漏水。
  「啥?它敗壞你青雲門名聲?」葉揚天眼巴巴地看著桌上可憐的電腦,腦子一下就糊塗了。
  「想我青雲門,乃是……」蕭如雲像是佔著道理似的,想要開始一番長篇大論,但被葉揚天先攔住了。
  「得,我知道你那個青雲門是道門正宗,多麼多麼了不起……可它怎麼惹你青雲門了?」葉揚天皺著眉頭反問。
  「它……它……仙師,此次如雲與青山師伯前來JN府,為的是找尋仙緣天機,光大我青雲門戶,若說此乃私心,如雲代青雲門認下便是。但我青雲門實乃道門正宗,我等如此,也是為天下道門謀個出路,還請仙師明察。」蕭如雲漲紅了臉說。
  「這哪兒跟哪兒啊?」葉揚天精明得很,嘟囔一句,立馬兒反應過來了,「蕭如雲,我可沒有用電腦諷刺青雲門的意思……我不是跟你說了,網上的這些東西……那什麼,言論?可不是我說的,我也沒那麼大的本事……再說了,你跟小說較什麼勁?」
  葉揚天沒想錯,他的倒霉的IBM ThinkPad X41,是毀在玄幻小說上的。
  怪只怪「青雲門」這個名字太大眾化,被太多的小說拿過來用了,說不得,其中肯定有些把「青雲門」當成反面角色的,結果偏巧落到了對門戶忠心過剩的蕭如雲的眼裡……
  那還能討得了好?
  費了半天口舌,葉揚天總算讓蕭如雲相信,她剛才讀的那篇有關「青雲門」的小說只是一篇小說而已,作者跟青雲門也沒什麼深仇大恨,完全不必當真——解釋清楚後葉揚天才覺得有點兒後怕:照蕭如雲一開始的架勢,似乎是想找上作者家門去興師問罪,甚至來個「替天行道、滿門抄斬」的……
  「果然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好說歹說,蕭如雲這才僅限於評價這麼一句就作罷了。
  但這一類評價往往還有下文,經過一番勸說,蕭如雲覺得葉揚天更熟悉了些,順勢就開始「勸誘」了。
  「小葉,軟紅十丈中風波險惡,便如這電腦,人心耽於奇技淫巧,實無可留戀之處……況且小葉得遇仙緣,難道就沒有出世之想?」
  「我說,你話就不能說得更明白了?」葉揚天歎著氣,與此同時擺出很誠懇的樣子,說「我沒想過……你給我點兒時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蕭如雲喜出望外——她雖然見識不多,卻也能看出來葉揚天家裡的生活水準絕對是在一般以上,原本還擔心葉揚天一口回絕,卻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葉揚天暗中一撇嘴,心說:和青雲門的這筆買賣恐怕是要做的,把門關死了可不行……
  「這個……小葉可否告知如雲是如何得遇仙緣的?」蕭如雲開始拿出核心問題發問了。
  「都幾點了?我要睡覺。等著有時間再說吧,我也想聽你說說青雲門的事兒什麼的。來日方長,不用著急。」葉揚天一笑。
  「那……」
  「睡覺就是睡覺,不用你護法。」葉揚天沒讓蕭如雲再說話。
  如此,一夜無話。
  葉揚天做了一個夢。
  夢中,葉揚天看見的天空是灰暗的,自己就在灰暗的天空底下飛來飛去地和一幫老道打架,結果打輸了,被老道們綁在一根柱子上,空中落下無數雷火,劈得自己哇哇大叫。
  呂洞賓就站在一邊,抱著胳膊幸災樂禍地大笑。
  葉揚天還夢見自己在打架的時候變成了真正的三頭六臂,一張臉哭,一張臉笑,還有一張臉橫眉怒目,六條胳膊的六隻手上各自拿著叫不出名字的兵器胡亂揮舞。
  最為可怖的是,葉揚天清楚地看見夢中的自己,六隻手都是六指兒!
  葉揚天被嚇醒了。
  「嗯……至少六指兒的問題……應該是我胡思亂想的結果吧?」葉揚天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苦笑一聲。
  「不對……」葉揚天忽然反應過來了——自己沒可能一睜眼就看見天花板的啊?為了背後長出來的那條胳膊,昨天睡覺的時候只能側身躺著,為此自己還發過牢騷,嘟囔什麼要是真三頭六臂了,恐怕就只能跟匹馬似的站著睡覺了來著……
  葉揚天一骨碌爬起來,回頭向背後看去。
  「哈哈!」轉了三個***,葉揚天高興地蹦了起來。
  ——那條天殺的第三條胳膊,沒了!
  還怕自己是在做夢,葉揚天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嗯,疼!」葉揚天樂了。
  為防萬一,葉揚天連衣服也沒穿,光著膀子就想衝到浴室裡去,仔細檢查一下自己身上是不是又多了或者少了什麼零件。
  「啊……」剛打開臥室門,葉揚天就跟受了驚的兔子似的,又跳回床上去了,連門也沒來得及關。
  正對著葉揚天的臥室門口,蕭如雲背靠在牆上,盤膝而坐,神情肅穆,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眨也不眨,把「走光」的葉揚天看了個清清楚楚。
  「喂!我不是早說了不用你護什麼法來著?」葉揚天又羞又氣,用毯子把自己的身體一裹,大聲詐唬起來。
  顯然,蕭如雲也沒料到葉揚天會不穿衣服就這麼從臥室裡跑出來,不等葉揚天喊完,就趕緊站起來,避開門口,一張臉已經羞得通紅。
  「按照性別還有八點檔的肥皂劇來看,這一幕按理說應該反過來才算合理吧?靠,『艷福』這東西,還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享的……」
  葉揚天看著大開的臥室門,一手扶在自己的額頭上,喃喃地說。
  天已經大亮了,是早晨的七點整。
  第二集 第八章 這年頭,知識面不廣是要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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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哥兒,你……」小劉搖了搖頭,沒再往下問。
  在司機小劉看來,從昨天開始葉揚天的行為就很反常,今天也一樣。
  就在英雄山葉家的樓下,葉揚天拉開了寶馬車的車門,等了半天才坐進去,坐進去好久了也不知道關上車門——這且不說,按照葉揚天的習慣,從來都是坐在助手席上,小劉的旁邊的,今天怎麼換地方了?
  小劉心裡納悶極了。
  昨天晚上,小劉被葉揚天的一個電話支到青島,從青島機場等了兩個小時也沒等到葉揚天讓他接的那個什麼「日本千葉家家主」,再給葉揚天打電話卻又是關機,這可把小劉給嚇得不輕。
  眼看已經到了凌晨,小劉不敢再等,時速飆到200邁,又從青島沖了回來。一夜之間來回幾百里地,就算小劉是特種兵出身,也覺得有點兒吃不消了。
  讓小劉慶幸的是,好在葉揚天本人還沒出什麼事,這不,剛到樓下沒多久,就看見葉揚天拎著書包往外走。
  只是不知為什麼,葉揚天看上去一臉的鬱悶。
  「天哥兒,你……昨天讓我上青島到底是去幹嘛?」等寶馬車發動起來,小劉忍不住發問。
  「……沒什麼……人沒接著就算了吧。」葉揚天沒精打采地回答。
  「早知道,我該把你支到北京去的……才一個晚上的工夫,你居然能趕回來?」葉揚天在心裡暗暗地說。
  不過,葉揚天也明白,正是因為JN和青島之間的距離夠近,能讓小劉按時趕回,所以自己才能支得動他。
  葉揚天那一臉晦氣是另有原因。
  這個原因現在就在葉揚天的身邊坐著。
  「你坐著也就坐著吧,還生怕前頭的劉哥發現不了似的來回動什麼?」葉揚天轉過頭去,不滿地瞪了蕭如雲一眼。
  葉揚天實在沒有想到:蕭如雲她竟然會「隱身法」!
  葉揚天剛起床,就從窗口看見司機小劉開車回來,似乎正猶豫著要不要往樓上走,這讓他嚇了一跳——要是小劉上來看見了蕭如雲,那該怎麼解釋?
  葉揚天匆匆換好衣服,隨便抹了把臉,牙也不刷,飯也不吃,拿起書包就要走——蕭如雲老老實實地跟在葉揚天的身後。
  看葉揚天急得就要翻臉,蕭如雲趕緊說自己能隱身遁形,不被「常人」發覺,又解釋說不光是為了青山師伯的吩咐,現在JN城中恐怕還有不少和青雲門懷著同樣目的趕來的道門中人,要都是「正道」還好說,萬一碰上個「邪魔外道」,多個幫手也是好的云云。
  葉揚天無奈,只好讓蕭如雲跟在身邊了,反正,一旦運足目力,至少他自己還是能看見蕭如雲的。
  似乎「透視眼」的作用不僅僅只是「透視」而已。
  想到自己是大羅金仙,葉揚天倒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一點。
  當然,這不能成為葉揚天能夠開心的理由。
  ——別的不說,蕭如雲看了寶馬車半天還不知道怎麼才能進去坐下,就差點兒氣歪了葉揚天的鼻子。
  葉揚天已經預料到:身邊跟著蕭如雲這麼一位不通世事的「青雲門第三十七代弟子」,今天恐怕注定會過得「波瀾壯闊」了……
  「天哥兒,你不是去小邢子家住了?怎麼又回來了?害我撲了個空。」小劉無從知道這一夜之間葉揚天的遭遇,只是隨口問。
  「我……」葉揚天沒法回答,索性不說了。
  「小邢子去學校去得倒早,本來我還想稍上他來著。」小劉見葉揚天不答,自己沒話找話。
  「小邢……咳,他一向認真的。」葉揚天漫不經心地回答著,又把眉頭皺了起來——早晚還要給邢師我解釋,可……怎麼解釋?
  難道就說我被玉皇大帝抽籤抽中,變成神仙了不成?
  開什麼玩笑?
  想到這兒,葉揚天又看了看身邊的蕭如雲,腦子裡更亂了。
  ——這幫人說是什麼修道的?可怎麼看上去比我更像是神仙?昨天光是會飛,今天連隱身法都搬出來了……
  葉揚天發覺:自己似乎小看了「青雲門」,也小看了呂洞賓口中提到過的那些有關自己身邊「並不怎麼普通的人」。
  這倒也怪不到葉揚天的頭上。
  葉家豪富,葉揚天從小沒缺過錢,幾乎沒在生活上遇到過任何困難——如果把他對姜瀟瀟的單相思排除在外的話。
  但至少在物質方面,沒有什麼值得葉揚天這個十七歲的少年去努力追求而又無法得到的東西,只要看他寧肯在雲山三十一中這樣一所普普通通的高中上學,甚至也從來不炫耀自己的身份,就可以知道:他本身也並不怎麼在乎這些。
  「成仙」,對於葉揚天來說或許只是多了幾種可以「自行開發」的「特異功能」,有了固然很好,沒有……那也算不得什麼——反正這些特異功能也沒法讓姜瀟瀟對他來個「芳心暗許」。
  「投懷送抱」就更不要想了。
  所以,讓青雲門,乃至整個天下修道之士都能為之癡狂的所謂「飛昇成仙」的大好機緣,在葉揚天看來實在沒什麼了不起。
  反過來,從小的優渥生活,也讓葉揚天很有些優越感。
  ——就好像成為了大羅金仙這種事兒,葉揚天連「天條」都不屑一讀,卻先就把自己放到了一個比較高的位置上去。
  事實上,昨天晚上青山真人誠惶誠恐的態度也證明了葉揚天有這樣的實力。
  可話說回來,蕭如雲讓葉揚天發現了自己似乎並不像想像中的那樣了不起——反正現在,葉揚天既不會飛,也不會什麼隱身法。
  這就讓葉揚天有點兒彆扭了。
  「……是不是……找個時間好好盤問一下這個蕭如雲?至少把他們的本事先摸個底才好……如果不讀天條就沒法好好利用神仙的本事的話,那……從他們身上沒準兒還能偷學到什麼……也就是說,不光是他們求著我辦事兒,這是……一筆對等互利的買賣?」
  葉揚天慢慢地想著,在心裡整理出了一個大體的脈絡。
  到學校了。
  「我說,你能不能離我稍微遠點兒?」葉揚天小聲抱怨。
  「是。」蕭如雲身子稍微一頓,跟在葉揚天身後三步左右的地方,也走進了雲山三十一中的校門。
  「嘿……這會兒你倒聽話了。」葉揚天苦笑一聲,「你要是真這麼聽我的,別和我一塊兒出來啊……」
  時間是早晨七點二十五分,再過五分鐘早自習才開始,葉揚天來得還不算太晚。
  「此處就是私塾了?」蕭如雲向四周望望,點點頭,「果然氣象不同。」
  「私塾?學校好不好?」葉揚天翻翻白眼,「蕭如雲,就算你一時還沒法改口,能不能先跟我學點兒『現代詞兒』?」
  「如雲自當盡力而為。」蕭如雲答應得很快。
  ——四周還有不少來上學的學生,也有些嘻嘻哈哈追逐打鬧的,理所當然的,男生女生都有,這讓蕭如雲看在眼裡,總算明白了昨天葉揚天並沒有騙她,現在,男女之間的「禮數」和峨嵋山上師父教的的確有了很大的不同。
  剛才坐在寶馬車裡「飛馳如電」的感覺也加深了蕭如雲的理解,知道了自己確實該學著溶入現在的社會。
  至少在青山師伯回來,拿出下一步的計劃之前,應該試一下才好……蕭如雲這樣認為。
  因為從來沒有接觸過現代的學校,隱身在一邊觀察著的蕭如雲並沒有發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可葉揚天卻沒這麼遲鈍。
  ——周圍的學生看著葉揚天的眼神都有點兒不對。
  「是他!」
  「嗯,就是他!葉揚天!把籃球架一頭給撞斷了的!」
  「好傢伙,真看不出來啊,他頭上也沒怎麼著啊,雖然聽說了,可我還是不敢相信呢,籃球架都倒了,他的腦袋居然沒事兒!」
  「……」
  連「順風耳」都用不著,四周唧唧喳喳的聲音被葉揚天聽得清清楚楚。
  昨天撞斷籃球架的「事跡」,無疑早就傳遍了整個學校,葉揚天無可爭議地成為了雲山三十中的「焦點人物」。
  「早知道我就不來學校了……」葉揚天低下頭,喃喃地嘟囔著。
  「嗨!鐵頭尊者!今天怎麼沒遲到?」旁邊走過來的是葉揚天的同學:周鑫。
  周鑫一臉的幸災樂禍。
  「什麼?」葉揚天沒聽清周鑫對自己的稱呼。
  「鐵頭尊者!」周鑫大笑著,「葉揚天,你昨天請假走了不知道,我們一直在商量以後該怎麼稱呼你,『鐵頭』是肯定的了,可光一個『鐵頭』實在表達不了我們對你的敬仰之情啊不是?大家想了很多,比如『大俠』、『大仙』……最後,還是我拍板,定下來叫你『尊者』!聽聽,『鐵頭尊者』!多響亮的外號!」
  「我……」葉揚天差點兒沒氣得吐血。
  就在這時,一個細微卻清晰的聲音傳進了葉揚天的耳朵,葉揚天撇撇嘴,知道是蕭如雲看自己身邊有人,用上了類似小說裡說的那種「傳音入密」的東西。
  「原來小葉在江湖上鼎鼎大名,如雲慚愧,竟從未聽說。只是如雲也曾聽青山師伯教誨,師伯有言,今日之江湖何止物是人非,早無可流連之處,還望小葉三思……」
  「靠!什麼亂七八糟的!」葉揚天氣得一個大轉身,指著蕭如雲就想開罵,卻看見蕭如雲一臉無辜的表情,心裡一軟。
  說到底,葉揚天惜香憐玉的心是有的,讓他沖個國色天香的美女惡言相向,難度卻大了些。
  「葉揚天,你沖誰說話呢?」周鑫納悶——聽這話像是跟自己說的,可葉揚天指著的卻是空氣。
  「當然是衝你!」葉揚天把手指又轉回來了,「周鑫,我可沒惹你,你犯不著跟我過不去!」
  話一說完,葉揚天氣沖沖地上了教學樓。
  「這小子什麼時候脾氣這麼大了?」周鑫站在原地,很奇怪地撓撓頭。
  「喲!鐵頭尊者!來了?」
  走進高二三班的教室,葉揚天聽見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接下來,是全班的哄堂大笑。
  「張小甜……」葉揚天無力地歎了口氣,不多追究,黑著臉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放下書包。
  再抬頭,映入葉揚天眼簾的是身邊坐得端端正正,已經拿出英語課本來的姜瀟瀟。
  姜瀟瀟雖然一眼不看葉揚天,但臉上也帶著笑意。
  「也還是有好處的嘛……」葉揚天的心臟一跳,安慰起自己來了。
  「好了好了,已經上自習了,大家該幹什麼幹什麼,別鬧了。」班長陳□及時地開口,維持著班裡的秩序。
  「葉揚天,你怎麼來了?邢師我說你身體不好,已經給你請假了啊。」陳□走到葉揚天跟前說。
  「啊?」葉揚天回頭朝邢師我看去,邢師我像是很詫異似的,忽然又一拍腦袋,向葉揚天豎起大拇指,晃了晃。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4:10

 葉揚天搖搖頭,又是一聲苦笑——邢師我的意思分明是:好小子,一晚上你就把那個蕭如雲給擺平了?
  「班長,我……」
  葉揚天剛開口,陳□接著又說,「嗯,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有什麼事兒。好了,先上自習吧,要是你覺得不舒服,再找老班請假就是。」
  「嗯。我知道了。」葉揚天點點頭。
  陳□口中的「老班」,說的是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兼政治課老師蔣天士,蔣天士為人沉穩,在學生中間深得人心。
  說起來,昨天葉揚天撞斷籃球架,請假回家的時候就是找的蔣老師,後來,司機小劉也到學校找蔣老師辦理了賠償籃球架的手續。
  當然,學校方面的解釋是籃球架年久失修,偏巧趕上了葉揚天對它進行了「不合理的身體衝撞」,這才導致了「籃球架的倒下」,本來是用不著賠償的;反倒是葉揚天萬一撞出點兒毛病,學校才不好做人。
  但司機小劉沒打算給葉家省錢,學校也樂得免除了一筆經費。
  至於「籃球架年久失修」的說法,在雲山三十一中從上到下都獲得了承認,畢竟沒人會以為用腦袋就能把生鐵做的柱子給硬硬撞斷了——要不然那些撞牆自殺成功的豈不冤枉?
  不過,這完全沒有影響葉揚天「鐵頭尊者」的外號在一天之內就響遍了整個學校。
  雲山三十一中的早自習原來是大家彼此交換昨天作業,相互參考——說得不好聽了就是「抄襲」的「法定時間」,但前幾個月,校長王麗雲痛定思痛大搞整風運動,又心血來潮「借鑒」了「先進兄弟學校經驗」,把早自習改成了外語口語練習時間。
  也就是說,在七點三十分到八點整的這半個小時內,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應該抱著英語課本,或讀或背,反正只要嘴裡說的不是中國話就行。
  葉揚天對此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這也代表了葉揚天的父親葉北星、還有祖父葉龍潛的看法——外語這東西,多少會點兒就行了,不會其實也無所謂。現在整個社會都在大抓英文教育,據說英語不考過專業四級連大學都不讓畢業?簡直是笑話!
  ——中國人連中國話都還說不利索呢,學洋鬼子說話幹什麼?
  葉揚天堅決執行了父親和祖父的意見:他的英語考試從來就沒及格過。
  葉北星對此大加讚賞,甚至摸著葉揚天的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過:不會英語就對了,真要到了需要用的時候,老爸還能不給你配個翻譯?反正現在學英語的人多。
  所以,在早自習上,葉揚天更多的是「朗聲誦讀」——反正大家都在說話,也沒人會仔細聽——諸如《正氣歌》之類的古詩詞。
  有一回,教英語的王老師到班裡來給大家糾正發音,發覺葉揚天「不務正業」,很是生氣,說了幾句類似「你背這玩意兒有什麼用」的過頭的話,葉揚天當時也沒反駁,只是轉述給了語文老師——趁著語文教學組組長在辦公室的時候。
  當然,葉揚天不失時機地適當加油添醋了一下,比如在「這玩意兒」上多加一個「破爛」之類的定語什麼的。
  結果,整個語文教學組的老師們義憤填膺了。
  語文教學組組長、雲山三十一中返聘老教師、頂著連續三年「全國十佳語文教師」的頭銜的年近七十的古雲水抱著厚厚的一套《全唐詩》,帶領整個語文教學組的十幾位語文老師,闖進了校長辦公室。
  一場風波下來,葉揚天在語文老師們的眼中變得十分可愛,而雲山三十一中的早自習,也改成了語文和外語並重——至少可以讓學生自由選擇誦讀內容。
  但葉揚天不知道,這更讓姜瀟瀟對葉揚天反感起來。
  身為葉揚天的同桌,姜瀟瀟很清楚葉揚天雖然也愛讀書,可他這麼做的原因只是因為討厭學英語,並且覺得早自習抄作業不如以前方便了而已。
  事實上,姜瀟瀟聽得清楚,比起古詩詞來,葉揚天在早自習上念叨的更多的,差不多都是「我本中國人,為啥學洋文?交張空白卷,聊表中國心」式的順口溜。
  而且姜瀟瀟也做不到葉揚天這麼超然,不管葉家的說法有沒有道理,至少對於應試來講,英語還是重中之重!
  在早自習上,姜瀟瀟從來都是苦練英語口語的。
  要知道,現在高考也考口語了啊!
  今天也是如此。
  「瀟瀟……那個,不是……姜瀟瀟?」姜瀟瀟正念得認真起勁,忽然聽見旁邊的葉揚天小聲衝自己叫了起來。
  姜瀟瀟不理。
  「姜瀟瀟?你把昨天的作業借給我抄一下好不好?」明知姜瀟瀟八成不會回答自己,葉揚天還是不死心地叫著。
  「姜瀟瀟,就讓我抄一下還不行?」葉揚天又叫了一聲。
  姜瀟瀟還是不理。
  「你還真不理我了啊?」葉揚天長歎一聲。
  「不理你就不理你,有什麼話好講?」姜瀟瀟在心裡狠狠地說,連個眼神都不給葉揚天。
  「姜瀟瀟……」葉揚天還在叫。
  雖然還是不打算理睬葉揚天,姜瀟瀟卻也納悶了:
  一直以來,葉揚天對自己還從沒這麼死纏爛打過。
  沒錯,葉揚天的眼神總是很討厭地跟著自己,可自己只要瞪他一眼,他就會忙不迭地把眼神轉開;就是找自己說話的時候,也還是吞吞吐吐的時候多,態度從來也不痛快。
  今天是怎麼回事?
  他的膽子什麼時候這麼大了?
  再說了,他葉家大少作業也還是抄的,可他似乎也知道這會讓自己討厭,從來沒找自己要過——本來,按說同桌之間互通有無是最應該也最常見的。
  今天葉揚天怎麼改脾氣了?
  「姜瀟瀟……」葉揚天繼續叫。
  「煩死了!拿去!」姜瀟瀟看周圍的同學已經有開始注意到的了,不由得一陣心慌,把放在桌子邊上準備交的幾個作業本一起扔給了葉揚天。
  ——姜瀟瀟堅持了半個月的防線,終於崩潰。
  「謝謝,謝謝!」
  葉揚天也沒料到會這麼順利,姜瀟瀟不光和自己說話了,甚至連作業都借給自己抄了!
  對葉揚天來說,這意味著自己不僅光榮收復了失陷半個月之久的陣地,甚至還一舉攻下了一個小山頭!
  如獲至寶般地,葉揚天打開了姜瀟瀟的作業本,開始了抄襲大計。
  昨天,葉揚天只上了三堂課就請假回家了,其中一堂還是體育,根本沒必要完成所有的作業,但作業本是從姜瀟瀟手裡拿過來的,葉揚天可就顧不了這麼多了,當然要把該抄的全抄下來——哪怕姜瀟瀟寫錯了,葉揚天也會照抄不誤。
  於是葉揚天就忙碌起來了。
  姜瀟瀟嘴裡念著英語課文,心思卻飄到了葉揚天的身上,她看葉揚天埋頭抄得起勁,不由得納悶。
  葉揚天的成績在班裡是中等偏下,可姜瀟瀟知道,如果葉揚天想要把成績弄得好些或許也不是太難。
  因為葉揚天偏科偏得厲害——這倒不是說他在某一科目上特別出色,只是他的外語差得離譜,考試從來不會及格。
  這還不是主要原因,重點在於:葉揚天他對學校裡的課程完全不上心,不在乎。
  這也是姜瀟瀟所不能原諒的。
  身為葉家唯一的兒子——說白了就是家族企業的唯一繼承人——葉揚天的學習重點早就確定了下來:企業管理、經濟經營、國際金融,乃至相關的社會心理學什麼的,葉揚天有他自己的一套學習計劃。
  學校,對於葉揚天來說,只不過是個消遣的地方吧?姜瀟瀟一直這麼認為。
  姜瀟瀟曾經看見葉揚天在課外自習的時候捧著一本柯斯的《法與現代精神》讀得入神,當葉揚天合上最後一頁以後琢磨了半天,自言自語地說:「老爸叫我看完這本書搞明白柯斯定理和交易成本是什麼……咳,說白了不就是行賄的必要性嘛……」
  姜瀟瀟當時只覺得很想哭——自己的努力肯定可以保證讓自己在學校的成績遠遠超過葉揚天,但那只不過是被葉揚天完全蔑視甚至一開始就放棄了的而已,在那些真正對將來有用的領域上,自己早就被葉揚天遠遠地落在後面了。
  至少姜瀟瀟知道,在自己考上大學之前,根本沒可能去理解葉揚天不經意說出來的那什麼「柯斯定理」和「交易成本」是什麼東西。
  「我是在嫉妒……」這一點,姜瀟瀟早就承認了。
  但同樣,當葉揚天照單全收,聚精會神地抄襲作業的時候,姜瀟瀟的納悶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他今天這是怎麼了?
  在第一堂數學課上課不久後,姜瀟瀟的疑問得到了解答。
  好容易抄完了全部作業的葉揚天沖姜瀟瀟感謝地一笑,遞還了各科的作業本,在作業本的最上面,還放著一張小紙條。
  小紙條上寫著:
  多謝了。你知道,我今天沒法找別人借作業,小邢他也沒寫,而且……我不想讓別人再叫我那個該死的外號。
  原來是這樣!姜瀟瀟詫異地看了葉揚天一眼,忍不住笑了。
  「嘿嘿……」葉揚天本來正摸著鼻子,尷尬地笑著,卻看見向來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姜瀟瀟露出了笑臉,這一驚非同小可,同時又像是被一種巨大的幸福感籠罩住了,眼神一下變得癡迷起來。
  「請大家認真聽講!」講台上,數學老師王書有咳嗽了一聲。
  「啊……」葉揚天一下回過神來了。
  不管怎麼樣,葉揚天可不想再像昨天那樣在學校裡出洋相了。
  數學課繼續上著,葉揚天和姜瀟瀟也都開始認真聽講——或許葉揚天腦子裡想著的事情與課程完全無關,但至少表面上,還是做出了一副認真的樣子。
  可蕭如雲呢?
  跟著葉揚天來到了學校,蕭如雲隱身在一邊,很知趣地努力不讓周圍的人們發現自己——在青雲門秘傳的隱身法術的作用下,這倒也不算太難。
  但蕭如雲本身卻越來越糊塗了。
  「雲山三十一中」這所私塾——哦,不,這所「學校」,怎地如此怪異?
  先不說私塾——學校的規模和人數遠遠超過了蕭如雲的想像,光是早自習就把蕭如雲嚇得不輕。
  這幾十個人嘴裡念的都是什麼?
  ——雖然語文教學組把早自習的「權利」從校長王麗雲那裡要來了一半,但為了對付將來的高考,絕大多數學生還是選擇在早自習上練習外語口語。
  當然蕭如雲是聽不懂英語的。
  一開始,蕭如雲還以為學生們是在「唸咒」,後來沒發現這些不知所云的「咒語」有什麼作用,覺得似乎不對,卻又想不通,待要傳音問問葉揚天,可葉揚天卻像是很忙的樣子,蕭如雲只好靜靜地站在一邊。
  同時,蕭如雲也俯下身來查看了葉揚天抄寫的內容——雖然看上去只是在抄,但蕭如雲不敢確定葉揚天寫下來的東西是不是跟「飛昇」有關,偏偏葉揚天上來抄的又是數學作業,蕭如雲不認識阿拉伯數字,更不認識那些稀奇古怪的符號和等式,不由得如臨大敵。
  一來,蕭如雲不敢確定葉揚天會不會給自己說實話,二來,蕭如雲又認不出葉揚天寫的是什麼東西。所以,蕭如雲決定採取措施。
  首先,蕭如雲悄悄從教室裡的學生的文具盒中拿了支筆,又拿了個本子——反正以蕭如雲的身手也不會被人察覺,儘管「不告而取所謂偷」,但飛昇之秘事關天下道門生死存亡,蕭如雲也顧不得這麼多了——照葫蘆畫瓢,把葉揚天寫下來的東西也都抄了一遍。
  先不說第一次學寫阿拉伯數字和符號、字母的艱難,光是怎麼用拿毛筆的姿勢讓圓珠筆寫出字來,就搞得蕭如雲滿頭大汗。
  接下來,蕭如雲還注意到有許多畫滿了類似內容的本子逐漸歸攏到幾個特定的人的手中——那是各科課代表在收作業——蕭如雲打定主意,要在趁人不察的時候將所有這些本子都拿到自己手裡,待回山時交給掌門查看!
  儘管看似這些本子上寫著的東西並非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但精研道法的自己都看不懂卻是事實,蕭如雲為人縝密,最是心細,絕不允許有「萬一」的情況發生。
  等到上了數學課,蕭如雲就有點兒想要暈倒了。
  ——講台上站著的那個「教書先生」竟然在那塊大板子——黑板——上畫滿了那些符號!
  察覺到自己對教書先生講的那些東西有聽沒有懂,蕭如雲開始琢磨著是不是有綁架數學老師的必要了。
  第二堂課是化學,繼數學老師王書有之後,教化學的黃千嵐老師也列到了蕭如雲的綁架名單上。
  好容易等到第二堂課下課,蕭如雲走上前去,想拉住葉揚天到個僻靜地方好好問一下這間「私塾」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邢師我卻先蕭如雲一步,跟葉揚天嘀咕起來,蕭如雲不敢暴露行跡,只好在一邊躲著偷聽。
  ——第三堂課之前是課間操時間,雲山三十一中一千多名學生都集中到操場上做操,當然葉揚天也不例外。
  於是,蕭如雲憑著她過人的資質,硬是把葉揚天做操時的每個動作都記下來了!
  蕭如雲的噩夢並沒有很快結束,第三堂課外語,第四堂課物理,蕭如雲依舊什麼也聽不懂,卻不得不拚命地把這些不懂的東西塞滿腦子……一個上午下來,蕭如雲的精神竟變得有些恍惚。
  終於,到了中午。
  「蕭如雲,你還真了不起。一上午居然沒人能發現你就一直在我旁邊,我可是都擔心死了。」在雲山三十一中附近的一家長島咖啡廳裡,葉揚天發自內心地說。
  蕭如雲無言。
  「我說,你要是就這麼跟著我,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只要你樂意。」葉揚天的確很佩服蕭如雲,不光是為了蕭如雲的隱身法,在學校裡整整一個上午,蕭如雲完全沒有過來打擾自己,這讓葉揚天很滿意。
  雖然偶爾聚精會神用上透視眼,能看見蕭如雲一直拿著個本子,還用很怪異的姿勢拿著圓珠筆急匆匆地寫些東西,可這不算什麼大事。
  所以,中午一放學,葉揚天就帶著「現了形的」蕭如雲到長島咖啡廳來了。
  儘管長島咖啡廳頂多提供些三明治之類的食品,用來當成午飯實在有點兒勉為其難,但這裡能避開同學的耳目,談話也不引人注意,用來商量事情是最好不過了。
  和姜瀟瀟總算恢復了「正常的同學關係」,葉揚天的心情很好,他已經開始打算著從蕭如雲那兒套出點兒有關法術或者是所謂的「天下道門」的事情來了。
  「蕭如雲,你怎麼不說話?」葉揚天很奇怪,「對了,我還看著你剛才好像拿了一個很大的包袱來著,放哪兒了?裡面都是什麼啊?」
  就在葉揚天提出這個問題的同時,從雲山三十一中的教職工食堂打飯回到辦公室,想要一邊吃飯一邊繼續批改學生的數學作業的王書有老師忽然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作業呢?嗯?不對啊,我記得是放在這兒了的啊……」
  王老師四處找了找,還是沒有找到高二三班數學課代表收上來的那摞作業本,不由得大為奇怪。
  其他各班的老師們也陸續回到了辦公室,看見驚惶失措的王老師,幾句話問下來,再回頭看看自己的辦公桌,也都慌了。
  恐慌從雲山三十一中的數學組辦公室開始擴散,很快就蔓延到了化學組辦公室、物理組辦公室、外語組辦公室……
  當天全校各班交到老師們辦公室的作業本——都不見了!
  「沒什麼。」長島咖啡廳中,蕭如雲總算打起了精神。
  「嗯,先吃飯,先吃飯。」葉揚天關心地問,「我看你精神不好,還是先吃點兒東西吧。對了,今天早晨我就沒吃,你也一樣對不對?咳,反正你奉什麼『師伯之命』,非得跟著我,沒法子,我總得管飯不是?」
  葉揚天開始打算「拉攏」一下蕭如雲。
  「多謝。」蕭如雲愣了一下,發現如果自己按照青山師伯吩咐的,一直跟在葉揚天身邊的話,很多事情都必須提到日程上來加以注意了——光是衣食住行,似乎就已經足夠麻煩了。
  更別說還得多方留心葉揚天的種種舉動。
  況且,雖然似乎現在還沒有同道中人找到葉揚天,但時間一久,秘密怕是保不住的。
  到時恐怕自己還得出面與人鬥法……
  要是師伯青山真人和玄心門掌門天涵子的爭鬥跟以往一樣拖上個七七四十九天,青雲門又沒有人再來JN支援的話……蕭如雲不敢再往下想。
  ——光是今天這一個上午,蕭如雲就已經覺得比在峨嵋山上閉關修練三個月都累了。
  「要是實在不成……」蕭如雲暗暗摸了摸腰間暗袋裡放著的青雲令。
  臨下山時,青雲門掌門青天真人親手交到蕭如雲手上一枚「青雲令」,說是如果事態危急,不及回山報信,便祭起青雲令,到時整個青雲門將舉全力下山支援,他自己也會先一步御劍趕來。
  又想了想,蕭如雲還是決定作罷。
  此次JN府有飛昇成仙的天兆,眾多道門俱都重視得很,紛紛派人前來查看。而青雲門一向自詡正宗,一方面自然是著急上火,想要先一步調查清楚,最重要的,如果可能,要把飛昇之秘牢牢握在自己的手中;但在另一方面,也不能失了「正宗大派」的風度。
  只讓青山真人和蕭如雲趕來JN府實在已經是青雲門的最好選擇了。
  青山真人是整個青雲門中最富智計的老前輩,在JN又有他當年的一個舊識梁恕在,行事必定方便許多,有他坐鎮,首先肯定不會出什麼大事。
  至於蕭如雲,她雖然年紀輕輕,但卻是青天真人的關門弟子,從小倍受青雲門的栽培,以種種靈藥護她閉門修行,單以道行而論,早就是青雲門下的一代翹楚,就是等閒修行了百多年的,也未必是她的對手,實力上也足夠了;再有一個「初次下山歷練」的由頭在裡面,就是蕭如雲和別的門派之間起了衝突,甚至殺了人,也容易找借口推脫。
  這些事情,蕭如雲自己也清楚得很。
  「只不過是些許小事,我怎能如此氣餒?豈不是辜負了師父重托?」蕭如雲重又下了決心。
  「我說那什麼……蕭如雲,你能不能先給我說說,你口口聲聲的那個『玄門正宗』是怎麼一回事?那『不正宗』的又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你那個師伯呢?怎麼不見人?」
  葉揚天塞得滿口三明治,看似漫不經心地發問,打斷了蕭如雲的思緒。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4:48


  第二集 第九章 這年頭,多的是無頭公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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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島咖啡廳中,葉揚天很認真地聽著蕭如雲的講解,心情越來越是沉重。
  葉揚天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所謂的「天下道門」。
  從蕭如雲的話中,葉揚天窺見了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會真實存在的世界。
  自古以來,中國從沒有缺少過修道之人,這一點葉揚天雖然驚詫,多少也可以理解——總不至於小說裡寫著的那些全都是空穴來風?
  但要說那一個個的門派往前追溯都跟歷史人物扯上了關係……可就有點兒匪夷所思了。
  漢朝的張良,中華謀聖,原來是黃石公門下大弟子,輔佐劉邦,功成身退後建立「天機門」?
  唐朝的袁天罡,分明是個正史不載野史不記的人物,原來不僅是唐太宗的軍師,還一手創下聲名顯赫的「白鹿洞」,一時統領道門,聲勢無兩?又說什麼袁天罡和他師弟李淳風反目,白鹿洞一分為二,數百年下來慢慢凋零,到如今變成了實力不強的「袁門」和「李門」?
  還有什麼華佗傳下來的以醫道濟世的「天醫門」?
  要說這些還算多少靠譜,那實力強橫的「廣壽門」的祖師是弄下「安史之亂」的那個蠻子安祿山……可怎麼聽怎麼覺得有點兒混帳了。
  ——安祿山都出來了,那楊貴妃也順道成立個什麼「太真門」似乎理所應當吧?
  按這個邏輯,高力士、魏忠賢之流的也都該成一代宗師了!
  不用說,他們門下的修練法門肯定是《葵花寶典》!
  不過青雲門倒沒什麼值得炫耀的家底,祖師青雲真人原本只是宋朝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道童而已。
  可架不住青雲真人不知怎麼的就悟通了大道,於是NB起來。到頭來,他老人家不光傳下了青雲一脈,還在峨嵋山大會天下同道,仗著一柄斷劍,折服無數英雄,被舉為「正道魁首」,自宋朝初年起就號稱「第一顯門」。據說峨嵋大會驚動天下,連皇帝都忙不迭地過來拍青雲門的馬屁,把年號改為「至道」。
  聽著蕭如雲眉飛色舞地回顧青雲門的光輝往事,葉揚天的心裡一個勁兒地起膩——什麼峨嵋大會啊?折服無數英雄?說白了就是打群架打贏了吧?
  不過,葉揚天總算在蕭如雲的話中聽出了點兒端倪:青雲門似乎有些當老大的資格。
  但話又說回來,中國歷史這麼久,幾千年風流水轉,總該都能輪上一次吧?
  蕭如雲也是個有心人,她見葉揚天分明是對天下道門之事不甚明瞭,有些重要的事情也就語焉不詳,或者匆匆帶過,而最關鍵的,更是完全不提。
  比如說一直以來,歷朝歷代的興旺盛衰,往往與道門之間的種種爭執息息相關,但近幾百年來,飛昇成仙的路途突然中絕,為此,天下修道之士紛紛存了出世之想,各門各派與門戶所在之地畫地為牢,只顧修行,不僅少有入世之人,就連彼此之間,也都少了聯絡云云。
  另一方面,葉揚天卻早從蕭如雲的態度中看出了些什麼,而蕭如雲刻意隱瞞下來的這些事情,聯繫當初呂洞賓的叮囑以及天庭「抽籤」的作風,卻也不難推測出來。
  此外,葉揚天關心的重點,是在各大門派之間的關係上。
  「蕭如雲,你一口一個青雲門是道門正宗,當然對這個我沒資格發表什麼意見了,可有正宗就有邪宗吧?比如昨天晚上那個什麼『玄心門』的……我是說,你們之間有沒有什麼不死不休的恩怨,或者是……『正邪不兩立』之類的說法?見面就得拚個你死我活的那種?」
  葉揚天看上去饒有興致地發問。
  「這……卻是不多……斬妖除魔自是我輩的本分,但同為修道中人,縱有門戶之見,也不至於有甚不可解的仇怨。」蕭如雲有幾分遲疑地說。
  「啥?斬妖除魔?」葉揚天突然有了危機感,「還真有妖怪什麼的?」
  「這個……」蕭如雲皺起了眉頭。
  葉揚天的問題並不怎麼容易回答。
  其實,就剛才蕭如雲所說的「門戶之見」,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各大道門並立,有數的差不多都有個上千年的「光輝歷史」,雖然近幾百年大夥兒都故步自封,超然世外,但論起恩怨來,幾千年間早積累了一筆算不清楚的爛帳。尤其是青雲門這樣曾經「統領道門」過的,少不了經過幾番大戰、幾番鬥法,光是當年青雲祖師手上,就不知道有多少理不清楚的首尾頭寸。
  就說玄心門,當年峨嵋大會,青雲真人斷劍會群雄,曾經失手將玄心門祖師玄心子一身道行盡廢,這算是「怨」了;可青雲真人還曾經救過玄心子的師弟玄無子一命,這該是「恩」,如此上千年的恩怨交織下來,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反正大家都閉門不出,眼不見心不煩也就是了。
  可同道中人一旦碰頭就不好說了,依舊以玄心門為例,現今玄心門的掌門天涵子是當年的玄心子一脈,自然看整個青雲門不順眼,而以一般情況而言,青雲門下念及當年青雲祖師的失手,多少應該禮讓天涵子三分。
  不過具體到青山真人身上又不對了,青山真人的太師祖閒雲真人與「袁門」的觀月真人是生死之交,而觀月真人卻在七百年前與玄心門的聽濤子同探玄冰窟時被玄冰之精侵入氣脈,聽濤子見死不救,導致觀月真人兵解而死,不得飛昇。
  這還不算完。玄心門的聽濤子其實是玄無子的隔代弟子,對青雲真人深切感激,當閒雲真人為袁門觀月真人上玄心門找聽濤子興師問罪時,聽濤子自知理虧,不願爭執,避而不見。閒雲真人一氣之下大鬧玄心門,玄心門上下憤而出手,到頭來,雖然閒雲真人全身而退,但與他同行的徒孫:凌風,卻死於玄心門的圍攻之下。
  後來,聽濤子拜上青雲門,負荊請罪,當著閒雲真人和袁門掌門的面前自廢道行,這件事算是有個了結。偏偏閒雲真人心疼徒孫凌風之死,命徒弟木嵐真人以凌風的名義收徒,這個徒弟,就是現在的青山真人。
  細數下來,青山真人一進青雲門,就背負了自己的「師父」凌風的血債,對玄心門當然完全沒有一點兒好感。
  ——這也是青山真人和玄心子為什麼一見面就要動手的一大原因。
  總之,類似的恩仇交錯,天下各大門派之間彼此都有些心結。
  但昨天青山真人和蕭如雲將玄心門譏為「邪魔外道」卻只是出於個人對玄心門的感情,其實是有些不妥的。
  因為現存的各大門派歷史上都有過成功飛昇成仙的祖師,既然能夠飛昇,無論如何,也挨不到「邪魔外道」的邊兒上去。
  「話雖如此,玄心門最為擅長的術法卻是窺伺人心,絕非正道,還請小葉明辨才是。」這番解釋對蕭如雲來說實在是大違本心,在她看來,天下除了青雲門之外就全是邪派了。
  「嗯……我理解。」葉揚天苦笑起來。
  要是照蕭如雲的這種說法,那這些所謂的修道之士之間的關係總結起來就剩下了兩個大字:
  麻煩!
  「對了……我問你的似乎是……有沒有妖怪來著……」葉揚天忽然反應過來了。
  「是,如雲多嘴了,但談及妖怪之類,總要先讓小葉知道當今天下道門之間的恩怨心結,這才好論及其他……」
  「等等,該上課了。咱們還是找時間再說。」葉揚天看了看手機,「下午第一節課這就要開始了,我得趕緊先走。啊,你就先給我說一句,有,還是沒有?」
  說著,葉揚天站了起來,掏出錢包,到前台結帳。
  「有!」蕭如雲的回答很簡潔,卻讓葉揚天的腦袋一暈。
  「原來狐狸精什麼的……是真的有的啊……嗯,神仙我都碰上過了,不會再讓我碰上個妖怪吧?」
  一邊小聲嘟囔著,葉揚天一邊出了長島咖啡廳,往學校跑去。
  葉揚天的身後,是再次悄悄隱去身形的蕭如雲。
  @@@
  下午的課程和上午一樣乏善可陳,但蕭如雲卻感覺輕鬆了不少——連堂的兩節語文課她還是聽得懂的,沒必要繼續跟著葉揚天做什麼筆記了。
  當然,也沒必要再去老師們的辦公室裡「不告而取」作業本。
  但葉揚天卻不這麼想。
  如果不是怕在學校裡惹人注目,他真打算揪住蕭如雲好好追問一下她要數學、化學、物理和外語的全校作業本到底是想做什麼用處……
  事實是,繼昨天葉揚天一頭撞斷籃球架之後,雲山三十一中又發生了一起轟動不已的「疑案」。
  ——全校一千七百六十二名學生,扣除因病假、事假等理由沒能到校的三十五人,再扣除頭天沒有佈置作業的科目,再扣除沒能在上午交到辦公室的六個班共七科的作業本,繼續扣除沒能交上作業的一百四十六名學生……
  反正、總之……合計五千九百八十八個作業本,全部失竊!
  葉揚天鬱悶得直想撞牆。
  蕭如雲你好好地偷這麼多本子幹什麼?
  賣廢紙?
  嗯,數量上加起來得有個半噸了吧?
  也虧你拿的動!
  葉揚天能猜到是蕭如雲搗的鬼,但除了葉揚天之外,還沒有幾個人能一針見血地推理出事情的真相。
  消息傳開,全校從上到下都懵了。
  王麗雲校長緊急召集了三位教導主任、數學、化學、物理、外語四個教學組的組長,中午時間第一個回到各個辦公室的老師,還有校保衛科的科長,在下午第一堂課開始的同時,召開會議。
  人都到齊以後,頭三分鐘沒人說話。
  ——實在是沒有誰能準確地描述這是一起什麼樣的事件。
  「這個……大家都說說吧。」王校長還是第一次遇到現在這樣在開會的時候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的情況。
  眾人沉默。
  說什麼?
  「我看……還是報案吧?」過了好一會兒,年過半百的教導主任馮子祥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慢慢地說。
  「報案?開什麼玩笑?」保衛科科長田靖急了,「這根本不是被誰給偷了!」
  「不是被偷了?那我倒要問問田科長,保衛科是幹什麼的?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你保衛科就說了三個字『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負責任的態度?」教導處副主任杜峰海上來先把一頂大帽子扣了上去。
  「杜副主任,」田靖故意把一個「副」字咬得很重,「我們保衛科可以保證,絕對沒有人拿著那些所謂『失竊』的本子離開學校!你說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你先給我定個性!」
  「不是偷是什麼?你也統計了,五千多本作業本沒了,一個『不翼而飛』能解釋?這是你失職!」杜峰海一拍桌子,「保衛科嚴重失職!」
  「大家別吵!」王麗雲咳嗽一聲,「這個……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們還是先考慮一下對策。」
  「對策?」數學老師王書有苦笑著問,「有什麼對策?總不能在每個辦公室都站一個保安吧?咱們這兒可是學校。」
  「絕對不是偷!」田靖還是不放這個碴兒,「你們想想,要真是小偷偷了,我倒要問,他偷那些破本子幹什麼?要都是新的還能說是偷出去賣錢,咱們丟的可都是舊的!上面都寫了字的!只能賣廢紙了。」
  「五千多本啊,賣廢紙也是不少錢呢。」化學老師黃千嵐打趣——還別說,她的思路跟葉揚天倒是不謀而合。
  「你們隨便想想看,就算是被人給偷了,他總得拿出去銷贓吧?好,要說是我們保衛科失職我認了,可得先有人解釋一下,有人拿著五千多本本子……哦,不對,是扛著……咳,也不對,一個兩個人根本沒法幹這活兒……反正不管幾個人了,就是本子它自己長腳,五千多本啊,總能有個人看見吧?」田靖繼續發揮。
  「這個……」眾人都卡殼了。
  和學校高層的慌亂相比,學生中間對這件事情倒是津津樂道。
  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學生已經認定雲山三十中的地理位置與百慕大魔鬼三角有異曲同工之處,又或者是通向一個不知名的異空間的入口。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則相信外星人正準備大舉入侵地球,把雲山三十一中當成了資料收集的第一站。
  更有人說他親眼目睹了外星人的模樣,但馬上就被人反駁,說那分明是異空間的居民,和外星人毫不相關。
  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們根據各自的見解不同,很快分成了「異空間」和「外星人」的兩派,開始辯論不休,連課也都無心上了。
  當然大多數老師還是能夠保持理智的,除了大力維持課堂秩序之外,很少有人相信學校裡真出了什麼「異空間」或者「外星人」——老師們大多知道雲山三十一中的校址本來是個墳場,他們差不多都打算早早下課回家,喝點兒雄黃酒,再換上紅腰帶。
  與此相呼應的,等到下午第一堂課下課的時候,在學校的會議室裡,終於有人提出來是不是找個道士或者和尚過來看看……
  唯一一個心知肚明的葉揚天,他看著這一場很快就被無限擴大和升級的混亂,除了苦笑之外,已經打定主意要和蕭如雲再一次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葉子!」剛上完第二堂課,邢師我就又湊了過來。
  「小邢,我都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了……」葉揚天在桌子上一趴,側過臉來,小聲說。
  「開玩笑!你再說一個你不知道?」邢師我也低下頭,湊到葉揚天耳邊說。
  「我不知道。」葉揚天很聽話。
  「嗯,那你就不知道吧。」邢師我把聲音壓得更低,「葉子,今天放學以後我打算到你爺爺那兒去玩,你有什麼話要我幫忙帶過去的嗎?」
  「靠,你小子威脅我?」葉揚天把眼一瞪。
  「威脅?沒有啊?」邢師我冷笑著,「葉子,你知道我說話從來都算數。」
  「……你還說這不是威脅?」
  邢師我抬頭,看著葉揚天,不說話。
  「放學後你到我家來。」葉揚天站起來,兩手一攤,聳聳肩。
  「嗯?葉子,你這就回家?」邢師我愣住了,葉揚天居然開始收拾書包了。
  「嗯,反正課也上完了,課外自習我不想參加,晚自習也不打算上了,你知道,我快忙死了……」葉揚天很麻利地背上書包,「本來我今天就不該來。」
  「你倒乾脆。」邢師我想了想,說,「要不然咱們一塊兒找老班請假去?」
  「開什麼玩笑?那不成了一塊兒逃課了?我是真有事,還得先去趟科技市場呢。」葉揚天沒精打采地說。
  「科技市場?幹什麼?」
  「我家電腦壞了,嗯……筆記本也壞了。至少得讓我先去換個筆記本吧?」葉揚天無奈地說。
  「壞了?是不是……」邢師我的反應不慢,馬上就想到了昨天死活跟著葉揚天一塊兒回家了的蕭如雲。
  「沒錯。」葉揚天點點頭,「還有今天……也沒錯。」
  「啊?」邢師我傻眼。
  第二集 第九章 這年頭,多的是無頭公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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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雲山三十一中下午就只有兩堂正課,剩下的時間全是自習,雖然偶爾會有老師過來串堂輔導,一般情況下學生也必須都老老實實地參加,但只要葉揚天給班主任蔣天士說是家裡有事,蔣天士也會大開方便之門。
  這倒不是說蔣天士給了「葉家公子」多少「政策上的優待」,蔣天士為人開明,也覺得以葉揚天的家世,比起學校的課程來,還有很多更值得學習的東西——自從蔣天士發現葉揚天在課間讀薩謬爾森的《經濟學》的時候他就確認了這一點。
  但等葉揚天往科技市場去的時候,留在學校裡的姜瀟瀟看著身邊空著的座位,目光中露出了幾分疑惑。
  ——葉揚天和邢師我的對話,多少有些落到了姜瀟瀟的耳朵裡。
  學校裡的事情就是這樣,一個學生如果有什麼秘密,很少能瞞過自己的同桌。
  葉揚天和邢師我還算是小心,對話中沒有觸及任何「核心內容」,但姜瀟瀟幾乎只用直覺就下出了結論:
  學校裡丟失的幾千冊作業本,絕對與葉揚天有關!
  ——怪不得從昨天開始我就看他鬼鬼祟祟的。
  可是……姜瀟瀟讓自己的結論弄糊塗了。
  葉揚天偷作業本幹什麼?
  他葉家大少什麼時候缺過錢了——如果說他只是為了拿來賣廢紙的話。
  再聯想昨天葉揚天一頭撞斷了籃球架,還有他打籃球時刻意做作的那一幕,姜瀟瀟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荒謬的感覺:
  葉揚天的身上是不是發生了某種他自己也不能控制、至少不能完全控制的變化?
  而且,這種變化應該是「超自然」的!
  平心而論,儘管姜瀟瀟認為自己很討厭葉揚天——姑且把姜瀟瀟對葉揚天的感覺定義為「討厭」好了——但同時,或許正是為了這種討厭,姜瀟瀟也對葉揚天的一舉一動非常留心。
  在某種程度上,這跟葉揚天總是讓自己的目光不離開姜瀟瀟的作風很有點兒相似。
  就好像現在,姜瀟瀟全憑直覺的推測,竟然就八九不離十了!
  但無論是葉揚天還是姜瀟瀟,甚至包括坐在教室最後面鬱悶地等待放學的邢師我在內,他們都不曾想到,高二三班的學生中,所瞭解到的事情無限接近了真相的,其實並不算太少……
  鈴聲響起,一如往常,自習課開始了。
  班長陳□的目光卻停留在教室的一角,許久沒有收回。
  那裡是高二三班七個男生之一,平時最不顯眼的韓秋的座位,現在,那個座位上空無一人。
  @@@
  JN的科技市場號稱「黃河以北最大的電腦及其相關產品集散地」,規模相當可觀,雖然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市場大樓前的人群還是摩肩接踵,馬路上也依舊是例行的塞車。
  「嗯……我知道這兒空氣不好,不過你還是得適應了才行,我幾乎每個星期都來這兒一次。要知道,這兒也是全JN盜版光碟的集散地……咳,我是說,你記住了我給你交代的了?別人都還好辦,唯獨劉哥那兒,怎麼也瞞不過去的。」
  葉揚天緊緊抱住剛買下的筆記本電腦:東芝Qosmio G10,站在路口,神色緊張地囑咐蕭如雲,蕭如雲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啊,來了。」葉揚天看見了自家的寶馬。
  「天哥兒,又換了一台?好傢伙,東芝Qosmio?三萬多吧?」小劉還沒聽說雲山三十一中發生的「怪事」,神色輕鬆地下車,給葉揚天打個招呼。
  「三萬八!」葉揚天恨恨地乜了蕭如雲一眼,「早幾個月我就想買來著,一直狠不下心來,昨天倒好,人家幫我狠心了。」
  「啊?這是……」小劉在車上就看見了蕭如雲,只是不好開口發問,看葉揚天自己提到了,趕緊接口。
  「上車再說吧。走。」葉揚天拉開了車門。
  「我來介紹吧,這是蕭如雲,哦,這是劉哥。劉哥,說你是我保鏢沒錯吧?」剛上車,葉揚天就半開玩笑地說。
  「保鏢?我就是個開車的,天哥兒,當著美女的面兒,你可別胡說。」小劉看上去滿不在乎,心裡卻早早地戒備著。
  一打眼小劉就看出來了,這個什麼蕭如雲雖然長得漂亮,可不是那種嬌嬌怯怯的花瓶——肯定是個練過的!
  「嗯,美女是美女啦……」葉揚天攔著不讓蕭如雲說話,「劉哥,昨天我和小邢不是去雲山大酒店梁叔那兒來著?」
  「是啊。」小劉的警戒一鬆,照葉揚天話裡的意思,蕭如雲應該是梁恕的人了。
  果然,葉揚天順著小劉的思路走了下來。
  「劉哥,前幾天我老爸不是給你聯繫,說日本四菱公司怎麼怎麼來著?昨天晚上我順口跟梁叔一提,結果梁叔就把蕭如雲給我派過來了,說是讓我身邊有個人,以防萬一。」
  雖然是順口胡說八道,葉揚天卻也是沒有辦法。
  父親葉北星遠在南方,不會知道自己的事情,祖父葉龍潛每天樂得清閒,對自己的生活也基本不管,但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因為他們充分信任小劉。
  蕭如雲要是就這麼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話,別人還能瞞得過去,可絕不可能一直瞞過小劉。
  反正,葉揚天心裡有數,有關那個現在不知道在哪兒跟天涵子打架鬥法的青山真人也好,蕭如雲也好,不管自己說什麼,梁恕肯定都會認下來,所以,他也樂得信口開河,拿梁恕當擋箭牌。
  「蕭如雲是梁叔的侄女,從小就在國外讀書,去年畢業後就回來了,不過好像一直在南方打拼,還是前幾天剛到了JN。本來她是要幫梁叔打理JN的業務的,可梁叔又心疼,正好趕上昨天我過去,嗯……說是過來看著我,其實也就是讓我陪著玩……是吧?」
  三言兩語,葉揚天就安排好了蕭如雲的身世,還隨口要蕭如雲證實。
  「小葉說的是。」蕭如雲沒完全理解葉揚天說的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按照事先說好的,點頭承認。
  「劉哥,你可別小看她哦,蕭如雲一身好功夫,別說比你了,恐怕比梁叔都不差。」葉揚天胡說上癮了。
  「小葉說的是。」蕭如雲繼續點頭,「梁恕不是如雲的對手,不過一勇之夫,不足一提……」
  小劉緊握方向盤的雙手一震——什麼?
  「那個……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劉哥,從今天起蕭如雲就住到英雄山那兒去了,這幾天她也跟著我,怎麼說也是讓你省心不是?」葉揚天恨不能打自己一個嘴巴,趕緊上來打岔——我胡說我的,蕭如雲你跟著搗什麼亂啊?
  「哦,哦。」小劉隨口應承著,心裡波瀾起伏。
  蕭如雲是什麼人?梁恕的侄女?開玩笑!哪兒有侄女這麼說自己叔叔的?
  再說了,梁恕是什麼人?他跺上一腳,整個JN城都要抖上三抖!怎麼就「不足一提」了呢?
  小劉在一瞬之間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到了,但當他偷眼往後看時,卻又為自己的某些想法啞然失笑。
  ——本來自己擔心的是這個「蕭如雲」挾持了葉揚天,但看葉揚天氣哼哼地盯著蕭如雲的樣子,要說是反過來那還差不多。
  葉揚天哪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挾持個高手了?還說什麼也要住到英雄山的那棟小樓上去——怎麼聽著有點兒像逼良為娼的意思?
  「我說劉哥你別胡思亂想,我家還不至於連客房都沒有。別說一個蕭如雲了,就是來上十個八個的,也住得開。」雖然看不見小劉的臉色,可葉揚天也沒忘了聲明一下。
  「啊,是,是,天哥兒,我知道,十個八個的也不算多。」小劉故意把話往歪處去引,然後觀察蕭如雲的臉色。
  蕭如雲神色不變——或者說,從一開始,蕭如雲的臉上就沒什麼明顯的表情。
  「好好一個大美人兒,怎麼木木冰冰的?」小劉在心裡嘀咕一句,不再多想,踩足了油門,寶馬車飛馳而去。
  回到家裡,小劉說要是葉揚天沒事兒的話,他就先回解放橋葉揚天的祖父那裡了——本來,小劉和葉揚天平時都是住在那裡的,只是這幾天葉揚天身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這才「常駐」了英雄山,而且看樣子還要繼續常駐下去。
  小劉走後,葉揚天馬上就抓起了電話。
  ——「……對,對,梁叔,就是這麼回事,等會兒劉哥過去問的時候,你先幫我搪塞一下啊。謝謝梁叔了。」
  放下電話,葉揚天長出一口氣,對蕭如雲苦笑一聲,「別納悶,劉哥他的心比我還細,要是事先不好好串供,什麼底細都能讓他挖出來。再說了,僱用劉哥的是我老爸,又不是我……哎,對了,我得先問問你,你要那麼多作業本到底是幹什麼?別說不是你幹的啊。」
  蕭如雲看著坐在客廳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的葉揚天,沒有開口回答。
  和葉揚天相處了整整一天,蕭如雲越來越看不透他了。
  本來,蕭如雲只以為葉揚天是被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氣砸到頭,成就了仙緣,又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原因明明飛昇了卻還滯留凡間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哦,不,應該說是「仙師」——而已,這對於天下道門,尤其是對於一上來就找到了他的青雲門來說,實在是個絕好的機會。
  恐怕用不著花太大的功夫,就能套出飛昇之秘——如果葉揚天真的知道的話。需要加以警惕的,大約無非只是防備葉揚天被其他門派的人搶走而已。
  可事實證明,這種想法實在是大錯特錯了!能遭遇仙緣得以飛昇的,怎麼可能是一般人?
  這個看上去迷迷糊糊,連法術都還不能熟練正常應用出幾個來的葉揚天,思維之縝密,處事之老練,手腕之辛辣,竟讓蕭如雲感到了幾分懼怕!
  青山師伯的確是對的——如果用強把葉揚天帶回峨嵋山,恐怕還沒從他口中套出什麼來,就先讓他把青雲門給算計了!
  「我說你倒是說話啊。」葉揚天看著蕭如雲臉上的神色一會兒一變,倒是覺得賞心悅目,可想著心中的疑問,終於又開口。
  「這個……無他。」蕭如雲還是決定守口如瓶。
  「嘿……無他?我就知道,你那個老狐狸師伯給你說的,絕對不只是讓你跟著我『聽從教誨』。好吧,你蕭大小姐不說就不說了,當我不知道啊?」
  葉揚天雙手一攤,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的確,單論鬥智,蕭如雲和葉揚天之間的距離實在差得太遠了些。
  「哦,對了,我先把話說在頭裡,這台電腦是給我買的,你先別動。要是再讓你弄壞了……這可是三萬八呢……老爸的話了,花錢是必須的,但花一分就得賺回兩分來。就算我沒老爸那麼偉大,也不能老賠啊。」
  話不投機,葉揚天歎口氣,自己去鼓搗剛買回來的筆記本了。
  「嘿……老爸的話是沒錯,可蕭如雲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先不說美女本身就是無價之寶……就是青雲門什麼的,一條信息的價值何止幾萬塊錢?這台東芝Qosmio G10,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時間有的是。談判嘛,能拖到最後的才是最大的贏家。」
  一邊騰開桌子插網線,葉揚天一邊暗地琢磨著——再偷眼看看蕭如雲一臉的驚愕,葉揚天偷偷地樂了:
  「你現在一定在想著我都知道了什麼吧?別想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5:23


  第二集 第十章 這年頭,做個老實人真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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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燈初上,葉揚天和蕭如雲的關係得到了改善——或者說是理順了?
  這是因為邢師我的緣故。
  「好吧,我現在來重新介紹一下。」葉揚天指著坐在一邊的蕭如雲說,「這一位,是青雲門第三十七代弟子,掌門青天真人的愛徒,蕭如雲,蕭小姐。哦,順便一提,青雲門是當今天下道門中的正統,宋太宗太平興國年間,由青雲真人創立,至今已一千多年。」
  「這一位,」葉揚天指指身旁的邢師我,「是雲山國術館少館主,邢師我,邢家一向急公好義,樂善好施,地方上頗有清名——蕭如雲,都是你的事兒,現在我說話怎麼也不利索了?啊,這個……邢少館主武藝高強自不必說,更難得的是為人正直,平生從不打誑語——說白了就是死心眼兒。」
  「這一位,」葉揚天不顧邢師我衝他翻的白眼,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這一位,就是今天要隆重推出的大人物了——我,葉揚天,這個……天縱睿智、瀟灑倜儻、英雄無敵、蓋世無雙、英明神武、文成武德、一統江湖……啊,不對,偏了,以下省略五百字吧,我是這個……曾因酒醉鞭美人,生恐情多累名馬……啊,也不對,反了……這個……這個……反正吧,剛出爐熱氣騰騰新鮮著的大羅金仙一名。」
  「你小子胡說八道還真出圈了,什麼大羅金仙……啊?」邢師我正喝著可口可樂,聽葉揚天說著,一口就噴了出來,剛要揶揄幾句,卻看見蕭如雲騰地站起來,滿眼全是驚駭。
  「……不會是真的吧?」邢師我喃喃地說。
  「大、大、大……」蕭如雲臉色蒼白,連話也說不全了。
  「大羅金仙。嗯。沒錯。呂洞賓就是這麼說的。」葉揚天很好心地提醒。
  「怎麼可能!」蕭如雲完全沒了平時的矜持,一手撫住胸膛,一手摸著額頭,大滴大滴的冷汗落了下來,「飛昇成仙也不過是真仙而已,還有散仙、地仙、天仙……這層層……大羅金仙?大羅金仙?」
  「我嚇著她了。」葉揚天望向邢師我,得意洋洋地宣佈,「我早知道我很了不起的。」
  ——呂洞賓!你就不知道把話說清楚!什麼散仙、天仙的,我怎麼不知道?在心裡,葉揚天可沒有看上去這麼輕鬆。
  呂洞賓的頭上又被記了一筆。
  這一次,葉揚天總算是較為詳細地解說了自己「成仙」的經過,當然,顧及面子,有關「抽籤」等具體情況葉揚天不免用上了春秋筆法,只說是玉帝用了「絕對公正的手段」,選中了自己而已。
  至於所謂的「二十一世紀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員試行發展無限責任公司」和「天庭改革開放的百年計劃」云云,一來葉揚天知道蕭如雲不懂,二來這說法也實在太過混帳,自然略過不提——就算這樣,這一番解釋裡居然實話極多而謊話極少,對葉揚天而言,已經是很難得了。
  這固然是因為葉揚天發覺蕭如雲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了,為了今後能與青雲門「更好的合作」,而不得不拋出一點兒利好消息;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在於邢師我。
  對自己的朋友,葉揚天還是很夠意思的。
  可惜邢師我不領情,「葉子,簡單一點兒說就是天上真有個玉皇大帝……蕭如雲你別這麼看著我,之前我怎麼知道真有?嗯……而且玉皇大帝親自選中了你來當神仙,甚至還一上來就破格提拔?」
  葉揚天點點頭。
  「憑什麼?」邢師我看上去想要抓狂,「合著你小子根本就沒練過一天功夫,居然就成神仙了?也就是說,今後我再也別想打得過你了?憑什麼?」
  「我人品好。」葉揚天飛快地接口,「而且我不像你似的,我從來也不撒謊。」
  「葉子你信不信我真掐死你?」邢師我站起來了。
  「我有什麼辦法?」葉揚天陪著笑叫屈,「突然有個人過來告訴我他是呂洞賓,還說玉皇大帝讓我成仙——說實話,我當時連把他送進精神病院的心都有——可他說的又是真的,那我除了老老實實當神仙,還能怎麼辦?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倒先發起牢騷來了……」
  「住口!」邢師我還沒說話,蕭如雲先急了——正是「杏目圓睜,柳眉倒豎,一聲嬌叱」。
  ——青雲門——整個天下道門為了飛昇成仙閉關自守不問世事數百年還一無所獲,你小子一上來就成了大羅金仙還一臉的委屈?
  蕭如雲直想哭。
  「住口就住口,」葉揚天嘴上說著,根本就沒有「住口」的意思,「我說蕭如雲,你們青雲門從上往下數,敢叫大羅金仙『住口』的,你該算是第一號了吧?」
  蕭如雲愕然——沒錯。
  「如雲無禮,冒犯仙師,還請仙師恕罪。」蕭如雲的角色轉換很快:葉揚天說的話應該不假,那不管別的,人家可已經是大羅金仙了。
  上下尊卑的道理,身受青雲門重恩的蕭如雲很明白。
  「我都說了叫我小葉就行。怎麼又改口了?」葉揚天樂了。
  「如雲先前冒失,妄自揣測仙師修為,諸多無禮,萬死莫贖。」蕭如雲臉色一整,站起來,盈盈下拜。
  「別,知道錯了就好,今後你要好好侍奉……靠,小邢你幹嘛打我?」
  葉揚天一句話沒說完,旁邊的邢師我就衝著葉揚天的腰眼狠狠來了一拳。
  「打的就是你!有你這種人嗎?還大羅金仙呢!」剛才的驚詫勁兒已經過去,邢師我開始看著葉揚天不順眼了。
  「你小子現在成神仙了是吧?神仙不怕揍是吧?那以後我就多了個練功用的沙包了——正好我爸說這幾天要開始教我擒拿手了——你還不趕緊給蕭如雲道歉?」
  邢師我一向比葉揚天正經得多,看葉揚天蹬鼻子上臉故意拿蕭如雲開涮,早就不樂意了。
  「咳,蕭如雲,是我不對。我是開個玩笑,你千萬別當真,我這兒給你道歉了。別提什麼神仙不神仙的,能交個朋友是最好了——不過你別看小邢他這樣就動心啊,他從來都是重色輕友,花心大蘿蔔一個,而且還狗熊掰玉米似的,見一個換一個,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小邢你打我上癮了是不是?」
  葉揚天的道歉還算正經,可一轉眼就接著嬉皮笑臉地說開了邢師我,邢師我也不客氣,又給葉揚天的腰眼上來了一拳。
  蕭如雲看得糊塗了。
  「說真的,成仙就成仙了,可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心裡完全沒譜。呂洞賓又走了,大體那意思就是要我『好自為之』,再『勇猛精進』什麼的,讓我在『凡間』——我算發現了,扯上這事兒說話甭想利索——做出一番事情來再說。這不正好你們青雲門就找上門來了?照我看,這說不准就是呂洞賓,也就是天庭一開始就預料好了的……所以,咱們還應該是彼此合作,互惠互利的好。你也就別一口一個『仙師』什麼的了,叫小葉,葉子也行。」
  這幾句話說完,葉揚天長出一口氣,靜靜地看著蕭如雲——這算是攤牌了。
  「彼此合作,互惠互利?」邢師我在一邊直搖頭,「葉子,你現在越來越像個奸商了。」
  蕭如雲低頭思考揣摩著葉揚天話中的意思,默不做聲。
  葉揚天剛一說出來「大羅金仙」四個字,蕭如雲的第一反應就是摸向腰間的「青雲令」,大羅金仙現世是何等了得?得趕緊通知師門才是。
  但蕭如雲馬上又猶豫了——青雲令一出,固然青雲門上下會傾巢而動,但同時意味著天下道門中人也會一擁而來,以青雲門之力能否應付得了還是個問題。
  不得不說,蕭如雲究竟還是年輕識淺,換上那個老奸巨猾的青山真人在這兒,肯定二話不說就祭出青雲令了——別的不管,打著「恭迎仙師」的旗號,再有葉揚天的配合,道門之中還沒人敢說個「不」字。等到了峨嵋山上再連哄帶騙地弄些好處到手,應該不會太難。
  蕭如雲這一猶疑,可就放過了天大的一個機會。
  不過,眼前也似乎容不得蕭如雲多想。
  「誰?」蕭如雲和葉揚天幾乎是同時喝了出來。
  就在葉揚天剛「表明心跡」之後,忽然有一聲輕響,聲音很小,卻馬上就被二人注意到了。
  葉家在英雄山的這座小樓有一大一小兩個客廳,大客廳在樓下,另一個小客廳是用來議事的,也就是現在葉揚天、蕭如雲和邢師我所在的地方。小客廳中陳設簡單,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一整面的窗戶正對著英雄山,景色優美,樓下又有個小花園,頗有些「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風趣。
  聲音就是從窗戶外傳來的。
  蕭如雲的動作最快,一個箭步,從對面的沙發上——也就是邢師我的腦袋上面——躍了過去,直撲到窗台跟前,猛地拉開了窗簾。
  「不用這麼緊張吧?」葉揚天嘟囔一句,卻是一點兒不慢,緊跟在蕭如雲的身後,也到了窗台邊上。
  唯獨邢師我還有些懵懂,看著面前的蕭如雲和身邊的葉揚天都跑過去了以後才反應過來,但他究竟也是練過的,端坐在沙發上的姿勢不變,腳下一頓,腰間用力,凌空倒翻了一個觔斗,落下時正好站在了葉揚天的一側。
  窗外,空無一人。
  「葉子,怎麼回事?」邢師我仔細看看,窗外黑糊糊一片,天陰得厲害,深藍得發黑的夜幕底下,英雄山巍然聳立。
  ——可就是沒人。
  葉揚天沒說話,依舊如臨大敵般地看著窗外,蕭如雲也是一樣。
  「不會成了神仙就能見鬼了吧?」邢師我心裡嘀咕著,不敢動,卻不由得感到一陣氣餒:本來嘛,習武之人耳聰目明那是理所應當的,可現在倒好,連從小就隨便欺負的葉揚天都比自己厲害了似的。
  「蕭如雲,有人?」葉揚天突然輕聲問。
  「有人。」蕭如雲點點頭。
  葉揚天本身就不喜歡張揚,蕭如雲更是不願意把「大羅金仙」的事情弄得盡人皆知,可事實是,現在二人都本能地察覺到窗外有人。
  ——剛才那些話還不知道被偷聽了多少去!
  想到這裡,蕭如雲有些煩躁了。
  「仙……小葉少待,如雲去看看。」話音剛落,蕭如雲騰身而起!
  「……窗戶是用來開的,不是撞的……你們果然是一家子……」
  葉揚天的瞠目結舌中,蕭如雲一頭撞破了落地大窗。
  「何方鼠輩?出來!」蕭如雲喝道。
  「——蕭如雲你叫什麼啊?趕緊回來!」葉揚天急了。
  葉家這所房產算是高檔別墅區了,雖然這樣的地方往往代表著很少有人常住,但終究還是有人的,更別說還有二十四小時的保安巡邏。
  現在蕭如雲穿著一身白,白衣飄飄的本來就顯眼,她就那麼站在虛空之中——看見了要說不是仙女下凡都沒人信……就這她還嫌不夠,不光喳喳唬唬的,竟然還反手撤出一口寶劍來了!
  「蕭如雲你回來!」葉揚天大急,四周已經有人注意過來了。
  「啊?可是……」蕭如雲倒是聽話,收劍,轉身,跳回房間裡。
  「不管是誰,總還有見面的機會,現在先別找了。嘿……朋友,山不轉水轉!」葉揚天知道沒辦法,安慰了蕭如雲一句,只好先這麼對著窗外空中拱手一笑。
  「青雲門下蕭如雲,隨時恭候大駕!」葉揚天沒敢大聲說話,可蕭如雲這一嗓子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估計半個JN市都聽見了。
  「我說你喊什麼!」葉揚天差點兒想要暈倒。
  「哈——」
  葉揚天剛扯著蕭如雲的袖子跳腳埋怨,窗外忽然有笑聲傳來。
  順著聲音望去,這一回,連邢師我都看見了,一個黑影貼著窗戶旁邊的牆壁滑了下去,三縱兩縱,消失在夜幕中的英雄山裡。
  「蕭如雲,別追了——追上了又能怎麼樣?人家看樣子至少現在還不想理我。」葉揚天看著那個背影,心中忽然一動,沒讓蕭如雲往下去追。
  樓下,門鈴響了。
  「小邢,肯定是保安,你幫我……啊,還是我去吧,你編謊編不圓……可為什麼到最後掃尾收拾麻煩的人都是我?」葉揚天撓著腦袋,長歎一聲。
  @@@
  半個小時後,英雄山山頂,人民英雄紀念碑下。
  「大羅金仙?青雲門下?蕭如雲,葉揚天……嘿嘿……」黑影背靠紀念碑,大口喘著粗氣,臉上浮現一絲詭異的笑容。
  「秋風秋雨愁煞人……可這才夏天吧,韓秋?」忽然,從紀念碑的另一面轉出個人來,聲音清脆,還帶著幾分調侃。
  黑影一個激靈,轉過身,瞪住了來人。
  陰沉的夜空突然放晴了,滿天星光灑下來,照在兩個人的身上。
  黑影的個子不高,其貌不揚,眼神中卻射出一種不羈的倨傲,正是葉揚天的同學,雲山三十一中高二三班的韓秋!
  另一個人身材高挑,披著長長的卷髮——是個女孩子——額前打著很長的劉海,直垂到眉毛上,一雙烏黑得像是黑色潭水的眼睛。
  「是你?」雖然韓秋一向沉默寡言,也不由得訝異出聲。
  這個人韓秋是認識的——與其說認識,倒不如說是天天都會見面——班長:陳□!
  「一個葉揚天惹出多少事兒來?我還以為直到畢業都不會和你這麼對面呢。」跟平時在學校裡一本正經的「好學生」形象稍微有點兒說不出來的差別,似乎是更加活潑了些?陳□微笑著繼續說,「秋風秋雨愁煞人,韓秋……『寒秋雨』的寒秋?」
  「你!」韓秋像是被人撞破了什麼秘密似的,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
  「別著急,我可惹不起你姐姐。」陳□捂著嘴一笑。
  韓秋沉默了。
  「沒別的意思,嗯……我就是想來勸勸你,別管葉揚天的事兒。哦,你可以不聽,但至少別在學校裡找麻煩,你……」陳□伸出手來一指韓秋,又指向自己,再往山下點點,「我……還有葉揚天,能好好上學都不容易。我可不想有什麼變化——你也知道,我怎麼說也算是個班長吧?」
  又沉默了一會兒,韓秋點點頭,不說話,轉身就走。
  「唉……當個班長可真不容易……」陳□看著韓秋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月色……又朦朧起來了。
  第二集 第十章 這年頭,做個老實人真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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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方面,葉揚天好不容易才打發走了過度熱心的小區保安,但看著小客廳裡滿地的玻璃碴子,也早沒了繼續談話的興致。
  最後,為了堵住蕭如雲和邢師我的嘴,更為了不讓學校裡再度發生類似今天這樣的「失竊」事件,葉揚天從臥室床底下裡掏了本《天條全本》扔出來,連那是第幾冊都沒確認,讓他們研究去了。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還算順利,邢師我在葉揚天「表白」之後像是受了刺激,每天放學後都在自家的武館裡苦練,沒再多說什麼;而蕭如雲則對天條入了迷,雖然還總是跟在葉揚天的身邊,卻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兒來,只是每天晚上都會抱住天條刻苦研讀,弄得白天也像失了魂兒似的。
  葉揚天幾次想再和蕭如雲長談,但都沒能把她從天條裡拉出來,除了搖頭歎息之外,更加堅定了絕對不碰天條的決心;不過葉揚天的努力也算沒全白費,至少知道了蕭如雲一直在猶豫是不是要先把有關「大羅金仙」的事情報上青雲門,又或者只是遵照青山真人的囑托,在葉揚天身邊當個護衛兼弟子……還兼著間諜。
  事實上,葉揚天自己也很迷惘,他甚至想過要請上幾個月的假期,跟蕭如雲一起到峨嵋山上青雲門的「洞府」去看看,一方面藉著「大羅金仙」的身份充充老大——當然老大肯定會佔便宜的,另一方面,也好想辦法讓人指點著「開發」一下自己的本領。
  但當葉揚天想到如果去了峨嵋山,恐怕就要面對上百個青山真人這樣的老狐狸的時候,他還是決定先放棄了,又順手從蕭如雲那裡「壓搾」來一冊據說是青雲門的入門功法,跟自己現有的本領對照著研習了起來——對於蕭如雲奇怪他為什麼「捨近求遠」的目光,葉揚天只是報以神秘的一笑。
  此外,葉揚天還擔心著別的事情。自從蕭如雲出現開始,葉揚天對呂洞賓留下的那些話就當真起來,一直想著找出自己身邊還有哪些「不簡單」的人物,但一直沒能如願。那天夜裡小客廳落地窗外的黑影也沒有再次出現過——儘管葉揚天總覺得那個黑影像是在什麼地方看見過。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平穩、充實,時間一久,葉揚天甚至覺得無聊起來,開始盼著有什麼事情發生,就是和天涵子鬥法不知所蹤的青山真人趕緊露面也好。
  應該說,葉揚天太不懂得珍惜了,不管從哪種角度說起,他的生活都注定了無法平靜……
  那是6月10日——離期末考試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星期一,早晨的事情。
  早自習剛剛開始,與往常不同,高二三班的班主任蔣天士匆匆進了教室,站到講台上。
  「同學們停一下,我有點兒事情說。」
  和面面相覷的學生們似乎同樣困惑似的,蔣天士清了一下嗓子,「從今天開始,咱們高二三班又增加了一名成員,這個……從香港德貞女子高中轉學來的新同學:葉冰雲。」
  說完,蔣天士向門外點點頭,「請進。」
  門開了。
  「大家好,我是葉冰雲,剛轉學過來,還請大家多多關照。」葉冰雲輕巧地走到講台上蔣天士老師的旁邊,給同學們微微鞠了一躬。
  教室內頓時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
  葉冰雲……很……與其說是「漂亮」,倒不如說她很「精緻」,大約一米六十左右的身高,卷髮剛剛留到脖子,一張瓜子臉,顏色白皙得像是象牙,有種「透明」似的美感,下巴尖尖的,顯得有幾分俏皮——如果穿的不是雲山三十一中出了名難看的校服而是換上洋裝的話,簡直就像個可愛透頂的芭比娃娃了。
  更別說葉冰雲是來自香港——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裡,還真沒幾個去過香港的——而且之前上的還是女子高中了。
  在同學們的議論聲中,蔣天士開始重新安排班裡的座次,大約是為了照顧葉冰雲,讓她坐到了第二排。
  葉揚天其實是很有點兒「好色」的,可他緊張的是會不會自己的座位也會受到株連,沒法再和姜瀟瀟同桌,至於新轉學來的葉冰雲,他倒是沒什麼感覺——明擺著,看葉冰雲的模樣,要說她才是個初中生也算合適,他葉家大少還沒有這方面的趣味。
  好在蔣天士沒有調換到葉揚天和姜瀟瀟的座位,這讓葉揚天鬆了一口氣,但早自習是完全給攪和了,已經有好奇的開始在和葉冰雲套近乎,打聽開了香港的女子高中是個什麼模樣。
  估計等到了課間,這樣的人數會增加好幾倍吧?葉揚天低著頭琢磨,忽然想起蕭如雲來,回頭看看,隱著身的蕭如雲這幾天已經學會了怎麼學在校裡生活,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把椅子,坐在教室的最後。
  ——嗯,得問問蕭如雲是怎麼把椅子都變得讓人看不見了的,話說回來,隱身法還真是個好東西啊……葉揚天的腦子又不知道轉到哪裡去了。
  「葉揚天,那個葉冰雲和你是什麼關係?」葉揚天身後坐著的周鑫捅捅葉揚天,小聲問。
  「天底下姓葉的人多了,為什麼她一定會和我有關係?」葉揚天一愣,隨即不耐煩地回答,看周鑫的樣子,分明是已經看上葉冰雲了。
  這點兒出息!
  「沒關係?」周鑫的語氣像在懷疑之水裡醃了半年,「那你剛才為什麼一臉緊張?」
  「我緊張什麼?呃……你坐在我後面怎麼能看見我的臉色?」葉揚天剛有些心虛地反駁一句,忽然發現了周鑫話中的漏洞。
  「張小甜說的啊,好多人都看見了的。」周鑫不以為然地說,「剛剛崔佳告訴我的。」崔佳是周鑫的同桌。
  「你們……」葉揚天無力地歎息一聲,班上女生多的唯一好處就是八卦消息傳得特別快——可這也快得太離譜了吧?
  「啊……我說呢……」周鑫恍然大悟似的指著姜瀟瀟,把聲音又壓低了,卻剛好讓姜瀟瀟也能聽見,「你小子還不死心是吧?」
  葉揚天立刻偷著撇了姜瀟瀟一眼,發覺姜瀟瀟的臉色跟著就是一寒,葉揚天這會兒連生吃了周鑫的心都有了,趕緊轉回頭去,不再搭理周鑫。
  這幾天,葉揚天和姜瀟瀟的關係稍微有了些改善,除了平時作為同桌偶爾的交談已經全面恢復之外,葉揚天甚至明顯察覺到,姜瀟瀟有時候會注意到自己,時常還若有所思,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葉揚天實在是不想再讓姜瀟瀟對自己發動「單方面冷戰」了。
  正巧,葉揚天轉過頭來的時候,視線和前幾排回頭的葉冰雲相交了。
  葉冰雲馬上衝葉揚天招起了手,臉上浮起燦爛的笑容。
  「莫名其妙……」葉揚天下意識地抬手,跟著揮了揮,立刻發覺不對——不會她真認識我吧?
  「葉,揚,天……」背後,周鑫的聲音在葉揚天聽來有點兒讓他渾身發冷,「你還說葉冰雲和你沒關係?」
  「是沒關係啊……」葉揚天糊塗了,難道葉冰雲是誰家的大小姐?在哪個酒會上和自己見過?香港……香港……
  葉揚天琢磨了好一會兒,也沒想起香港是不是也有個葉家,更別說還要有個和自己同樣也上高二的千金。
  ——第一,最近這大半年,我根本就沒離開過JN去參加什麼活動了啊……
  就在葉揚天的困惑中,下早自習的鈴聲響了。
  「我還是先去趟廁所……」看著周鑫馬上就要衝自己撲過來的神情,葉揚天的心越來越虛。
  「揚天哥哥!揚天哥哥!」
  周鑫倒是沒真的撲倒葉揚天,可葉揚天還沒離開座位三步,葉冰雲就大叫著「揚天哥哥」衝了上來,一下摟住了葉揚天的脖子,又是笑又是跳。
  「蹬、登、登,撲通!」葉揚天嚇壞了,順著葉冰雲的勁頭往後退了三步,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身子往後一歪,正靠到姜瀟瀟的身上。
  「呀!」姜瀟瀟低低驚呼一聲,趕緊站起來。
  ——這回倒好,葉揚天躺下了,身上還趴著一個葉冰雲。
  全班傻眼——對於葉揚天來說,這倒不是第一次了。
  「喂!喂!有話好說,先……先起來……」葉揚天的臉變成了紅布,兩隻手在空中紮著,不敢亂放。
  不管怎麼說,哪怕是對葉冰雲一開始就沒什麼「意思」,懷裡有個女孩子的感覺……對葉揚天而言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揚天哥哥討厭!」葉冰雲的臉好像也有點兒紅。
  不過,兩個人總算都站起來了。
  「葉揚天,你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起,班上的幾個男生:周鑫、趙亮、卜峰、王熙春比大多數女生都早一步圍到了葉揚天和葉冰雲的周圍,惡狠狠地瞪著葉揚天,一個個眼神裡都往外噴火。
  ——在雲山三十一中,談個戀愛倒不算新鮮,可高二三班的這幾個男生,卻還都是光棍……
  「這個……我先解釋一下……」葉揚天可不想讓自己變成班裡的男生公敵,結結巴巴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平時的伶牙俐齒不知道一下跑到哪兒去了。
  「啊,對了!」葉揚天的腦子忽然轉過來了,「葉冰雲,你認錯人了吧?」
  「揚天哥哥……」葉冰雲的小臉一下塌了,扁扁嘴,眼睛裡泛出了淚花,「揚天哥哥……你以前都叫我小冰的……」
  「葉揚天!你還有什麼話說?」看樣子,周鑫是打算衝上來揪住葉揚天的脖領了。
  「哎?你……真認識我?可……」葉揚天徹底糊塗了。
  「人家剛回JN就辦了轉學手續,想……想給揚天哥哥一個驚喜的……可是……揚天哥哥不認識人家……了……哇……」葉冰雲大哭起來,一邊哭著一邊往四周看看,最後,像是決定了,一頭紮到了葉揚天的懷裡。
  「這……這是怎麼回事……」葉揚天的身子僵住了,高高舉起雙手,想要表示自己的無辜。
  但……遺憾的是,眼前這副情形,就算窗外立馬下大雪——現在還正好是六月——估計也沒人會相信葉揚天了。
  教室裡的絕大多數學生,都在一瞬間中就編排好了一個「癡心女千里尋夫,葉揚天始亂終棄」的故事。
  有理由相信,這個故事的傳播速度會比「鐵頭尊者怒撞籃球架」還要快得多——鄰班的學生已經有聞訊過來看熱鬧的了。
  「好啦……小……小冰……」突然,邢師我插了進來。
  抽噎著,葉冰雲從葉揚天的懷裡抬起頭來,看著邢師我,「是……是膽小鬼小邢子?嗚……揚天哥哥不認識我了……」
  「膽小鬼小邢子?」邢師我身子一晃,差點兒吐血。
  「膽小鬼小邢子?」葉揚天這會兒真的以為自己以前是認識葉冰雲的——她連邢師我都知道!
  當然,葉揚天立刻把求援的目光投了過去。
  「葉子,你……你忘了?前夜——前幾天,我還給你提過……」邢師我的臉色好看不到哪兒去,說起話來費勁得很,不過,總算是把那個「前」字給強調了出來。
  「前……千……啊!」
  這下,葉揚天全明白了。
  現在還抓著自己的衣襟不放的這個「葉冰雲」……恐怕應該是「千葉冰雲」才對!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5:55


  日本千葉家!
  因為「成仙騷動」比別的事情要重要得多,葉揚天、也包括邢師我在內,早把一開始葉家和日本四菱公司談判告吹,跟兩家都有莫大的淵源的千葉家要派人到中國來的事兒給忘了個乾淨!
  ——咳,就算是記著呢,也想不到千葉家的人會用這樣的方式露面啊……
  這算什麼?美人計?
  葉揚天一陣頭暈。
  「哦,是小冰啊,你怎麼不早說?別怪我沒認出來啊,這麼多年沒見,你都這麼大了……」知道了情況,葉揚天的反應比從來不肯說謊的邢師我可就要快得多了。
  不過,反應一快就難免說錯話。
  葉揚天的臉一下更紅了三分——剛才被「葉冰雲」抱住時能感覺得到,雖然像個嬌滴滴的洋娃娃,可她的胸前……還真是「有料」。
  「嘿嘿,我還以為揚天哥哥真把人家給忘了。」葉冰雲倒是落落大方,馬上就破涕為笑,「不過,要不是膽小鬼提醒,揚天哥哥還是沒認出來,可是要罰你哦。」
  「能不能別那麼叫我?」邢師我狠狠地瞪了葉冰雲一眼。
  「為什麼啊?」葉冰雲皺皺小鼻子,歪著頭問,「我一直這麼叫你啊……小邢子你還記著吧?本來我也叫你哥哥來著,可是小時候有壞孩子拿條蛇嚇唬我,你也給嚇跑了,還是揚天哥哥過來護著我……從那時候開始,你就從『哥哥』降級到『膽小鬼小邢子』了。」
  看樣子,葉冰雲扯謊的本事一點兒也不比葉揚天差。
  「我……」邢師我看看四周同學打量自己的眼神,也不由得紅了臉,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就是就是,小邢子他就是膽小鬼。」葉揚天一臉壞笑地看著邢師我說——反正連自己都已經拖下水了,那落井下石也不算什麼。
  「嘿嘿,揚天哥哥最好了!」葉冰雲立刻高興起來。
  話說到這裡,周圍的同學也大都有了自己的看法,或許「千里尋夫」是真的,但葉冰云「尋」的好像只是小時候過家家的那個「夫」,葉揚天本人倒不存在什麼「始亂終棄」的道德問題。
  果然,葉冰雲連比劃帶說,終於講明白了。
  大體是這麼回事:葉冰雲剛生出來時就和葉揚天、邢師我是鄰居,三個人從來都在一起玩,是很好的朋友。可就在葉冰雲四歲——比同學們預料得還要小些——時,搬家去了香港,從此三個人就沒再見過面。
  前些時候,葉冰雲家裡回內地投資建廠,念念不忘小時玩伴的葉冰雲就死活纏著家裡辦了轉學,而且一進教室就認出了她的「揚天哥哥」,心情激盪之下,一時忘形,這才鬧出了笑話。
  當然,同學中間多少會有人覺得葉冰云「忘形」得太厲害了點兒,對「四歲以前」的玩伴的感情也太深厚了點兒,但想到葉冰雲是從香港回來,生長的環境跟大家都不一樣,這些疑問也就很快消散不見了。
  反倒是「天真可愛」的葉冰雲馬上就獲得了同學們的好感。
  上課鈴聲響得很及時,看足了一場好戲的大家各自回歸座位,各人的想法各有不同,但算起來,最吃虧的或許是邢師我——所有人都跟著葉冰雲叫起了「膽小鬼小邢子」。
  當然,葉揚天的感覺也好不到哪裡去,周鑫臨了小聲給了葉揚天這麼一句:「好小子,你還真玩光源氏養成計劃哪?」
  這堂課,葉揚天根本就沒能上下去……
  連講台上站著眉飛色舞地講課的是哪個老師葉揚天都沒顧得上注意,腦子裡亂成一團。
  首先,葉揚天又把葉家、邢家還有千葉家的「恩恩怨怨」理了一遍,在葉揚天看來,就算是老爸葉北星和日本的四菱公司真的鬧僵了——且不管到底是因為什麼重要的大合同沒能談成——為此,四菱公司通過政府高層也好還是通過什麼手段也好,調動名門千葉家出馬,千葉家也不至於真的就下什麼黑手。
  至少從歷史淵源上看,千葉家和邢家的關係說是「通家之好」也不為過,而自己的祖父葉龍潛,頂多是逼著千葉家的女婿邢遠洋在喪妻之後另娶,算不上什麼罪過。當年千葉家家主千葉龍之介在中國病危時,葉家為了給他治病,差點兒就傾家蕩產——不客氣地說,這該算是葉家對千葉家有恩吧?
  所以,千葉家肯定不會對自己不利——事實上,如果「葉冰雲」真的是「千葉冰雲」的話,她的舉動也不算是對自己有什麼壞處。
  想到這兒,葉揚天又糊塗了:葉冰雲才多大?她就真的和自己同歲該上高二,那也不過是十六七歲,難不成千葉家沒人了?又或者是他們本來就「盛產」大小姐,當年給邢師我的祖父邢遠洋賠上一個千葉真琴還不夠,現在又要送一個上門?
  不對……沒理由。千葉家出手的目的說白了就是要促成葉家和四菱公司的合作,哪怕是找到自己頭上了,可在不對自己進行綁架或者加害的前提下,還能做什麼?
  就在葉揚天慢慢地理順思路,開始觸及問題的核心的時候,同桌姜瀟瀟忽然輕輕碰了一下葉揚天的胳膊。
  「嗯?」葉揚天對來自姜瀟瀟的任何信息都會無條件地放到第一位去,馬上回過神來了。
  轉頭看看,姜瀟瀟的眼神中分明寫滿了問號。
  順著姜瀟瀟的目光,葉揚天發現:自己的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張小紙條。
  紙條上是姜瀟瀟的清秀字體:
  葉揚天,她真是你小時候的鄰居?
  「啊……」葉揚天忽然反應過來了,別人還可以瞞得住,可是……姜瀟瀟呢?她可的確是自己的鄰居來著!
  第二集 第十一章 這年頭,色魔是那麼好當的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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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瀟瀟一直在刻意隱瞞自己從小就認識葉揚天的事實,這固然是為了不讓人知道葉揚天這個「葉家大少」是為了自己才選擇了雲山三十一中,但在某種程度上,也令從一開始就想對同學們瞞下了自己身份的葉揚天如魚得水。
  只是,在另外的角度上,這也意味著:如果是有關葉揚天和姜瀟瀟的往事,這兩個人彼此之間還是知根知底的,甚至,兩個人的表情之下是不是隱藏著什麼別的東西,相互多少也能揣摩三分。
  反正姜瀟瀟可以肯定:別看轉學來的葉冰雲對葉揚天親熱得要死,一口一個「揚天哥哥」地叫著,可就在葉冰雲踏進教室之前,葉揚天絕對沒有見過她!
  而葉冰雲編出來的什麼「四歲之前的玩伴」,更讓姜瀟瀟嗤之以鼻。
  四歲?笑話!
  他葉揚天要是能有連四歲之前的事兒都記得清清楚楚的腦子,姜大小姐寧肯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給他!
  再說了,就算真是小時候的關係特別好了,一個女孩子會在十幾年沒見的情況下就沖葉揚天這麼「投懷送抱」?
  姜瀟瀟對葉揚天一貫的沒有好感,由己推人,倒是不難做出冷靜的結論來。
  但要是葉揚天明明不認識葉冰雲,那他為什麼認下來了?姜瀟瀟奇怪得很——退一萬步,葉揚天是在胡說八道這不稀奇,可邢師我呢?為什麼連邢師我都承認了?
  這不合情理!
  發覺自己腦子裡亂得聽不下課去,姜瀟瀟毅然採取了最簡單的措施:直接問葉揚天。
  姜瀟瀟知道儘管平時在學校裡不怎麼引人注目,但到了外面,葉揚天那一張嘴簡直可以把死人說活,再跟他做上一筆生意,然後把棺材都賠進去——這是姜瀟瀟對葉家人的一貫看法——可是話又說回來,葉揚天還從來不會對自己不說實話。
  姜瀟瀟壓根沒想過自己的問題會讓葉揚天多麼為難。
  接過第一次從姜瀟瀟那兒傳過來的小紙條,葉揚天如獲至寶,珍而重之地收好,又從桌洞裡找出一個嶄新的本子,把第一頁撕了下來。
  接著,葉揚天就開始頭疼了。
  ——該怎麼給姜瀟瀟解釋呢?
  說這個葉冰雲其實是個日本的商業間諜,說她和我們家之間有些扯不清楚的關係,說她是來對付我找我麻煩的?
  就算能說清楚吧,可怎麼解釋自己的言行?
  葉揚天忽然發現:自己根本沒理由配合著葉冰雲說謊的。
  緊接著,葉揚天順著思路走了下去,開始設想如果當場揭穿葉冰雲,說自己根本不認識她,那會出現什麼情形?
  首先能想到的是葉冰雲咬死不放,非說是自己的幼年玩伴不可——當然,葉冰雲恐怕會提出無數證據來,其中也肯定包括了自己祖宗八代的家譜。這一下,自己就是滿身是口也說不清楚,除了乖乖承認之外,還得讓全校都知道了自己就是儒商葉北星、葉家的公子,從此備受矚目。
  接下來還能想到的是葉冰雲承認她認錯了人,鬧了笑話——這根本不可能,前面的設想自己馬上就能想出來,更別說人家是處心積慮早算計好了……
  那……豈不是說葉冰雲早就想好了自己到頭來非承認不可?
  葉揚天不排斥撒謊,可被人逼著撒謊又是另外一回事,後怕的同時,對葉冰雲的反感立刻升級了。
  姜瀟瀟在一邊看著葉揚天的臉色一會兒一變,撕好了紙條卻遲遲不往上寫字,心裡的好奇更強了——在葉揚天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還是挺難得的。
  「這個……」葉揚天注意到了姜瀟瀟的目光,低低嘟囔一聲,趕緊埋下頭去。
  -不是。-
  葉揚天來不及再想,只得老老實實地寫了這兩個字,傳給姜瀟瀟。
  小紙條馬上又傳回來了,這回上面只畫著一個大大的「?」號。
  「我……」葉揚天沒脾氣了,姜瀟瀟問的對啊,葉冰雲明明不是你小時候的鄰居,你怎麼就認了呢?再說,她為什麼說是你鄰居?
  -其實她是個商業間諜……-
  寫完這行字後,葉揚天馬上又劃掉了——自己憑什麼說葉冰雲是商業間諜?當然說這話似乎也用不著什麼憑證,但姜瀟瀟一向討厭有關的事情,自己為什麼還要往這方面去湊?
  -她家和我家有點兒關係……應該是有點兒關係。-
  葉揚天這樣寫道。
  但這顯然沒有滿足姜瀟瀟的好奇心,小紙條傳回來的時候,上面依然是個問號。
  -這個……其實蠻複雜的,要不然等放學後我再告訴你?-
  葉揚天大著膽子這樣寫,很顯然,小紙條的容量有限,沒法把葉家、邢家,再加上千葉家的關係,還有相關的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說明白,不過,這同時不是也促成了和姜瀟瀟「約會」的好機會?
  反正,在葉揚天的腦子裡,根本就沒有一點兒把胡說八道……哦,不,應該說是審時度勢隨機應變的商業智慧用到姜瀟瀟身上的概念,只要她姜大小姐想知道,不管是什麼,葉揚天都鐵定和盤托出。
  可惜人家姜瀟瀟不領情。
  小紙條又傳了回去,姜瀟瀟愣了愣,很快地寫了三個字:
  -算了吧!-
  葉揚天苦笑。
  接下來的幾個課間讓葉揚天完全陷入了度日……度分、度秒如年的窘境。
  認準了「揚天哥哥」的葉冰雲一下課就過來找葉揚天說話,剛開始還只是讓葉揚天帶著她參觀學校,緊跟著就要葉揚天做向導遊覽整個JN市,甚至還撒著嬌「命令」葉揚天去陪她逛大街買衣服……
  如果只是這些也就算了,風言***一下就從高二三班傳遍了整個學校,並且馬上飆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光源氏計劃始祖葉揚天」的大名不脛而走,連老師們來上課看著葉揚天的眼神都變得怪怪的了。
  更有甚者,葉冰雲很得高二三班的女生們的歡心,不知出於什麼動機,大家都紛紛拉著葉冰雲編排葉揚天的不是,一個勁兒地讓葉冰雲不要受了葉揚天的蠱惑——還馬上就抬出了姜瀟瀟的例子來。
  在女生們的話中,姜瀟瀟正是看透了葉揚天的「邪惡本質」,這才從來不對葉揚天假以辭色——就算這樣葉揚天還厚著臉皮不死心呢,你說這個人有多麼可惡?
  一部分著眼於浪漫和人性的女生這樣說,「小冰啊,」——這個稱呼馬上被所有人都接受並投入使用了,和「膽小鬼小邢子」一樣——「葉揚天他剛給姜瀟瀟表白,你知道了吧?他早把你忘得乾乾淨淨了!這樣的人還值得你留戀?」
  另一部分著眼於現實的女生則這樣說,「小冰啊,你看葉揚天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你跟著他幹什麼?你家到內地投資辦廠?那你家肯定很有錢了?當心葉揚天看上你家的錢,故意跟你交往啊……」
  不管葉揚天樂意不樂意,這些話就這麼直往葉揚天的耳朵裡灌,聽得他啼笑皆非。
  「說是我忘了葉冰雲?天可憐見——我根本就不認識她!還說什麼我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要錢,全中國比我家更富的就數不出幾個來,要人……我可都是大羅金仙了……」
  在心裡,葉揚天這樣反駁著。
  如果說女生們的勸解多少還算是出於好心,那高二三班的「光棍軍團」就是在徹底搗亂了。
  先是周鑫義憤填膺地跳出來揭露,緊跟著王熙春、趙亮、卜峰也上來添油加醋,用在葉揚天身上的形容詞漸漸變成了「狼子野心」「好色如命」「粗俗不文」「卑鄙無恥」「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窮凶極惡」「凶神惡煞」「無惡不作」「惡貫滿盈」……
  反正,總之,葉揚天不是好人,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是他炸的,「911」飛機撞大樓是他策劃的,伊拉克戰爭是他挑起的,日本驅逐台灣漁民是他授意的……就連圓明園,那也是他燒的!
  「好一個牆倒眾人推……」葉揚天一邊呆坐著,一邊鬱悶地摸著鼻子,「我以前怎麼不知道我人緣差到這個地步?就聽你們這幫人說的,怎麼好像我就是死上多少回都不夠贖罪了?要不要滿清十大酷刑過來支援一下?」
  「不,不對!」到了第三堂課下課後的那個課間,葉冰雲似乎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似的,帶著哭腔說,「揚天哥哥他不是這麼壞的人!揚天哥哥是……是……很好很好的!很好很好……」
  說著,葉冰雲跑到葉揚天的身邊,拉住了葉揚天的袖口直搖,「揚天哥哥,你說啊,說他們說的不對……你說啊,揚天哥哥是很好……很好的……嗚……」
  得,又哭了。
  不過,葉冰雲這麼一鬧,大家倒是都安靜下來了。
  「葉揚天……那什麼,你……你就說說吧……」不知道是誰,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你們這幫人……」葉揚天氣得渾身脫力,想要翻臉又提不起精神來。
  「揚天哥哥……」葉冰雲抬起小臉,淚汪汪地看著葉揚天。
  「好好好,我是很好很好的……行了吧?」葉揚天心裡這叫一個膩歪,班上這些同學是起的什麼哄?你們知道葉冰雲是什麼人啊?
  「真的?」葉冰雲繼續抬頭看著葉揚天——從她的眼神裡,葉揚天分明看出來了狡黠的笑意。
  「真的!」葉揚天快被氣死了,也不管別的,俯下身子,用手輕輕掩住葉冰雲的耳朵,惡狠狠地放低了聲音,「別再裝了!你是十七歲還是七歲?」
  「耶!」葉冰雲臉上立刻多雲轉晴,拍著手說,「揚天哥哥你說的哦,中午請我喝咖啡!」
  「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葉揚天只覺得自己的鼻子似乎被氣得往一個很詭異的角度偏轉起來。
  「唉……」沒人相信葉揚天的話,大家都歎息起來,各自交頭接耳,話中無非是說經過了葉揚天的從小灌輸,怕是葉冰雲已經沒救了……
  馬上,在「光源氏計劃始祖葉揚天」的頭銜的最前面,又多了兩個字:色魔。
  @@@
  「好啦,現在你是不是可以正經一點兒了?千葉家的?」
  中午,雲山三十一中附近長島咖啡廳的雅間裡,葉揚天望著葉冰雲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什麼啊?真沒勁,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這會兒,葉冰雲可完全沒了在學校時的天真無邪的樣子,懶懶地側坐在沙發上,微微掩口笑著,透出一股邪氣。
  「你到底想幹什麼?話先說在頭裡,我爸生意上的事情,我完全不管。」葉揚天急不可耐地想要攤牌。
  「別這麼緊張好不好?」葉冰雲舉了舉咖啡杯,「讓我想想啊,本來你不該知道的……啊,那天晚上龍馬爺爺往中國打過一個電話,嗯……應該是給邢家,你是從邢師我那兒聽說了?這個邢師我!嘴快可不是男士該有的品質。」
  「……花癡也不是女士該有的品質。」驚訝於葉冰雲的反應之快,葉揚天差點兒就要拿「女子無才便是德」來攻擊,可馬上想到這像是在誇她,於是改口。
  惡毒點兒就惡毒點兒吧,反正她也是故意來找我麻煩的。葉揚天這樣安慰自己。
  「哈,反應真快,果然不愧是葉家的傳人。」葉冰雲一點兒也不生氣,反倒輕輕拍了拍手,倒像是為葉揚天叫好似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葉揚天不耐煩了,「可是你把我約過來的。」
  「全班……啊,全校都知道是你在約我。」葉冰雲有點兒不滿意。
  「你!」葉揚天氣得夠戧。
  「行了,別生氣,對身體不好。哦,對了,我也把話說在頭裡,我可不是為了什麼破爛合同來的,你先把心放下。這麼點兒小事兒,就算四菱公司再說什麼,那也不值得千葉家親自出馬啊。」
  幾句話,葉冰雲就把關係撇開了。
  「哦?」這會兒葉揚天反倒糊塗了,葉冰雲——千葉冰雲?她不是為了老爸和四菱公司的合同?
  那……葉揚天忽然渾身直冒冷汗,他想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可能。
  「嗯……怎麼說呢?」葉冰雲單手托腮,另一隻手拿著銀勺在咖啡杯裡輕輕划動,「我就是來中國玩玩,順便也找你玩玩。本來人家是想找邢師我的,可看資料上寫著邢師我很沒意思,呆頭呆腦的……那就只好找你了啊,反正人家在中國也不認識別人。」
  「天……」葉揚天的身子往後一仰,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自己果然想對了——這個千葉家大小姐的天真……好像不完全是裝出來的!
  「就是這麼回事了。喂,你怎麼了?」葉冰雲有幾分好奇地看著葉揚天問。
  「我能不能說我沒時間?」
  「不能!」葉冰雲嘟起了嘴,「我都說了,我在中國不認識別人!」
  「典型的千金大小姐症候群,從來也不知道顧及別人的感受,想什麼就是什麼……」這會兒,葉揚天已經完全確定了葉冰雲的性格——類似的症狀葉揚天也還是見過的。
  「人家從小就被逼著學漢語,當然要到中國來玩了!」葉冰雲似乎有充分的理由,「你們葉家本來就欠我們千葉家的人情!」
  「我寧肯你是綁架我,謀殺我,逼我老爸簽合同的商業間諜……」葉揚天恐怕一時半會兒很難從打擊中恢復過來了。
  「是嗎?」葉冰雲笑得有點兒詭秘,可惜葉揚天還沉浸在「發現事實」的打擊中,沒能看見。
  「別的不說了,嗯,學校雖然差了點兒,但就快期末考試了是吧?那接下來就是暑假,你有足夠的時間當導遊哦。先想想都帶我去哪兒玩吧。」葉冰雲先給葉揚天佈置了一個任務。
  「峨嵋山。」葉揚天悶悶地崩出這麼一句,心裡想著:要是把葉冰雲帶到青雲門去,讓青雲門找個地方軟禁起來,應該不會太難吧?
  「哈,你真是好人!」葉冰雲不知道葉揚天肚子裡的鬼主意,立刻高興起來。
  「嗯……還有呢?還有呢?」葉冰雲連聲催促著。
  「沒有了,你去了峨嵋山就回不來了……」葉揚天「嘿嘿」地笑著,他知道,越是這麼說,葉冰雲這樣的大小姐就越會對峨嵋山感興趣。
  「為什麼啊?」葉冰雲眨眨眼睛,果然上鉤了。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扔下這麼一句,葉揚天站起來,這就要往外走。
  「哎!你站住!」
  葉揚天不聽。
  「我說了,你站住!」葉冰雲追著葉揚天就跑,幾步跑到葉揚天的身邊,伸手去拉。
  「哎呀!」突然,葉冰雲喊了起來。
  「啊……」葉揚天嚇了一跳。
  葉冰雲的右手很不自然地扭曲著,放到了葉揚天的眼前,在她的食指和中指之間,赫然夾著一根閃著黑色幽光的細針!
  是一直隱身在旁邊的蕭如雲出手幫忙了。
  這些日子以來,蕭如雲成了葉揚天的影子,雖然她知道葉揚天似乎根本用不著她的保護,但師伯之命不可違——要是依著蕭如雲,她寧肯天天泡在葉揚天家裡攻讀「天條」。
  蕭如雲的謹慎救了葉揚天。
  就在葉冰雲伸手拉葉揚天的當口,葉冰雲忽然感覺到了殺氣!
  不假思索,蕭如雲立刻抓住了葉冰雲。直到把葉冰雲的手舉到葉揚天的眼前,蕭如雲這才看見了她手上拿著的那根細針。
  感到後怕的,可不止是蕭如雲自己,葉揚天一下就蹦了起來,「你……你……你想殺我?」
  看著細針上閃爍的黑色幽光,傻瓜也知道上面肯定有毒!
  八成還是那種「見血封喉」的。
  「葉揚天……你……」葉冰雲嚇得比葉揚天還厲害。
  大約是逐漸知道了現代社會中很難容得下「法術」「道門」之類怪力亂神的東西,蕭如雲出手時依舊隱住了身形,葉揚天雖然看得見,但對葉冰雲而言,她是被無形的空氣給抓住了手腕。
  看葉揚天已經發覺了葉冰雲的企圖,蕭如雲輕輕哼了一聲,一抬腳,踹在葉冰雲的小腹上,把她踢到了牆邊。
  ——就葉冰雲的這點兒小把戲,還不至於讓蕭如雲放在眼裡。
  可葉揚天就不這麼想了,驚魂稍定,葉揚天差點兒就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我這是怎麼了?看她是個小女孩就放鬆警惕了?她可是千葉家的人!邢家爺爺當年都不敢跟那什麼『千葉龍之介』動手,我怎麼能這麼馬虎?」
  葉揚天在心裡連聲責備開了自己。
  「千葉家的,你好狠啊……」轉過頭,葉揚天馬上變了臉。
  蕭如雲的一腳踹得不輕,葉冰雲歪倒在牆邊,雙手撫著自己的小腹,秀氣的臉龐疼得變了形。
  「葉揚天……你……你騙人……」葉冰雲哀叫起來。
  「我騙人?」葉揚天在心裡設想了幾種葉冰雲可能會用出來的說辭,都沒想對。
  「你……你從來沒說過你有式神!」葉冰雲嘴巴一扁,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式神?那是什麼東西?」葉揚天撓撓頭,恍然大悟,「啊,你是說你們日本的陰陽術?那種……那種……東西?」
  琢磨了半天,葉揚天發覺自己沒法給「式神」下個定義,只好用「那種東西」敷衍了過去。
  瞅瞅愣在一邊一頭霧水的蕭如雲,葉揚天偷偷樂了,「她是式神?」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6:27


  「葉揚天,你欺負人!」葉冰雲繼續叫著,「你用式神,勝之不武!等著我讓龍齋貞水大師過來幫我!」
  「又冒出來個龍齋貞水?那是什麼玩意兒?」葉揚天一愣,接著說,「千葉家的,別小看了中國的文化好不好?什麼式神啊?你以為我會用那種下九流的東西?嗯,這個先放下,你心也太狠了吧?」
  「那又不是毒針!」葉冰雲顯然被葉揚天氣得不輕,「你敢說龍齋貞水大師的壞話,你完了!」
  「壞話?說就說了,他還能過來咬我一口?」葉揚天不以為然,「千葉家的,知道你自己對付不了我就行了,記著,少在學校裡給我搗亂!嗯,最好馬上轉學走人。」
  說著,葉揚天回頭就走,剛出雅間,又轉了回來,「千葉家的,今天你買單。」
  葉冰雲手扶著牆,好容易才站了起來,想要追,葉揚天早走得沒影了,不由得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
  「葉揚天,你等著!」
  第二集 第十一章 這年頭,色魔是那麼好當的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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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長島咖啡廳,蕭如雲很奇怪地問葉揚天,「小葉,你為什麼就這麼不管她了?」
  「嗯,蕭如雲,最近你口語水平見長哦。」葉揚天一笑,王顧左右而言他。
  「小葉?」蕭如雲繼續追問著。
  「我能怎麼辦?」葉揚天翻翻白眼,「千葉家的確和我家有關係,我總不能宰了她,否則邢家爺爺找我爺爺告狀,我怎麼辦?警告嚇唬她一下也就行了……反正我看她這樣子,十有八九是逃家出來的……咳,能不管就不管。」
  「這個小姑娘人長得很靈秀,可惜滿口說謊……唉……」蕭如雲歎口氣,在心裡悄悄把話補完,「和小葉你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不白每天跟著葉揚天,蕭如雲漸漸地已經認識到了葉揚天的本性。
  「我真是可憐的學生……天天都得去學校……這年頭真是出毛病了,大羅金仙還得去學歐姆定律……」和葉冰雲鬧了一場,到頭來應該算是佔了上風,葉揚天的心情很不錯,走在去學校的路上,隨口發著牢騷。
  可越往學校走,葉揚天的心情就變得越差。
  差不多已經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紛紛歸校,葉揚天也就開始暴露在眾多同學有關「光源氏計劃始祖,色魔外兼鐵頭尊者葉揚天」的竊竊私語中了。
  「都說人老了才愛嚼舌根,這才剛上高中怎麼就都這樣了?色魔?真以為當個色魔就這麼容易啦?不,最可氣的是『光源氏』,我又不是蘿莉控,天大的冤枉……」葉揚天低著腦袋嘟囔。
  「葉子,那真是千葉家的人?」快到校門口的時候,邢師我從後面趕上了葉揚天,劈頭就問。
  「嗯,沒錯。」葉揚天鬱悶地點點頭,「小邢,有法子把她趕走嗎?」
  「沒法子。」邢師我同情地拍了拍葉揚天的肩膀,「你中午都問清楚了?哎,她沒把你怎麼樣吧?」
  「嗯……客觀地說,她被我揍了一頓。」提到這個,葉揚天的心情總算好點兒了。
  「你真下得去手,人家怎麼說也是個女孩子。」邢師我搖搖頭,「葉子,你就真沒動心?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我都說了我不是蘿莉控!」葉揚天氣得大吼起來。
  「哦?真的啊?」馬上有人接口了。
  是迎面走過來的高二三班班長:陳□。
  「啊……」葉揚天的臉一下臊得像塊紅布,「班長,你能不能管管那個什麼葉冰雲?」
  「馬上就要上課了,回班吧。」陳□微笑著說,「葉揚天,最近你在學校裡一下就有名了呢。」
  「我……班長,你就別說我了好不好?」對班長陳□,葉揚天一向很客氣,這不僅是因為陳□的成績總是全班第一,更重要的,陳□平時處事待人都不卑不亢,平易可親,很有些威信——而且,陳□從來沒叫過一聲葉揚天「鐵頭尊者」,更不用說上午剛有的那些外號了。
  「犧牲自己,偶爾活躍一下班裡的學習氣氛也不是壞事,葉揚天,你說對不對?」陳□的笑容帶著點兒狡黠。
  「班長,怎麼連你都……」葉揚天這叫一個委屈,剛要再說,陳□卻已經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了。
  「葉子,你就認了吧。你都成神仙了,還在乎這點兒小事兒?」邢師我又開始不平了。
  ——不過,如果成仙的代價是頭上被套上一堆這樣的外號,邢師我是鐵定不幹的。
  「奇怪……」葉揚天沒向往常似的跟邢師我鬥嘴,反倒看著陳□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麼了?」
  「小邢,你以前有沒有覺得……覺得陳□她哪兒有什麼不對勁兒?」葉揚天喃喃地問。
  「陳□?班長又怎麼了?」邢師我一頭納悶。
  「不知道……反正就是覺得怪怪的……」葉揚天撓撓頭。
  「你神經病。」邢師我宣佈。
  「小邢……」葉揚天剛要辯解,目光卻偏向了一邊說說笑笑走過來的幾個低年級女生。
  「呀!色魔!」低年級的女生們發現了葉揚天的目光,幾個人大呼小叫地躲開了,然後,就是一陣竊笑。
  「小邢,我長得真那麼像色魔嗎?」葉揚天鬱悶起來,把剛才的事兒忘了個乾淨。
  「這個……」
  葉揚天的鬱悶只是剛剛開始,跟前幾天他走進教室時全班都在叫他「鐵頭尊者」一樣,他一踏進高二三班教室的門,同學們有事兒沒事兒地都找他說話,一口一個「色魔」。
  「我知道,大家只不過是覺得好玩,故意拿我開涮,並不是真的以為我人品有問題……是的,我人品沒問題……」費了好大的勁兒,葉揚天才穿過層層「色魔」的叫聲,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開始努力地說服自己。「撲哧」,葉揚天的身邊傳來一聲笑——姜瀟瀟捂著嘴樂了。
  「姜瀟瀟,不會你也以為我是色魔吧?我冤死了……」葉揚天可憐兮兮地沖姜瀟瀟問。
  「什麼色魔不色魔的?對了,葉揚天,你中午把葉冰雲約到咖啡廳去都說什麼了?沒幹什麼壞事兒吧?」
  姜瀟瀟一邊準備著下午要用的課本、教參,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
  這會兒,姜瀟瀟對葉揚天的觀感倒是好了不少——呃……或者是,姜瀟瀟樂意看到葉揚天受窘的模樣。
  當然,姜瀟瀟相信之前葉揚天並不認識葉冰雲,有關「色魔」種種,葉揚天不過是受了池魚之殃。
  在姜瀟瀟看來,如果葉揚天真有什麼「色膽」的話,也不會一直拖到上個月才對自己表白——換了別人,恐怕小學畢業之前就把該說的都說完了。
  不過把話說回來,反正她姜大小姐是絕對不會跟葉揚天這種「富家公子」交往的,葉揚天表白的早晚,也沒什麼關係。
  ——至少在現在看來,姜瀟瀟的這種想法還不算有什麼大錯。
  只是遺憾的是:所謂「現在」,從來都是指一段很短很短的時間,「現在」馬上就會變成「過去」,而一個與以前截然不同的新的「現在」的到來,往往令人猝不及防。
  「姜瀟瀟!」
  葉揚天正急著不知道該怎麼跟姜瀟瀟解釋自己中午根本沒把葉冰雲怎麼著,突然,從教室門口傳來一聲又急又氣的大叫。
  「姜瀟瀟!」滿臉淚痕的葉冰雲像陣風似的從教室門口一下「卷」到了姜瀟瀟的課桌跟前。
  「不好!」葉揚天沒想到經過了中午的事情葉冰雲還是不肯罷休,心裡只來得及喊了一聲不好,然後……
  什麼都晚了。
  「姜瀟瀟!你是我的情敵!我不會把揚天哥哥讓給你的!」
  就差三寸,葉揚天沒能摀住葉冰雲的嘴。
  一秒鐘前還熱熱鬧鬧的教室裡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還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
  ——好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孩子!一瞬之間,差不多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現了這麼一個念頭。
  和自己年幼時的玩伴——頂多也就是在過家家玩泥巴的時候說過一句「長大了我要做你的新娘」之類的話吧——分別十幾年之後還念念不忘,當著幾十人的面前就能堂而皇之地大聲宣告?
  這是什麼勇氣?
  此外,所有人也同時確認了另一個事實:不用說,葉揚天中午把人家葉冰雲約到咖啡廳去,肯定是告訴葉冰雲他還是喜歡姜瀟瀟——不,照上午同學們之間評論出來的葉揚天的性格,還指不定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呢!
  看他都又把葉冰雲給弄哭了!
  不管旁觀者怎麼想,當事人——或許除了事前計劃好一切的葉冰雲之外——可沒這麼好的心情分析局勢。
  姜瀟瀟鐵青著臉不肯說話,也不跟葉冰雲的目光相交,只是狠狠地瞪著葉揚天。
  「千……葉冰雲!」葉揚天氣得差點兒連葉冰雲的本名都叫了出來,又瞥見姜瀟瀟的臉色,更是火上澆油,索性連話都不說了,騰地站起來,抬手就想給葉冰雲一個耳光。
  「不,不,我不打女人……」好歹葉揚天還算能及時剎車,沒真打了下去。
  「打啊!揚天哥哥!你打啊,中午你已經打過我了!可我還是得說,我不會就這麼把揚天哥哥讓給姜瀟瀟的!」葉冰雲乾脆把臉湊了過去,閉上眼睛,兩行淚水流下來了。
  全班大嘩。
  「葉揚天!你怎麼敢動手打人?」周鑫就坐在葉揚天的背後,離得最近,也不管還隔著一張桌子,往前猛地一撲,揪住了葉揚天的肩膀。
  「葉揚天,你居然連同學都打?你居然打女生?你居然敢打小冰?」平時和葉揚天關係不錯的大個子王熙春也急了,幾步邁到了葉揚天的跟前,舉起巴掌,「你信不信我先抽你丫的?」
  「葉揚天你有良心沒有?白眼狼!人家小冰對你這麼好,你……你……」張小甜叫了兩句,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往旁邊一個同學身上一撲,哭了。
  「白眼狼!你要是敢再動小冰一指頭,看我們全班一塊兒收拾你!你有本事,把我們大家都打了啊?」這一位連葉揚天的名字都不叫了。
  「就是!欺負小冰就是欺負我們,白眼狼!你敢嗎?」
  「白眼狼!良心讓狗吃了!」
  「小冰不哭哦,咱們不和白眼狼一般見識……」
  「白眼狼……」
  「白眼狼……」
  如果說,「鐵頭尊者」「光源氏計劃始祖」乃至「色魔」種種,都還只是大家湊熱鬧叫著好玩,這一回,「白眼狼」的綽號可就是發自內心的了。
  葉揚天長這麼大,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整個兒一小規模的「千夫所指」!
  「我……我……」葉揚天往四周看了看,至少有三個男生過來揪住了自己,一副馬上就要揍人的樣子,周圍的女生們不但完全沒有勸阻的意思——看樣子叫好倒是大有可能——還紛紛地「聲討」自己。
  葉揚天再看看,教室最後面,邢師我坐在原位不動,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麼,但看肩膀聳動的樣子,八成是在偷笑。
  再往後,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蕭如雲——本來蕭如雲是想過來幫一把葉揚天的,但眼前這個架勢真有點兒把蕭如雲給嚇壞了,當然,從某種意義上說,蕭如雲還是不出手更好。
  差點兒氣死葉揚天的是葉冰雲,這會兒群情激奮了,她倒不管了,扎到班長陳□的懷裡,死活不肯抬頭,看上去是還在哭著,但多少露出來的半隻眼睛出賣了她——絕對是在等著看葉揚天的笑話!
  這反倒讓葉揚天冷靜下來了。
  「罵啊,你們接著罵啊。」葉揚天身子一晃,甩開抓住自己的趙亮、周鑫和王熙春,整整衣服,沒事兒人似的坐下了。
  「這年頭,合著長得可愛點兒——還是用你們的標準來看的——說話就一定都是真的了?我說話就全***是放狗屁?哦,不對,我他媽不是什麼都還沒說呢嘛!」
  實在是被氣得不輕,葉揚天忍不住連著說了兩句粗話。
  「對不住,啊,對不住。我葉揚天是什麼人,大家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就不知道,這沒什麼好說的。可好歹同學兩年了吧?就算我葉揚天平時不招搖不張揚,我做過什麼對不起大家,對不起咱們班,咱們學校的事兒過?你們自己想。」
  葉揚天往背後的桌子上一靠,雙手一抄,接著說,「仗著人多勢眾有什麼意思?我倒想問問,要是在場聲討我的這些同學和我一對一的見了面,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罵我?要是說會,那好,現在你也隨便罵,我聽著就是。要是現在心裡覺得有幾分猶豫的……對不住了,現在你也別把你那點兒劣根性當成寶貝似的獻出來!」
  葉揚天每說一句,班上的同學們就開始有一點兒猶疑,但說到後來,葉揚天等於把所有人都劃拉了進去,不管心裡是否認為自己會在單獨見面的場合對著葉揚天大罵,都不幹了。
  「白眼狼你神氣什麼……」體育委員趙亮自覺心虛,立刻就又罵上了。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葉揚天的聲音不大,可不知為什麼,大家都覺得脊背後有點兒發涼。
  「最後一句,行,就算我打人了吧。說句不好聽的:你們管得著嗎!」
  葉揚天突然大吼起來,身子往前一站,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課桌上。
  「嘩啦」,桌面被打穿了一個大洞,晃蕩幾下,散架了。
  又是一回鴉雀無聲。
  「不好意思,我話說完了。」過了一會兒,葉揚天懶洋洋地坐下,沖趙亮揮揮手,「趙亮,你接著罵啊。」
  順著葉揚天手指的方向,大家看過去——趙亮正尷尬地回過頭來,滿臉全是冷汗。
  不知道什麼時候,趙亮已經偷偷溜到教室的後門邊上了。
  「我……我是想去……叫……老師……」
  ——不管趙亮這時再說什麼,他這個體育委員的威信,現在就算徹底完了。
  「好了!葉揚天、葉冰雲,嗯……還有班長,你們三個跟我到辦公室走一趟。剩下同學,自習!」
  說話的是班主任蔣天士。
  ——其實,早就上課了。
  第二集 第十二章 這年頭,塞翁失母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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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葉冰雲,你回班吧,記著以後無論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老師來說,可別再像今天這樣,弄得大家都沒法上課。葉揚天,不管怎麼樣,你先給葉冰雲賠禮道歉。」
  蔣天士笑呵呵地拍了拍葉冰雲的腦袋,但轉向葉揚天的時候,卻是疾言厲色。
  「……對不起。」葉揚天低著頭說。
  「沒聽見。」葉冰雲噘嘴。
  「對不起!」
  「嗯,小冰不會怪揚天哥哥的。」葉冰雲破涕為笑,出了辦公室。
  「陳□,你是班長,一向穩重的啊,怎麼今天都開始上課的時間了還讓班裡這麼亂?存心要王校長扣我獎金是不是?」蔣天士望著陳□,像是有幾分不滿,可嘴裡卻在調侃。
  「知道了,今天是我的錯。」陳□大大方方地向蔣天士道歉。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也是人小鬼大。趕緊回班裡給我維持秩序去!別讓葉冰雲一回去就又亂了。」蔣天士大笑。
  「是。」
  陳□帶上了辦公室的門,一吐舌頭,「光顧了看戲了……不行,下次要注意。」
  「小葉,坐,到底怎麼回事?」等葉冰雲和陳□都走了,蔣天士的態度更隨便了,還隨手給葉揚天拉出一把椅子來。
  這會兒,偌大個辦公室裡只剩了蔣天士和葉揚天。
  「蔣老師,您可真會打太極拳。」葉揚天不情不願地坐下了,「明知道沒我什麼事兒還逼著我道歉。」
  「那也是為你好,要不然還能怎麼辦?由著葉冰雲鬧下去?不是說我說你,你從哪兒惹來這麼個麻煩?」
  蔣天士皺起了眉頭。
  「我哪兒知道……蔣老師,你就不能想個辦法,把葉冰雲調到別的班裡去?」對於剛才那一幕,葉揚天現在想起來還頭疼。
  「這個……你本來就知道,那個麻煩就是來找你的——要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細,我都差點兒信了她。」蔣天士笑笑,接著說,「至於調班你就別想了,嗯,跟你說了倒是也無所謂,昨天晚上,王校長直接找我,要我把葉冰雲安排到班裡去,之前我連聽說都沒聽說過這事兒,根本不合程序,全校老師都納悶呢。」
  「您不幫忙就算了,我自己去找王校長。」葉揚天滿不樂意。
  「今天上午,王校長住院療養去了,說是心臟病犯了——不是犯在你頭上,就是犯在葉冰雲頭上。」蔣天士苦笑起來。
  「啊?」葉揚天傻眼。
  「啊什麼?」蔣天士對葉揚天充滿了信心,「小葉,你也不是沒辦法,今天就處理得很好啊,嗯……怎麼說呢?大有乃父之風。」
  「您睜眼說瞎話是不是?我那是在耍光棍,葉冰雲要再這麼來一回,估計我就剩下撒潑打滾的份兒了。」
  「那又怎麼樣?」蔣天士一直在笑,「當初葉老爺子給我說過,要你趁年輕多經歷點兒,說是對將來沒壞處——先不管別的,葉冰雲是真認識你吧?你要是沒頭緒,去問問你爺爺,沒準兒就是葉老爺子給你安排了這麼一出。」
  「您放心吧,不是我爺爺。他老是老了,可還沒糊塗。」葉揚天長歎起來。
  「那是?咳,反正是你們葉家的事兒,我不多問。」蔣天士很明理,「只要在學校裡別在搞的像今天這樣就行了——小葉,你跟這麼多老師的關係都不錯,資源好得很,怎麼就不知道和班上同學好好交流交流?對你來說不難啊。」
  「這個……」葉揚天搖搖頭,心說,蔣老師你也看見了,就班上那些同學?
  「就算你不樂意,也別給我找麻煩。」蔣天士突然埋怨起來,「你剛才那麼一搞,讓趙亮今後怎麼再當體育委員?他可是……」
  「教育局趙處長的兒子?怎麼了?沒關係吧?」葉揚天壞笑。
  「去!總務處要張新課桌去!」蔣天士下了逐客令。
  搬著新課桌,葉揚天大搖大擺地回了教室,馬上發覺班上至少有一半同學不敢抬頭看他,不由得搖搖頭,暗想:剛才那一拳是不是重點兒了?嚇人可不是我的目的。
  不過葉揚天馬上又想到這一半同學應該差不多都跟體育委員趙亮的性格差不多,也就釋然了。
  很快,葉揚天把課桌收拾好,開始上剩下的半堂自習課。
  最近,葉揚天研究的主要目標是:《西遊記》——他想盡快明白「神仙」都能幹什麼……
  葉揚天不敢抬頭看姜瀟瀟。
  ——經過了葉冰雲的這麼一鬧,姜瀟瀟的立場在班裡一下子就變得艱難起來了,這個,葉揚天不用動腦子也想得很清楚。
  本來,作為「嚴辭拒絕了葉揚天的癡心妄想」的姜瀟瀟立場分明,屬於「絕對強勢」,但現在卻莫名其妙成了「葉冰雲的情敵」,且不管姜瀟瀟本人的態度如何,反正日子不會好過。
  葉揚天已經做好了今後姜瀟瀟絕對不會再搭理他的心理準備。
  但有關這件事情,葉揚天完全想錯了。
  -我要你給我一個解釋!下午放學後,泉城路,長春籐咖啡堡。-
  葉揚天還沒看完三頁《西遊記》,姜瀟瀟就從旁邊傳過小紙條來了。
  「是,是……」葉揚天又驚又喜,連小紙條都顧不上寫,連聲答應。
  「啊……」葉揚天忽然發現,自己一下子又把全班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立刻摀住了嘴,偷眼看看姜瀟瀟,姜瀟瀟像是根本沒給葉揚天傳過紙條似的,正埋頭做題。
  「哈……女孩子……」葉揚天在心裡歎口氣,「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
  其實也很簡單,被人指著鼻子說是什麼「情敵」,換了誰都不會高興,更別提葉冰雲一臉可憐相,雖然大家也有因為葉揚天的話而開始考慮葉冰雲說的究竟是真是假的,但站在葉冰雲一邊的還是多數……當然,這已經和姜瀟瀟的心情無關了。
  「啪!」姜瀟瀟猛地合上了作業本,越想越是生氣。
  「今天肯定沒心思學習了……葉揚天……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啊,不能這麼想……」姜瀟瀟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葉揚天一眼。
  但姜瀟瀟至少已經找到了一個滿足自己好奇心的理由。
  上午,葉揚天向姜瀟瀟承認他並不認識葉冰雲,卻說不清原因,要約姜瀟瀟放學後解釋,有關其間的緣故,她姜大小姐雖然不無關心,卻也不會真的就答應了葉揚天的邀請。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
  「如果葉揚天給不出一個讓人滿意的理由……看我今後還理不理你!」姜瀟瀟在心裡狠狠地說。
  姜瀟瀟沒有發現,隨著葉冰雲的出現和攪局,她對葉揚天的感覺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本來,只要從此不再搭理葉揚天就能圓滿解決的,但現在姜瀟瀟卻完全沒有想到還有這樣一個辦法,只是想要葉揚天一個解釋。
  至少,這對於葉揚天來說,是個比天還大的好消息,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姜瀟瀟再看看葉揚天,他正拚命地發著短信,不知道在佈置些什麼。
  下午的時間過得讓葉揚天望眼欲穿——呃……他「望」的,應該是放學的時間吧。
  葉冰雲也沒有再怎麼過來糾纏葉揚天,或許是因為剛才也累得她不輕?她只是沉著臉,一下課就趴在桌子上不動,像是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在大家看來,這很好理解。
  剛剛找到十幾年沒見的心上人——姑且先不說葉揚天這樣的有沒有成為葉冰雲心上人的資格,一上來就說不認識,後來認出來了也裝傻,不僅說自己喜歡的是別人,更動手打了她!
  這要是心情還不低落,反倒不正常了。
  一到課間就有一群女生圍著葉冰雲說些安慰的話,周鑫、趙亮幾個男生也想著「趁虛而入」,厚著臉皮湊在一堆。
  而葉冰雲就是不抬頭,不說話。
  「看著就讓人心疼!」趙亮如是說。
  但就算再借給趙亮一個膽子,他也不會去找葉揚天的麻煩了——開玩笑!這傢伙肯定練過!還以為前幾天撞斷籃球架是碰巧了,今天倒好,一拳捶爛一張桌子?找他的麻煩?那還不如找死來得快些。
  這倒是讓葉揚天輕鬆不少。
  自從進了雲山三十一中,他一直低調得很,今天也算是小小「揚眉吐氣」了一回。
  終於放學了。
  「揚天哥哥!」葉冰雲踩著放學的鈴聲蹦到了葉揚天的身邊,「揚天哥哥,晚自習我不上了,揚天哥哥帶著我出去買衣服吧?蔣老師說了哦,要你對我好一點兒。」
  一心想要趕緊去長春籐咖啡堡占座的葉揚天幾乎要仰天長嘯——合著你一下午那是在養精蓄銳?
  緊隨著葉冰雲的笑聲的,是全班同學的齊聲長歎。
  還是頭一回,高二三班的學生們開始集體質疑班主任蔣天士的「師德」了。
  姜瀟瀟鐵青著臉,只顧收拾書包。
  「嘿!揚天哥哥要帶我出去買衣服了!」也不知道葉冰雲存心要氣的是葉揚天還是姜瀟瀟,反正,她沖姜瀟瀟扮了個鬼臉。
  「哎……」葉揚天一句話沒說完,姜瀟瀟,走了。
  身邊,葉冰雲已經抓緊了葉揚天的胳膊。
  「……走吧。」知道自己沒法立刻擺脫葉冰雲,葉揚天歎口氣,也拎起了書包。
  窗外,晴天。
  「千葉家的,鬧夠了沒有?」離開學校後不遠,葉揚天馬上就攥住了葉冰雲的手腕,惡狠狠地問。
  「不就是讓你陪我去賣點兒衣服?我真的沒帶多少衣服出來。」葉冰雲裝傻。
  「對不起,我沒空。」葉揚天轉身就走。
  葉冰雲一蹦,又抓住了葉揚天的衣袖。
  「我有空啊。好歹咱們也算世交吧?」
  「千葉家的,你不要玩我了好不好?」葉揚天無奈得很——總不能真打她吧?
  「給我個理由先。」葉冰雲的國語說得還真是地道。
  「好,給你個理由先!」
  放下一句話,葉揚天撒腿就跑,「千葉家的,我惹不起你,還躲不起嗎?」
  「小瞧人!」葉冰雲的動作也不慢。
  兩個人一前一後,接連穿了三條胡同。
  還別說,葉揚天真的跑不過葉冰雲——這本是在情理之中的,葉揚天目前開發出來的「特異功能」裡還沒有「飛毛腿」這一說,而葉冰雲,怎麼著也是武學世家的出身,單論身體素質,比葉揚天可要好出一截。
  但葉揚天可沒打算這麼跑著就能甩掉葉冰雲。
  「到了!」氣喘吁吁的葉揚天又跑過一條胡同,忽然停下了。
  前面,是停好的寶馬車,司機小劉正一臉困惑地坐在方向盤前。
  「就是她,兄弟們,上!」葉揚天朝身後的葉冰雲一指,忽然從胡同口兩邊衝出了一夥兒人來。
  為首的一個是邢師我,接下來是小混混段來全、小胖、千子……足有十幾人。
  在下午的課上,葉揚天拚命發短信,事先全都計劃好了。
  「兄弟們記著,別真傷著她,可也別讓她傷著,只要攔住她兩個小時就算齊活!謝了!」葉揚天轉身沖葉冰雲一笑,「千葉家的,天時、地利、人和,我都佔全了,我就不信我還鬥不過你?」
  緊接著,葉揚天最後衝刺,跑上了寶馬,一路絕塵而去,留下一個跺著腳大叫「葉揚天你作弊」的小女孩。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7:22

 第二集 第十二章 這年頭,塞翁失母豬。(下)


  得脫葉冰云「魔掌」,一心期待著與姜瀟瀟見面的葉揚天並沒有想到,與他和葉冰雲的「小打小鬧」相比,無論是規模還是格調都不能同日而語,卻偏偏也是與他有關的一場大戰,早已經開始往一個絕不正常的方向升級、暴走,並早晚會將他牽連進去……
  JN的郊外有一座小山,名叫華山,和五嶽中的華山重名,卻毫無景致可言,只是山勢也還險峻,向來沒有多少人爬。
  不過,JN的趵突泉畔卻有這樣一副著名的對聯:「雲霧潤蒸華不注,波濤聲震大明湖」,這裡的「華不注」,說的也就是JN郊區的華山。
  圍繞元代的文學家趙孟頫為什麼會把這座名不見經傳的華山特寫一筆向來有許多說法,其中至少有一種說法得到了驗證。
  那就是……華山地靈,必有人傑!
  「啊哈!又來了一個老朋友!」青雲門第三十六代傳人:青山真人扯著嗓子大叫,「嘿!這兒呢!」
  初夏的下午,天色黑得很晚,空中一道顯眼的碧藍光華投落到華山之巔,著地時現出人來,是個三縷長髯的中年道士。
  「沒想到『袁門』竟然派了你這個老鬼出來。」旁邊語氣陰森森的那人一身黑袍,形容消瘦,正是玄心門的天涵子。
  「好說,好說。在下也沒料到玄心門竟會是掌門親征?這可是志在必得了吧?嗯?」中年道士向天涵子拱拱手,又四下望了一圈,不由失笑,「好,這算什麼,百年一回的論道大比提前了嗎?幾位到的可真叫齊了。」
  此時在華山頂上稀稀落落站著的人還真不算少,數一數,竟有八十四位,個個都是天下道門中鼎鼎大名的人物。
  除了青雲門的青山真人和玄心門的天涵子之外,剛到的這一個是「袁門」長老:袁臻。
  旁邊,滿臉橫肉的那個道人是「李門」的李納乾,李門與袁門一向不和,看見袁臻到了,李納乾先就冷哼了一聲。
  再往旁邊數,還有「天機門」長老:常炳良,「廣壽門」供奉:司廣真人和究豁真人,「儀霞門」首座:奪情子,「幻鑒門」大幻師:天藍老尼,「猶亟門」掌門:亟冰真人,「天荒門」:星文子,「碧落門」:曉泉真人,「疆南門」:藏劍真人……
  就連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醫門」門下,都到了一個「華九」!
  這些人要麼單身在此,要麼還帶了一到兩名門中新秀,就這麼數完一圈,任誰都會以為,這是天下道門中的一大盛事!
  可在場的恐怕沒有一位會這麼想。
  最後悔的就屬青雲門的青山真人和玄心門的天涵子了。
  半月之前,青山真人在雲山大酒店巧遇葉揚天,自以為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竟被天涵子給撞破了。
  天像有示:JN府有人成仙飛昇,這對於數百年來無一人能得此機緣的天下道門來說,意義之大無以復加,除了青雲門之外,各門各派也都紛紛派出了得力人手,前來打探事實。
  這其中,尤以玄心門下的功夫最大。
  自古以來,玄心門便有一種很讓人頭疼的風格——凡事好大喜功,偏愛孤注一擲。
  這種風格曾經數次令玄心門陷入滅門絕種的危機之中,卻也曾數次挽狂瀾於既倒,讓玄心門成為一時之霸。
  在天涵子看來,如今,正是又到了該要「孤注一擲」的時候了。
  ——掌門天涵子親自掛帥,整個玄心門差不多傾巢而出!
  天涵子認為,與其漫無目的地在JN亂轉,倒不如守株待兔,盯緊了各大門派派出的人手,只要有一方找到了目標或是線索,立即聯絡同門,群起而攻之,自然能獨佔寶山。
  說白了,這想法是一開始就抱著一個「硬搶」的念頭,到頭來為了事機不洩,免不了還得殺人滅口,等於是與整個兒天下道門為敵。但比起「飛昇之秘」的誘惑來,這點兒危險倒也算不得什麼了。
  要知道,天涵子修為雖精,但年事已高,自感死期將近,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哪怕不怎麼可靠,他也打算非得抓牢了不可了。
  當然,計劃實施起來遠不像想像中那麼容易。
  首先,各大門派的動作比天涵子預料的更快,甚至有先玄心門一步到了JN的,「守株待兔」不得不變成了「漫天撒網」。好在這些修道之人差不多都是上百年沒出過山的,看著燈紅酒綠的現實社會就頭疼,大多選擇了晝伏夜出的行事方案,還有些乾脆就在JN周邊的無人處佔了個山頭觀望,找起來倒是不難。
  要命的是,等玄心門弟子都派出去了,天涵子才發現自己顯然低估了各大門派對這件事的重視,遣來JN的這些人手……實力竟然一個比一個強橫!
  單憑玄心門這些弟子,能否看住了他們,實在是個大問題——這是在天涵子找到青山真人的時候猛然間想到的。
  事到臨頭,不為亦不可得,天涵子只是慶幸找到青山真人的不是那些道行低微的弟子,而是他這個掌門!
  青雲門向來自詡正宗,也的確是天下道門中的領袖——百年一次的道門大會,近五百年就沒換過地方,一直是在青雲門所在的峨嵋山——而青山真人不僅法術高強,更以智謀深遠著稱,天涵子怎麼能不小心?
  當時,天涵子摸上雲山大酒店二十七層,正看見背後多長了一條胳膊的葉揚天與青山真人交談,便知道青山真人已找到了JN府中有關飛昇之秘的線索——等後來青山真人向葉揚天大禮參拜,險些就讓天涵子心灰欲死:這不分明是讓青山真人先找著了一個活神仙嗎?
  天涵子自忖或許能對付得了青山真人,但就是舉整個玄心門之力,他也不敢與飛昇後的神仙硬碰硬。事實上天涵子根本就沒想到會在JN遇上一個「貨真價實」的神仙。
  ——幾千年來各大門派得獲飛昇的人多了,也沒見誰放著好好的天上不去,偏喜歡沒事兒下來亂轉悠的。
  應該說天涵子的腦子轉得夠快,他不僅馬上接受了這個事實,居然還想試著從神仙手裡敲點兒什麼東西出來——當然,這是因為天涵子怎麼看怎麼覺得葉揚天不過是個大街上一抓一把的那種普通少年,似乎比較好糊弄的緣故。
  所以,他故意一聲冷笑,讓青山真人察覺,自行跳了出來;然後,天涵子又「義正詞嚴」地拋出一句「聽牆角的鼠輩也好過滿心齷齪的小人」,令「仙師」葉揚天知道青雲門沒安好心,這就為今後天涵子再親自去找葉揚天時埋下了伏筆。
  青山真人果然上鉤了。一者,青山真人和天涵子本來就互有芥蒂,二者,玄心門的讀心之術天下聞名,青山真人立刻就以為天涵子暗中偷窺了他的想法,讓他情急之下,也有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殊不知,天涵子對青山真人本來就倍加提防,更顧忌著「仙師」在側,連偷聽都沒偷聽去了幾句,更別提用什麼讀心術了。
  天涵子只是由己推人,琢磨著青山真人也肯定存了讓青雲門獨佔寶山,把飛昇之秘牢牢握在自己手裡,好讓青雲門成為名正言順的「第一顯門」,來個「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的念頭——他猜得很準。
  但接下來天涵子再次失算。
  依著天涵子的想法是把青雲真人誘到遠處,立刻集合玄心門弟子,圍而殺之,等滅口之後,以「替仙師驅逐身側奸邪的功臣」的身份——必要的話,還得在自己身上弄點兒傷出來——再一次出現在「仙師」葉揚天的跟前,只要哄得仙師信了,到時論功行賞,飛昇?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天涵子甚至盤算好了,就算自己飛昇成了神仙之後,如果可能,也要常駐玄心門,提拔後輩,破舊立新,為玄心門創下一番新氣象。
  ——哪兒知道事態會發展到現在這一步?
  天涵子和青山真人彼此知底,到了華山之巔,兩人連話都沒說幾句,立刻就大打出手!
  打起來了,天涵子這才開始著慌——青山真人名不虛傳就罷了,以前也不是沒和他鬥過法,就算不能速勝,至少也不會輸——可玄心門弟子呢?
  等兩人鬥法鬥到第七天頭上,玄心門的弟子這才陸續趕了過來。
  他們大都是被人給直接押過來的。
  和天涵子擔心的一樣,各大門派派來的都是高手,又一個個找線索找的眼睛發藍,玄心門的普通弟子湊上去那還不是找死?
  這還多虧了弟子們都忠心門戶,一個個緊咬牙關不肯洩密,否則,恐怕大家找上門來時會先聯手滅了玄心門也說不定。
  就算這樣,玄心門的打算也已經是昭然若揭,幾個脾氣火爆的甚至不顧玄心門門下的七大長老見事不可為也都紛紛現身,當場就要翻臉。
  好在,有要翻臉的,也就有了要打圓場的。
  第一個勸大家不要動怒,免傷和氣的就是青山真人。
  青山真人才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有關葉揚天,也就是「仙師」的消息,青山真人只想讓青雲門獨佔——如果頭一個找到葉揚天的不是青雲門,他青山真人自然有話說,可現在不正是自己先找著了嗎?
  換句話說,有好處,青雲門得先拿大頭,剩下的再讓別人分,那才是道理。
  所以,一開始青山真人只是對拎著玄心門門下弟子趕過來的幾位同道說是自己巧遇天涵子,兩人互相看不順眼,這才放下手頭的事情,跑到華山上來鬥法。
  這話只說一次兩次或許還有人信,可隨著來到華山的道門中人越來越多,就連青山真人自己都不信了。
  ——明擺著,JN府有人飛昇成仙,這麼大的事兒放在這兒,道門各大門派的人都是身負使命而來,偏偏你們兩個居然就正事兒不干打架玩兒?
  一個是青雲門中的長老,一個更是玄心門的掌門——都吃飽了沒事兒干閒的?
  眾人雖然都是不問世事的,可這不意味著都是傻瓜,望向青山真人的目光裡可就全都是懷疑了。
  這會兒,天涵子也琢磨過來了:反正事情已經鬧大,玄心門算是徹底把人給得罪光了,如果不從JN府的仙師身上拿到點兒甜頭,只怕玄心門滅門之期不遠!換句話說——還是和青雲門統一戰線吧。
  所以,天涵子也順著青山真人的話茬兒,一口咬定兩人就只是在為私憤打架,卻不料驚動了這許多同道,實在罪過,既然大家都來了,也就不再打了,免得讓大家看了笑話。至於偷偷跟在同道背後那些玄心門弟子,也只是單純地想要探察情況而已——沒法子,我們玄心門本事太小,全力以赴的同時,也不過只想跟在諸位同道後面喝口湯罷了。
  這話往外一遞,青山真人立刻反應過來,知道天涵子是在向青雲門示好,「喝口湯」云云,也就是「青雲門吃肉,玄心門喝湯」的意思。
  雖然歷史淵源上讓青山真人看著整個兒玄心門都不順眼,但大事當前,青山真人不敢因私廢公。一來能得玄心門襄助自然是好,二來,現在要圓謊,非得天涵子幫忙不可。
  否則,天涵子一旦來個破罐破摔,把仙師的身份所在一股腦兒都捅出去,以求將功贖罪,那首當其衝的可是存了私心的青雲門了!
  結果倒好,勢成水火的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一起打起了哈哈,一邊給來到華山的同道問好,一邊還異口同聲地說著什麼「光顧了打架了,不知諸位同道可曾覓到些什麼?也分我等一杯羹如何」云云。
  當然,沒人肯說自己找到了什麼,於是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也就樂得岔開話題,大家一起「今天天氣哈哈哈」起來。
  誰都不傻!
  看著一對仇敵一致對外,要說這裡面沒什麼貓膩,那是誰也不肯信的,但青雲門一向名聲在外,玄心門現在又是人多勢眾,也沒人真敢直斥其非。
  ——大家只存了一個心思:好,你們倆不是不說嗎?那咱們泡上了!
  任青山真人和天涵子用盡渾身解數,說下大天來,凡是來到華山山頂的,沒一個人肯離開——當然,青山真人和天涵子要是想走的話,所有人都會跟上去。
  這可是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始料不及的。
  時間一長,華山山頂聚的人是越來越多,甚至連玄心門門下一開始就沒能找到沒能跟上的幾個門派中的,都找到了華山上來,剛才從空中御劍飛來的袁門長老:袁臻,就是如此。
  「好啊,JN府出了大事,這倒把咱們幾個老不死都聚齊了?嗯?眾位在這華山作甚?JN府的大事應在這華山上了?啊,眾位這是到了多久了?」
  袁臻剛到,還不知道情況如何,打個哈哈,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轉了一圈,倒落在青山真人的身上了。
  誰叫袁門與青雲門一向關係最好來著?
  「這個……華山上卻是無甚古怪。」青山真人咳嗽一聲,嘴上說著沒啥,表情卻變得「古怪」起來。
  ——多久?我都在山上吹風吹了一個月了!
  「那為何眾位同道會在華山滯留不去?」袁臻奇道,「難不成有什麼法寶出世?不該呀?」
  「這……倒也不是。」青山真人苦笑,「眾位同道許久未見,都覺光陰荏苒,似是個個心中都頗有所感,故此在這華山之巔敘舊,談興頗濃。」
  「啊?」袁臻一個踉蹌。
  敘舊?這時候敘舊?
  袁臻再朝四下看看,還真是,自己剛到的時候,眾人都站起來迎了一下,這會兒沒事兒了,一個個又都坐下了。眾人中要好的,便坐在一起閒聊,天藍老尼在跟奪情子談起了當年同探龍穴的往事,星文子和曉泉真人在向華九請教「逸天丹」的配方,最絕的是廣壽門的兩位供奉:司廣真人和究豁真人乾脆在下棋!
  「再過幾個時辰,便是月朗星稀,可稱美景,如此,待我題詩一首!」旁邊,跟靈風真人談天的玉田子像是實在找不著什麼話題了,突然跳起來大叫一聲,從腰裡拔出寶劍,衝著不遠處的一塊山石胡亂劃了起來。
  「啊?」袁臻又一個踉蹌。
  題詩?以前沒聽說玉田子有這毛病啊?呃……就算題詩吧,那月亮不還得「再過幾個時辰」才出來嗎?
  「不錯,不錯。這華山上無甚好處,唯獨月色還可一觀,待我也題詩一首!」阿包子忽然也「詩興大發」了。
  袁臻的鼻子差點兒沒給氣歪——月亮你哪兒看不見?非從華山頂上呆著幹嗎?
  難道這幫人都瘋了不成?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道兄!」袁臻湊到青山真人的耳邊輕聲問。
  青山真人沖袁臻苦笑著,沒有回答。但與此同時,袁臻的耳朵裡卻鑽進了青山真人的傳音聲:
  「袁兄,你帶了袁門的煙火神雷沒有?若能借煙火神雷遮住眾位同道耳目,送小老兒回山,青雲門上下同感大德!」
  袁臻再次愕然。
  ……………………………………
  長春籐咖啡堡。
  葉揚天又看了一次手機,時間是下午六點整,等了一個小時了,姜瀟瀟還沒有來。
  閒得無聊,等得心焦,葉揚天打開手機看起了短信。
  「古龍曾云:人的本性中有一種彈性,如一男人喜歡上一母豬,突又有另外一男人與之相爭,於是這母豬的價值便立刻飛漲,雙方皆認為其為稀世之珍,而終於有一天其中一人拱手相讓瀟灑地走了,另外一人亦發現那不過是一母豬而已。葉子,好像現在你就是那頭母豬。祝你好運。」
  「小邢……」葉揚天無力地歎氣,「現在,我好像成了那頭沒人要的母豬了……嗯?不對,你說誰是母豬?」
  第二集 第九章 這年頭,多的是無頭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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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島咖啡廳中,葉揚天很認真地聽著蕭如雲的講解,心情越來越是沉重。
  葉揚天發現自己還是小看了所謂的「天下道門」。
  從蕭如雲的話中,葉揚天窺見了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會真實存在的世界。
  自古以來,中國從沒有缺少過修道之人,這一點葉揚天雖然驚詫,多少也可以理解——總不至於小說裡寫著的那些全都是空穴來風?
  但要說那一個個的門派往前追溯都跟歷史人物扯上了關係……可就有點兒匪夷所思了。
  漢朝的張良,中華謀聖,原來是黃石公門下大弟子,輔佐劉邦,功成身退後建立「天機門」?
  唐朝的袁天罡,分明是個正史不載野史不記的人物,原來不僅是唐太宗的軍師,還一手創下聲名顯赫的「白鹿洞」,一時統領道門,聲勢無兩?又說什麼袁天罡和他師弟李淳風反目,白鹿洞一分為二,數百年下來慢慢凋零,到如今變成了實力不強的「袁門」和「李門」?
  還有什麼華佗傳下來的以醫道濟世的「天醫門」?
  要說這些還算多少靠譜,那實力強橫的「廣壽門」的祖師是弄下「安史之亂」的那個蠻子安祿山……可怎麼聽怎麼覺得有點兒混帳了。
  ——安祿山都出來了,那楊貴妃也順道成立個什麼「太真門」似乎理所應當吧?
  按這個邏輯,高力士、魏忠賢之流的也都該成一代宗師了!
  不用說,他們門下的修練法門肯定是《葵花寶典》!
  不過青雲門倒沒什麼值得炫耀的家底,祖師青雲真人原本只是宋朝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道童而已。
  可架不住青雲真人不知怎麼的就悟通了大道,於是NB起來。到頭來,他老人家不光傳下了青雲一脈,還在峨嵋山大會天下同道,仗著一柄斷劍,折服無數英雄,被舉為「正道魁首」,自宋朝初年起就號稱「第一顯門」。據說峨嵋大會驚動天下,連皇帝都忙不迭地過來拍青雲門的馬屁,把年號改為「至道」。
  聽著蕭如雲眉飛色舞地回顧青雲門的光輝往事,葉揚天的心裡一個勁兒地起膩——什麼峨嵋大會啊?折服無數英雄?說白了就是打群架打贏了吧?
  不過,葉揚天總算在蕭如雲的話中聽出了點兒端倪:青雲門似乎有些當老大的資格。
  但話又說回來,中國歷史這麼久,幾千年風流水轉,總該都能輪上一次吧?
  蕭如雲也是個有心人,她見葉揚天分明是對天下道門之事不甚明瞭,有些重要的事情也就語焉不詳,或者匆匆帶過,而最關鍵的,更是完全不提。
  比如說一直以來,歷朝歷代的興旺盛衰,往往與道門之間的種種爭執息息相關,但近幾百年來,飛昇成仙的路途突然中絕,為此,天下修道之士紛存了出世之想,各門各派與門戶所在之地畫地為牢,只顧修行,不僅少有入世之人,就連彼此之間,也都少了聯絡云云?
  另一方面,葉揚天卻早從蕭如雲的態度中看出了些什麼,而蕭如雲刻意隱瞞下來的這些事情,聯繫當初呂洞賓的叮囑以及天庭「抽籤」的作風,卻也不難推測出來。
  此外,葉揚天關心的重點,是在各大門派之間的關係上。
  「蕭如雲,你一口一個青雲門是道門正宗,當然對這個我沒資格發表什麼意見了,可有正宗就有邪宗吧?比如昨天晚上那個什麼『玄心門』的……我是說,你們之間有沒有什麼不死不休的恩怨,或者是……『正邪不兩立』之類的說法?見面就得拚個你死我活的那種?」
  葉揚天看上去饒有興致地發問。
  「這……卻是不多……斬妖除魔自是我輩的本分,但同為修道中人,縱有門戶之見,也不至於有甚不可解的仇怨。」蕭如雲有幾分遲疑地說。
  「啥?斬妖除魔?」葉揚天突然有了危機感,「還真有妖怪什麼的?」
  「這個……」蕭如雲皺起了眉頭。
  葉揚天的問題並不怎麼容易回答。
  其實,就剛才蕭如雲所說的「門戶之見」,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各大道門並立,有數的差不多都有個上千年的「光輝歷史」,雖然近幾百年大夥兒都故步自封,超然世外,但論起恩怨來,幾千年間早積累了一筆算不清楚的爛帳。尤其是青雲門這樣曾經「統領道門」過的,少不了經過幾番大戰、幾番鬥法,光是當年青雲祖師手上,就不知道有多少理不清楚的首尾頭寸。
  就說玄心門,當年峨嵋大會,青雲真人斷劍會群雄,曾經失手將玄心門祖師玄心子一身道行盡廢,這算是「怨」了;可青雲真人還曾經救過玄心子的師弟玄無子一命,這該是「恩」,如此上千年的恩怨交織下來,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反正大家都閉門不出,眼不見心不煩也就是了。
  可同道中人一旦碰頭就不好說了,依舊以玄心門為例,現今玄心門的掌門天涵子是當年的玄心子一脈,自然看整個青雲門不順眼,而以一般情況而言,青雲門下念及當年青雲祖師的失手,多少應該禮讓天涵子三分。
  不過具體到青山真人身上又不對了,青山真人的太師祖閒雲真人與「袁門」的觀月真人是生死之交,而觀月真人卻在七百年前與玄心門的聽濤子同探玄冰窟時被玄冰之精侵入氣脈,聽濤子見死不救,導致觀月真人兵解而死,不得飛昇。
  這還不算完。玄心門的聽濤子其實是玄無子的隔代弟子,對青雲真人深切感激,當閒雲真人為袁門觀月真人上玄心門找聽濤子興師問罪時,聽濤子自知理虧,不願爭執,避而不見。閒雲真人一氣之下大鬧玄心門,玄心門上下憤而出手,到頭來,雖然閒雲真人全身而退,但與他同行的徒孫:凌風,卻死於玄心門的圍攻之下。
  後來,聽濤子拜上青雲門,負荊請罪,當著閒雲真人和袁門掌門的面前自廢道行,這件事算是有個了結。偏偏閒雲真人心疼徒孫凌風之死,命徒弟木嵐真人以凌風的名義收徒,這個徒弟,就是現在的青山真人。
  細數下來,青山真人一進青雲門,就背負了自己的「師父」凌風的血債,對玄心門當然完全沒有一點兒好感。
  ——這也是青山真人和玄心子為什麼一見面就要動手的一大原因。
  總之,類似的恩仇交錯,天下各大門派之間彼此都有些心結。
  但昨天青山真人和蕭如雲將玄心門譏為「邪魔外道」卻只是出於個人對玄心門的感情,其實是有些不妥的。
  因為現存的各大門派歷史上都有過成功飛昇成仙的祖師,既然能夠飛昇,無論如何,也挨不到「邪魔外道」的邊兒上去。
  「話雖如此,玄心門最為擅長的術法卻是窺伺人心,絕非正道,還請小葉明辨才是。」這番解釋對蕭如雲來說實在是大違本心,在她看來,天下除了青雲門之外就全是邪派了。
  「嗯……我理解。」葉揚天苦笑起來。
  要是照蕭如雲的這種說法,那這些所謂的修道之士之間的關係總結起來就剩下了兩個大字:
  麻煩!
  「對了……我問你的似乎是……有沒有妖怪來著……」葉揚天忽然反應過來了。
  「是,如雲多嘴了,但談及妖怪之類,總要先讓小葉知道當今天下道門之間的恩怨心結,這才好論及其他……」
  「等等,該上課了。咱們還是找時間再說。」葉揚天看了看手機,「下午第一節課這就要開始了,我得趕緊先走。啊,你就先給我說一句,有,還是沒有?」
  說著,葉揚天站了起來,掏出錢包,到前台結帳。
  「有!」蕭如雲的回答很簡潔,卻讓葉揚天的腦袋一暈。
  「原來狐狸精什麼的……是真的有的啊……嗯,神仙我都碰上過了,不會再讓我碰上個妖怪吧?」
  一邊小聲嘟囔著,葉揚天一邊出了長島咖啡廳,往學校跑去。
  葉揚天的身後,是再次悄悄隱去身形的蕭如雲。
  @@@
  下午的課程和上午一樣乏善可陳,但蕭如雲卻感覺輕鬆了不少——連堂的兩節語文課她還是聽得懂的,沒必要繼續跟著葉揚天做什麼筆記了。
  當然,也沒必要再去老師們的辦公室裡「不告而取」作業本。
  但葉揚天卻不這麼想。
  如果不是怕在學校裡惹人注目,他真打算揪住蕭如雲好好追問一下她要數學、化學、物理和外語的全校作業本到底是想做什麼用處……
  事實是,繼昨天葉揚天一頭撞斷籃球架之後,雲山三十一中又發生了一起轟動不已的「疑案」。
  ——全校一千七百六十二名學生,扣除因病假、事假等理由沒能到校的三十五人,再扣除頭天沒有佈置作業的科目,再扣除沒能在上午交到辦公室的六個班共七科的作業本,繼續扣除沒能交上作業的一百四十六名學生……
  反正、總之……合計五千九百八十八個作業本,全部失竊!
  葉揚天鬱悶得直想撞牆。
  蕭如雲你好好地偷這麼多本子幹什麼?
  賣廢紙?
  嗯,數量上加起來得有個半噸了吧?
  也虧你拿的動!
  葉揚天能猜到是蕭如雲搗的鬼,但除了葉揚天之外,還沒有幾個人能一針見血地推理出事情的真相。
  消息傳開,全校從上到下都懵了。
  王麗雲校長緊急召集了三位教導主任、數學、化學、物理、外語四個教學組的組長,中午時間第一個回到各個辦公室的老師,還有校保衛科的科長,在下午第一堂課開始的同時,召開會議。
  人都到齊以後,頭三分鐘沒人說話。
  ——實在是沒有誰能準確地描述這是一起什麼樣的事件。
  「這個……大家都說說吧。」王校長還是第一次遇到現在這樣在開會的時候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的情況。
  眾人沉默。
  說什麼?
  「我看……還是報案吧?」過了好一會兒,年過半百的教導主任馮子祥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慢慢地說。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7:51


 
  「報案?開什麼玩笑?」保衛科科長田靖急了,「這根本不是被誰給偷了!」
  「不是被偷了?那我倒要問問田科長,保衛科是幹什麼的?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你保衛科就說了三個字『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負責任的態度?」教導處副主任杜峰海上來先把一頂大帽子扣了上去。
  「杜副主任,」田靖故意把一個「副」字咬得很重,「我們保衛科可以保證,絕對沒有人拿著那些所謂『失竊』的本子離開學校!你說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你先給我定個性!」
  「不是偷是什麼?你也統計了,五千多本作業本沒了,一個『不翼而飛』能解釋?這是你失職!」杜峰海一拍桌子,「保衛科嚴重失職!」
  「大家別吵!」王麗雲咳嗽一聲,「這個……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們還是先考慮一下對策。」
  「對策?」數學老師王書有苦笑著問,「有什麼對策?總不能在每個辦公室都站一個保安吧?咱們這兒可是學校。」
  「絕對不是偷!」田靖還是不放這個碴兒,「你們想想,要真是小偷偷了,我倒要問,他偷那些破本子幹什麼?要都是新的還能說是偷出去賣錢,咱們丟的可都是舊的!上面都寫了字的!只能賣廢紙了。」
  「五千多本啊,賣廢紙也是不少錢呢。」化學老師黃千嵐打趣——還別說,她的思路跟葉揚天倒是不謀而合。
  「你們隨便想想看,就算是被人給偷了,他總得拿出去銷贓吧?好,要說是我們保衛科失職我認了,可得先有人解釋一下,有人拿著五千多本本子……哦,不對,是扛著……咳,也不對,一個兩個人根本沒法幹這活兒……反正不管幾個人了,就是本子它自己長腳,五千多本啊,總能有個人看見吧?」田靖繼續發揮。
  「這個……」眾人都卡殼了。
  和學校高層的慌亂相比,學生中間對這件事情倒是津津樂道。
  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學生已經認定雲山三十中的地理位置與百慕大魔鬼三角有異曲同工之處,又或者是通向一個不知名的異空間的入口。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則相信外星人正準備大舉入侵地球,把雲山三十一中當成了資料收集的第一站。
  更有人說他親眼目睹了外星人的模樣,但馬上就被人反駁,說那分明是異空間的居民,和外星人毫不相關。
  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們根據各自的見解不同,很快分成了「異空間」和「外星人」的兩派,開始辯論不休,連課也都無心上了。
  當然大多數老師還是能夠保持理智的,除了大力維持課堂秩序之外,很少有人相信學校裡真出了什麼「異空間」或者「外星人」——老師們大多知道雲山三十一中的校址本來是個墳場,他們差不多都打算早早下課回家,喝點兒雄黃酒,再換上紅腰帶。
  與此相呼應的,等到下午第一堂課下課的時候,在學校的會議室裡,終於有人提出來是不是找個道士或者和尚過來看看……
  唯一一個心知肚明的葉揚天,他看著這一場很快就被無限擴大和升級的混亂,除了苦笑之外,已經打定主意要和蕭如雲再一次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葉子!」剛上完第二堂課,邢師我就又湊了過來。
  「小邢,我都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了……」葉揚天在桌子上一趴,側過臉來,小聲說。
  「開玩笑!你再說一個你不知道?」邢師我也低下頭,湊到葉揚天耳邊說。
  「我不知道。」葉揚天很聽話。
  「嗯,那你就不知道吧。」邢師我把聲音壓得更低,「葉子,今天放學以後我打算到你爺爺那兒去玩,你有什麼話要我幫忙帶過去的嗎?」
  「靠,你小子威脅我?」葉揚天把眼一瞪。
  「威脅?沒有啊?」邢師我冷笑著,「葉子,你知道我說話從來都算數。」
  「……你還說這不是威脅?」
  邢師我抬頭,看著葉揚天,不說話。
  「放學後你到我家來。」葉揚天站起來,兩手一攤,聳聳肩。
  「嗯?葉子,你這就回家?」邢師我愣住了,葉揚天居然開始收拾書包了。
  「嗯,反正課也上完了,課外自習我不想參加,晚自習也不打算上了,你知道,我快忙死了……」葉揚天很麻利地背上書包,「本來我今天就不該來。」
  「你倒乾脆。」邢師我想了想,說,「要不然咱們一塊兒找老班請假去?」
  「開什麼玩笑?那不成了一塊兒逃課了?我是真有事,還得先去趟科技市場呢。」葉揚天沒精打采地說。
  「科技市場?幹什麼?」
  「我家電腦壞了,嗯……筆記本也壞了。至少得讓我先去換個筆記本吧?」葉揚天無奈地說。
  「壞了?是不是……」邢師我的反應不慢,馬上就想到了昨天死活跟著葉揚天一塊兒回家了的蕭如雲。
  「沒錯。」葉揚天點點頭,「還有今天……也沒錯。」
  「啊?」邢師我傻眼。
  本來雲山三十一中下午就只有兩堂正課,剩下的時間全是自習,雖然偶爾會有老師過來串堂輔導,一般情況下學生也必須都老老實實地參加,但只要葉揚天給班主任蔣天士說是家裡有事,蔣天士也會大開方便之門。
  這倒不是說蔣天士給了「葉家公子」多少「政策上的優待」,蔣天士為人開明,也覺得以葉揚天的家世,比起學校的課程來,還有很多更值得學習的東西——自從蔣天士發現葉揚天在課間讀薩謬爾森的《經濟學》的時候他就確認了這一點。
  但等葉揚天往科技市場去的時候,留在學校裡的姜瀟瀟看著身邊空著的座位,目光中露出了幾分疑惑。
  ——葉揚天和邢師我的對話,多少有些落到了姜瀟瀟的耳朵裡。
  學校裡的事情就是這樣,一個學生如果有什麼秘密,很少能瞞過自己的同桌。
  葉揚天和邢師我還算是小心,對話中沒有觸及任何「核心內容」,但姜瀟瀟幾乎只用直覺就下出了結論:
  學校裡丟失的幾千冊作業本,絕對與葉揚天有關!
  ——怪不得從昨天開始我就看他鬼鬼祟祟的。
  可是……姜瀟瀟讓自己的結論弄糊塗了。
  葉揚天偷作業本幹什麼?
  他葉家大少什麼時候缺過錢了——如果說他只是為了拿來賣廢紙的話。
  再聯想昨天葉揚天一頭撞斷了籃球架,還有他打籃球時刻意做作的那一幕,姜瀟瀟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荒謬的感覺:
  葉揚天的身上是不是發生了某種他自己也不能控制、至少不能完全控制的變化?
  而且,這種變化應該是「超自然」的!
  平心而論,儘管姜瀟瀟認為自己很討厭葉揚天——姑且把姜瀟瀟對葉揚天的感覺定義為「討厭」好了——但同時,或許正是為了這種討厭,姜瀟瀟也對葉揚天的一舉一動非常留心。
  在某種程度上,這跟葉揚天總是讓自己的目光不離開姜瀟瀟的作風很有點兒相似。
  就好像現在,姜瀟瀟全憑直覺的推測,竟然就八九不離十了!
  但無論是葉揚天還是姜瀟瀟,甚至包括坐在教室最後面鬱悶地等待放學的邢師我在內,他們都不曾想到,高二三班的學生中,所瞭解到的事情無限接近了真相的,其實並不算太少……
  鈴聲響起,一如往常,自習課開始了。
  班長陳□的目光卻停留在教室的一角,許久沒有收回。
  那裡是高二三班七個男生之一,平時最不顯眼的韓秋的座位,現在,那個座位上空無一人。
  @@@
  JN的科技市場號稱「黃河以北最大的電腦及其相關產品集散地」,規模相當可觀,雖然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市場大樓前的人群還是摩肩接踵,馬路上也依舊是例行的塞車。
  「嗯……我知道這兒空氣不好,不過你還是得適應了才行,我幾乎每個星期都來這兒一次。要知道,這兒也是全JN盜版光碟的集散地……咳,我是說,你記住了我給你交代的了?別人都還好辦,唯獨劉哥那兒,怎麼也瞞不過去的。」
  葉揚天緊緊抱住剛買下的筆記本電腦:東芝Qosmio G10,站在路口,神色緊張地囑咐蕭如雲,蕭如雲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啊,來了。」葉揚天看見了自家的寶馬。
  「天哥兒,又換了一台?好傢伙,東芝Qosmio?三萬多吧?」小劉還沒聽說雲山三十一中發生的「怪事」,神色輕鬆地下車,給葉揚天打個招呼。
  「三萬八!」葉揚天恨恨地乜了蕭如雲一眼,「早幾個月我就想買來著,一直狠不下心來,昨天倒好,人家幫我狠心了。」
  「啊?這是……」小劉在車上就看見了蕭如雲,只是不好開口發問,看葉揚天自己提到了,趕緊接口。
  「上車再說吧。走。」葉揚天拉開了車門。
  「我來介紹吧,這是蕭如雲,哦,這是劉哥。劉哥,說你是我保鏢沒錯吧?」剛上車,葉揚天就半開玩笑地說。
  「保鏢?我就是個開車的,天哥兒,當著美女的面兒,你可別胡說。」小劉看上去滿不在乎,心裡卻早早地戒備著。
  一打眼小劉就看出來了,這個什麼蕭如雲雖然長得漂亮,可不是那種嬌嬌怯怯的花瓶——肯定是個練過的!
  「嗯,美女是美女啦……」葉揚天攔著不讓蕭如雲說話,「劉哥,昨天我和小邢不是去雲山大酒店梁叔那兒來著?」
  「是啊。」小劉的警戒一鬆,照葉揚天話裡的意思,蕭如雲應該是梁恕的人了。
  果然,葉揚天順著小劉的思路走了下來。
  「劉哥,前幾天我老爸不是給你聯繫,說日本四菱公司怎麼怎麼來著?昨天晚上我順口跟梁叔一提,結果梁叔就把蕭如雲給我派過來了,說是讓我身邊有個人,以防萬一。」
  雖然是順口胡說八道,葉揚天卻也是沒有辦法。
  父親葉北星遠在南方,不會知道自己的事情,祖父葉龍潛每天樂得清閒,對自己的生活也基本不管,但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因為他們充分信任小劉。
  蕭如雲要是就這麼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話,別人還能瞞得過去,可絕不可能一直瞞過小劉。
  反正,葉揚天心裡有數,有關那個現在不知道在哪兒跟天涵子打架鬥法的青山真人也好,蕭如雲也好,不管自己說什麼,梁恕肯定都會認下來,所以,他也樂得信口開河,拿梁恕當擋箭牌。
  「蕭如雲是梁叔的侄女,從小就在國外讀書,去年畢業後就回來了,不過好像一直在南方打拼,還是前幾天剛到了JN。本來她是要幫梁叔打理JN的業務的,可梁叔又心疼,正好趕上昨天我過去,嗯……說是過來看著我,其實也就是讓我陪著玩……是吧?」
  三言兩語,葉揚天就安排好了蕭如雲的身世,還隨口要蕭如雲證實。
  「小葉說的是。」蕭如雲沒完全理解葉揚天說的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按照事先說好的,點頭承認。
  「劉哥,你可別小看她哦,蕭如雲一身好功夫,別說比你了,恐怕比梁叔都不差。」葉揚天胡說上癮了。
  「小葉說的是。」蕭如雲繼續點頭,「梁恕不是如雲的對手,不過一勇之夫,不足一提……」
  小劉緊握方向盤的雙手一震——什麼?
  「那個……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劉哥,從今天起蕭如雲就住到英雄山那兒去了,這幾天她也跟著我,怎麼說也是讓你省心不是?」葉揚天恨不能打自己一個嘴巴,趕緊上來打岔——我胡說我的,蕭如雲你跟著搗什麼亂啊?
  「哦,哦。」小劉隨口應承著,心裡波瀾起伏。
  蕭如雲是什麼人?梁恕的侄女?開玩笑!哪兒有侄女這麼說自己叔叔的?
  再說了,梁恕是什麼人?他跺上一腳,整個JN城都要抖上三抖!怎麼就「不足一提」了呢?
  小劉在一瞬之間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到了,但當他偷眼往後看時,卻又為自己的某些想法啞然失笑。
  ——本來自己擔心的是這個「蕭如雲」挾持了葉揚天,但看葉揚天氣哼哼地盯著蕭如雲的樣子,要說是反過來那還差不多。
  葉揚天哪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挾持個高手了?還說什麼也要住到英雄山的那棟小樓上去——怎麼聽著有點兒像逼良為娼的意思?
  「我說劉哥你別胡思亂想,我家還不至於連客房都沒有。別說一個蕭如雲了,就是來上十個八個的,也住得開。」雖然看不見小劉的臉色,可葉揚天也沒忘了聲明一下。
  「啊,是,是,天哥兒,我知道,十個八個的也不算多。」小劉故意把話往歪處去引,然後觀察蕭如雲的臉色。
  蕭如雲神色不變——或者說,從一開始,蕭如雲的臉上就沒什麼明顯的表情。
  「好好一個大美人兒,怎麼木木冰冰的?」小劉在心裡嘀咕一句,不再多想,踩足了油門,寶馬車飛馳而去。
  回到家裡,小劉說要是葉揚天沒事兒的話,他就先回解放橋葉揚天的祖父那裡了——本來,小劉和葉揚天平時都是住在那裡的,只是這幾天葉揚天身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這才「常駐」了英雄山,而且看樣子還要繼續常駐下去。
  小劉走後,葉揚天馬上就抓起了電話。
  ——「……對,對,梁叔,就是這麼回事,等會兒劉哥過去問的時候,你先幫我搪塞一下啊。謝謝梁叔了。」
  放下電話,葉揚天長出一口氣,對蕭如雲苦笑一聲,「別納悶,劉哥他的心比我還細,要是事先不好好串供,什麼底細都能讓他挖出來。再說了,僱用劉哥的是我老爸,又不是我……哎,對了,我得先問問你,你要那麼多作業本到底是幹什麼?別說不是你幹的啊。」
  蕭如雲看著坐在客廳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的葉揚天,沒有開口回答。
  和葉揚天相處了整整一天,蕭如雲越來越看不透他了。
  本來,蕭如雲只以為葉揚天是被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氣砸到頭,成就了仙緣,又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原因明明飛昇了卻還滯留凡間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哦,不,應該說是「仙師」——而已,這對於天下道門,尤其是對於一上來就找到了他的青雲門來說,實在是個絕好的機會。
  恐怕用不著花太大的功夫,就能套出飛昇之秘——如果葉揚天真的知道的話。需要加以警惕的,大約無非只是防備葉揚天被其他門派的人搶走而已。
  可事實證明,這種想法實在是大錯特錯了!能遭遇仙緣得以飛昇的,怎麼可能是一般人?
  這個看上去迷迷糊糊,連法術都還不能熟練正常應用出幾個來的葉揚天,思維之縝密,處事之老練,手腕之辛辣,竟讓蕭如雲感到了幾分懼怕!
  青山師伯的確是對的——如果用強把葉揚天帶回峨嵋山,恐怕還沒從他口中套出什麼來,就先讓他把青雲門給算計了!
  「我說你倒是說話啊。」葉揚天看著蕭如雲臉上的神色一會兒一變,倒是覺得賞心悅目,可想著心中的疑問,終於又開口。
  「這個……無他。」蕭如雲還是決定守口如瓶。
  「嘿……無他?我就知道,你那個老狐狸師伯給你說的,絕對不只是讓你跟著我『聽從教誨』。好吧,你蕭大小姐不說就不說了,當我不知道啊?」
  葉揚天雙手一攤,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的確,單論鬥智,蕭如雲和葉揚天之間的距離實在差得太遠了些。
  「哦,對了,我先把話說在頭裡,這台電腦是給我買的,你先別動。要是再讓你弄壞了……這可是三萬八呢……老爸的話了,花錢是必須的,但花一分就得賺回兩分來。就算我沒老爸那麼偉大,也不能老賠啊。」
  話不投機,葉揚天歎口氣,自己去鼓搗剛買回來的筆記本了。
  「嘿……老爸的話是沒錯,可蕭如雲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先不說美女本身就是無價之寶……就是青雲門什麼的,一條信息的價值何止幾萬塊錢?這台東芝Qosmio G10,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時間有的是。談判嘛,能拖到最後的才是最大的贏家。」
  一邊騰開桌子插網線,葉揚天一邊暗地琢磨著——再偷眼看看蕭如雲一臉的驚愕,葉揚天偷偷地樂了:
  「你現在一定在想著我都知道了什麼吧?別想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第二集 第十章 這年頭,做個老實人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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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燈初上,葉揚天和蕭如雲的關係得到了改善——或者說是理順了?
  這是因為邢師我的緣故。
  「好吧,我現在來重新介紹一下。」葉揚天指著坐在一邊的蕭如雲說,「這一位,是青雲門第三十七代弟子,掌門青天真人的愛徒,蕭如雲,蕭小姐。哦,順便一提,青雲門是當今天下道門中的正統,宋太宗太平興國年間,由青雲真人創立,至今已一千多年。」
  「這一位,」葉揚天指指身旁的邢師我,「是雲山國術館少館主,邢師我,邢家一向急公好義,樂善好施,地方上頗有清名——蕭如雲,都是你的事兒,現在我說話怎麼也不利索了?啊,這個……邢少館主武藝高強自不必說,更難得的是為人正直,平生從不打誑語——說白了就是死心眼兒。」
  「這一位,」葉揚天不顧邢師我衝他翻的白眼,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這一位,就是今天要隆重推出的大人物了——我,葉揚天,這個……天縱睿智、瀟灑倜儻、英雄無敵、蓋世無雙、英明神武、文成武德、一統江湖……啊,不對,偏了,以下省略五百字吧,我是這個……曾因酒醉鞭美人,生恐情多累名馬……啊,也不對,反了……這個……這個……反正吧,剛出爐熱氣騰騰新鮮著的大羅金仙一名。」
  「你小子胡說八道還真出圈了,什麼大羅金仙……啊?」邢師我正喝著可口可樂,聽葉揚天說著,一口就噴了出來,剛要揶揄幾句,卻看見蕭如雲騰地站起來,滿眼全是驚駭。
  「……不會是真的吧?」邢師我喃喃地說。
  「大、大、大……」蕭如雲臉色蒼白,連話也說不全了。
  「大羅金仙。嗯。沒錯。呂洞賓就是這麼說的。」葉揚天很好心地提醒。
  「怎麼可能!」蕭如雲完全沒了平時的矜持,一手撫住胸膛,一手摸著額頭,大滴大滴的冷汗落了下來,「飛昇成仙也不過是真仙而已,還有散仙、地仙、天仙……這層層……大羅金仙?大羅金仙?」
  「我嚇著她了。」葉揚天望向邢師我,得意洋洋地宣佈,「我早知道我很了不起的。」
  ——呂洞賓!你就不知道把話說清楚!什麼散仙、天仙的,我怎麼不知道?在心裡,葉揚天可沒有看上去這麼輕鬆。
  呂洞賓的頭上又被記了一筆。
  這一次,葉揚天總算是較為詳細地解說了自己「成仙」的經過,當然,顧及面子,有關「抽籤」等具體情況葉揚天不免用上了春秋筆法,只說是玉帝用了「絕對公正的手段」,選中了自己而已。
  至於所謂的「二十一世紀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員試行發展無限責任公司」和「天庭改革開放的百年計劃」云云,一來葉揚天知道蕭如雲不懂,二來這說法也實諤□剩勻宦怨惶帷退閼庋庖環饈屠錁尤皇禱凹嘍鴉凹你砸堆鍰於裕丫嗆苣訓昧恕?
  這固然是因為葉揚天發覺蕭如雲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了,為了今後能與青雲門「更好的合作」,而不得不拋出一點兒利好消息;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在於邢師我。
  對自己的朋友,葉揚天還是很夠意思的。
  可惜邢師我不領情,「葉子,簡單一點兒說就是天上真有個玉皇大帝……蕭如雲你別這麼看著我,之前我怎麼知道真有?嗯……而且玉皇大帝親自選中了你來當神仙,甚至還一上來就破格提拔?」
  葉揚天點點頭。
  「憑什麼?」邢師我看上去想要抓狂,「合著你小子根本就沒練過一天功夫,居然就成神仙了?也就是說,今後我再也別想打得過你了?憑什麼?」
  「我人品好。」葉揚天飛快地接口,「而且我不像你似的,我從來也不撒謊。」
  「葉子你信不信我真掐死你?」邢師我站起來了。
  「我有什麼辦法?」葉揚天陪著笑叫屈,「突然有個人過來告訴我他是呂洞賓,還說玉皇大帝讓我成仙——說實話,我當時連把他送進精神病院的心都有——可他說的又是真的,那我除了老老實實當神仙,還能怎麼辦?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倒先發起牢騷來了……」
  「住口!」邢師我還沒說話,蕭如雲先急了——正是「杏目圓睜,柳眉倒豎,一聲嬌叱」。
  ——青雲門——整個天下道門為了飛昇成仙閉關自守不問世事數百年還一無所獲,你小子一上來就成了大羅金仙還一臉的委屈?
  蕭如雲直想哭。
  「住口就住口,」葉揚天嘴上說著,根本就沒有「住口」的意思,「我說蕭如雲,你們青雲門從上往下數,敢叫大羅金仙『住口』的,你該算是第一號了吧?」
  蕭如雲愕然——沒錯。
  「如雲無禮,冒犯仙師,還請仙師恕罪。」蕭如雲的角色轉換很快:葉揚天說的話應該不假,那不管別的,人家可已經是大羅金仙了。
  上下尊卑的道理,身受青雲門重恩的蕭如雲很明白。
  「我都說了叫我小葉就行。怎麼又改口了?」葉揚天樂了。
  「如雲先前冒失,妄自揣測仙師修為,諸多無禮,萬死莫贖。」蕭如雲臉色一整,站起來,盈盈下拜。
  「別,知道錯了就好,今後你要好好侍奉……靠,小邢你幹嘛打我?」
  葉揚天一句話沒說完,旁邊的邢師我就衝著葉揚天的腰眼狠狠來了一拳。
  「打的就是你!有你這種人嗎?還大羅金仙呢!」剛才的驚詫勁兒已經過去,邢師我開始看著葉揚天不順眼了。
  「你小子現在成神仙了是吧?神仙不怕揍是吧?那以後我就多了個練功用的沙包了——正好我爸說這幾天要開始教我擒拿手了——你還不趕緊給蕭如雲道歉?」
  邢師我一向比葉揚天正經得多,看葉揚天蹬鼻子上臉故意拿蕭如雲開涮,早就不樂意了。
  「咳,蕭如雲,是我不對。我是開個玩笑,你千萬別當真,我這兒給你道歉了。別提什麼神仙不神仙的,能交個朋友是最好了——不過你別看小邢他這樣就動心啊,他從來都是重色輕友,花心大蘿蔔一個,而且還狗熊掰玉米似的,見一個換一個,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小邢你打我上癮了是不是?」
  葉揚天的道歉還算正經,可一轉眼就接著嬉皮笑臉地說開了邢師我,邢師我也不客氣,又給葉揚天的腰眼上來了一拳。
  蕭如雲看得糊塗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28:30


  「說真的,成仙就成仙了,可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心裡完全沒譜。呂洞賓又走了,大體那意思就是要我『好自為之』,再『勇猛精進』什麼的,讓我在『凡間』——我算發現了,扯上這事兒說話甭想利索——做出一番事情來再說。這不正好你們青雲門就找上門來了?照我看,這說不准就是呂洞賓,也就是天庭一開始就預料好了的……所以,咱們還應該是彼此合作,互惠互利的好。你也就別一口一個『仙師』什麼的了,叫小葉,葉子也行。」
  這幾句話說完,葉揚天長出一口氣,靜靜地看著蕭如雲——這算是攤牌了。
  「彼此合作,互惠互利?」邢師我在一邊直搖頭,「葉子,你現在越來越像個奸商了。」
  蕭如雲低頭思考揣摩著葉揚天話中的意思,默不做聲。
  葉揚天剛一說出來「大羅金仙」四個字,蕭如雲的第一反應就是摸向腰間的「青雲令」,大羅金仙現世是何等了得?得趕緊通知師門才是。
  但蕭如雲馬上又猶豫了——青雲令一出,固然青雲門上下會傾巢而動,但同時意味著天下道門中人也會一擁而來,以青雲門之力能否應付得了還是個問題。
  不得不說,蕭如雲究竟還是年輕識淺,換上那個老奸巨猾的青山真人在這兒,肯定二話不說就祭出青雲令了——別的不管,打著「恭迎仙師」的旗號,再有葉揚天的配合,道門之中還沒人敢說個「不」字。等到了峨嵋山上再連哄帶騙地弄些好處到手,應該不會太難。
  蕭如雲這一猶疑,可就放過了天大的一個機會。
  不過,眼前也似乎容不得蕭如雲多想。
  「誰?」蕭如雲和葉揚天幾乎是同時喝了出來。
  就在葉揚天剛「表明心跡」之後,忽然有一聲輕響,聲音很小,卻馬上就被二人注意到了。
  葉家在英雄山的這座小樓有一大一小兩個客廳,大客廳在樓下,另一個小客廳是用來議事的,也就是現在葉揚天、蕭如雲和邢師我所在的地方。小客廳中陳設簡單,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一整面的窗戶正對著英雄山,景色優美,樓下又有個小花園,頗有些「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風趣。
  聲音就是從窗戶外傳來的。
  蕭如雲的動作最快,一個箭步,從對面的沙發上——也就是邢師我的腦袋上面——躍了過去,直撲到窗台跟前,猛地拉開了窗簾。
  「不用這麼緊張吧?」葉揚天嘟囔一句,卻是一點兒不慢,緊跟在蕭如雲的身後,也到了窗台邊上。
  唯獨邢師我還有些懵懂,看著面前的蕭如雲和身邊的葉揚天都跑過去了以後才反應過來,但他究竟也是練過的,端坐在沙發上的姿勢不變,腳下一頓,腰間用力,凌空倒翻了一個觔斗,落下時正好站在了葉揚天的一側。
  窗外,空無一人。
  「葉子,怎麼回事?」邢師我仔細看看,窗外黑糊糊一片,天陰得厲害,深藍得發黑的夜幕底下,英雄山巍然聳立。
  ——可就是沒人。
  葉揚天沒說話,依舊如臨大敵般地看著窗外,蕭如雲也是一樣。
  「不會成了神仙就能見鬼了吧?」邢師我心裡嘀咕著,不敢動,卻不由得感到一陣氣餒:本來嘛,習武之人耳聰目明那是理所應當的,可現在倒好,連從小就隨便欺負的葉揚天都比自己厲害了似的。
  「蕭如雲,有人?」葉揚天突然輕聲問。
  「有人。」蕭如雲點點頭。
  葉揚天本身就不喜歡張揚,蕭如雲更是不願意把「大羅金仙」的事情弄得盡人皆知,可事實是,現在二人都本能地察覺到窗外有人。
  ——剛才那些話還不知道被偷聽了多少去!
  想到這裡,蕭如雲有些煩躁了。
  「仙……小葉少待,如雲去看看。」話音剛落,蕭如雲騰身而起!
  「……窗戶是用來開的,不是撞的……你們果然是一家子……」
  葉揚天的瞠目結舌中,蕭如雲一頭撞破了落地大窗。
  「何方鼠輩?出來!」蕭如雲喝道。
  「——蕭如雲你叫什麼啊?趕緊回來!」葉揚天急了。
  葉家這所房產算是高檔別墅區了,雖然這樣的地方往往代表著很少有人常住,但終究還是有人的,更別說還有二十四小時的保安巡邏。
  現在蕭如雲穿著一身白,白衣飄飄的本來就顯眼,她就那麼站在虛空之中——看見了要說不是仙女下凡都沒人信……就這她還嫌不夠,不光喳喳唬唬的,竟然還反手撤出一口寶劍來了!
  「蕭如雲你回來!」葉揚天大急,四周已經有人注意過來了。
  「啊?可是……」蕭如雲倒是聽話,收劍,轉身,跳回房間裡。
  「不管是誰,總還有見面的機會,現在先別找了。嘿……朋友,山不轉水轉!」葉揚天知道沒辦法,安慰了蕭如雲一句,只好先這麼對著窗外空中拱手一笑。
  「青雲門下蕭如雲,隨時恭候大駕!」葉揚天沒敢大聲說話,可蕭如雲這一嗓子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估計半個JN市都聽見了。
  「我說你喊什麼!」葉揚天差點兒想要暈倒。
  「哈——」
  葉揚天剛扯著蕭如雲的袖子跳腳埋怨,窗外忽然有笑聲傳來。
  順著聲音望去,這一回,連邢師我都看見了,一個黑影貼著窗戶旁邊的牆壁滑了下去,三縱兩縱,消失在夜幕中的英雄山裡。
  「蕭如雲,別追了——追上了又能怎麼樣?人家看樣子至少現在還不想理我。」葉揚天看著那個背影,心中忽然一動,沒讓蕭如雲往下去追。
  樓下,門鈴響了。
  「小邢,肯定是保安,你幫我……啊,還是我去吧,你編謊編不圓……可為什麼到最後掃尾收拾麻煩的人都是我?」葉揚天撓著腦袋,長歎一聲。
  @@@
  半個小時後,英雄山山頂,人民英雄紀念碑下。
  「大羅金仙?青雲門下?蕭如雲,葉揚天……嘿嘿……」黑影背靠紀念碑,大口喘著粗氣,臉上浮現一絲詭異的笑容。
  「秋風秋雨愁煞人……可這才夏天吧,韓秋?」忽然,從紀念碑的另一面轉出個人來,聲音清脆,還帶著幾分調侃。
  黑影一個激靈,轉過身,瞪住了來人。
  陰沉的夜空突然放晴了,滿天星光灑下來,照在兩個人的身上。
  黑影的個子不高,其貌不揚,眼神中卻射出一種不羈的倨傲,正是葉揚天的同學,雲山三十一中高二三班的韓秋!
  另一個人身材高挑,披著長長的卷髮——是個女孩子——額前打著很長的劉海,直垂到眉毛上,一雙烏黑得像是黑色潭水的眼睛。
  「是你?」雖然韓秋一向沉默寡言,也不由得訝異出聲。
  這個人韓秋是認識的——與其說認識,倒不如說是天天都會見面——班長:陳□!
  「一個葉揚天惹出多少事兒來?我還以為直到畢業都不會和你這麼對面呢。」跟平時在學校裡一本正經的「好學生」形象稍微有點兒說不出來的差別,似乎是更加活潑了些?陳□微笑著繼續說,「秋風秋雨愁煞人,韓秋……『寒秋雨』的寒秋?」
  「你!」韓秋像是被人撞破了什麼秘密似的,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
  「別著急,我可惹不起你姐姐。」陳□捂著嘴一笑。
  韓秋沉默了。
  「沒別的意思,嗯……我就是想來勸勸你,別管葉揚天的事兒。哦,你可以不聽,但至少別在學校裡找麻煩,你……」陳□伸出手來一指韓秋,又指向自己,再往山下點點,「我……還有葉揚天,能好好上學都不容易。我可不想有什麼變化——你也知道,我怎麼說也算是個班長吧?」
  又沉默了一會兒,韓秋點點頭,不說話,轉身就走。
  「唉……當個班長可真不容易……」陳□看著韓秋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月色……又朦朧起來了。
  第二集 第十一章 這年頭,色魔是那麼好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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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瀟瀟一直在刻意隱瞞自己從小就認識葉揚天的事實,這固然是為了不讓人知道葉揚天這個「葉家大少」是為了自己才選擇了雲山三十一中,但在某種程度上,也令從一開始就想對同學們瞞下了自己身份的葉揚天如魚得水。
  只是,在另外的角度上,這也意味著:如果是有關葉揚天和姜瀟瀟的往事,這兩個人彼此之間還是知根知底的,甚至,兩個人的表情之下是不是隱藏著什麼別的東西,相互多少也能揣摩三分。
  反正姜瀟瀟可以肯定:別看轉學來的葉冰雲對葉揚天親熱得要死,一口一個「揚天哥哥」地叫著,可就在葉冰雲踏進教室之前,葉揚天絕對沒有見過她!
  而葉冰雲編出來的什麼「四歲之前的玩伴」,更讓姜瀟瀟嗤之以鼻。
  四歲?笑話!
  他葉揚天要是能有連四歲之前的事兒都記得清清楚楚的腦子,姜大小姐寧肯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給他!
  再說了,就算真是小時候的關係特別好了,一個女孩子會在十幾年沒見的情況下就沖葉揚天這麼「投懷送抱」?
  姜瀟瀟對葉揚天一貫的沒有好感,由己推人,倒是不難做出冷靜的結論來。
  但要是葉揚天明明不認識葉冰雲,那他為什麼認下來了?姜瀟瀟奇怪得很——退一萬步,葉揚天是在胡說八道這不稀奇,可邢師我呢?為什麼連邢師我都承認了?
  這不合情理!
  發覺自己腦子裡亂得聽不下課去,姜瀟瀟毅然採取了最簡單的措施:直接問葉揚天。
  姜瀟瀟知道儘管平時在學校裡不怎麼引人注目,但到了外面,葉揚天那一張嘴簡直可以把死人說活,再跟他做上一筆生意,然後把棺材都賠進去——這是姜瀟瀟對葉家人的一貫看法——可是話又說回來,葉揚天還從來不會對自己不說實話。
  姜瀟瀟壓根沒想過自己的問題會讓葉揚天多麼為難。
  接過第一次從姜瀟瀟那兒傳過來的小紙條,葉揚天如獲至寶,珍而重之地收好,又從桌洞裡找出一個嶄新的本子,把第一頁撕了下來。
  接著,葉揚天就開始頭疼了。
  ——該怎麼給姜瀟瀟解釋呢?
  說這個葉冰雲其實是個日本的商業間諜,說她和我們家之間有些扯不清楚的關係,說她是來對付我找我麻煩的?
  就算能說清楚吧,可怎麼解釋自己的言行?
  葉揚天忽然發現:自己根本沒理由配合著葉冰雲說謊的。
  緊接著,葉揚天順著思路走了下去,開始設想如果當場揭穿葉冰雲,說自己根本不認識她,那會出現什麼情形?
  首先能想到的是葉冰雲咬死不放,非說是自己的幼年玩伴不可——當然,葉冰雲恐怕會提出無數證據來,其中也肯定包括了自己祖宗八代的家譜。這一下,自己就是滿身是口也說不清楚,除了乖乖承認之外,還得讓全校都知道了自己就是儒商葉北星、葉家的公子,從此備受矚目。
  接下來還能想到的是葉冰雲承認她認錯了人,鬧了笑話——這根本不可能,前面的設想自己馬上就能想出來,更別說人家是處心積慮早算計好了……
  那……豈不是說葉冰雲早就想好了自己到頭來非承認不可?
  葉揚天不排斥撒謊,可被人逼著撒謊又是另外一回事,後怕的同時,對葉冰雲的反感立刻升級了。
  姜瀟瀟在一邊看著葉揚天的臉色一會兒一變,撕好了紙條卻遲遲不往上寫字,心裡的好奇更強了——在葉揚天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還是挺難得的。
  「這個……」葉揚天注意到了姜瀟瀟的目光,低低嘟囔一聲,趕緊埋下頭去。
  -不是。-
  葉揚天來不及再想,只得老老實實地寫了這兩個字,傳給姜瀟瀟。
  小紙條馬上又傳回來了,這回上面只畫著一個大大的「?」號。
  「我……」葉揚天沒脾氣了,姜瀟瀟問的對啊,葉冰雲明明不是你小時候的鄰居,你怎麼就認了呢?再說,她為什麼說是你鄰居?
  -其實她是個商業間諜……-
  寫完這行字後,葉揚天馬上又劃掉了——自己憑什麼說葉冰雲是商業間諜?當然說這話似乎也用不著什麼憑證,但姜瀟瀟一向討厭有關的事情,自己為什麼還要往這方面去湊?
  -她家和我家有點兒關係……應該是有點兒關係。-
  葉揚天這樣寫道。
  但這顯然沒有滿足姜瀟瀟的好奇心,小紙條傳回來的時候,上面依然是個問號。
  -這個……其實蠻複雜的,要不然等放學後我再告訴你?-
  葉揚天大著膽子這樣寫,很顯然,小紙條的容量有限,沒法把葉家、邢家,再加上千葉家的關係,還有相關的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說明白,不過,這同時不是也促成了和姜瀟瀟「約會」的好機會?
  反正,在葉揚天的腦子裡,根本就沒有一點兒把胡說八道……哦,不,應該說是審時度勢隨機應變的商業智慧用到姜瀟瀟身上的概念,只要她姜大小姐想知道,不管是什麼,葉揚天都鐵定和盤托出。
  可惜人家姜瀟瀟不領情。
  小紙條又傳了回去,姜瀟瀟愣了愣,很快地寫了三個字:
  -算了吧!-
  葉揚天苦笑。
  接下來的幾個課間讓葉揚天完全陷入了度日……度分、度秒如年的窘境。
  認準了「揚天哥哥」的蕭如雲一下課就過來找葉揚天說話,剛開始還只是讓葉揚天帶著她參觀學校,緊跟著就要葉揚天做向導遊覽整個JN市,甚至還撒著嬌「命令」葉揚天去陪她逛大街買衣服……
  如果只是這些也就算了,風言***一下就從高二三班傳遍了整個學校,並且馬上飆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光源氏計劃始祖葉揚天」的大名不脛而走,連老師們來上課看著葉揚天的眼神都變得怪怪的了。
  更有甚者,葉冰雲很得高二三班的女生們的歡心,不知出於什麼動機,大家都紛紛拉著葉冰雲編排葉揚天的不是,一個勁兒地讓葉冰雲不要受了葉揚天的蠱惑——還馬上就抬出了姜瀟瀟的例子來。
  在女生們的話中,姜瀟瀟正是看透了葉揚天的「邪惡本質」,這才從來不對葉揚天假以辭色——就算這樣葉揚天還厚著臉皮不死心呢,你說這個人有多麼可惡?
  一部分著眼於浪漫和人性的女生這樣說,「小冰啊,」——這個稱呼馬上被所有人都接受並投入使用了,和「膽小鬼小邢子」一樣——「葉揚天他剛給姜瀟瀟表白,你知道了吧?他早把你忘得乾乾淨淨了!這樣的人還值得你留戀?」
  另一部分著眼於現實的女生則這樣說,「小冰啊,你看葉揚天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你跟著他幹什麼?你家到內地投資辦廠?那你家肯定很有錢了?當心葉揚天看上你家的錢,故意跟你交往啊……」
  不管葉揚天樂意不樂意,這些話就這麼直往葉揚天的耳朵裡灌,聽得他啼笑皆非。
  「說是我忘了葉冰雲?天可憐見——我根本就不認識她!還說什麼我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要錢,全中國比我家更富的就數不出幾個來,要人……我可都是大羅金仙了……」
  在心裡,葉揚天這樣反駁著。
  如果說女生們的勸解多少還算是出於好心,那高二三班的「光棍軍團」就是在徹底搗亂了。
  先是周鑫義憤填膺地跳出來揭露,緊跟著王熙春、趙亮、卜峰也上來添油加醋,用在葉揚天身上的形容詞漸漸變成了「狼子野心」「好色如命」「粗俗不文」「卑鄙無恥」「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窮凶極惡」「凶神惡煞」「無惡不作」「惡貫滿盈」……
  反正,總之,葉揚天不是好人,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是他炸的,「911」飛機撞大樓是他策劃的,伊拉克戰爭是他挑起的,日本驅逐台灣漁民是他授意的……就連圓明園,那也是他燒的!
  「好一個牆倒眾人推……」葉揚天一邊呆坐著,一邊鬱悶地摸著鼻子,「我以前怎麼不知道我人緣差到這個地步?就聽你們這幫人說的,怎麼好像我就是死上多少回都不夠贖罪了?要不要滿清十大酷刑過來支援一下?」
  「不,不對!」到了第三堂課下課後的那個課間,葉冰雲似乎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似的,帶著哭腔說,「揚天哥哥他不是這麼壞的人!揚天哥哥是……是……很好很好的!很好很好……」
  說著,葉冰雲跑到葉揚天的身邊,拉住了葉揚天的袖口直搖,「揚天哥哥,你說啊,說他們說的不對……你說啊,揚天哥哥是很好……很好的……嗚……」
  得,又哭了。
  不過,葉冰雲這麼一鬧,大家倒是都安靜下來了。
  「葉揚天……那什麼,你……你就說說吧……」不知道是誰,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你們這幫人……」葉揚天氣得渾身脫力,想要翻臉又提不起精神來。
  「揚天哥哥……」葉冰雲抬起小臉,淚汪汪地看著葉揚天。
  「好好好,我是很好很好的……行了吧?」葉揚天心裡這叫一個膩歪,班上這些同學是起的什麼哄?你們知道葉冰雲是什麼人啊?
  「真的?」葉冰雲繼續抬頭看著葉揚天——從她的眼神裡,葉揚天分明看出來了狡黠的笑意。
  「真的!」葉揚天快被氣死了,也不管別的,俯下身子,用手輕輕掩住葉冰雲的耳朵,惡狠狠地放低了聲音,「別再裝了!你是十七歲還是七歲?」
  「耶!」葉冰雲臉上立刻多雲轉晴,拍著手說,「揚天哥哥你說的哦,中午請我喝咖啡!」
  「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葉揚天只覺得自己的鼻子似乎被氣得往一個很詭異的角度偏轉起來。
  「唉……」沒人相信葉揚天的話,大家都歎息起來,各自交頭接耳,話中無非是說經過了葉揚天的從小灌輸,怕是葉冰雲已經沒救了……
  馬上,在「光源氏計劃始祖葉揚天」的頭銜的最前面,又多了兩個字:色魔。
  @@@
  「好啦,現在你是不是可以正經一點兒了?千葉家的?」
  中午,雲山三十一中附近長島咖啡廳的雅間裡,葉揚天望著葉冰雲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什麼啊?真沒勁,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這會兒,葉冰雲可完全沒了在學校時的天真無邪的樣子,懶懶地側坐在沙發上,微微掩口笑著,透出一股邪氣。
  「你到底想幹什麼?話先說在頭裡,我爸生意上的事情,我完全不管。」葉揚天急不可耐地想要攤牌。
  「別這麼緊張好不好?」葉冰雲舉了舉咖啡杯,「讓我想想啊,本來你不該知道的……啊,那天晚上龍馬爺爺往中國打過一個電話,嗯……應該是給邢家,你是從邢師我那兒聽說了?這個邢師我!嘴快可不是男士該有的品質。」
  「……花癡也不是女士該有的品質。」驚訝於葉冰雲的反應之快,葉揚天差點兒就要拿「女子無才便是德」來攻擊,可馬上想到這像是在誇她,於是改口。
  惡毒點兒就惡毒點兒吧,反正她也是故意來找我麻煩的。葉揚天這樣安慰自己。
  「哈,反應真快,果然不愧是葉家的傳人。」葉冰雲一點兒也不生氣,反倒輕輕拍了拍手,倒像是為葉揚天叫好似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葉揚天不耐煩了,「可是你把我約過來的。」
  「全班……啊,全校都知道是你在約我。」葉冰雲有點兒不滿意。
  「你!」葉揚天氣得夠戧。
  「行了,別生氣,對身體不好。哦,對了,我也把話說在頭裡,我可不是為了什麼破爛合同來的,你先把心放下。這麼點兒小事兒,就算四菱公司再說什麼,那也不值得千葉家親自出馬啊。」
  幾句話,葉冰雲就把關係撇開了。
  「哦?」這會兒葉揚天反倒糊塗了,葉冰雲——千葉冰雲?她不是為了老爸和四菱公司的合同?
  那……葉揚天忽然渾身直冒冷汗,他想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可能。
  「嗯……怎麼說呢?」葉冰雲單手托腮,另一隻手拿著銀勺在咖啡杯裡輕輕划動,「我就是來中國玩玩,順便也找你玩玩。本來人家是想找邢師我的,可看資料上寫著邢師我很沒意思,呆頭呆腦的……那就只好找你了啊,反正人家在中國也不認識別人。」
  「天……」葉揚天的身子往後一仰,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自己果然想對了——這個千葉家大小姐的天真……好像不完全是裝出來的!
  「就是這麼回事了。喂,你怎麼了?」葉冰雲有幾分好奇地看著葉揚天問。
  「我能不能說我沒時間?」
  「不能!」葉冰雲嘟起了嘴,「我都說了,我在中國不認識別人!」
  「典型的千金大小姐症候群,從來也不知道顧及別人的感受,想什麼就是什麼……」這會兒,葉揚天已經完全確定了葉冰雲的性格——類似的症狀葉揚天也還是見過的。
  「人家從小就被逼著學漢語,當然要到中國來玩了!」葉冰雲似乎有充分的理由,「你們葉家本來就欠我們千葉家的人情!」
  「我寧肯你是綁架我,謀殺我,逼我老爸簽合同的商業間諜……」葉揚天恐怕一時半會兒很難從打擊中恢復過來了。
  「是嗎?」葉冰雲笑得有點兒詭秘,可惜葉揚天還沉浸在「發現事實」的打擊中,沒能看見。
  「別的不說了,嗯,學校雖然差了點兒,但就快期末考試了是吧?那接下來就是暑假,你有足夠的時間當導遊哦。先想想都帶我去哪兒玩吧。」葉冰雲先給葉揚天佈置了一個任務。
  「峨嵋山。」葉揚天悶悶地崩出這麼一句,心裡想著:要是把葉冰雲帶到青雲門去,讓青雲門找個地方軟禁起來,應該不會太難吧?
  「哈,你真是好人!」葉冰雲不知道葉揚天肚子裡的鬼主意,立刻高興起來。
  「嗯……還有呢?還有呢?」葉冰雲連聲催促著。
  「沒有了,你去了峨嵋山就回不來了……」葉揚天「嘿嘿」地笑著,他知道,越是這麼說,葉冰雲這樣的大小姐就越會對峨嵋山感興趣。
  「為什麼啊?」葉冰雲眨眨眼睛,果然上鉤了。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扔下這麼一句,葉揚天站起來,這就要往外走。
  「哎!你站住!」
  葉揚天不聽。
  「我說了,你站住!」葉冰雲追著葉揚天就跑,幾步跑到葉揚天的身邊,伸手去拉。
  「哎呀!」突然,葉冰雲喊了起來。
  「啊……」葉揚天嚇了一跳。
  葉冰雲的右手很不自然地扭曲著,放到了葉揚天的眼前,在她的食指和中指之間,赫然夾著一根閃著黑色幽光的細針!
  是一直隱身在旁邊的蕭如雲出手幫忙了。
  這些日子以來,蕭如雲成了葉揚天的影子,雖然她知道葉揚天似乎根本用不著她的保護,但師伯之命不可違——要是依著蕭如雲,她寧肯天天泡在葉揚天家裡攻讀「天條」。
  蕭如雲的謹慎救了葉揚天。
  就在葉冰雲伸手拉葉揚天的當口,葉冰雲忽然感覺到了殺氣!
  不假思索,蕭如雲立刻抓住了葉冰雲。直到把葉冰雲的手舉到葉揚天的眼前,蕭如雲這才看見了她手上拿著的那根細針。
  感到後怕的,可不止是蕭如雲自己,葉揚天一下就蹦了起來,「你……你……你想殺我?」
  看著細針上閃爍的黑色幽光,傻瓜也知道上面肯定有毒!
  八成還是那種「見血封喉」的。
  「葉揚天……你……」葉冰雲嚇得比葉揚天還厲害。
  大約是逐漸知道了現代社會中很難容得下「法術」「道門」之類怪力亂神的東西,蕭如雲出手時依舊隱住了身形,葉揚天雖然看得見,但對葉冰雲而言,她是被無形的空氣給抓住了手腕。
  看葉揚天已經發覺了葉冰雲的企圖,蕭如雲輕輕哼了一聲,一抬腳,踹在葉冰雲的小腹上,把她踢到了牆邊。
  ——就葉冰雲的這點兒小把戲,還不至於讓蕭如雲放在眼裡。
  可葉揚天就不這麼想了,驚魂稍定,葉揚天差點兒就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我這是怎麼了?看她是個小女孩就放鬆警惕了?她可是千葉家的人!邢家爺爺當年都不敢跟那什麼『千葉龍之介』動手,我怎麼能這麼馬虎?」
  葉揚天在心裡連聲責備開了自己。
  「千葉家的,你好狠啊……」轉過頭,葉揚天馬上變了臉。
  蕭如雲的一腳踹得不輕,葉冰雲歪倒在牆邊,雙手撫著自己的小腹,秀氣的臉龐疼得變了形。
  「葉揚天……你……你騙人……」葉冰雲哀叫起來。
  「我騙人?」葉揚天在心裡設想了幾種葉冰雲可能會用出來的說辭,都沒想對。
  「你……你從來沒說過你有式神!」葉冰雲嘴巴一扁,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式神?那是什麼東西?」葉揚天撓撓頭,恍然大悟,「啊,你是說你們日本的陰陽術?那種……那種……東西?」
  琢磨了半天,葉揚天發覺自己沒法給「式神」下個定義,只好用「那種東西」敷衍了過去。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0:26


 
  「報案?開什麼玩笑?」保衛科科長田靖急了,「這根本不是被誰給偷了!」
  「不是被偷了?那我倒要問問田科長,保衛科是幹什麼的?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你保衛科就說了三個字『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負責任的態度?」教導處副主任杜峰海上來先把一頂大帽子扣了上去。
  「杜副主任,」田靖故意把一個「副」字咬得很重,「我們保衛科可以保證,絕對沒有人拿著那些所謂『失竊』的本子離開學校!你說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你先給我定個性!」
  「不是偷是什麼?你也統計了,五千多本作業本沒了,一個『不翼而飛』能解釋?這是你失職!」杜峰海一拍桌子,「保衛科嚴重失職!」
  「大家別吵!」王麗雲咳嗽一聲,「這個……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們還是先考慮一下對策。」
  「對策?」數學老師王書有苦笑著問,「有什麼對策?總不能在每個辦公室都站一個保安吧?咱們這兒可是學校。」
  「絕對不是偷!」田靖還是不放這個碴兒,「你們想想,要真是小偷偷了,我倒要問,他偷那些破本子幹什麼?要都是新的還能說是偷出去賣錢,咱們丟的可都是舊的!上面都寫了字的!只能賣廢紙了。」
  「五千多本啊,賣廢紙也是不少錢呢。」化學老師黃千嵐打趣——還別說,她的思路跟葉揚天倒是不謀而合。
  「你們隨便想想看,就算是被人給偷了,他總得拿出去銷贓吧?好,要說是我們保衛科失職我認了,可得先有人解釋一下,有人拿著五千多本本子……哦,不對,是扛著……咳,也不對,一個兩個人根本沒法幹這活兒……反正不管幾個人了,就是本子它自己長腳,五千多本啊,總能有個人看見吧?」田靖繼續發揮。
  「這個……」眾人都卡殼了。
  和學校高層的慌亂相比,學生中間對這件事情倒是津津樂道。
  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學生已經認定雲山三十中的地理位置與百慕大魔鬼三角有異曲同工之處,又或者是通向一個不知名的異空間的入口。
  剩下的百分之四十則相信外星人正準備大舉入侵地球,把雲山三十一中當成了資料收集的第一站。
  更有人說他親眼目睹了外星人的模樣,但馬上就被人反駁,說那分明是異空間的居民,和外星人毫不相關。
  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們根據各自的見解不同,很快分成了「異空間」和「外星人」的兩派,開始辯論不休,連課也都無心上了。
  當然大多數老師還是能夠保持理智的,除了大力維持課堂秩序之外,很少有人相信學校裡真出了什麼「異空間」或者「外星人」——老師們大多知道雲山三十一中的校址本來是個墳場,他們差不多都打算早早下課回家,喝點兒雄黃酒,再換上紅腰帶。
  與此相呼應的,等到下午第一堂課下課的時候,在學校的會議室裡,終於有人提出來是不是找個道士或者和尚過來看看……
  唯一一個心知肚明的葉揚天,他看著這一場很快就被無限擴大和升級的混亂,除了苦笑之外,已經打定主意要和蕭如雲再一次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葉子!」剛上完第二堂課,邢師我就又湊了過來。
  「小邢,我都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了……」葉揚天在桌子上一趴,側過臉來,小聲說。
  「開玩笑!你再說一個你不知道?」邢師我也低下頭,湊到葉揚天耳邊說。
  「我不知道。」葉揚天很聽話。
  「嗯,那你就不知道吧。」邢師我把聲音壓得更低,「葉子,今天放學以後我打算到你爺爺那兒去玩,你有什麼話要我幫忙帶過去的嗎?」
  「靠,你小子威脅我?」葉揚天把眼一瞪。
  「威脅?沒有啊?」邢師我冷笑著,「葉子,你知道我說話從來都算數。」
  「……你還說這不是威脅?」
  邢師我抬頭,看著葉揚天,不說話。
  「放學後你到我家來。」葉揚天站起來,兩手一攤,聳聳肩。
  「嗯?葉子,你這就回家?」邢師我愣住了,葉揚天居然開始收拾書包了。
  「嗯,反正課也上完了,課外自習我不想參加,晚自習也不打算上了,你知道,我快忙死了……」葉揚天很麻利地背上書包,「本來我今天就不該來。」
  「你倒乾脆。」邢師我想了想,說,「要不然咱們一塊兒找老班請假去?」
  「開什麼玩笑?那不成了一塊兒逃課了?我是真有事,還得先去趟科技市場呢。」葉揚天沒精打采地說。
  「科技市場?幹什麼?」
  「我家電腦壞了,嗯……筆記本也壞了。至少得讓我先去換個筆記本吧?」葉揚天無奈地說。
  「壞了?是不是……」邢師我的反應不慢,馬上就想到了昨天死活跟著葉揚天一塊兒回家了的蕭如雲。
  「沒錯。」葉揚天點點頭,「還有今天……也沒錯。」
  「啊?」邢師我傻眼。
  本來雲山三十一中下午就只有兩堂正課,剩下的時間全是自習,雖然偶爾會有老師過來串堂輔導,一般情況下學生也必須都老老實實地參加,但只要葉揚天給班主任蔣天士說是家裡有事,蔣天士也會大開方便之門。
  這倒不是說蔣天士給了「葉家公子」多少「政策上的優待」,蔣天士為人開明,也覺得以葉揚天的家世,比起學校的課程來,還有很多更值得學習的東西——自從蔣天士發現葉揚天在課間讀薩謬爾森的《經濟學》的時候他就確認了這一點。
  但等葉揚天往科技市場去的時候,留在學校裡的姜瀟瀟看著身邊空著的座位,目光中露出了幾分疑惑。
  ——葉揚天和邢師我的對話,多少有些落到了姜瀟瀟的耳朵裡。
  學校裡的事情就是這樣,一個學生如果有什麼秘密,很少能瞞過自己的同桌。
  葉揚天和邢師我還算是小心,對話中沒有觸及任何「核心內容」,但姜瀟瀟幾乎只用直覺就下出了結論:
  學校裡丟失的幾千冊作業本,絕對與葉揚天有關!
  ——怪不得從昨天開始我就看他鬼鬼祟祟的。
  可是……姜瀟瀟讓自己的結論弄糊塗了。
  葉揚天偷作業本幹什麼?
  他葉家大少什麼時候缺過錢了——如果說他只是為了拿來賣廢紙的話。
  再聯想昨天葉揚天一頭撞斷了籃球架,還有他打籃球時刻意做作的那一幕,姜瀟瀟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荒謬的感覺:
  葉揚天的身上是不是發生了某種他自己也不能控制、至少不能完全控制的變化?
  而且,這種變化應該是「超自然」的!
  平心而論,儘管姜瀟瀟認為自己很討厭葉揚天——姑且把姜瀟瀟對葉揚天的感覺定義為「討厭」好了——但同時,或許正是為了這種討厭,姜瀟瀟也對葉揚天的一舉一動非常留心。
  在某種程度上,這跟葉揚天總是讓自己的目光不離開姜瀟瀟的作風很有點兒相似。
  就好像現在,姜瀟瀟全憑直覺的推測,竟然就八九不離十了!
  但無論是葉揚天還是姜瀟瀟,甚至包括坐在教室最後面鬱悶地等待放學的邢師我在內,他們都不曾想到,高二三班的學生中,所瞭解到的事情無限接近了真相的,其實並不算太少……
  鈴聲響起,一如往常,自習課開始了。
  班長陳□的目光卻停留在教室的一角,許久沒有收回。
  那裡是高二三班七個男生之一,平時最不顯眼的韓秋的座位,現在,那個座位上空無一人。
  @@@
  JN的科技市場號稱「黃河以北最大的電腦及其相關產品集散地」,規模相當可觀,雖然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市場大樓前的人群還是摩肩接踵,馬路上也依舊是例行的塞車。
  「嗯……我知道這兒空氣不好,不過你還是得適應了才行,我幾乎每個星期都來這兒一次。要知道,這兒也是全JN盜版光碟的集散地……咳,我是說,你記住了我給你交代的了?別人都還好辦,唯獨劉哥那兒,怎麼也瞞不過去的。」
  葉揚天緊緊抱住剛買下的筆記本電腦:東芝Qosmio G10,站在路口,神色緊張地囑咐蕭如雲,蕭如雲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啊,來了。」葉揚天看見了自家的寶馬。
  「天哥兒,又換了一台?好傢伙,東芝Qosmio?三萬多吧?」小劉還沒聽說雲山三十一中發生的「怪事」,神色輕鬆地下車,給葉揚天打個招呼。
  「三萬八!」葉揚天恨恨地乜了蕭如雲一眼,「早幾個月我就想買來著,一直狠不下心來,昨天倒好,人家幫我狠心了。」
  「啊?這是……」小劉在車上就看見了蕭如雲,只是不好開口發問,看葉揚天自己提到了,趕緊接口。
  「上車再說吧。走。」葉揚天拉開了車門。
  「我來介紹吧,這是蕭如雲,哦,這是劉哥。劉哥,說你是我保鏢沒錯吧?」剛上車,葉揚天就半開玩笑地說。
  「保鏢?我就是個開車的,天哥兒,當著美女的面兒,你可別胡說。」小劉看上去滿不在乎,心裡卻早早地戒備著。
  一打眼小劉就看出來了,這個什麼蕭如雲雖然長得漂亮,可不是那種嬌嬌怯怯的花瓶——肯定是個練過的!
  「嗯,美女是美女啦……」葉揚天攔著不讓蕭如雲說話,「劉哥,昨天我和小邢不是去雲山大酒店梁叔那兒來著?」
  「是啊。」小劉的警戒一鬆,照葉揚天話裡的意思,蕭如雲應該是梁恕的人了。
  果然,葉揚天順著小劉的思路走了下來。
  「劉哥,前幾天我老爸不是給你聯繫,說日本四菱公司怎麼怎麼來著?昨天晚上我順口跟梁叔一提,結果梁叔就把蕭如雲給我派過來了,說是讓我身邊有個人,以防萬一。」
  雖然是順口胡說八道,葉揚天卻也是沒有辦法。
  父親葉北星遠在南方,不會知道自己的事情,祖父葉龍潛每天樂得清閒,對自己的生活也基本不管,但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因為他們充分信任小劉。
  蕭如雲要是就這麼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話,別人還能瞞得過去,可絕不可能一直瞞過小劉。
  反正,葉揚天心裡有數,有關那個現在不知道在哪兒跟天涵子打架鬥法的青山真人也好,蕭如雲也好,不管自己說什麼,梁恕肯定都會認下來,所以,他也樂得信口開河,拿梁恕當擋箭牌。
  「蕭如雲是梁叔的侄女,從小就在國外讀書,去年畢業後就回來了,不過好像一直在南方打拼,還是前幾天剛到了JN。本來她是要幫梁叔打理JN的業務的,可梁叔又心疼,正好趕上昨天我過去,嗯……說是過來看著我,其實也就是讓我陪著玩……是吧?」
  三言兩語,葉揚天就安排好了蕭如雲的身世,還隨口要蕭如雲證實。
  「小葉說的是。」蕭如雲沒完全理解葉揚天說的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按照事先說好的,點頭承認。
  「劉哥,你可別小看她哦,蕭如雲一身好功夫,別說比你了,恐怕比梁叔都不差。」葉揚天胡說上癮了。
  「小葉說的是。」蕭如雲繼續點頭,「梁恕不是如雲的對手,不過一勇之夫,不足一提……」
  小劉緊握方向盤的雙手一震——什麼?
  「那個……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劉哥,從今天起蕭如雲就住到英雄山那兒去了,這幾天她也跟著我,怎麼說也是讓你省心不是?」葉揚天恨不能打自己一個嘴巴,趕緊上來打岔——我胡說我的,蕭如雲你跟著搗什麼亂啊?
  「哦,哦。」小劉隨口應承著,心裡波瀾起伏。
  蕭如雲是什麼人?梁恕的侄女?開玩笑!哪兒有侄女這麼說自己叔叔的?
  再說了,梁恕是什麼人?他跺上一腳,整個JN城都要抖上三抖!怎麼就「不足一提」了呢?
  小劉在一瞬之間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到了,但當他偷眼往後看時,卻又為自己的某些想法啞然失笑。
  ——本來自己擔心的是這個「蕭如雲」挾持了葉揚天,但看葉揚天氣哼哼地盯著蕭如雲的樣子,要說是反過來那還差不多。
  葉揚天哪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挾持個高手了?還說什麼也要住到英雄山的那棟小樓上去——怎麼聽著有點兒像逼良為娼的意思?
  「我說劉哥你別胡思亂想,我家還不至於連客房都沒有。別說一個蕭如雲了,就是來上十個八個的,也住得開。」雖然看不見小劉的臉色,可葉揚天也沒忘了聲明一下。
  「啊,是,是,天哥兒,我知道,十個八個的也不算多。」小劉故意把話往歪處去引,然後觀察蕭如雲的臉色。
  蕭如雲神色不變——或者說,從一開始,蕭如雲的臉上就沒什麼明顯的表情。
  「好好一個大美人兒,怎麼木木冰冰的?」小劉在心裡嘀咕一句,不再多想,踩足了油門,寶馬車飛馳而去。
  回到家裡,小劉說要是葉揚天沒事兒的話,他就先回解放橋葉揚天的祖父那裡了——本來,小劉和葉揚天平時都是住在那裡的,只是這幾天葉揚天身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這才「常駐」了英雄山,而且看樣子還要繼續常駐下去。
  小劉走後,葉揚天馬上就抓起了電話。
  ——「……對,對,梁叔,就是這麼回事,等會兒劉哥過去問的時候,你先幫我搪塞一下啊。謝謝梁叔了。」
  放下電話,葉揚天長出一口氣,對蕭如雲苦笑一聲,「別納悶,劉哥他的心比我還細,要是事先不好好串供,什麼底細都能讓他挖出來。再說了,僱用劉哥的是我老爸,又不是我……哎,對了,我得先問問你,你要那麼多作業本到底是幹什麼?別說不是你幹的啊。」
  蕭如雲看著坐在客廳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的葉揚天,沒有開口回答。
  和葉揚天相處了整整一天,蕭如雲越來越看不透他了。
  本來,蕭如雲只以為葉揚天是被天上掉下來的好運氣砸到頭,成就了仙緣,又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原因明明飛昇了卻還滯留凡間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哦,不,應該說是「仙師」——而已,這對於天下道門,尤其是對於一上來就找到了他的青雲門來說,實在是個絕好的機會。
  恐怕用不著花太大的功夫,就能套出飛昇之秘——如果葉揚天真的知道的話。需要加以警惕的,大約無非只是防備葉揚天被其他門派的人搶走而已。
  可事實證明,這種想法實在是大錯特錯了!能遭遇仙緣得以飛昇的,怎麼可能是一般人?
  這個看上去迷迷糊糊,連法術都還不能熟練正常應用出幾個來的葉揚天,思維之縝密,處事之老練,手腕之辛辣,竟讓蕭如雲感到了幾分懼怕!
  青山師伯的確是對的——如果用強把葉揚天帶回峨嵋山,恐怕還沒從他口中套出什麼來,就先讓他把青雲門給算計了!
  「我說你倒是說話啊。」葉揚天看著蕭如雲臉上的神色一會兒一變,倒是覺得賞心悅目,可想著心中的疑問,終於又開口。
  「這個……無他。」蕭如雲還是決定守口如瓶。
  「嘿……無他?我就知道,你那個老狐狸師伯給你說的,絕對不只是讓你跟著我『聽從教誨』。好吧,你蕭大小姐不說就不說了,當我不知道啊?」
  葉揚天雙手一攤,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的確,單論鬥智,蕭如雲和葉揚天之間的距離實在差得太遠了些。
  「哦,對了,我先把話說在頭裡,這台電腦是給我買的,你先別動。要是再讓你弄壞了……這可是三萬八呢……老爸的話了,花錢是必須的,但花一分就得賺回兩分來。就算我沒老爸那麼偉大,也不能老賠啊。」
  話不投機,葉揚天歎口氣,自己去鼓搗剛買回來的筆記本了。
  「嘿……老爸的話是沒錯,可蕭如雲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先不說美女本身就是無價之寶……就是青雲門什麼的,一條信息的價值何止幾萬塊錢?這台東芝Qosmio G10,本來就是給你買的……不過也無所謂,反正時間有的是。談判嘛,能拖到最後的才是最大的贏家。」
  一邊騰開桌子插網線,葉揚天一邊暗地琢磨著——再偷眼看看蕭如雲一臉的驚愕,葉揚天偷偷地樂了:
  「你現在一定在想著我都知道了什麼吧?別想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第二集 第十章 這年頭,做個老實人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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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燈初上,葉揚天和蕭如雲的關係得到了改善——或者說是理順了?
  這是因為邢師我的緣故。
  「好吧,我現在來重新介紹一下。」葉揚天指著坐在一邊的蕭如雲說,「這一位,是青雲門第三十七代弟子,掌門青天真人的愛徒,蕭如雲,蕭小姐。哦,順便一提,青雲門是當今天下道門中的正統,宋太宗太平興國年間,由青雲真人創立,至今已一千多年。」
  「這一位,」葉揚天指指身旁的邢師我,「是雲山國術館少館主,邢師我,邢家一向急公好義,樂善好施,地方上頗有清名——蕭如雲,都是你的事兒,現在我說話怎麼也不利索了?啊,這個……邢少館主武藝高強自不必說,更難得的是為人正直,平生從不打誑語——說白了就是死心眼兒。」
  「這一位,」葉揚天不顧邢師我衝他翻的白眼,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這一位,就是今天要隆重推出的大人物了——我,葉揚天,這個……天縱睿智、瀟灑倜儻、英雄無敵、蓋世無雙、英明神武、文成武德、一統江湖……啊,不對,偏了,以下省略五百字吧,我是這個……曾因酒醉鞭美人,生恐情多累名馬……啊,也不對,反了……這個……這個……反正吧,剛出爐熱氣騰騰新鮮著的大羅金仙一名。」
  「你小子胡說八道還真出圈了,什麼大羅金仙……啊?」邢師我正喝著可口可樂,聽葉揚天說著,一口就噴了出來,剛要揶揄幾句,卻看見蕭如雲騰地站起來,滿眼全是驚駭。
  「……不會是真的吧?」邢師我喃喃地說。
  「大、大、大……」蕭如雲臉色蒼白,連話也說不全了。
  「大羅金仙。嗯。沒錯。呂洞賓就是這麼說的。」葉揚天很好心地提醒。
  「怎麼可能!」蕭如雲完全沒了平時的矜持,一手撫住胸膛,一手摸著額頭,大滴大滴的冷汗落了下來,「飛昇成仙也不過是真仙而已,還有散仙、地仙、天仙……這層層……大羅金仙?大羅金仙?」
  「我嚇著她了。」葉揚天望向邢師我,得意洋洋地宣佈,「我早知道我很了不起的。」
  ——呂洞賓!你就不知道把話說清楚!什麼散仙、天仙的,我怎麼不知道?在心裡,葉揚天可沒有看上去這麼輕鬆。
  呂洞賓的頭上又被記了一筆。
  這一次,葉揚天總算是較為詳細地解說了自己「成仙」的經過,當然,顧及面子,有關「抽籤」等具體情況葉揚天不免用上了春秋筆法,只說是玉帝用了「絕對公正的手段」,選中了自己而已。
  至於所謂的「二十一世紀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員試行發展無限責任公司」和「天庭改革開放的百年計劃」云云,一來葉揚天知道蕭如雲不懂,二來這說法也實諤□剩勻宦怨惶帷退閼庋庖環饈屠錁尤皇禱凹嘍鴉凹你砸堆鍰於裕丫嗆苣訓昧恕?
  這固然是因為葉揚天發覺蕭如雲望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了,為了今後能與青雲門「更好的合作」,而不得不拋出一點兒利好消息;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在於邢師我。
  對自己的朋友,葉揚天還是很夠意思的。
  可惜邢師我不領情,「葉子,簡單一點兒說就是天上真有個玉皇大帝……蕭如雲你別這麼看著我,之前我怎麼知道真有?嗯……而且玉皇大帝親自選中了你來當神仙,甚至還一上來就破格提拔?」
  葉揚天點點頭。
  「憑什麼?」邢師我看上去想要抓狂,「合著你小子根本就沒練過一天功夫,居然就成神仙了?也就是說,今後我再也別想打得過你了?憑什麼?」
  「我人品好。」葉揚天飛快地接口,「而且我不像你似的,我從來也不撒謊。」
  「葉子你信不信我真掐死你?」邢師我站起來了。
  「我有什麼辦法?」葉揚天陪著笑叫屈,「突然有個人過來告訴我他是呂洞賓,還說玉皇大帝讓我成仙——說實話,我當時連把他送進精神病院的心都有——可他說的又是真的,那我除了老老實實當神仙,還能怎麼辦?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倒先發起牢騷來了……」
  「住口!」邢師我還沒說話,蕭如雲先急了——正是「杏目圓睜,柳眉倒豎,一聲嬌叱」。
  ——青雲門——整個天下道門為了飛昇成仙閉關自守不問世事數百年還一無所獲,你小子一上來就成了大羅金仙還一臉的委屈?
  蕭如雲直想哭。
  「住口就住口,」葉揚天嘴上說著,根本就沒有「住口」的意思,「我說蕭如雲,你們青雲門從上往下數,敢叫大羅金仙『住口』的,你該算是第一號了吧?」
  蕭如雲愕然——沒錯。
  「如雲無禮,冒犯仙師,還請仙師恕罪。」蕭如雲的角色轉換很快:葉揚天說的話應該不假,那不管別的,人家可已經是大羅金仙了。
  上下尊卑的道理,身受青雲門重恩的蕭如雲很明白。
  「我都說了叫我小葉就行。怎麼又改口了?」葉揚天樂了。
  「如雲先前冒失,妄自揣測仙師修為,諸多無禮,萬死莫贖。」蕭如雲臉色一整,站起來,盈盈下拜。
  「別,知道錯了就好,今後你要好好侍奉……靠,小邢你幹嘛打我?」
  葉揚天一句話沒說完,旁邊的邢師我就衝著葉揚天的腰眼狠狠來了一拳。
  「打的就是你!有你這種人嗎?還大羅金仙呢!」剛才的驚詫勁兒已經過去,邢師我開始看著葉揚天不順眼了。
  「你小子現在成神仙了是吧?神仙不怕揍是吧?那以後我就多了個練功用的沙包了——正好我爸說這幾天要開始教我擒拿手了——你還不趕緊給蕭如雲道歉?」
  邢師我一向比葉揚天正經得多,看葉揚天蹬鼻子上臉故意拿蕭如雲開涮,早就不樂意了。
  「咳,蕭如雲,是我不對。我是開個玩笑,你千萬別當真,我這兒給你道歉了。別提什麼神仙不神仙的,能交個朋友是最好了——不過你別看小邢他這樣就動心啊,他從來都是重色輕友,花心大蘿蔔一個,而且還狗熊掰玉米似的,見一個換一個,到時候你後悔都來不及……小邢你打我上癮了是不是?」
  葉揚天的道歉還算正經,可一轉眼就接著嬉皮笑臉地說開了邢師我,邢師我也不客氣,又給葉揚天的腰眼上來了一拳。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0:52


  蕭如雲看得糊塗了。
  「說真的,成仙就成仙了,可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心裡完全沒譜。呂洞賓又走了,大體那意思就是要我『好自為之』,再『勇猛精進』什麼的,讓我在『凡間』——我算發現了,扯上這事兒說話甭想利索——做出一番事情來再說。這不正好你們青雲門就找上門來了?照我看,這說不准就是呂洞賓,也就是天庭一開始就預料好了的……所以,咱們還應該是彼此合作,互惠互利的好。你也就別一口一個『仙師』什麼的了,叫小葉,葉子也行。」
  這幾句話說完,葉揚天長出一口氣,靜靜地看著蕭如雲——這算是攤牌了。
  「彼此合作,互惠互利?」邢師我在一邊直搖頭,「葉子,你現在越來越像個奸商了。」
  蕭如雲低頭思考揣摩著葉揚天話中的意思,默不做聲。
  葉揚天剛一說出來「大羅金仙」四個字,蕭如雲的第一反應就是摸向腰間的「青雲令」,大羅金仙現世是何等了得?得趕緊通知師門才是。
  但蕭如雲馬上又猶豫了——青雲令一出,固然青雲門上下會傾巢而動,但同時意味著天下道門中人也會一擁而來,以青雲門之力能否應付得了還是個問題。
  不得不說,蕭如雲究竟還是年輕識淺,換上那個老奸巨猾的青山真人在這兒,肯定二話不說就祭出青雲令了——別的不管,打著「恭迎仙師」的旗號,再有葉揚天的配合,道門之中還沒人敢說個「不」字。等到了峨嵋山上再連哄帶騙地弄些好處到手,應該不會太難。
  蕭如雲這一猶疑,可就放過了天大的一個機會。
  不過,眼前也似乎容不得蕭如雲多想。
  「誰?」蕭如雲和葉揚天幾乎是同時喝了出來。
  就在葉揚天剛「表明心跡」之後,忽然有一聲輕響,聲音很小,卻馬上就被二人注意到了。
  葉家在英雄山的這座小樓有一大一小兩個客廳,大客廳在樓下,另一個小客廳是用來議事的,也就是現在葉揚天、蕭如雲和邢師我所在的地方。小客廳中陳設簡單,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一整面的窗戶正對著英雄山,景色優美,樓下又有個小花園,頗有些「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風趣。
  聲音就是從窗戶外傳來的。
  蕭如雲的動作最快,一個箭步,從對面的沙發上——也就是邢師我的腦袋上面——躍了過去,直撲到窗台跟前,猛地拉開了窗簾。
  「不用這麼緊張吧?」葉揚天嘟囔一句,卻是一點兒不慢,緊跟在蕭如雲的身後,也到了窗台邊上。
  唯獨邢師我還有些懵懂,看著面前的蕭如雲和身邊的葉揚天都跑過去了以後才反應過來,但他究竟也是練過的,端坐在沙發上的姿勢不變,腳下一頓,腰間用力,凌空倒翻了一個觔斗,落下時正好站在了葉揚天的一側。
  窗外,空無一人。
  「葉子,怎麼回事?」邢師我仔細看看,窗外黑糊糊一片,天陰得厲害,深藍得發黑的夜幕底下,英雄山巍然聳立。
  ——可就是沒人。
  葉揚天沒說話,依舊如臨大敵般地看著窗外,蕭如雲也是一樣。
  「不會成了神仙就能見鬼了吧?」邢師我心裡嘀咕著,不敢動,卻不由得感到一陣氣餒:本來嘛,習武之人耳聰目明那是理所應當的,可現在倒好,連從小就隨便欺負的葉揚天都比自己厲害了似的。
  「蕭如雲,有人?」葉揚天突然輕聲問。
  「有人。」蕭如雲點點頭。
  葉揚天本身就不喜歡張揚,蕭如雲更是不願意把「大羅金仙」的事情弄得盡人皆知,可事實是,現在二人都本能地察覺到窗外有人。
  ——剛才那些話還不知道被偷聽了多少去!
  想到這裡,蕭如雲有些煩躁了。
  「仙……小葉少待,如雲去看看。」話音剛落,蕭如雲騰身而起!
  「……窗戶是用來開的,不是撞的……你們果然是一家子……」
  葉揚天的瞠目結舌中,蕭如雲一頭撞破了落地大窗。
  「何方鼠輩?出來!」蕭如雲喝道。
  「——蕭如雲你叫什麼啊?趕緊回來!」葉揚天急了。
  葉家這所房產算是高檔別墅區了,雖然這樣的地方往往代表著很少有人常住,但終究還是有人的,更別說還有二十四小時的保安巡邏。
  現在蕭如雲穿著一身白,白衣飄飄的本來就顯眼,她就那麼站在虛空之中——看見了要說不是仙女下凡都沒人信……就這她還嫌不夠,不光喳喳唬唬的,竟然還反手撤出一口寶劍來了!
  「蕭如雲你回來!」葉揚天大急,四周已經有人注意過來了。
  「啊?可是……」蕭如雲倒是聽話,收劍,轉身,跳回房間裡。
  「不管是誰,總還有見面的機會,現在先別找了。嘿……朋友,山不轉水轉!」葉揚天知道沒辦法,安慰了蕭如雲一句,只好先這麼對著窗外空中拱手一笑。
  「青雲門下蕭如雲,隨時恭候大駕!」葉揚天沒敢大聲說話,可蕭如雲這一嗓子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估計半個JN市都聽見了。
  「我說你喊什麼!」葉揚天差點兒想要暈倒。
  「哈——」
  葉揚天剛扯著蕭如雲的袖子跳腳埋怨,窗外忽然有笑聲傳來。
  順著聲音望去,這一回,連邢師我都看見了,一個黑影貼著窗戶旁邊的牆壁滑了下去,三縱兩縱,消失在夜幕中的英雄山裡。
  「蕭如雲,別追了——追上了又能怎麼樣?人家看樣子至少現在還不想理我。」葉揚天看著那個背影,心中忽然一動,沒讓蕭如雲往下去追。
  樓下,門鈴響了。
  「小邢,肯定是保安,你幫我……啊,還是我去吧,你編謊編不圓……可為什麼到最後掃尾收拾麻煩的人都是我?」葉揚天撓著腦袋,長歎一聲。
  @@@
  半個小時後,英雄山山頂,人民英雄紀念碑下。
  「大羅金仙?青雲門下?蕭如雲,葉揚天……嘿嘿……」黑影背靠紀念碑,大口喘著粗氣,臉上浮現一絲詭異的笑容。
  「秋風秋雨愁煞人……可這才夏天吧,韓秋?」忽然,從紀念碑的另一面轉出個人來,聲音清脆,還帶著幾分調侃。
  黑影一個激靈,轉過身,瞪住了來人。
  陰沉的夜空突然放晴了,滿天星光灑下來,照在兩個人的身上。
  黑影的個子不高,其貌不揚,眼神中卻射出一種不羈的倨傲,正是葉揚天的同學,雲山三十一中高二三班的韓秋!
  另一個人身材高挑,披著長長的卷髮——是個女孩子——額前打著很長的劉海,直垂到眉毛上,一雙烏黑得像是黑色潭水的眼睛。
  「是你?」雖然韓秋一向沉默寡言,也不由得訝異出聲。
  這個人韓秋是認識的——與其說認識,倒不如說是天天都會見面——班長:陳□!
  「一個葉揚天惹出多少事兒來?我還以為直到畢業都不會和你這麼對面呢。」跟平時在學校裡一本正經的「好學生」形象稍微有點兒說不出來的差別,似乎是更加活潑了些?陳□微笑著繼續說,「秋風秋雨愁煞人,韓秋……『寒秋雨』的寒秋?」
  「你!」韓秋像是被人撞破了什麼秘密似的,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
  「別著急,我可惹不起你姐姐。」陳□捂著嘴一笑。
  韓秋沉默了。
  「沒別的意思,嗯……我就是想來勸勸你,別管葉揚天的事兒。哦,你可以不聽,但至少別在學校裡找麻煩,你……」陳□伸出手來一指韓秋,又指向自己,再往山下點點,「我……還有葉揚天,能好好上學都不容易。我可不想有什麼變化——你也知道,我怎麼說也算是個班長吧?」
  又沉默了一會兒,韓秋點點頭,不說話,轉身就走。
  「唉……當個班長可真不容易……」陳□看著韓秋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月色……又朦朧起來了。
  第二集 第十一章 這年頭,色魔是那麼好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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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瀟瀟一直在刻意隱瞞自己從小就認識葉揚天的事實,這固然是為了不讓人知道葉揚天這個「葉家大少」是為了自己才選擇了雲山三十一中,但在某種程度上,也令從一開始就想對同學們瞞下了自己身份的葉揚天如魚得水。
  只是,在另外的角度上,這也意味著:如果是有關葉揚天和姜瀟瀟的往事,這兩個人彼此之間還是知根知底的,甚至,兩個人的表情之下是不是隱藏著什麼別的東西,相互多少也能揣摩三分。
  反正姜瀟瀟可以肯定:別看轉學來的葉冰雲對葉揚天親熱得要死,一口一個「揚天哥哥」地叫著,可就在葉冰雲踏進教室之前,葉揚天絕對沒有見過她!
  而葉冰雲編出來的什麼「四歲之前的玩伴」,更讓姜瀟瀟嗤之以鼻。
  四歲?笑話!
  他葉揚天要是能有連四歲之前的事兒都記得清清楚楚的腦子,姜大小姐寧肯把自己的腦袋割下來給他!
  再說了,就算真是小時候的關係特別好了,一個女孩子會在十幾年沒見的情況下就沖葉揚天這麼「投懷送抱」?
  姜瀟瀟對葉揚天一貫的沒有好感,由己推人,倒是不難做出冷靜的結論來。
  但要是葉揚天明明不認識葉冰雲,那他為什麼認下來了?姜瀟瀟奇怪得很——退一萬步,葉揚天是在胡說八道這不稀奇,可邢師我呢?為什麼連邢師我都承認了?
  這不合情理!
  發覺自己腦子裡亂得聽不下課去,姜瀟瀟毅然採取了最簡單的措施:直接問葉揚天。
  姜瀟瀟知道儘管平時在學校裡不怎麼引人注目,但到了外面,葉揚天那一張嘴簡直可以把死人說活,再跟他做上一筆生意,然後把棺材都賠進去——這是姜瀟瀟對葉家人的一貫看法——可是話又說回來,葉揚天還從來不會對自己不說實話。
  姜瀟瀟壓根沒想過自己的問題會讓葉揚天多麼為難。
  接過第一次從姜瀟瀟那兒傳過來的小紙條,葉揚天如獲至寶,珍而重之地收好,又從桌洞裡找出一個嶄新的本子,把第一頁撕了下來。
  接著,葉揚天就開始頭疼了。
  ——該怎麼給姜瀟瀟解釋呢?
  說這個葉冰雲其實是個日本的商業間諜,說她和我們家之間有些扯不清楚的關係,說她是來對付我找我麻煩的?
  就算能說清楚吧,可怎麼解釋自己的言行?
  葉揚天忽然發現:自己根本沒理由配合著葉冰雲說謊的。
  緊接著,葉揚天順著思路走了下去,開始設想如果當場揭穿葉冰雲,說自己根本不認識她,那會出現什麼情形?
  首先能想到的是葉冰雲咬死不放,非說是自己的幼年玩伴不可——當然,葉冰雲恐怕會提出無數證據來,其中也肯定包括了自己祖宗八代的家譜。這一下,自己就是滿身是口也說不清楚,除了乖乖承認之外,還得讓全校都知道了自己就是儒商葉北星、葉家的公子,從此備受矚目。
  接下來還能想到的是葉冰雲承認她認錯了人,鬧了笑話——這根本不可能,前面的設想自己馬上就能想出來,更別說人家是處心積慮早算計好了……
  那……豈不是說葉冰雲早就想好了自己到頭來非承認不可?
  葉揚天不排斥撒謊,可被人逼著撒謊又是另外一回事,後怕的同時,對葉冰雲的反感立刻升級了。
  姜瀟瀟在一邊看著葉揚天的臉色一會兒一變,撕好了紙條卻遲遲不往上寫字,心裡的好奇更強了——在葉揚天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還是挺難得的。
  「這個……」葉揚天注意到了姜瀟瀟的目光,低低嘟囔一聲,趕緊埋下頭去。
  -不是。-
  葉揚天來不及再想,只得老老實實地寫了這兩個字,傳給姜瀟瀟。
  小紙條馬上又傳回來了,這回上面只畫著一個大大的「?」號。
  「我……」葉揚天沒脾氣了,姜瀟瀟問的對啊,葉冰雲明明不是你小時候的鄰居,你怎麼就認了呢?再說,她為什麼說是你鄰居?
  -其實她是個商業間諜……-
  寫完這行字後,葉揚天馬上又劃掉了——自己憑什麼說葉冰雲是商業間諜?當然說這話似乎也用不著什麼憑證,但姜瀟瀟一向討厭有關的事情,自己為什麼還要往這方面去湊?
  -她家和我家有點兒關係……應該是有點兒關係。-
  葉揚天這樣寫道。
  但這顯然沒有滿足姜瀟瀟的好奇心,小紙條傳回來的時候,上面依然是個問號。
  -這個……其實蠻複雜的,要不然等放學後我再告訴你?-
  葉揚天大著膽子這樣寫,很顯然,小紙條的容量有限,沒法把葉家、邢家,再加上千葉家的關係,還有相關的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說明白,不過,這同時不是也促成了和姜瀟瀟「約會」的好機會?
  反正,在葉揚天的腦子裡,根本就沒有一點兒把胡說八道……哦,不,應該說是審時度勢隨機應變的商業智慧用到姜瀟瀟身上的概念,只要她姜大小姐想知道,不管是什麼,葉揚天都鐵定和盤托出。
  可惜人家姜瀟瀟不領情。
  小紙條又傳了回去,姜瀟瀟愣了愣,很快地寫了三個字:
  -算了吧!-
  葉揚天苦笑。
  接下來的幾個課間讓葉揚天完全陷入了度日……度分、度秒如年的窘境。
  認準了「揚天哥哥」的蕭如雲一下課就過來找葉揚天說話,剛開始還只是讓葉揚天帶著她參觀學校,緊跟著就要葉揚天做向導遊覽整個JN市,甚至還撒著嬌「命令」葉揚天去陪她逛大街買衣服……
  如果只是這些也就算了,風言***一下就從高二三班傳遍了整個學校,並且馬上飆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光源氏計劃始祖葉揚天」的大名不脛而走,連老師們來上課看著葉揚天的眼神都變得怪怪的了。
  更有甚者,葉冰雲很得高二三班的女生們的歡心,不知出於什麼動機,大家都紛紛拉著葉冰雲編排葉揚天的不是,一個勁兒地讓葉冰雲不要受了葉揚天的蠱惑——還馬上就抬出了姜瀟瀟的例子來。
  在女生們的話中,姜瀟瀟正是看透了葉揚天的「邪惡本質」,這才從來不對葉揚天假以辭色——就算這樣葉揚天還厚著臉皮不死心呢,你說這個人有多麼可惡?
  一部分著眼於浪漫和人性的女生這樣說,「小冰啊,」——這個稱呼馬上被所有人都接受並投入使用了,和「膽小鬼小邢子」一樣——「葉揚天他剛給姜瀟瀟表白,你知道了吧?他早把你忘得乾乾淨淨了!這樣的人還值得你留戀?」
  另一部分著眼於現實的女生則這樣說,「小冰啊,你看葉揚天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你跟著他幹什麼?你家到內地投資辦廠?那你家肯定很有錢了?當心葉揚天看上你家的錢,故意跟你交往啊……」
  不管葉揚天樂意不樂意,這些話就這麼直往葉揚天的耳朵裡灌,聽得他啼笑皆非。
  「說是我忘了葉冰雲?天可憐見——我根本就不認識她!還說什麼我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要錢,全中國比我家更富的就數不出幾個來,要人……我可都是大羅金仙了……」
  在心裡,葉揚天這樣反駁著。
  如果說女生們的勸解多少還算是出於好心,那高二三班的「光棍軍團」就是在徹底搗亂了。
  先是周鑫義憤填膺地跳出來揭露,緊跟著王熙春、趙亮、卜峰也上來添油加醋,用在葉揚天身上的形容詞漸漸變成了「狼子野心」「好色如命」「粗俗不文」「卑鄙無恥」「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窮凶極惡」「凶神惡煞」「無惡不作」「惡貫滿盈」……
  反正,總之,葉揚天不是好人,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是他炸的,「911」飛機撞大樓是他策劃的,伊拉克戰爭是他挑起的,日本驅逐台灣漁民是他授意的……就連圓明園,那也是他燒的!
  「好一個牆倒眾人推……」葉揚天一邊呆坐著,一邊鬱悶地摸著鼻子,「我以前怎麼不知道我人緣差到這個地步?就聽你們這幫人說的,怎麼好像我就是死上多少回都不夠贖罪了?要不要滿清十大酷刑過來支援一下?」
  「不,不對!」到了第三堂課下課後的那個課間,葉冰雲似乎終於忍不住爆發了似的,帶著哭腔說,「揚天哥哥他不是這麼壞的人!揚天哥哥是……是……很好很好的!很好很好……」
  說著,葉冰雲跑到葉揚天的身邊,拉住了葉揚天的袖口直搖,「揚天哥哥,你說啊,說他們說的不對……你說啊,揚天哥哥是很好……很好的……嗚……」
  得,又哭了。
  不過,葉冰雲這麼一鬧,大家倒是都安靜下來了。
  「葉揚天……那什麼,你……你就說說吧……」不知道是誰,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你們這幫人……」葉揚天氣得渾身脫力,想要翻臉又提不起精神來。
  「揚天哥哥……」葉冰雲抬起小臉,淚汪汪地看著葉揚天。
  「好好好,我是很好很好的……行了吧?」葉揚天心裡這叫一個膩歪,班上這些同學是起的什麼哄?你們知道葉冰雲是什麼人啊?
  「真的?」葉冰雲繼續抬頭看著葉揚天——從她的眼神裡,葉揚天分明看出來了狡黠的笑意。
  「真的!」葉揚天快被氣死了,也不管別的,俯下身子,用手輕輕掩住葉冰雲的耳朵,惡狠狠地放低了聲音,「別再裝了!你是十七歲還是七歲?」
  「耶!」葉冰雲臉上立刻多雲轉晴,拍著手說,「揚天哥哥你說的哦,中午請我喝咖啡!」
  「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葉揚天只覺得自己的鼻子似乎被氣得往一個很詭異的角度偏轉起來。
  「唉……」沒人相信葉揚天的話,大家都歎息起來,各自交頭接耳,話中無非是說經過了葉揚天的從小灌輸,怕是葉冰雲已經沒救了……
  馬上,在「光源氏計劃始祖葉揚天」的頭銜的最前面,又多了兩個字:色魔。
  @@@
  「好啦,現在你是不是可以正經一點兒了?千葉家的?」
  中午,雲山三十一中附近長島咖啡廳的雅間裡,葉揚天望著葉冰雲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什麼啊?真沒勁,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這會兒,葉冰雲可完全沒了在學校時的天真無邪的樣子,懶懶地側坐在沙發上,微微掩口笑著,透出一股邪氣。
  「你到底想幹什麼?話先說在頭裡,我爸生意上的事情,我完全不管。」葉揚天急不可耐地想要攤牌。
  「別這麼緊張好不好?」葉冰雲舉了舉咖啡杯,「讓我想想啊,本來你不該知道的……啊,那天晚上龍馬爺爺往中國打過一個電話,嗯……應該是給邢家,你是從邢師我那兒聽說了?這個邢師我!嘴快可不是男士該有的品質。」
  「……花癡也不是女士該有的品質。」驚訝於葉冰雲的反應之快,葉揚天差點兒就要拿「女子無才便是德」來攻擊,可馬上想到這像是在誇她,於是改口。
  惡毒點兒就惡毒點兒吧,反正她也是故意來找我麻煩的。葉揚天這樣安慰自己。
  「哈,反應真快,果然不愧是葉家的傳人。」葉冰雲一點兒也不生氣,反倒輕輕拍了拍手,倒像是為葉揚天叫好似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葉揚天不耐煩了,「可是你把我約過來的。」
  「全班……啊,全校都知道是你在約我。」葉冰雲有點兒不滿意。
  「你!」葉揚天氣得夠戧。
  「行了,別生氣,對身體不好。哦,對了,我也把話說在頭裡,我可不是為了什麼破爛合同來的,你先把心放下。這麼點兒小事兒,就算四菱公司再說什麼,那也不值得千葉家親自出馬啊。」
  幾句話,葉冰雲就把關係撇開了。
  「哦?」這會兒葉揚天反倒糊塗了,葉冰雲——千葉冰雲?她不是為了老爸和四菱公司的合同?
  那……葉揚天忽然渾身直冒冷汗,他想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可能。
  「嗯……怎麼說呢?」葉冰雲單手托腮,另一隻手拿著銀勺在咖啡杯裡輕輕划動,「我就是來中國玩玩,順便也找你玩玩。本來人家是想找邢師我的,可看資料上寫著邢師我很沒意思,呆頭呆腦的……那就只好找你了啊,反正人家在中國也不認識別人。」
  「天……」葉揚天的身子往後一仰,抬手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自己果然想對了——這個千葉家大小姐的天真……好像不完全是裝出來的!
  「就是這麼回事了。喂,你怎麼了?」葉冰雲有幾分好奇地看著葉揚天問。
  「我能不能說我沒時間?」
  「不能!」葉冰雲嘟起了嘴,「我都說了,我在中國不認識別人!」
  「典型的千金大小姐症候群,從來也不知道顧及別人的感受,想什麼就是什麼……」這會兒,葉揚天已經完全確定了葉冰雲的性格——類似的症狀葉揚天也還是見過的。
  「人家從小就被逼著學漢語,當然要到中國來玩了!」葉冰雲似乎有充分的理由,「你們葉家本來就欠我們千葉家的人情!」
  「我寧肯你是綁架我,謀殺我,逼我老爸簽合同的商業間諜……」葉揚天恐怕一時半會兒很難從打擊中恢復過來了。
  「是嗎?」葉冰雲笑得有點兒詭秘,可惜葉揚天還沉浸在「發現事實」的打擊中,沒能看見。
  「別的不說了,嗯,學校雖然差了點兒,但就快期末考試了是吧?那接下來就是暑假,你有足夠的時間當導遊哦。先想想都帶我去哪兒玩吧。」葉冰雲先給葉揚天佈置了一個任務。
  「峨嵋山。」葉揚天悶悶地崩出這麼一句,心裡想著:要是把葉冰雲帶到青雲門去,讓青雲門找個地方軟禁起來,應該不會太難吧?
  「哈,你真是好人!」葉冰雲不知道葉揚天肚子裡的鬼主意,立刻高興起來。
  「嗯……還有呢?還有呢?」葉冰雲連聲催促著。
  「沒有了,你去了峨嵋山就回不來了……」葉揚天「嘿嘿」地笑著,他知道,越是這麼說,葉冰雲這樣的大小姐就越會對峨嵋山感興趣。
  「為什麼啊?」葉冰雲眨眨眼睛,果然上鉤了。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扔下這麼一句,葉揚天站起來,這就要往外走。
  「哎!你站住!」
  葉揚天不聽。
  「我說了,你站住!」葉冰雲追著葉揚天就跑,幾步跑到葉揚天的身邊,伸手去拉。
  「哎呀!」突然,葉冰雲喊了起來。
  「啊……」葉揚天嚇了一跳。
  葉冰雲的右手很不自然地扭曲著,放到了葉揚天的眼前,在她的食指和中指之間,赫然夾著一根閃著黑色幽光的細針!
  是一直隱身在旁邊的蕭如雲出手幫忙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1:29


  這些日子以來,蕭如雲成了葉揚天的影子,雖然她知道葉揚天似乎根本用不著她的保護,但師伯之命不可違——要是依著蕭如雲,她寧肯天天泡在葉揚天家裡攻讀「天條」。
  蕭如雲的謹慎救了葉揚天。
  就在葉冰雲伸手拉葉揚天的當口,葉冰雲忽然感覺到了殺氣!
  不假思索,蕭如雲立刻抓住了葉冰雲。直到把葉冰雲的手舉到葉揚天的眼前,蕭如雲這才看見了她手上拿著的那根細針。
  感到後怕的,可不止是蕭如雲自己,葉揚天一下就蹦了起來,「你……你……你想殺我?」
  看著細針上閃爍的黑色幽光,傻瓜也知道上面肯定有毒!
  八成還是那種「見血封喉」的。
  「葉揚天……你……」葉冰雲嚇得比葉揚天還厲害。
  大約是逐漸知道了現代社會中很難容得下「法術」「道門」之類怪力亂神的東西,蕭如雲出手時依舊隱住了身形,葉揚天雖然看得見,但對葉冰雲而言,她是被無形的空氣給抓住了手腕。
  看葉揚天已經發覺了葉冰雲的企圖,蕭如雲輕輕哼了一聲,一抬腳,踹在葉冰雲的小腹上,把她踢到了牆邊。
  ——就葉冰雲的這點兒小把戲,還不至於讓蕭如雲放在眼裡。
  可葉揚天就不這麼想了,驚魂稍定,葉揚天差點兒就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我這是怎麼了?看她是個小女孩就放鬆警惕了?她可是千葉家的人!邢家爺爺當年都不敢跟那什麼『千葉龍之介』動手,我怎麼能這麼馬虎?」
  葉揚天在心裡連聲責備開了自己。
  「千葉家的,你好狠啊……」轉過頭,葉揚天馬上變了臉。
  蕭如雲的一腳踹得不輕,葉冰雲歪倒在牆邊,雙手撫著自己的小腹,秀氣的臉龐疼得變了形。
  「葉揚天……你……你騙人……」葉冰雲哀叫起來。
  「我騙人?」葉揚天在心裡設想了幾種葉冰雲可能會用出來的說辭,都沒想對。
  「你……你從來沒說過你有式神!」葉冰雲嘴巴一扁,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式神?那是什麼東西?」葉揚天撓撓頭,恍然大悟,「啊,你是說你們日本的陰陽術?那種……那種……東西?」
  琢磨了半天,葉揚天發覺自己沒法給「式神」下個定義,只好用「那種東西」敷衍了過去。
  瞅瞅愣在一邊一頭霧水的蕭如雲,葉揚天偷偷樂了,「她是式神?」
  「葉揚天,你欺負人!」葉冰雲繼續叫著,「你用式神,勝之不武!等著我讓龍齋貞水大師過來幫我!」
  「又冒出來個龍齋貞水?那是什麼玩意兒?」葉揚天一愣,接著說,「千葉家的,別小看了中國的文化好不好?什麼式神啊?你以為我會用那種下九流的東西?嗯,這個先放下,你心也太狠了吧?」
  「那又不是毒針!」葉冰雲顯然被葉揚天氣得不輕,「你敢說龍齋貞水大師的壞話,你完了!」
  「壞話?說就說了,他還能過來咬我一口?」葉揚天不以為然,「千葉家的,知道你自己對付不了我就行了,記著,少在學校裡給我搗亂!嗯,最好馬上轉學走人。」
  說著,葉揚天回頭就走,剛出雅間,又轉了回來,「千葉家的,今天你買單。」
  葉冰雲手扶著牆,好容易才站了起來,想要追,葉揚天早走得沒影了,不由得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
  「葉揚天,你等著!」
  出了長島咖啡廳,蕭如雲很奇怪地問葉揚天,「小葉,你為什麼就這麼不管她了?」
  「嗯,蕭如雲,最近你口語水平見長哦。」葉揚天一笑,王顧左右而言他。
  「小葉?」蕭如雲繼續追問著。
  「我能怎麼辦?」葉揚天翻翻白眼,「千葉家的確和我家有關係,我總不能宰了她,否則邢家爺爺找我爺爺告狀,我怎麼辦?警告嚇唬她一下也就行了……反正我看她這樣子,十有八九是逃家出來的……咳,能不管就不管。」
  「這個小姑娘人長得很靈秀,可惜滿口說謊……唉……」蕭如雲歎口氣,在心裡悄悄把話補完,「和小葉你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不白每天跟著葉揚天,蕭如雲漸漸地已經認識到了葉揚天的本性。
  「我真是可憐的學生……天天都得去學校……這年頭真是出毛病了,大羅金仙還得去學歐姆定律……」和葉冰雲鬧了一場,到頭來應該算是佔了上風,葉揚天的心情很不錯,走在去學校的路上,隨口發著牢騷。
  可越往學校走,葉揚天的心情就變得越差。
  差不多已經到了下午上課的時間,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紛紛歸校,葉揚天也就開始暴露在眾多同學有關「光源氏計劃始祖,色魔外兼鐵頭尊者葉揚天」的竊竊私語中了。
  「都說人老了才愛嚼舌根,這才剛上高中怎麼就都這樣了?色魔?真以為當個色魔就這麼容易啦?不,最可氣的是『光源氏』,我又不是蘿莉控,天大的冤枉……」葉揚天低著腦袋嘟囔。
  「葉子,那真是千葉家的人?」快到校門口的時候,邢師我從後面趕上了葉揚天,劈頭就問。
  「嗯,沒錯。」葉揚天鬱悶地點點頭,「小邢,有法子把她趕走嗎?」
  「沒法子。」邢師我同情地拍了拍葉揚天的肩膀,「你中午都問清楚了?哎,她沒把你怎麼樣吧?」
  「嗯……客觀地說,她被我揍了一頓。」提到這個,葉揚天的心情總算好點兒了。
  「你真下得去手,人家怎麼說也是個女孩子。」邢師我搖搖頭,「葉子,你就真沒動心?這不像你的風格啊……」
  「我都說了我不是蘿莉控!」葉揚天氣得大吼起來。
  「哦?真的啊?」馬上有人接口了。
  是迎面走過來的高二三班班長:陳□。
  「啊……」葉揚天的臉一下臊得像塊紅布,「班長,你能不能管管那個什麼葉冰雲?」
  「馬上就要上課了,回班吧。」陳□微笑著說,「葉揚天,最近你在學校裡一下就有名了呢。」
  「我……班長,你就別說我了好不好?」對班長陳□,葉揚天一向很客氣,這不僅是因為陳□的成績總是全班第一,更重要的,陳□平時處事待人都不卑不亢,平易可親,很有些威信——而且,陳□從來沒叫過一聲葉揚天「鐵頭尊者」,更不用說上午剛有的那些外號了。
  「犧牲自己,偶爾活躍一下班裡的學習氣氛也不是壞事,葉揚天,你說對不對?」陳□的笑容帶著點兒狡黠。
  「班長,怎麼連你都……」葉揚天這叫一個委屈,剛要再說,陳□卻已經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了。
  「葉子,你就認了吧。你都成神仙了,還在乎這點兒小事兒?」邢師我又開始不平了。
  ——不過,如果成仙的代價是頭上被套上一堆這樣的外號,邢師我是鐵定不幹的。
  「奇怪……」葉揚天沒向往常似的跟邢師我鬥嘴,反倒看著陳□的背影,若有所思。
  「怎麼了?」
  「小邢,你以前有沒有覺得……覺得陳□她哪兒有什麼不對勁兒?」葉揚天喃喃地問。
  「陳□?班長又怎麼了?」邢師我一頭納悶。
  「不知道……反正就是覺得怪怪的……」葉揚天撓撓頭。
  「你神經病。」邢師我宣佈。
  「小邢……」葉揚天剛要辯解,目光卻偏向了一邊說說笑笑走過來的幾個低年級女生。
  「呀!色魔!」低年級的女生們發現了葉揚天的目光,幾個人大呼小叫地躲開了,然後,就是一陣竊笑。
  「小邢,我長得真那麼像色魔嗎?」葉揚天鬱悶起來,把剛才的事兒忘了個乾淨。
  「這個……」
  葉揚天的鬱悶只是剛剛開始,跟前幾天他走進教室時全班都在叫他「鐵頭尊者」一樣,他一踏進高二三班教室的門,同學們有事兒沒事兒地都找他說話,一口一個「色魔」。
  「我知道,大家只不過是覺得好玩,故意拿我開涮,並不是真的以為我人品有問題……是的,我人品沒問題……」費了好大的勁兒,葉揚天才穿過層層「色魔」的叫聲,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開始努力地說服自己。
  「撲哧」,葉揚天的身邊傳來一聲笑——姜瀟瀟捂著嘴樂了。
  「姜瀟瀟,不會你也以為我是色魔吧?我冤死了……」葉揚天可憐兮兮地沖姜瀟瀟問。
  「什麼色魔不色魔的?對了,葉揚天,你中午把葉冰雲約到咖啡廳去都說什麼了?沒幹什麼壞事兒吧?」
  姜瀟瀟一邊準備著下午要用的課本、教參,一邊漫不經心地開口。
  這會兒,姜瀟瀟對葉揚天的觀感倒是好了不少——呃……或者是,姜瀟瀟樂意看到葉揚天受窘的模樣。
  當然,姜瀟瀟相信之前葉揚天並不認識葉冰雲,有關「色魔」種種,葉揚天不過是受了池魚之殃。
  在姜瀟瀟看來,如果葉揚天真有什麼「色膽」的話,也不會一直拖到上個月才對自己表白——換了別人,恐怕小學畢業之前就把該說的都說完了。
  不過把話說回來,反正她姜大小姐是絕對不會跟葉揚天這種「富家公子」交往的,葉揚天表白的早晚,也沒什麼關係。
  ——至少在現在看來,姜瀟瀟的這種想法還不算有什麼大錯。
  只是遺憾的是:所謂「現在」,從來都是指一段很短很短的時間,「現在」馬上就會變成「過去」,而一個與以前截然不同的新的「現在」的到來,往往令人猝不及防。
  「姜瀟瀟!」
  葉揚天正急著不知道該怎麼跟姜瀟瀟解釋自己中午根本沒把葉冰雲怎麼著,突然,從教室門口傳來一聲又急又氣的大叫。
  「姜瀟瀟!」滿臉淚痕的葉冰雲像陣風似的從教室門口一下「卷」到了姜瀟瀟的課桌跟前。
  「不好!」葉揚天沒想到經過了中午的事情葉冰雲還是不肯罷休,心裡只來得及喊了一聲不好,然後……
  什麼都晚了。
  「姜瀟瀟!你是我的情敵!我不會把揚天哥哥讓給你的!」
  就差三寸,葉揚天沒能摀住葉冰雲的嘴。
  一秒鐘前還熱熱鬧鬧的教室裡忽然變得鴉雀無聲。
  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還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
  ——好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孩子!一瞬之間,差不多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現了這麼一個念頭。
  和自己年幼時的玩伴——頂多也就是在過家家玩泥巴的時候說過一句「長大了我要做你的新娘」之類的話吧——分別十幾年之後還念念不忘,當著幾十人的面前就能堂而皇之地大聲宣告?
  這是什麼勇氣?
  此外,所有人也同時確認了另一個事實:不用說,葉揚天中午把人家葉冰雲約到咖啡廳去,肯定是告訴葉冰雲他還是喜歡姜瀟瀟——不,照上午同學們之間評論出來的葉揚天的性格,還指不定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呢!
  看他都又把葉冰雲給弄哭了!
  不管旁觀者怎麼想,當事人——或許除了事前計劃好一切的葉冰雲之外——可沒這麼好的心情分析局勢。
  姜瀟瀟鐵青著臉不肯說話,也不跟葉冰雲的目光相交,只是狠狠地瞪著葉揚天。
  「千……葉冰雲!」葉揚天氣得差點兒連葉冰雲的本名都叫了出來,又瞥見姜瀟瀟的臉色,更是火上澆油,索性連話都不說了,騰地站起來,抬手就想給葉冰雲一個耳光。
  「不,不,我不打女人……」好歹葉揚天還算能及時剎車,沒真打了下去。
  「打啊!揚天哥哥!你打啊,中午你已經打過我了!可我還是得說,我不會就這麼把揚天哥哥讓給姜瀟瀟的!」葉冰雲乾脆把臉湊了過去,閉上眼睛,兩行淚水流下來了。
  全班大嘩。
  「葉揚天!你怎麼敢動手打人?」周鑫就坐在葉揚天的背後,離得最近,也不管還隔著一張桌子,往前猛地一撲,揪住了葉揚天的肩膀。
  「葉揚天,你居然連同學都打?你居然打女生?你居然敢打小冰?」平時和葉揚天關係不錯的大個子王熙春也急了,幾步邁到了葉揚天的跟前,舉起巴掌,「你信不信我先抽你丫的?」
  「葉揚天你有良心沒有?白眼狼!人家小冰對你這麼好,你……你……」張小甜叫了兩句,不知道再說什麼好,往旁邊一個同學身上一撲,哭了。
  「白眼狼!你要是敢再動小冰一指頭,看我們全班一塊兒收拾你!你有本事,把我們大家都打了啊?」這一位連葉揚天的名字都不叫了。
  「就是!欺負小冰就是欺負我們,白眼狼!你敢嗎?」
  「白眼狼!良心讓狗吃了!」
  「小冰不哭哦,咱們不和白眼狼一般見識……」
  「白眼狼……」
  「白眼狼……」
  如果說,「鐵頭尊者」「光源氏計劃始祖」乃至「色魔」種種,都還只是大家湊熱鬧叫著好玩,這一回,「白眼狼」的綽號可就是發自內心的了。
  葉揚天長這麼大,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整個兒一小規模的「千夫所指」!
  「我……我……」葉揚天往四周看了看,至少有三個男生過來揪住了自己,一副馬上就要揍人的樣子,周圍的女生們不但完全沒有勸阻的意思——看樣子叫好倒是大有可能——還紛紛地「聲討」自己。
  葉揚天再看看,教室最後面,邢師我坐在原位不動,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麼,但看肩膀聳動的樣子,八成是在偷笑。
  再往後,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蕭如雲——本來蕭如雲是想過來幫一把葉揚天的,但眼前這個架勢真有點兒把蕭如雲給嚇壞了,當然,從某種意義上說,蕭如雲還是不出手更好。
  差點兒氣死葉揚天的是葉冰雲,這會兒群情激奮了,她倒不管了,扎到班長陳□的懷裡,死活不肯抬頭,看上去是還在哭著,但多少露出來的半隻眼睛出賣了她——絕對是在等著看葉揚天的笑話!
  這反倒讓葉揚天冷靜下來了。
  「罵啊,你們接著罵啊。」葉揚天身子一晃,甩開抓住自己的趙亮、周鑫和王熙春,整整衣服,沒事兒人似的坐下了。
  「這年頭,合著長得可愛點兒——還是用你們的標準來看的——說話就一定都是真的了?我說話就全***是放狗屁?哦,不對,我他媽不是什麼都還沒說呢嘛!」
  實在是被氣得不輕,葉揚天忍不住連著說了兩句粗話。
  「對不住,啊,對不住。我葉揚天是什麼人,大家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就不知道,這沒什麼好說的。可好歹同學兩年了吧?就算我葉揚天平時不招搖不張揚,我做過什麼對不起大家,對不起咱們班,咱們學校的事兒過?你們自己想。」
  葉揚天往背後的桌子上一靠,雙手一抄,接著說,「仗著人多勢眾有什麼意思?我倒想問問,要是在場聲討我的這些同學和我一對一的見了面,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罵我?要是說會,那好,現在你也隨便罵,我聽著就是。要是現在心裡覺得有幾分猶豫的……對不住了,現在你也別把你那點兒劣根性當成寶貝似的獻出來!」
  葉揚天每說一句,班上的同學們就開始有一點兒猶疑,但說到後來,葉揚天等於把所有人都劃拉了進去,不管心裡是否認為自己會在單獨見面的場合對著葉揚天大罵,都不幹了。
  「白眼狼你神氣什麼……」體育委員趙亮自覺心虛,立刻就又罵上了。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葉揚天的聲音不大,可不知為什麼,大家都覺得脊背後有點兒發涼。
  「最後一句,行,就算我打人了吧。說句不好聽的:你們管得著嗎!」
  葉揚天突然大吼起來,身子往前一站,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課桌上。
  「嘩啦」,桌面被打穿了一個大洞,晃蕩幾下,散架了。
  又是一回鴉雀無聲。
  「不好意思,我話說完了。」過了一會兒,葉揚天懶洋洋地坐下,沖趙亮揮揮手,「趙亮,你接著罵啊。」
  順著葉揚天手指的方向,大家看過去——趙亮正尷尬地回過頭來,滿臉全是冷汗。
  不知道什麼時候,趙亮已經偷偷溜到教室的後門邊上了。
  「我……我是想去……叫……老師……」
  ——不管趙亮這時再說什麼,他這個體育委員的威信,現在就算徹底完了。
  「好了!葉揚天、葉冰雲,嗯……還有班長,你們三個跟我到辦公室走一趟。剩下同學,自習!」
  說話的是班主任蔣天士。
  ——其實,早就上課了。
  第二集 第十二章 這年頭,塞翁失母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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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啦,葉冰雲,你回班吧,記著以後無論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老師來說,可別再像今天這樣,弄得大家都沒法上課。葉揚天,不管怎麼樣,你先給葉冰雲賠禮道歉。」
  蔣天士笑呵呵地拍了拍葉冰雲的腦袋,但轉向葉揚天的時候,卻是疾言厲色。
  「……對不起。」葉揚天低著頭說。
  「沒聽見。」葉冰雲噘嘴。
  「對不起!」
  「嗯,小冰不會怪揚天哥哥的。」葉冰雲破涕為笑,出了辦公室。
  「陳□,你是班長,一向穩重的啊,怎麼今天都開始上課的時間了還讓班裡這麼亂?存心要王校長扣我獎金是不是?」蔣天士望著陳□,像是有幾分不滿,可嘴裡卻在調侃。
  「知道了,今天是我的錯。」陳□大大方方地向蔣天士道歉。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也是人小鬼大。趕緊回班裡給我維持秩序去!別讓葉冰雲一回去就又亂了。」蔣天士大笑。
  「是。」
  陳□帶上了辦公室的門,一吐舌頭,「光顧了看戲了……不行,下次要注意。」
  「小葉,坐,到底怎麼回事?」等葉冰雲和陳□都走了,蔣天士的態度更隨便了,還隨手給葉揚天拉出一把椅子來。
  這會兒,偌大個辦公室裡只剩了蔣天士和葉揚天。
  「蔣老師,您可真會打太極拳。」葉揚天不情不願地坐下了,「明知道沒我什麼事兒還逼著我道歉。」
  「那也是為你好,要不然還能怎麼辦?由著葉冰雲鬧下去?不是說我說你,你從哪兒惹來這麼個麻煩?」
  蔣天士皺起了眉頭。
  「我哪兒知道……蔣老師,你就不能想個辦法,把葉冰雲調到別的班裡去?」對於剛才那一幕,葉揚天現在想起來還頭疼。
  「這個……你本來就知道,那個麻煩就是來找你的——要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細,我都差點兒信了她。」蔣天士笑笑,接著說,「至於調班你就別想了,嗯,跟你說了倒是也無所謂,昨天晚上,王校長直接找我,要我把葉冰雲安排到班裡去,之前我連聽說都沒聽說過這事兒,根本不合程序,全校老師都納悶呢。」
  「您不幫忙就算了,我自己去找王校長。」葉揚天滿不樂意。
  「今天上午,王校長住院療養去了,說是心臟病犯了——不是犯在你頭上,就是犯在葉冰雲頭上。」蔣天士苦笑起來。
  「啊?」葉揚天傻眼。
  「啊什麼?」蔣天士對葉揚天充滿了信心,「小葉,你也不是沒辦法,今天就處理得很好啊,嗯……怎麼說呢?大有乃父之風。」
  「您睜眼說瞎話是不是?我那是在耍光棍,葉冰雲要再這麼來一回,估計我就剩下撒潑打滾的份兒了。」
  「那又怎麼樣?」蔣天士一直在笑,「當初葉老爺子給我說過,要你趁年輕多經歷點兒,說是對將來沒壞處——先不管別的,葉冰雲是真認識你吧?你要是沒頭緒,去問問你爺爺,沒準兒就是葉老爺子給你安排了這麼一出。」
  「您放心吧,不是我爺爺。他老是老了,可還沒糊塗。」葉揚天長歎起來。
  「那是?咳,反正是你們葉家的事兒,我不多問。」蔣天士很明理,「只要在學校裡別在搞的像今天這樣就行了——小葉,你跟這麼多老師的關係都不錯,資源好得很,怎麼就不知道和班上同學好好交流交流?對你來說不難啊。」
  「這個……」葉揚天搖搖頭,心說,蔣老師你也看見了,就班上那些同學?
  「就算你不樂意,也別給我找麻煩。」蔣天士突然埋怨起來,「你剛才那麼一搞,讓趙亮今後怎麼再當體育委員?他可是……」
  「教育局趙處長的兒子?怎麼了?沒關係吧?」葉揚天壞笑。
  「去!總務處要張新課桌去!」蔣天士下了逐客令。
  搬著新課桌,葉揚天大搖大擺地回了教室,馬上發覺班上至少有一半同學不敢抬頭看他,不由得搖搖頭,暗想:剛才那一拳是不是重點兒了?嚇人可不是我的目的。
  不過葉揚天馬上又想到這一半同學應該差不多都跟體育委員趙亮的性格差不多,也就釋然了。
  很快,葉揚天把課桌收拾好,開始上剩下的半堂自習課。
  最近,葉揚天研究的主要目標是:《西遊記》——他想盡快明白「神仙」都能幹什麼……
  葉揚天不敢抬頭看姜瀟瀟。
  ——經過了葉冰雲的這麼一鬧,姜瀟瀟的立場在班裡一下子就變得艱難起來了,這個,葉揚天不用動腦子也想得很清楚。
  本來,作為「嚴辭拒絕了葉揚天的癡心妄想」的姜瀟瀟立場分明,屬於「絕對強勢」,但現在卻莫名其妙成了「葉冰雲的情敵」,且不管姜瀟瀟本人的態度如何,反正日子不會好過。
  葉揚天已經做好了今後姜瀟瀟絕對不會再搭理他的心理準備。
  但有關這件事情,葉揚天完全想錯了。
  -我要你給我一個解釋!下午放學後,泉城路,長春籐咖啡堡。-
  葉揚天還沒看完三頁《西遊記》,姜瀟瀟就從旁邊傳過小紙條來了。
  「是,是……」葉揚天又驚又喜,連小紙條都顧不上寫,連聲答應。
  「啊……」葉揚天忽然發現,自己一下子又把全班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立刻摀住了嘴,偷眼看看姜瀟瀟,姜瀟瀟像是根本沒給葉揚天傳過紙條似的,正埋頭做題。
  「哈……女孩子……」葉揚天在心裡歎口氣,「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了……」
  其實也很簡單,被人指著鼻子說是什麼「情敵」,換了誰都不會高興,更別提葉冰雲一臉可憐相,雖然大家也有因為葉揚天的話而開始考慮葉冰雲說的究竟是真是假的,但站在葉冰雲一邊的還是多數……當然,這已經和姜瀟瀟的心情無關了。
  「啪!」姜瀟瀟猛地合上了作業本,越想越是生氣。
  「今天肯定沒心思學習了……葉揚天……真是我命中的魔星……啊,不能這麼想……」姜瀟瀟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葉揚天一眼。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1:56


  但姜瀟瀟至少已經找到了一個滿足自己好奇心的理由。
  上午,葉揚天向姜瀟瀟承認他並不認識葉冰雲,卻說不清原因,要約姜瀟瀟放學後解釋,有關其間的緣故,她姜大小姐雖然不無關心,卻也不會真的就答應了葉揚天的邀請。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
  「如果葉揚天給不出一個讓人滿意的理由……看我今後還理不理你!」姜瀟瀟在心裡狠狠地說。
  姜瀟瀟沒有發現,隨著葉冰雲的出現和攪局,她對葉揚天的感覺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本來,只要從此不再搭理葉揚天就能圓滿解決的,但現在姜瀟瀟卻完全沒有想到還有這樣一個辦法,只是想要葉揚天一個解釋。
  至少,這對於葉揚天來說,是個比天還大的好消息,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姜瀟瀟再看看葉揚天,他正拚命地發著短信,不知道在佈置些什麼。
  下午的時間過得讓葉揚天望眼欲穿——呃……他「望」的,應該是放學的時間吧。
  葉冰雲也沒有再怎麼過來糾纏葉揚天,或許是因為剛才也累得她不輕?她只是沉著臉,一下課就趴在桌子上不動,像是心情很不好的樣子。
  在大家看來,這很好理解。
  剛剛找到十幾年沒見的心上人——姑且先不說葉揚天這樣的有沒有成為葉冰雲心上人的資格,一上來就說不認識,後來認出來了也裝傻,不僅說自己喜歡的是別人,更動手打了她!
  這要是心情還不低落,反倒不正常了。
  一到課間就有一群女生圍著葉冰雲說些安慰的話,周鑫、趙亮幾個男生也想著「趁虛而入」,厚著臉皮湊在一堆。
  而葉冰雲就是不抬頭,不說話。
  「看著就讓人心疼!」趙亮如是說。
  但就算再借給趙亮一個膽子,他也不會去找葉揚天的麻煩了——開玩笑!這傢伙肯定練過!還以為前幾天撞斷籃球架是碰巧了,今天倒好,一拳捶爛一張桌子?找他的麻煩?那還不如找死來得快些。
  這倒是讓葉揚天輕鬆不少。
  自從進了雲山三十一中,他一直低調得很,今天也算是小小「揚眉吐氣」了一回。
  終於放學了。
  「揚天哥哥!」葉冰雲踩著放學的鈴聲蹦到了葉揚天的身邊,「揚天哥哥,晚自習我不上了,揚天哥哥帶著我出去買衣服吧?蔣老師說了哦,要你對我好一點兒。」
  一心想要趕緊去長春籐咖啡堡占座的葉揚天幾乎要仰天長嘯——合著你一下午那是在養精蓄銳?
  緊隨著葉冰雲的笑聲的,是全班同學的齊聲長歎。
  還是頭一回,高二三班的學生們開始集體質疑班主任蔣天士的「師德」了。
  姜瀟瀟鐵青著臉,只顧收拾書包。
  「嘿!揚天哥哥要帶我出去買衣服了!」也不知道葉冰雲存心要氣的是葉揚天還是姜瀟瀟,反正,她沖姜瀟瀟扮了個鬼臉。
  「哎……」葉揚天一句話沒說完,姜瀟瀟,走了。
  身邊,葉冰雲已經抓緊了葉揚天的胳膊。
  「……走吧。」知道自己沒法立刻擺脫葉冰雲,葉揚天歎口氣,也拎起了書包。
  窗外,晴天。
  「千葉家的,鬧夠了沒有?」離開學校後不遠,葉揚天馬上就攥住了葉冰雲的手腕,惡狠狠地問。
  「不就是讓你陪我去賣點兒衣服?我真的沒帶多少衣服出來。」葉冰雲裝傻。
  「對不起,我沒空。」葉揚天轉身就走。
  葉冰雲一蹦,又抓住了葉揚天的衣袖。
  「我有空啊。好歹咱們也算世交吧?」
  「千葉家的,你不要玩我了好不好?」葉揚天無奈得很——總不能真打她吧?
  「給我個理由先。」葉冰雲的國語說得還真是地道。
  「好,給你個理由先!」
  放下一句話,葉揚天撒腿就跑,「千葉家的,我惹不起你,還躲不起嗎?」
  「小瞧人!」葉冰雲的動作也不慢。
  兩個人一前一後,接連穿了三條胡同。
  還別說,葉揚天真的跑不過葉冰雲——這本是在情理之中的,葉揚天目前開發出來的「特異功能」裡還沒有「飛毛腿」這一說,而葉冰雲,怎麼著也是武學世家的出身,單論身體素質,比葉揚天可要好出一截。
  但葉揚天可沒打算這麼跑著就能甩掉葉冰雲。
  「到了!」氣喘吁吁的葉揚天又跑過一條胡同,忽然停下了。
  前面,是停好的寶馬車,司機小劉正一臉困惑地坐在方向盤前。
  「就是她,兄弟們,上!」葉揚天朝身後的葉冰雲一指,忽然從胡同口兩邊衝出了一夥兒人來。
  為首的一個是邢師我,接下來是小混混段來全、小胖、千子……足有十幾人。
  在下午的課上,葉揚天拚命發短信,事先全都計劃好了。
  「兄弟們記著,別真傷著她,可也別讓她傷著,只要攔住她兩個小時就算齊活!謝了!」葉揚天轉身沖葉冰雲一笑,「千葉家的,天時、地利、人和,我都佔全了,我就不信我還鬥不過你?」
  緊接著,葉揚天最後衝刺,跑上了寶馬,一路絕塵而去,留下一個跺著腳大叫「葉揚天你作弊」的小女孩。
  慶祝三江閣小說推薦榜上榜。感謝讀者朋友們的大力支持。今日計劃外更新半章。再次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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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脫葉冰云「魔掌」,一心期待著與姜瀟瀟見面的葉揚天並沒有想到,與他和葉冰雲的「小打小鬧」相比,無論是規模還是格調都不能同日而語,卻偏偏也是與他有關的一場大戰,早已經開始往一個絕不正常的方向升級、暴走,並早晚會將他牽連進去……
  JN的郊外有一座小山,名叫華山,和五嶽中的華山重名,卻毫無景致可言,只是山勢也還險峻,向來沒有多少人爬。
  不過,JN的趵突泉畔卻有這樣一副著名的對聯:「雲霧潤蒸華不注,波濤聲震大明湖」,這裡的「華不注」,說的也就是JN郊區的華山。
  圍繞元代的文學家趙孟頫為什麼會把這座名不見經傳的華山特寫一筆向來有許多說法,其中至少有一種說法得到了驗證。
  那就是……華山地靈,必有人傑!
  「啊哈!又來了一個老朋友!」青雲門第三十六代傳人:青山真人扯著嗓子大叫,「嘿!這兒呢!」
  初夏的下午,天色黑得很晚,空中一道顯眼的碧藍光華投落到華山之巔,著地時現出人來,是個三縷長髯的中年道士。
  「沒想到『袁門』竟然派了你這個老鬼出來。」旁邊語氣陰森森的那人一身黑袍,形容消瘦,正是玄心門的天涵子。
  「好說,好說。在下也沒料到玄心門竟會是掌門親征?這可是志在必得了吧?嗯?」中年道士向天涵子拱拱手,又四下望了一圈,不由失笑,「好,這算什麼,百年一回的論道大比提前了嗎?幾位到的可真叫齊了。」
  此時在華山頂上稀稀落落站著的人還真不算少,數一數,竟有八十四位,個個都是天下道門中鼎鼎大名的人物。
  除了青雲門的青山真人和玄心門的天涵子之外,剛到的這一個是「袁門」長老:袁臻。
  旁邊,滿臉橫肉的那個道人是「李門」的李納乾,李門與袁門一向不和,看見袁臻到了,李納乾先就冷哼了一聲。
  再往旁邊數,還有「天機門」長老:常炳良,「廣壽門」供奉:司廣真人和究豁真人,「儀霞門」首座:奪情子,「幻鑒門」大幻師:天藍老尼,「猶亟門」掌門:亟冰真人,「天荒門」:星文子,「碧落門」:曉泉真人,「疆南門」:藏劍真人……
  就連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天醫門」門下,都到了一個「華九」!
  這些人要麼單身在此,要麼還帶了一到兩名門中新秀,就這麼數完一圈,任誰都會以為,這是天下道門中的一大盛事!
  可誄〉目峙旅揮幸晃換脊餉聰搿?
  最後悔的就屬青雲門的青山真人和玄心門的天涵子了。
  半月之前,青山真人在雲山大酒店巧遇葉揚天,自以為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竟被天涵子給撞破了。
  天像有示:JN府有人成仙飛昇,這對於數百年來無一人能得此機緣的天下道門來說,意義之大無以復加,除了青雲門之外,各門各派也都紛紛派出了得力人手,前來打探事實。
  這其中,尤以玄心門下的功夫最大。
  自古以來,玄心門便有一種很讓人頭疼的風格——凡事好大喜功,偏愛孤注一擲。
  這種風格曾經數次令玄心門陷入滅門絕種的危機之中,卻也曾數次挽狂瀾於既倒,讓玄心門成為一時之霸。
  在天涵子看來,如今,正是又到了該要「孤注一擲」的時候了。
  ——掌門天涵子親自掛帥,整個玄心門差不多傾巢而出!
  天涵子認為,與其漫無目的地在JN亂轉,倒不如守株待兔,盯緊了各大門派派出的人手,只要有一方找到了目標或是線索,立即聯絡同門,群起而攻之,自然能獨佔寶山。
  說白了,這想法是一開始就抱著一個「硬搶」的念頭,到頭來為了事機不洩,免不了還得殺人滅口,等於是與整個兒天下道門為敵。但比起「飛昇之秘」的誘惑來,這點兒危險倒也算不得什麼了。
  要知道,天涵子修為雖精,但年事已高,自感死期將近,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哪怕不怎麼可靠,他也打算非得抓牢了不可了。
  當然,計劃實施起來遠不像想像中那麼容易。
  首先,各大門派的動作比天涵子預料的更快,甚至有先玄心門一步到了JN的,「守株待兔」不得不變成了「漫天撒網」。好在這些修道之人差不多都是上百年沒出過山的,看著燈紅酒綠的現實社會就頭疼,大多選擇了晝伏夜出的行事方案,還有些乾脆就在JN周邊的無人處佔了個山頭觀望,找起來倒是不難。
  要命的是,等玄心門弟子都派出去了,天涵子才發現自己顯然低估了各大門派對這件事的重視,遣來JN的這些人手……實力竟然一個比一個強橫!
  單憑玄心門這些弟子,能否看住了他們,實在是個大問題——這是在天涵子找到青山真人的時候猛然間想到的。
  事到臨頭,不為亦不可得,天涵子只是慶幸找到青山真人的不是那些道行低微的弟子,而是他這個掌門!
  青雲門向來自詡正宗,也的確是天下道門中的領袖——百年一次的道門大會,近五百年就沒換過地方,一直是在青雲門所在的峨嵋山——而青山真人不僅法術高強,更以智謀深遠著稱,天涵子怎麼能不小心?
  當時,天涵子摸上雲山大酒店二十七層,正看見背後多長了一條胳膊的葉揚天與青山真人交談,便知道青山真人已找到了JN府中有關飛昇之秘的線索——等後來青山真人向葉揚天大禮參拜,險些就讓天涵子心灰欲死:這不分明是讓青山真人先找著了一個活神仙嗎?
  天涵子自忖或許能對付得了青山真人,但就是舉整個玄心門之力,他也不敢與飛昇後的神仙硬碰硬。事實上天涵子根本就沒想到會在JN遇上一個「貨真價實」的神仙。
  ——幾千年來各大門派得獲飛昇的人多了,也沒見誰放著好好的天上不去,偏喜歡沒事兒下來亂轉悠的。
  應該說天涵子的腦子轉得夠快,他不僅馬上接受了這個事實,居然還想試著從神仙手裡敲點兒什麼東西出來——當然,這是因為天涵子怎麼看怎麼覺得葉揚天不過是個大街上一抓一把的那種普通少年,似乎比較好糊弄的緣故。
  所以,他故意一聲冷笑,讓青山真人察覺,自行跳了出來;然後,天涵子又「義正詞嚴」地拋出一句「聽牆角的鼠輩也好過滿心齷齪的小人」,令「仙師」葉揚天知道青雲門沒安好心,這就為今後天涵子再親自去找葉揚天時埋下了伏筆。
  青山真人果然上鉤了。一者,青山真人和天涵子本來就互有芥蒂,二者,玄心門的讀心之術天下聞名,青山真人立刻就以為天涵子暗中偷窺了他的想法,讓他情急之下,也有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殊不知,天涵子對青山真人本來就倍加提防,更顧忌著「仙師」在側,連偷聽都沒偷聽去了幾句,更別提用什麼讀心術了。
  天涵子只是由己推人,琢磨著青山真人也肯定存了讓青雲門獨佔寶山,把飛昇之秘牢牢握在自己手裡,好讓青雲門成為名正言順的「第一顯門」,來個「號令天下,莫敢不從」的念頭——他猜得很準。
  但接下來天涵子再次失算。
  依著天涵子的想法是把青雲真人誘到遠處,立刻集合玄心門弟子,圍而殺之,等滅口之後,以「替仙師驅逐身側奸邪的功臣」的身份——必要的話,還得在自己身上弄點兒傷出來——再一次出現在「仙師」葉揚天的跟前,只要哄得仙師信了,到時論功行賞,飛昇?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天涵子甚至盤算好了,就算自己飛昇成了神仙之後,如果可能,也要常駐玄心門,提拔後輩,破舊立新,為玄心門創下一番新氣象。
  ——哪兒知道事態會發展到現在這一步?
  天涵子和青山真人彼此知底,到了華山之巔,兩人連話都沒說幾句,立刻就大打出手!
  打起來了,天涵子這才開始著慌——青山真人名不虛傳就罷了,以前也不是沒和他鬥過法,就算不能速勝,至少也不會輸——可玄心門弟子呢?
  等兩人鬥法鬥到第七天頭上,玄心門的弟子這才陸續趕了過來。
  他們大都是被人給直接押過來的。
  和天涵子擔心的一樣,各大門派派來的都是高手,又一個個找線索找的眼睛發藍,玄心門的普通弟子湊上去那還不是找死?
  這還多虧了弟子們都忠心門戶,一個個緊咬牙關不肯洩密,否則,恐怕大家找上門來時會先聯手滅了玄心門也說不定。
  就算這樣,玄心門的打算也已經是昭然若揭,幾個脾氣火爆的甚至不顧玄心門門下的七大長老見事不可為也都紛紛現身,當場就要翻臉。
  好在,有要翻臉的,也就有了要打圓場的。
  第一個勸大家不要動怒,免傷和氣的就是青山真人。
  青山真人才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有關葉揚天,也就是「仙師」的消息,青山真人只想讓青雲門獨佔——如果頭一個找到葉揚天的不是青雲門,他青山真人自然有話說,可現在不正是自己先找著了嗎?
  換句話說,有好處,青雲門得先拿大頭,剩下的再讓別人分,那才是道理。
  所以,一開始青山真人只是對拎著玄心門門下弟子趕過來的幾位同道說是自己巧遇天涵子,兩人互相看不順眼,這才放下手頭的事情,跑到華山上來鬥法。
  這話只說一次兩次或許還有人信,可隨著來到華山的道門中人越來越多,就連青山真人自己都不信了。
  ——明擺著,JN府有人飛昇成仙,這麼大的事兒放在這兒,道門各大門派的人都是身負使命而來,偏偏你們兩個居然就正事兒不干打架玩兒?
  一個是青雲門中的長老,一個更是玄心門的掌門——都吃飽了沒事兒干閒的?
  眾人雖然都是不問世事的,可這不意味著都是傻瓜,望向青山真人的目光裡可就全都是懷疑了。
  這會兒,天涵子也琢磨過來了:反正事情已經鬧大,玄心門算是徹底把人給得罪光了,如果不從JN府的仙師身上拿到點兒甜頭,只怕玄心門滅門之期不遠!換句話說——還是和青雲門統一戰線吧。
  所以,天涵子也順著青山真人的話茬兒,一口咬定兩人就只是在為私憤打架,卻不料驚動了這許多同道,實在罪過,既然大家都來了,也就不再打了,免得讓大家看了笑話。至於偷偷跟在同道背後那些玄心門弟子,也只是單純地想要探察情況而已——沒法子,我們玄心門本事太小,全力以赴的同時,也不過只想跟在諸位同道後面喝口湯罷了。
  這話往外一遞,青山真人立刻反應過來,知道天涵子是在向青雲門示好,「喝口湯」云云,也就是「青雲門吃肉,玄心門喝湯」的意思。
  雖然歷史淵源上讓青山真人看著整個兒玄心門都不順眼,但大事當前,青山真人不敢因私廢公。一來能得玄心門襄助自然是好,二來,現在要圓謊,非得天涵子幫忙不可。
  否則,天涵子一旦來個破罐破摔,把仙師的身份所在一股腦兒都捅出去,以求將功贖罪,那首當其衝的可是存了私心的青雲門了!
  結果倒好,勢成水火的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一起打起了哈哈,一邊給來到華山的同道問好,一邊還異口同聲地說著什麼「光顧了打架了,不知諸位同道可曾覓到些什麼?也分我等一杯羹如何」云云。
  當然,沒人肯說自己找到了什麼,於是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也就樂得岔開話題,大家一起「今天天氣哈哈哈」起來。
  誰都不傻!
  看著一對仇敵一致對外,要說這裡面沒什麼貓膩,那是誰也不肯信的,但青雲門一向名聲在外,玄心門現在又是人多勢眾,也沒人真敢直斥其非。
  ——大家只存了一個心思:好,你們倆不是不說嗎?那咱們泡上了!
  任青山真人和天涵子用盡渾身解數,說下大天來,凡是來到華山山頂的,沒一個人肯離開——當然,青山真人和天涵子要是想走的話,所有人都會跟上去。
  這可是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始料不及的。
  時間一長,華山山頂聚的人是越來越多,甚至連玄心門門下一開始就沒能找到沒能跟上的幾個門派中的,都找到了華山上來,剛才從空中御劍飛來的袁門長老:袁臻,就是如此。
  「好啊,JN府出了大事,這倒把咱們幾個老不死都聚齊了?嗯?眾位在這華山作甚?JN府的大事應在這華山上了?啊,眾位這是到了多久了?」
  袁臻剛到,還不知道情況如何,打個哈哈,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轉了一圈,倒落在青山真人的身上了。
  誰叫袁門與青雲門一向關係最好來著?
  「這個……華山上卻是無甚古怪。」青山真人咳嗽一聲,嘴上說著沒啥,表情卻變得「古怪」起來。
  ——多久?我都在山上吹風吹了一個月了!
  「那為何眾位同道會在華山滯留不去?」袁臻奇道,「難不成有什麼法寶出世?不該呀?」
  「這……倒也不是。」青山真人苦笑,「眾位同道許久未見,都覺光陰荏苒,似是個個心中都頗有所感,故此在這華山之巔敘舊,談興頗濃。」
  「啊?」袁臻一個踉蹌。
  敘舊?這時候敘舊?
  袁臻再朝四下看看,還真是,自己剛到的時候,眾人都站起來迎了一下,這會兒沒事兒了,一個個又都坐下了。眾人中要好的,便坐在一起閒聊,天藍老尼在跟奪情子談起了當年同探龍穴的往事,星文子和曉泉真人在向華九請教「逸天丹」的配方,最絕的是廣壽門的兩位供奉:司廣真人和究豁真人乾脆在下棋!
  「再過幾個時辰,便是月朗星稀,可稱美景,如此,待我題詩一首!」旁邊,跟靈風真人談天的玉田子像是實在找不著什麼話題了,突然跳起來大叫一聲,從腰裡拔出寶劍,衝著不遠處的一塊山石胡亂劃了起來。
  「啊?」袁臻又一個踉蹌。
  題詩?以前沒聽說玉田子有這毛病啊?呃……就算題詩吧,那月亮不還得「再過幾個時辰」才出來嗎?
  「不錯,不錯。這華山上無甚好處,唯獨月色還可一觀,待我也題詩一首!」阿包子忽然也「詩興大發」了。
  袁臻的鼻子差點兒沒給氣歪——月亮你哪兒看不見?非從華山頂上呆著幹嗎?
  難道這幫人都瘋了不成?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道兄!」袁臻湊到青山真人的耳邊輕聲問。
  青山真人沖袁臻苦笑著,沒有回答。但與此同時,袁臻的耳朵裡卻鑽進了青山真人的傳音聲:
  「袁兄,你帶了袁門的煙火神雷沒有?若能借煙火神雷遮住眾位同道耳目,送小老兒回山,青雲門上下同感大德!」
  袁臻再次愕然。
  ……………………………………
  長春籐咖啡堡。
  葉揚天又看了一次手機,時間是下午六點整,等了一個小時了,姜瀟瀟還沒有來。
  閒得無聊,等得心焦,葉揚天打開手機看起了短信。
  「古龍曾云:人的本性中有一種彈性,如一男人喜歡上一母豬,突又有另外一男人與之相爭,於是這母豬的價值便立刻飛漲,雙方皆認為其為稀世之珍,而終於有一天其中一人拱手相讓瀟灑地走了,另外一人亦發現那不過是一母豬而已。葉子,好像現在你就是那頭母豬。祝你好運。」
  「小邢……」葉揚天無力地歎氣,「現在,我好像成了那頭沒人要的母豬了……嗯?不對,你說誰是母豬?」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2:28


  第三集 第十三章 這年頭,英雄救美這活兒不是人幹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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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已經連著喝完了三杯摩卡,還吃光了一個果盤。
  姜瀟瀟還沒有來。
  -我要你給我一個解釋!下午放學後,泉城路,長春籐咖啡堡。-
  歎口氣,葉揚天又打開了姜瀟瀟給他的那張小紙條,開始揣測所謂的「下午放學後」究竟是指的什麼時間。
  長春籐咖啡堡雅間牆角的落地鍾指向七點三十分——雲山三十一中的晚自習早該開始了。
  ——別不是姜瀟瀟讓葉冰雲給氣著了,故意放自己鴿子吧?葉揚天苦笑起來,在他的記憶中,姜瀟瀟一向是好學生,可從來沒有誤過晚自習。
  把扔在一邊的書包拿過來,從裡面掏索半天,葉揚天拿出了一包「中華」香煙,還有Zippo打火機,猶豫著是不是要來上一根。
  和學校裡那些為了「裝酷」或是「好玩」的男生不同,葉揚天很少在人前吸煙,但這並不是說他就不會了。受父親葉北星這個雪茄愛好者的影響,葉揚天偶爾也會給自己來上一支。
  葉揚天知道吸煙對身體沒什麼好處,對一到課間就跑到學校的廁所裡偷偷吸煙的同學的形象更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產生認同感,可現在,他發覺自己似乎很想把胸中患得患失的心情變成煙霧,好讓它消散在空中。
  「啪嗒,啪嗒。」葉揚天下意識地把Zippo的機蓋開了又關,過了五分鐘後,這才把煙卷叼到了嘴上。
  「啪!」葉揚天打燃火機的同時,雅間的門開了。
  姜瀟瀟出現在門口。
  「啊……」葉揚天一愣,趕緊手忙腳亂地滅了打火機,把嘴上的煙卷一丟,站起來,想解釋什麼,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是……」
  姜瀟瀟一點兒也沒掩飾厭惡的神色。
  姜瀟瀟知道班上的男生差不多都會吸煙,可從沒想到過葉揚天也是「癮君子」中的一員——她討厭香煙的味道。
  「……不是……我……還沒點上……」葉揚天飛快地把煙盒與打火機都塞進書包裡,結巴幾句,錯開姜瀟瀟的目光,跑到雅間門口,沖服務員招呼,「比利時壺特級藍山,快點兒。」
  姜瀟瀟皺著眉頭走進雅間,在葉揚天的對面坐下了。
  姜瀟瀟差點兒就真的不來了,雖然事出有因,可細想想,這很有些像是自己約葉揚天出來,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不被姜瀟瀟的自尊心所允許。
  所以,放學後姜瀟瀟先回家吃完飯,然後在去學校上晚自習和來長春籐咖啡堡之間猶豫了好久。
  本來姜瀟瀟已經決定不管葉揚天了,但在她發現在回學校的路上遇到的同學望向自己的眼神都很古怪,這才讓她又走了回頭路。
  ——葉揚天!你非得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不可!要不然……
  姜瀟瀟下了一路狠心也沒想不出「要不然」之後該怎麼辦,不由得對葉揚天愈加反感起來——反正,都是葉揚天的錯!
  很快,服務員把咖啡端上來了,臨走時,沖葉揚天古怪地一笑,然後帶上了雅間的門。
  葉揚天是常來長春籐咖啡堡的,服務員們也都熟悉,知道葉揚天從來都是一個人,幾乎沒用過雅間;今天葉揚天突然在雅間裡等起女孩子來,還一等就是幾個小時,服務員臉上莫測高深的笑容似乎可以原諒。
  但姜瀟瀟看著可就彆扭起來了,眉頭又皺緊了三分。
  「……姜瀟瀟……你……坐……」葉揚天幾乎想把服務員再叫進來訓一頓。
  「我坐著呢!」姜瀟瀟沒好氣地說。
  「啊?啊,是,你這不正坐著呢……」葉揚天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滿嘴全是廢話。
  然後,葉揚天和姜瀟瀟,相對無言。
  該說什麼?葉揚天的腦子有點兒亂,就連前幾個月鼓起勇氣向姜瀟瀟表白的那一回,也還是在大街上,哪兒跟現在似的,兩人竟然獨處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裡?
  葉揚天一方面蠻想喜笑顏開,一方面卻又忐忑不安,把等待的幾個小時裡預備好的說辭忘了個乾乾淨淨,滿肚子全是話,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只知道瞪眼看著姜瀟瀟,一秒也捨不得轉開——在葉揚天認識姜瀟瀟的十幾年中,這回可算是破天荒的勇氣十足了。
  姜瀟瀟讓葉揚天看毛了。
  從家裡吃完晚飯出來之前,姜瀟瀟還沒決定到底是去學校上晚自習還是來長春籐咖啡堡見葉揚天,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她把衣服換了幾套,甚至還重新梳了梳頭。
  不過,現在姜瀟瀟身上穿著的和上午一樣,是雲山三十一中的校服——一套藏藍色的連衣裙,裙擺接近腳面,式樣跟潮流差著何止十萬八千里;布料也是最便宜的那種,既容易起皺褶,又厚得嚇人,在JN的夏天,足以把人捂出一身痱子。
  ——姜瀟瀟是臨出門時用校服把那件去年買的白色的裙子換下來的,一年來,姜瀟瀟長高了不少,那件白裙子已經不合身了。
  家境不好,那種打開掛得滿滿的衣櫥卻找不到一件可心衣服的奢侈對於姜瀟瀟來說,無異於某種神話。
  偏偏葉揚天就這麼一直看著姜瀟瀟,一點兒也沒覺得校服有什麼不好,反而目不轉睛地看個沒夠。
  「你看什麼?」姜瀟瀟終於開口了。
  「不……我……我不是……」葉揚天一驚——按說他平時也還算利索的一張嘴,現在卻開口就結巴。
  「……給我個理由。」姜瀟瀟歎了口氣。
  姜瀟瀟自己找到了話題,她知道,當著自己的面,讓葉揚天口若懸河是難了點兒。
  「理由?啊?沒……沒理由……」葉揚天搖搖頭,「我……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對你……對你……」
  姜瀟瀟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我是說那個葉冰雲找我麻煩的理由!」——這個葉揚天,他想到哪兒去了!
  「啊?」葉揚天這才反應過來。
  姜瀟瀟往自己跟前一坐,葉揚天就把什麼都忘了,滿心只想著怎麼再對姜瀟瀟表明一番心跡,順著「理由」就走,險些又表白一回。
  「葉冰雲……找你……那個……其實吧……」生怕姜瀟瀟再拿出以前自己表白後的態度來,葉揚天趕緊也把話扯到了葉冰雲的身上,可扯歸扯,葉揚天琢磨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按理,在學校裡葉冰雲那一番作態已經把問題說得很清楚了。
  無非就是個「三角」的關係——葉揚天喜歡姜瀟瀟,而葉冰雲卻喜歡葉揚天,且不論姜瀟瀟對葉揚天的觀感如何,葉冰雲把姜瀟瀟當成「情敵」,那是順理成章。
  但事情又不僅僅是這麼簡單:葉揚天和姜瀟瀟都知道,葉冰雲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聲稱的「揚天哥哥的青梅竹馬」,那什麼「喜歡」也好,「情敵」也好,完全靠不住。
  而另一方面,葉揚天吃過一回苦頭,也就不敢再把自己對姜瀟瀟的感情當面說個明白——否則她姜大小姐還不知道怎麼不樂意呢。
  ——那到底該怎麼解釋?
  「其實……其實……我不認識什麼葉冰雲。」葉揚天心一橫:該說的,不該說的,就都說了吧。
  撒個謊,下個套,騙個人之類的事情對葉揚天來說,差不多比喝涼水還容易,但這也分跟誰,對姜瀟瀟,葉揚天壓根兒連點兒歪念頭都不會起。
  「不認識?開玩笑!不認識還一口一個『小冰』,叫得多親啊?」
  姜瀟瀟奇怪了,原本她以為就算葉冰雲胡亂「攀親」,至少也該和葉揚天有點兒關係,怎麼也不會「不認識」啊?
  接著,姜瀟瀟立刻發覺自己剛才那句話很有問題,倒像在吃醋似的,又有點兒臉紅,順手把桌上的咖啡拿起來,喝一口,以作掩飾。
  「不是!我真不認識她!真不認識!這麼說吧,除了我們家人,我就沒見過第二個姓葉的——再說她根本就不姓葉!」
  葉揚天倒是沒聽出姜瀟瀟的語病來,只顧了賭咒發誓,心裡一著急,也不結巴了,可他說的話卻更加的前言不搭後語。
  「你不認識姓葉的,她又不姓葉……那你還是認識她。」姜瀟瀟沒忍住,樂了。
  「咳!我這張嘴!」葉揚天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嘴巴,「你聽我說,我是說,我不認識她,她也不姓葉……咳,管她姓葉不姓葉,我都不認識她!」
  姜瀟瀟看著葉揚天,沒說話。
  「咱倆從小就一塊兒長大的,我的事兒你還不清楚?我……我是真沒她這麼個鄰居……再說,我要是真認識她,你能不知道?你要知道的話,那你不也就認識她了?既然你不認識她,那我怎麼可能認識她?今天你也看見了,她根本不認識你,她連你都不認識了,怎麼會認識我?」葉揚天一口氣解釋下來,完全語無倫次。
  「那……是怎麼回事?」姜瀟瀟看著葉揚天一臉惶急,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她……她……她是個商業間諜!」葉揚天脫口而出。
  「啊?」姜瀟瀟愣住了。
  「四菱公司跟我爸談判談崩了,可四菱公司還不死心,就派間諜過來找我的麻煩,大概是想給我爸施加壓力……」
  「你聽我說,是這麼回事……這個葉冰雲是什麼千葉家的人,她其實叫千葉冰雲……就算她不叫什麼『冰雲』至少也叫千葉什麼……那個……千葉家--日本忍者你知道吧?她就是!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家好像還欠他們千葉家一個人情來著……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兒,你都聽懂了?」
  姜瀟瀟呆呆地搖搖頭。
  葉揚天苦笑一聲,長歎不語。
  隔了一會兒,葉揚天總算調整過來心態,把有關千葉冰雲的來歷從幾十年前葉家、邢家和千葉家的淵源說起,來了個和盤托出。
  可等說到千葉冰雲的來意,葉揚天又迷糊了。
  --千葉冰雲她到底為什麼來的?
  總不能就是為了過來出葉揚天一回丑?按理……按哪家的道理,商業間諜也沒有千葉冰雲這麼當的。
  「不管怎麼樣……我……很抱歉。」葉揚天最後苦笑著說。
  姜瀟瀟倒彷彿沒聽見葉揚天的這句話,她還在為幾十年前三家的恩怨故事出神。
  每個家庭應該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可是,對於姜瀟瀟來說,葉揚天的這個故事,無疑要精彩得多。
  愛恨交織,情仇交錯……這,已經足夠讓姜瀟瀟這個小女生覺得有些目眩神迷了。
  「後來呢?」姜瀟瀟忘了葉揚天說的故事的後續發展剛剛在今天上演,竟然追問起葉揚天來了。
  「後來?」葉揚天迷糊了。
  「啊,我是說,你打算拿葉冰雲……啊,不是,千葉冰雲,怎麼辦?你們葉家還欠人家一個情呢!」姜瀟瀟飛快地說,「可……要是千葉冰雲她不懷好意……你怎麼辦?」
  「我敢肯定她不懷好意……」葉揚天繼續苦笑。
  「啊?啊!」姜瀟瀟這才想起來,自己可是來找葉揚天興師問罪的,怎麼思路就跟著他說的故事跑了?
  --這個問題,可不光是葉揚天想怎麼辦,至少,在很大程度上,姜瀟瀟本人也在局中--就算她是遭受了池魚之殃,那也沒什麼分別。
  「葉揚天,你得想個辦法!要讓千葉冰雲就這麼在學校裡鬧下去,你家裡有錢,上大學什麼的都無所謂,我可不成!」姜瀟瀟這才把重點給落實了。
  「咳……」葉揚天歎著氣,心說,你姜大小姐還用在乎高考?別說你成績一直是學校裡的上游,就算真考不好……那我還不能想辦法拉你一把?
  當然,這話葉揚天死活是不敢在姜瀟瀟面前說出來的,他可是很清楚姜瀟瀟的自尊心。
  「反正,你無論如何得給我個交待!要不然,我明天都沒法去學校了!葉冰雲--我管她是葉冰雲還是千葉冰雲是中國人還是日本忍者--她也來學校,那還不是讓全校看我的笑話!」姜瀟瀟一把思路轉回來,立馬兒就變得現實了。
  沒錯兒,別的都是假的,可明天還得上學呢。
  「辦法?」葉揚天低下頭,心裡一個勁兒地叫苦:姜瀟瀟的意思是要自己在一夜之間想出辦法來讓葉冰雲在學校裡消失--可到哪兒去找辦法?
  當然,姜瀟瀟只是很認真地這麼說著,倒沒想著用什麼極端手段--諸如讓葉揚天花錢買個殺手把葉冰雲給宰了之類的--但葉揚天自己,這會兒是的確起了殺心了。
  反正都成了大羅金仙了,殺個把人該不算費事吧?葉揚天惡狠狠地這麼想著。
  「你琢磨什麼呢?」姜瀟瀟看著葉揚天的眼神不對,心裡忽然有點兒發毛--他們大戶人家,不會真有點兒什麼事情就想著要殺人滅口吧?
  「……我正琢磨著老鼠藥不知道多少錢一斤……」葉揚天順口回答。
  「葉揚天!你想幹什麼!」姜瀟瀟騰地站起來了。
  「啊?不是!」葉揚天琢磨回來了,趕緊否認。
  「葉揚天,我告訴你!我是讓你想辦法別叫葉冰雲再在學校裡胡鬧--不對,她鬧她的,鬧得你轉學最好了!可別跟我有什麼牽扯!我可沒叫你想什麼餿主意!你……你要老鼠藥幹什麼?」
  姜瀟瀟急了:葉揚天他還真想殺人啊?
  「不,不是!姜瀟瀟,你想……我們葉家……就算要殺人……也不至於用老鼠藥不是?」葉揚天這話一說出口,自個兒也樂了。
  「反正……反正我的意思你明白了,你自己想辦法去!再見。」
  姜瀟瀟不想再在這兒呆下去了,站起來就走--她還從沒和哪個男生在一塊兒獨處這麼久過呢,雖說沒說幾句話,可葉揚天講完那個故事就花了不少時間,還有……姜瀟瀟老覺著葉揚天的眼神裡比往常似乎多了些什麼東西……再呆下去,她姜大小姐會心慌的。
  「哎,姜瀟瀟……你……」葉揚天張了張嘴,沒勇氣說一聲「你別走」,只好呆呆地望著姜瀟瀟離開的背影,良久,不動。
  「唉……」葉揚天終於點上了香煙,深深吸一口,看裊裊的煙霧捲上雅間的天花板。
  「小葉?」蕭如雲一直盡職盡責地隱身在側,看葉揚天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忍不住想要開口安慰幾句,但蕭如雲幾乎不食人間煙火,又哪裡懂得單相思的少年的心思?只叫了一聲「小葉」,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如雲,你別說話。」倒還好,葉揚天現在什麼也不想聽--且不說姜瀟瀟的態度,她開出的那個難題,葉揚天還不知如何是好呢。
  蕭如雲吁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幾分。
  「色不迷人人自迷,葉揚天,你小心了。」葉揚天不說話,蕭如雲也住了口,可忽然,旁邊傳來一個聲音。
  「誰?」葉揚天嚇了一跳,蕭如雲更是大驚失色。
  難不成這間雅間裡一開始就有外人?甚至連葉揚天和蕭如雲都沒能察覺?
  葉揚天轉頭一看:呂洞賓!
  可抓住你了!
  這是葉揚天的第一反應。
  「呂洞賓!你……」葉揚天的腦子一轉,上去就要揪呂洞賓的脖領子,想要質問一下他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把自己給「整」成大羅金仙的,為啥不光法術不好使還動不動地後背上多長條胳膊……
  這會兒,葉揚天的思路轉得倒快。
  可呂洞賓壓根兒就沒給葉揚天機會,撂下一句「色不迷人人自迷」,接著就往雅間外走,葉揚天撲了一個空,眼睜睜看著呂洞賓連雅間的門都沒開,就這麼穿牆出去了。
  「你別走!」
  葉揚天心裡這叫一個氣,暗地裡發狠:不就是穿牆術嘛,你會我也會,好容易逮住你一回,再不問清楚了你就是我大爺!
  「走……哎喲!」
  葉揚天朝呂洞賓穿牆而去的那裡鑽過去,腦袋頂在牆上--根本沒穿出去!這還不算,按理他總結的「特異功能」之一的:鋼筋鐵骨,也完全沒能派上用場--牆壁把葉揚天的腦袋給頂回來了!
  再看,牆壁巋然不動,葉揚天的腦袋上……多了一個大包。
  「呂洞賓!你耍我!」
  葉揚天捂著腦袋上的包,氣得大叫起來。
  蕭如雲僵在當地,口中喃喃地說:「呂洞賓?呂洞賓?」
  第三集 第十三章 這年頭,英雄救美這活兒不是人幹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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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知不可能追上呂洞賓,葉揚天頹然坐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事情太多,由不得葉揚天不心亂如麻。
  「小葉……那人……真是純陽祖師?」蕭如雲卻沉浸在親眼見到「神仙呂洞賓」的震驚中,澀聲開口發問。
  「啊?純陽祖師?哦,對,呂純陽是吧?嗯,我不早說了是呂洞賓那什麼……度我成仙的?就是他,沒錯。」葉揚天頭也不抬,悶悶地說。
  「天……真是……純陽祖師……」蕭如雲腿一軟,差點兒坐到地下。
  天下道門為求仙業數百年來處心積慮,盡出八寶,卻哪兒有人真見過了呂洞賓這樣有名有姓的神仙?蕭如雲受的刺激太大,脫了力,只覺得自己的身子軟綿綿地、輕飄飄地,就想要直上九霄。
  「呂洞賓怎麼了……不就是個小秘書嘛……」葉揚天小聲嘀咕一句,忽然又生起氣來,「色不迷人人自迷?一小秘書你衝我擺的什麼譜啊?我樂意!」
  「小葉,純陽祖師吩咐,你怎可不聽?依如雲看來,小葉還是清心寡慾,遠離姜瀟瀟為是。」蕭如雲也不知為了什麼,說這話時竟有幾分臉紅。
  「遠離?還什麼為是?靠。」葉揚天忍不住罵了一聲,「蕭如雲,你聽呂洞賓說什麼便宜話?當初他三戲白牡丹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色不迷人人自迷了?我可是看了《上洞八仙傳》的,什麼大羅金仙啊……看上去道貌岸然,實際上還不是一肚子的……」
  「小葉!」蕭如雲一抬手,直接堵住了葉揚天的嘴。
  ——那可是純陽祖師!哪能讓小葉把「男盜女娼」這四個字給說出來了?要遭天譴的!
  「啊……」葉揚天一驚,嘴唇上只覺著蕭如雲的小手冰涼,軟膩柔滑,沒說出來的話就給堵進肚子裡去了。
  「……純陽祖師……乃上界神仙,我輩言語之中……不可有絲毫褻瀆……」蕭如雲驚覺不妥,臉騰地一下變成塊紅布,趕緊縮手,辯解的聲音越說越低。
  「……好好好,反正我的意思你也明白……」葉揚天愣了一下,搖搖頭,不再說什麼,望了蕭如雲一眼,心中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但葉揚天馬上又把心思轉到了姜瀟瀟的身上,抬頭看看落地鐘,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天早就黑得透了。
  「不成。我得送送瀟瀟。」葉揚天坐不住了——身邊也沒外人,葉揚天就老實不客氣地叫起「瀟瀟」來。
  雖然JN的治安一向不差,可葉揚天就是不放心。
  出門,丟下二百塊錢,連零錢都沒讓服務員找,葉揚天匆匆地就往外跑。
  葉揚天知道,長春籐咖啡堡離姜瀟瀟家說遠也不算太遠,姜瀟瀟肯定會慢慢走回家的。
  「嗯,要是一不留神有哪個不開眼的小流氓讓我來個英雄救美,我也能在瀟瀟跟前掙上幾分吧……」
  泉城路上霓虹閃爍,路燈照得街面似乎比白天還要明亮三分,納涼的,購物的,人流簡直有點兒熙熙攘攘了:這條JN最繁華的商業街似乎沒有給葉揚天的胡思亂想以任何僥倖的機會。
  葉揚天奔出長春籐咖啡堡,朝四下望望,姜瀟瀟的背影不遠,他順著就追了下去,卻不敢靠近,只是綴著姜瀟瀟,看她離開大路,拐進胡同。
  姜瀟瀟沒發覺葉揚天跟在自己身後,她滿腦子都是剛才聽到的故事,什麼愛恨呀、恩仇呀,弄得她的思路亂亂的,倒忘了她剛給葉揚天出了個難題。
  姜瀟瀟的家在林祥南街,JN舊城中的一條小胡同裡,幾年前姜瀟瀟父親單位上效益最好的時候曾經集資買房,但父親嫌太貴,竟沒參加,結果現在還只能窩在低矮的平房裡住著。姜瀟瀟也只好每天一邊看著飛漲的房價,一邊聽著父親和母親後悔的歎息。
  原來從泉城路到林祥南街至少要走上半個小時,姜瀟瀟今天心裡有事,腳下不自主走得飛快,還不到二十分鐘,就進了林祥南街。
  林祥南街是條偏僻的胡同,沒什麼行人,連僅有的一盞路燈都壞了,一閃一閃的,夜色下有些怕人,可姜瀟瀟平時走得多了,只看看路燈,皺皺眉頭,也沒覺得怎麼。
  跟在姜瀟瀟背後不遠的葉揚天可沒她這麼鎮定,葉家大少平日裡食有魚出有車,出入的場合雖多,夜裡鑽小巷子的經驗卻沒多少,竟下意識地覺著背後有點兒發涼。
  「真是難為瀟瀟了啊……」葉揚天心裡忍不住歎息,「這麼好的瀟瀟,居然天天都得走這樣的夜路……還別說……那個……蕭如雲,你有沒有感覺?怎麼好像有人在背後往我脖子裡吹涼風似的……」
  葉揚天小聲地沖隱著身的蕭如雲說話,也有點兒要給自己壯膽的意思,卻聽著蕭如雲忽然喝道:「什麼人!」
  「啊?」葉揚天一驚,猛地回頭。
  「啊!」不是葉揚天疑心暗鬼,就在他的背後,一個雪白的影子一閃!
  的確是有人在往葉揚天的脖領子裡吹涼風。
  「哈哈。」伴著葉揚天的驚叫,蕭如雲的怒喝,那個雪白的影子朗聲一笑,笑聲在夜空中傳出好遠。
  走在前面的姜瀟瀟被背後的動靜驚動了,也回過頭來。
  「呀!」
  這一回,卻是姜瀟瀟在驚叫了,她剛打眼看見葉揚天,連眉頭都沒來得及皺,就覺得脖子上一涼——正在姜瀟瀟回頭的當口,那個白影居然撲到了她的身邊,一抬手,用一把珵亮的匕首比在了姜瀟瀟的脖子上!
  「別——」葉揚天的臉嚇白了,叫聲中帶了顫音。
  「葉揚天,別動!」白影一聲輕喝,聲音低沉嘶啞,明顯是故意裝做出來的,但葉揚天卻沒法說他什麼——比在姜瀟瀟脖子上的那柄匕首緊了幾分,白影的另一隻手也摀住了姜瀟瀟的嘴。
  「噯!我不動!你……你也別動……」葉揚天的額頭上一下就見了汗。
  剛才葉揚天還想著要是來一次英雄救美,可等有了機會,葉揚天才發現:這活兒真不是人幹的。
  姜瀟瀟比葉揚天要乾脆得多,一開始還掙了幾下,等發覺了自己脖子上架著的是什麼東西以後,身子就像結了冰,完全僵住了。
  路上再沒有別的行人,閃爍的路燈底下,一個白衣人架著姜瀟瀟,對面,是一臉驚詫的葉揚天,蕭如雲倒是也現身出來了,只是臉上卻擺出了一副「不關我事」的表情。
  這會兒,葉揚天也看清了白衣人的相貌打扮:他大約二十來歲,身材修長,穿著雪白的西裝,鮮紅的襯衣,還打著深黑色的領帶,高鼻樑,大眼睛,染成金黃色的頭髮並不太長,在腦後懶懶地打個馬尾,垂到脖頸。這身行頭配上他的相貌,說一聲「英俊瀟灑」絕不為過,要是在哪個宴會之類的正式場合出現的話,絕對會成為眾人注意的焦點。雖然看上去他在「英氣勃勃」之外不知從哪兒還帶著點兒嫵媚,倒有些像女扮男裝的,可跟大晚上劫道兒的形象是八竿子打不著。
  「你……你是誰?衝著我來的?那你先把瀟瀟給我放開!」葉揚天忽然想起來白衣人剛才叫了自己的名字,多少定了一下心——只要這人不是專門找姜瀟瀟的麻煩,那什麼都好商量。
  「喲,還真是個多情種子。」白衣人冷笑,「瀟瀟?誰家的瀟瀟啊?」
  姜瀟瀟嚇得發白的臉馬上就紅了。
  「我……靠……」葉揚天這會兒確定了:這人肯定是個女的!
  (——怎麼這年頭都跟李宇春似的看上去分不出男女啊……)
  「我說那什麼,冤有頭債有主,找我有事那你衝著我來好不好?拿外人當什麼擋箭牌?」
  葉揚天盯著姜瀟瀟脖子上架著的匕首,嘴裡說得飛快,「你也是日本過來的?看著不像啊?嗯,不管了,我們葉家要是多少年前跟你有什麼過不去的……咳,反正這幾天我也適應了……我先在這兒給你賠禮道歉行不行?你先把人放開,葉家三代單傳到我這兒也算你找對人了,我又不跑,就站在這兒不動,你有什麼話咱都好說。大不了你漫天要價,我這兒還有個就地還錢呢是不是?做買賣嘛,講究的是一個強買強賣巧取豪奪……啊,不對,說錯了,講究的是那個……對,明碼實價童叟無欺……」
  葉揚天一邊胡說,一邊心裡打鼓,說到後來終於忍不住了,回頭瞥了一眼——差點兒沒氣死。
  蕭如雲好像沒事兒人似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一點兒出手的意思都沒有。
  「蕭如雲!你不有能耐嗎?」葉揚天一揮手,轉過身子來衝著蕭如雲大叫,「你不是要『隨行左右,護衛萬全』嗎?我這兒跟他費那麼多話,你倒是趁機衝過去救人啊!這點兒眼力價都沒有?你腦子呢?用大腦思考好不好?」
  「小葉,如雲護衛的只是小葉一人,姜瀟瀟安危與如雲實在無干。更何況,純陽祖師有吩咐……」蕭如雲臉色一整,回答。
  「別往下說了!」葉揚天打斷了蕭如雲,「嘿……他連雞毛都沒給你你倒自個兒做了令箭了?你倒是過去把人給我救回來以後再說這便宜話行不行?」
  「如雲為何要救人?」蕭如雲把葉揚天給頂了回去,「一個姜瀟瀟,死了便死了。」
  「靠!你說什麼?瀟瀟要真有什麼……看我不把你們老家都砸了!」
  「小葉,你罵如雲便罵,休要出言辱及如雲師門!」
  「嘿……你以為我就不會說古文?辱便辱了!你待作甚?」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2:58


  ……
  葉揚天和蕭如雲居然放下被挾持的姜瀟瀟不管,兩個人就這麼吵了起來。白衣人也好像沒料到會出現這樣的情形似的,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姜瀟瀟雖然被白衣人捂著嘴,可耳朵沒被堵上,聽葉揚天和蕭如雲越吵越離譜,差點兒沒氣得背過氣去,倒把原本又驚又怕的心思給拋開了。
  「別吵了!」白衣人聽了一會兒,猛醒過來,大聲喝道。
  「你閉嘴!」葉揚天和蕭如雲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起轉頭,朝著白衣人大叫,反把白衣人嚇得退了一步。
  就是在這一步之間!
  葉揚天和蕭如雲二人忽然一起向白衣人衝了過去!
  蕭如雲的手上不知什麼時候擎了一口寶劍,劍尖直取白衣人的咽喉,葉揚天卻繞了一個半圓的***,雙手大張,去救護姜瀟瀟。
  二人的這番配合,竟是默契之極!
  ——葉揚天和蕭如雲才相識了個把月,照理說是沒什麼默契好談的,但架不住兩個人從早到晚形影不離,葉揚天的身份又擺在那裡,就算兩人彼此的想法還有些出入,卻也早就商量好了遇事時的應變策略。
  只是手持寶劍往前衝著的蕭如雲也的確點兒不情不願,剛才和葉揚天吵架時說的那幾句話,未嘗不是出於真心。
  「滑頭!」白衣人吃了一驚,卻並不慌亂,嘴上罵了一句,一個轉身,居然連著姜瀟瀟一起從原地消失不見了!
  葉揚天和蕭如雲撲了一個空。
  「啪」地一聲,林祥南街上唯一的一盞路燈徹底壞了,森森的夜色直壓下來,空中看不見月亮,點點繁星閃爍,卻沒有多少光芒。
  葉揚天、蕭如雲站在剛才白衣人和姜瀟瀟所在的地方,兩人如臨大敵,一動不動。
  這下清楚了,挾持了姜瀟瀟的白衣人……大有來歷!
  「我敢肯定這事兒跟我家沒關係,這傢伙一準兒是衝著我來的……爺爺和老爸再能耐,還惹不著會隱身法的……」葉揚天暗暗嘟囔一聲,心裡更加忐忑起來。
  街上靜悄悄的,依舊沒有一個行人經過。
  蕭如雲背靠著葉揚天,忽然想起了什麼,輕輕地把寶劍交到左手倒提,右手伸入懷裡,掏出一張不大的紙箋,迎風一晃,拋了出去。
  紙箋竟憑空燒了起來!
  「哪兒走!」火光一閃,蕭如雲立刻反手出劍!
  劍尖指處不遠,正是那個白衣人,臉上似笑非笑,雙手還是擒著姜瀟瀟。
  「停!」蕭如雲一動,葉揚天也沒閒著,他回頭順著蕭如雲的劍勢望去,沒等蕭如雲再往前,連轉身都來不及,腳尖猛地一點地,身子疾退,用後背硬把蕭如雲給擠開了。
  「小葉!」蕭如雲身子一歪,一個踉蹌,沒能把劍遞了出去。
  「停……停!」葉揚天趕緊伸手拉緊了蕭如雲,說起話來竟然有點兒上氣不接下氣。
  ——蕭如雲眼裡盯著的是白衣人,可葉揚天看著的卻是姜瀟瀟脖子上架著的匕首。
  就在蕭如雲往前出劍的同時,白衣人手上的匕首已經劃破了姜瀟瀟的脖頸!
  要是蕭如雲那一劍真刺出去了……葉揚天下意識地想像著後果,差點兒自己把自己嚇死。
  「你……你是誰?咱們……有話……有話好商量……」這一回,葉揚天可再沒打什麼馬虎眼。
  白衣人「嗤」地一笑。
  「葉揚天,你……」
  「青雲門下蕭如雲,請教閣下高姓大名!」沒等白衣人把話說完,蕭如雲氣哼哼地將寶劍往懷裡一抱,舉手行禮問訊開了。
  「咳,你添什麼亂!」葉揚天氣得直把蕭如雲往自己背後拉,「青雲門,青雲門,一天到晚都詐唬你那青雲門,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幹什麼的是不是?」
  「青雲門……青雲門……」出乎意料地,白衣人竟然輕輕念了「青雲門」三個字幾遍,俊美的臉龐上忽然就掛了一層霜,「那我就先找你們青雲門!」
  說著,白衣人握住匕首的那隻手猛地一緊!
  鮮紅的血液從姜瀟瀟的雪白的脖頸上流下來,流到姜瀟瀟穿著的藏藍色校服上,慢慢地洇開了一團。
  姜瀟瀟的身子掙了幾掙,掙不開,眼中露出絕望的神色。
  「別——」葉揚天眼裡的絕望比姜瀟瀟還濃了三分,一聲嘶吼像是撕心裂肺。
  「哦?」白衣人看看滿頭冷汗,兩隻手猛向前伸,卻又不敢挪動一步的葉揚天,冷冷的目光中竟似多了一分暖意,手上鬆了一鬆。
  「你……我……我不管你是誰,不管你要幹什麼,我都答應!你放了瀟瀟!我……我……我給你……跪下了……」
  葉揚天一臉惶急,眼裡早就流下淚來,慢慢地跪倒……
  「小葉!不行!」蕭如雲急了,伸手去拉葉揚天,可不管怎麼拉,葉揚天的身子還是往下沉,急得蕭如雲把寶劍也扔了,從背後抱住了葉揚天,使勁往上提,卻依舊不管用。
  白衣人看著這一幕,先是一怔,接著便仰頭哈哈大笑。
  「唉……你也是個成名人物,不覺得太過分了?」
  隨著一聲歎息,白衣人的笑聲戛然而止。
  「葉揚天,男兒膝下有黃金,知道你算是個有情的,卻也不用向人下跪。」
  清脆的聲音是從白衣人的背後傳來的,星光下,早就能夜間視物的葉揚天還有蕭如雲都看得清楚,那是個蒙面女子,穿著緊身的黑衣,身材高挑,長髮披肩。
  ——她拿著一隻手槍,槍口正抵在白衣人的後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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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分隔線-------------
  咳嗽……有關主角在這一章的表現,有幾位讀者朋友不滿,我只好冒頭來說幾句了。歎氣……
  角色塑造是個問題。葉揚天其人的確是大羅金仙了,但直到現在他並沒有多大的本領,就算已經有的,他也還沒有能夠靈活運用。在姜瀟瀟被綁架的情況下,他的確沒有辦法。成龍在《新警察故事》裡向犯人下跪,我其實是很欣賞的——當然,《兼職神仙》絕沒有那種高度。
  我在這一章只是想說:愛情,總會讓人不顧一切——當然對於蕭如雲,葉揚天也未必就沒有一丁點兒的想法。
  有讀者朋友可能會說這樣不爽。借某個寫《仙路煙塵》的傢伙評價《兼職神仙》時的說法:成仙之後一段不短的篇幅內主角還沒有什麼太大的本領,這是很有趣的——比一成仙就出去砍人要強多了。
  葉揚天是個成長在商業世家的高中生——他只是一個高中的男孩子,他有比同齡人出色的地方,也有不如的地方;有優點,也有缺點。但無論如何,為了自己所愛的人的性命而下跪,這不能算是缺點——因為他沒有別的手段。
  嗯,的確是「不爽」。
  我力求讓《兼職神仙》的故事輕鬆起來,所以承諾了讀者朋友——也就是看到這裡的您——的笑聲。我想我做得還不算太差吧?調查中,有一半以上的讀者朋友笑過了——說實話,我很高興。
  我希望能讓您在故事中看到「爽快」的情節,但我沒有辦法承諾從頭到尾一直都很「爽」。我在苦笑,因為我做不到。我只能說:我不會以虐待主角為樂。這一點,還請讀者朋友放心。
  《兼職神仙》需要您的支持和愛護,我也會努力寫好他。
  再次謝謝大家。
  第三集 第十四章 這年頭,還有種手段叫殺人滅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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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
  「是你?」白衣人開口,聲音忽然一變,雖然依舊是冷冷的,但卻甜美膩人,語調只是從容不迫,一點兒也不像是被人用槍指住了。
  可嗓音一變立刻就清楚了,這個看上去英俊瀟灑的白衣人果然真是個女的!而且……還是個帥氣的美女。
  情形不一樣了,葉揚天跪了一半沒跪下去,身子僵住,只看著白衣人和蒙面女子,還有姜瀟瀟脖子上的匕首,大氣不敢出,心裡直打鼓。
  一旁,蕭如雲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握住寶劍的手指緊了松,鬆了緊,顯然是在為白衣人剛才提到青雲門時的語氣不忿,想要出手,卻又顧忌著葉揚天的態度,進退兩難。
  「是我。我早讓……勸過你,別找麻煩。」蒙面女子的眉頭也皺著,望了葉揚天一眼後,口中把該提到的人名含糊了過去,頓了頓,又說,「……尤其,別找我的麻煩。」
  「我可是只聽說你承認惹不起我來著。」白衣人格格一笑,「拿開吧,難道你還以為那玩意兒能把我怎麼樣?」
  「子彈是銀的。」蒙面女子像是很無奈似的,搖搖頭,輕聲說。
  「那又怎麼樣?」白衣人臉色不變。
  「銀子彈?」葉揚天心裡打個突,「不會是吸血鬼吧?開什麼玩笑?」
  早在白衣人從自己背後一下跳到姜瀟瀟身邊的時候,葉揚天就已經知道:白衣人必定不好惹——要真是平常人,哪兒還能讓自己這個「大羅金仙」的眼神兒都跟不上?
  可……吸血鬼就有點兒過分了吧?
  就算換成妖怪,葉揚天自覺接受起來也會容易些。
  「妖孽!」還別說,蕭如雲倒是像知道葉揚天的想法似的,憤憤地罵了起來。
  哪成想,蕭如雲的話音剛落,白衣人沒什麼反應,她身後的蒙面女子卻不幹了。
  也不說話,蒙面女子冷哼一聲,手一錯,烏黑的手槍從白衣人耳邊滑過,接著扣動扳機,「噗」地一聲輕響。
  蒙面女子竟然沖蕭如雲開槍了!
  「咦?」出其不意,蕭如雲嚇了一跳,但她早全神戒備著,手上倒是不慢,把剛才趁亂又撿了起來的寶劍飛快地在胸前一豎,隨即撤身退後。
  「鐺!」
  清脆的響聲。
  蒙面女子射出的子彈被蕭如雲的寶劍擋住了。
  蕭如雲的臉上卻閃過了一絲驚詫。
  「好暗器!」
  緩緩地,蕭如雲讚了一聲,將寶劍交到左手,舉起右手看看,虎口已經被震裂了,流出血來。
  ——蕭如雲輕敵了。
  早先,在雲山大酒店第一次與葉揚天相遇的時候,蕭如雲就見過同樣的「暗器」,當時蕭如雲是跳到空中躲開了,卻不知道這種「暗器」的厲害。她只覺得蒙面女子和那天的小流氓用的是同一種東西,本來還有幾分輕蔑。
  蕭如雲卻沒料到,這種「暗器」不光快如閃電,力量竟然也大得離譜!
  勉強用寶劍磕開了子彈,蕭如雲就覺著整條右臂都被震得隱隱發麻……
  「好暗器……」幾乎是下意識地,蕭如雲又誇了一句。
  蕭如雲腦中霎時閃過的是這樣的念頭:青雲門下三百弟子,除了自己的長輩之外,能接得下這暗器的,只怕屈指可數!
  「小姑娘別隨便說話,小心禍從口出!」蒙面女子沒再繼續開槍,冷冷地教訓了蕭如雲一句,依舊把槍口對準了白衣人。
  偏那白衣人按理早能趁著機會躲開的,卻好似有恃無恐,毫不在乎,還是抓著姜瀟瀟,一動不動。
  「那個……我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放了瀟瀟好不好?求你了……」葉揚天好像沒看見剛才那一幕似的,突然開口,可憐巴巴地對白衣人說。
  葉揚天的心裡早就叫苦連天了。
  開什麼玩笑?蒙著臉的那個不打自招,一準是妖怪!可這……這怎麼說的?我旁邊站著一個什麼修道的青雲門第多少代傳人,對面是一個吸血鬼外加一妖怪?啊,對,還有我這個見鬼的大羅金仙……
  這陣容豪華得有點兒過頭了吧?
  我這還是在二十一世紀的天空底下不?
  這且不說,在另一方面,葉揚天心理上受到的衝擊也很不小。
  ——蕭如雲她居然用把破爛寶劍就把子彈給擋開了!
  那可是子彈啊!
  書上不是說冷兵器時代早就結束了嗎?
  再說蕭如雲你叫什麼?暗器?你家管子彈叫暗器啊?有這麼說的嘛!還什麼「好暗器」,要是我給你一迫擊炮,你叫什麼?
  好華麗的暗器?
  恍惚中,葉揚天彷彿看見了這樣的一幅古怪畫面:在一片廣闊的平原浩野上,兩隊人馬正在廝殺,一方用的是手槍、機槍、火箭筒,另一方卻拿著長矛、大刀,紅纓槍,一邊是炮火連天,一邊是劍氣縱橫,就這麼殺了個旗鼓相當……
  但無論如何,麻煩是越來越大了。葉揚天現在只想趕緊把姜瀟瀟救下來,立刻回家,然後把腦袋鑽進被窩裡向鴕鳥同志學習,再也不跟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扯上哪怕半分瓜葛。
  只是這種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點兒。
  葉揚天開口,白衣人還沒答話,蕭如雲卻先出手了——把葉揚天鼻子給氣歪了的是:蕭如雲出手的對象居然是白衣人背後的那個蒙面女子!
  「青雲門下,不容你等妖孽張狂!」這話說得叫一個義正辭嚴,蕭如雲凌空一躍,身隨劍走,直撲下來。
  蒙面女子卻沒想到蕭如雲會不顧場上形勢,自作主張先找自己的麻煩,猝不及防之下,連開三槍,第一槍還是朝白衣人射去的,第二、第三兩槍卻只得對準了空中的蕭如雲。
  白衣人哈哈一笑,架著姜瀟瀟,飛快地往前走了幾步,不僅避開了白衣人的子彈,也讓過了蕭如雲的劍勢。
  蕭如雲剛吃過「暗器」的苦頭,再不敢硬接,從空中翻了個觔斗,直接跳到蒙面女子的背後,一劍刺了過去。
  蒙面女子身子一反,手槍竟然拍到了蕭如雲的劍身上,發出「啪」的一聲。
  蕭如雲手上拿著的是青雲門中的一口上譜的古劍,本來是鋒利無比的,但跟手槍是平面相交,別說上譜,就是離譜也都一樣,完全拿手槍沒轍。
  只過了這一招,蕭如雲心下便已瞭然:蒙面女子也通曉劍術,否則絕不能用出這樣的手段。
  不讓蕭如雲多想,蒙面女子得理不饒人,手腕一抖,彈開寶劍,「噗」地,又是一發子彈射了出來。
  蕭如雲再側身,躲過子彈,劍勢更急,把蒙面女子罩住了,兩人就這麼打在一處。
  旁邊,葉揚天急得直跳腳。
  「蕭如雲你有毛病啊!人家是來幫咱們的!你跟人家打什麼!」
  葉揚天罵了幾句,看蕭如雲還是沒有一點兒住手的意思,氣得口不擇言起來,「蕭如雲!你到底是哪頭的?你哪兒來那麼多正義感?靠!你管人家是不是妖怪……」
  葉揚天剛把「妖怪」兩個字說出口,就發覺腳下「啪」地一聲,緊跟著就有什麼東西從地上彈起來打到了自己的大腿內側。
  跟蕭如雲動手的蒙面女子在百忙之中朝葉揚天的腳底下開了一槍,亮閃閃的銀子彈崩起來,差一點兒就崩到了葉揚天的命根子上。
  「哎……我什麼也沒說。」葉揚天一哆嗦,立刻閉了嘴。
  蕭如雲不理葉揚天,跟蒙面女子悶頭打著,兩個人彷彿有默契似地都不說話,只是手上的招數越來越緊。
  話說回來,蕭如雲倒不是想不聽葉揚天的吩咐,只是眼前這情勢讓她實在難以取捨,與蒙面女子的不邀而斗也的確是有些苦衷。
  一方面,蒙面女子九成是個妖怪,蕭如雲身為青雲門掌門的關門弟子,雖然是第一次下峨嵋山,之前沒什麼除妖的經驗,可碰上妖怪沒有不打的道理——要說她「正義感強」或者也不錯,但主要還是因為蕭如雲過於看重了青雲門的招牌。
  斬妖除魔,那是修道之人的本分,更別說青雲門乃天下第一顯門,領袖同道……反正,蕭如雲是把那些套話深深地刻在了自己腦子裡的。
  另一方面,蕭如雲更想試試蒙面女子手上的「暗器」究竟有多麼厲害。跟葉揚天在一起呆了這麼久,對現實社會的瞭解也越來越多,蕭如雲開始覺得青雲門就這麼在峨嵋山內閉門造車像是有些小看了當今天下……的那種所謂「科技」的本事。
  要是青雲門也像現實社會裡那些人喊著的一樣來個「銳意改革」,是不是能在某種意義上光大門戶,加強青雲門實力?
  蕭如雲一點兒也不知道她的這個念頭跟天上的神仙不謀而合,她只是想著要瞭解現實社會的「暗器」運用起來有什麼效果——至不濟,也能給青雲門積累點兒經驗不是?要知道,下山時,掌門、也就是蕭如雲的恩師叮囑了許多,卻沒有一句提到山下還有這種「暗器」也需要提防。
  此外,蕭如雲自己並不願去想的是……她對營救姜瀟瀟實在沒什麼興趣。
  本來嘛,看「小葉」——看「仙師」——整天惦記著一個沒什麼出奇的「凡間女子」就讓人心裡不舒服了,還讓我去救她?等救回來再讓小葉整天惦記著?
  才不要!
  蕭如雲從小在峨嵋山長大,天天見的都是些一心修道毫無旁騖的師門長輩;就算青雲門下也還有些年青的弟子,可要麼就是輩分太低,要麼也都顧著蕭如雲是掌門的關門弟子,從沒人跟她談過什麼「感情問題」,蕭如雲也就真養成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倨傲性子。下山後跟葉揚天的相處,怕還是蕭如雲頭一回近距離、而且是全方位地,接觸男性,偏偏葉揚天又是大大重要的「仙師」,蕭如雲在心裡先就把自己的身價給放低了……
  這不,就快惹出事兒來了不是?
  「小葉這回恐怕真的會生氣了……」一邊跟蒙面女子打著,蕭如雲不知怎麼,心裡突然一酸。
  蕭如雲想錯了,葉揚天還真沒生氣——他顧不上。
  「我說……那個……你先幫瀟瀟止血……接下來咱們有話好說……」葉揚天都快哭出來了。
  旁邊蕭如雲和蒙面女子打著架,反把葉揚天和白衣人晾在一邊大眼瞪小眼,白衣人只管逼著姜瀟瀟,看上去一幅無所謂的樣子,可把葉揚天心疼壞了。
  姜瀟瀟脖頸上的傷口雖然不深,卻一直沒停住流血,臉色也已經逐漸開始發白,這有一半是因為失血,另一半,卻是嚇的。
  就算姜瀟瀟是窮人家的孩子,從小沒少吃苦,那也只是在生活條件上跟同學多少有些差距而已,哪兒經歷過這種場面?
  說起來,被綁票這樣的事情,好像還是和葉揚天這樣的富家子弟關係更加緊密些才對。
  再者,姜瀟瀟聰明得很,早就看出來這絕不是一般的綁架了——先不說這些人說話都那麼奇奇怪怪的,一旁動手的那兩個人動作快得根本看不清楚!
  這又不是在拍《駭客帝國》!
  對了,葉揚天,你什麼時候也敢對我撒謊了?
  姜瀟瀟下意識地覺得眼前發生的事情跟剛才在常春籐咖啡堡中葉揚天對自己說的那些故事有點兒什麼關係,可顯然葉揚天沒把話說全。
  就這麼琢磨著,姜瀟瀟倒先把自己的處境是否危險給拋到一邊去了,只是不由自主地覺著身子發軟,眼中看到的景物也逐漸模糊起來……
  「流這麼點兒血死不了人的。」這是姜瀟瀟失去意識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你!」白衣人的話幾乎要把葉揚天給氣死。
  「我什麼?葉揚天,你不是有本事嗎?」白衣人不再掩飾,可葉揚天卻聽不出一點兒她的聲音有半點兒嬌媚,反倒像是把冰冷的刀子在剜自己的心。
  彷彿還嫌不夠,白衣人又自言自語起來,「葉揚天這傢伙算什麼男人?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嘖,還真是遜啊……」
  「干!」葉揚天腦子裡「嗡」地一聲,熱血上湧,頓時什麼都忘了,大吼著衝了上去,一拳打向白衣人的鼻子。
  「哈!」白衣人笑笑,也不閃,只把姜瀟瀟往自己身前一推。
  好像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葉揚天一個踉蹌,打出去的拳頭猛往回收,力量使岔了,「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你……你是誰?到底要幹什麼?」葉揚天狼狽地爬起來,腦子清醒了許多,言語也冷靜了,只是盯著白衣人的目光憤怒之極。
  「為什麼要告訴你我是誰?好像現在主動權在我手上,該是我說話。葉揚天,你老老實實聽著就是了。」說著,白衣人腳尖輕輕一點地,連著姜瀟瀟一起飄起了幾米,就這麼懸空一站,居高臨下地看著葉揚天。
  「這條街上人是不多,可也不會一直沒人,你這麼明目張膽的,就沒點兒顧忌?」葉揚天冷冷地說。
  過度的憤怒讓葉揚天冷靜下來,審時度勢,在確定單憑自己一個人絕沒可能救回姜瀟瀟之後,葉揚天選擇了等待。
  等蕭如雲和那個蒙面的打出個結果來以後,再想別的辦法!好在……看上去她們應該和我一夥兒的才對——雖然似乎腦子都笨得要死。
  歪頭看看,蕭如雲和蒙面女子兩人打鬥的動作就像是一團模糊的影子,幾乎什麼也分辨不出,只能聽見「噗」、「噗」的聲音連連作響,是蒙面女子在開槍。
  ——這兩個笨蛋!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3:45


  第三集 第十四章 這年頭,還有種手段叫殺人滅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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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為我事先就沒點兒準備?事情辦完之前,這條街上不可能有外人……」白衣人哼了一聲,話剛說了一半,順著葉揚天的目光看見正在打鬥的那個蒙面女子,臉上不禁一紅,也就沒再說下去。
  葉揚天愣了愣,忽然明白了,這個穿一身白西裝的女的是早就有了找上自己的計劃,而且就算是現在,也肯定不止她一個,暗處至少還得有人在負責給她「清場」。只是清場的人能力太低,讓蒙面女子暗中摸了進來。
  可白衣人找自己能有什麼事兒?不用說,八成脫不了和那什麼「大羅金仙」有關係,但如果她和蕭如雲類似,都是所謂「天下道門」中的人物,就算不上趕著過來拍自己的馬屁,也不至於這麼找碴兒啊?
  那到底是什麼?真是吸血鬼?開玩笑……話又說回來,就算她是吸血鬼吧,也從沒聽說吸血鬼和神仙之間還有什麼矛盾來著。
  再說吸血鬼出沒的那地方應該也不是玉皇大帝的轄區……
  葉揚天使勁兒去琢磨白衣人的來歷,卻始終不得要領,反倒是白衣人先不耐煩了。
  「葉揚天,你就真忍心這麼看著姜瀟瀟受罪?哦,不知道我要是把她的鼻子給削下來,你還會不會這麼神魂顛倒的……」白衣人看姜瀟瀟暈過去了,不再把匕首比得那麼緊,拿下來沖葉揚天指了指,又放到了姜瀟瀟的鼻子上比劃著。
  「別來這套!你想讓我幹什麼?開出條件來!我照單全收!」這會兒,葉揚天忽然變得無比的冷靜。
  「咦?看不出來你還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明白的廢物公子哥兒。」白衣人沒料到葉揚天的變化,驚歎了一聲,點點頭,像是頗為讚許。
  葉揚天苦笑一聲,沉默著,不說話,只是在心裡歎了口氣:明擺著,這筆買賣要虧大了……
  「好吧,好吧。」白衣人把匕首玩了幾個花樣,閃閃寒光只是不離姜瀟瀟的臉龐,漫不經心地說,「我聽說你好像成了神仙?我一直想看看神仙都有什麼本事……這樣吧,你只要把這把匕首從我手裡奪走了,那咱們就各走各路。怎麼樣?」
  「什麼?」葉揚天氣得差點兒吐血。
  這算什麼理由?
  只是為了要看看神仙的本事,就過來綁票逼著我動手?這人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本來張口就想開罵,一不留神卻瞥見了還在跟蒙面女子打鬥的蕭如雲,葉揚天認命地歎口氣,小聲嘟囔一句:「我就知道女人都不可理喻……」
  「葉揚天,你……」
  「好好好,其實吧,就關於成仙這件事情,還有神仙到底有什麼本事之類的問題……我個人也在一直探討和摸索,如果你真想知道,大可以直接過來找我……我會很高興地和你一起進行坦率而友好地磋商,致力於維護和發展你我所共同關心和希望達成的目標,並在『以史為鑒,面向未來』的基礎上,保持你我雙方之間關係改善和發展的勢頭,推動我們在各領域的交流與合作……其實你實在沒必要費這麼大的功夫……」
  沒等白衣人再接著說話,葉揚天就找到了話頭,滔滔不絕地說了下去,這串套話基本上算是他從呂洞賓勸他成仙時學過來的辦法,效果果然極佳,就好像當初呂洞賓把葉揚天給說懵了一樣,白衣人也給繞糊塗了。
  「哦,對了,前幾天在我家窗戶外面偷聽的那個,是你什麼人來著?我認識他對吧?」葉揚天忽然轉開了話題。
  「那是我弟弟,你當然認識他,他不就是你同……嗯?葉揚天你這個混蛋!」白衣人不假思索順口就答,說出來了才發覺不對,再要改口可就來不及了。
  「哦,還真是我同學啊,我就說,怪不得那天我看著他背影那麼眼熟呢。好姐姐,他到底是我哪個同學?哎呀,班上一共也才七個男生,那豈不是很好猜?」
  葉揚天一邊點頭一邊說話,語氣跟說出來的內容毫不搭配地,冷得嚇人。
  「讓我想想看,小邢肯定不是了,卜峰和王熙春的個子都太高,也不對,周鑫是個廢物,趙亮是廢物裡的廢物,這就是……一、二、三、四、五,再加上我是六……還有誰?好姐姐,你別不是姓韓吧?」
  「哦,還有啊,我這麼成天小心翼翼地,生怕讓別人知道我成了神仙,那好姐姐你是不是也一樣?你連臉都不蒙,是不是以為過了今天我就找不著你了?是,好姐姐,找你是挺難的,可……韓秋他好歹是我同學……好姐姐,你說這個事兒該怎麼辦才好呢?」
  空中,白衣人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她可沒想到葉揚天的腦子竟然這麼好使。
  葉揚天看上去神色波瀾不興,心裡卻也吃驚不小——話是順著說下來了,但想想平時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同學韓秋居然深藏不露,這份衝擊實在是夠瞧的。
  本來,葉揚天只想著確認白衣人和那天晚上聽牆角的那人是一夥兒的而已,哪成想一不留神連人家的底細都掏出來了……
  這回情勢可就變了!葉揚天一陣高興——討價還價的本錢有了!
  「讓我想想……」葉揚天自己都覺著自己的語調有點兒陰陽怪氣,「韓秋在學校裡可是一向乖得很,他肯定不想換個地方上學吧?再說,這年頭,別看人海茫茫的,私家偵探的本事可是越來越大,只要有錢,誰找不著誰啊?而且,好像提起JN府的葉家來,多少人想攀關係還攀不到呢,也用不著什麼私家偵探……哎,剛想起來,我老爸和中科院的幾位院士也挺熟的,他們是研究什麼的來著?人體潛能開發?有句話說得挺對的: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相信他們對韓秋、還有好姐姐你肯定感興趣……好姐姐,你說,我是不是該找個什麼地方舉報一下子玩玩?還是……你把瀟瀟放了,咱們相安無事……」
  葉揚天越說越來勁,上句說到「中科院」,下句就想說「國安局」,一心琢磨著要把白衣人——韓秋的姐姐給說得怕了,好讓她放了姜瀟瀟,卻全忘了他想到的那些機構恐怕也會對「大羅金仙」有著濃厚的興趣。
  自從葉揚天無意間套出了白衣人的身份,白衣人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等葉揚天說到了「相安無事」,她輕歎一聲,搖搖頭,把姜瀟瀟鬆開了,往地上一扔。
  「靠!你小心點兒行不行?你還在天上呢!」葉揚天三步並做兩步,趕緊往前跑,張開雙臂去接姜瀟瀟。
  「噗通!」葉揚天趕得正好,早已暈倒的姜瀟瀟被他接個正著。
  「天……這可得趕緊去醫院……」葉揚天看看姜瀟瀟脖頸上的傷痕,差點兒沒心疼得哭出來,好在白衣人似乎沒下重手,傷口並不深,這會兒血也止住了,看樣子不會有大事。
  葉揚天雙手抱著姜瀟瀟,忽然一下子覺得手足無措起來,只是重複著,「天……這可得趕緊去醫院……天……這可得趕緊……」
  別看喜歡姜瀟瀟這麼久了,葉揚天可連姜瀟瀟的手都沒怎麼碰過,這會兒居然一下子把姜瀟瀟抱在了自己的懷裡,進步得太快,台階邁得太高,馬上就六神無主了。
  「不要緊張,不要緊張,瀟瀟在我懷裡,瀟瀟在我懷裡,要去醫院,要去醫院,不要緊張,不要緊張……嘿……我不至於這麼純情吧……靠,我就這麼純情了怎麼著吧!」葉揚天把剛才滿腦子的冷靜一下丟到了九霄雲外,嘴裡也不知道在念叨什麼,就往前跑。
  這還幸虧是葉揚天手裡抱著人,否則,他走起路來非得順拐了不可。
  「叮」地一聲脆響。
  「小葉!」
  「葉揚天!」
  葉揚天什麼也沒聽見,繼續往前跑。
  「哎喲!」葉揚天覺著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想要摔倒,也不知道他從哪兒學來的,在就要摔倒的同時,葉揚天雙手用力,把姜瀟瀟扔上了天,然後打個滾,再伸手,又穩穩地接住了姜瀟瀟。
  「小葉……」蕭如雲歎了口氣。
  這回葉揚天聽見了,愣愣地轉頭往回看,就嚇了一跳。
  情勢又是一變……
  白衣人還是站在空中,只是神色更加難看——這也就算了,反正白衣人雖然長得漂亮,外加英氣勃勃,可從一開始神色就沒好看過。但她手上原本逼著姜瀟瀟的那口匕首卻跑到了葉揚天的旁邊,懸空著,看位置,剛才應該是正對著葉揚天的後心。
  蕭如雲的寶劍擋在匕首的前面,那「叮」的一聲響,就是寶劍和匕首相交的聲音。
  蒙面女子咳嗽一聲,把腳收了回來——絆倒葉揚天的是她,她手裡手槍指著的也換成了空中的白衣人。
  「你們……兩個,怎麼不打了?」葉揚天納悶地問。
  「再打你就死了!」蕭如雲氣得翻起了白眼。
  蒙面女子「噗哧」一聲,樂了。
  「等等……我想想……啊!」葉揚天看著白衣人大叫起來,「你……你……你想殺人滅口!」
  一瞬之間,葉揚天的襯衣就讓冷汗濕透了。
  在葉揚天腦子裡,從來就沒有過自己會被「滅口」的概念。
  葉揚天的家庭算是巨富,從小到大他沒缺過什麼,許多在他的同齡人看來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對他來說都不成問題——以他的脾氣,就算多少沾染了些紈褲子弟的風格,也還不至於揮霍。
  另一方面,葉揚天根本就沒多少「富家少爺」的自覺。
  的確,葉揚天平時是從來不炫耀自己的家世,但那不是出於為了安全著想,只是單純的少年的自尊心而已;從司機小劉那裡,葉揚天也知道要提防綁票、勒索之類的事情,但那也只不過是在腦子裡有這麼一回事,從沒被他當真——再說也還沒有一起綁架在他葉家大少的頭上成功過。
  ——此外,就算是真被人給綁走了,在葉揚天的心裡,沒準兒還有自己跟綁匪鬥智鬥勇成功脫逃那麼一說,「撕票」?開玩笑!
  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哪兒會讓撕票這種事情發生?
  可看著白衣人的那柄懸在身邊不遠的雪亮的匕首,葉揚天終於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剛才是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
  ——要不是蕭如雲和那個蒙面的及時住了手過來救援,現在我已經死了!
  死?
  葉揚天怕了。
  葉揚天真的怕了。
  「你……要殺我?」葉揚天只覺著自己的聲音澀得要命,那個略帶諷刺意味的「好姐姐」更是再也說不出口了。
  白衣人鐵青著臉,不說話,手一抖,匕首飛了回去。葉揚天這才看見,在匕首的柄上,繫著一條很細的鏈子。
  「小葉,如雲幫你出氣!」丟下一句話,蕭如雲飛身而起,還沒忘了瞥那個蒙面女子一眼,眼裡大有不服的意思。
  「哎?蕭如雲……怎麼……」葉揚天剛想問蕭如雲到底怎麼回事,旁邊的蒙面女子就走過來了。
  「你想幹什麼?」葉揚天現在警惕得很。
  「沒什麼,可憐的姜瀟瀟……」蒙面女子搖搖頭,伸出手來,撫摸著姜瀟瀟受傷的脖頸。
  「啊……」葉揚天看著蒙面女子伸手,想避開,卻沒能來得及,再想往後退,蒙面女子已經把手縮了回去。
  「不用惦記著去醫院了,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跟姜瀟瀟解釋吧。要我說,姜瀟瀟可比上面打架的那個難打發多了。」蒙面女子的語氣裡似乎帶著笑意。
  葉揚天低頭看去,姜瀟瀟脖頸上的傷口居然沒了!
  「再過一個小時,姜瀟瀟就會醒過來,嗯……雖然沒流太多血……可是……」蒙面女子歪著頭想了想,從口袋裡拿出個白玉瓶來,打開瓶塞,倒出一粒藥丸,塞進姜瀟瀟的嘴裡。
  這一次,葉揚天還沒能躲開。
  「這個瓶子……你也是青雲門的?」葉揚天看著白玉瓶很眼熟,立刻想起來,這瓶子跟自己在蕭如雲那兒騙來的好像一模一樣。
  「我?青雲門?」蒙面女子輕笑,「我可是個妖孽呢,跟青雲門這樣的名門正派扯不上關係。」
  「嘿……」葉揚天話問出口就知道問錯了,只是在心裡說,「誰讓你們裝東西的瓶子都像是一個廠裡造的……哦,對,合著你說你自個兒是妖怪沒問題,別人說了就要挨打?你講理不講理?」
  「你……她……」葉揚天猶豫一會兒,情知自己肯定問不出來蒙面女子的來歷——明擺著,要是她樂意讓你知道,那幹嘛還蒙面?難道只是為了凸顯個性?
  「她剛才是想滅我的口對吧?」葉揚天還是想確認一下。
  「嗯。」蒙面女子點點頭,似乎又在笑,「不過現在她肯定沒這個心情了。」
  心情?
  葉揚天想仰天長嘯——難道你們這幫人殺人與否全是看自個兒的心情?等哪天心情好就多殺幾個來玩?
  本來這是可以當笑話聽的,可葉揚天剛差點兒沒讓人一匕首捅在後心上,這可就一點兒也不好笑了……
  但蒙面女子說得沒錯,身份在意料之外曝光,殺人滅口又不成,白衣人完全沒了繼續糾纏下去的心情。
  蕭如雲攻上來,白衣人還是使她那口匕首招架,按說寶劍長、匕首短,白衣人肯定吃虧,可架不住匕首柄上還繫著一條長長的鏈子,白衣人運使起來如臂使指,把匕首舞得翩若驚鴻宛若游龍,又如飛虎插翅彩風撩雲……不光中規中矩,而且好看之極,一時之間,蕭如雲倒也攻不破。
  可是,以「為小葉出氣」為名跟白衣人打起來的蕭如雲看上去倒像是在給自己出氣,緊咬著嘴唇,把一口寶劍舞得像是風車,也看不出來什麼招數,反正是個要把白衣人給一劍劈了了事的意思——這一上來就把白衣人氣得夠嗆:你青雲門好歹是名門正派,怎麼教出來的徒弟打架連點兒風度儀態都不要了?
  怎麼把個兵中之聖的寶劍用得跟少林寺的一百零八路瘋魔杖法似的?
  打著打著白衣人就一陣氣苦,恨不能下去從蒙面女子那兒把手槍搶過來直接給蕭如雲一槍算了——好歹也算是高手,有你這麼打架的嗎?
  話說回來,蒙面女子手上的東西不是那麼好搶,再者,蕭如雲也從來不怕子彈……
  想到這兒,白衣人是真打算走了。
  蕭如雲到底是名門高弟,別看現在打得沒什麼風度,可白衣人一分神,就立刻抓到了機會。
  「著!」
  一聲輕吒,蕭如雲的寶劍撩上了鏈子,白衣人的匕首勢頭一滯,柄上帶著的鏈子就從劍身上轉了幾個圈。
  「過來吧!」蕭如雲不去使力削斷鏈子,反把劍身一轉,把鏈子直往自己的懷里拉,看樣子,是要連白衣人都拉過來,再飛起一腳……
  「以後我還是不惹她了吧……」葉揚天在地上抬頭看著蕭如雲那一腳瞄準的地方,感同身受,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喃喃地說。
  ——白衣人的臉都氣得綠了。
  「蕭……」白衣人連話都沒說全,「嘩啦」,扔了藏在西服袖管裡的鏈子,匕首也不要了,扭頭就跑。
  一開始現身出來時英氣勃勃的瀟灑勁兒全沒了,白衣人的背影,怎麼看怎麼就那麼淒惶……
  第三集 第十五章 這年頭,書上寫的不能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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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人遁走,蕭如雲追了三步又停下了。
  「小葉,追不追?」低頭,蕭如雲向葉揚天徵詢意見。
  「你下來吧。」葉揚天搖搖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明天去問韓秋就行……呃……我這是把個美女說成和尚了?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小葉!」蕭如雲一下急了,「刷」地從空中落下來,瞪大眼睛質問,「小葉!你剛才說什麼?」
  「嗯?啊……」葉揚天這才回過味兒來,趕緊解釋,「我不信佛!我不是和尚!我也不打算當和尚!咳,就隨口一句,你認真什麼啊?」
  葉揚天還沒忘,呂洞賓曾經提過,這年頭沒人能當上神仙的理由之一就是沒事兒念佛的人太多……
  可這跟蕭如雲有什麼關係?
  「當真?」蕭如雲的眼神裡很有點兒懷疑的意思——她倒是還不至於把葉揚天當成自己的私人所有物,但葉揚天是青雲門的私產這一點卻是不容置疑的,可不能讓他去當了和尚。
  還別說,到底也是道門中人,蕭如雲的想法與天庭又一次有了異曲同工之妙。
  「當真,當真,怎麼不真?」葉揚天點頭像是雞啄米——見識了蕭如雲的厲害,葉揚天在開始反思自己平時的態度了。
  「那……」蕭如雲眼珠一轉,落在葉揚天懷裡抱著的姜瀟瀟身上,也不知道從哪兒又生出氣來,「那妖孽何處去了?」
  蕭如雲沒打夠,還想找蒙面女子再干一架。
  「別弄得自己跟個火藥桶似的好不好?什麼妖孽不妖孽的,人家可是幫忙了的……」葉揚天陪著小心勸蕭如雲,剛勸了一句,忽然也納悶起來,「對啊,人呢?」
  剛才還站在葉揚天對面的蒙面女子鴻飛冥冥,不見了人影。
  「妖孽就是妖孽,又有什麼好說?」蕭如雲依舊忿忿。
  ——跟蒙面女子的那一架雖然因為葉揚天遇險,兩人都及時住了手,但蕭如雲心裡卻已有數。
  那個蒙面女子九成九就是個妖精!當然,人家一開始也沒想著掩飾。
  蕭如雲很有些氣餒。
  與蒙面女子交手時,兩人心有旁騖,都惦記著葉揚天,也就一樣沒盡全力——可按照蕭如雲的想法,青雲門弟子就是偷工減料心不在焉,收拾個小小妖精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哪成想,居然只打了個平手。
  「平手」的含義可就多了。
  蕭如雲不肯相信在雙方同出全力的情況下自己會打不過一個妖精,可事實是那個妖精只用了「凡人」的「暗器」,就差點兒逼得自己手忙腳亂;如果換成了那妖精趁手的兵刃或是法寶……會是怎麼樣一個情形?
  再說,從那妖精的舉動來看,恐怕還是站在了葉揚天這一邊,那剛才她有沒有故意「放水」,實在是難說得很。
  這且不說,就是那個莫名其妙的白衣人,也讓蕭如雲很吃了一驚。
  要不是身份洩露,情勢不利,白衣人會不會就這麼輕易逃走?如果不是,一直打下去的話,勝負又怎麼說?真能打贏嗎?
  ——以我的本事,究竟能否護得葉揚天的平安?
  蕭如雲對自己的能力產生懷疑了。
  「奇怪……為什麼我看著她也眼熟?」不管蕭如雲站在一邊自顧自地心潮澎湃,葉揚天嘟囔起來。
  與那天晚上看著消失在英雄山裡的那個背影十分熟悉時很相似地——現在差不多已經可以證實那個背影就是葉揚天的同學韓秋了——葉揚天也覺得剛才的蒙面女子像是在哪兒見過。
  「算了,肯定是我在胡思亂想,有個韓秋就夠過分了,總不能我的熟人全是干妖怪這一行的……」葉揚天自我解嘲地苦笑起來。
  葉揚天就這麼琢磨著,忽然瞥見了繞在蕭如雲手裡寶劍上的那柄匕首,匕首寒光閃閃,那條長長的鏈子上像是塗了黑漆,並不反光,要不是葉揚天的眼神好使,幾乎就看不出來。
  「咦?蕭如雲,你看匕首上刻著字!」葉揚天的眼神有些過於好使了。
  「啊?哦。」蕭如雲的沉思被葉揚天打斷了,抖抖手,把纏在劍上的鏈條解開,反手抄起匕首,仔細打量著。
  「是有字。」
  蕭如雲指給葉揚天看,在匕首的根部,刻著秀氣的小楷,是一個「雨」字。
  「雨?韓秋、韓雨?」葉揚天笑笑,「不會這麼簡單吧?」
  「小葉,把姜瀟瀟給我。」蕭如雲看葉揚天小心翼翼地抱著姜瀟瀟,怎麼看怎麼彆扭,不由得脫口而出,話剛出口,自己就把自己給嚇了一跳。
  「給你?給你幹什麼?」葉揚天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也來了個「脫口而出」,臉接著就紅了。
  「男……」突然想起初見葉揚天的時候就被他教訓了一通,蕭如雲沒能把「男女授受不親」給說了出來,只是覺得,就算現在這時代男女盡可以「授受親親」,葉揚天這麼抱著姜瀟瀟死活不撒手好像也有些不妥。
  「男女授受不親是吧?早跟你說那過時了……瀟瀟剛受了傷,大量失血……這個……我作為她的同學……那個……就要盡到作同學的責任和義務,我這麼抱……保護著她,是讓她在暈倒的時候還能感受到自己就在一雙熟悉而有力的臂彎之中,能讓她安心,從而使她的心臟迅速恢復造血功能……對!就是這個!讓她的心臟迅速恢復造血功能——我這是給瀟瀟療傷呢你知道不?」
  葉揚天可捨不得把姜瀟瀟交給別人,他欺負蕭如雲對這一類的名詞還不熟悉,順口胡說八道,居然還越說越順。
  「如雲啊,不是我說你,你在峨嵋山上呆得時間太長,還不知道現在這個社會人心險惡,不管是誰你都得防著一手——看看,今天咱們就差點兒在別人手上吃虧嘛,還讓瀟瀟都受了牽連。你可得多接觸一下現實,多瞭解,多學習……嗯……從哪兒開始學習好呢?要不然就先學學那個什麼……對,就先學學『平生不識武騰蘭,縱稱英雄也枉然』……」
  「武騰蘭是誰?」蕭如雲聽了一個頭昏腦漲,總算抓住了最後一句,反問。
  「這個……過幾天再給你解釋好不好?」葉揚天臉上一紅。
  「小葉,你……」蕭如雲還想再問,卻看葉揚天又把注意力放到了姜瀟瀟的身上,滿目愛憐,不由得心中有氣,哼了一聲,縱身往空中一跳,隱住身形,不見了。
  「就欺負我不會飛是不是?」葉揚天抬頭找了一圈,也沒再找到蕭如雲的影子,但他心裡知道蕭如雲不會離開自己太遠,倒也不著急。
  「瀟瀟……」
  姜瀟瀟躺在葉揚天的懷裡,雙眼緊閉,依舊昏迷著,葉揚天搖搖頭,苦笑起來。
  「一雙熟悉而有力的臂彎?」葉揚天低聲問著自己,神色從沒有過的沉重。
  「葉揚天這傢伙算什麼男人?連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嘖,還真是遜啊……」白衣人的這句話一直在葉揚天腦子裡響個不停,或許,葉揚天是第一次感到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助。
  並不排除剛才葉揚天那一頓胡說的確是為了不讓蕭如云「搶走」自己懷裡的姜瀟瀟,但,有意無意間,葉揚天很想自己獨處一會兒。
  從小,葉揚天並沒有遇到過真正解決不了的難題——如果硬要說有,恐怕也就是不能讓姜瀟瀟對自己「芳心暗許」之類的小情結。可葉揚天也早就習慣了對姜瀟瀟的追逐,至於「追上」與否,那也還沒太放在他心上過——潛意識中,葉揚天總覺著反正姜瀟瀟也沒有什麼喜歡的對象,哪怕是真有了,他也能再認真起來,打敗「情敵」。
  在差不多予取予求的生活經驗中,並不喜歡揮霍的葉揚天一向都很自信的——或許他自己並不想承認。但只看葉揚天刻意地對同學們隱瞞了自己的家世,也就可以瞭解到他的驕傲。
  可當面對姜瀟瀟被白衣人脅持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的境況,終於讓葉揚天正視了自己的能力。
  「是,我是什麼見鬼的大羅金仙……臂彎、臂彎,我胳膊是在這兒呢……有個屁用!」抱著姜瀟瀟,葉揚天緩緩地跪到了地上,身子一癱,眼中流下淚水。
  「我救不了瀟瀟……可蕭如雲能,那個蒙面的也能……誰都能,我不能!葉揚天你了不起啊?你多了不起!你以為你能吃幾碗乾飯?你的本事呢?你除了在地上跳腳,你除了能滿嘴說胡話,你還能幹什麼?你不是成了神仙了嗎?千里眼,順風耳……***有個屁用!你連瀟瀟都保護不了,你連你自己喜歡的人都保護不了!你這個廢物!你是個廢物!」
  十七歲,葉揚天還不能意識到他對自己的自責還很幼稚,甚至……還有幾分不負責任——因為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而已——但葉揚天還是哭得很傷心。
  葉揚天就這麼哭了。
  淚水落下來,滴到了姜瀟瀟巧挺的、晶瑩剔透的鼻翼上,繼續順著臉頰往下滑,葉揚天擦擦眼睛,怔怔地望著懷中的姜瀟瀟。
  姜瀟瀟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嘴角輕翹,胸膛微微起伏,彷彿睡得很恬靜,葉揚天輕輕呼了一口氣。
  「……這樣是不成的……我得……正經學點兒東西,至少能讓我保護得了瀟瀟……要不然……等哪天瀟瀟還是這樣在我懷裡,卻不再呼吸了……我會終生後悔……」
  葉揚天暗暗下了決心,可他卻沒意識到這決心有點兒離譜——本來嘛,如果葉揚天能離姜瀟瀟遠點兒,姜瀟瀟也不至於受今天這份罪。
  更別提那什麼「卻不再呼吸了」,純粹就是讓韓秋姐姐的那一匕首給嚇的。
  不過,順著「呼吸」,葉揚天下意識地就瞟向了姜瀟瀟的胸口。
  「嗯……」好一會兒,葉揚天才把目光收回來,重新看著姜瀟瀟的臉龐,暗暗地罵了自己一句,心說,「我這是怎麼了?瀟瀟還昏迷著,我胡想什麼呢?」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4:11


  葉揚天到底還是男孩子,罵也不管用,多看了姜瀟瀟小巧的嘴唇幾眼,又浮想聯翩起來。
  「我要是現在偷偷親瀟瀟一下,瀟瀟她該不會知道吧?」
  「不行,不行!瀟瀟肯定會生氣……」
  「咳……連『平生不識武騰蘭』這話都說得出口,你裝什麼純情啊……」
  「不行不行,剛下了決心要保護瀟瀟,怎麼現在自己就先想著要欺負瀟瀟了?」
  「不算欺負吧?頂多也就是個瀟瀟樂意不樂意的問題……那不就是個早晚的問題?」
  「誰說的?瀟瀟一準兒不樂意!再說,這真就能行得通?」
  「對,要是換成三流小說或者電影,在我低下頭吻瀟瀟的那個瞬間,瀟瀟鐵定會睜眼醒過來,然後狠狠給我一個耳光!」
  「但書上還說了,挨了這個耳光以後,女主角雖然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內要和男主角發生矛盾,可到頭來還是會喜結良緣啊……要是那樣,這個耳光還是值得一挨的……」
  「挨?還是不挨?這是個問題……」
  葉揚天正在這兒天人交戰著,他懷裡的姜瀟瀟倒先把眼睛給張開了。
  「呀!」
  「啪!」
  姜瀟瀟一睜眼就發覺葉揚天抱著自己,也來不及細想是怎麼回事兒,又羞又氣,抬手就給了葉揚天一個耳光。
  葉揚天給打懵了。
  「不對啊……我還什麼都沒干呢……憑什麼……」
  「啪!」
  這回換到葉揚天的右半臉挨了一記。
  「你還想幹什麼?」姜瀟瀟這句話跟剛才葉揚天下意識的胡說接得叫一個天衣無縫。
  「我……我沒想幹什麼……咳,不是,瀟瀟,你聽我說,我還真沒幹什麼呢……我就是在想要是我真幹了什麼……啊,不對,我什麼都沒想……書上說……」葉揚天越描越黑。
  「啪!」
  「我……我什麼也不說了……行不行?」
  「啪!」
  「……瀟瀟你打上癮了是不是?」
  「啪!」
  姜瀟瀟咬著嘴唇,眼中含著淚花,左右開弓,接連打著葉揚天的耳光,葉揚天也不敢躲,就這麼硬挨著。姜瀟瀟打了足有幾十下以後,忽然發覺自己好像早就掙開不在葉揚天的懷裡了,「哇」地哭了出來,扭頭就往家跑,留下一個傻愣愣的葉揚天。
  「靠!一幫騙子!」葉揚天望著姜瀟瀟遠去的背影呆了半天,突然恨恨地罵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在罵誰。
  這注定是個無眠的夜了……
  第三集 第十五章 這年頭,書上寫的不能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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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6月11日。早晨。
  「靠。」葉揚天站在浴室的鏡子前面,很不滿地嘟囔著,「大羅金仙也有副作用,我熬了一夜,居然連黑眼圈都沒熬出來,真沒成就感……」
  「蕭如雲,蕭如雲!」葉揚天隨便擦了一把臉,走出浴室,大聲詐唬著。
  一夜不睡,葉揚天彷彿已經有了決定。
  「小葉。什麼事?」蕭如雲打開臥室的門,問。
  「……你怎麼什麼時候都是這一身?我不是說了我老媽的衣服都在那兒掛著你隨便穿來著?」
  葉揚天搖搖頭,在母親的所有衣服中,蕭如雲只選了一身黃色的運動服,一直穿到現在,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麼辦法,居然天天穿著都像是新的,讓擺在家裡的大衣櫥、包括洗衣機,完全無用武之地。
  「算了,今天我帶你出去逛街、買衣服,老讓你穿老媽的也不合適,萬一哪天老媽回來我再把她當成你……嗯……你等等……」
  葉揚天鑽進衣櫥裡一陣亂翻,扔出幾身衣服來,又蹬蹬地跑到書房,打開書櫥,搬開一摞《二十四史》。厚厚的書本後面藏著幾個精美的盒子,葉揚天隨便拿了一個,打開看看,一吐舌頭:「好傢伙,老媽還真了得,隨便背著老爸買條項鏈就是超豪華的Cartier……」
  昨天一夜,蕭如雲也琢磨了不少事情,原來打算著今天好好和葉揚天說一說,哪怕是違背青山師伯的吩咐,也要勸葉揚天早日到峨嵋山青雲門去,畢竟「山下」還是危險……可葉揚天這麼跑前跑後的,反倒沒了機會。
  好容易,葉揚天抱著一堆衣服又跑了回來,蕭如雲趕緊開口。
  「小葉,今日不去私……學校?」蕭如雲還惦記著昨天葉揚天讓她多學點兒「現代」詞兒的碴兒,把個「私塾」硬給吞到肚子裡,換成了「學校」。
  「私學校?」葉揚天好笑地摸摸鼻子,「我們學校是『公』的,不是『私』的。」
  想了想,葉揚天又補充一句,「也不是母的——雖然我們班上的女生是多了點兒。先不說這個,蕭如雲,你找合適的衣服換上,還有這條項鏈……你沒扎耳洞是吧?那就先不給你找耳環了。今天咱們出去逛街,給你挑幾身合適的衣服,有用!」
  「啊?」蕭如雲看著葉揚天塞給自己的一堆衣服,衣服頂上還扔著一條珍珠項鏈,剛想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卻被葉揚天強推回了臥室。
  「快點兒啊。」葉揚天把臥室門從外面帶上,又喊了一聲。
  蕭如雲迷惑地看看房門,把手裡的衣服攤到床上,歪著頭打量起來。
  「這……這怎麼好?」剛看了第一件上衣,蕭如雲的臉就紅了,先不說衣服顏色太花哨——蕭如雲都認不出那到底是什麼顏色來——那是件Bazaar的印花絲緞襯衫——要是真穿上了,絕對會露出一小截肚皮!
  雖然不是沒在街上看到過有的女孩子穿著類似的衣服,但要讓自己穿上……蕭如雲怕是一定會羞死。
  不過好在葉揚天多少也考慮到了這個,其他的衣服雖然在蕭如雲看來還是古里古怪的,好歹還算能接受得了。
  「喂!好了沒有?」葉揚天拍了拍門。
  蕭如雲打開門,皺著眉頭。
  ——上衣也就算了,那條褲子雖然穿著舒服得很,但緊緊貼在肌膚上的感覺還是極為怪異。
  「嗯,我就知道你會選這套Calvin Klein Jeans。」葉揚天滿意地點點頭,「就是,這才漂亮嘛!」
  蕭如雲立刻背過身去了,不知怎麼,蕭如雲不想讓葉揚天看見自己的臉紅了。
  「嗯,嗯,不錯,不錯。比老媽穿著強太多了……說起來,當初小胖騷擾你那也真不能怪他……你本來就漂亮得一塌糊塗,現在更進了一步,簡直漂亮得一灘糊塗,比糊塗更糊塗!嗯,你就是個糊塗!咳……我這什麼詞兒啊……真對不住語文老師……」
  葉揚天越看越喜歡,這套緊身牛仔把蕭如雲的曲線完美地勾勒了出來,讓蕭如雲比平時更加「耐看」了。
  忽然之間,葉揚天由衷地佩服起自己來:和蕭如雲這樣的大美人天天同處在一個屋簷底下,自己還有「透視」的本事,居然能把持住不去偷看……呃……好吧,就算多少偷看過幾眼,可這也不能完全怪自己——誰叫蕭如雲這麼漂亮來著!
  再說,我又沒有真對她怎麼樣……葉揚天在腦子裡給自己找開了借口。
  「小葉?今天到底……」
  「嗯,本來我是想帶你去買衣服的……可你現在這樣,我還真有點兒不敢和你一塊兒出門了。咱濟南的民風雖然還算是淳樸,可要是不招來一群色狼的眼神,那我就算見了鬼!」
  葉揚天一點兒也沒意識到這話完全是在說他自己,反倒煞有介事地想了起來。
  「要不然……就先這麼著吧。對了,蕭如雲,你們青雲門……哦,對,你師父是掌門吧?叫什麼……咳,錯了,怎麼稱呼?」
  「如雲的恩師是青雲門第三十六代門戶執掌,上青下天。」蕭如雲心裡奇怪,卻還是照實答覆了。
  「上青下天?這算什麼稱呼……哦……」葉揚天嘀咕一句,想明白了,「對,青天真人是吧?」
  「是。」蕭如雲更奇怪了。
  「那什麼,我打聽一下,青天真人他老人家都有什麼業餘愛好?比如打保齡球、賽馬什麼的……呸,我胡說什麼呢?」
  「哈?」
  「那個……我就是說,你師父平時都喜歡幹什麼?」
  「打坐。」蕭如雲很誠實。
  「……」葉揚天一搖頭,差點兒氣趴下。
  「其他的呢?比如……對,釣魚什麼的?」
  「師父從來都是整日打坐,再就是指導門中弟子。」蕭如雲越發糊塗起來了。
  「……那就是說……」葉揚天心裡有了打算,換了話題,「蕭如雲,你能不能盡快帶我去峨嵋山看看?」
  「這……」蕭如雲沒想到還沒等自己開口,葉揚天就說要去峨嵋山,驚呆了。
  「如雲啊,昨天你也看見了,你跟她們打起來,我好像完全幫不上忙……說實話,我是那什麼大羅金仙了,可我現在還是沒什麼本事啊。那個該死的呂洞賓……好好好,他不該死……你那個純陽祖師行了吧?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一點兒責任都不帶負的……這還能怪我罵他?我想著,要不然我就先到你們青雲門那兒去看看,也盡快地學點兒本事……咳,估計也不用怎麼學我也就能會了,誰叫我已經是神仙了?再說,你們青雲門也需要我過去看看吧?就『飛昇』……當初呂洞賓也跟我說過點兒有關的,我覺著你師父肯定感興趣……」
  「什麼?」蕭如雲當時就生氣了。
  起初,蕭如雲幾次盤問,葉揚天都語焉不詳,可昨天晚上姜瀟瀟剛遇險,今天早晨葉揚天就招了!
  蕭如雲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氣哪方面更多些。
  「好了好了,反正就這麼定了。」葉揚天揣摩蕭如雲的心事還是有一手的,立刻把話題轉到了一邊,「我也不知道峨嵋山在哪兒……咱們怎麼去呢?」
  「還有件更愁人的事情……」葉揚天像是生怕蕭如雲找自己算帳,先把眉頭皺了起來,「在去峨嵋山之前,咱們還得見個人……這回完蛋了,真躲不過去了……」
  「誰?」蕭如雲雖然還很生氣,可聽葉揚天一口一個「咱們」,倒也不好發火,順著話頭問。
  「我爺爺。」葉揚天的愁眉苦臉還真不是故意裝出來的。
  從英雄山到解放橋,穿過科技市場,沿著山大南路,走十分鐘,穿過一條古樸的小巷,就能看見一座四層的建築。
  這棟樓很有些年頭了,四壁上綠油油的爬山虎張牙舞爪地瘋長,遮住了牆面,只有透過擦得乾乾淨淨的窗戶才能知道樓上住著人。
  「喏,就是這兒了。」葉揚天朝前一指。
  旁邊,蕭如雲很難得地沒有隱身,跟在葉揚天的身後。
  「走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葉揚天長長地歎了口氣。
  葉揚天本來大可不必做出這麼一副表情,他很喜歡自己的祖父,也屬於那種承歡膝下的乖孫子,可是,就在葉揚天還沒從邢師我那兒聽說了祖父當年的光輝事跡之前,葉揚天就很清楚沒有什麼事情能瞞得過祖父那一雙睿智的眼睛。
  所以,自從葉揚天遇到呂洞賓,從此「成仙」以後,葉揚天就再沒敢回過這個家。
  但葉揚天的膽子再大,也還沒有大到不對祖父說一聲就一個人跑到峨嵋山上去的地步——事實上,葉揚天很懷疑如果自己真那麼做了的話,恐怕人還在半路上就會被祖父給截住——哪怕是用「神仙」的趕路方式在天上飛過去也一樣。
  葉揚天的祖父、葉龍潛,一直以來都掌握著整個葉家最大的權威。
  「天哥兒,來了?」剛走到門前,小劉忽然從裡面出來了,沖葉揚天古怪地一笑。
  「劉哥,你……」葉揚天立刻反應過來了,「是爺爺把你叫過來的?」
  ——我說打手機都找不到你了呢,害得我坐出租車。
  小劉點點頭,笑得更古怪了。
  「劉哥,你沒跟爺爺說我什麼壞話吧?」葉揚天的心裡沒底。
  「小天,進來。別纏著小劉亂問,把你那點兒鬼機靈省省,用在你爺爺身上吧。」樓內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噯!」葉揚天的頭皮發麻了,一邊往裡走,一邊心想:我這是不是就叫「硬著頭皮」?
  走進大廳,葉揚天抬眼,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廳角,背著手,聚精會神地看著大魚缸裡的金龍魚。
  「爺爺。」葉揚天走過去,陪著笑說,「小金又大了啊……」
  「誰說不是呢!」葉龍潛不回頭,「凡是活物都有靈性,有人成天陪著它,它還不高興?一高興,長得就快!哪像我這個老頭子沒人陪?白養了個孫子,見一面都難!」
  「爺爺……」葉揚天一吐舌頭,「你確定這話沒指桑罵槐?」
  「你個小鬼頭!過來,給我說說你這些日子都闖了什麼禍?我這個擔心唷,擔心得都老了……」葉龍潛回過頭來,幾步走到大廳中間,穩穩地坐到了太師椅上。
  「爺爺,就看你這精神頭兒,誰要敢說你老了,我跟誰急!」葉揚天緊跟幾步,摸摸桌子上的茶壺,看還熱著,倒了一杯,送到葉龍潛的手上。
  「八十了還不老?小天,可沒見你這麼孝順過,爺爺知道了,你這回禍惹得不小!」
  葉龍潛今年該過八十一歲生日,但看上去卻連六十的都不像,枴杖自然是不用的,微瘦的身子坐在太師椅上挺得筆直,臉上、手上也沒有多少皺紋,兩眼炯炯有神,唯獨頭髮和垂到胸前的鬍子有些花白,看著葉揚天和他身後的蕭如雲,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
  「小天,這姑娘是誰?你把她帶來給爺爺看……難道是把人家肚子給弄大了?」
  「我……」葉揚天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喝半口,全吐出來了。
  「爺爺,我知道你盼著抱重孫子,可你不覺得我還太小了點兒?」葉揚天苦笑起來。
  按葉家的慣例,除非是事先通報外加葉老爺子發話,否則,能到這座四層樓裡來的人都是葉家的自己人,遠房親戚什麼的;而且,到了外面那條小巷,不管是誰,都得下車,慢慢走過來才行。葉揚天來得心急,後面這條是遵守了的,可忘了要自己先過來說一聲。
  「那她不是我的孫媳婦?」葉龍潛哼了一聲,「小天,你可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啊。」
  「我……」葉揚天低下頭,心說:爺爺,無法無天的事兒還在後頭呢……
  「你什麼?」葉龍潛輕輕抿了一口茶,「小天,有話就說,別以為你爺爺老糊塗了,你那點兒事兒,還瞞不過我這雙眼去!」
  「爺爺,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我想出趟遠門兒……」葉揚天不覺得祖父能知道自己這些天來都遭遇了些什麼——明擺著,我是神仙了,可爺爺頂多也就是個「武林高手」吧?
  葉揚天想矇混過關。
  「沒什麼事兒?不是吧?」葉龍潛就沒搭理葉揚天要出趟遠門的碴兒,「小天,你爺爺可都六十年沒見青雲門的人了……」
  「啥?」
  第三集 第十六章 這年頭,往事不堪回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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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葉龍潛早二十年就不怎麼過問葉家的具體事務了,但真要有什麼大事,也還沒人敢繞過葉龍潛去自作主張。作為堂堂葉家的最重要的總部,解放橋附近的這棟四層老樓的規模並不算大,內斂,毫不張揚。
  當然,這還要分怎麼看,就如一樓的大廳,至少也有兩百平米以上,配合著葉龍潛的脾氣,平時並不開燈,在空曠之餘還顯得有點兒陰森——反正,在現在的葉揚天看來,的確是有點兒陰森。
  ——爺爺是怎麼知道青雲門的?
  「爺爺……這個……您都知道什麼了?」葉揚天舔舔嘴唇,大著膽子問。
  「還給我耍你的小聰明?」葉龍潛的臉沉下來了。
  「沒!沒……」葉揚天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葉揚天還從來沒見過祖父發火的樣子——他也不想見。
  「小天,你非要等到把天都捅個窟窿以後才知道過來見我?是,我是說過,年輕人,要在外面多經些風浪,多見些世面,可你怎麼連事情大小都分不出來?」葉龍潛似乎想要拍桌子,「小天,你說!咱們葉家累世經商,靠的是什麼?」
  「眼光。」葉揚天立刻回答,想想,又說,「……還有胸襟。」
  「你先把你的胸襟收起來!」這回葉龍潛真的拍桌子了,「你……你有多大的胸襟?竟然敢做青雲門的買賣?」
  「老爺子,青雲門怎麼了?」因為葉龍潛是葉揚天的祖父,蕭如雲從一開始就沒說話,這會兒終於忍不住了,「青雲門上下對小葉期盼甚殷……」
  「去你媽的青雲門!早六十年老子就知道青雲門是什麼東西了!居然敢把主意打到老子孫子頭上?你回去給我告訴見鬼的青天,江湖事,江湖了,只要他不怕,大不了老子葉龍重出江湖!」
  「嘩啦。」桌子讓葉龍潛拍散架了。
  「葉龍?」蕭如雲的話沒說完就被葉龍潛的大罵打斷,本還想插口,卻聽見「葉龍」這兩個字,臉色立刻就變了。
  「你……是青雲門棄徒葉龍?你不是……你不是已經……天……」蕭如雲的聲音發顫,身子竟然也跟著顫抖起來。
  「滾你媽的青雲門棄徒!老子就是葉龍!」葉龍潛還想再拍,發現桌子剛才就沒了,騰地站起身來。
  「刷!」蕭如雲撤出了寶劍,後退三步,戒備著,臉色蒼白得嚇人,像是非常害怕的樣子。
  「嘿……你一個小輩敢沖老子亮劍?青雲門這六十年還真出了人才了……」葉龍潛怪笑一聲,緩緩向前踏出一步。
  蕭如雲一個觔斗,跳出三丈開外,手裡舉著的寶劍劍尖也開始發抖了。
  「停!停!」葉揚天看傻了眼,好容易才緩過勁兒來,一把拉住葉龍潛,「爺爺,這都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成青雲……啊,不是,你……」
  看葉龍潛剛才的反應,葉揚天不敢提蕭如雲說的「青雲門棄徒」這個碴兒,也不好直接問自己的祖父什麼時候改名兒了,猶豫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哼!」被自己孫子拉住,葉龍潛也就順勢不再衝蕭如雲發威,冷哼一聲,又坐了回去,眼神中大有「你一個小輩,老子勝之不武」的意思。
  「爺爺,小邢前一陣跟我說,你還有太爺爺都是……武林高手那種……當時我還不信,好傢伙,『江湖事,江湖了』?這回我可信了。那什麼,爺爺當年一定很威風吧?」葉揚天扶著葉龍潛的胳膊,一個勁兒地拍馬屁。
  「威風?小天,想當年老子……」孫子的馬屁向來最讓葉龍潛受用,一捋鬍子,這就擺出一副要撫今追昔的模樣。
  「爺爺,你是我爺爺,當著我的面自稱老子……只要您樂意那是沒什麼問題,可我怕老爸他就不會很高興……你說,你要是我老子,那我爸他把自個兒往哪兒擺才合適?」
  葉揚天還真不適應平時一副「儒商」派頭的祖父一下變成了江湖豪客,明知不合適,還是忍不住開口打趣。
  「好你個小鬼頭!」葉龍潛不以為忤,反而還開心,哈哈大笑起來。
  「爺爺,你倒是說說,青雲門怎麼惹著您老人家了?」葉揚天趁機問。
  「青雲門……嘿嘿……」葉龍潛的目光一閃,瞄向一旁還沒敢放下寶劍的蕭如雲,問,「青雲門現在還是青天當家?」
  「家師青天真人,現為青雲門門戶執掌。」蕭如雲總算穩住了劍尖,讓它不再發顫,語氣也似不卑不亢。
  「嗯。」葉龍潛的神色一整,卻不說話了,只是眉頭依舊皺著,像是在回憶什麼。
  葉揚天吐吐舌頭,不敢繼續發問,把責備的眼神投向了蕭如雲——你成天口口聲聲青雲門怎麼怎麼厲害,合著到頭來連我爺爺跟青雲門有關係都不知道?這不是添亂嘛!靠,要老子當了青雲門掌門,第一件事就是成立情報部!
  受葉龍潛的影響,葉揚天在心裡也開始自稱「老子」了。
  「小天,你來。」過了一會兒,葉龍潛突然站起來,往後堂走。
  「是。」葉揚天老老實實地答應著。
  「青雲門的小輩,老子……我跟我孫子說話,你又不是我家孫媳婦,跟來幹什麼?」蕭如雲隨在葉揚天的身後剛走兩步,葉龍潛不回頭,沉聲說。
  蕭如雲邁出去的腳步頓住了。
  「老爺子,師門有令,要如雲維護小葉安全……」蕭如雲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寶劍收了起來,聲音中卻還有幾分怯意。
  「笑話!」葉龍潛依舊不回頭,「天下誰能當著我的面把我孫子怎麼樣了?老李,有客,上茶。」
  葉龍潛話音剛落,大廳後轉出一個人來。
  「老爺,這幾十年可沒見你怎麼發過脾氣了……」唉聲歎氣地,那人繞過了葉龍潛和葉揚天,攔在蕭如雲面前,「請客人上座。」
  蕭如雲本來就氣勢不足,被那人一攔,竟然邁不出去,只好憤憤地坐到那張被葉龍潛拍爛了的桌子旁邊,瞪著眼,也不知是在生悶氣還是想事情。
  葉揚天把這一幕都看在眼裡,心裡一個勁兒地嘀咕:合著管家李伯伯也是武林高手出身?生下來這十幾年,我可真是把自己家裡人都給看扁了……
  一言不發,葉揚天跟著葉龍潛,到了二樓的書房裡。
  「爺爺,現在你總能告訴我你跟青雲門都有什麼關係了吧?你都怎麼知道的?」葉揚天坐在沙發上,隔著書桌,可憐巴巴地看著穩穩端坐的葉龍潛問。
  「小天,你真以為梁恕他有那麼大的膽子敢不跟你爺爺講?你也太小看爺爺了吧?」葉龍潛一句話就把葉揚天給扔到冰窟裡去了。
  「可……可……」葉揚天「可」了半天,什麼也沒能「可」了出來。
  原來從一開始,就什麼都沒能瞞過了葉龍潛。
  「小天,你膽子也太大了,連爺爺都不告訴一聲,就想著跟青雲門做生意?」葉龍潛從桌上的木盒裡拿出一支雪茄,點上了,深深吸了一口吐出。
  煙霧繚繞。
  「爺爺,你就別裝了好不好?您老人家從來都是抽跑煙,更別說雪茄了,我真替它可惜……」葉揚天打岔。
  「……老子樂意!」葉龍潛一瞪眼。
  「那青雲門有什麼不好?還是……就因為你和青雲門有……過節?」葉揚天琢磨了半天,才想到這個詞兒。
  「過節?嘿嘿……」葉龍潛沉思一會兒,忽然冷笑起來,「倒也說不上什麼過節,六十年前的事了,誰還有耐心記那麼清楚?」
  「……那還是有毛病。」葉揚天小聲嘀咕一句,心裡知道,別想從葉龍潛那兒打聽明白了。
  「小天,你記著:求人不如求己。」葉龍潛放下青雲門不提,神色鄭重地說,「別太小看了咱們葉家。哪天晚上你把那個青雲門的甩開再來找爺爺,爺爺給你撐腰就是。」
  說著,葉龍潛嘿嘿冷笑,「真是老了,連『一江寒秋雨』這樣的小輩也敢找老子孫子的晦氣?」
  「啊……」葉揚天腦子一轉,立刻想到所謂「一江寒秋雨」說的一准就是昨天晚上的白衣人。
  有祖父撐腰,葉揚天是很高興的,但話說回來,葉龍潛既然這麼說,那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也肯定早就知道了……
  「爺爺,我以前是真不知道……那個……你要現在告訴咱家其實是玉皇大帝的親戚,我也信!」葉揚天陪著笑說。
  「咱們葉家三代單傳,我就你這一個孫子,可不能讓青雲門給拐走了……」葉龍潛不理葉揚天的貧嘴,沉思著,忽然像是下了什麼決心。
  葉龍潛一探手,從書桌底下觸動了什麼機關似的,「卡」地一響。
  「啊?」葉揚天趕緊往四周看,以為周圍的書櫥會突然移動起來,然後露出一間密室,順著密室的台階往下走,在一間陰暗的地下室裡,藏著葉家數代以來一直保守著的一個秘密。
  沒準兒那秘密還關係著人類的存亡什麼的……
  反正小說裡都是這麼寫的。
  「小天,你看什麼呢?」葉龍潛納悶。
  「嗯?」葉揚天比葉龍潛還納悶——怎麼這麼多書櫥就沒一個會動的呢?
  「走。」葉龍潛站起來,「爺爺幫你去把這件事了了。」
  葉揚天這才看見,葉龍潛的手裡多了一口古色古香的寶劍,收在劍鞘裡,看不出是什麼劍——就算沒劍鞘,他葉家大少也看不出來——寶劍分明是藏在書桌底下時間很久了,劍鞘上全是灰塵。
  莫名其妙的葉揚天滿頭全是納悶,跟著葉龍潛往樓下走,不一會兒,又回了大廳。
  一樓大廳裡,被葉龍潛拍成一堆碎末的桌子已然換成了新的,桌上放著大約是新沏的茶,蕭如雲正坐著,滿臉的心事,對上好的茶水毫無興趣。
  剛才這一會兒的功夫,蕭如雲的腦海裡全被青雲門中的一個傳說給佔滿了。
  蕭如雲從記事之前就拜入青雲門,雖然作為掌門青天真人的關門弟子,沒有多少同門會對她亂嚼舌根,但青雲門中的一些往事還是不可避免地聽說了不少。
  據說,六十年前,青天真人很偶然地收過一個徒弟,不知什麼原因,這個徒弟並非拜在青天真人門下——青天真人是代師收徒。
  這人就是葉龍。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4:37


  據說,葉龍天賦異稟,是不世出的奇才,不到兩年,居然就把青雲門中的典籍讀個通透;又遇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機緣,不必苦修,就已經有了極深的修為,實力竟隱隱佔在了門戶中的前三位。
  但據說這個葉龍並不是心甘情願拜入青雲門,反倒是青天真人把他強擄到了峨嵋山上——就葉龍修為精進得如此離譜來看,這多少有些說服力,畢竟天才難得,跟沿街小販隨口叫賣的饅頭那是大不一樣。
  據說,這就是後來葉龍反出青雲門的最大原因。
  當然,有關葉龍為什麼放著好好的青雲門弟子不做非要下山不可的原因說法不一,比如葉龍心雄萬夫,想要獨個兒開山立派;又或者是葉龍狼子野心,想要圖謀掌門之位……等等不一而足。
  這些原因中,最為青雲門弟子私底下津津樂道的大概要數青天真人搶了葉龍老婆的傳言——事實上光傳說中搶了葉龍老婆那人的人選就不下十個——還有青雲門中某長老偏好龍陽之道,看上了葉龍,逼姦不成惱羞成怒進而陷害的說法——這個「某長老」到底是誰也有數個版本……
  蕭如雲是青雲門的好弟子,對傳說中某個月黑風高的深夜裡發生的故事一向嗤之以鼻,頂多也就是覺得這些傳說不約而同地都去強調「月黑風高」,似乎頗有深意。
  反正,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葉龍仗劍反出了青雲門。
  葉龍當時早是青雲門中翹楚,輩分又高,青雲門上下自然強力挽留,待得勸說不成,便只好用強了——否則青雲門不就成了道門中的笑柄?更別說葉龍這一去真要是鴻飛冥冥了,青雲門的道法功訣豈不是就洩露給了外人?
  青雲門中自掌門青天真人以下,與葉龍同輩的高手還有九人,合稱青雲九子;為忌憚葉龍的修為了得,青雲九子放下身價,合力出手攔阻,卻還是被葉龍突圍而出!這還不算,葉龍竟然甘受青雲九子合力一擊,趁眾人震驚之時脅持了青山真人,逼迫青天真人立下誓言,要青雲九子從此再不與葉龍爭竟!
  然後,葉龍拂袖下山,臨去時過峨嵋山萬佛頂,呼喝長嘯,狂態勃發。
  為此事,青天真人當時自請處分,要辭去掌門之位,後經青雲門上下苦勸才作罷,只在後山面壁十年以自清。
  青雲九子與葉龍的那一戰據說驚天動地,遮掩是遮掩不住的,不僅青雲門下弟子多有目睹,便是其餘門派中人也有感應,而葉龍作為一個敢視青雲門如無物的狂人,名傳天下。
  但奇怪的是,葉龍一下山後再無消息,好端端一個道門中的絕世奇才竟然從此沒了蹤影。
  據人猜測,葉龍受了青雲九子的合力一擊,當時就已經經脈盡斷,成了死人,只是憑著一口真氣不散,強自下山,等到下山之後,便撒手歸西了。
  這倒也說得過去——青雲門中雖然出了這一檔事,可青雲九子的本領天下皆知,誰敢小看?
  葉龍,不過是個千年一出的道門中的怪胎而已。死了,也便死了吧。
  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曾經感到僥倖:要不是葉龍豬油蒙了心,再等上幾十年,青雲門還不得做出一統道門的大事來?葉龍其人,實在是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亂叫。
  另一方面,青雲門門下弟子對傳說中的葉龍往往是用純潔的四十五度角去仰視著,更多地感到的無非是惋惜,卻無一絲仇視。
  就像蕭如雲,偶爾想到葉龍這個前輩的名字的時候,從來都是忍不住歎一口氣,悄悄偷學青雲門中弟子,跑到萬佛頂上,遙想葉龍那一聲長嘯,和狂放中帶著幾分寂寥的身影,暗暗歎息一句:「何苦……」
  與其說葉龍是青雲門的「棄徒」,倒不如說是青雲門中弟子的「偶像」會更合適些也不一定。
  所以,當蕭如雲突然知道了自己每天守護著的葉揚天的祖父竟然就是那個「葉龍」的時候,也就不可避免地變得癡癡呆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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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8月19日更新。
  第三集 第十六章 這年頭,往事不堪回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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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龍潛走進大廳,打眼看看蕭如雲的模樣,剛鬆緩下來的眉頭又皺起來了。
  再怎麼說,在葉龍潛眼裡蕭如雲也不過是個後輩外加小女孩,蕭如雲現在琢磨著什麼他還能猜不出來?
  「你聽著,我不管你們青雲門這幾十年是怎麼編排老子的,葉家跟青雲門再無瓜葛,小姑娘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少圍著我孫子亂轉!」
  說著,葉龍潛眉毛一跳,「要不然,小姑娘你老實隨便亮個招數,然後讓我一下把你打死算完,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
  「我……如雲……晚輩……」蕭如雲誠惶誠恐地站起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喃喃著沒了主見。
  「爺爺,你沒必要這麼凶巴巴的吧?」葉揚天看著蕭如雲,有點兒不忍了。
  「……如雲下山,身負師門重托,可便宜行事。就是……就是葉師叔吩咐如雲不敢不聽,也……也只好不聽了。」葉揚天的話一出口,蕭如雲好像就有了精神,大著膽子,居然沖葉龍潛頂起嘴來,只是說完話後就把眼睛一閉,像是等著葉龍潛發怒出手。
  「爺爺,你真這麼大的威風?當年你到底都幹什麼了?好厲害……蕭如雲可從來沒這樣過。」葉揚天繼續打岔——說實在的,葉揚天現在完全搞不清狀況,到底該幫誰心裡也沒底了。
  「你叫我什麼?師叔?你不怕我真打死你?」葉龍潛不理葉揚天,沉聲發問。
  「葉師叔雖然早離峨嵋,但家師……但掌門並未將葉師叔自門中除名,如雲本為晚輩,不知當年故事,只是……只是葉師叔既然尚在本門名冊之中,便還是如雲的師叔。」蕭如雲閉著眼睛,居然侃侃而談,「師叔六十年來下落不明,凡我青雲門中弟子,卻無一人敢對師叔失了恭敬之心。適才……適才事出突然,如雲失態,未能及時執晚輩之禮,還請師叔責罰。」
  話沒說完,蕭如雲就沖葉龍潛拜倒下去,像是非要把這個「葉師叔」給認下來了。
  「別、別價!蕭如雲你等等……你……我爺爺成你師叔了,那我呢?你前幾天還叫我仙師呢,轉頭就想讓我衝你喊姑姑啊?這不行,這絕對不行!」葉揚天急了,搶著就想去把蕭如雲扶起來。
  「小天,你少插嘴!」
  葉龍潛隨手把葉揚天撥拉到自己的身後,掂掂手上的寶劍,忽然抬眼望著天花板,恨恨地長歎一聲。
  蕭如雲聽見葉龍潛的歎息,把目光投過去,看葉龍潛的身板挺得筆直,花白的鬍子垂在胸前,沒有風,卻微微地顫抖著,心裡立刻知道,葉龍潛大概是在回憶當年往事,而那場往事,與往常同門之間閒聊時輕鬆、甚至略帶艷羨和仰慕的語氣一定有著太多的不同……
  「算了……我也沒想過這輩子竟然還會再見青雲門弟子……」葉龍潛的語氣變了,好像對蕭如雲有了幾分欣賞。
  「你是青天的弟子?你把這口劍帶給你師父,就說……就說往事已矣,如今我是都忘了,讓他也忘了吧。」
  葉潛龍的聲音中有些疲憊,「青雲門對我不起,我也對青雲門不起,此劍一回,從此葉家就跟青雲門徹底斷了。」
  話音落地,葉潛龍便把寶劍向已站起身來的蕭如雲擲了過去。
  蕭如雲不知道葉潛龍話中的含義,更不知道那口寶劍代表了什麼,但寶劍被丟過來,也就下意識地抬手去接。
  「啪!」
  寶劍落手,穩穩地接住了——讓葉揚天衝出來接住了。
  「爺爺,有好東西不留給孫子,幹嘛要送人啊?」
  葉揚天搶上接劍,面上嬉皮笑臉,心裡卻不住地叫苦:要是讓蕭如雲把這口寶劍接住了,不用說,從此青雲門中人如果再找上自己——那簡直是一定會的——就沒了理由,祖父一生氣,沒準兒就要和青雲門成了仇敵。這且不論,就在眼前,蕭如雲非讓祖父給攆走不可。
  就算葉揚天懵懵懂懂,對蕭如雲沒什麼比較具體的想法,可兩個人好歹也一起相處了這麼長時間,葉揚天實在不想看著蕭如雲既狼狽又黯然地就這麼走了。
  再一個,葉揚天一個勁兒地覺著祖父似乎是會錯了意——祖父該不會是以為青雲門找上自己只是為了六十年前的一段恩怨吧?人家蕭如雲之前可是一點兒都不知道祖父的身份呢。
  總算葉揚天還知道自己是祖父心愛的小孫子,擺出一副恃寵而驕的架勢來,盼著能矇混過關——大不了,就把呂洞賓給搬出來算了。
  這些想法在葉揚天的腦子裡一閃而過,他接住寶劍,順手就往外抽,嘴上還在說著,「爺爺,你讓我看看這到底是什麼好東西……」
  「小天!你個不知死活的……」葉龍潛一把沒能抓住葉揚天,眼睜睜看著他要拔劍,竟急得連眉毛都豎起來了,只是已來不及。
  「哈!」劍身剛拔出半寸,往前撲著的葉龍潛就用踏出去的腳後跟狠狠一頓地,竭力往旁邊躥出數尺,再讓腳尖點地,瞬間就滑到了大廳的一角,雙臂猛抬,護住胸腹、顏面。這一番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乾淨、利落,更難得的是一個「快」字,寶劍還沒完全拔出劍鞘,就已完成。
  與此同時,葉龍潛像是猛地想起來拔劍的是自己的孫子,立時大吼一聲,「小天!」緊接著就要再撲出去,但……
  「錚」地一聲長吟,寶劍出鞘!
  霎時,整個大廳都籠住了一層淡淡的青光!
  以拔劍的葉揚天為中心,青光四散,同時卻又伴著一陣狂風,風中彷彿挾著無數的鋒利劍刃,一併向四面射了出去!
  剛換好的桌子首當其衝,一點兒動靜也沒能發了出來,連著兩張太師椅一起,悄無聲息地變成了一堆碎木頭;狂風再向外走,正迎上不知所以的蕭如雲,蕭如雲到底是名門高弟,狂風一起便要反手撤劍,但風勢太急,事先又毫無徵兆,剛把寶劍拿到手裡就被風中的劍刃傷了胳膊,劍是拿不住了,眼看狂風當面,就要步了桌椅的後塵!
  情急之下,蕭如雲再也顧不得什麼,往後一仰,在地上打個滾,身上陡然騰起一團光芒——也不知為了何種緣由,這光芒與大廳中的青光竟然是同樣的顏色,狂風、劍刃撞上了這團青光之後,輕巧巧打個轉,便繞了過去。
  就算這樣,蕭如雲身上也已經被劍刃劃傷多處,尤其是雙腿雙腳,被青光護住得晚了,只一片鮮血淋漓,竟看不出有幾處傷口。
  可憐蕭如雲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重傷,只來得及「呀」了一聲,腦袋一歪,當即疼暈了過去。
  狂風繼續外散。
  大廳中的陳設原本不多,但僅有的幾件傢俱,如太師椅兩側的真皮沙發,再如沙發外側擺放古玩的櫥櫃——連同那些件件都有來歷價值萬金的古玩一起——都被狂風中的劍刃捲住,一瞬之間全變成了細小的碎塊!
  再向外,狂風就要迎上從牆角衝過來一心想要救護孫子的葉龍潛。
  「不要!」這一切發生得實在太快,葉揚天完全沒辦法反應,只用眼角的餘光瞥見了葉龍潛一臉決絕地向自己衝來的神情,嚇得他心膽俱裂,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大喊起來。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葉揚天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不敢睜眼。
  葉揚天一向聰明得很——就算他是個笨蛋,也肯定知道了剛才那幾秒鐘內發生的事情絕對是因為自己貿貿然拔劍的後果。
  「我不會一不留神把自己的爺爺給……」「給」怎麼樣了,葉揚天根本不敢去想。
  一手拿劍,一手拿劍鞘,葉揚天閉著眼睛,想要試著把寶劍收回到劍鞘中去,比劃了幾下,都沒能成功。
  「小天。」
  葉揚天的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呼……」葉揚天長出一口氣:爺爺沒事!
  葉揚天剛睜開眼睛,腦袋上就狠狠挨了一下。
  「小天!你要殺了你爺爺是不是?」葉龍潛就站在葉揚天的跟前,滿頭冷汗,滿臉怒容,渾身上下倒是沒受什麼傷,唯獨鼻尖正中有個極小的傷口,滲出了一滴血珠。
  可葉揚天從沒覺著生著氣的祖父也會這麼讓人依戀過,腦袋上那一下,更是挨得心甘情願。
  「爺爺!」葉揚天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就要往葉龍潛懷裡撲。
  「你省省吧!」葉龍潛趕緊往後退了幾步,「你先……先把你手裡的東西收好!」
  「啊……」葉揚天這才想起來,差一點兒就闖下大禍的寶劍還沒回鞘。
  「嗯?這是……」葉揚天低頭,剛想把寶劍收起來,卻立刻愣住了。
  葉揚天手裡這口寶劍的模樣很奇怪。
  或者說……這乾脆不能稱之為「一口」寶劍,最多最多,也不過是「半口」。
  劍,是斷的。
  斷劍本身的形狀就有些奇特,劍身竟然有四指闊,看劍鞘,原先大概三尺長短,但現在卻只有一尺上下,比例徹底失調,這也就難怪剛才葉揚天閉著眼睛的時候沒能把寶劍收回劍鞘了。
  另外,這口寶劍好像是被什麼神兵利器從劍尖上直劈下來,差一點兒就把這口劍劈成各二指闊的兩半;然後,又有誰把劍從中間給折斷了,卻折得不怎麼工整,一截長,一截短,長的那一截比短的那一截長出大約四五寸的樣子,斷面呈不規則的鋸齒狀,短的那一截只有不到半尺,斷面卻光滑得很。
  劍身上刻著些莫名的花紋,劍都斷了,肯定是不全的,沒有什麼寒光反射,劍刃也並不顯得多麼鋒利,充滿大廳的青光、狂風……或者說劍氣?現在像是從沒有過似的,再怎麼看,也是其貌不揚。
  「破劍!嚇死我了!你倒是再嚇我啊?靠,破劍!」葉揚天愣了一下,趕緊把斷劍歸鞘,不過,他之前被嚇得太厲害,嘴裡不由得不乾不淨起來。
  「啪!」
  葉揚天的腦門上又挨了葉龍潛一下。
  「小天,你記著,不許對這口劍不敬。」葉龍潛的神情鄭重極了,「這口劍有名字。」
  「什麼名字?」葉揚天好奇。
  「斷劍!它就是斷劍!」葉龍潛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吐出,這才說了出來。
  「我……算了,算我沒問。」葉揚天差點兒趴下。
  「嘿……我還真生了個好孫子……天下凡修道之人,誰沒聽過斷劍的名字?又有誰能當斷劍一劍之威?當年……」葉龍潛失笑,沒再往下說,卻低頭緊緊瞪住葉揚天,「小天,你究竟瞞著我多少事情?」
  「沒……沒多少……」葉揚天一下心虛起來,「爺爺,梁叔不是都跟你說了嘛……」
  「哼!」葉龍潛狠狠哼了一聲,「爺爺老了,可還沒糊塗;倒是那個梁恕,我看他是真糊塗了!」
  「爺爺……」葉揚天苦笑起來。
  「我先不追究,咱爺倆兒有的是功夫,你去把那個小姑娘救起來再說。」葉龍潛走上幾步,在受重傷倒地不起的蕭如雲身上摸了摸,掏出幾個玉瓶,遞給葉揚天。
  「啊……」葉揚天一回頭,這才看見蕭如雲滿身是血,立刻就急了,「爺爺,趕緊送醫院!」
  「送醫院?你怎麼解釋她的傷?就算省中醫的老余跟咱家有交情,可他們能有什麼靈丹妙藥,能趕得上青雲門?還有,她這是劍氣侵體,雖然不至於沒命,可你以為隨便是個大夫就會治?」
  葉龍潛沒好氣地罵了一句,指著葉揚天手中的幾個玉瓶,講解起用法來。
  「爺爺,你還真是青雲門的啊……」葉揚天聽說蕭如雲不會有生命危險,先就放下了一半心,接著發覺祖父居然瞟一眼玉瓶,立刻就知道該怎麼施用裡面裝著的丹藥,講解得也詳盡得很,不由得連連點頭,忽然又想起來什麼,問,「爺爺,你說這藥有內服的也有外敷的,內服先不管,可外敷……她渾身都是傷……不方便吧?要不然……還是送醫院?」
  「沒聽說過『事急從權』?你還小,頂多也就是有賊心沒賊膽,再說……人家也未必在乎。」葉龍潛的臉色微微變了變,接著說。
  「你怎麼知道她不在乎?人家絕對在乎!我認識她就是因為她在乎……」經過了剛才的那場衝擊,葉揚天不敢再違背祖父的話,只是免不了要小聲發幾句牢騷,「說我有賊心沒賊膽……爺爺,你呢?你都八十一了,就算是賊心賊膽這倆設備都是全套的,可賊呢?」
  「你說什麼!」葉龍潛瞪眼。
  「我什麼也沒說……」葉揚天一縮脖子。
  「去,到樓上去,別在這兒礙眼!」葉龍潛一指後堂。
  「哎?爺爺,你呢?」
  「去!」
  「得,我去還不行?」
  葉揚天把那幾個玉瓶放進口袋,小心翼翼地抱起渾身浴血的蕭如雲,往後堂樓梯那兒走,一邊走,一邊心想:這兩天我光忙著抱人了……蕭如雲總不會給我耳光了吧?咳,這都什麼事兒啊……
  看著葉揚天抱著蕭如雲消失在後堂,葉龍潛搖搖頭,在狼藉一片的大廳中盤膝坐了下來。
  「斷劍出鞘認主,青雲令重現江湖,小天……你到底還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煩……」
  葉揚天還不知道,他漫不經心拔出來,差一點兒就把自己爺爺給斬成一堆肉塊的那口「斷劍」,實在是大有來歷。
  ——其實,蕭如雲也給葉揚天提過的,可葉揚天從來就沒把蕭如雲為青雲門自誇的言語放在心上過;更沒意識到,這一口斷劍,正是一千年前創下青雲門的那位青雲真人在峨嵋山上大會天下同道時折服群雄的斷劍!
  斷劍,威懾天下,是青雲門千年來的鎮派至寶!
  葉龍潛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有關葉龍潛在青雲門中的舊事,蕭如雲和那一眾青雲門下的普通弟子所知道的只是皮毛而已,當年,葉龍潛與青雲門恩仇交織,哪兒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了的?更別提葉龍潛反出青雲門時,竟連斷劍也一起帶走了!
  這六十年來,青雲門的鎮派至寶根本就不在峨嵋山上!
  當然,葉龍潛為此也付出了太大的代價……
  但葉龍潛怎麼也想不通。斷劍出鞘,劍氣洞徹九重,別說葉家這棟四層小樓,方圓十里之內,就是一根小草也會被斬成數截;可現在呢?連大廳牆角魚缸裡的「小金」,還都好好地游來游去,一片鱗都沒掉。
  這不是在開玩笑了?如果斷劍只剩下了這麼點兒威力,那早就飛昇了的青雲門開山祖師青雲真人非得氣得從天上一個跟斗摔下來尋死不可。
  唯一的解釋就是:斷劍認主,隨葉揚天的心意而動,劍氣內斂——可斷劍憑什麼就認葉揚天為主了?
  數百年來,斷劍被供奉在峨嵋山青雲門內堂,青雲門歷代掌門不是遭遇了滅門大難都不敢動用一次;六十年前,葉龍潛脫走青雲門,也沒那個膽子讓斷劍出鞘。
  葉揚天哪兒來的這麼大的緣分?
  葉龍潛肯定不會去嫉妒自己的孫子,而斷劍出鞘時的劍氣沒傷著葉揚天的一根汗毛也證明了斷劍的確是認了葉揚天為主——否則葉揚天連拔都不該能拔出來——可是,葉龍潛死活想不通這裡面的緣故。
  葉龍潛盤膝坐地,就這麼靜靜地想著,沒有他的招呼,管家老李,還有樓裡的其他幾個人,包括今天叫來的司機小劉在內,都不會過來。葉龍潛在靜靜地等待,等待青雲門的大批人馬到來。
  早先,葉龍潛與青雲門有過約定:只要葉龍在世一日,絕不令斷劍出鞘。但如今誓言已破,青雲門必有感應……這先放到一邊不管。
  ——葉龍潛清楚得很:剛才,蕭如雲於電光火石間認出斷劍,她祭出了青雲令。
  青雲令一出,凡青雲門下,必定聞風而至。
  但葉龍潛早已不是六十年前那個力拒青雲九子的葉龍了。
  龍潛龍潛,若還能飛騰雲中,神龍又為何會深潛於淵?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5:26


  第三集 第十七章 這年頭,一個吻能代表什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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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龍潛溜溜從大廳裡坐了一個鐘頭。
  沒人來。
  沒一個人來。
  「青雲門這幫小子越混越回去了?青雲令都不聽了?連鎮派至寶、斷劍,也他媽不要了?」擺好姿勢坐得屁股發疼的葉龍潛心裡這叫一個納悶。
  樓上,葉揚天卻在這一個小時內接受了人生中的最大考驗。
  怪只怪青雲門的丹藥太好用了一點兒。
  一般來說,名門正派的特點往往是不管在什麼方面都會有那麼一點兒造詣,就算不怎麼精,也不至於一竅不通,如果年頭再長些,保不齊什麼時候門下就出個人才,折騰些好東西出來。
  青雲門也是如此。雖然不像以醫道名世的華佗門那麼招搖,卻也有幾份好藥。
  遵照祖父葉龍潛的吩咐,葉揚天抱著重傷的蕭如雲上了二樓,踢開自己房間的門,把蕭如雲小心地放到床上,手忙腳亂地拿出內服的紅色藥丸,塞進蕭如雲的嘴裡。
  藥丸入口即化,見效更快,失血過多的蕭如雲的臉色立刻開始紅潤起來——儘管蕭如雲滿臉都被血跡蓋住了,也看不怎麼出來。
  接下來,葉揚天犯愁了。
  ——打眼看上去,蕭如雲被斷劍劍氣所傷,整個成了血人,全身上下大小傷口恐怕得有幾百處,尤其是兩腿兩腳,傷口更多更深……
  「剛換上老媽的新衣服……」葉揚天嘀咕一句,對蕭如雲的運氣寄以無限的同情,並讓這種極不負責任的同情持續了好一會兒——葉揚天不敢動手。
  「……還是先從底下開始……」下了極大的決心,葉揚天這才去脫蕭如雲的鞋襪。
  應該是剛才吞下的藥丸的作用,傷口停止了流血,蕭如雲雖然依舊昏迷不醒,但呼吸總算趨於平緩,所以葉揚天並沒覺得怎麼緊張,只是對要在蕭如雲的每個傷口都抹上藥膏而忐忑著。
  等脫下被鮮血浸得濕透的襪子之後,葉揚天改變了看法。
  「這……還是……」葉揚天把嘴捂緊了,硬撐著沒尖叫起來。
  腳心、腳背,來回縱橫交錯的傷口數都數不清楚,傷口翻起,露出骨骼和經絡,左腳的大姆指有一大半被削斷了,無力地耷拉著,好像就要掉下來的樣子……
  「天……天……」葉揚天不知道是在叫老天還是在叫自己,心裡的羞澀靦腆和莫名其妙的一點兒竊喜立刻全都飛到了九霄雲外,哆哆嗦嗦地打開藥瓶,在手心上倒滿了那一種葉龍潛反覆叮囑說「來之不易,盡量少用」的乳白色液體。
  「蕭如雲你撐住了,撐住了,我給你敷藥、敷藥……」葉揚天一個勁兒地暗罵自己的祖父:這也叫「沒有生命危險」?這也叫「沒多大事情」?
  葉揚天小心翼翼地把手心裡的液體倒在蕭如雲的腳背上,也根本沒法去分辨每一道傷口,只是讓所有的傷口都能被液體覆蓋了;接著,葉揚天又拿起剪刀,輕手輕腳地剪開蕭如雲的褲腳,從小腿向上,一點兒點兒地塗上乳白色液體,反正,蕭如雲腿上的傷口數量同樣驚人,沒法數,一心只顧了救人的葉揚天也壓根兒就沒心思去數。
  天可憐見,葉揚天是徹底被蕭如雲身上的傷口給嚇住了,除了趕緊治傷救人之外,再沒有一點兒別的念頭——可就算是這樣,等葉揚天發覺手裡玉瓶中的乳白色液體全都被自己用光了的時候,他也給蕭如雲褪去了最後一件衣服。
  呃……或者說,最後一件內衣。
  而蕭如雲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被葉揚天細細撫摸過了——他彷彿嫌這還不夠似的,又上下左右來回前後檢查了三遍。
  靈藥到底是靈藥,蕭如雲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結疤,由紫紅色變成肉色,慢慢地消失不見,變為新長成的嬌嫩肌膚……
  這一回,葉揚天的眼睛可就有點兒不夠用了。
  驚歎藥效那是另一回事,眼看蕭如雲這樣的大美人身上的傷好了,就在這兒一絲不掛著外加昏迷不醒,再回想一下她身上該摸不該摸的地方好像自己都摸過了,最要命的是:她根本就是躺在自己的床上!
  「這個……要不我再檢查一遍?萬一留下什麼傷口可就不好了……對……要再好好檢查一遍……」葉揚天努力嚥了一口唾沫,這樣說服自己。
  ——人說「醫者父母心」,那肯定是因為她們都沒碰上過葉揚天這樣的大夫……
  「……冷靜、冷靜!接下來我該……拿溫水浸濕毛巾……給她擦乾淨……然後……」
  葉揚天的目光死死放在床上的玲瓏的曲線上,捨不得移開半點兒,心裡想著要拿毛巾來給蕭如雲擦淨,腳下卻不管怎麼使勁也挪不動半步——他葉家大少雖然沒有多少紈褲子弟的惡習,但也說不上是什麼正人君子。
  「……然後……然後我還不到十八歲,不用負刑事責任……這年頭哪兒還有人是柳下惠……我嚴重懷疑柳下惠的性取向……做了後悔不做也後悔我寧肯做了後悔也不肯不做後悔我做我做我做……」葉揚天的大腦進入了空白缺氧狀態。
  也不知道葉揚天站在那兒嘟囔了多久,他終於肯邁開步子,去浴室拿來了毛巾。
  「咱們……先擦乾淨……」事到臨頭,葉揚天的心臟跳得厲害,他也曾經用「透視」偷窺蕭如雲,可那一多半還是出於好奇和好玩,真要讓他去動手動腳——當然如果「動」起來的話動的可就不光是手和腳了——葉揚天還需要再給自己一點兒勇氣。
  蕭如雲受的傷基本上集中在雙腿和雙腳,雖然失血不少,上半身卻沒沾上太多,剛才葉揚天情急之下把人家的上衣都脫下來實際上很有些多餘;但現在,葉揚天看了看手中的毛巾,再低下頭來,氣喘吁吁地,卻是打算先去擦那一雙挺拔的玉峰……
  「嚶——」地一聲,葉揚天剛要伸手,蕭如雲忽然緊皺眉頭,叫出聲來了。葉揚天手一哆嗦,毛巾掉下來,正蓋在他想要擦的地方。
  「……」葉揚天覺得自己的心跳比打雷都響,整個身子僵住了,一動不敢動。
  ——蕭如雲不會這麼巧醒過來吧?昨天姜瀟瀟就是差不多趕在了最巧的時候……我做人總不能失敗到這個地步……
  還好,蕭如雲只是叫了一聲,並沒有睜開眼睛,依舊昏迷著。
  「呼……」葉揚天情不自禁地做起了深呼吸,可是,剛才想起了姜瀟瀟,卻讓葉揚天的心裡一動。
  「……我管這麼多幹什麼……」葉揚天搖搖頭,重新低下頭去,想要拿起毛巾。
  毛巾蓋在蕭如雲的胸口,隨著剛才蕭如雲的那一聲呻吟,突然劇烈起伏起來,毛巾遮掩不住,看在葉揚天的眼裡,誘惑感甚至更強了些。
  「不是已經醒了吧?」葉揚天心裡打著鼓,往上看,本來蕭如雲的膚色就晶瑩細膩,像是潔白的象牙,因為失血過多,現在又顯得有幾分病態的蒼白,越看越讓葉揚天心動。
  但蕭如雲的確沒有醒,雖然眉頭皺得很緊,眼睛卻牢牢閉著,眼皮下眼珠在快速地運動,葉揚天知道,這是做惡夢時的表現。
  「一定是被那什麼見鬼的斷劍給弄的……」葉揚天嘀咕一句,心裡有點兒特別的情緒湧上來了,像是憐惜。
  可葉揚天的手已經輕輕撫在了蕭如雲的左胸。
  「小葉!快逃!」蕭如雲猛地一聲驚叫。
  葉揚天的手縮得比兔子還快。
  再看蕭如雲,還是昏迷著,不動。
  「唉……」葉揚天抬頭,望著天花板,長歎。
  拿起毛巾,疊好,放在枕頭旁邊,葉揚天又走到床腳,把毛毯打開了,蓋到蕭如雲的身上。
  「小葉……快逃……」蕭如雲又開始囈語。
  「不逃,我沒事……」葉揚天站在床頭苦笑,「蕭……如雲,你自己都傷成這樣,人事不醒了還惦記著讓我快逃?那我就算再缺德一點兒,也沒法真……靠,你到底醒沒醒?你要是裝的,我這就把你給辦了!」
  「小葉……快……」蕭如雲這樣回答葉揚天。
  「快什麼?快點兒動手是不是?」葉揚天苦笑著走開,走到門口,回頭看看,鬼使神差般地又走了回來,低頭在蕭如雲的嘴唇上飛快地一啄,然後心滿意足地回身。
  「床上一絲不掛的美女,床下一堆剪爛的衣服,居然還有血……就這架勢,要說我什麼都沒干……恐怕連如來佛祖都不信……再說,這年頭,輕輕一個吻代表不了什麼吧?」
  帶上門,葉揚天往樓下走,一邊走一邊歎氣,「上帝,我真是個純潔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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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集 第十七章 這年頭,一個吻能代表什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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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下了樓。
  大廳裡,狼藉的模樣沒有改觀,葉龍潛一臉鬱悶地盤膝坐在大廳中間,面前放著那口已經收回劍鞘的「斷劍」。
  「爺爺……」葉揚天囁喃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小天,爺爺是不是老了?」葉龍潛毫沒來由地忽然問。
  「哪兒有!爺爺,你八面威風!一點兒也不老!」葉揚天幾步跑到葉龍潛身邊,大聲回答。
  「不老嗎?都八十一了……嘿嘿……還是老了。」葉龍潛微笑著,站起來,摸摸葉揚天的頭。
  「爺爺,你也知道,有的是幾百歲的老怪物……」葉揚天不提青雲門的碴兒,只是寬慰祖父。
  「幾百歲的老怪物?爺爺可成不了幾百歲的老怪物了。」葉龍潛歎息一聲,「小天,你還真是……去,你先把斷劍拿著,青雲門不要它,咱們葉家可不能不要。」
  葉揚天愣了一下,想不出為什麼祖父這麼一會兒就像是老了十歲,連剛才衝著蕭如雲大吼的精神頭兒也全都沒了,只好走過去,揀起了斷劍。
  「六十年,斷劍藏在葉家六十年,這六十年,我沒有一天睡得安穩。」葉龍潛的目光放在斷劍上,許久沒有挪開,「小天,聽說青雲門的門人下了峨嵋山,又找到了你,我就想,把斷劍交還給青雲門好了,這樣,至少葉家也就跟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劃清了界限。葉家出了我這麼個怪物,早該夠了。」
  葉龍潛自我解嘲地笑笑,「可我是真沒想到,青雲門找你居然不是為了斷劍。小天,你……可是比我當年還小了幾歲……怎麼就讓自己跟這些事情扯上了關係?」
  「我……」葉揚天也不由自主地苦笑起來——好像是自己一頭撞上了青雲門,根本就沒用人家花力氣去找。
  「有爺爺撐腰,我怕什麼?」葉揚天想想,這麼說。
  「小天,要是六十年前,我誰也不在乎,當年……嘿嘿……別說什麼青雲九子,就是青雲門三大長老齊上,還不是乖乖地目送老子拿著斷劍下了峨嵋山?」
  「可現在……爺爺不過是個糟老頭子,嚇嚇人還行,真動手,可就漏餡嘍……」葉龍潛的豪氣突然一斂,搖搖頭,又是一聲長歎,「小天,爺爺是能給你撐腰,但真要做事,還得看你自己。」
  經過剛才斷劍出鞘的那一幕,葉龍潛有些失落。
  自家人知自家事,六十年前,葉龍潛的確嘯傲江湖威風八面,但那也不過是反下峨嵋山那一時而已,經過連番惡鬥,連青雲門中閉關清修的三位長老都出面了,儘管到最後葉龍潛手持斷劍昂然下山,還逼青雲門掌門立下誓言,可他也受了重傷,一身道術從此盡廢。
  就算還能保持著身強體健,甚至在所謂的「現實社會」中依舊是數得著的「武林高手」,但這對於曾經站在道門最高位的葉龍潛來說,一點兒也算不上安慰。
  就在剛才,斷劍出鞘,葉龍潛猛地發覺自己竟然連心愛的孫子都沒法救護,這份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些。
  緊接著,按理該追尋著斷劍和青雲令而來的青雲門中人竟然一個也沒到,葉龍潛甚至以為……青雲門早就不把自己當成一回事了。
  「爺爺,咱家不會和青雲門有仇吧?」葉揚天仔細琢磨著,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脫口問道。
  「有仇?不算有仇。」葉龍潛搖搖頭,「我把青雲門的鎮派至寶搶來六十年,青雲門都沒稟告祖師把我除名,就算有仇,也該揭過去了。小天,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不用顧忌爺爺。」
  「不過……」葉龍潛像是為了給葉揚天寬心,忽然古怪地一笑,「小天,你沒把那個……對,什麼如雲,給怎麼樣了吧?爺爺記著你可是對人家姜瀟瀟一往情深的,可別對不起人家。咱們葉家,還沒出過負心漢呢。」
  「爺爺!」葉揚天不幹了。
  「小天,這先不管,你跟爺爺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就算爺爺管不了,也還能給你出點兒主意。」葉龍潛往四周看看,拉起葉揚天,「走,到樓上說去。」
  「其實也沒什麼……」葉揚天偷眼看著祖父,「就是……就是我一不留神碰上呂洞賓然後一不小心就變成大羅金仙了……」
  「什麼?」葉龍潛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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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天……你……你先出去……讓爺爺好好想想……」葉龍潛疲倦地揮揮手。
  經過幾個小時的追問,葉龍潛終於被葉揚天滿不在乎的語氣弄到崩潰了。
  玉皇大帝成立公司?
  呂洞賓是秘書?
  成仙合同?
  ——這年頭當神仙的也可以兼職了嗎?
  葉家世代經商,還從沒有想過天庭中的神仙居然會「下海」——這豈不是說可以和神仙做生意了?
  不對,是葉家現在已經在和神仙做生意了。
  葉龍潛好歹曾經在青雲門中呆過一段時間,對飛昇之難很有些瞭解,反下峨嵋山後,修為盡喪,也早就斷絕了「飛昇成仙」的念頭。
  但葉龍潛怎麼也不敢相信,原來天下道門中人之所以沒法飛昇是因為天條修訂得太離譜了!
  這算什麼狗屁倒灶的理由?
  葉龍潛甚至有幾分慶幸:要是自己一直在青雲門修習道法,一直為了飛昇而苦修不綴,那現在知道了這個原因之後恐怕就只剩下吐血的份兒了。
  想想從六十年前起就在峨嵋山上整日打坐一心飛昇得道的青天真人,葉龍潛真想放下當年的恩怨,從內心深處為他掬一把淚,然後大哭三聲,叫一句:「冤枉啊!」
  數百年來,天下道門之中,得有多少人是應該死不瞑目的?
  「我還是去看看蕭如雲好了。」看看祖父哭笑不得默然無語的表情,葉揚天知道自己的話似乎是有點兒過分——雖然葉揚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坦白了,而且說的都是實話,但這個世界上,好像一直以來都是實話最傷人。
  躡著腳尖,倒提著斷劍,葉揚天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房門。
  有關斷劍,葉龍潛囑咐過,不管在什麼時候葉揚天都必須帶著斷劍,除非是青雲門掌門親自說要收回了,否則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雖然聽了葉揚天的一席話之後,葉龍潛也覺得似乎有點兒無所謂了。
  房門打開,蕭如雲似乎早就醒了,正靠在床頭——不知為什麼,葉揚天留在床頭的毛巾卻沒有動過的痕跡——睜大眼睛,怔怔地坐著,身上還蓋著剛才的毛毯,長髮披散,肩膀以下都被毛毯遮住了,好像還沒有穿上衣服。
  「蕭如雲?」葉揚天小聲叫。
  「小葉。」蕭如雲轉過頭來,微微苦笑。
  「我……那個……你……你沒事了?」葉揚天一下子覺得十分侷促,明明是自己的房間,卻好像自己才是多餘的。
  蕭如雲搖搖頭。
  「小葉,如雲無能,怕是無法再護衛小葉左右了。」蕭如雲仰起頭來,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啊?」葉揚天早在心裡做好了挨耳光的準備,卻沒成想蕭如雲會這麼回答,當即傻眼。
  這算什麼?恩斷義絕?葉揚天呆愣著,張口結舌。
  「如雲被斷劍劍氣所侵,救護之人又不得其法,致使經脈、骨骼大損,恐怕今生已無望下地……」蕭如雲望著天花板,靜靜地說。
  「什麼!」葉揚天立刻就急了,「不可能!我明明是按照爺爺說的那樣去……啊……」
  葉揚天忽然想了起來,祖父話中提到,在用那種乳白色液體救治外傷之前,還有一道手續,是先要拿一種黑色的藥膏敷到傷口內部的。
  ——被蕭如雲的傷口嚇著了,忘了!
  「……你……你別嚇我……不會……不會吧?」葉揚天衝到蕭如雲的面前,大聲叫著,「我再給你治!」
  「真是小葉?」蕭如雲似乎早想到了,微微一笑,「小葉,你忘了給我用千年斷續膏。」
  「是,我是忘了!我這個廢物!」葉揚天幾乎要捶胸頓足,連聲問,「我現在給你用,行不行?行不行?」
  「小葉,晚了。你當青雲門的鎮派至寶是什麼?過了一時三刻,入體的劍氣已經把如雲的經脈骨骼攪碎,如雲將畢生功力都用上,好歹把劍氣攔在下半身,保住了心脈……但……」
  蕭如雲的笑容淒楚之極,「小葉,如雲現今手無縛雞之力,是個廢人了。」
  「不對!不對!一定有辦法的!如雲你告訴我!」葉揚天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麼自責過,「我是大羅金仙!如雲你告訴我辦法,我一定能把你治好!」
  「小葉……」蕭如雲也不爭辯,微笑點頭,「如雲相信。」
  「可……可……可我該怎麼做?」葉揚天眼巴巴地看著蕭如雲。
  「如雲不知。」蕭如雲輕聲說,「如雲已經祭出了青雲令,家師、還有青雲門門下眾位師伯、師叔……三百弟子……都會在近期趕來JN府……原本早該到了,但……大羅金仙現於世間,天下道門也紛紛入世,如今的情勢……已不能以常情度之……小葉如有疑問,等家師到了,問他便是。」
  「小葉,如雲不知斷劍是在葉師叔手上,倉皇之間祭出青雲令,怕……若是僭越了,還要小葉莫怪。」說著,蕭如雲抱歉地看了葉揚天一眼。
  「沒事,沒事……」葉揚天呆呆地搖頭,「如雲,你……」
  「小葉,如雲累了,想休息一會兒。」蕭如雲竟下了逐客令。
  「啊……好……你慢慢休息……」現在蕭如雲說什麼就是什麼,葉揚天趕緊轉身,就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葉揚天聽蕭如雲又幽幽地說,「……小葉,如雲這樣想:好在是……好在是小葉為……為我療傷……多謝……」
  葉揚天不敢回頭,反手帶上了房門。
  門內,蕭如雲淚流滿面。
  門外,葉揚天癱倒在地。
  「我……該怎麼辦?」過了好一會兒,葉揚天用盡全身力氣才站了起來,晃晃悠悠地在樓內走著,一走就撞牆一走就撞牆。
  撞了無數次牆以後,葉揚天發現,自己來到了樓頂的天台。
  「呂洞賓!你出來!」葉揚天朝天大喊。
  沒有回音。
  「呂洞賓!你出來!老子不玩了!」葉揚天繼續大喊,聲嘶力竭。
  還是沒有回音。
  「……我不玩了……我不玩了還不行?」葉揚天跪到地上,嘴裡喃喃地說話,恨不得放聲大哭。
  就在葉揚天成為「大羅金仙」之後,馬上蕭如雲就到了葉揚天的身邊,一開始葉揚天還覺得有些不耐煩,但現在是早就習慣了這種感覺。再怎麼樣,葉揚天也還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想想所謂的「成仙」,還有突然從自己身上冒出來的種種怪事,怎麼會不覺得惶恐?
  是蕭如雲的出現讓葉揚天把心裡的惶恐轉嫁了——事實上,就是在剛才葉揚天才深切體會到這一點。
  當聽到蕭如雲說「無法再護衛小葉左右了」,葉揚天的心忽然像是被掏空了一樣,懸了起來,沒著沒落的。
  當再聽到蕭如雲說她成了廢人,甚至這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葉揚天似乎從萬丈高樓一腳踏空,身心都往下瘋狂地下墜,再也沒了別的感覺。
  葉揚天一下子就想起了毫無來由的、在蕭如雲失血蒼白的嘴唇上那蜻蜓點水的一吻。
  這年頭,一個吻能代表什麼?
  面對全身癱瘓無法下地的蕭如雲,面對一個曾經信誓旦旦要保護自己卻因為自己而變得無比虛弱的蕭如雲,葉揚天平生第一次想到了「責任」這兩個字。
  然後,葉揚天迷惘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5:57


  第三集 第十七章 這年頭,一個吻能代表什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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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天。」能保持迷惘對於葉揚天來說或許是一種奢侈,沒過多久,天台上忽然多了一個人,輕輕拍拍葉揚天的肩膀。
  「李伯伯。」葉揚天揉揉眼睛,還好,沒有真的落淚。
  來人是葉家的管家:老李。從小,葉揚天都是叫他李伯伯的,據說老李跟在葉龍潛身邊也有幾十年了。
  「心情不好?我叫老吳過去看過蕭如雲了,你先別擔心。」老李開解著葉揚天,但眉目間卻有隱藏不住的憂色。
  「吳阿姨過去了?」葉揚天多少放下了一點兒心,葉家這棟樓裡只有老吳這一個女性,雖然是個廚娘,但為人向來仔細,有她過去,至少能幫著蕭如雲擦擦身子、換換衣服。
  「小天,哪兒有過不去的坎兒?咱們葉家與人為善,老爺的知交滿天下,少不了能人異士,你擔心什麼?男子漢大丈夫,總得把腰板挺直了。看看老爺,老爺他……咳,有些事情你要是想知道,抽空找我,我給你嘮嘮。」老李目光慈和地說。
  「嗯。」葉揚天點點頭,表示聽懂了老李的意思。
  有關自己和青雲門之間的恩仇,葉龍潛語焉不詳,不肯解釋清楚,但老李顯然是知道的——今天,葉揚天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對什麼事情感到驚訝了,就沒有跟著追問。
  「小天,你現在得下去看看,來客人了。」老李看著葉揚天的眼睛說。
  「誰?青雲門的?我這就過去。正有事情要問她們。」儘管覺得老李的神態有點兒奇怪,葉揚天還是馬上來了精神。
  「不是,」老李苦笑著,「小天,麻煩這東西,一向是都往一塊兒擠的。」
  「啊?」
  「日本千葉家的一個女孩子來了……小天,你可別怪我,千葉家和葉家的交情不一般,我不能擋駕,你也得去陪客才行。」
  「干!」葉揚天狠狠地一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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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家爺爺,我來得這麼冒失,沒給葉家爺爺添麻煩吧?」千葉冰雲穿著一身白色的洋裝,俏皮地聳聳鼻子,問。
  「沒事,沒事。龍馬家主——你爺爺,他還好吧?」葉龍潛打著哈哈。
  如果換了平時,葉龍潛早就很豪邁地一揮手,大聲說一句:「哪兒的話」,後面還要再跟一個驚歎號,但現在,葉龍潛實在是沒心思跟小姑娘逗趣。
  斷劍的劍氣把一樓大廳毀了一大半,離得近的半堵牆看上去完好無損,一碰就塌,還好那不是承重牆,老房子又蓋得結實,否則,連二樓的這間小客廳都沒法用了。
  「多謝葉家爺爺關心,爺爺他身體好著呢,我這次過來,爺爺還要我跟葉家爺爺帶好,說是等什麼時候葉家爺爺想到日本去找他玩了,別忘了帶上寶劍,他要再和葉家爺爺比一場——葉家爺爺你說,爺爺他都那麼大年紀了,還跟個小孩似的……」
  這會兒,千葉冰雲說話既大方又得體,一點兒也不像在學校裡那麼裝腔作勢,也不像跟葉揚天獨處的時候那麼刁蠻,分明就是一個大家閨秀的模樣。
  「嗯。嗯。不過我這把老骨頭,怕是經不起再飄洋過海的折騰嘍。」葉龍潛心有所感,歎了口氣說。
  「葉家爺爺真是會開玩笑。」千葉冰雲掩口一笑,「要是這話讓爺爺他聽見了,非得說您怕了他不可呢。葉家爺爺,您可別再長爺爺的威風了。我倒是盼著您能到日本去走一圈,好好和爺爺聚聚,也敘敘舊不是?爺爺他可是成天念叨您來著。」
  「是你這個鬼精靈盼著老頭子過去纏住你爺爺,讓他少瞎琢磨亂編排是不是?」葉龍潛打起精神,哈哈一笑,「我可是聽說了,你把我們家小天都纏得不敢去上學了。」
  「看您說的!」千葉冰雲的小臉說紅就紅,不帶一點兒含糊,「我就是跟揚天哥哥開個玩笑,許您開玩笑,就不許我們這當小輩的開玩笑了?」
  「好一口伶牙俐齒,誰家要是找了你這個媳婦,可有得受了。」葉龍潛是真讓千葉冰雲給逗樂了。
  「葉家爺爺,您也知道……爺爺他心血來潮弄的那件事……」順著話頭,千葉冰雲的眉毛蹙到一起,擺出了一副可憐相。
  就在這個時候,葉揚天走進了小客廳。
  「來了?坐。」葉揚天神色茫然,沖沙發上的千葉冰雲點點頭,繞開幾步,離千葉冰雲遠遠的,拉過一把椅子,自顧自坐下來。
  千葉冰雲蹙眉蹙得更緊了——剛才那是為了博取葉龍潛的同情,可現在,千葉冰雲生氣了。
  ——葉揚天你也太過分了吧?
  千葉冰雲來中國,堂堂千葉家的千金大小姐紆尊降貴到JN的雲山三十一中去上學,且不管起因到底是什麼,為了葉揚天這可是一點兒不假。
  她本身頑皮,在日本時把千葉家上下折騰得雞犬不寧也是常事,在JN卻沒有多少人能供她折騰——普通人大小姐還看不上眼呢。
  仔細論起來,邢師我勉強算一個,但他遠沒有葉揚天那麼好玩:一方面,葉揚天肯陪她玩,而且還有不少跟她相似的鬼點子——比如放學時事前派人阻截那一出;另一方面,葉揚天竟然有式神!
  這可太有趣兒了!
  千葉冰雲差點兒把她來中國的目的都給忘了,仔細盤算了整整一個晚上,就想著今天要讓葉揚天在學校裡吃癟。
  偏偏葉揚天今天居然沒去學校,連帶姜瀟瀟都請了假。在千葉冰雲看來,這就是在說:「隨便吧,老子不陪你玩了!」
  千葉冰雲沒法接受這種「羞辱」。
  千葉冰雲越想越氣,在學校裡呆得實在沒趣,忍住了硬著頭皮聽完一堂課就逃學了。
  接下來,千葉冰雲跑到JN最繁華的商業街:泉城路上大肆購物,然後著意打扮,這就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
  下午,千葉冰雲決定直接兜葉揚天的老窩——找不著你的人,我還找不著你爺爺?從你爺爺哪兒先找到突破口,到時看你怎麼辦!
  哪知道,雖然在葉龍潛這裡截住了葉揚天,可葉揚天卻整個兒對自己視而不見似的,一臉的不耐煩和沒精打采。
  「揚天哥哥……你生我氣啦?小冰很乖的哦。」千葉冰雲忍住怒氣,以手托腮,撲閃著大眼睛,噘著嘴問。
  葉揚天不理千葉冰雲。
  「揚天哥哥,你看小冰今天漂亮嗎?」千葉冰雲繼續問。
  葉揚天繼續不理。
  「葉家爺爺……揚天哥哥不理我……」千葉冰雲轉而向葉龍潛求援。
  「千葉家的,你到底想幹什麼?」葉揚天皺皺眉頭,把話截住了,「我不管你想幹什麼,離我遠點兒,離我家遠點兒……離姜瀟瀟也遠點兒。」
  葉揚天沒忘,昨天姜瀟瀟曾經要自己想出辦法來對付千葉冰雲,雖然後來出了別的事情,但讓千葉冰雲別再胡鬧,依然有著很重要的現實意義——現在已經夠亂的了!
  「還有,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快點兒走。」葉揚天根本不打算再說什麼,扔下一句,站起來就要走。
  千葉冰雲快被氣死了。
  從小到大,誰敢這麼冷言冷語地給她千葉家的大小姐這種氣受?
  「葉家爺爺……」千葉冰雲一邊繼續向葉龍潛求援,一邊跑過去,拉住了葉揚天的袖子,「揚天哥哥你別走,你說過要陪著我玩的……」
  「你們小兒女之間的事情,扯上我這個老頭子幹什麼?嗯……小冰啊,你爺爺說的那件事,到底怎麼辦,還是你自己去想辦法,我就裝不知道好了。哦,小天,小冰她怎麼說也是咱們家的客人,千葉家和葉家一向又交誼深厚,你這麼哭喪著臉算怎麼回事?讓人笑話!你們年輕人好好敘敘,我還有事,先走了。小冰,你慢慢玩。」
  雖然葉龍潛也沒心情,但薑是老的辣,他把千葉冰雲和葉揚天各打五十大板,反倒把自己給撇清了。
  「哎,爺爺……」
  「葉家爺爺!」
  葉揚天和千葉冰雲一起不幹,可話還沒說全,葉龍潛「嗖」地一聲就穿過了兩人身邊,把小客廳的門一帶,沒影了。
  「不至於用輕功這麼誇張吧?」葉揚天傻眼。
  「揚天哥哥,怎麼好像你爺爺比我爺爺還要老奸巨猾的樣子……」千葉冰雲還是抓著葉揚天的袖口,也有點兒被嚇到了。
  「誰是你揚天哥哥?」葉揚天一甩手,「千葉家的,你屬牛皮糖的?黏上就甩不掉?」
  「誰說的?我是屬胡楊樹的——沙漠裡的那種胡楊樹。」千葉冰雲嘻嘻一笑。
  「胡楊樹?」葉揚天沒弄明白。
  「是啊,沙漠裡的胡楊樹,活著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千葉冰雲板起臉來,說得很認真。
  「……你還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呢!」葉揚天這一陣子看《西遊記》,真的受了影響。
  「噗哧」千葉冰雲樂了,「揚天哥哥,你說話真有意思。」
  「你能不能別一口一個揚天哥哥?」葉揚天無奈,耐著性子說,「千葉冰雲,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和你鬧……就算我在學校裡,我也有我的生活,不想讓你攪亂。你來中國或許有你的事情,如果跟四菱公司和我父親的合同有關,我說實話,大學畢業以前,我不會參與家族事務,你再怎麼煩我,也沒用。如果你真的只是想來中國玩,我們葉家也好,小邢他們家也好,咱們總算是世交……你要是不總把玩笑弄得很過分,我和小邢也會好好地盡地主之誼——但最近真的不行,我有很重要的一些事情必須要做。如果你樂意,我可以幫你找一個很好的導遊,你也能在中國玩得很開心。這一次不能好好陪你,那是我的錯,可是世家交誼不在乎一天兩天,將來我葉揚天一定會補償回來。請你理解。好不好?」
  葉揚天這幾句話說得誠懇極了,如果能讓千葉冰雲別再煩自己,葉揚天甚至會不惜大違本性再誠懇些,他一心惦記著臥室中的蕭如雲,腦海中連姜瀟瀟的影子都不由自主地變得模糊起來,而千葉冰雲這位人見人愛的大小姐現在在他眼裡跟一隻到處亂飛的蒼蠅也差不了多少。
  「是這樣啊……」千葉冰雲像是明白了,點點頭。
  「你明白了?明白了就好。」葉揚天長出一口氣,「……嗯?」
  剛想著要趕緊把千葉冰雲送走,再開始考慮下一步怎麼辦,葉揚天就覺得手腕上突然一疼。
  「葉揚天!我管你有什麼事兒!」千葉冰雲忽然翻臉了。
  葉揚天抬手一看,手腕上插著一根黑色的細針!
  「千葉家的!」葉揚天怒喝。
  =
  =
  =
  =
  PS:今日人品小小爆發一下,更新一整章,萬餘字:)
  PS2:千葉冰雲肆無忌憚,也該倒霉了不是?
  第三集 第十八章 這年頭,禍從口出,姻緣也從口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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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煩李伯伯了。」葉揚天抱歉地對管家老李說。
  「不麻煩。」老李長長地歎了口氣,「可是……小天,這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太好的,是她自找。」葉揚天恨恨地說,「先關她一個星期再說,嗯……李伯伯,你跟爺爺說一聲,看看要不要通知一下日本那邊。」
  「通知日本那邊?」老李搖搖頭,「小天,你就惹麻煩吧……怎麼就不知道惜香憐玉?」
  ——千葉冰雲癱軟在小客廳的一角,昏迷不醒,雪白的洋裝下擺被鮮血染紅了一角。
  千葉冰雲被葉揚天氣得不行,她還不知道葉揚天的「式神」受了重傷正躺在床上,出手暗算葉揚天時也著意提防,但她卻還是沒有料到:就算沒有什麼「式神」的幫助,以葉揚天現在的體質,一根小小的毒針怎麼可能傷得了他?
  或者,千葉冰雲只是沒有料到心情不好的葉揚天竟然真狠得下心來對付自己?
  葉揚天出手根本沒有輕重的分寸,就一巴掌,千葉冰雲骨折加吐血,飛出去四五米遠。
  大羅金仙含怒出手——就算葉揚天這個大羅金仙是半路出家的——那還能有個好?
  「要是我沒記錯,這棟樓裡該有地下室的,關那兒就行……你不是忍者嗎?連窗戶都沒有,我看你能怎麼跑!」葉揚天的氣還沒消。
  老李苦笑著看看牆角的千葉冰雲,心想:千葉家的這個小姑娘需要的可不是地牢,反倒該是窗明几淨的高級病房才對……
  …………
  @@@
  不管前一天發生了多少事情,太陽每天都會照常升起。
  6月12日。星期三。
  葉揚天去學校了。
  葉家辦事的效率一向很快,昨天入夜之前,解放路附近葉家的房子就重新裝修過了,大廳中除了少了幾件古玩之外,一如往常;廚娘老吳開始照顧著重傷不起的蕭如雲,吃、穿、住、用,一切好像都置辦得妥妥當當,連輪椅都備好了。
  自責的葉揚天不敢也不願去面對消沉的蕭如雲,雖然覺得身邊少了一個人的感覺怪怪的,卻也只好捧著滿心的苦澀去上學。
  葉揚天知道,青雲令已經發出,現在自己能做的唯一事情,就是等待。
  等青雲門中的那個青山真人,或者是掌門青天真人,又或者是三百多青雲門弟子一起出現之後,才可能詢問治療蕭如雲的辦法。
  此外,葉揚天故意沒有去想今天無法去學校的千葉冰雲。
  事實上,在聽了葉家的私人醫生的診斷之後,葉揚天也為自己出手過重而感到有些內疚。千葉冰雲的右臂上臂骨折、肋骨斷了兩根、內臟淤血……固然肯定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傷勢也沒有誇張到像蕭如雲那樣在X光下竟看不到腿骨的痕跡,但千葉冰雲至少在一個月內別想下床了,就是三個月後能否再像以前那樣歡蹦亂跳,也還有很大的疑問。
  當然,內疚歸內疚,葉揚天完全沒有一點兒用自己手上留著的青雲門的丹藥為千葉冰雲療傷的意思——這讓他的內疚更加重了幾分。
  「她出我的醜也就算了,連瀟瀟都去招惹就不對了啊……更別說……她還用毒針對付我……給她找個大夫看看就不錯了!」
  葉揚天這樣說服了自己,但他到底還是沒有堅持真的把千葉冰雲給關進地下室。
  該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該怎麼上學就怎麼上學——這並不是因為葉揚天故意當了鴕鳥,把腦袋鑽進土裡逃避現實。
  葉揚天有很好的理由,至少兩個。
  首先是姜瀟瀟。
  葉揚天沒把姜瀟瀟給他的那幾個耳光放在心上,事實上,葉揚天也不認為姜瀟瀟會真的以為那天晚上自己把她給怎麼樣了。
  明擺著:就算林祥南街有點兒窄,有點兒黑,可哪兒來的餘裕真去「做什麼」?
  但還是需要解釋。
  這一回,葉揚天是打算跟祖父坦白時完全一樣,來個竹筒倒豆子,一點兒不剩半點兒不留,該說不該說的全捅出來,必要的話,連呂洞賓也賣了。
  要不然,葉揚天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明綁架了姜瀟瀟的那個白衣人為什麼會在天上飛。
  第二個理由是韓秋。
  或者說,是祖父口中的「一江寒秋雨」。
  葉揚天現在已經知道了白衣人的身份,她是同學韓秋的姐姐——不算這句套出來的話,葉龍潛也給葉揚天解說了這一對姐弟的來歷。
  一江寒秋雨,這是「江湖上」成名的一個「殺手組合」。當葉龍潛這麼對葉揚天說的時候,葉揚天很是驚訝了一下——他還以為是妖怪來著。
  據葉龍潛說,一江寒秋雨是近幾年才出道的殺手,原本也沒人注意,在一樁著名的暗殺事件後,這個殺手組合才突然聲名鵲起;緊接著,他們又接了幾個「大活兒」,都幹得乾淨利落。也有些人去探過他們的海底,但一無所獲。
  這個組合的最大特點是從來不用槍械,被暗殺的人物都是在獨處的時候被一劍穿喉,在現在這個隨便什麼人花點兒錢就能搞到「傢伙」的社會,這種另類的手法實在是太好辨認了。
  葉揚天問祖父是怎麼知道一江寒秋雨、或者乾脆就是他的同學在那天晚上做的事情,葉龍潛頓生豪氣,說,一江寒秋雨還知道江湖上有我葉龍潛這一號,事後,他們已經來道過歉了。
  這話聽得葉揚天無比地納悶。
  殺手做完活兒還興道歉的?
  難道找上門來說:對不起,我綁架了你孫子的心上人,也差點兒宰了你孫子,看在肉票我也放了,你孫子也沒死的份兒上,大家坐下來喝杯酒,交個朋友如何?
  這是什麼邏輯?
  ——再說,他們就這麼一說,爺爺你就真跟人家交朋友了?你孫子的命有這麼不值錢嗎?
  只是葉龍潛不肯再往下說了,叫葉揚天自己去問,葉揚天也只好老老實實聽話。
  總之,無論是為了找姜瀟瀟解釋也好,還是為了找韓秋詢問也好,葉揚天都得到學校來。
  可是,上學對於葉揚天來說,似乎並不是一件太愜意的事情。
  前幾天,葉揚天在學校裡就有了「光源氏養成計劃始祖、鐵頭尊者、色魔葉揚天」這樣一個響亮之極的名號,在這個名號之下,全校女生都開始繞著他走了。
  偏偏葉揚天那天還生氣發飆,一拳砸爛了自己的課桌,這無異於對外宣稱「老子是練過的!不怕死就過來惹我啊?」於是,全校男生也開始繞著他走。
  JN是個比較保守的老城,不男不女的人妖還沒有氾濫到在一所普通的中學裡也隨處可見的地步——再說,就葉揚天的表現,難道人妖就會很樂意親近他了?
  所以當葉揚天踏進雲山三十一中後,他鬱悶地發現:竟然沒人敢走進自己周圍方圓三尺之內。
  「太陽好毒……」葉揚天在教學樓前抬起頭來看,一陣不合時宜的蕭瑟閃過心頭。
  「葉揚天!」忽然背後有人重重拍了一下葉揚天的肩膀。
  葉揚天回頭看,是班長陳□。
  「發什麼呆呢?這就上早自習了哦。」陳□若無其事地說。
  「班長……」葉揚天感動極了。
  「昨天怎麼沒來上課?」陳□歪歪頭,說,「姜瀟瀟昨天也沒來,葉冰雲乾脆逃課了……葉揚天,你跟葉冰雲出去玩了?可瀟瀟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你跟瀟瀟出去,葉冰雲吃醋過去攪局?不會這麼好猜吧?」
  「啊?」葉揚天這才知道昨天姜瀟瀟也沒來學校,心裡一陣著慌,「……班長,你開什麼玩笑呢,葉冰雲和我有什麼關係?可瀟瀟……啊,不是,姜瀟瀟她怎麼……」
  「剛才我看見瀟瀟來了,還沒去問她昨天的事兒。不過我跟你說,別在學校裡亂搞一氣了好不好?還有,也跟你那個司機說說,別一請假就找些稀奇古怪的理由,你這不好好的嗎?怎麼昨天就突然腰間盤突出外加坐骨神經痛了?」
  「腰間盤突出外加坐骨神經痛?」葉揚天好懸沒一口血吐出來,「這是劉哥說的?」
  「那還有假。」陳□一邊笑一邊把抱著的一堆作文本往葉揚天手裡一塞,「今天有作文課,你幫國語課代表發下去吧。」
  說著,陳□先上了教學樓。
  「腰間盤突出外加坐骨神經痛?他平時都是這麼幫我請假的嗎?」葉揚天呆呆地,忽然大窘,「小劉我殺了你!」
  不過,有陳□這麼一攪,葉揚天的心情總算好了些。
  悶著頭,葉揚天抱著一堆作文本走進教室,教室裡一下變得鴉雀無聲——高二三班的早自習就從來沒有這麼安靜過。
  換個角度:高二三班學生們的反應也從來沒有這麼一致過。
  葉揚天顧不上自我解嘲地苦笑一聲,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座位——的旁邊的那個座位上坐著的姜瀟瀟。
  全班同學的目光都順著葉揚天的目光走了,除了姜瀟瀟。
  姜瀟瀟漲紅了臉,低下頭,用圓珠筆在本子上匆匆寫著什麼。
  葉揚天看得清楚:姜瀟瀟只是把筆尖來回地往本子上戳,什麼也沒寫——至少寫的不是中國字。
  「早自習開始了哦,大家自修,第一節課是作文,作文本發下來以後大家可以先看看老師的評語。」
  陳□咳嗽一聲,站起來說。
  班上又恢復了往日早自習的喧鬧,葉揚天再次向陳□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開始在班裡轉著圈分發各人的作文本。
  葉揚天就這麼在每個同學的課桌前都走了一個遍,同學們再怎麼不樂意也算是「近距離」接觸過了葉揚天,多少彼此之間也少了些尷尬。
  「這不會也是班長事先想好了的吧?」葉揚天一點兒也不笨,想到了陳□的用意,不由得更加感激了。
  「……這是你的。」最後,葉揚天坐回自己的座位,把手上另一本作文本交給姜瀟瀟。
  姜瀟瀟面無表情地接過作文本,放到一邊,繼續用圓珠筆往課桌上攤開的本子上亂戳。
  「瀟……姜瀟瀟……這個……我有事要跟你說……」葉揚天大著膽子開口。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6:22


  第三集 第十八章 這年頭,禍從口出,姻緣也從口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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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事?」
  出乎葉揚天的意料,姜瀟瀟居然回答了——儘管聲音冷冰冰的。
  「……那什麼,等中午……我請你吃飯?到時再說……」
  「中午我要回家。」
  「那下午放學以後?」葉揚天脫口而出,一想不對,又立刻改口,「你說什麼時間都行……」
  「我沒空。」姜瀟瀟快把手底下的本子給戳爛了。
  「……其實……那天晚上……真不是我想幹什麼……」
  葉揚天狼狽地想要解釋,卻迎上了姜瀟瀟氣惱的目光。
  「你想什麼?你想讓班上都知道?你想逼我轉學?」姜瀟瀟把聲音壓得很低,語氣卻沒有一點兒變化,依舊像是在冰水裡浸著。
  「我……」葉揚天往四周看看,的確,能看見一群一直瞪著眼睛豎著耳朵的同學匆匆低頭。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幫人這麼八卦……」葉揚天欲哭無淚,看樣子,自己在學校裡面徹底成了焦點……
  「我……我寫給你……」說又不能說,約又約不出去,葉揚天毫無辦法,拿過剛發下的作文本,撕下一張紙來,就要開始寫。
  「用不著。」姜瀟瀟搖搖頭。
  「我還是寫給你……我死也得讓你死個明白……啊,我是說,我死也得死得讓你明白……」
  在姜瀟瀟跟前,葉揚天好像把語無倫次當成了自己的職業。
  姜瀟瀟皺著眉頭,不再說話。
  葉揚天的早自習就在奮力疾書中度過了。
  他寫下的第一句話是:「瀟瀟,其實,我是個神仙……」
  葉揚天從沒有寫過情書,事實上他也沒有多少文學細胞,他的自知之明讓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起過給姜瀟瀟寫情書表白的念頭。
  但真正寫起來葉揚天才發現:原來情書這東西根本用不著什麼文學細胞,只要把腦子裡面想著的事情老老實實落到紙上就行了,這就足夠你寫的了。
  葉揚天寫得飛快。
  他在寫他是怎麼在泉城路上遇見了一個自稱呂洞賓的瘋子,又怎麼樣不得不相信了「呂洞賓」就是呂洞賓,又是如何討價還價,簽下了那份「成仙合同」……
  奮筆如飛的葉揚天簡直不敢相信:為什麼有人會對自己心愛的人不說實話?如果自己心愛的人對自己擺出一副冷冷的表情來,那個人怎麼可能會不說實話?
  就像現在,從沒寫過八百字以上的作文的葉揚天,竟然滔滔不絕地在半個早自習、二十分鐘的時間內就寫出來了兩千多字!
  ——這才剛寫到簽合同。
  葉揚天甚至覺得,如果照這樣寫下去,那等解釋清楚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到底是什麼原因,至少要寫上十幾萬字吧?如果拿租書店裡的那些小說來比,大約總得有接近三本的樣子……
  有哪個女生接到一份十幾萬字、三冊小說的篇幅的情書會不被感動呢?
  就在葉揚天這樣琢磨著開始暗暗竊喜的時候,鈴聲響起,早自習下了。
  「葉子,你幹什麼呢?」邢師我走過來問——早自習的時候在後面看著葉揚天埋頭寫東西邢師我就在奇怪:葉揚天什麼時候這麼老實了?他整整一個早自習就沒有偷偷瞥過姜瀟瀟一眼,這在以前簡直是不可想像的。
  「沒幹什麼。」葉揚天立刻把手裡的「情書」往桌洞裡藏。
  「什麼東西不能給我看?」邢師我更加納悶了。
  「情書。」葉揚天倒是不瞞邢師我,趁周圍沒人注意,小聲說——反正姜瀟瀟一下早自習就離開座位去走廊了。
  這是姜瀟瀟的一貫作風。
  「你……」邢師我瞪大眼睛,「葉子,你當神仙當糊塗了?」
  「嗯?」葉揚天沒明白。
  「給姜瀟瀟的吧?」邢師我連連歎氣,「天底下哪兒有人會當著心上人的面給她寫情書的?葉子,你狠。」
  「我……我有什麼辦法?」葉揚天這叫一個憋屈。
  「好好好,反正我也知道你情根深種拔不出來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你隨便吧。」邢師我聳聳肩。
  一開始,邢師我因為葉揚天「成仙」還很有點兒失落,雖然跟葉揚天一樣,邢師我對這件事情具體到底是一個什麼概念理不太清楚,但至少他知道自己從此恐怕很難打得過葉揚天了——哪怕葉揚天沒練過一天武。
  邢師我覺得這種感覺很不好。
  有那麼幾天,邢師我一直發瘋似地練武,莫名地想要發洩什麼,但後來也就逐漸看得淡了。葉揚天還是那個葉揚天,還是自己的好朋友。
  尤其是,千葉冰雲的出現,讓邢師我和葉揚天之間的距離更貼近了一些。
  「葉子,我得問問,那個……」邢師我拉著葉揚天離開教室,到了走廊上人少的地方,小聲問,「你沒把那個千葉家的怎麼樣了吧?連著兩天,她都沒來學校……還有,姜瀟瀟昨天也沒來,你小子到底都幹什麼了?」
  「我……小邢,是這麼……回事……」葉揚天苦笑著剛要回答,卻突然住了口。
  對面,有人走過來了。
  韓秋。
  葉揚天覺得自己現在是第一次認真打量韓秋的模樣,一向沉默寡言的韓秋在學校裡太不起眼了,任何方面的表現都沒有一點兒能惹人注意的地方,屬於那種扔進人群裡就再也找不到了的。
  即便是仔細看,葉揚天也沒能看出韓秋到底哪兒象殺手——明明就是很平常的一個人嘛!
  難道說這就是一個殺手的必備品質?
  不過,想想那天晚上的白衣人,葉揚天忽然覺得韓秋現在這幅模樣未必是他真正的樣子了——白衣人是很漂亮的,穿著男裝更顯瀟灑。
  如果韓秋穿上女裝?葉揚天在腦子裡想像著,忍不住笑了。
  「葉子,你怎麼笑得這麼邪惡?」邢師我納悶。
  「啊……小邢……你……」葉揚天本來就打算和韓秋好好談談的,但他沒想到韓秋會先找上門來,還趕在邢師我就在自己身邊的時候。
  不管怎麼說,韓秋是殺手,葉揚天不想讓邢師我也捲進來,可他馬上又想到:如果現在讓邢師我離開,那……邢師我會很生氣,當然也絕對不會很乖地離開。
  「葉子,怎麼?」邢師我問。
  「嗯……你小心點兒,他是殺手。」葉揚天歎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啊?葉子,你胡說什麼呢?」邢師我看看韓秋,又看看葉揚天,糊塗了。
  「你都是武林高手了,人家就不能是殺手?」葉揚天繼續歎氣。
  「什麼跟什麼啊?韓秋,你是殺手?」邢師我樂了,轉頭問韓秋。
  「是。」韓秋說。
  「你看,葉子,我就說你亂開玩笑……嗯?你是?」邢師我的下巴差點兒掉下來。
  韓秋不說話,點點頭,向樓上指了指。
  「第一節課就曠課?」葉揚天理解得很快,「曠課就曠課吧……」
  「喂!到底是什麼狀況?」邢師我越來越糊塗,「喂,老大,殺手好不好?說是就是啊?」
  「沒什麼狀況,我比較倒霉而已。」葉揚天很不情願地說。
  韓秋在前,葉揚天在後,最後跟著一個一頭霧水的邢師我,三個人悄悄地往樓上走,到了頂樓,通向天台的鐵門鎖著。
  韓秋走上幾步,手放在門上,一推。
  「卡」地一聲,也沒見韓秋怎麼用力,鐵門開了。
  邢師我的眼珠幾乎要凸出眼眶,情不自禁地捂緊了嘴,一個勁兒地伸手,指給葉揚天看。
  「我看見了。」葉揚天聳聳肩,「都說了他是殺手——不過我以前還以為殺手開門都是用萬能鑰匙……要不然就是用子彈。反正用手直接推的我是第一次見。」
  韓秋就像聽不見葉揚天在編排揶揄自己似地,自顧自地走上了天台。
  「走吧。」葉揚天歎口氣,「小邢,如果說一個殺手就足夠讓人感到麻煩了,那更麻煩的事情是什麼?」
  「我告訴你,是一個不愛說話的殺手,而且你還得聽他給你解釋一些事情。」葉揚天自問自答。
  「到底是怎麼回事?」邢師我越來越糊塗,但他倒也沒忘了把通向天台的鐵門再虛掩上。
  「我也想知道。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殺手裡也有人很有禮貌,而且……考慮事情一般都很周全。」葉揚天看著韓秋,一臉的愕然。
  韓秋肯定是早有準備,他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塊很大的塑料布——野餐的時候鋪在地上的那種——鋪好了,自己先坐了上去,然後沖葉揚天和邢師我招招手。
  「愣著幹什麼?去坐吧,我先給你說說。」葉揚天一拉邢師我,順便悄悄捏了邢師我一下。
  「坐就坐。」邢師我會意,跟了上去。
  …………
  第三集 第十八章 這年頭,禍從口出,姻緣也從口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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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葉揚天搖搖頭,「我估計到我爺爺那兒去道歉的就是韓秋——還有那天在林祥南街外面放風的那個也是——就韓秋這麼不愛說話,我爺爺也肯定沒問出來什麼,頂多撂下一句『對不起』就算不容易了……」
  韓秋一直沒說話,聽著葉揚天給邢師我講解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當然,葉揚天不想對邢師我有所隱瞞,但當著韓秋的面,他也不好把第二天蕭如雲就被自己弄得癱瘓了等等事情說出來,剛才捏邢師我那一下,也就是事先打個招呼。
  儘管如此,這些資料還是夠邢師我消化的,葉揚天看看皺緊眉頭不說話的邢師我,苦笑著對韓秋開口:
  「好了,韓秋,你找我什麼事?現在總可以說了吧?」
  「對不起。」韓秋先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伸出手,「還給我。」
  「啊?什麼?還給你什麼?」葉揚天愣了,「綁架、殺人未遂……這些你和你姐姐都干了——雖然好像你們就是幹這一行的……可殺手總不至於還勒索吧?你不是說了對不起了?我還以為你是要付錢給我賠禮道歉呢,就那一句啊?你這什麼意思?讓我拿錢買自己的命?」
  「寒雨劍。」韓秋搖搖頭,手還伸著。
  「寒雨劍?那是什麼東西?啊……」葉揚天想起來了,那天晚上,蕭如雲逼走白衣人的時候,留下了白衣人的兵刃:一柄帶著鏈條的匕首。匕首上還刻著一個「雨」字。
  那就是什麼「寒雨劍」了?
  「還給我。」韓秋的語氣很堅定。
  「……你等等啊,你先等等……韓秋,說真的,談判的時候最怕遇見的就是你們這種人。你姐姐,雖然你沒說,大概應該是叫韓雨吧?你看,韓雨,整個兒一不講理,這就沒法談判;你呢,又不說話,嗯……我這話可能糙點兒:你是三扁擔打不出一個悶屁來,這就更難談判……」
  葉揚天一方面對那天韓雨真的想殺他還心有餘悸,想要多瞭解一點兒所謂「一江寒秋雨」的事情,好未雨綢繆——畢竟,就算是殺手,一般來說也沒有象韓雨這樣能滿天亂飛……
  另一方面,葉揚天也很生氣——讓他生氣、或者說讓他自責和鬱悶的事情很多:蕭如雲的癱瘓、姜瀟瀟的冷淡,還有學校裡的氛圍,乃至對越來越不確定、同時又確定一定會出事的將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找不到地方發洩。
  正好,韓秋這時湊過來了。
  「所以我說,那什麼寒雨劍……當然的確是在我的手上,你也知道,奪走寒雨劍的雖然不是我,可我是那個人的……」想起蕭如雲,葉揚天心頭一痛,含糊過去了,「……所以、反正寒雨劍現在是我的了。你姐姐過來要殺我,你也說了對不起,就是說那根本不對!是錯的!做錯了事就要補償,這個……江湖上還有句『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呢是不是?你說怎麼辦?韓秋啊,寒雨劍你真就能厚著臉皮要回去?」
  能讓從來不肯多說話的韓秋找上自己,葉揚天認定那柄什麼「寒雨劍」是件很重要的東西,至少對於韓雨來說很重要——那柄劍跟她的名字一樣!
  葉揚天剛拿到青雲門的鎮派至寶:斷劍,又被祖父葉龍潛一個勁兒地叮囑「劍在人在,劍亡人亡」,不由得他不對「寒雨劍」的價值非常看好。
  「總之,還給我。」聽了葉揚天一番長篇大論,韓秋總算多說了兩個字。
  「為什麼?」葉揚天用了一個問號就把韓秋給嗆回去了,「韓秋,你姐姐都不敢直接過來找我要啊,不會真是……你也知道,江湖上不是常說什麼劍在人就怎麼著,劍亡人就怎麼著?你說……嗯……你該知道,我家就是做買賣的……你就這麼找我要?總得開個價吧?」
  「寒雨劍很重要。還給我。」韓秋的額頭上開始流汗了。
  葉揚天和邢師我面面相覷。
  韓秋竟然在一句話裡說了九個字!
  「葉子,自從我認識韓秋……我還從沒從他嘴裡聽說過這麼多話……」邢師我的目光中簡直有點兒同情韓秋的意思了。
  「我當然知道很重要!韓秋,這麼說吧,你姐姐想要殺我這個梁子,咱們就算揭過去了,可是……寒雨劍我非得自己留下不可!要不然你就開出贖回寒雨劍的條件來!」
  「韓秋,我說實話,你想想看,就是因為你姐姐搞了這麼一套,弄得瀟瀟現在都對我那麼冷淡,到底該怎麼挽回我自己心裡都沒數!說真的你姐姐還不如殺了我呢!瀟瀟現在想什麼?我根本連猜都猜不出來!」
  這幾句話說出來,葉揚天真的有點兒想急了,「韓秋,放下瀟瀟和我的關係不談——當然我們現在好像也沒什麼關係……可這不重要!我喜歡瀟瀟!這誰都知道!你們拿瀟瀟威脅我?你們還有點兒良心沒有?是,我知道,你們姐倆兒不是普通人,你們也知道我同樣不是普通人,可瀟瀟是普通人不是?你們拿一個局外的普通人過來威脅我!好啊,混江湖是不是?江湖有這麼混的嘛!」
  「……對不起。」韓秋又道了一次歉。
  「對不起你個頭!」葉揚天自己把自己說得急了眼,「韓秋,我告訴你,什麼條件我也不要了。道歉啊談判啊……全都扯淡!你是我同學,我不能說什麼,讓你姐姐來,讓你姐姐過來給我道歉!先讓她當面給我道歉,然後才有別的!你記著,就算韓雨過來給我道歉,我也不一定不往下追究!至於那什麼見鬼的寒雨劍?老子要了!誰也別想拿走!」
  「真的?」韓秋看著葉揚天的眼神似乎變得有點兒奇怪起來。
  「真的!」葉揚天完全沒注意,答應得這叫一個豪邁。
  「葉子……」邢師我覺得好像哪兒有點兒不對,輕輕拉拉葉揚天。
  「小邢,你拉我幹什麼?一碼歸一碼,韓秋,咱們同學,這麼不愛說話的人能過來道歉,那我怪不著。可他姐姐不一樣!寒雨劍也是他姐姐的,跟韓秋沒關係!寒雨劍我就要了!我要定了!」
  葉揚天彷彿在這幾聲大吼裡把他的憤懣和鬱悶全都喊出來了似的。
  「姐夫。」韓秋突然輕聲說。
  「嗯?」葉揚天和邢師我「異鼻同聲」。
  「我……沒聽錯?」葉揚天沖邢師我問,「韓秋……他衝我叫什麼?」
  「好像是……姐夫?」邢師我不敢確定。
  兩人一起把目光投向韓秋。
  「姐夫。」韓秋又叫了一聲,衝著葉揚天。
  「哈哈……哈哈……」葉揚天乾笑了兩聲,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才好。
  「……葉子,真是『姐夫』。」邢師我確定地說。
  「……什麼姐夫?」葉揚天在心中隱隱想到了一個可能性——這回,是葉揚天的額頭上開始冒汗了。
  「寒雨劍。我姐嫁妝。姐夫,恭喜。」韓秋破天荒地說了十一個字。
  但葉揚天和邢師我的注意力可完全不在韓秋說了幾個字,兩個人都傻了。
  嫁妝?
  @@@
  葉揚天和邢師我在教學樓的天台上面面相覷,作聲不得的同時,就在JN的雲山三十一中,校門外,聚齊了一群人,大概有四五百人的樣子。
  這群人出現得很突然,彷彿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下就把雲山三十一中校門前堵了個水洩不通,說也巧,他們正出現在跑在校門前的馬路上的幾輛汽車剛開過去之後,竟然沒弄出交通事故來。
  一開始,還有被擋住路的司機從汽車裡探出頭來想要叫罵,但沒有一個人真敢罵出了聲。
  ——這群人的模樣太奇怪了!
  他們的年齡似乎都不算小,但所有人,不論高矮胖瘦,都是一副老當益壯、精神矍鑠的模樣;穿著的衣服顏色各異,黑、白、紅、藍……不一而足,式樣也五花八門,長的、短的、圓領的、沒領的……但……都是道袍!
  一般人可是很少有機會能一次見到這麼多的道士……
  這群道士雖然擠在一起,不過隊形倒是整齊,前後中間,分了幾十個方陣出來,每個方陣大約不到十個人,服裝從式樣到顏色也是統一的;唯獨最前面那個方陣,隊形散漫,服色也亂七八糟,仔細看看,好像就屬這個方陣中的道士們年紀最大。
  忽然,前面方陣中走出了一個人來,這人穿著一身杏黃色的道袍,滿面紅光,一步一顛,像是心裡興奮之極。
  「你……你們是幹什麼的?這兒是學校!」
  眼看穿杏黃道袍的道士要走進雲山三十一中的校門,門衛就算心裡再沒底也不得不攔一下了。
  穿杏黃道袍的道士看門衛迎了上來,趕緊走快幾步,到了門衛跟前,深深施了一禮,開口說:
  「煩請門房通稟一聲,就說青雲門、玄心門、華佗門、天機門……共四十八派掌門暨門下弟子四百七十二人,求見仙師。」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6:54


  第四集 第十九章 這年頭,全亂套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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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課了,很無奈地瞥了一眼身邊空空蕩蕩的座位,姜瀟瀟盡量讓自己不去好奇葉揚天到底去了哪裡。
  姜瀟瀟覺得好奇心很沒有用處。
  跟葉揚天同學的時間夠久了,足以讓姜瀟瀟看出許多別人看不出的事情。比如……葉揚天是怎麼很笨拙地掩飾他的家境。
  姜瀟瀟從來沒有想過要戳穿葉揚天的掩飾,她能想像,一旦葉揚天就是富商葉北星的兒子這件事情在學校裡傳開了,她面對的將是前所未有的滿天飛的八卦--現在就已經夠多的了。
  平心而論,姜瀟瀟比別人更瞭解葉揚天一些,她知道對於葉揚天來說,學校的課程並沒有多大的必要,家學淵源,葉揚天早就在學習一些班上同學或許永遠也不會接觸到的東西了;這並不只是單純的所謂「商業」又或者「經濟學」之類的知識,更多的,是生長在巨富之家所培養出來的開闊的眼界,還有……品位與氣度。
  姜瀟瀟甚至可以想得到,那個在自己面前總是囁嚅著說不出話來的葉揚天,只要一個轉身,就能在大庭廣眾之下侃侃而談,就能在名利場中大逞機鋒。
  雖然姜瀟瀟不認為自己會喜歡葉揚天,但正因為她瞭解葉揚天的更多事情,她未嘗不因此而芳心竊喜過;另一方面,對葉揚天的拒絕,事實上更能讓她滿足自己的自尊心--就算撇開那些風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是烏鴉,姜瀟瀟不覺得自己是烏鴉。
  以前,所有這些不過是姜瀟瀟隱約覺得,從來沒有真的去深想,可是……就在那一個晚上,姜瀟瀟全想明白了。
  至少,是姜瀟瀟自以為明白了。
  姜瀟瀟不願知道為什麼那個「綁架」自己的人赫然能在天上飛來飛去的;姜瀟瀟不願明白為什麼那個葉揚天身邊的女孩子會一口一聲「妖孽」,甚至手裡還倒提著一把跟時代絕不合拍的寶劍;跟這些比起來,那個突然出現--她們所有人居然都是突然出現的--的蒙面人拿著的手槍--如果不是她說裡面裝著的是「銀子彈」的話--簡直就不值一提。
  反正,姜瀟瀟不願再去聽葉揚天的辯解、或者是說明了。
  被那個白衣人用匕首架住脖頸的時候,姜瀟瀟忽然就覺得自己一下大徹大悟:
  --象葉揚天這樣的人,離自己越遠越好。
  好奇心會害死貓……不止是貓。
  葉揚天:
  我不會再聽你的任何解釋。
  我知道,你在很多方面比同學們都強,比我也強,我欽佩你的才華和努力,但這說明不了什麼。
  一直以來,我知道,你為我做了許多事情,我不得不說,我很感激。但這同樣說明不了什麼。
  該明白的,我都明白,可是你不明白。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子,可是,你並不普通。我承認我或許有一點兒羨慕你的家庭,這不對。但同時,請你明白,我不想知道任何有關的事情,我有我的生活。我必須有我自己的生活。
  所以,你……
  姜瀟瀟寫得很慢,她盡力讓措詞不卑不亢,既不傷害葉揚天的面子,也要照顧到自己的自尊心--這很難。姜瀟瀟很清楚,自己分明就是怕了,與怎麼看葉揚天這個人無關,自己的腦海中閃現的全是那柄架在脖頸上的匕首。
  前天衝回家後的整整一晚,昨天沒來學校的整整一天,姜瀟瀟都在發抖。
  直到現在,一想起匕首緩緩劃過脖頸的觸感,姜瀟瀟的臉色還會立刻變得煞白--如果不是知道家裡無論如何也拿不出錢來讓自己轉學,姜瀟瀟甚至再也不想走進雲山三十一中。
  姜瀟瀟有些自嘲地發現:當自己的血流出來的時候,好像很容易就能明白現實的殘酷。
  越往下寫,姜瀟瀟就越來越厭惡自己,但她一再提醒自己:一定要趕緊做個了斷。
  至於葉揚天在早自習上開始寫的那些東西,姜瀟瀟明知那就放在葉揚天的桌洞裡,不久後也會寫好交到自己的手上,可她絕不打算去看一眼。
  姜瀟瀟要遠離有關葉揚天的一切--盡一切可能。
  只是,事情往往會偏離當事人的預想。
  姜瀟瀟沒能把這張給葉揚天的小紙條寫完,就在她還在思考措詞的同時,教學樓下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你們不能進來!」
  「喂!聽清楚沒有?你們不能進來,這兒是學校!你們……」
  「你這小哥好生無禮,便通報一聲又有何妨?」
  「……我等誠心拜見仙師,小哥為何一味刁難?」
  「聞聽人言:宰相門房七品官,難不成小哥這是索要賄賂?」
  「噤聲!噤聲!天涵道兄,你這般說話,可莫要惹惱了仙師。」
  「亟冰老弟,你有所不知,向來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世上最最可惱的,便是這幫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天涵子!你作死了!什麼閻王小鬼的?仙師便在此地,你……你……你……」
  「啊……失言失言……」
  「你們……你們……你們別過來!我……我報警了啊!」
  「……哪位道兄明白此人話中之意?」
  「他似是說要報官?」
  「報官?笑話!莫說仙師在此,百無禁忌!便是我青雲門中先輩,一千年前就做過大宋的國師了,他一個小小門房,竟也敢做一副官家嘴臉?」
  「若這般論來,本門中天罡祖師還是大唐開國功臣……」
  「你袁門難道忘了本門的淳風祖師了嗎?」
  「……二位莫爭,二位莫爭……今日我道門上下同心攜手,這門戶之爭且先放在一邊……」
  「……說不得,諸位道友,便由老夫越俎代庖,替仙師出手,小小懲戒這門房一下如何?」
  「常長老,你切莫動手!打狗還要看主人,仙師自是智慧淵深,這番安排難說不是仙師有意考察你我心志,可莫要因小失大啊!」
  「……你們……你們這幫老道……到底是哪兒蹦出來的……誰來救救我啊……這年頭混點兒飯吃怎麼這麼難,在學校當個保安都不太平……」
  「……」
  教學樓外傳來的吵鬧聲越來越大,雲山三十一中的可憐的門衛根本攔不住那些不知道是從天上掉下來還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四百多個道士,一個勁兒地往後退。一開始,門衛還記著要虛張聲勢地威嚇幾句,到後來乾脆就開始故意地大聲詐唬,想讓學校裡都聽見,好有人出來幫著自己;再到後來……門衛直接語無倫次了,嘴裡念叨著的是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這倒也不怪門衛膽小,那個穿著一身火紅的道袍、五大三粗的道士都快把一臉絡腮鬍子頂到門衛的鼻尖上了。
  畢竟,一般來說,同時跟四百多道士吵架的經驗不是太容易積累……
  雲山三十一中的校門外,「天下道門」之中,四十八派掌門,外加門下弟子總共四百七十二人,堵了一個水洩不通。
  馬路上汽車是沒法走了,有急事的只好繞路,那些沒事的索性把車停下,走出來站在一邊看熱鬧,還有路上的行人,更是越圍越多。
  真格的,走遍全中國,能一次性見著四百多個老道的地方還真屈指可數--換了誰不想多看兩眼?
  路人圍觀也就罷了,偏偏大家都納悶:這幫老道在這兒是幹什麼呢?化緣?不像啊……於是就互相討論起來。但討論也沒譜,沒人能想得明白。有人說是為了宗教問題來上訪的,接著就有人反駁說上訪那也該圍著省政府去,圍著學校幹什麼?有人接茬說是啊是啊,湊齊這麼多老道就夠難的了,這陣勢要是上訪,那該去北京,一訪一個准。旁邊又有人不以為然,國家根本就沒出台什麼新的宗教政策,道士們活得一個比一個滋潤還上訪什麼--肯定是這學校裡挖出什麼寶貝來了。有人小聲嘀咕說八成是雲山三十一中的校長搶了哪個老道的老婆,大夥兒不忿湊多了人過來算帳的。立刻有人大笑說兄弟你可別逗了,三十一中的校長人家是女的怎麼能搶人老婆?再說道士哪兒能有老婆?又有人搗亂說萬一是副校長搶的呢?副校長總是男的了吧?就算副校長也是女的,他三十一中裡怎麼說也得有個男的吧?而且好像有一種叫什麼「火居道士」的就是能娶老婆……
  反正,亂套了。
  當然圍觀的行人中也有做正事的,不少人掏出手機,先撥110報警,再找幾家報社報料,然後找個高處一站,開始拍照。
  倒省了那個門衛的事兒了。
  時間一長,圍在前面的行人也都聽清了道士們的話,知道了雲山三十一中裡好像有個什麼「仙師」,道士們是來「拜見」的,接著一傳十十傳百的,大家漸漸地也都安靜下來:雖說是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還有個信則有不信則無,能讓幾百個道士過來「拜見」的人物,就算不真的是神仙,也足夠令人敬畏了。
  這些道士當中,領頭的就是青雲門掌門青天真人--其實誰領頭倒也沒什麼關係--大家想的只是先拜見了仙師,接下來怎麼辦就聽仙師吩咐了,四十八派掌門都在這兒,按說仙師也不會不見。
  在場的道士除了各派掌門,就是各派中的長老、供奉,再就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門戶中的精英--本事稍微差點兒的一個沒有,也都為了終於能「拜見仙師」欣喜若狂迫不及待,事先卻沒怎麼考慮到來的人是不是稍微多了那麼一點兒--倒是有嫌來得人太少的,大夥兒前來拜見的可是正經的大羅金仙,這點兒場面算得了什麼?按理,各門各派都該傾巢而出才對!
  雖然最近這幾百年來天下道門都隱在名山大川之中不見外人,可往上數個一兩千年,哪個門派沒受過朝廷的供奉?從「天機門」的祖師爺謀聖張良開始算,還不知有幾朝幾代的江山就是靠了道門中人打下來的!
  遙想前輩風範,還真沒有哪個道士把自己這幫人沒法再明顯的阻塞交通、擾亂社會治安的這點兒小事兒放在眼裡。
  道士們只是誠心誠意地想要拜見一下葉揚天這位大羅金仙而已,再沒其他想法了。
  而門衛……的確是比較倒霉。
  --人家連皇上都得奉承著,你一門房神氣什麼?
  第四集 第十九章 這年頭,全亂套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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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什麼呢你們……」
  終於有人出來給門衛解圍了。
  來的人也還對頭,是葉揚天所在的高二三班的班主任:蔣天士。
  這基本屬於趕上的。
  雲山三十一中的校舍有些老舊,廁所的空間太小,一到課間,總是人滿為患,這幾年學校有錢了,在教學樓的後面又新蓋了一個廁所,比教學樓上原來那個敞亮得多,只是稍微偏了一點兒,來回都得繞一圈,經過學校門口才行。
  蔣天士愛乾淨,從來只在新廁所方便,今天偏又鬧肚子,眼看下堂課就是他的政治了,他特地先跑一趟,打算清干存貨,省得上課時尷尬。在廁所裡蹲著蹲著,蔣天士就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不由自主地生氣,心說鬧什麼鬧?還讓不讓學生們上課了?
  從廁所裡出來,蔣天士就想過來說說門衛,反正也順路,哪知道剛拐過彎來一句話還沒全出口就看見一群道士,當即傻眼。
  「蔣老師!」門衛可看見救星了。
  「啊……」蔣天士還愣著呢,下意識地答應。
  「蔣老師您可來了,您看看他們這是想幹什麼……對了,您先攔著他們,我……我這就找王校長報告去!」
  「啊……嗯?哎?你回來!」蔣天士繼續愣神,忽然聽著不對,再找門衛,門衛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蔣天士攔不住門衛,可在場的這四百多道士隨便是誰伸伸手,任憑門衛跑得再快也逃不走,偏領頭的幾個看著蔣天士比較順眼,也不願再跟一個小小的「門房」多費口舌,反倒沒人去管他,都衝著蔣天士走了過來。
  「這個……那個……幾位道長……有話好說……」蔣天士也沒比門衛強到哪兒去,說話結巴了。
  「敢問閣下高姓大名?」一開始找門衛說話的那個是「袁門」的掌門袁靄陬,結果和門衛吵鬧起來,沒辦成正事,這一回,青雲門掌門青天真人咳嗽一聲,親自出馬。
  「高姓大名……啊……不高!姓蔣!啊……我……我姓蔣,蔣天士。道長怎麼稱呼?有何貴幹?」蔣天士實在沒見過這陣勢,順口就答了一句「不高」,不過總算他比門衛要精明多了,立刻反應過來,倒也彬彬有禮。
  一邊說話套詞,蔣天士一邊打量青天真人,青天真人的個子也不高,兩眼有神,鬍子挺長,垂到胸前,卻是烏黑烏黑的,頭上也找不出一絲白髮,看上去也就四十多歲,道袍是水藍色的綢緞做的,合身,一副仙風道骨。
  看上幾眼,蔣天士先放了一半心:至少看這個老道的模樣,不像是來找茬的壞人。
  「原來是蔣施主,」青天真人微笑,「貧道青天不才,忝居青雲門門戶執掌,此次與眾同道前來,只為拜見仙師,若蔣施主能引見一二,青天代眾同道謝過。」
  蔣天士皺著眉頭琢磨了半天,差點兒沒聽懂。
  「這個……仙師……」
  蔣天士剛想再細問雲山三十一中什麼時候冒出個「仙師」來,旁邊忽然有人開口問:「蔣老師,這都怎麼回事?」
  蔣天士回頭看看,管事的來了--來了一群。
  最前面的是副校長陶人賢,身邊站著剛才溜走去叫人的門衛和體育老師黃新國,還有保衛科科長田靖,後面是教導主任馮子祥、副主任杜峰海、語文老師古雲水、數學老師王書有……差不多有三十多位老師--全是男的。
  蔣天士再一抬頭,看見教學樓上的辦公室裡,女老師們都站在窗戶跟前,一邊交頭接耳,一邊往下指指點點。
  --原來門衛和道士們「交涉」的聲音大家都聽見了,剛才沒出來是在樓裡湊人呢。
  可惜雲山三十一中的教職員工裡男士的數量雖然也不算太少,但跟眼前這一群道士比的話,還差得遠。
  不過總歸人頭湊起來了,膽子也就壯了點兒,再說,怎麼想道士這種職業跟打架鬧事也還有一定距離,正牌校長王麗雲又不在,身為副校長,陶人賢沒法不出頭過問。
  「啊,陶校長,是這麼回事……」蔣天士樂得不管,剛想給陶人賢解釋,又一搖頭,心說:我解釋什麼啊?我自己還沒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呢……
  「噢,對,陶校長,這位是……那什麼……青天道長。青天道長,這是我們陶校長,您有什麼事情跟陶校長說就是。」
  蔣天士左一比劃右一比劃,介紹完了,往後退了兩步,什麼也不管了。
  蔣天士這麼一躲,青天真人的臉上不由得微微泛紅--青天真人是什麼人?堂堂青雲門的掌門!滿天下數,凡是修道之人,提起來誰敢不禮敬有加?後輩裡要是有人能被青天真人提點幾句,當時就聲名大振身價百倍,哪有象蔣天士這樣繞著走的?
  再說,怎麼看,從一開始的那個門衛、到蔣天士,再到現在這個什麼「校長」,都是一身俗骨,肉體凡胎,青天真人和這四百多位來JN為的是拜見仙師,大家心急如焚,哪兒有這麼多廢話說?
  雖然青天真人的確有幾分著惱,但他終究是一門之長,氣度自然是有的。
  「閣下便是此間書院的山長?貧道青天與眾同道來得唐突,在此謝過。」青天真人向前邁了一步,微微躬身,緊接著又轉到了正題上,「我等此來,專為拜謁仙師,請山長通融。」
  「啊……我們這兒沒什麼『仙師』,你們找錯了。學校要正常上課,你們這是擾亂課堂秩序,趕緊都散了吧。啊,散了散了。」副校長陶人賢沒弄明白怎麼雲山三十一中就成了「書院」,自己好好的校長也成了什麼「山長」,可青天真人的意思基本上是聽懂了,立刻就下了逐客令。
  本來陶人賢說話還不至於敢這麼硬,不過,身為校長,陶人賢最喜歡的就是動不動開個什麼大會,把學校裡的幾千學生召集起來,訓訓話,過過癮,不大不小的場面也算見過;再聽青天真人是要求著自己辦事,平時被學生家長慣起來的官僚習性不由自主地就往上湧--最主要的,陶人賢已經看見,不遠處,110巡警的警車已經開過來了。
  有警察壯膽,陶人賢可就端起了架子。
  別說青天真人了,把聚在雲山三十一中校門口的這四百多道士全都算上,誰碰過這種官腔十足的釘子?
  還沒等青天真人再說什麼,道士們一下炸了鍋,連平時脾氣比較好的都皺起了眉頭,至於那些脾氣差些的急性子,一個個都往前湊,嚷嚷著要給陶人賢一點兒教訓。
  「你們要幹什麼?啊?大白天的想造反啊?學校不是你們鬧事的地方!還不都給我散了!什麼狗屁仙師啊,搞你們封建迷信這一套的就沒一個好東西!」陶人賢簡直不知道一個「死」字怎麼寫,道士們一著急,他自己先玩了個惱羞成怒,扯著嗓子就喊。
  陶人賢的眼神一向不錯,他看得清楚:圍觀的人群外面已經來了幾輛警車,有十幾個巡警正往自己這兒來呢--那還不趕緊當著全校老師的面表現一下自己大無畏的英勇氣概?
  當陶人賢把「狗屁仙師」四個字說出來的時候,道士們就安靜下來了--從青天真人以下,四百多有道之士,都瞪著陶人賢,個個臉色鐵青。
  三百年,天下道門為了重新找到飛昇仙界的辦法嘔心瀝血,多少人死不瞑目,在彌留之際還拉著徒弟的手一邊老淚縱橫一邊苦苦囑托,現在終於上天垂憐,仙師降世,卻居然在拜見仙師聆聽教誨之前,就讓仙師挨罵了!
  「撲通」一聲,「袁門」的供奉:袁達透,當場跪下了,一邊狠狠地打著自己的耳光,一邊泣不成聲,「師父……弟子無能……讓仙師受辱……」
  有袁達透帶頭,「撲通」「撲通」的聲音此起彼伏,至少有一半道士跪倒在地,放聲大哭。
  另一半飛快地把陶人賢和跟在他身後的老師們圍了起來,沒人說話。
  「你們……你們想幹什麼?法律規定……規定……」陶人賢總算發現自己好像是說錯了話,捅了馬蜂窩,慌慌張張的語調都有點兒跑音了。
  大多數掌門顧及著門戶的面子,沒有跪地痛哭,但他們卻更瞭解「仙師」對天下道門的意義;原先大家嚷嚷歸嚷嚷,還真沒人敢出手教訓陶人賢,再怎麼說,仙師他老人家就在附近,保不齊這是仙師設下的考驗,可就是為了這點兒顧慮,竟然讓仙師受辱,四十八家掌門人人人都心神激盪得不行,這會兒,大伙齊上生吞活剝了陶人賢的心都有。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7:15


  第四集 第十九章 這年頭,全亂套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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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子……這陣勢不對啊……你還不趕緊下去?」
  「下去?下去跟他們說什麼?大家好,我就是你們找的那個仙師,我看今兒天不錯,哈哈,大夥兒也到齊了吧?那什麼,我請客,一塊到趵突泉去喝茶怎麼樣啊?開玩笑……打死我也不下去。」
  葉揚天撇了撇嘴。
  其實葉揚天早就想從教學樓的天台上跳下去了--他想離韓秋遠點兒。
  葉揚天的推理歸納能力一向很不錯,從惜言如金的韓秋嘴裡雖然到底沒能多摳出幾個字來,也大體知道了自己目前的狀況。
  基本上是這麼一回事:那天晚上韓秋的姐姐韓雨綁架姜瀟瀟,逼著葉揚天和她打架,結果卻在蕭如雲的手上把她的寒雨劍給弄丟了。如果是別的東西,丟了也就丟了,偏偏寒雨劍是韓雨的嫁妝,這東西可是丟不得的,不光丟不得,送出去的嫁妝潑出去的水,還沒法往回收。
  本來蕭如雲也是女的,完全不具備娶韓雨的客觀條件,所以韓秋才能大著膽子厚著臉皮擔著天大的干係過來找葉揚天,哪兒知道葉揚天卻一口咬定現在寒雨劍是他的了--而且絕對不還。
  那這事兒就好辦了。
  韓秋覺得好辦了,可葉揚天覺得是自己倒霉。蕭如雲那一頭還沒解決,姜瀟瀟又變得跟冰山似的,這還嫌不夠亂?再從天上掉下一個老婆來湊熱鬧?
  總是這樣,越亂,就越有添亂的。
  葉揚天正想打個哈哈避開韓秋--至於那什麼見鬼的寒雨劍你要是想要就趕緊拿走,我不要了還不行嗎--天上就真掉下東西來了。
  別人沒看見,在教學樓天台頂上的葉揚天、邢師我,還有當了便宜小舅子的韓秋佔了地利,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四百多個道士的確是從天上飛下來的。
  這一下葉揚天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不用道士們開口他就清楚,這幫人一準是來找「仙師」。當然葉揚天也想找到青雲門的青天真人,好打聽救治蕭如雲的辦法,但打死葉揚天,他也不願在學校裡當著所有人的面去說自己就是那什麼見鬼的「仙師」。
  要知道這年頭記者比警察的動作快,現在校門口連SD電視台的攝像機都架好了,葉揚天是既沒有興趣上《齊魯晚報》的頭條,也沒有興趣在《晚間新聞》跟全省廣大人民群眾見面。
  轉過頭來不再往下看,葉揚天沖韓秋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地說,「韓秋,明天我就把寒雨劍還給你,你告訴你姐,這事兒就算完了……今後你們去當你們的殺手,我老老實實上我的學……嗯?怎麼了?」
  葉揚天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底下忽然一片嘈雜,好像所有人都在尖叫似的,震耳欲聾,把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蓋住了。
  韓秋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搖了搖頭,指指天上。
  「嗯?」葉揚天順著韓秋手指的方向看去,空中,很高的高處,有一個小黑點。
  「啊?陶校長……」葉揚天的千里眼非常管用。
  犯了忌諱,一句話把天下道門得罪光了的陶人賢,不知道被下面哪個義憤填膺的道士給直直地扔飛了。
  「好高……」邢師我傻愣愣地抬頭看著,小黑點從肉眼難辨慢慢地變大,變成了陶人賢,落下來,經過了教學樓的天台。
  「不會吧……」葉揚天嚇得一哆嗦,就剛才那一下的高度來看,少說超過一千米,要是這麼摔下來……摔死不摔死都在其次了,陶人賢非變成一塊「肉餅」不可。
  葉揚天趕緊幾步搶到天台邊上探頭往下看,陶人賢這個副校長雖然人不怎麼樣,素質也說不上多高,甚至還經常收受賄賂,但再怎麼也不該落個變成肉餅的下場--尤其是如果自己剛才就下去把「仙師」給認下來,也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
  葉揚天剛開始自責,剛把腦袋探出天台,陶人賢又像「神舟六號」飛船似的,「蹭」地一下上了天,很快又變成了高空中的一個小黑點。
  底下又是一陣驚呼。
  「呼……還好沒事。」葉揚天長出一口氣,心說:也對,和尚不還有個「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嗎?就算道士的品格差點兒,也不能隨便殺人不是?
  「葉子,你還不趕緊下去?」旁邊邢師我急了,上來就拽葉揚天,扯著嗓子大喊,「你再不下去,陶校長非讓這幫老道給宰了!你忍心啊?」
  「沒事,沒事……」葉揚天還想逃避責任,「他們也就是給老陶一點教訓,肯定不會出人命……」
  「不會出人命?換了你試試?摔不死也嚇死了!」邢師我幾乎讓葉揚天把鼻子氣歪,口不擇言起來,「你以為老陶這是蹦極呢?」
  「三回了。」韓秋豎起三個手指,說。
  葉揚天和邢師我說這幾句話的功夫,陶人賢掉下來,接著又被扔上去,現在還是高空中的一個小黑點--小黑點,陶人賢,陶人賢,小黑點……看樣子,道士們是打算來個循環往復,直至無窮。
  葉揚天為難極了,抬頭看看小黑點,又探頭看看教學樓前的攝像機,苦著臉說,「小邢,我真不想下去,你也明白,下去沒個好……」
  邢師我沒回答葉揚天,他滿臉驚慌,指著頭頂的天空,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地下了。
  「又怎麼了……」葉揚天心裡打著鼓,抬頭一看,額頭上立刻就出了汗。
  --高空中的小黑點從一個變成了三個,另外兩個,是110的巡警。
  「我……我還是下去吧……」葉揚天顧不上擦汗了,轉身就往樓梯跑。
  跑了三步,葉揚天又停下了,狠狠一跺腳,「靠!豁出去了!」
  又一個轉身,葉揚天跑到教學樓天台的邊上,大叫一聲,「住手!我來也!」
  接著,葉揚天兩腳一頓,跳下去了。
  葉揚天真的是萬不得已才來了這麼一個「神兵天降」,他怕自己順著台階跑下去花太長的時間,再有更多的人變成「高空中的小黑點」。
  許多年後,在各大門派的典籍中,往往是這樣來敘述葉揚天從天而降的英姿的:「……是日,仙師奔逸,泠然善也;翩翩若經天之矯龍,栩栩若迎風之蝴蝶;其勢也,滂滂沛沛;其聲也,浩浩湯湯;其立也,巖巖而若孤松;其行也,飄飄而若回雪……」
  這讓葉揚天好好臉紅了一回,又重新認識了一遍那個道理:盡信書則不如無書。或者說……書上寫的都是騙人的。
  事實上是:還沒學會怎麼在天上飛的葉揚天狠狠摔了一跤,把地面砸出一個大坑,還差點兒讓陶人賢和那兩位巡警「墜毀」在自己的腦袋上。
  「那個……大家好……」葉揚天從坑裡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朝四周尷尬地一笑,「……其實吧……我就是你們找的那個仙師……」
  靜。
  包括青天真人等一群道士、圍觀的行人、雲山三十一中的老師們、拍照的記者、攝像的電視台工作人員……都愣了。
  「我看今兒天氣不錯啊……哈哈……大夥兒也都到齊了吧?那什麼,我請客,一塊到趵突泉去喝茶怎麼樣啊?哈哈……哈哈……」
  葉揚天苦笑--到底還是除了這幾句之外什麼也沒說出來。
  「鈴……」下課鈴很不知趣地響了。
  雲山三十一中的教學樓前,所有人都愣著,只有剛下了課的學生們紛紛從教室裡跑出來往樓下看。
  雖然上課的時候就能聽見外面吵嚷、驚呼的聲音,但教學樓前的情形還是讓學生們大吃一驚:滿滿的人,保守估計也快上萬了,從校門內到馬路上,人頭滾滾,水洩不通;外圍除了那些一看就知道是好事看熱鬧的行人之外,最顯眼的是舉著攝像機和照相機的一群,大概是各大電視台和報社的記者;中間是幾百個道士,一半跪在地下,都是滿臉淚痕,另一半道士圍著學校裡的幾十位老師;還有幾十個穿著警服的,跟遠處停著的警車聯繫一下,應該是110的巡警;最前面,被道士們圍緊的中間,是個大坑,坑中間站著的那個人大家都認識,就是最近在雲山三十一中聲名鵲起的葉揚天。
  再仔細看看,葉揚天滿臉苦笑,在他的旁邊,大坑的邊上,學校的陶副校長癱倒在地,陶副校長身邊還癱著兩名巡警。
  這三個人癱在地下,神色扭曲,像哭又像笑,大張著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知道打擺子,渾身哆嗦成一團,陶人賢似乎最慘,褲襠那兒都濕了一片……
  見到這一幕,就是平時膽子最大的學生,竟然也沒有一個敢下樓的。
  --不管是誰,哪怕把愛因斯坦博士和福爾摩斯偵探找來,恐怕也研究推理不出來這其中的前因後果。
  學生們大都趴在教學樓走廊的欄杆上看傻了眼,唯獨高二三班的教室裡還有兩個人沒出來,一個是班長陳□,一個是姜瀟瀟--陳□坐在座位上皺著眉頭,嘴裡喃喃著不知道在說什麼;姜瀟瀟倒是站著,可她是站在反方向的窗戶旁邊,抬頭看著天空中的雲彩,心不在焉地,似乎又有什麼問題想不通了。
  「這個……」教學樓前,葉揚天向四周掃視了一圈,看看還沒人出來跟自己說話,乾咳了一聲,剛一開口,又停住了,撓撓頭,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
  「喂,是王叔叔嗎?我小葉啊。學校這兒出事了,您多派點兒人過來……什麼?您知道?哦,哦……咳……王叔叔,這跟我沒什麼關係……呃……天……要不然這樣,您親自過來一趟?啊?別!您先別找我爸!啊?那行,我等著……」
  葉揚天先把電話打到了JN市公安局的局長王關石那裡,原來想著是先請他多派人過來維持秩序,不管怎麼樣先把閒人驅散了。但電話一打過去,王局長就告訴葉揚天,事情已經鬧大,現在巡警支隊、防暴支隊、治安警察支隊,至少一千人正在往雲山三十一中趕,JN市公安局下轄的十一個分局都在緊急動員……連SD省公安廳的黃廳長也被驚動了,三分鐘前,剛跟王局長通了電話。
  王局長沒有對葉揚天提起,甚至王局長本身都還不是很清楚的是:就現在這情況還是輕的……誰叫JN正好是SD省的省會來著,出點兒什麼事情省政府立刻就都知道了,就在王局長帶著一套公安局的領導班子剛出門的時候,駱省長已經緊急取消了今天一整天的計劃安排,與相關部門的領導一起坐鎮省政府,只等著現場的情況報上來,隨時下達指示。甚至……連全國七大軍區之一的JN軍區也收到了風聲……
  之所以這麼快就搞成這種狀況的原因只有一個:不管是誰,都沒辦法給現在的狀況定性。
  這幾百個道士是從哪兒來的,怎麼聚到一起的,聚到一起要做什麼,「圍攻」雲山三十一中的原因何在……誰也不知道。
  怕的就是什麼也不知道,從110巡警接到報警開始--說起來是很滑稽的,打110報警的人很多,可能說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報警的卻一個也沒有--沒人敢獨斷專行,所以只好一級一級往上報,再加上還有想要爭功越級上報的,還有各個相關不相關的渠道……沒過半個小時,駱省長就得到了消息。
  另一方面,在這之前,各部門都在自己的職責範圍之內下達了「指示」--所有的「指示」歸納起來只有一句:「盡一切可能控制局勢發展」。
  至於「局勢」到底是怎麼一個局勢,能「發展」成什麼樣子……那再說吧……
  葉揚天完全沒有想到這麼多,他除了眼前的局勢之外,最頭疼的大概是王局長告訴他:因為事情出在雲山三十一中,而葉揚天也在雲山三十一中,所以,他通知了正在SH的葉揚天的父親:葉北星。
  葉揚天平生最怕的就是他那個嚴厲的老爸……尤其是,葉揚天心知肚明,眼前這亂了套的一大攤子事情追根溯源,歸根到底,全是因為自己。
  怎麼收場?
  長歎一聲,葉揚天小聲嘀咕起來:「我就說……根本不能下來……」
  第四集 第二十章 這年頭,火燒眉毛,且顧眼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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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麼說,從教學樓的天台上跳下來,雖然把地面砸了個坑,但葉揚天毫髮無傷卻也是事實,這種出場也算有幾分「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的意思--至於這詞兒原來是形容誰的,大家都沒那個閒心去琢磨。
  一開始再怎麼驚詫,看葉揚天連著打了幾個電話以後,大家逐漸也平復了心情,躲在一邊的蔣天士小心翼翼地想先跟葉揚天說幾句悄悄話--作為班主任,蔣天士一向對葉揚天的本事信任得很,儘管最近葉揚天的所作所為屢次讓他大跌眼鏡,可現在也顧不得了。
  蔣天士對目前局勢的理解要比葉揚天深刻得多。
  只看那些道士連眉也不皺手也不抬就讓陶人賢和硬著頭皮上來「執法」的巡警變成了高空中的小黑點,蔣天士就徹底明白了他平時在政治課上講的那些唯物主義的大道理都是扯淡--其實他本來也覺得那都是扯淡,只是這回對扯淡之所以扯淡的理解更加深刻和直觀了--緊接著蔣天士的腦海裡就浮現了「奇人異士」「游離於法律之外」「凌駕於國家權力之上」等等字眼。
  明擺著,有超乎常人能力的人首先就是國家機器極力控制的對象,如果控制不了,接下來的就是拉攏和收買,還有……消滅。蔣天士極為睿智地想到這肯定是做不到的--美國厲害不厲害?到現在還沒逮住拉登呢,沒聽說人家有什麼特異功能,可還不是照樣搞恐怖活動把全世界折騰得雞飛狗跳?
  那就只剩下一條路了:放下身段,大開綠燈,套近乎吧--這幾百個道士都是寶貝。
  而葉揚天從天而降自稱「仙師」,則讓蔣天士立刻就把解開死結的第一個線頭給找到了。所謂奇人異士,一般來說都是油鹽不浸水火不侵,可葉揚天的破綻恐怕就多到渾身都是窟窿眼兒跟個裝滿了水的氣球似的一扎就漏了。
  那不管是現在收拾局面還是將來再有什麼發展,都得著落到葉揚天身上!
  要說就憑蔣天士這樣的腦筋當個小小的政治課老師真有點兒屈才,但他卻的確是個好老師。蔣天士想的是趕緊拉過葉揚天來囑咐幾句,讓他爭取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動用整個葉家的影響力也在所不惜,要不然以後就難辦了……
  可惜,蔣天士想得太多,讓別人搶先了。
  「掌門,這便是當日我拜見的仙師,確然無疑。」旁邊有人搶上來,在青天真人的耳邊小聲說。
  葉揚天仔細一看,這人認識,正是一個多月以前,在雲山大酒店見過一面的青山真人。
  「啊……」青天真人一驚,回過神來。
  葉揚天從天台上跳下來時,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雲山三十一中的老師和圍觀的閒人們驚詫的是葉揚天居然沒被摔死,而道士們驚詫的卻是這個自稱「仙師」的年輕人跳下來的姿態怎麼就難看得那麼出圈--所以,自青天真人以下,一時沒人反應過來該怎麼辦。
  但有青山真人的保證,事情又變得不同,葉揚天的姿態再難看,也變成了仙師不可以常理度之的高深莫測,青天真人趕緊恭恭敬敬地上前三步,這就要大禮參拜。
  「仙師在上,青雲門第三十六代門戶執掌青天……」
  「你先等等。」葉揚天一把抓住青天真人的手腕,急赤白臉地說,「你們找的是我對吧?靠,你們害死我了!」
  青天真人身子一軟,差點兒趴下--自己做錯什麼事了?仙師這話是要怪罪大家?
  「是青天愚鈍不明,仙師若要降罪,便由青天一人承擔,與諸位同道無干。仙師,天下道門之盼仙師,如久旱之盼甘霖孤兒之盼父母……」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葉揚天一搖頭。
  葉揚天跳下來的時候看道士們都不理自己,心裡沒底,不知道該怎麼辦;而青天真人往下一跪,就等於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只要你們真認「仙師」這個碴兒,都肯聽話,那就好辦了。
  可葉揚天沒成想自己一句牢騷就能換回青天真人這麼一堆繞口令來。
  「別的都先不說了,你們可別都從這兒堵著……那什麼……蔣老師,會議室的門開著吧?」葉揚天回頭問蔣天士。
  「呃……我這就去拿鑰匙。小葉,你趕緊把這些……道長安排好……」蔣天士應承一聲,扭頭就跑,一邊跑一邊後怕,剛才他話在嘴邊,差點就把「這些道長」說成「這些祖宗」。
  「跪著的都起來!大家跟我走!」葉揚天沖道士們喊了一聲,沖青天真人做個手勢,轉身又對學校保衛科科長田靖說,「田老師,您跟學校老師還有110的警察同志們配合一下,讓閒人都退到外面去……您看連攝像機都架到學校裡頭來了,這叫什麼事兒啊。哦,對,趕緊把陶校長和李隊長、還有……咳,錢哥你怎麼都嚇成這樣了……差點兒沒認出來……那什麼,趕緊著,先送校醫室休息一下……」
  剛才跟副校長陶人賢一起在高空中過了一把變成眾人眼中的「小黑點」的癮的兩位巡警,葉揚天還都認識--這還是托了段來全一夥的福。他們都是雲山區巡警支隊的,姓李的是隊長,另一個姓錢的,是副隊長。
  大概是因為他們兩位--再加上陶人賢--被扔上高空的這種待遇過於誇張,這會兒,雖然巡警到的越來越多,卻一直都還沒有什麼動作。
  「嗯。嗯。就這麼辦。」田靖連聲答應著,他正愁不知道怎麼處理眼前的局面,有人出頭那是正好,雖然葉揚天不過是個學生,但葉家公子的份量也夠了。
  「等等。這到底算怎麼回事?葉揚天,把你那套公子哥兒的脾氣給我收起來!學校裡還輪不到你為所欲為!」偏有人不樂意,攔住了葉揚天。
  「啊?」大夥兒一起轉頭。
  這回強自出頭的是雲山三十一中的教導處副主任:杜峰海。
  杜峰海和保衛科科長田靖一向不對脾氣,這還要著落到兩年以前雲山三十一中新來的一位女老師的身上。當時田靖和杜峰海都看上了那位女老師,幾番情場大戰下來,田靖成功抱得美人歸,杜峰海卻落了個竹籃打水。從此,杜峰海就開始事事針對田靖了。
  前一陣,為了雲山三十一中五千多本作業本不翼而飛的靈異事件,杜峰海力主要追究保衛科的責任,但最終還是不了了之,這讓杜峰海很憋了一口氣。現在藉著道士們找上門來讓學校的秩序大亂的由頭,杜峰海又想給田靖「上點兒眼藥」了。
  杜峰海只想著自己和田靖的矛盾在學校裡盡人皆知,與其直接找田靖的麻煩,不如迂迴一下,先給田靖套上一頂「身為學校保衛科科長,毫無主見,聽任學生胡鬧」的帽子再說--反正連警察都出面了,這場亂子應該很快就會收場。
  杜峰海只顧了要暗算情敵,卻忘了葉揚天可不是他惹得起的人。
  「小杜,你幹什麼?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添亂?」教導主任馮子祥立刻沉下臉來訓了杜峰海一句--這倒是出於好心,不管怎麼說,杜峰海也還是他這個教導主任的「嫡系」,周圍大家都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杜峰海,這讓馮子祥的面子有點過不去了。
  「馮主任,我怎麼是添亂?你看看,學校裡都成什麼樣子了?總不能由著這幫牛鬼蛇神胡鬧!嗯……我說田科長,你是一點兒也不打算管是不是?」杜峰海不領情,他眼神不錯,瞥見人群最外面又來了不少警察,其中明顯有個職位比較高的領頭,正在往這邊走過來,膽氣更壯了,「葉揚天,你說!你跟這幫人是什麼關係?你們想要幹什麼?」
  葉揚天翻翻眼皮,根本沒搭理杜峰海。
  倒不是葉揚天不懂得尊師重教,可他明明是一片好心鼓起勇氣出來收拾局面--至於眼下的局面是不是因自己而起這完全不在葉揚天的考慮範圍之內--接下來怎麼辦他自己還犯著愁呢,實在沒心情再跟不知好歹的杜峰海廢話。
  在葉揚天看來,杜峰海的腦門上分明就寫著四個大字:「我是白癡」。
  「呃……大家跟著我走吧。」葉揚天招呼著青天真人一夥,往教學樓內走去。
  「葉揚天!你聽見我說話沒有!」杜峰海發覺自己被無視了,惱羞成怒,一邊扯著嗓子大喊,一邊伸手,想要去揪葉揚天的脖領,「你是學生,學生就要有學生的樣子!連老師的話你都不聽了你還當什麼學生!出去混幫派……呃……」
  杜峰海的脖子被人給卡住了。
  有了剛才陶人賢的榜樣,道士們怎麼能再眼睜睜地讓「仙師」受辱?袁門的袁達透剛才哭得最是傷心,這會兒看又有人要對葉揚天口出不遜,紅著眼搶上來,一抬手,就卡住杜峰海的脖子,把他舉得雙腳離地,話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杜峰海漲紅了臉,雙腳在空中來回撲騰,可哪兒能掙脫得開?袁達透似乎讓杜峰海給弄得煩了,眉頭皺起來,手上開始用勁。
  總算同來的道士中間還有幾個明白人,玄心門掌門天涵子一把拉住袁達透,搖了搖頭,這才讓杜峰海保住了一條命。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7:43


  第四集 第二十章 這年頭,火燒眉毛,且顧眼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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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等葉揚天說什麼,蔣天士跑回來了。
  「會議室準備好了,道長們請。小葉,我帶著道長們先過去,你……」蔣天士彷彿看不見杜峰海讓袁達透卡住了脖子似的,陪著笑對青天真人一行做了個「請」的手勢,又給葉揚天指了指邊上的人群,面有難色。
  「啊……」葉揚天順著蔣天士的手指看去,忍不住立刻歎了口氣。
  在道士們的外圍架起攝像機的電視台記者們正在不情不願地被一大群警察「勸退」;圍觀的人群雖然還堅持著不肯走,但「流動性」是越來越強了,隨著警察的勸說隊伍一會兒往左,一會兒往右,看樣子很快就不得不散去了--對於葉揚天來說,圍觀的人變少當然是求之不得的,可這也意味著警方來了能主持大局的人物。
  果然,葉揚天的目光很快聚焦在一個胖滾滾的中年警察的身上,那是JN市公安局的局長:王關石。
  王局長正聚精會神地聽一名早些時候趕來的警察的匯報,聽著聽著,忽然抬起頭來,一臉的驚異--眼神正好和葉揚天重合。
  「壞了……」葉揚天暗叫了一聲,扭頭就走。
  這會兒,以青天真人為首,道士們已經有三分之一左右跟著蔣天士進了教學樓,朝二樓的會議室走去。
  「小葉,你站住!到底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葉揚天一走,王局長也顧不上再聽人匯報了,大聲喊著就往前跑。
  「開玩笑,我要是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我還躲著你幹什麼……等會兒再說吧……」葉揚天裝聽不見,嘴裡不住地催促道士們,「快點兒,快點兒!大家跟上。」
  這些匆匆趕來「拜見仙師」的道士們都納悶得很,狀況跟想像中的不一樣。按理說,「仙師」最大,不管是誰--哪怕是當今的皇帝,那也得老老實實地聽仙師的吩咐--拍馬屁還來不及呢!堂堂的大羅金仙啊,鬧著玩的嗎?可偏偏這位「仙師」卻實在是標新立異,剛才「故意」用那麼難看的姿勢把地上砸出一個坑來不算,後面喊話的那人明明是不足掛齒的肉體凡胎,卻怕得跟什麼似的……
  但既然仙師有吩咐,讓快點兒,那當然得聽仙師的--就快點兒好了。
  「蹭!」「蹭!」「蹭!」
  風聲不絕,「登萍度水」「八步趕蟬」這樣的輕身法都不敢拿出來丟人現眼,道士們或是御風,或是御劍,又或是縮地成寸……紛紛把壓箱子底兒的趕路的法術拿了出來,只一眨眼的功夫,就都衝進了教學樓裡,緊跟在了蔣人傑的身後。
  道士們一往前走,就都想明白了葉揚天的用意:這間書院說來也不算如何狹窄,但數百人一併施法,難免彼此妨礙,縱有衝撞也是應當,更別說一邊「快點兒」,一邊又得跟著一個走得那麼慢的「凡人」了。
  --仙師這是要考校我等的修為啊!
  眾目睽睽之下,數百位道士盡出八寶,,就在雲山三十一中教學樓前穿插如梭,各色的劍氣、寶光,直衝高天!有人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有人高飛低落飄然若仙,偏偏變幻無方處卻又錯落有致,好像熙熙攘攘卻又絲毫不見匆忙,不著一絲人間煙火氣……
  只一瞬,所有的道士都跑到教學樓裡去了。
  「神仙啊--」人群中不知道是誰撕心裂肺似地狠狠詐唬了一嗓子。
  --所以就炸了。
  圍觀的人群差不多已經上萬,本來就都不想走,現在大家突然都知道了:合著自己是祖宗墳頭冒了青煙上輩子積了德平時做多了好人好事--反正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都好--今天出門碰上神仙了!
  警察再多也不管用了,事實上就連大多數警察也一樣,差不多所有人都發了瘋,猛往前衝!
  人潮一下子就波濤洶湧了。
  至於為什麼往前衝衝進來幹什麼,事實上也沒人想太多,大家都沒有和「神仙」見面的經驗--可神仙這玩意兒是天天都能碰上的嗎?
  既然碰上了還不趕緊想辦法佔點兒便宜?哦,不對,是求神仙幫忙點化,保佑自己加薪陞官來點兒艷遇當然給幾粒靈丹妙藥讓自己無病無災長命百歲或者是乾脆就直接讓自己也變成神仙那是最好不過了……
  有時候,老百姓的想法還真是樸素啊……
  公安局的王局長還算是條漢子,沒想著要求道士們提點自己陞官發財之類的荒唐要求,可他也的確被嚇得夠嗆,往前趕了三步,腳底下忽然不聽使喚了,愣是自己把自己給絆倒,翻個身,一屁股坐到地上,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看著人群就要踩著自己的身子腦袋衝了進來……
  狂風驟起!
  這一陣狂風好大!
  就聽著風聲好像狼嚎牛吼似的嗚嗚呼呼地,遮天蔽日、飛沙走石,衝上來的人群都被刮成了滾地葫蘆,身子不受控制地東倒西歪,順著風向連連倒退回去,不但沒人能越雷池一步,還都給刮出去了。
  連同揀回一條命的王局長一起,人群都被刮到了雲山三十一中的校門以外。
  「好傢伙……」葉揚天伸伸舌頭,驚歎起來--狂風是從他身前幾尺的地方刮起來的,對他是一點兒影響也沒有。
  「仙師容稟,寒門風煙之術還略有微名,昔年祖師作風,恰為岑參所見,故其有『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之句。貧道……呃……晚輩此番獻醜,不及祖師多矣。」
  一旁,袁達透躬身行禮,為葉揚天解說起來。
  「啊,啊。」葉揚天有點兒暈。
  「仙師……此人無禮,該如何處置?」袁達透恭恭敬敬地問。
  「嗯?」葉揚天扭頭一看,不由得啼笑皆非。
  道士們都已經進了教學樓內,外面只剩下了一個袁達透--連剛才站了一圈的老師們都被風刮出去了。
  當然,袁達透不是不聽「仙師」的安排,可是……他手上還卡著教導處副主任杜峰海的脖子呢。
  「……讓他也出去吧……他在這兒也是添亂……啊,對了,可別傷著他。」葉揚天搖搖頭,「杜主任,對不住了。」
  「謹遵仙師法旨。」袁達透一抬手,把杜峰海也扔出了校門外。
  「那什麼,把風也停了吧……學校門口一共就這麼兩棵樹,葉子全讓你刮下來了……」葉揚天無奈地歎口氣,「這回我算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哦,你能不能別讓一般人再闖進來了?先把咱們這頭的事兒都了結了再說……」
  「然後我再替你們出去認罪……靠,我倒霉不倒霉?」葉揚天在心裡把後半句補全了。
  「是。」袁達透仔細體會了一下葉揚天話裡的意思:仙師是不讓「一般人」闖進來……那就是說,有緣者得之,無緣者棄之……仙師是要在凡間擇徒而教?
  忍住了心頭的艷羨,袁達透踏起七星步,手上掐訣,謹而慎之地走了三圈,從懷中掏出十八道靈符,咬破舌尖,一口血噴了出去,大喝:「疾!」
  登時,烈焰騰空!
  沿著雲山三十一中的校門,大火就這麼蓬蓬勃勃地燒起來了。剛才被大風刮出學校的人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眼看著大火繞了一圈,把整個學校包裹起來!
  赤紅色的火焰竄起幾十米高,火光亮得彷彿太陽都沒了光輝,滿世界只剩了這一圈火牆,風雖然停了,熱浪卻像狂風似的把人群吹開了,蒸騰、酷烈、窒塞、奇悶……簡直要讓人們的細胞顫抖著炸裂一樣……
  目睹這景象的眾人至少有三分之一直接嚇暈了過去,膽子再大的也沒法從地上爬起來,心裡只有一個想法:神仙發怒了!
  「全市消防隊支援!立即支援!快!」大難不死的王局長哆嗦著手撥了一個號碼,剛打通就狂吼起來,全然不顧手機那一頭的就是他的頂頭上司,吼完了這一句,他彷彿又一下想起了什麼,接著補充,「快!把SD省道教協會的會長也給我叫來!用槍頂著你也給我叫來!」
  「仙師,這烈焰正氣本是考校寒門弟子心性所用的陣法,雖是幻術,然非大智大勇、心無旁鶩者不能過此一關,晚輩勉力而為,最多可維持三個時辰……不知仙師可還滿意?」這所謂的「烈焰正氣」把袁達透累得渾身是汗,咬破的舌頭說起話來也不利索了。
  「啊……好……」葉揚天呆呆地回答。
  打死葉揚天,他想不到袁達透會弄出這麼一出來。
  「那……便請仙師移步?想來眾位同道已等得心焦了……晚輩雖不才,願為仙師……這個……願為仙師……」
  被「仙師」稱讚了,袁達透滿心歡喜,就想順桿爬,在葉揚天面前先搏個好印象,他本來是要說「願為仙師引路」,可再一琢磨,這裡是仙師的地盤,「引路」什麼的自己根本說不上,一時又想不出別的詞兒來,卡住了。
  葉揚天沒心情注意身邊的袁達透是不是口吃,他那一雙「透視眼」雖然能看出來學校周圍這一圈火牆的確有點兒古怪,但真要去從裡面走一遭他是絕對不敢的……事實上,看著又能颳風又能縱火的袁達透,葉揚天一下子變得心虛極了。
  --這幫人不是串通好了特意來玩兒我的吧?都這麼大的本事了還不算是神仙?那個天殺的呂洞賓找上門來的時候可也沒這種聲勢……
  「仙師?」袁達透又叫了一聲。
  「啊……走……走……」葉揚天總算沒繼續發呆下去,只是步子邁得有點兒機械。
  「對了……」剛走上二樓,葉揚天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掏出手機,打到了祖父葉龍潛家裡,「爺爺……學校裡來人了……反正肯定有青雲門的……那什麼,爺爺,你也過來一下吧。鬧大了……我真沒想到居然能鬧得這麼大……你最好先給駱伯伯那兒打個招呼……」
  葉揚天口中的駱伯伯,就是SD省的省長:駱玉峰。
  第四集 第二十章 這年頭,火燒眉毛,且顧眼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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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也是道士嗎!不管怎麼樣你給我想出辦法來!」SD省公安廳廳長黃華燦把警帽狠狠地扔到地上,大吼。
  「黃廳長……這個……我實在是……」SD省道教協會會長吳峬星都快哭了。
  「我不管!給你二十分鐘!你要是再沒辦法,看我不拆了你的招牌……不……看我不把你給直接扔火裡去!」往常也就罷了,有了今天這一出,脾氣火暴的黃廳長終究還是不敢真去拆道教協會的招牌,說到一半,把詞兒改成針對吳峬星一個人的了。
  「我……黃廳長……」吳峬星真哭了。
  說起來,吳峬星這個道教協會的會長實在是倒霉透頂,剛被公安廳請來時,人人都對他禮敬有加--連駱省長都親自過來跟他握了手,讓吳峬星好一陣得意。
  --可救火這營生……吳峬星哪兒做得來?
  這年頭,一旦火燒眉毛,吳峬星那一套故弄玄虛的把戲也就徹底沒人信了。
  用黃廳長的話說,「我管你陰極陽極伏羲八卦?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只要把火滅了,我就把你供起來!」
  也怪吳峬星被火勢嚇傻了,居然脫口而出,「……要不……提桶水來?」
  這不,人還沒走,茶就涼了。
  「老張!老張!」放下吳峬星不管,黃廳長繼續大吼,「老張你人呢?」
  「來了來了!」公安廳消防局局長張湄哲一溜小跑過來,氣喘吁吁地說,「黃廳長,實在是沒辦法,這……***根本不是著火!老朱在直升飛機上看見了,我那四十多輛車的水全都直接噴到校園裡頭去了,連根火毛都沒沾上……」
  「不是著火?老張!你給我睜眼看看!」黃廳長急了,一腳踹在身邊的消防車上,「這***不是著火還是發洪水了?」
  「反正不是著火,黃廳長,你說下大天來,這筆賬我也沒法認……」張湄哲臉紅脖子粗,「我十八歲開始干消防,三十年大小火場見過上千,要是連是不是著火我都分不出來了,那今天就讓我燒死在這兒!我認了!」
  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個小時。上午,十一時四十五分。
  雲山三十一中校門門前,一片混亂。
  整個雲山區被徹底封鎖,許進不許出;以雲山三十一中為圓心,半徑五百米內,所有居民疏散,省政府與省公安廳聯合接管,出動各級幹警總數超過兩萬五千人,JN軍區全面戒備,五萬精兵隨時待命。
  雲山三十一中火起後僅二十七分鐘,省長駱維民召開緊急會議,成立「612突發事件指揮部」,駱省長親任總指揮,偕同相關部門--從消防局到宗教局,從民政局到衛生局,從教育局到科技局……反正挨得上的挨不上的全都算上--領導,趕赴雲山三十一中現場。同時,「612突發事件」的第一份簡報交遞中央,與中央國務院的熱線開通。
  最要命的是,從「事發」之初直到現在,所謂的「612突發事件」依然無法定性:
  從最早就開始圍觀的閒人和巡警口中瞭解到的是那數百名道士似乎是來找人的,如果這是真的,那根本不算是回事兒,像現在這樣大動干戈簡直就是笑話;可話又說回來,誰家出來找人還順帶放火的?
  僅僅從現象上看,不用消防局的張湄哲開口,誰都知道圍著雲山三十一中的這一圈大火有毛病--從常識上講它完全沒可能燒起來。可事實上是:一千多名學生外加一百多位教師都被困在火圈裡,火還撲不滅,基本上除了調動空軍之外就沒法救援。那麼,如果這是恐怖活動的話……可就是數百名恐怖分子挾持了上千名人質!再考慮到校外的一圈怪異的大火,那恐怖分子肯定掌握著極為「先進」的「高科技武器」!
  這還不算,「612突發事件」的目擊證人實在太多,經初步統計最少也超過了三萬人--還不包括被疏散的人民群眾。
  怎麼控制輿論導向?就算電視台和報紙都好辦,網絡呢?
  親臨現場指揮的駱省長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痛恨過「拍照手機」這種東西--天知道有多少證據照片流落在外了?
  而所謂的「目擊證人」們的證詞更加讓駱省長啼笑皆非:百份之九十五以上的目擊者一口咬定--那都是神仙啊!
  --還不如是恐怖分子呢。
  恐怖分子多好,打也打得,殺也殺得,還能把各種各樣的罪名隨便往他們頭上安,基本上他們也會很配合,連句牢騷都不發。
  可你讓我拿神仙怎麼辦?
  「612突發事件指揮部」設在離雲山三十一中不遠處的一座寫字樓內,以駱省長為首的指揮中心在寫字樓六層。
  「駱省長……第二次突擊失敗。」黃廳長推門進來,垂頭喪氣地匯報。
  「失敗?」駱省長眉頭皺成一個「川」字,「有沒有人員傷亡?」
  「沒有。」黃廳長這會兒跟剛才道教協會的吳會長似的,也快哭了,「駱省長……邪了……警車都衝進了校區,可車上的特警一個也沒能進去……都一邊哭著喊著地說什麼差點兒就被燒死了,一邊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但他們身上連一點兒燒傷的痕跡都沒有……」
  「這個……」就算駱省長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物,這會兒額頭上也見了汗,站起來走了幾步,忽然開口,「老黃,你說……真有神仙?」
  「駱省長……」黃廳長卡殼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啊……」駱省長走到窗戶跟前,望著窗外熊熊的火光,深深歎了一口氣。
  「駱省長,這事兒的確有點兒怪。要說神仙什麼的……我是不信。可就從現場的錄像、目擊者的證詞,還有這場怪異的大火來看……恐怕真不是……」
  「不是什麼?」駱省長追問。
  「不是……不是……真不是人幹的!」
  就在黃廳長咬咬牙,一狠心把這句話說了出來的時候,站在窗邊的駱省長忽然「咦」了一聲。
  透過窗戶,駱省長發現下面混亂起來。
  「我看你們誰敢攔我?」聲若洪鐘,葉龍潛龍行虎步,氣宇軒昂。
  葉龍潛身後三步,梁恕,JN市最大的黑幫頭子,緊緊跟上,鼻樑上架著的金絲眼鏡和腰間端端正正插著的兩口明晃晃的無鞘鋼刀相映成趣。
  --JN市有點兒記性的人都知道,梁恕現在的這一身白衣,正是當年他在JN打天下時的那套行頭。
  傳說中,梁恕在火並時殺個七進七出,兩口鋼刀底下十三條人命,白衣卻沒濺上一絲血跡。
  梁恕和葉龍潛的身後,是二十條精壯漢子,標準的黑社會打扮,光頭、墨鏡、黑西裝、各色刺青,腰裡一水兒地別著一式的鋼刀--比電影裡演的黑社會還黑社會。
  這一行人就這麼闖進了現場。
  第四集 第二十一章 這年頭,身份就是智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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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老,您這樣我們就很為難了……」駱省長一個勁兒地搓著手,的確是一臉為難的模樣。
  「老了就是老了,連你駱省長都不給我面子了啊。」葉龍潛兩眼望天,鼻子裡「哼」了一聲。
  「葉老……」駱省長小心地陪著笑臉,「不管怎麼說,還是謀定而後動……」
  在樓上一看見葉龍潛,駱省長就坐不住了,趕緊下來招呼。
  雖然是堂堂的一省之長,但駱玉峰深知,如果在全省數一數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的話,葉家這位老爺子,恐怕要算頭一號。
  說惹不起葉龍潛,那是因為葉家世代扎根在JN,一直都是省內的名門望族,把全省的各級官員都算上,沒有幾個不是葉家看著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職位上來的,自駱玉峰駱省長以下,在葉龍潛的跟前,基本上都只能算晚輩--父母官的架子是絕對擺不出來的。
  --這還不算,最主要的,葉家太有錢了!
  以JN市的高新開發區--雲山區為例,最早挑頭開發的就是葉家,時至今日,整個雲山區內的產業與葉家有各種各樣關係的就至少佔了一半!另一方面,雲山區又是全國的一個樣板,說白了,這也正是駱玉峰這個省長的最大政績。
  最近這幾年,葉家逐漸把經營重心放到了南方,可雲山區依然控制著整個JN市的經濟命脈,再加上葉家的產業發展得越來越大,在全國的各種關係網也越來越是盤根錯節……正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這千絲萬縷的線頭,凡是有心人都清楚得很--動不得!
  甚至這些也都只是擺在明面上的,冰山一角,誰知道水面底下,葉家的根基有多深?
  --至少在今天以前,駱省長就不知道:原來梁恕也是葉家的一員大將!
  梁恕其人和一般的黑幫頭子不同,他雖然也坐地分贓,卻沒有一點兒官面上的背景,完全靠著心狠手辣,在JN盤下了自己的一方水土。
  梁恕是一匹狼。
  沒人樂意招惹一匹狼。就算這幾年梁恕的鋒芒收斂了不少,可只要他那一雙小眼睛瞇縫起來,似笑非笑的表情總是提醒著那些想動歪腦筋的人物:是誰不願好死了?
  就現在,駱省長陪著小心跟葉龍潛說話的同時,在葉龍潛身後亦步亦趨的梁恕有意無意地把手放到了腰間的刀把上,這就弄得駱省長一陣心虛。駱省長怕的倒不是梁恕,以目前這個場面,即便梁恕是亡命之徒,也沒有跟自己鬧到魚死網破的理由,退一萬步--難道把雲山區圍得水洩不通的那些警察都是吃素的?
  可葉龍潛就讓駱省長琢磨不透了。
  雲山三十一中出事,包括駱省長自己在內都趕緊給葉龍潛報過了信--誰叫葉家的公子就在三十一中呢--於情於理,葉龍潛都該給政府留點兒面子,哪能像現在這樣?簡直就是過來「逼宮」的。
  想到這兒,駱省長一下聯想到匯報中有關葉揚天的奇異表現,忽然就明白了。
  雲山三十一中這事兒,別不是葉家整出來的吧?
  要不然,葉龍潛怎麼會連梁恕都一併叫上了?葉家經商,家大業大,要說和黑道一點兒關係也沒有肯定誰也不信,可像葉龍潛現在這樣把和黑道的關係擺到明面上來……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葉老,這……您是什麼意思?」駱省長一橫心,直接問。
  「啊?我老頭子想孫子了!到學校來看看。怎麼?駱省長,這你管不著吧?」葉龍潛不上駱省長的當,抬腿就想走。
  「不是……葉老,您可別一口一個省長的,在您面前……您這不是挖苦我嘛……這個……您也看見了……三十一中這火……您要是有個好歹,讓我怎麼跟北星兄弟交待?」駱省長說得這叫一個委屈。
  「火?什麼火?哪兒有火?」葉龍潛撇撇嘴,歎口氣,「小駱,你手底下還真沒幾個能人。」
  「是是是。」駱省長一愣,接著點頭如搗蒜,「葉老,那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聽說……好像跟揚天有什麼關係?」
  「關係?什麼關係?」葉龍潛一瞪眼。
  「葉老……您別揣著明白裝糊塗啊……」駱省長差點兒就沒哭出來--雲山三十一中大火一起,這就快把有關的人都給逼哭了--說的話哪兒還像是一省之長?
  「小駱,我就給你一句話:封鎖消息!剩下的,讓九處去管,沒你的事兒。」葉龍潛搖搖頭,「你急什麼?有的是人比你急。」
  「九處?哪兒的九處?」駱省長一頭霧水,還想再問,卻見葉龍潛一指梁恕,什麼話也不說,回身朝著圍住雲山三十一中的火牆直直走了過去。
  「葉老?」駱省長迷迷糊糊地就要跟著葉龍潛走,旁邊的梁恕胳膊一伸,攔住了他。
  再看葉龍潛,哈哈大笑聲中,直入火牆!
  火光燎天,映得葉龍潛鬚髮皆赤,卻絲毫沒事兒,葉龍潛週身無恙,連頭髮都沒被燒著一根,就這麼消失在火牆後了。
  駱省長的身子一乜斜,眼鏡從鼻樑上掉下來了。
  「公安九處。駱省長,借一步說話。」梁恕彷彿很不情願似的,從懷裡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本子,在駱省長面前一晃。
  「公安……九處?」駱省長只來得及瞥見了證件上的一個印章,但他腦中忽然想到了什麼,不光額頭見了汗,胸膛內也不爭氣地打起了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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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山三十一中,教學樓,會議室。
  「仙師在上,我道門四十八派一同,懇請仙師出任天下道門襲逸甌!」青天真人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雲山三十一中的會議室也小了點兒,四百多位道士擠了個滿滿當當,但無論如何,排練過的動作還算是整齊劃一,大夥兒一起往下拜倒,後面的直接跪在前面的人的小腿上,磕頭磕得叫一個彆扭。
  葉揚天傻了。
  「等等,你們先都起來……」葉揚天覺得自己好像被道士們一下給擠到牆上掛著了似的,想往前走幾步把大家都扶起來,腳底下卻死活邁不動步子,乍著手叫了一聲,忽然糊塗了,「那個……誰來解釋一聲?啥叫『襲逸甌』?」
  「這個……」青天真人老臉一紅。
  青山真人背後,不知是誰,偷偷拉了一下青天真人的袖子,小聲嚷嚷,「貧道早就說了……襲逸甌不成!怎麼也得是『懂事長』!」
  「去!什麼『懂事』不『懂事』的?仙師智慧淵深,怎能不懂事?」立刻有人悄聲反對,會議室內響起一陣「嗡嗡」的贊同聲。
  「董事長?嗯?襲逸甌?」跟「懂事長」一聯繫,葉揚天一下明白過來了,「啊!CEO?你們是說CEO吧?首席執行官?」
  「對!對!就是此物!」青天真人趕緊接口,一不留神說得急了,把葉揚天給歸類到「東西」上去了。
  「那個……你們還是先起來……這到底都哪兒跟哪兒啊……你們這都是跟誰學的?天下道門的CEO?」葉揚天一捂額頭,哀歎起來。
  「這……」青天真人也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大窘,訕訕地站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8:05


  第四集 第二十一章 這年頭,身份就是智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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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原來是這樣的……
  一個月前,青山真人追著玄心門的天涵子跑到JN郊區的華山上去決鬥,結果把道門中前來探查「飛昇」「仙跡」的諸多人物都招到了一塊兒。青山真人見勢不妙,一邊跟天涵子統一口徑,一邊向「袁門」的長老:袁臻,求援,要借袁門的「煙火神雷」遮住眾多同道的耳目,先行回峨嵋山,打算給掌門青天真人稟明一切,再圖後論--反正已經讓蕭如雲跟在了「仙師」身邊,青雲門算是捷足先登,接下來,就是怎麼讓仙師對青雲門多加照拂的具體事宜了,由掌門出面,才是順理成章。
  袁門的袁臻不知道青山真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總之肯定與JN府內有人得道飛昇有關,摻上一腳絕對沒有壞處,也就欣然應允。
  只是……袁門的「煙火神雷」固然名不虛傳,可華山之巔聚齊了八十多位有道之士,這裡頭比「名不虛傳」更加「名不虛傳」的人物還真有那麼幾位。
  尤其是天醫門的華九。
  天醫門,又稱「華佗門」,相傳為三國時的名醫華佗所創,歷來以醫道傳世,門下子弟不多,神龍見首不見尾,江湖少見。天醫門下精擅醫術與養生之道,大都長壽--雖然人壽有窮,道門中壽數最高的也過不了五百歲的坎兒,但天醫門中的幾個老怪物到底多大了,卻是誰也說不清楚。
  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天醫門門人一現江湖,便免不了有宵小窺伺,厚著老臉請人賜點兒丹藥的不算,想要暗下毒手來個連人帶藥一鍋端的傢伙也有不少。為此,天醫門門下除了醫術之外,最擅長的就是潛蹤隱形、外加萬里奔逸--說白了就是逃跑--的本事。
  在煙火神雷護庇之下,青山真人拉著玄心門的天涵子一起跑路,別人一時暈了頭看不見追不上,可在天醫門的華九看來:這幾位跑的還真有點兒慢。
  要說追人,華九一追一個准。本來華九是琢磨著自己追上去,想法子分一杯羹也就罷了,但青山真人偏偏跟天涵子在一起。青雲門的名聲不錯,玄心門可就有點兒臭大街了--萬一也追上了,也讓天涵子把自己給一勺燴了呢?
  想來想去沒轍,華九隻好拉上幾個跟自己交好的同道壯膽,這下倒好,同道再拉同道,同道的同道再拉同道,這一同道來同道去的,差不離華山上的所有人都跟青山真人和天涵子走了個前後腳。
  青山真人想得挺好:兵法雲實者虛之虛者實之,自己這一跑,大多數人動點兒腦子肯定會以為自己不可能直接回峨嵋山這麼簡單,再說大夥兒也不能輕易下決心離開出了神仙的JN府,就算有幾個個別直腸子的衝到峨嵋山興師問罪,一推六二五的太極拳可是道門的傳統,讓掌門出面說幾句不鹹不淡的風涼話也就把人都打發了。
  哪成想,青山真人回山不到一個時辰,連在JN遇見仙師的來龍去脈還沒給掌門青天真人交待清楚呢,接二連三地就有人來拜山了。
  大夥兒的想法都差不多:青山真人和天涵子按師門淵源論屬於那種一見面就該咬牙切齒的,怎麼這回就相親相愛了?事有反常即為妖!與其在JN盲人騎瞎馬跟瞎貓似的去找那只死耗子--啊,罪過罪過,飛昇的仙師跟死耗子的區別還是很大的--倒不如逼青雲門和玄心門把他們知道的事情公諸於眾的好。
  這可把青天真人給氣壞了。
  顧不上衝青山真人這位不爭氣的師兄和玄心門的掌門天涵子兩人發火,青天真人跑出前堂,跟天醫門的華九等一眾同道打開了太極拳,一口咬定:「啊?青山不是去JN了嗎?什麼?他回來了?不能!我怎麼就沒見呢?大夥兒都看花眼了吧?哎呀,雖說天醫門的華先生在這兒,我算是班門弄斧,可我們青雲門的眼藥水也不錯,要不然大家分點兒?」
  但分明是眾目睽睽,大夥兒眼睜睜看著青山真人和天涵子抱頭鼠竄進了峨嵋山,任憑青山真人說下大天來,沒人信!
  也算青雲門掌門的份量夠重,大家雖然不忿,卻也不敢指著青天真人的鼻子開罵,可話說回來,別的東西大家或許沒有,「掌門」這玩意兒倒是誰也不缺。
  有關飛昇的事情太過重要,到JN勘察的道門中人身上大都帶著類似「青雲令」的東西,青天真人睜眼說瞎話沒關係,沒過十二個時辰,跟著華九一起過來拜山的諸多門派,打掌門往下數,來了個齊集峨嵋!
  數千年來,道門傳承,各種門派林林總總少說也有幾百家,當然這其中規模各不相同,既有青雲門這種門下弟子數百、能人輩出的大派;也有龍虎山的天師教這種弟子眾多卻人才凋零的「正派」;類似天醫門這種弟子沒有幾個,偏又名滿天下的也能數出不少。平均下來,一個有名有姓的門派,一兩百個弟子還是有的。
  換句話說,一天之內,峨嵋山上就到了將近一萬人。
  再怎麼樣,青天真人也沒法繼續隱瞞下去了。
  於是,青山真人「匆匆回山」,向掌門青天真人稟告了在JN的發現,而青天真人「不敢擅專」,「本著天下道門俱是一家」,「理應互通有無」的「友好精神」,願將箇中詳情公諸於眾,共商大事。
  既然青雲門願意做出讓步,擺出了利益均沾的高姿態,明知一捅就破的窗戶紙也就沒人再去多事了。
  更何況,青山真人說出來的事情讓人根本就顧不上追究其他。
  --JN府出了個大羅金仙!還是活的!
  這一下,群情鼎沸。
  用青天真人的話說,「天下道門之盼仙師,如久旱之盼甘霖孤兒之盼父母」,那是一點兒也不錯。三百年來道門中人不得飛昇,突然從天上掉下來一個大羅金仙,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那都是得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供奉起來的祖宗啊!
  接下來就是開會了。
  連同青雲門在內,四十八派共聚一堂,急切商議該如何去拜見仙師--剛才還在心裡埋怨青雲門太過「小氣」的各派掌門像是忽然忘了道門中遠不止在場的四十八派,大夥兒絕口不提要把「仙師現世」的消息告諸天下,只是爭著要自己的門派去做「先行官」。
  這一爭執就差不多爭執了一個月。
  到最後,大家總算定下了一個基調:仙師現世,這是何等的大事?我道門中人,自當整肅容顏,沐浴焚香,以最高禮節同去謁見為是。
  這些掌門都是幾百年沒下過山的,平素看慣了前輩留下來的典籍,沒人把「驚世駭俗」四個字當回事兒,一打算就要把現在峨嵋山上的一萬來人全都拉到JN去。
  虧了青山真人多少還知道些現實社會的事情,怎麼想怎麼覺得好像這打算都有點兒毛病,拚死力陳,這才攔住了興奮過度的掌門們,要大家重新考慮。可再怎麼考慮,掌門們都覺得去謁見仙師的人數如果太少,那實在不像話,根本配不上仙師的身份,也顯不出大家的誠意來。
  結果,除去天醫門等實在湊不出太多人的幾個門派之外,去JN的人數總共:四百七十二位。
  --這就是眾道士堵住了雲山三十一中校門口的緣由。
  至於那個「襲逸甌」……是大家覺得既然要顧及「凡間」的「習俗」,那就不如徹底一些--但實際上,就連青山真人,也搞不清楚所謂的「襲逸甌」到底是什麼東西……
  在這個過程當中,還有些其他的插曲,諸如青雲門的青雲令被祭出,斷劍出鞘等等,可這些事情遠比不上大家為挑選謁見仙師的人選而絞盡腦汁重要,居然就這麼給無視掉了。
  第四集 第二十一章 這年頭,身份就是智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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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葉揚天現身出來,把眾人讓進了雲山三十一中的會議室,大夥兒見禮已畢,青天真人、連同四百多位有道之士,這才有空按捺住興奮的心情。
  雖然是久違塵寰,不問世事,四十八派到場的這些人差不多都是年老成精,大家靜下心來細一琢磨,也就覺出了幾分不對。
  仙師是板上釘釘的仙師不錯--先不說這麼大的事情,無論青山真人也好天涵子也好,誰也不會更不敢拿著天下道門三百年來僅剩的一點兒希望開玩笑;只打眼看去,是不是肉體凡胎也一目瞭然--但仙師現身以來,神態多顯尷尬,行事似有顧忌,這卻讓大家奇怪了。
  世上的事情最怕的就是先入為主,道門中人想飛昇想得瘋了,在心裡先把「神仙」擺到了至高無上的位置上去--這本來也沒什麼不對,可具體到葉揚天這個半路出家的「兼職神仙」身上,就有點兒不太合適了。
  這,卻是誰也想不到的。
  青天真人腦子轉得快,心中暗道:仙師雖被呂祖度化為大羅金仙,但說來這不過是數十日之前的事情,難免塵緣未斷,此其一;而大羅金仙臨凡,必有緣由,仙師遊戲風塵,自是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要辦,此其二。我們沒等仙師宣召,自己就闖來拜見,難不成……誤事了?
  青天真人越想越心虛,脊樑上直冒冷汗,一張嘴,話還沒說,先跪下了:「仙師在上,可憐我等苦盼三百載,望眼欲穿……若有處事不當,還望仙師千萬原宥……千萬原宥……」
  別人的腦子也不比青天真人慢,聽到「處事不當」四個字,眾人齊齊打了一個哆嗦,只聽「噗通」之聲不絕,剛站起來,又都矮了半截。
  葉揚天站在前面,眨著眼睛,抬頭無語。
  --你們早幹什麼去了?現在才知道闖禍了?
  「這個……大家先起來……有話慢慢說……」歎口氣,葉揚天把青天真人扶起來。
  跟蕭如雲相處了這麼久,葉揚天對道門中人的年齡已經有了一個起碼的概念,再怎麼樣,會議室裡的這一群道士,只論年紀,最小的也得是自己太爺爺以上的輩分,葉揚天也還知道要敬老尊賢。
  「大家遠道而來……辛苦了啊。」葉揚天有點兒沒話找話。
  「仙師此言,真是折殺我等。」青山真人「蹭」地從青天真人的背後冒了出來。
  「啊?我倒忘了,你也在來著。那就好辦了。」看見了熟人,葉揚天鬆了一口氣,「那個……哦,對,青山真人,你們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仙師面前,怎敢當真人二字?」青山真人顧左右而言其他,不接葉揚天的話。
  葉揚天狠狠瞪了青山真人一眼,心說:老狐狸,你再裝?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亂七八糟的局面是你弄出來的!
  「仙師,得聞仙師消息,道門欣喜若狂,我等原打算布法陣、設法壇,昭告天下,以彰我道門容光,顯我仙師威儀。只是不知仙師意下如何,這才唐突趕來,一則為謁見仙師,二則請仙師示下。」青山真人一臉的微笑,看上去極盡謙恭之能事,口中滔滔不絕,「仙師臨凡,此道門千古幸事,我等奔走相告,無不喜上眉梢;但終究過於倉促,今日有緣謁見仙師的,無非四十八派而已。若仙師不棄,可登峨嵋,順宇內之推心,掌道門之權柄,正所謂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沖而南斗平……」
  「你先等等。」葉揚天忍住了沒一拳打在青山真人的臉上,「你們還嫌今天來的人不夠多?你們想過怎麼收場沒有?」
  收場?葉揚天這算是問道於盲了。
  就連青山真人也沒把外面的「小小場面」放在心上。是,道門不問世事已久,可自古傳下來的架子卻還沒丟,大夥兒都覺得:不要說有「仙師」在這兒坐鎮,就是在場的四十八派掌門,隨便拎一個出來,那起碼也得享受「國師」級別以上的待遇。
  「仙師,些許小事,何足掛齒?」青天真人接口,「若是仙師不願多見外人,待晚輩去與當今皇帝講明,不教他過來聒噪便是。」
  「當今?還皇帝?」葉揚天好玄沒吐出一口血來。
  「是啊,是啊,有事弟子服其勞,天下道門俱以仙師馬首是瞻,仙師又何來憂慮?只是不知仙師既已登仙班,卻又為何羈留凡間不去?若我等能為仙師效命,還請仙師儘管吩咐。」玄心門掌門天涵子語出驚人,這一問,綿裡藏針。
  天涵子自然認得葉揚天正是那天晚上在雲山大酒店陡現「三頭六臂」的少年,「仙師」的身份不假。但是,為什麼好好一個大羅金仙放著天上不去,卻非要在「凡間」逗留?說不得,這其中一定有些古怪。事實上,在場的所有道士心中都有同樣的疑問,只是不敢真問出來罷了。
  天涵子今年已經四百多歲,眼看飛昇無期而壽數將盡,這份焦急自不必提,和別人比起來,也就少了一些顧忌--要不是自知沒可能對付得了大羅金仙,天涵子說不定早就一把揪住葉揚天的脖領,要他把飛昇之秘交出來。
  人都要死了,哪兒還在乎什麼神仙不神仙?
  但葉揚天可不吃這一套。
  從小耳濡目染的,葉揚天最不怕的就是笑裡藏刀勾心鬥角。剛才他還為了不知道怎麼收場著急,現在天涵子一來探他的海底,葉揚天反倒不在乎了。
  「眾位,三百年來,天下修道之士雖多,卻無一人能得以飛昇,這是為何?」葉揚天故意把半文半白的句子說得不倫不類,他可是清楚得很:什麼都不用在乎,自己捏著這幫人的軟肋呢。
  「仙師!」整個會議室裡就剩下倒吸涼氣的聲音了。
  「天心難測,天意難違……」葉揚天微微一歎,搖搖頭,「天機不可洩露……」
  如果葉揚天不是大羅金仙,這會兒被亂劍分屍都是輕的--在場的這四百多位,哪一個是好欺負的?能讓人這麼耍著玩?敢!
  偏偏葉揚天就是惹不得,大夥兒只有老老實實地聽著。不光老老實實,一個個的心裡還都挺高興:仙師上來就提到這件事,那就是他老人家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換句話說……有希望!
  天涵子的脖子伸得老長,望向葉揚天的目光熱切之極,卻也不敢再多問了。
  「我嘛,年紀小,什麼也不懂,要是套句話說,那就是四個字:無德無能。跟眾位是沒法比的,就是那天碰見呂洞賓……啊,呂祖是不是?我不光不信,還差點兒把他老人家給送到瘋人院去。所以,從哪一頭算,飛昇啊,成仙啊,這種事情怎麼也不該落到我頭上。這個,我自己知道。」葉揚天的語氣輕鬆起來,「眾位盡可以不服氣啊,反正我也不在乎。」
  會議室裡的道士們豎起耳朵聽著葉揚天的話,沒一個人敢大聲喘氣,但腦袋卻都搖得像是撥浪鼓--不管葉揚天成仙以前是幹什麼的,現在人家就是大羅金仙,還真沒人敢不服。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總不能隨便什麼人都能成仙吧?就看最近這三百年……啊,這個就先不提了。對了,前幾天我剛知道,好像我和青雲門還有點兒什麼關係?六十年前,我爺爺似乎就在青雲門,要是算算輩分,在座的該都是我的長輩……呃……這個也先不提了吧……有些事兒,還真不好說……哦,剛才這一位問的是我為什麼不回天庭?咳,怎麼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商場之上,言多必失,葉揚天家學淵源,當然很明白這個道理,這幾句話有實有虛,卻語焉不詳,給人留出了足夠的想像空間--大家都順著葉揚天的話頭琢磨開了。
  仙師說得沒錯啊,是隨便一個人就能成仙的嗎?要真是這麼著我們還混什麼啊?那仙師之所以能被呂祖度化為大羅金仙……不用說,仙師肯定大有來歷!至少也得是上界哪位星宿下凡吧?仙師說先不提最近三百年道門無人飛昇的事情,像是有什麼苦衷?咳,天機不可洩露嘛!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仙師還說他跟青雲門有淵源,又說什麼六十年前……六十年前青雲門不是出了一個葉龍來著?對,我當時就想,憑什麼葉龍有那麼大的本事?剛入門幾年就把整個青雲門攪得雞飛狗跳的?今天再看,可算明白了!合著仙師所在的這個葉家,跟天庭關係深厚啊!那仙師說輩分問題先放在一邊不提也就順理成章了--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上界的星宿論輩分大小?不過仙師這話說的可是大有深意,這是在點醒我們讓我們去揣測天機啊,說什麼「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明明是上界星宿下凡,怎麼就在江湖裡了?這豈不是說……仙師下凡歷練,闖入江湖……為的就是三百年來道門無人得以飛昇的事情?
  大夥兒越是琢磨,心緒越亂;越是琢磨,對葉揚天的敬畏也就越深……甚至於越是腦子好用深沉有智的,琢磨得就越多越廣,連葉揚天話中的破綻都琢磨出了五六層意思出來。
  本來,葉揚天不過是個毛頭小子,再怎麼精明也還有限,可架不住他的身份擺在那裡,用的辦法更加對頭,道士們聰明反被聰明誤,幾百年的智慧全讓葉揚天給塞進套裡去了。
  「眾位,今天大家來也都來了,我不好再多說什麼,可大家來的實在也是太……」說到這兒,葉揚天往窗外瞟了一眼,看見滿天的火光,不由自主地一陣腦仁兒疼,歎口氣,「這事兒鬧的,我都沒法追究……」
  葉揚天從教學樓的天台上跳下來的時候就沒想明白該拿這些道士們怎麼辦好,更沒想到事情會越鬧越大,他的「順風耳」依舊管用,說這幾句話的工夫,也知道了外面連駱省長都親臨現場了。
  葉揚天心中有數,從剛才青天真人那句「去找當今皇帝講明」來看,這幫人壓根兒就沒把政府當回事兒--可這不是誰不把誰當回事兒的問題。
  難道還能讓他們出去把駱省長綁架過來,逼著他下令恢復一切秩序不成?
  那不更亂套了!
  「……那什麼……咳,都來了這麼長時間了,我還沒請教眾位都該怎麼稱呼?青山真人,你給我引見一下好不好?」
  左右想不出辦法,葉揚天乾脆學了把腦袋埋在土裡的鴕鳥--外面你鬧吧,我不出去了!
  第四集 第二十二章 這年頭,鴕鳥和神仙都不好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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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鴕鳥是需要天賦的。
  四十八派的掌門引見完了,長老、供奉什麼的也記了一堆,葉揚天很快就豪爽地揮著手說「眾位可別都自稱晚輩,也別一口一個『仙師』『仙師』的,多彆扭?就叫我小葉好了!不合適?那……就叫我葉子?咳,怎麼我就成『葉師』了?還YES呢……」
  稱呼問題解決掉之後,葉揚天開始噓寒問暖,「啊,大家都是御劍飛過來的啊?真是辛苦了……天上風不是很大吧?家裡……哦,不對,門戶裡還有什麼人沒有?怎麼不都叫過來玩呢?」
  家長裡短的話總共也就那幾句,再往後,葉揚天就快沒詞兒了,「……那什麼,嘿!看你這一身道袍穿的,真精神啊……大家說是吧?」
  道士們被葉揚天弄得直愣神:怎麼「葉師」他一下子就這麼平易近人了?
  時近中午,就在葉龍潛趕來,穿過袁門供奉袁達透設下的「烈焰正氣」的幻術火牆,站在雲山三十一中會議室的窗邊聽牆角的時候,葉揚天沒法不讓自己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成,不管怎麼樣,該面對的,總得去面對才行。
  葉家門裡,還從來沒出過不敢面對現實的慫貨,葉揚天不想做第一個。
  「先到這兒吧……」葉揚天深深吸了一口氣,「這麼著,眾位先都回去,過幾天放暑假了……我是說,等我有空閒時間了,我再專程去趟峨嵋山,有事到時再說。」
  這下道士們著急了,礙著葉揚天說的「天機不可洩露」,大家不敢一上來就直接打聽有關飛昇等事情,到現在也只是說了幾句閒話而已,怎麼好就這麼走了?
  可是,仙師的吩咐,道士們又不能不聽。
  姜總是老的辣,天涵子首先開口,說是「葉師身邊,總要有人護衛打理」,讓葉揚天「千萬莫冷了道門對葉師的拳拳之心」云云,說白了無非就是:反正打死我也不走。
  有人挑頭了,接著就有人符合--表忠心誰不會啊?再者,四十八派掌門精選門人前來JN,原想的是謁見仙師之後就跟著仙師混了,最起碼也得把仙師迎到峨嵋山上去才是,雖然有些便宜了青雲門,但只要大家都在一處,那也還能算是近水樓台。
  於是乎,跟著天涵子的話頭,道士們紛紛附議,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更是順桿就爬,口口聲聲「葉師不如早日駕臨峨嵋」。
  「停!停!」葉揚天被道士們弄得頭大如斗,大聲喊了兩嗓子,氣鼓鼓地說,「你們還嫌給我添亂添得不夠多?呃……」
  葉揚天剛要發火就卡殼了,自家人知自家事,這些老道哪一個是好欺負的?就憑自己會的哪點兒本事,真惹得起嗎?
  「我也不是要大家都走……」葉揚天吁了一口氣,朝四下看看,發覺雖說自己沒真發火,但「仙師震怒」的威力也還不小,道士們又都唯唯諾諾起來,不由得安心許多,隨即改了口,「我的確是有事,最近沒法脫身,那個……既然大家有心,倒不如留下幾位幫我。但人太多了可不成……對了,我聽說有個百年一度的論道大比?乾脆這樣,就在今年提前開了,到時候我准上峨嵋山,而且人到的也該比今天更齊一些吧?」
  群道默然。
  葉揚天不知道自己無心中拿來救急的幾句話恰巧說中了在場的道士們的虧心事--幾千年傳承下來,天下修道之士門派大小數百,但如果單只論及實力,今天在場的四十八派只怕佔了天下道門中的三分之二強;從一個月前的華山到峨嵋山的聚會之中,有不少小門小派就被摒除在外了,不但沒能來雲山三十一中,連一點兒消息都得不到。
  道士們都以為「葉師」對此情況不僅瞭如指掌,而且還有所不滿,各自羞愧,再不敢多說什麼,只是眼睜睜地看著葉揚天,盼著葉師能把自己留在身邊。
  葉揚天第一個選中的是青雲門掌門:青天真人。
  這當然是事出有因:先不管葉家和青雲門之間的淵源,人家青天真人的關門弟子蕭如雲還在葉家的小樓裡躺著呢,一是為了道歉,二是為了救人,青天真人都非得留下不可。
  第二個人選是天醫門的華九--這還是為了蕭如雲的傷勢。
  接下來是袁門供奉:袁達透。沒辦法,圍住了雲山三十一中的大火就是袁達透放的,解鈴還需繫鈴人。
  李門的掌門李納乾是托了袁達透的福,葉揚天聽蕭如雲提起過李門與袁門本同出一家:白鹿洞,因為祖師袁天罡和李淳風反目才一分為二,兩門從此不和。那就不能厚此薄彼,要不然萬一被李門給恨上了怎麼辦?就算成了神仙,葉揚天也不樂意自己被哪個老道成天惦記著。
  最後兩位是青山真人和天涵子,葉揚天恨這兩個人恨得牙根癢癢:你們兩個去打架就去打架好了,怎麼一眨眼就給我招來這麼多人?算了,這種不安定因素還是放在自己身邊比較好,省得一看不見又鬧出亂子來。
  再多葉揚天死活不要了--這就六丁六甲了,再多?八大金剛?開什麼玩笑?那還不如都留下,我湊個五百羅漢得了!
  但針對於在場的四十八派近五百人來說,六個還是實在太少,又經過一番商議,葉揚天終於答應:四十八派每派都留下兩到三人來,論道大比之前常駐JN,有事也好給各門派報信,只是這一批人不跟在葉揚天的身邊就好。
  因為葉揚天懵懵懂懂地把只從蕭如雲那兒聽說了一句的「百年一度論道大比」給搬了出來,原本最想留在JN的各派掌門都不得不各自回去準備;反倒是論道大比的東道主:峨嵋山青雲門掌門青天真人卻一開始就被葉揚天點了名,想走也走不成了,這才叫啼笑皆非。
  趁著各派掌門把留在JN的人選定好,各自吩咐的時候,葉揚天偷眼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是中午一點三十分,還有七十多個未接電話,短信箱也滿了。
  「得……」葉揚天一咧嘴,心說:估計駱伯伯他們在學校外面已經快急瘋了。
  「時間不早了,除了留在JN的以外,眾位,這就動身離開好不好?」葉揚天想了想,又說,「大夥兒怎麼來的就怎麼走,御風、御劍的我不管,反正,別走大門了……」
  不算青天真人等六個被葉揚天親自留下的,四十八派留守JN的人數也超過了一百位,其餘的道士向葉揚天道了別,魚貫而出,卻都在會議室的門外與站得腿酸的葉龍潛打了個照面。
  把「潛」字去了,「葉龍」的威名在天下道門中可算是一個傳奇,到如今雖然已經過了六十年,依舊毫不褪色。在這兒意外相見,道士們都是一愣,有些當年跟葉龍潛有過數面之緣的就想套下近乎,卻顧忌著「葉師」正在趕人,也就只好向葉龍潛微笑致意,接著便身化長虹,絕塵而去。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8:26


  第四集 第二十二章 這年頭,鴕鳥和神仙都不好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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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你怎麼來了?」葉揚天還在犯愁會議室裡剩下的這一百來人怎麼打發,等其他人都走光了才看見葉龍潛。
  「我怎麼來了?」葉龍潛哼了一聲,「小天,我要不來,你怎麼辦?」
  「爺爺……」葉龍潛低下頭,嘟囔著,「咱們家在雲山區不是還有幾間酒店來著……依我說,隨便找間地下室,讓他們住進去也就完了……」
  「胡鬧!」葉龍潛不理葉揚天,大踏步走進了會議室,朝侍立在葉揚天身後的青天真人拱了拱手,「掌門師兄,六十年不見了啊。」
  「葉……師弟?」青天真人臉上一紅,一聲「師弟」叫得比蚊子還輕。
  留在會議室中的道士們就有幸災樂禍的,心裡都想:六十年前,葉龍就把青雲門攪和了一個底兒朝天,還逼得青天真人面壁十年;前幾天JN又有劍氣直衝鬥牛,竟像極了青雲門的鎮派至寶,說不得,怕是當年葉龍連斷劍都搶走了。但偏偏葉龍又是「葉師」的長輩,青雲門本事再大,這筆賬也沒法找葉龍算了--當著葉師,你青天真人這聲「師弟」居然還能叫出了口,已經算你有種!
  「掌門師兄,」葉龍潛嘿嘿怪笑,「承蒙你還記著有我這個師弟,青雲門的名冊上居然也還留著我的一席,想不到啊,我是真沒想到!」
  「葉師弟……師兄我……」青天真人欲言又止,臉已漲得通紅。
  「掌門師兄,你該知道小天是我葉家的長孫,竟然還敢來JN?我是又一個沒能想到!」葉龍潛沉聲道。
  「葉師弟,青天只要在掌門的這個位子上一日,便一日不敢因私廢公。這句話,六十年前師兄說過,六十年後,也還不變。」青天真人這回倒把話說得流利了,面上紅潮一退,目光堅定。
  「嘿……」葉龍潛的眉毛挑起老高,花白的頭髮無風自動,像是氣到了極處,「掌門師兄,就是為了這一句,你……」
  猛地想起了什麼,葉龍潛狠狠一跺腳,「罷了!今天沒法再打!掌門師兄,你跟我誰贏了都是勝之不武……你不把我逐出青雲門,那來日方長,早晚……早晚……小天!你給我過來!」
  「噯,爺爺,我在這兒呢。」葉揚天答應得倒快。
  「你自己惹的禍,自己看著辦吧。」葉龍潛的心情彷彿極差,隨意往外一指,「咱們葉家人,天塌了也得自己頂著!」
  「明明不是我惹的禍……」葉揚天小聲嘀咕一句,滿不情願地點點頭。
  「葉師弟啊,葉師……啊,我是說,仙師究竟是仙師,你可不能……」青山真人突然陪著笑臉插話。
  「老子管教自己孫子!他就是大羅金仙,那也是我孫子!」葉龍潛瞪眼。
  「是,是,爺爺,我什麼時候說我不是你孫子了……」葉揚天一邊歎著氣,一邊往外走。
  聽葉龍潛和青天真人說了這幾句話,別說葉揚天是差不多早就心裡有數,會議室裡不知道當年詳情的道士們也都明白了這其中大有玄機,除了當事人之外,沒人插話。只有葉揚天這個孝順孫子,想著辦法轉移葉龍潛的注意力--反正當年舊事對自己的祖父來說肯定不是什麼太美好的回憶。
  葉揚天出門,「六丁六甲」趕緊跟上,來到教學樓外,袁達透倒是很知趣,雙手在胸前一比,口中唸唸有詞,道一聲「疾」,滿天的火光可就散了個一乾二淨。
  跟葉揚天預料的沒有兩樣,放眼看去,雲山三十一中的外圍亂哄哄的:來回走動的警察,停得歪七扭八的警車、消防車--也不知道現場指揮的駱省長怎麼想的,在原來的火牆外面,還用交通隔離墩圍了一個大圈。
  火牆一散,外圍的人群中立刻一陣騷動,但沒有亂跑的,甚至連個試探著往校門內走的警察都沒有一個。
  「怪了……」葉揚天撓撓頭,轉身去問葉龍潛,「爺爺,這怎麼回事?」
  剛問出口,葉揚天又發覺了異樣的地方:出了這麼大的亂子,那什麼「烈焰正氣」的外面都鬧成那樣了,整個雲山區全面戒嚴,為什麼首當其衝的校園裡卻沒什麼動靜?
  雲山三十一中全校可是有一千七百多學生呢,再加上在校的教職員工,難道都睡著了?還是大家根本不在乎自己被火牆給圍住了,對會議室裡的四百多位老道也沒任何看法,該上課的照樣上課?
  那也不對--中午放學的時間早就過了啊,大家上課成癮,都不吃飯了?
  葉揚天正納悶著,見葉龍潛下巴一揚,順著望過去,校門外走進來幾個人。
  「呃……」葉揚天的頭皮有點兒發麻。
  來的這幾位葉揚天都認識:省長駱玉峰和省公安廳廳長黃華燦,是葉揚天該喊「伯伯」的;至於腰裡插著鋼刀的梁恕,是正兒八經的「梁叔」。雖說官面上和黑道上的像現在這樣正大光明地走到一起透著一股詭異的味道,但好歹還都能算是「自己人」。
  可梁恕旁邊的那一位就不一樣了。
  --白西裝、紅襯衣、黑領帶、黃頭髮……穿男裝還能這麼玉樹臨風瀟灑倜儻的女孩子葉揚天只見過一次。
  如果可能,葉揚天連那一次也不想見。
  韓雨!
  「一江寒秋雨」的韓雨!
  再往下數,那就是……同學韓秋的姐姐韓雨,殺手韓雨,綁架過姜瀟瀟的韓雨,差點兒把葉揚天宰了的韓雨……這都算不上什麼,最要命的:這是那個把自個兒的嫁妝正經當兵器用還給弄丟了的韓雨……
  「爺爺……」葉揚天心虛地回頭看了看葉龍潛,「這都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葉龍潛還不知道自己的孫子擅自收了韓雨的嫁妝,隨口反問。
  「我……這局面能不能再亂點兒?」葉揚天想要抓狂。
  「揚天啊,來,先介紹一下,這位是公安九處的韓小姐。」四個人來得很快,駱省長上來先給葉揚天引見了韓雨,又問,「這幾位道長該怎麼稱呼?」
  「公安九處?天……」葉揚天忽然發現自己很有烏鴉嘴的潛質:果不其然,局面更亂了不是?
  「我是韓雨,葉先生,咱們見過面了。」跟葉揚天的混亂相比,韓雨倒是落落大方,只是穿著西裝卻用老式的拱手禮顯得有點兒奇怪。
  「可不是見過面了?韓小姐那天下手要是狠點兒,今天再想見面就得麻煩韓小姐去墳地把我挖出來了。」
  韓雨不提這個碴兒還好,提起來葉揚天就氣得不行,也不管周圍的目光,把心裡的困惑也扔到了九霄雲外,上來就跟韓雨一個釘子。
  「小天!你怎麼這麼說話!」韓雨還沒答腔,葉龍潛卻先訓了葉揚天一句。
  「爺爺?」葉揚天納悶:爺爺這是怎麼了?按理不該啊?
  「小天,你記著,錦衣衛這玩意兒,別隨便得罪。」葉龍潛把話補完了。
  「哦……」葉揚天這才恍然大悟--合著葉龍潛也看韓雨不順眼。
  「葉老爺子就是愛開玩笑。」韓雨卻不在乎,接過葉龍潛的話頭,說,「這兒不太方便,葉老爺子,咱們還是換個地方說話?」
  「小天,你去跟她磨牙,梁恕,走!」葉龍潛不理韓雨,揮手向梁恕示意。
  梁恕點點頭,轉身帶路。
  「掌門師兄,老子也公而忘私一回,你們隨便。」葉龍潛一邊叫著「師兄」一邊自稱「老子」,顯然不給青天真人留一點兒面子。
  「葉師弟,你這是……啊,多謝葉師弟了。」青天真人一愣,隨即明白了葉龍潛的意思,頷首道謝。
  「眾位,葉龍六十年不出江湖,混了個富家翁,幾天飯還管得起,眾位既然要留守JN,那就讓葉龍先盡一番地主之誼。請!」
  葉龍潛高聲招呼著四十八派留守JN的人手,自稱中卻改用了「葉龍」,讓眾人都是心中一動。
  --且不說是為了什麼,六十年前攪亂青雲門、震驚天下的葉龍,這可就算是重出江湖了!
  第四集 第二十二章 這年頭,鴕鳥和神仙都不好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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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是下午兩點四十分,地點是雲山大酒店,二十七層的會客室。
  人物:葉揚天,駱玉峰,韓雨,還有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天涵子、袁達透、李納乾和華九。
  折騰了整整一個上午的「612突發事件」好像已經塵埃落定,雲山三十一中的善後、雲山區戒嚴的解除,以及包括嚴密封鎖消息等一系列相關事宜都逐漸開始著手--就連要對外發佈的新聞稿也差不多快寫好了。
  新聞稿中的說法是這樣的:「今日上午,代號『綢繆』的反恐軍事演習在JN市雲山區廣大人民群眾的配合下圓滿結束。此次演習以信息化條件下應急作戰為基礎,分為城鎮清剿、解救人質和攻打營地三個部分,共出動各級軍警一萬餘名,SD省省長駱玉峰親臨現場指揮坐鎮……充分展示了SD省公安幹警、民兵預備役人員和人民群眾的良好素質,為將來進一步強化反恐機制、維護地區安全穩定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事實上,在「612突發事件」的背景之下得到了充分展現的恐怕要數政府對媒體的良好的控制能力……
  流言是肯定會出現的,證據照片乃至錄像片斷也會有一定程度的外流,但這都不是問題--些許不和諧的音符影響不了歌舞昇平的大環境。再說,除了當事者之外,會鐵了心相信「三十一中裡來了好幾百個神仙」的老實人能有多少?
  這年頭,流言之所以不可怕,就是因為流言的版本太多了,在無所適從之間,絕大多數人會選擇的只有一個:都不信。
  所以駱省長額頭上的汗珠絕不是因為擔心流言而滴下來的。
  --那是因為葉揚天和韓雨這一對冤家。
  在葉龍潛的帶領下,四十八派留守JN的一百多位道士一起去了梁恕的雲山大酒店,葉揚天愣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好像無處可去,就也要跟著走,於是,雲山大酒店二十七層的會客室又被佔用了。
  葉揚天自己坐了一個沙發,隔著茶几,對面坐著韓雨和駱省長,另一側的沙發上是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其餘四人卻都站著,有意無意間地把韓雨和駱省長圍住了一個半圓。
  有過蕭如雲的前例,葉揚天從一開始就沒天真到以為青天真人等六位會老老實實地離開自己身邊,可他卻沒有料到,這六位比蕭如雲還要難纏,連讓他們坐下都費了半天勁--最後還是葉揚天差點兒發火,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才勉為其難地坐了下來。估計這還是因為葉揚天多少和青雲門算是有些淵源的緣故。
  「葉先生,如果方便的話,我們處長想見你。」韓雨含笑,開門見山。
  「不見。」葉揚天也含笑,關門落閂。
  「揚天啊,給你駱伯伯個面子好不好?」駱省長含的笑有點兒苦。
  「駱伯伯,有些事好商量,有些事不好商量,你總不能幫著外人吧?」葉揚天沒好氣地說。
  「外人……」駱省長看了一眼韓雨,苦笑著心想:誰是外人?你們兩頭我都惹不起,你們倆才真是一夥的,我是外人!
  「葉先生,事情鬧到現在這個地步,你總得給個交待啊,要不然我們就很難做了。」韓雨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態度卻還是很好。
  「你們難做?你們是誰?」葉揚天其實是有點兒心虛的,但想著韓雨前幾天綁架姜瀟瀟時的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明知自己不該這樣,卻還是嘴硬。
  「我們就是公安九處。」韓雨很爽快,「葉先生,嚴格地說,公安九處是一個不在政府序列中存在的機構,它的職責是……」
  「等等,我知道。錦衣衛嘛。」葉揚天一撇嘴。
  「這個……我是不是先出去一下?」駱省長小心翼翼地插嘴。
  「啊,不用了。駱省長,葉先生人既然就在JN,你們地方上最好也心中有數。」韓雨沉吟了一會兒,說,「我會知會上面,至於保密級別的問題……你不必操心。」
  「是。」駱省長心頭一喜,趕緊答應著。
  「駱伯伯……你好歹是一省之長啊……」葉揚天歎口氣,翻起了白眼。
  就連青天真人等六人也都連連搖頭--好歹他們還都知道葉揚天口中的「錦衣衛」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大概正在暗暗慨歎「歷朝歷代,無非如此」之類。
  駱省長在官場上打滾多年,哪能看不出眾人的心思?不由得一陣委屈--你們以為我跟你們一樣都是神仙,什麼也不用在乎啊?
  話說回來,駱玉峰還算是個不壞的省長,不貪不斂,也著實做過不少為民的大事好事--否則就算葉家跟他相熟,葉龍潛也不會讓葉揚天叫他一聲「駱伯伯」了。
  可越是這樣,駱省長就越是該在乎一些東西:比如公安九處。
  在梁恕給駱省長看那份證件之前,駱省長完全不知道公安九處的存在,但他認識證件上的那個圖章。
  --那是領袖的私章!
  領袖只有那一位,即便早已逝世,領袖還是領袖。「公安九處」能一直沿用領袖的私章,這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
  駱省長不敢,也不會有絲毫的怠慢。
  但這不意味著駱省長就會自以為惹得起葉揚天,只看會客室裡的這六個道士擺出的架勢,駱省長已經快把對面口口聲聲喊著自己「駱伯伯」的葉揚天當成了祖宗。
  更別提來雲山大酒店的一路上隱約聽到了什麼「四十八派」,還有什麼「天下道門」……作為一個中國人,駱省長很清楚能隨便在天上亂飛的老道代表的是哪一種人。
  「葉先生,就拿今天上午的事情來說,」韓雨不緊不慢地繼續說,「葉先生應該也明白,如果再出現幾次類似的事件,所造成的影響……」
  「今天上午的事情?什麼事情?反正跟我無關。」葉揚天死不認賬,「你也別一口一個『葉先生』,那天你不是還說神仙沒什麼了不起的嗎?幹什麼前倨後恭?」
  「葉先生,以前的一點兒小誤會,還請葉先生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我在這兒給葉先生賠禮道歉了。葉先生如果覺得不夠,還想出氣,要打要罰,我都心甘情願。只要葉先生見了我們處長,有什麼話都好說。」
  韓雨簡直有些低聲下氣,不光旁邊的駱省長想不到,連葉揚天本人都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
  等了一會兒,葉揚天小聲嘀咕起來:「……什麼認打認罰啊……你先把你那該死的寒雨劍給拿回去再說……」
  「葉先生,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公私還是不要混為一談好嗎?」韓雨臉上飛起一片紅暈,可話頭接得飛快。
  「別!」葉揚天一激動站起來了,「韓雨,你先把話說清楚!什麼公事私事的?沒公事,全是私事!」
  「……葉先生,這件事我做不了主……」韓雨很認真地回答。
  「怎麼你就做不了主?都……都二十一世紀了你這麼大一個人自己的事兒怎麼就做不了主?」葉揚天急了,「你那把破匕首又不是我搶走的,你幹什麼非要賴上我?」
  韓雨慢慢把頭低下來,不說話了--看韓雨的表現,好像真有認準了要嫁給葉揚天的意思。
  「我不管!不就是一把破匕首嘛,你跟我走……不,你別跟著我走!我把匕首還給你,你拿著它愛嫁誰嫁誰!實在不行你就是嫁給蕭如雲我也沒什麼意見……當然,估計蕭如雲她也肯定不樂意……但不管怎麼說,反正,這事兒跟我沒關係!」
  雲山三十一中來了四百多位道士都沒把葉揚天嚇成現在這樣。
  「啊,我知道了!你是知道了我成神仙了,所以才故意把那什麼寒雨劍扔給我是吧?你們怎麼這麼不擇手段啊?美人計也沒這麼用的!我不上當!靠,韓雨,我跟你把話講清楚……那什麼,那什麼,你……」
  葉揚天是被嚇著了口不擇言,想到了什麼就直接倒出來,話剛說了半截,就看見深深埋頭的韓雨的腳下忽然多了幾點水漬,一下就沒詞兒了,訕訕地說了兩遍毫無意義的「那什麼」,住了口。
  韓雨哭了。
  「那個……揚天?要不然……還是先談公事?」駱省長一邊打岔一邊暗暗琢磨:情形急轉直下也沒有這麼轉的,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韓雨的出現,是在雲山三十一中火起,葉龍潛趕到,梁恕向駱省長亮出公安九處證件,等一系列事情之後了;韓雨一到,要駱省長嚴密封鎖消息的梁恕就躲到了一邊不再出聲。
  久經風雨的駱省長看得出來:梁恕手上還有黑幫頭子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要做,應該只是兼任著公安九處的一個觀察員之類的角色,恰逢其會、沒法脫身,這才被葉龍潛拖來頂缸;又或者梁恕的確是葉家的班底,反正葉家也不會反對梁恕在公安九處搞份兼職……但說到底,韓雨,才是公安九處真正管事的人。
  韓雨沒讓駱省長失望,在火場前鎮定自若不說,發號施令毫不拖泥帶水,直到與葉揚天一行一起到了雲山大酒店,拋出「公安九處處長」的名頭,按部就班、不卑不亢……雖然年輕,卻著實頗有大將風範。
  可葉揚天沒幾句話,居然就把韓雨給弄哭了--當然葉揚天說的話也的確混帳了一點兒,明顯沒經過大腦。
  駱省長打著圓場也明白過來了:要不然怎麼說秀才就怕遇見兵呢?往好聽裡說,葉揚天是率性而為,無拘無束,說白了,就是不講理唄!
  這人要是一耍賴,那就沒治了。
  「啊……先談公事吧。」葉揚天悶悶地開口。
  葉揚天終究不是真的混帳,駱省長怎麼想的,他心裡也清楚;再怎麼著,當著青天真人等六個自稱「晚輩」的老道,葉揚天還得顧及一下身為「葉師」的面子尊嚴。
  「葉先生,當務之急還是要葉先生先見一下處長。有些事情,我做不了主。」韓雨立刻把頭抬起來了,臉上一點兒淚痕都看不見。
  「靠。」葉揚天在心裡大呼上當,卻不好再說不見,只得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會客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小雨,葉先生的事,於葉先生或許是私事,但對於九處來說,都是公事。」推門進來的是一個中年男士,國字臉,濃眉大眼,氣宇軒昂,神態沉穩,開口就訓了韓雨一句。
  「是。」韓雨站起來,點點頭,走到一邊,給來人空出了沙發。
  「葉先生好,幾位道長好,我是公安九處處長,韓無熠。」中年男士完全無視駱省長的存在,只抱拳向葉揚天等人問好。
  「啊……韓處長好。」本來葉揚天對韓無熠進來時說的那句話非常感冒:憑什麼我的私事就成了你們的公事了?但韓無熠一通名報姓,葉揚天硬生生地把風涼話給吞回了肚子裡。
  姓韓的?韓雨的親戚?那寒雨劍這事兒……
  沒等葉揚天再想下去,韓無熠接著說,「實在是對不起葉先生,韓雨辦事不力,我是半個小時前才得到消息,從西沙群島急著趕過來,也沒來得及準備什麼禮品……這粒珠子是我剛拿到的,還請葉先生笑納。」
  說著,韓無熠從口袋裡掏出一顆珍珠,放到了茶几上。
  半個小時內從西沙群島趕到JN?葉揚天的腦子「嗡」地一響,心說:你是坐洲際導彈飛過來的?幾千公里好不好?
  韓無熠拿出來的那顆珍珠有鴿子蛋大小,嫩黃色,在茶几上滴溜溜地轉著,流光溢彩,倒像是活的一樣,一看就知道是件稀世珍寶。但這東西對葉揚天的吸引力並不大--他用不著。
  葉揚天不是看不出這顆珍珠的珍貴,可他一向對自己用不著的寶貝沒有太重的得失之心,葉家的家訓中有一句是「麝因香重身先死,蠶為絲多命早亡」,戒貪,才是致富的要訣。
  反倒是旁邊的青天真人一夥的眉毛都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葉揚天不知道的,不代表這六位道門中人也不曉得。這一類珍珠有個名字:聚寶珠。
  顧名思義,聚寶珠的功用就是聚寶,如果將普通的珍珠和聚寶珠放在一起,它們就會自動向聚寶珠靠攏,如同百鳥朝鳳,所以聚寶珠又稱「母珠」;除此之外,聚寶珠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用處。只是,珠生於蚌,《易 說卦》中又有「離生蚌」的說法,作為珠中之母,道門中人在佈置洞府時,偶爾會有人尋一顆聚寶珠來,安置在洞府的「離位」。
  所以,道門中便也傳下了聚寶珠的來歷--所謂「千年蚌精,感月生珠」。
  青雲門中也有聚寶珠,是數百年前青雲門中一位偏愛搜羅珍奇的前輩於北海所得,筆記記載,那位前輩入海七日,搏殺蚌精,蚌精死後顯出原形,單是一片殼,便重三千斤!
  在青天真人看來,青雲門中的那顆聚寶珠比韓無熠拿出來的這一顆還小著一圈。
  六位道士默然自忖,殺個老蚌雖然並不為難,但總要有過一番激鬥,激鬥過後再御劍狂飛幾千里,想來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這已然是道門中頂尖的修為--韓無熠進門後的這一番舉動不是無用功,的確讓六人對他另眼相看了。
  「這東西我用不著,不用這麼客氣。韓處長,您有話儘管說就是。」無知者無畏,葉揚天把聚寶珠拿起來看了看,又還給韓無熠了。
  聚寶珠畢竟是好東西,葉揚天也有點兒捨不得,但他讓韓雨給嚇怕了。一把破爛匕首就是嫁妝,那這珠子後頭指不定藏著什麼呢……葉揚天如是想。
  「葉先生……」韓無熠苦笑了一下,「葉先生家學淵源,我這是班門弄斧了……」
  「好說,好說。」葉揚天拱拱手。
  「葉先生,那我就說實話了……」韓無熠的國字臉上滿是誠懇,「其實我就是想先打聽一下,您不是成仙了嗎?今後有什麼打算?嗯……我是說,您就不想著到天上去玩玩?」
  「啊?」葉揚天發愣。
  「沒辦法……我們也很為難,實在是沒有想到葉先生居然能惹了這麼多隱世的高人出來,而且還有再繼續增加的趨勢--當然最麻煩的是好像葉先生真的成了神仙……說真的,很要命。」韓無熠愁眉苦臉。
  「啊?」葉揚天張口結舌。
  「葉先生,能不能商量一下?您都已經是神仙了,就趕緊飛昇了好不好?否則我就得派人天天監視著葉先生,葉先生肯定不自在,要是葉先生一生氣,把監視的人員都宰了,我還得再派人--您是不知道啊,我們九處是真不容易,沒那麼多可以浪費的人手……」韓無熠突然訴起苦來了。
  「啊……」葉揚天繼續發愣。
  「葉先生,您想,萬一您要是哪天心血來潮了,也不用太折騰,就像今天這樣隨便搗個小亂,我們怎麼辦?又得戒嚴,又得向各方面封鎖消息,甚至有時候還得忙活著滅口……那得花國家多少錢啊!讓您出恐怕您又捨不得,退一萬步了,您就算捨得,我們敢跟您要嗎?咳,其實這都無所謂,可誰叫我是公安九處的處長?這些事兒最後都得找到我頭上……您行行好,就算幫我個人一個忙,趕緊飛昇了吧……」
  「好奸賊!」青天真人拍案而起!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8:51


  第四集 第二十三章 這年頭,治病不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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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光一閃!
  「別打!」葉揚天惶急的叫聲。
  定格。
  青天真人手中擎著一口明光珵亮的寶劍,劍尖指住了韓無熠的鼻尖,韓無熠神色不變,右手食中二指抬起來夾住了劍身。
  但韓無熠的左肩被李納乾伸手按住了,後腦上也多了一隻手掌,卻是天涵子的。
  袁達透單掌橫在胸前,擋住了想要衝過來救援的韓雨,華九不知什麼時候繞到了韓雨的背後,雖然沒有出手,也已經封死了韓雨的所有動作。
  「吱--」一聲輕響。
  韓無熠和駱省長坐著的那只沙發受青天真人的劍氣所侵,從韓無熠後背靠著的地方緩緩地裂成了兩半,然後,轟然散架。
  韓無熠還維持著坐姿,懸空不動,駱省長卻沒有這樣的本事,「哎呀」一聲,癱倒了--一多半是因為嚇的。
  以二敵六,韓無熠和韓雨盡落下風,還沒出手,一眨眼的工夫便已受制。
  「幹什麼啊你們這是?」葉揚天看著韓無熠臉上慢慢浮現的微笑,心裡說不出的彆扭,騰地站起來,指著在場的詐唬起來,「你,你,還有你,三個掌門!再加上你們三個,啊?供奉?長老?你們害臊不害臊?靠,這打架呢還是欺負人呢?都住手!我都什麼還沒說,你們就想殺人啊?到底聽誰的?」
  被葉揚天這麼一訓,青天真人等六位道士臉上掛不住了,趕緊收了手,青天真人也把寶劍撤了回來。
  其實,也不怪青天真人等過於緊張,韓無熠苦口婆心地勸葉揚天趕緊飛昇--這還得了?天下道門三百年才盼來一個大羅金仙,萬一要是真讓這個「錦衣衛頭領」給勸得走了,那怎麼辦?再等上三百年?
  在場的,就是把天醫門的華九都算上,恐怕誰也沒有這麼長的命了。
  就算這六位都把生死置之度外毫不在乎,他們還有各自的門人、弟子……事關整個道門的前途所在,在青天真人等看來,蠱惑葉師的韓無熠何止該死,簡直百死莫贖!
  「真是在山上呆的時間太長了?到了外面連自己是什麼身份都給忘了?為點兒小事就能激動成這樣?你們以為這姓韓的是誰啊?他說什麼我就聽什麼?啊?你們管我叫什麼?葉師?那你們的葉師,我,就能沒一點兒主見?我有多少事兒沒辦完呢你們知道不知道?」
  葉揚天繼續嚷嚷著,一邊嚷嚷,一邊把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拉回來,按著他們坐回到沙發上,再往四周看看,找不到別的可以坐的東西,也就不再管其他人,自顧自又坐了回去,嘴裡還不閒著。
  「好嘛,聽風就是雨,還都是掌門呢?誰門下沒有個幾百上千的弟子啊?這麼衝動怎麼為人師表?怎麼做天下道門的表率?好在今天在這兒的也沒什麼外人,就你們……啊,青雲門、天醫門、袁門、李門四個門派,可雲山大酒店裡就有四十八派的代表,這還不算,眼看就是道門大比,幾百個門派的人都到齊了,一塊兒議論,那你們羞不羞啊?今後還怎麼做人?大家記住了,斯文,斯文,只有斯文了才能***設下陷阱好讓那些衝動的傢伙上當!這人啊,一衝動,就把所有底牌都露出來了……」
  葉揚天這幾句話說得青天真人等六位道士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尤其是坐著的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只覺得手腳沒處放。
  可最受不了的還是韓無熠。
  --葉揚天這是擺明了在指桑罵槐呢。
  有關葉揚天成仙,公安九處得到消息的確是晚了一點兒,直到韓無熠趕來,也還沒有定下應對的方案。
  事實上,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韓無熠這位公安九處的處長直到現在也沒有完全搞明白--韓無熠只知道JN來了很多身負絕學的道門中人--連這幫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都不清楚--而他們的目的是葉揚天,一個「成仙」了的少年。
  所以,韓無熠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試探。
  聚寶珠如是,好像無心地說出自己在半個小時之內從西沙群島趕來亦如是。
  但葉揚天的表現卻令韓無熠摸不著頭腦:不要聚寶珠,這還在預料之中,可葉揚天竟連句佩服也沒說一聲,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
  --你還以為你真是神仙啊?
  雖然也算是道門中人,可韓無熠的一身本領另有出處,生活在現實社會,他根本就不信「大羅金仙」那一套。
  所以,接下來韓無熠就拿葉揚天當小孩來哄了,好歹也算是試探吧。
  結果……韓無熠發現自己一不留神踢到了鐵板。
  被青天真人等制住還不算什麼,反正是寡不敵眾,就算這六個道士的本領超出預料,也還可以接受。
  但葉揚天口口聲聲的「掌門」「幾百上千的弟子」「道門大比」……讓韓無熠渾身直冒冷汗。
  這都是些什麼人?葉揚天他真是神仙?
  「葉師教訓的是,貧道受教了。」青天真人起身,向葉揚天深施一禮,再抬頭時,瞥向韓無熠的目光中竟似頗有深意。
  「好了好了。」葉揚天擺擺手,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基本上就是這個意思……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別自降了身價。」
  「韓處長,」說著,葉揚天轉過身來,對韓無熠說話,「今天先不多說什麼了吧,咱們都給彼此一點兒時間,反正我就在JN,你要找我也方便。就這樣,再見。」
  「啊……好……」這回輪到韓無熠發呆了。
  葉揚天站起來往外走,駱省長想攔又不敢,韓雨看著韓無熠,韓無熠不動,韓雨也不好自作主張。
  等韓無熠回過神來,發覺不對,再想要說話的時候,葉揚天已經出了會客室的門,青天真人等照舊跟在後面,不知是誰低低說了一句:「你一個天機門的小輩,竟敢忘了祖宗嗎?」
  「啊?」韓無熠又呆住了。
  第四集 第二十三章 這年頭,治病不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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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2突發事件,也就是「火燒雲山三十一中」的一齣好戲,已經過去了七天。
  一個星期以來,葉揚天一直呆在解放橋附近葉家的那棟小樓裡,一直皺著眉頭。
  日子過得出乎意料地平靜。或許是因為政府對傳媒的強大控制力發揮了作用,有關的流言並沒有甚囂塵上,就連雲山三十一中都在第二天就恢復上課了--當然,倒霉的副校長陶人賢和教導處副主任杜峰海還在醫院裡躺著,醫藥費也是葉家出的;四十八派留在JN的一百多人在雲山大酒店好像過得還算逍遙,葉龍潛在那邊作陪,大概是淡出江湖六十年,寂寞了太久的緣故,居然一副樂不思蜀的模樣;另外,不知為了什麼,公安九處的韓無熠也沒有再找上門來。
  但葉揚天完全不覺得真的是風平浪靜、天下太平了。
  相反,讓他心煩的事情越來越多。
  邢師我為葉揚天帶來了學校的消息,令人奇怪的是:雲山三十一中全校師生彷彿都被催眠了,除了邢師我和韓秋,沒有人記得道門四十八派到學校「拜山」的事。韓秋一如往常,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邢師我費盡口舌也沒能掏出一點兒有用的情報。事實上,邢師我本身的記憶也出了毛病,他只記得在教學樓的天台頂上眼睜睜看著葉揚天與道士們都進了會議室,接下來……就正常放學了,中間幾個小時一片空白。
  對於葉揚天來說這未嘗不是一個好消息,按邢師我的說法,至少他可以照舊大搖大擺地去學校而不用擔心同學會叫他除「色魔光源氏鐵頭兄」之外的東西。但在詳細追問青天真人一夥,知道了雲山三十一中全校師生集體失憶並不是出自道門中人的手筆以後,葉揚天開始覺得心虛--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有人在暗中搗鬼總不是好事。
  梁恕跟邢師我走了一個前後腳,他是受葉龍潛的囑托來給葉揚天解釋有關「公安九處」的事情的。
  與駱省長的猜想相符,梁恕雖然身在公安九處,但只是一個外圍成員,一方面不必對公安九處負什麼責任,另一方面,也接觸不到核心的機密。
  但梁恕透露的情況已經足夠令葉揚天頭大如斗。
  葉龍潛的一句「錦衣衛」道盡了對公安九處的不屑,作為「某位國家領導人」直屬部下的公安九處在某種意義上也的確具備一定的「錦衣衛」的性質,可公安九處的主要職能卻是調查和規範全國範圍內的「非自然現象」。換句話說,公安九處就是專門負責「治理」葉揚天這一類人的。
  與職能相配,公安九處也的確具備了一定的能力。這是葉揚天綜合了梁恕與青天真人等透露的情報分析得出的結論。
  中華道門源遠流長,雖然近三百年來因為種種原因各大門派紛紛歸隱、不現於世,但這並不是全部,也不可能是全部--幾千年傳承下來,各門各派免不了有些典籍散佚在外,歸隱後的道門之中,偶爾也會聽到某某因為無意中得到了哪位前輩高人留下的筆記而一躍成為某派的第多少代傳人之類的事情,更不用提不在「道門序列」之中的「散修」。
  在國家的控制之下,公安九處就成為了這一類人物的聚集地--至於這些人的數量究竟有多少,又是如何為政府所用,想必其中定有不少故事,只是不為人知罷了。
  青天真人等出自名門大派的跟葉龍潛一樣對公安九處不屑一顧:「縱然效忠朝廷,那也不過是一群孤魂野鬼,何足道哉?」
  葉揚天可沒法這麼瀟灑。
  於公,公安九處代表的是整個國家,他葉揚天就算不是什麼好學生,至少也還是個學生,再怎麼也不會連國家法律都不去在乎了,大羅金仙還有天條呢--當然,對於那一堆至今還在床底下睡覺的《天條全本》,葉揚天是相當不感冒的。
  於私,葉家家大業大,顧慮也多,葉揚天可不願到頭來弄得葉家所有的生意都搬到峨嵋山上去。
  偏偏等葉揚天想明白利害關係,打算要找韓無熠談一下的時候,韓無熠卻沒影了。
  後來還是青天真人告訴葉揚天,「那韓無熠身負天機門心法,貧道見葉師為其心煩,便飛劍傳書,請天機門長老常炳良對其嚴加管教,少來生事。」
  葉揚天氣得鼻子都歪了。
  拋開以上種種不算,葉揚天最頭疼的還是有關蕭如雲的傷勢引出的一系列問題。
  青天真人和蕭如雲師徒見面,自然有一番話說--眼見下山時還好好的愛徒一身修為盡散,還變成了殘廢,青天真人險些心疼得背過氣去,青山真人更是百般自責,頭一句就是詐唬著要「窮搜天下,為如雲師侄報此深仇」。
  但大家細細盤問下來,這卻是「葉師」的傑作,不由得都傻了眼。
  沒人是傻瓜,見到大羅金仙的喜悅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沖淡之後,聯繫葉揚天的各種表現,要說令人信服實在是有些勉強,再看到蕭如雲的重傷,不免有人心裡犯了嘀咕;可另一方面,葉揚天一身的仙風道骨別人看不出來,卻也瞞不過青天真人等的眼睛。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總算蕭如雲非常配合,葉揚天也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長吁短歎外加語重心長,把呂洞賓找上門來度化成仙的故事又講了一遍。
  這一回語焉不詳是搪塞不過去了,但葉揚天依然成功地誘導了大家。
  大羅金仙還是大羅金仙,當然,在這一點上並不存在什麼欺詐問題。只是在葉揚天這位大羅金仙為什麼沒有飛昇這方面出現了兩種解釋:第一,與之前的推測相符,大羅金仙降世,必定身負重任;第二,葉揚天貪戀紅塵繁華,不願過早斬斷塵緣。
  在青天真人等看來,這兩種解釋都不能算錯,之於葉師本身,恐怕還是偏向後者居多--要不然堂堂的大羅金仙怎麼會連最基本的法術都一點兒不懂?居然還鬧出了斷劍出鞘,讓蕭如雲身受重傷這樣的笑話--這分明是上天為懲戒葉師的任性而降下刑罰,好讓他在凡間多加歷練,重修道法,積累功德。
  這也是有過先例的,據說當初八仙大鬧東海,不也被天庭打下凡塵,重加苦修來著?否則八仙之名也不會在凡間如此響亮了。
  自認為看清了葉師的真身,青天真人等不免喜憂參半。不用說,憂的是葉師跟天庭沒有聯繫,道門中的飛昇之秘一時半會兒或許還是無法解開,不過,這倒也無關緊要。要知道如果葉師沒有羈留凡間的必要,那他隨時都可以飛昇不見,到時再叫天下道門去哪兒找人?反倒是現在,道門可以為葉師盡上一份心力,助他早日辦成大事,積累功德,重返天庭。這樣葉師就欠下了道門的人情,自然會有所回報……
  等葉揚天把話說完,青天真人一夥已經在暗地裡把如意算盤撥拉得劈里啪啦直響了。
  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救治蕭如雲。
  蕭如雲的傷勢沉重得有些離譜,斷劍是青雲門的鎮門至寶,劍氣入體非同小可,葉揚天當初的救治又不得法,這才導致了蕭如雲下身的經脈骨骼全被劍氣絞碎,成了殘疾。更要命的是四十八派當初只顧了在峨嵋山上為謁見仙師大吵其架,青雲令都沒人理,結果錯過了最佳的救治時間。
  雖然青雲門門中少不了靈丹妙藥,但事到如今,也只落了個名醫袖手,無計可施。
  於是所有的希望就都寄托在天醫門的華九身上了。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華九正是行家中的行家。望聞問切四診過後,華九先給蕭如雲服下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藥丸,再用金針過穴,三下五除二,就導出了至今仍殘留在蕭如雲體內的斷劍劍氣,讓蕭如雲的一身修為恢復了八成。
  這一下眾人大喜,連蕭如雲的臉上都重新掛起了笑,可再往後,衝著蕭如雲半癱的下身,華九卻只剩下了連連搖頭,頻頻歎氣。
  用華九的話說,「如雲師侄下身經脈骨骼盡毀,除非葉師以大神通易筋洗髓,再無他法。」
  葉揚天急了。
  揪住了華九的脖領,葉揚天大吼,「要是老小子你想不出辦法來,看我不把你那兩道白眉毛給耗下來!」
  為了保住自己的眉毛,華九結結巴巴地回答,「如果如雲師侄能潛心修行,飛昇成仙,那……」
  --沒等華九把話說完,葉揚天真動手去揪華九的眉毛了。
  最後,少了一半眉毛的華九花了三天時間,殫思竭慮,終於拿出了一個看似可行的治療方案。
  說白了,無非是重塑蕭如雲下身被毀的經脈和骨骼。這活兒以前也有人幹過:相傳當年哪吒鬧海,牽連父母,不得已刳腸剔骨,把一身骨肉還給李靖,太乙真人就用蓮花、荷葉、藕節給哪吒重造了肉身。
  不過,遍數天下道門之中的人物,還沒人能有太乙真人這樣的本領,本來葉揚天身為大羅金仙該能做得到的,偏偏他連點兒概念都沒有。於是華九的方案之中只好列出了各種天材地寶,以材料來補償修為的不足。
  青雲門創於宋朝,天醫門創於魏晉,細算下來,各大門派哪一個都有千年以上的歷史,家底豐厚,不缺寶貝,可架不住華九開出的藥方實在太蹊蹺了。
  青天真人向葉揚天告罪,跑到雲山大酒店和眾位同道湊了半天,綜合了四十八派的意見,大夥兒一致認為,藥方上別的東西都還好說,就算現在湊不齊,等到提前了的道門大比中遍告天下同道,總還有法可想,唯獨有四種,是說什麼也得去現找了。
  分別是:夔牛角、鉤蛇筋、龍魚鱗、乘黃尾。
  --葉揚天的第一反應是:「這都是什麼玩意兒?」
  眾人盡皆苦笑。
  第四集 第二十三章 這年頭,治病不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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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夔牛,是蜀山中的巨牛,在古人的形容中,它「體若垂雲,肉盈千鈞」,負責任地說:它,很大,很大。
  鉤蛇,是生息在崌山大江裡的怪蛇,尾巴分叉,上面帶著倒鉤,所以叫「鉤蛇」;「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句話就是由鉤蛇而來--換句話說,鉤蛇的個頭不比夔牛小多少。
  相比之下,龍魚要好一些,至少不是很凶--可它會飛,而且飛得很快。正因為它飛得很快,根本就沒人見過。現存有關龍魚的記載,據說都是神仙傳下來的--龍魚是神仙的坐騎。
  乘黃,是一種背上長了兩隻長角的馬,它倒是不會飛,跟神仙也沒什麼牽扯,相傳還曾經有人騎過這種馬。不過,那個人是軒轅黃帝。
  按照華九的藥方,大夥兒必須先逮住夔牛,把它頭上的角鋸下來;再去抓住鉤蛇,抽它的筋;接下來,隨便找個神仙借條龍魚,揭鱗;最後,去跟黃帝打個商量,剪下他家裡養的那匹馬的尾巴。
  搞明白了這一套程序以後,葉揚天哭了。
  --這哪兒是治病啊?這是要命!你們直接說打算殺了我不就完了?搞得這麼含蓄幹什麼?
  「小葉,你真要去蜀山?」蕭如雲斜靠在床上,目光中不乏憂心。
  「蕭如雲,這些事你別管。老老實實養傷,就算幫了我的大忙了。」葉揚天打個呵欠,滿不在乎地說。
  「可是……」蕭如雲還想再說什麼。
  「不就是頭牛嘛,有什麼大不了的?個頭再大,也是頭牛。我就不信,我一個大羅金仙,連頭牛都宰不了?那不是連西班牙人都不如了?」
  葉揚天搶在蕭如雲前面開口,琢磨著:眼看就到七月了,這倒好,西班牙的鬥牛節還沒開幕,我先把這個活動給辦了。
  耐心思考幾天,葉揚天已經拿定了主意。
  不管華九的藥方是不是有意刁難,蕭如雲的傷總是非治好不可。雖然葉揚天並不排斥偷奸耍滑,但對於自己惹出來的事情,這份擔當還是有的。更何況葉揚天心裡縈繞不去的是那天為蕭如雲治傷時偷偷印下的一個吻,哪怕只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交待,葉揚天也打算盡全力去湊齊了那見鬼的四件東西--至少得試試看。
  龍魚和乘黃不太好找,可夔牛和鉤蛇卻是有案可查的,想到就做,葉揚天先打起了夔牛角的主意,在出發之前,來找蕭如雲辭行。
  葉家在解放橋附近的這棟小樓裡的客房都被青天真人等佔了,蕭如雲又住回了葉揚天的臥室。憑著華九精湛的醫術,蕭如雲的修為已經恢復了七七八八,儘管下身癱瘓,自由行動卻不成問題。只是不知道蕭如雲是怎麼想的,葉揚天來找她時,蕭如雲還是很有一副病人的樣子,臥床不起,讓葉揚天的自責又加重了幾分,不由自主地誇下了海口。
  「小葉,夔牛是上古異獸,切不可掉以輕心……」蕭如雲急急說了一句,忽然又有些遲疑了,「更不用說龍魚、乘黃本就虛無縹緲……如雲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小葉何苦如此?」
  「你罵我是不是?」葉揚天好像有點兒生氣,「不管怎麼說,你的傷是我弄出來的,我要是不管,那我成什麼人了?」
  說著,葉揚天又一吐舌頭,「咳,我就是這麼一說,你知道,我也沒法不管,先不說你師父他們吧,這事兒如果沒個結果,我爺爺也饒不了我。」
  「啊……葉師叔說什麼了?」「葉龍」餘威仍在,蕭如雲認真地問。
  「葉師……叔……你能不能不提師叔這個碴兒?」葉揚天誇張地一捂額頭。
  蕭如雲淺淺一笑。
  說起來葉龍潛至今仍然算是青雲門中的一員,青天真人等很默契地沒把這個計算在內,只是稱葉揚天為「葉師」;蕭如雲早習慣了稱呼葉揚天「小葉」,在葉揚天的堅持下也就一直沒有改口,應了那句「江湖亂輩,各交各的」。但這也造成了後遺症,葉揚天聽著蕭如雲管自己的祖父叫「師叔」,怎麼聽怎麼像是蕭如雲故意佔自己的便宜。
  「我爺爺讓人傳話,說是要我多抓一頭夔牛來,他想把牛頭掛到牆上做裝飾。」葉揚天苦著臉說。
  「葉……也是一番苦心,生怕小葉為此太過憂慮,這才故作輕鬆。」蕭如雲把「師叔」兩個字吞進肚裡,一不留神,連著把話說完,倒像是跟著葉揚天把葉龍潛叫成了「爺爺」。
  「苦心?他絕對是記恨著我沒事先把所有的事情都坦白,說風涼話報復我呢。」葉揚天一激靈,開始裝傻。
  「對了,小葉,你既然要上蜀山,這裡倒是有一件不錯的法器。」蕭如雲想起了什麼,舉手輕輕一招,房間一角的壁櫥門開了,一條帶著暗色鏈子的匕首輕飄飄地飛了過來。
  「蕭如雲,你……」葉揚天嚇了一跳。
  「小葉?」蕭如雲詫異地看了葉揚天一眼,解釋說,「小葉該還記得,這是那晚的刺客所用的兵刃,如雲細看過了,確是一口好劍,切金斷玉如削土木,更難得的是正氣凜然,應能辟邪……小葉雖然有了斷劍,但那畢竟是我青雲門鎮門至寶,輕出不祥,不如小葉就先用了它吧。」
  「這個……」葉揚天這才想起來,有關寒雨劍就是韓雨的嫁妝這一回事,至今也沒多少人知道,青天真人等更是被蒙在鼓裡,蕭如雲自然也就無從得知。
  可要讓葉揚天就這麼把寒雨劍給收下了,他也不樂意--開玩笑,躲還來不及呢。
  「這個……怎麼說也是女孩子用的兵刃,你還是收起來,留著自己用好了。你要是不喜歡,等哪天把它還給韓雨--啊,那天的什麼刺客其實就是……咳,我解釋這個幹什麼?要不然咱們把它扔了吧?」
  「小葉!」蕭如雲的臉色嚴肅得很,「大羅金仙雖然是金剛不壞之體,但小葉不習道法,怎能再沒有一件法器護身?等小葉處理過了身邊瑣事,大家同上峨嵋,如雲自會請青逸師叔為小葉打造上好的寶劍,這一口不過是權且暫用,小葉還是不要計較了。啊,小葉說那晚的刺客有了下落?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
  「呃……我用還不行嗎?」葉揚天忙不迭接過了寒雨劍,心想:越描越黑,可別再給自己添亂了。
  葉揚天不想亂,蕭如雲可沒有鬆口的意思。
  「小葉,那晚的刺客身手不凡,又……深知小葉的底細,小葉千萬不要大意啊……」蕭如雲努力了半天,終於開口說,「如雲的師尊、還有青山師伯他們固然久不曾入世,給小葉添了不少麻煩,但如今總算是多了人手。如果……如果小葉不方便講,那如雲去找師父,請他老人家安排,為那位……那位姜小姐護衛平安……」
  「啊?」葉揚天沒想到蕭如雲會主動提出了姜瀟瀟的事情,一時腦子沒能轉過彎。
  「無論如何,如雲還是要為小葉著想……」蕭如雲低下頭,輕聲說話,不讓葉揚天看見她的眼神。
  「那……還是不用了。」葉揚天差一點兒就脫口而出「那就這麼辦吧」來。
  一周以來,葉揚天沒能去成學校,這一方面是因為他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實在不願再節外生枝;另一方面,也是因為沒辦法去面對姜瀟瀟。
  照邢師我在學校裡的觀察看來,固然是所有人都失憶了,不過,最關鍵的姜瀟瀟卻好像有些不對勁,彷彿記憶中還保留著什麼似的。
  無論政府怎麼控制媒體,都不得不對外公佈所謂的「綢繆」反恐軍演的地點就在雲山三十一中,雖然在善後工作中大家都被叮囑過要三緘其口,可學生之間彼此的議論卻少不了,大家幾乎是不可避免地把「集體失憶」現象歸咎於某種「新式武器」的試用上了。而讓邢師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姜瀟瀟從來沒有參與過這種議論,只是偶爾會望著空下來的葉揚天的座位出神。本著對好友葉揚天的感情生活負責的想法,邢師我也試探著去問過姜瀟瀟,卻沒有得到任何有意義的答覆,反倒讓姜瀟瀟像當初躲著葉揚天一樣地開始躲著邢師我了,著實令邢師我鬱悶了一陣子。
  但這也讓邢師我覺得有些心虛--難道說雲山三十一中學生們集體失憶的事件跟姜瀟瀟有什麼關係不成?
  當然,這種猜想馬上就被葉揚天徹底否定了。從小就對姜瀟瀟鍾情,葉揚天不能想像自己會不清楚姜瀟瀟的底細。別的不說,但凡姜瀟瀟、或者是她的家庭能有一點兒跟「道門」「法術」有關的背景,她的家境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比起讓一千多人集體失憶來,好像「點石成金」之類的法術可能還容易些。
  可是,如果姜瀟瀟並沒有失憶,那葉揚天更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她。
  總不能直接說:「瀟瀟,你也看見了,我的確是成仙了,那些道士都是來找我的。他們看見我以後特別高興,於是就放了一把火,還順便弄得雲山區來了一次戒嚴。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現在政府都得聽我的,有關我的事兒啊,大眾沒有知情權……」
  葉揚天自認不會對姜瀟瀟說假話,可實話說起來總是很傷人的。葉揚天知道,姜瀟瀟最討厭的就是自己的家庭背景,如果說在「富家子弟」之上再加一個「大羅金仙」還算是能夠讓她接受的話--葉揚天必須得承認光是這些就已經很過份了--明明攪和出了天大的事情卻逼得政府都得忍氣吞聲,也實在超出了可以容忍的限度。
  所以儘管萬般不情願,葉揚天也只得暫時選擇遺忘,先不去管有關姜瀟瀟的事情。
  哪成想,反倒是蕭如雲把姜瀟瀟的事情提出來了。
  葉揚天怕的就是這個。
  蕭如雲很漂亮,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讓葉揚天驚為天人;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兩人熟稔起來,葉揚天甚至還用「透視眼」把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遍;更不用說治傷的時候,摸也摸過,親也親過……可這並不代表葉揚天已經把姜瀟瀟拋在腦後了--要變心也沒有這麼快的。
  葉揚天只是開始覺得有些困惑而已。
  而蕭如雲的表現,讓葉揚天的困惑逐漸升級了。
  「其他的事情你還是先別管,我不是說了?養傷最重要。」葉揚天乾咳一聲,「反正,交給我了。」
  「小葉,那日純陽祖師囑咐,要小葉記得情關難過……」蕭如雲還沒忘了長春籐咖啡堡裡呂洞賓的那句「色不迷人人自迷」。
  「蕭如雲,你……怎麼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葉揚天翻著白眼,「呂洞賓這傢伙害死我了,他要是敢出來見我,我……對了,那什麼龍魚鱗,還有乘黃尾,正好找他要。」
  「小葉,如雲是說,」蕭如雲不理葉揚天的打岔,從床頭拿起一本書來,說,「這些日子以來,如雲攻讀天條,頗有些心得。想來純陽祖師留下天條,必定自有用意,縱然不管『情關』二字,小葉你看,這天條裡就寫著……」
  「停!停!」葉揚天趕緊伸手攔住了想要把《天條全本》打開的蕭如雲,「別跟我提天條!」
  「小葉!」
  「你記住,」葉揚天盯緊了蕭如雲的眼睛,說,「我不看天條!這是我和呂洞賓之間的事情……不,這是我和我自己打的一個賭!我要讓見鬼的天庭知道,不是什麼事情他們都能做得了主的!」
  留下這一句話,葉揚天急匆匆地轉身,彷彿要盡快離《天條全本》遠一些,逃也似地走出了臥室。
  蕭如雲瞠目結舌。
  關上房門,葉揚天忍不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嘟囔起來,「沒錯,腳上如果長泡,那純粹是自己走的……」
  「哎呀,葉師腳上長泡了?這還得了!不如讓天醫門華兄診治一二,待得痊癒,再去蜀山不遲。」
  「……我說青山真人你亂接話把的本事是跟誰學的?」葉揚天氣得直想吐血。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39:53


  第四集 第二十四章 這年頭,一頂成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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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們就先走了。李伯伯,爺爺那邊拜託你,有什麼事情的話,跟我爸聯繫。」葉家四層小樓的樓頂上,葉揚天對管家老李囑咐。
  「小天,家裡你不用管,天下還有誰能真把葉家怎麼樣了不成?老爺要是真重出江湖,那更不用說。」老李佝僂的身子彷彿高大起來,眼中精光一閃。
  「咳……」葉揚天搖搖頭,向四下看了看,說,「幾位,那就走吧?」
  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天涵子、袁達透、李納乾和華九一起點了點頭。
  「葉師,御劍而行,空中罡風不小,還請留神為是。」青天真人一捋鬍子,搶先對葉揚天說。
  「御劍?誰說御劍了?御什麼劍?」葉揚天掏出手機,撥號,「劉哥,好了,過來吧。」
  沒過一會兒,轟鳴聲中,葉揚天的司機兼保鏢小劉,駕駛著一架直升飛機出現在空中,緩緩落了下來。
  「咱們坐直升飛機走。」葉揚天一指飛機,大聲喊,「大家跟上!」
  青天真人等六人看著直升飛機,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山中百年,世間果然大變。」坐在直升飛機內,青天真人接過了葉揚天遞來的龍井,喝了一口,感歎起來。
  「道兄此言不差,貧道卻也想不到,如今便是凡人竟也能這般飛天遁地了。」袁門的袁達透接口,連連點頭。
  「若說也有些缺憾,這……像是慢了些……」李納乾也忘了和袁門的門戶之爭,從舷窗向下望著,居然評判起直升飛機的速度來了。
  在一邊的葉揚天撇撇嘴,心想:這架直升飛機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法國的「超黃蜂」,老古董了,當然慢了點兒。可無論如何,比起你們揪住我的脖領御劍從天上飛來,實在是好太多了。沒辦法,我倒是想找架俄羅斯的「短吻鱷」,可也得有那本事才行啊,就這還是說了多少好話才從海南的田伯伯那兒要來的呢。再說了,你們平時御劍飛行的時候,有一邊飛一邊喝茶的本事嗎?
  不摔下去才怪!
  「劉哥,往四川那邊過去,中間還得加油吧?」葉揚天不管歡喜讚歎的六位道士,向駕駛艙內的小劉問。
  「天哥兒,放心,誤不了事!不過話說回來,你光讓我往四川飛,四川大了,到底是哪兒啊?」小劉皺著眉頭回答。
  「這個……到了你就知道了。」葉揚天鬱悶地歎氣,心說:我哪兒知道啊?
  夔牛,按記載是在蜀山中出沒,但所謂蜀山無非是蜀地山川的通稱,根本就沒有一個確定的地點。
  在跟青天真人等的討論之中,葉揚天也多次追問,卻一直沒有得到確切的的答覆--按照青山真人的說法,是「洞天福地,自隱於世,若非有絕大機緣,凡人不得其門而入也屬應當。」
  當然葉揚天早就不是「凡人」了,可青山真人這話說了還不是等於沒說?
  葉揚天已經做好了到時被人揪著脖領飛上一程的心理準備,之所以想方設法找來直升飛機,不過是要把那一段路程縮減一下罷了。
  因為葉揚天和蕭如雲的話別,出發稍晚了些,直升飛機進入四川省境內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在青天真人的指示之下,飛機一路往西。
  葉揚天心中有事,沿途幾乎沒怎麼說話,只是在遭遇了第四架「路過」的直升飛機以後,卻也忍不住發起了牢騷,「你們跟蹤就跟蹤吧,這麼明目張膽幹什麼?早知道這樣,我就找你們要飛機了……」
  從找自己在海軍的「田伯伯」借用直升飛機,再到制定從JN到四川的長途飛行路線,各方面一路綠燈,葉揚天總覺得有哪兒好像不對,現在想想,恐怕連這架「超黃蜂」都是公安九處安排好了的也說不定。
  「韓無熠不是被天機門給揪了去『嚴加訓斥』了嗎?不至於在這兒等著我吧?」葉揚天暗暗地嘀咕著。
  「葉師,前去不遠便是,這……飛機怕是進不去的,還望葉師海涵。」忽然,青天真人開口了。
  「啊?這就到了?那就走吧。」聽青天真人嘴裡說出「飛機」來,葉揚天不由得一樂。
  「得罪了。」話音落地,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一左一右,架住了葉揚天的胳膊,袁達透按照葉揚天教的辦法,笨手笨腳地打開了艙門,一陣狂風直撲進來。
  「劉哥,別忘了我說的事兒……」
  只來得及留下一句話,葉揚天就被青山真人和天涵子架著,跳出了直升飛機,其餘四人也都魚貫而出。
  雖然早就被打過了預防針,小劉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幾位居然真的就這麼「飛」出去了--連降落傘都不帶!手上一錯,直升飛機飛偏了……
  過了一會兒,小劉自言自語起來,「天哥兒真成了神仙了?可怎麼這些人飛出去的姿勢看著就這麼彆扭呢?一點兒也沒有神仙的風度……啊,對,這不能怪人家,估計以前都是直接飛的,沒跳過直升飛機……」
  小劉說風涼話不用負責任,但葉揚天可就沒這麼舒服了,直升飛機的高度大約是一千五百米,飛在群山之間,風大得很,剛跳出去,葉揚天就被大風迷了眼,好容易擠了點兒眼淚出來,卻發現架住自己的青山真人、天涵子根本沒有向下落,反倒是在朝高處飛!
  「哎……」葉揚天剛要開口問這是怎麼回事就灌了一嘴的風,好像還有沙子,趕緊閉嘴,一不留神又咬了舌頭。
  「書上不是說過神仙一邊在天上飛著一邊還能聊天來著?滿嘴沙子的怎麼聊啊?不對,這不是重點,他們這是打算把我往哪兒帶?呃……剛才還一口一個『葉師』,這就改綁票了?劉哥他應該是在後面跟著呢吧?」葉揚天的心裡開始打鼓。
  聽著兩耳之間儘是呼呼的風聲,葉揚天有點兒心怯了,兩腳懸空,身子卻在空中疾速飛行的滋味實在不怎麼好受。
  「哎?不對……這……怎麼到了峨嵋山的金頂了?那不是捨身崖嗎?蜀山呢?啊,峨嵋山也在四川,那就算是蜀山了?」飛著飛著,葉揚天忽然又發現了問題。
  去年葉揚天到峨嵋山旅遊了一趟,沒理由不認識峨嵋金頂的風光,只是上一次來是從下往上走,這一回卻是從天上往下看了。
  「等等……我記著金頂的海拔是3077米來著,這才多一會兒,往上飛了一千多米?」
  葉揚天一個勁兒地暗中嘀咕,眨眼的工夫,就飛過了捨身崖。
  「呀!」顧不上被灌一嘴沙子了,葉揚天猛地叫了起來--也不知道青山真人和天涵子犯了什麼毛病,兩人架著葉揚天,頭下腳上,從捨身崖直衝向下!
  「靠……這幫老道在故意玩我……」葉揚天的腦子裡浮現了這樣的念頭。
  慌亂之中,葉揚天並沒有注意到飛在最前面的青天真人就在捨身崖前懸空一停,還做了幾個奇特的手勢。
  「嗯?」葉揚天的雙腳落到了實地上。
  「這是……哪兒啊?」四下望去,葉揚天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傻了。
  疑似仙境。
  葉揚天落腳的地方是一方翠谷,碧綠的草地上萬花吐芬,一片斑斕,周圍點綴著各類奇石秀峰,倒也不怎麼高,有很多急湍的瀑布交錯著,像是幾十匹雪白的綢緞似的懸在各處。翠谷方圓總有個十幾里地,除了林立的秀石以外,草地邊上一片蒼松翠柏,綿延開來,不知道通向哪裡。
  抬頭看,捨身崖高不見頂,正好是傍晚,空中雲氣和落霞互為表裡,映襯出一天異彩,美不勝收。
  讓葉揚天驚訝的是,從正對著的翠谷開口往前,有幾座從沒見過的高山,既險且奇,形態各異,都有瑞氣流連,最奇怪的,其中有一座居然整山都在放光!
  打死葉揚天,葉揚天也不會認為腳下所佔的這片翠谷和眼前的這幾座山--包括那座放光的在內--屬於峨嵋山風景區的範圍。
  --要是旅遊局真知道有這種類似仙境的地方,早三十年就大肆宣揚了!
  第四集 第二十四章 這年頭,一頂成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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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師請看,青雲門方圓兩千里,占峨嵋風景最盛之所,鍾天地靈秀於一身,歷來為道門洞天福地之屬,號為『虛陵洞天』。」青天真人含笑對葉揚天解說。
  「啊,啊。」葉揚天看花了眼,應承了兩聲,忽然反應過來,「什麼?方圓兩千里?這個……你們好像說過青雲門歷史有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以來就一直這麼藏著沒人知道?直到現在?這……該算是侵佔國有土地資源吧……」
  到最後,葉揚天也覺得自己是在說胡話了。
  「葉師說笑了,歷來道門各派,傍依名山大川而立山門,除了陳摶老祖豬油蒙心,非要把華山從宋代官家趙匡胤手中贏過來之外,從未有人去理會朝廷--就是朝廷有令,又哪能管到我等頭上?」天涵子哈哈一笑,說,「葉師若有暇,不妨擇日到我玄心門一觀,寒門便在蜀中青城山,比起青雲門來,卻也另有一番氣象。」
  「寒門在王屋山內,號『小有清虛天』,道門十大洞天,卻是以寒門居首。若葉師不棄,寒門上下倒履相迎。」袁門的袁達透也開口湊熱鬧。
  「鳩佔鵲巢,好不害臊!」李門李納乾冷哼一聲,給袁達透拆台。
  「李道兄好生無禮,你家祖師另立山門,出走王屋,已是一千五百年前的故事,怎麼今日又來找小賬了?」袁達透反唇相譏。
  「好啦好啦,兩位道兄何苦動輒鬥嘴,卻讓葉師與我等難得清靜。」青天真人微笑勸架。
  「……」葉揚天不得不重新評估所謂「道門」的實力了--據說天下道門有幾百個門派,按每個門派都偷偷昧下了兩千平方公里算……難道中國的面積才是真正的世界第一?
  可那也不對,地球儀上亞歐大陸的輪廓應該不會有錯啊……
  搖搖頭,葉揚天決定不再胡思亂想了,再想下去,沒準兒會得出類似「地球其實不是圓的」這種混賬結論來也說不定。
  「哎,還是不對啊?」葉揚天換了思路,眼前忽然一亮,「這裡是捨身崖下面沒錯吧?早聽說有人從捨身崖上往下跳會遇到神仙,合著那些自殺的都是直接跳到你們的大本營裡來了?」
  「葉師這是何言?」青天真人一愣,「青雲門收徒雖也講究緣法,但更重心性,豈能容得那些輕生之輩?」
  「嗯……我早就說寫小說的那幫人全是騙子……」葉揚天點點頭,暗想:沒錯,想要成仙,跳崖是不行的,非得像我這樣,等玉皇大帝抽籤才是正統路子。
  「我說,夔牛呢?怎麼你們把我帶到青雲門來了?」被風景迷了眼,葉揚天跟著頭前帶路的青天真人走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個碴兒。
  「葉師,今日天色已晚,且先在寒門歇息一夜,待明日再做打算如何?」青天真人呵呵一笑。
  「嗯?」葉揚天發現不對勁兒了。
  「不是吧?」停住腳步,葉揚天問,「自從我成仙以來,睡覺就有點兒可有可無的意思,估計你們幾個也差不多,咱們不是說好了來找夔牛,為什麼變卦了?」
  「這……」青山真人湊上來,說,「葉師不必如此心急,夔牛乃是上古異獸,怎能輕易尋見?且讓寒門門下弟子大索蜀山,等有了消息,再請葉師出馬不遲。」
  「停!」葉揚天一擺手,「那我來幹什麼?不對……你們有什麼打算,乾脆明說!拿我當傻瓜了?哄著我玩啊?」
  葉揚天越想越覺得有問題。四十八派一聽說有「大羅金仙」的消息,幾百人一塊兒跑到JN來「謁見」,隆重就不用提了,就這樣大家還都慚愧著什麼「事出倉促,不及預備,讓仙師受了委屈」;現在自己明明已經進了峨嵋山,人在青雲門,卻連一個出來迎接的都看不見,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青雲門、玄心門、袁門和李門,再加上那個天醫門的華九一起,六個人暗中有了密約,打著為蕭如雲配藥,出來找夔牛的旗號,要把我軟禁起來?
  可是……為什麼呢?逼問飛昇的秘訣?不是說了不知道了?總不至於不信吧?
  「啊……」葉揚天一下子心虛起來:自己到現在還不會什麼具體的道法,當初更是連一個韓雨都打不贏,而青天真人等六個最差也修練了三百年了,真要是鬧僵,打都不用打,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兒!
  這些念頭在葉揚天的腦子裡一閃而過,想到凶險處,不由得變了臉色。
  「葉師恕罪,還請葉師體諒我等一片苦心,實在是萬不得已……」青天真人歎口氣,也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
  連同青天真人,跟葉揚天一路同來的六位道士一起向葉揚天行禮,神色肅穆。
  「恕罪?不用說得這麼嚴重吧?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聽青天真人說「恕罪」,外加「萬不得已」,葉揚天就暗暗地叫了一聲:「壞了!」
  但事到臨頭,葉揚天反而顯出了應急的本事,一邊不動聲色地詢問,右手卻偷偷地伸進了口袋,摸索著用手機給祖父葉龍潛發出了短信,內容只有五個字:「來峨嵋救我」!
  為了來峨嵋山,怕山區裡沒有信號,葉揚天特意把手機換成了衛星電話,不過現在是在青雲門裡,葉揚天也拿不準衛星電話還能不能用--畢竟也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國家的間諜衛星會在中國發現了不為人知的風景區--可總比什麼也不做強得多。
  發完短信,葉揚天伸手按住了掛在腰間的斷劍的劍柄。
  「葉師,千萬莫要誤會!我等絕無惡意……」葉揚天的這副架勢把青天真人等嚇著了,天涵子搶著往葉揚天身邊走了兩步,大喊起來。
  「惡意?惡你的頭!」
  「錚!」斷劍出鞘!
  避開天涵子,葉揚天緊趕著把斷劍對準了一直沒有開過口的華九,舉手就砍!
  「我讓你胡說八道!什麼夔牛角,我把你當夔牛給宰了!」
  既然他們是把我騙來青雲門,那不用說,跟他們一夥的這個華九也一樣!恐怕連給蕭如雲治傷需要的那些東西也都是假的--葉揚天算是把華九給恨上了。
  「葉師!有話好說!」華九驚叫起來,壓根兒不敢招架,身子一旋,跳出三丈開外,還覺得不保險,腳尖點地,「蹭」地一聲,飛起來了。
  「靠!」葉揚天還是不會飛,狠狠地罵了一聲,再轉身,衝著青天真人就過去了。
  葉揚天認定:不算騙人騙得天花亂墜的華九,青天真人作為青雲門掌門,絕對是主謀!
  「別!」青天真人直接懵了--自從宋代至道年間,青雲真人創下青雲門以來,斷劍就是青雲門的鎮門至寶,哪兒想得到今天斷劍反倒衝著青雲門掌門發開威了?
  「別?還No呢?我是幹什麼的?你忘了?老子是yes!」
  葉揚天跑得飛快,幾步就到了青天真人的跟前,斷劍來了個「力劈華山」,照準了青天真人的腦門就下去了。
  青天真人這才反應過來,眼看躲閃不及,身子往下一塌,「噗」地一聲過後,人沒了。
  「啊?土遁?虧你還是青『天』,往地底下鑽?你害臊不害臊?」葉揚天嚇了一跳。
  「葉師,您一定是誤會了!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順著青山真人的聲音,葉揚天回頭一看,氣得真就想一口血吐出來。
  就在葉揚天給了華九和青天真人各一劍的工夫,剩下的青山真人、天涵子,袁達透,再加上李納乾,這四位全跑到天上去懸空站著了。
  雖然青山真人的語氣非常誠懇,其他幾個人也都是一臉惶急,可在葉揚天看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你們這不是明擺著欺負我不會飛嗎?
  「我……我靠!」氣急攻心,葉揚天倒拎著斷劍,猛地往天上一跳!
  「咚!」
  「哎喲!」袁達透的聲音變了調,跟著「嗷」地一聲,像顆流星似的飛出去老遠,「噗通」,跌倒在地,然後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也不知道葉揚天是被氣得福至心靈了還是怎麼回事,本來試了多少回也還飛不起來,剛才這一跳居然就跳起來了。不僅是跳起來了,速度還特別快,像子彈似的一飛沖天;只可惜飛得偏了點兒,直接頂上了袁達透的……呃……「肚臍以下三寸」的地方,長度單位按葉家的計算。
  大羅金仙,那可是金剛之體,百煉不壞,神兵不傷……
  就算袁達透挨撞的地方還有什麼東西,有葉揚天撞的這一下墊底,也全頂進「丹田」裡去了。
  葉揚天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他站在空中,莫名其妙地摸摸腦袋,咧嘴笑了,「哈哈,我也會飛了!」
  包括「土遁」了藏在地底下察看「葉師」情形在內的青天真人在內,大家一起打了個哆嗦,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感同身受,冰涼澈骨。
  光是大羅金仙就夠喝一壺的,這一位居然還不按常理出牌,照著人的卵泡使勁,那誰受得了?
  「現在輪到我來欺負你們了吧?看劍!」葉揚天小心翼翼地在空中走了幾步,沒覺出跟在地面上行走時有什麼明顯的不同,但自己會飛了總是不假,高興得也忘了到底是為了什麼要跟青天真人等打架,端著斷劍,朝華九所在的方向跑了過去。
  「哎……好像不對啊,明明是飛,怎麼跑呢?」剛邁出兩步,葉揚天忽然意識到「飛」和「跑」似乎應該完全是兩回事來著,疑惑起來。
  一疑惑就壞事了。
  「嗯?」葉揚天身子一沉,就往下掉。
  「給我起來!」葉揚天著急了,兩腿在空中猛蹬,帶起一陣風來。
  也還別說,著急就是管用,順著微風,葉揚天的身子浮浮飄飄,又升了起來。
  「啊!我找著竅門了!」葉揚天恍然大悟,「不就是御風嘛!」
  被呂洞賓度化成仙之後,葉揚天的體內早就沒了雜質,真氣凝練,以前之所以不能御風飛行,其實最多還是因為他本身的觀念作祟,現在一時情急,倒讓他悟通了關鍵,一法通而百法通--葉揚天徹底會飛了。
  「哈哈!我是天才!」
  在青天真人等的瞠目結舌之下,葉揚天輕輕巧巧在空中轉了幾個***,雖然是手舞足蹈,但姿態靈動矯健,倒像是輕車熟路。
  「我打你個滿嘴放炮!」飛了幾圈,葉揚天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一擺手中的斷劍,又去找華九的麻煩。
  「葉師……貧道可沒惹您老人家……」華九快哭了。
  「靠,你沒惹我?那就算你沒惹我好了--可你沒惹我我就不能打你了嗎?憑什麼啊?」
  葉揚天欣喜地發現:果然在天上飛著的時候是可以說話的,會了御風術,連高空的狂風都能隨著自己的心意掠過臉龐,完全不會被吹得到了。
  「憑什麼啊?」華九心說:我才想知道憑什麼呢?放著那麼多人你不管,光找我這個看病的算怎麼回事?
  牢騷可以發,跑還是非跑不可--華九深知,青雲門的斷劍可不是鬧著玩的,當年也有過號令群雄的權威,萬一真沾了身,就算自己是天醫門門下,一身醫術傳自華佗祖師,出神入化了好不好?照樣除了兵解之外剩不下別的出路。
  天醫門逃命的本事向來一流,華九展開身形,繞著翠谷亂飛,葉揚天一時還真的追不上。但是,也多虧了華九會逃,葉揚天把剛學會的御風術運用得越來越是熟練了。
  華九逃,葉揚天追,倒把青天真人、天涵子等給晾在了一邊,幾人看了一會兒,發現葉師似乎一時還沒有來找自己算帳的意思,反倒靜下心來,品評起了這場難得一見的追逐戰。
  「天醫門果然名不虛傳,亂花漸欲迷人眼,這般身法怕是道門之中要屬第一了。」天涵子連連點頭,讚歎不已。
  「道兄此言差矣,依貧道看來,葉師才真是了得!」李納乾不以為然地說,「莫忘了葉師是剛剛悟通御風之術,這就能追得華道兄如此狼狽,難得,當真難得!」
  「葉師究竟是大羅金仙之體,看來華道兄怕是堅持不了多久了吧?」青山真人拈鬚微笑,「小老兒早看那姓華的不順眼……呃……失言,失言。」
  --青山真人還惦記著是華九把四十八派的人都招到青雲門來的。
  葉揚天追華九追得全神貫注,沒空留心別人都說了什麼,可華九卻灌了滿耳朵,差點兒被氣死,心下一個勁兒地大罵起來。
  「再讓你們幸災樂禍!啊?青山,你說什麼?看姓華的不順眼?」本來華九雖說是在亂逃,也還知道跑遠一點兒,現在也不顧忌了,反倒有意無意地引著葉揚天往青山真人的身邊靠。
  第四集 第二十四章 這年頭,一頂成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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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蹭!」「蹭!」「蹭!」
  連著三次,華九都是在青山真人身側掠過,所謂「動若脫兔」也不過如是;青山真人不傻,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可他一直在邊上看著,身子一時活動不開,就算一樣是御風而行,跟華九和葉揚天比起來,速度卻慢了不少。
  追著華九,第三次掠過青山真人身邊的時候,葉揚天總算不負華九的厚望,想起來了:啊,對了,這幫老道是一夥兒的來著!
  葉揚天一向是個敢想敢幹的人物,追到一半就換了人,橫著斷劍,去找青山真人了。
  「我的……」青山真人嚇得亡魂皆冒,拼了老命,往外就跑。
  「靠!我就不信我連你也追不上了!」葉揚天剛發了一句狠,突然想通了,「我幹嘛非追你不可啊?著傢伙吧!」
  一撒手,葉揚天把斷劍給扔了。
  「完嘍!」青山真人閉眼了。
  斷劍好歹是青雲門的鎮門至寶,換了是誰,也不可能跟葉揚天似的毫不愛惜,隨隨便便就扔了出去,當然要是御劍傷人另當別論,可青山真人早知道葉揚天根本就沒這方面的本事,腦子裡完全沒有概念。
  這倒好,青山真人在前邊飛著,後邊斷劍變成了飛刀,翻著跟斗去找青山真人的後心,眼看避無可避,青山真人就要濺血斷劍之下!
  「走!」電光火石之間,從地底破土而出,躥出一個人影!
  正是青天真人。
  青天真人留了一個心眼,土遁之後他就沒再出來,一方面是怕葉揚天再喊打喊殺的,他可不能真的無禮動手;另一方面,青天真人也是想要設法向葉揚天解釋誤會。
  葉揚天一把斷劍扔出手,青天真人腦袋裡就是「嗡」地一聲,辦法是來不及想了,再想下去,自己的師兄、青山真人,非得成為一千年來頭一個死在鎮門至寶斷劍劍下的青雲門門人不可!
  事情緊急,青天真人顧不上多想,連運用道術收取斷劍的念頭也沒起,完全是下意識地從地底躥出,想要飛身拉開青山真人,讓他躲過此劫。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43:19

想要飛身拉開青山真人,讓他躲過此劫。
  --可為什麼又是「咚」的一聲?
  「掌門師弟啊--」青山真人這一聲慘嚎比剛才袁達透的似乎還要淒厲三分。
  青山真人也變成了流星,淒淒惶惶,從天際滑落下來。
  「無量天尊……」青天真人摸摸頭頂,尷尬之極--他頭頂上用來固定道髻的那支玄鐵道簪就在這一頂之中,不翼而飛了。
  「無量天尊……」望向青天真人的眼神完全變了,天涵子、華九、李納乾三人不由自主地跟著唸了一聲道號,好像還有點兒歎息的意思。
  「……果然無量天尊……」葉揚天同樣傻眼了,就在青山真人身後的他最清楚青天真人那支道簪的下落。
  「無量天尊……那是玄鐵啊……」華九喃喃地補充著,頭皮發麻,失魂落魄,後背上全是冷汗。
  不管怎麼樣,青山真人「算是」躲開了斷劍,雖然現在這個結局未必就是青山真人樂於接受的,但總算是免了一死。
  可斷劍還在空中,去勢更疾。
  轉眼之間,斷劍便穿出了翠谷,一去數十里,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
  「嘖,這下麻煩了。」葉揚天歎口氣,心說:爺爺囑咐,斷劍基本上要做到劍在人在,劍亡人亡,剛才居然給氣得忘了。不過好歹這兒是青雲門的地盤,應該也丟不了。
  彷彿跟葉揚天的心意相通,一去不見的那柄斷劍的劍身忽然光華大作!
  雖說是隔著幾十里地的距離,但這片光華卻直逼人眼,耀目生輝。
  「啊……」
  大家都是一驚,齊齊回頭去看葉揚天,卻見葉揚天也嚇了一跳似的,攤開了雙手,聳聳肩,以示無辜。
  當然是沒人信的。
  「葉師!」青天真人直接從空中跪倒了,語氣淒惶,「葉師容稟,我等絕無惡意,請葉師手下留情!」
  不到一刻,空中的斷劍已經漲大了百倍以上!
  原先翻著觔斗的模樣也變成了緩緩平飛--目標是青雲門內那座發光的大山!
  「葉師手下留情啊!」青天真人涕淚交流,「那是寒門祖師靈堂所在,萬萬毀不得!晚輩無禮,慢待葉師,葉師要罰,晚輩願辭去掌門之位,廢去百年修為,終生面壁!祖師靈堂……」
  「我……我什麼也沒幹!」葉揚天趕緊撇清。
  還是沒人信。
  「葉師!斷劍已然認主,天下除葉師之外無人可以驅使,還望葉師念在青雲門與葉師頗有淵源,千萬手下留情!晚輩知道,若不是葉師惱怒我等侍奉不周,那袁達透也好,青山也罷,絕不至於受此磨難,可青雲門門下弟子何辜?葉師啊……」
  青天真人連連叩頭,求情不已。
  葉揚天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他不會御劍之類的道法,斷劍出手之後,早跟他沒了關聯--眼見斷劍忽然漲大,變得威勢十足地要去砍那座發光的大山,葉揚天自己還納悶呢。
  便在青天真人叩頭求情的當口,青雲門中的弟子已經被斷劍的聲威驚動了。
  斷劍去斬的那座山在青雲門中被稱為「空明峰」,除了供奉青雲門的歷代祖師,還有門下的十幾位護法長老居住,是青雲門中第一個清靜之地;同時,防護的實力也是最強,單山前一座「大衍分光玄靈陣」,幾乎就可以誇口道門之內無人能破。
  但架不住斷劍本身就是青雲門的東西,歷來又是只有掌門才可使用,陣法識得斷劍的氣息,居然大開方便之門--擋也不擋,任憑斷劍就這麼斬下來了。
  陣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空明峰上驀地飛起十數道劍光,是留守空明峰的青雲門長老出手攔截。
  斷劍的威勢雖足,去勢卻緩,離著空明峰還有半里,就正跟前來攔截的飛劍撞個正著!
  摧枯拉朽。
  只聽一片震天價的霹靂聲過後,斷劍的去勢不減,飛來攔截的十數柄飛劍毫光頓失,紛紛墜落下來,有幾柄飛劍材質稍差,竟被斷劍震得粉碎!
  --斷劍憑什麼是青雲門的鎮門至寶?就憑這一下,足夠了!
  不過,有剛才那十幾柄飛劍阻上一阻,也為青雲門應變贏得了時間,早有門中弟子將大衍分光玄靈陣操演開來,空明峰上,毫光大作,直衝鬥牛!
  陣法展開,高空中罡風四起,烈烈有聲,更隱隱有雷光呼應,只等斷劍進入到大陣之內,便由天雷來作斷劍的對手。
  再看青雲門內的其他幾座山上,五彩劍光此起彼伏,卻是青雲門門下的弟子前來支援了。
  偏偏斷劍也好像認得空明峰上的大陣似的,懸在空中定住了,就是不進到陣法範圍之內去。
  這一下,青雲門算是亂成了一團。
  青雲門下,雖然親眼見過斷劍這鎮門至寶的沒有幾個,但當年祖師青雲真人仗斷劍折服天下道門的故事,任誰都是耳熟能詳,只看空中懸停的那柄寶劍斷成那種奇特的模樣,還有誰認不出來?
  而六十年前葉龍反出青雲門時連斷劍也帶走了的事情,青雲門內卻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就是掌門青天真人的關門弟子蕭如雲,也都被蒙在鼓裡呢。
  那現在斷劍擺出的這份架勢,可就讓青雲門門中弟子百思不得其解了。
  斷劍倒斬空明峰!
  為什麼啊?
  難不成掌門他老人家瘋了?
  又或者……是青雲門內出了叛徒,逼得掌門請出斷劍,要清理門戶?
  青天真人身為掌門,在門中一向頗有威嚴,普通弟子就是借來十個膽子,也不敢向代表了掌門權威的斷劍出手。
  再說,就算真出手,又能把斷劍給怎麼樣了嗎?沒見十幾位長老合力,卻還是落得飛劍盡毀的下場?
  呃……不會是長老們合謀叛變吧?
  一時之間,青雲門人心惶惶。
  這且不算,原先道門四十八派齊集峨嵋,可前幾天各派掌門都回來了,說是「葉師」要提前召開百年一度的道門大比,把門中弟子都帶回了各自的山門,好去籌備,如今青雲門內,除了各派負責聯絡的人手之外,再也沒了外人,就是想要求援,一時也找不到。
  --青雲門門下的弟子只顧了去看斷劍,卻沒人注意到就在不遠的地方,自家的掌門正在連連叩頭。
  這可就得怪青天真人等多少存了私心,沒把葉揚天要來峨嵋山的事情公之於眾了。而且,為了保密,青天真人等現在所處的翠谷,還是青雲門中的一處禁地,尋常弟子根本就進不來的。
  「那個……」葉揚天乾咳一聲,「到底是怎麼回事?」
  發了一陣邪火,順便氣得學會了御風術,葉揚天自感收穫不小;再看看青天真人的一臉苦相,還有斷劍與那座發光大山的僵持,靜下心來的葉揚天開始意識到:或許自己想錯了,青天真人等這六位,把自己騙到青雲門來或許是真的,但未必就存了什麼不軌的念頭。
  「還請葉師高抬貴手!」青天真人不敢抬頭,只是一個勁兒地求情。
  青天真人沒法不害怕。
  無論如何,誆騙葉師的罪名是脫不了了,對此,青天真人倒不是特別害怕,畢竟這也是出於公心,不像當初想要獨佔寶山那樣不可告人;可是與設想中的完全脫節,葉師震怒,竟然以斷劍倒斬空明峰!空明峰內供奉著歷代祖師的牌位,斷劍還算是自家的寶貝,要是就這麼被毀了,貽笑天下不說,自己從此可就成了青雲門的罪人,死了連祖宗靈堂都進不去--當然,看現在這架勢,沒準兒祖宗靈堂會先自己這個掌門一步完蛋大吉。
  與其如此,他這個掌門還不如早早地一頭撞死得好。
  「還請葉師暫息雷霆之怒。」旁觀者清,反倒是天涵子看出了幾分端倪,開口解釋起來,「有關如雲師侄的傷勢,華道兄所言不差,確是需用夔牛角等四件異寶方可救治。原也怪我等行事不當,這才惹得葉師疑惑……」
  「嗯?到底怎麼回事?幹什麼把我誆到峨嵋山來?」葉揚天點點頭,繼續問道。
  「這個……我等六人大膽,幾日來曾私下商議,暗中揣測葉師的修為……」
  天涵子臉上一紅,心說這件事大家做得完全錯了,就看今天接連倒霉的袁達透和青山真人,還有那柄斷劍,大羅金仙的本事,根本就不是可以揣測得了的。
  葉揚天聽著天涵子的這句話,也不由得有點兒慚愧,空佔了一個大羅金仙的名號,實際上卻沒什麼本領,也怪不得青天真人等胡亂猜疑。只是另一方面,葉揚天對天涵子殊無好感,對目前的情況也還不摸底,也不由得暗暗地把手縮進袖子裡,握住了蕭如雲交給自己的那柄「寒雨劍」,以防不測。
  且不管各自的心虛,天涵子接著說,「我等商議,一來,葉師要提前道門大比並親自主持,這固然是千年來道門一大盛事,但到時數百門派齊集一堂,也怕有宵小之輩暗中對葉師起了不軌之心……二來,便是夔牛、鉤蛇等異獸,也都兇惡得緊,葉師堅持要親自出手,這其中,難免有所不便……於是我等商議,不如先請葉師在青雲門內閉關幾日,熟悉道術,再……」
  天涵子說到這兒,葉揚天就是臉皮再厚,也不由得尷尬起來了。
  說穿了,無非是這麼一回事:青天真人等也覺得葉揚天一點兒道術都不會的現狀實在太彆扭了,雖然是大羅金仙不假,可怎麼看怎麼像是騙人的;於是打算花點兒時間,對葉揚天特訓一下,也好讓他名副其實。反正按說有個大羅金仙的底子,學什麼都該很快才對。
  可葉揚天究竟是「葉師」,青天真人等總不好當面直接說出來,不光削了葉揚天的面子,萬一葉揚天不同意,更是麻煩,這才藉著去抓夔牛的幌子,把葉揚天誆到了青雲門。
  只是,誰也沒能想到,葉揚天一到青雲門,就攪和出了這麼一個爛攤子……
  「那個……我說……」葉揚天滿面通紅,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扶住了青天真人,「咱們還是先起來說吧……」
  話已經說破,葉揚天雖然很有些害臊,但終究他不至於不識好歹,這就想要好話好說,化干戈為玉帛,大夥兒皆大歡喜。
  「什麼人?」
  葉揚天剛往下躬身,想要拉起青天真人來,華九忽然大喝一聲,手一抬,一道火光發了出去。
  火光過處,一個女孩子現身出來。
  「韓雨?」葉揚天彎著身子轉頭看,認出了人來,眉頭一皺,大感晦氣,「怎麼就陰魂不散呢?」
  第五集 第二十五章 這年頭,小道童也有個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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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往青雲門來,走得瀟瀟灑灑,一副宗師派頭,全然不把在JN鬧的「小小亂子」放在心上,但根據「麻煩守恆定律」,有人瀟灑了,必定就得有人通過倒霉來平衡這種瀟灑。
  那就是公安九處了,確切地說,是公安九處的處長:韓無熠。
  三百年來,天下道門退隱不出,正是應了那句「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可要是有一天老虎都跑出來了,猴子該怎麼辦?
  韓無熠覺得自己就是隻猴子。
  一隻倒霉透頂的猴子。
  公安九處裡不乏能人,韓無熠更屬於那種「天賦異稟」的奇才,要不然也不會年屆四十就成了處長,但等到被「天機門」長老常炳良訓得狗血淋頭以後,韓無熠才充分認識到了作為一隻猴子的窘迫。
  韓無熠為人正派,也算得上胸懷壯志,在公安九處處長的位子上原本是想要做一番事業。比如韓雨和韓秋這對所謂的「一江寒秋雨」的殺手組合,就是他一手打造,以霹靂手段打擊貪官污吏,為此韓無熠甚至不惜讓自己兒女的手上沾滿血腥--其實這多少已經超出了公安九處的職權範圍,但直到四十八派聯袂拜上JN府為止,國內非得公安九處出手不可的各類「超自然現象」還真沒有太多。
  因為「天賦異稟」又「根紅苗正」,韓無熠從小被選入公安九處,一身本領出自集體培訓,在趕上JN這一檔子事兒以前,韓無熠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學的道法原來有一大半是來自什麼「天機門」的。事實上,韓無熠學的是「國家統一教材」,由相關部門搜集各種散佚的修煉法門,整理彙編而成,出處很雜。只是不知為了什麼,這其中天機門的東西佔了多數。
  對於公安九處的檔案室裡那些關於所謂「道門」的記載,韓無熠一向是當笑話來看的,當然像他這樣一個專職對付妖怪的人不相信有神仙這本身就有幾分滑稽,但反過來讓韓無熠認為有幾萬人的本事跟他差不多卻都藏起來幾十年不露一點兒鋒芒也有些難度。
  現在卻不容得韓無熠不信--雲山大酒店裡就呆著一百來位呢。
  在葉揚天趕往青雲門之前的一周內,韓無熠泡在雲山大酒店裡,多方打聽,又調來了塵封已久的一堆檔案,開始評估「從天上掉下來」的這一堆老道的實力。
  評估結果很嚇人,嚇死人。
  經過韓無熠的初步估算,僅目前在雲山大酒店內留守的一百四十二個老道的實力,就足夠把整個公安九處都劃拉個三五回還有富餘。如果道士們對各自門派的實力沒有誇大的話,那倒省事了--不用計算,把國內常備軍全都扔上,一樣完全白給,不夠人家塞牙縫。
  早些年,公安九處全體人員曾經參加過一次調研,其內容就是對掌握了「超越一般人類標準」的人的實力評估,劃分了幾個級別。
  首先是D級,在某些特定方面有超越常人的能力,但不存在破壞性,或者破壞性不大,也就是俗稱的「特異功能者」。這一類完全不值得重視,比如意念移物,耳朵認字,讓勺子彎曲之類的本事,基本上沒什麼實際意義。
  然後是D+級,有一定的天賦,能夠通過個人努力掌握某些能力,破壞性不大,但有潛力進一步提高。這一類中有不少是所謂的「武林高手」,或者是經過專業訓練的軍隊人員、特種兵;其中也包括了公安九處的預備隊,也就是經過國家選拔,剛開始培訓的一群人。
  D級和D+級存在重合,那些「特異功能者」中有很多潛力相當不小,他們往往很容易就通過了公安九處的培訓,當然其中也有一些死活不開竅的,那下場就比較淒慘了。
  接下來是C級,天賦較高,掌握了一定的能力,有一定的破壞性和危險性。說穿了就是能夠達到公安九處正式成員水準的一批人。C級的能力多少有些良莠不齊,但完全「超越一般人類」;換句話說,警察已經對付不了了,除了同級或更高級的人物之外,只有出動軍隊才能控制。
  B級,高能力,有恐怖能力並具備強大的破壞力,極端危險,公安九處的精英水準。公安九處的檔案中是這樣描述的:「在不計代價的情況下,可以消滅」。
  至於擁有A級能力的,包括韓無熠在內,整個公安九處只有五個人,描述也更加簡單,四個字:人形核彈!
  另一方面,公安九處內部對這種分類方式很有些嗤之以鼻,對於至少掌握了C級力量的他們來說,只有A級存在意義,因為A級代表的是:「金丹大成」--道家的修煉是指的煉氣,在體內形成內丹,內丹煉純,是謂金丹。
  韓無熠四十歲金丹大成,這在公安九處是絕無僅有,就是放在天下道門之中,除了六十年前的葉龍之外,也無人可以比肩,但問題在於:道門中幾百歲的老不死比比皆是,金丹大成?沒什麼稀奇。
  還是經過了天機門長老常炳良的一番耳提面命,韓無熠才知道,原來金丹大成之後再努力修煉能夠結成元嬰的記載並非空穴來風,結成元嬰之後,經上天接引,還可以平地飛昇,位列仙班--只是不知為何,近三百年來,即便結成元嬰也還是飛昇無路,到現在好不容易才有葉揚天這麼一個大羅金仙出來……
  韓無熠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信,無論如何,他不得不重新看待葉揚天了。
  在給上級的報告裡韓無熠自然沒把「大羅金仙」什麼的如實寫上,只說在JN出了個葉揚天,小小年紀就有了超越A級力量以上的水準,為此驚動天下,以前隱世不出的高人紛紛前來查探究竟--韓無熠甚至沒有把他打探到的道門的實力全都匯報上去,他心裡很明白:這已足夠在上層引起一場特大地震。
  一百餘人、甚至更多,擁有A級水準的高手,這幾乎意味著國家政權力量的崩潰--不管這些人有沒有這方面的意思都一樣。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些人依然會受到節制;可,節制他們的那個人的能力更強--至少可以肯定他會變得更強。
  葉揚天這個大羅金仙該算是S級?那玉皇大帝呢?韓無熠不禁啞然失笑。
  韓無熠很聰明地不去琢磨對抗葉揚天的辦法,更加不打算用什麼設計來掌控緊跟在葉揚天背後的天下道門的力量,但出於職責所在,他不得不叫人去守在葉揚天身邊。
  韓雨。
  韓無熠想來想去,絞盡腦汁,只有韓雨才能勝任。
  可韓雨卻並不這麼認為--至少現在,韓雨就快要嚇破膽了。
  「葉先生……」韓雨的語調有點兒哆嗦。
  韓雨剛現身,華九就從空中一個魚躍,跳到了她背後,伸手拎住了韓雨的脖領,食指點在韓雨的後腦。
  原本御風立在空中的韓雨根本來不及反應,身子一麻,不能動了。
  「你來幹什麼?添亂呢啊?」葉揚天翻著白眼,大搖其頭。
  「葉師……請葉師趕緊收了斷劍……」青天真人維持著半跪半起的姿勢,尷尬地提醒。
  「啊……對了。」葉揚天這才想起來,手一搭,扶起了青天真人。
  --離開翠谷不遠,斷劍倒斬空明峰的架勢還沒一點兒收斂。
  葉揚天與青天真人等一起,為了救治蕭如雲,到蜀山來尋「夔牛角」;但青天真人等另有打算,想要在這之前,請葉揚天於青雲門中閉關幾日,學些基礎的道法,也好應付來日百年一度的道門大比。兩方面事先沒有協調好,弄得葉揚天起了誤會,攪出一堆事來。
  如果說這讓葉揚天在情急之下學會了御風術是因禍得福,那現如今青雲門的鎮門至寶斷劍衝著供奉青雲門祖師牌位的空明峰使勁,就是徹底的因福得禍了。
  「那個……誰能告訴我怎麼收啊?」葉揚天撓了撓頭,問--這位闖禍的祖宗偏還是個不負責任的。
  「呃……」青天真人差點兒背過氣去。
  「咳,不管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44:02

 第五集 第二十五章 這年頭,小道童也有個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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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往四周看看,不算青天真人,連天涵子、李納乾和華九的臉色也都變得怪異起來,心下有些不好意思;又琢磨著既然據說斷劍已經認主,那自己湊過去總不會有什麼問題,袖子一擺,駕著剛學會的御風術,朝空明峰的方向飛去。
  「我就這麼飛過去,沖它伸手,拿住劍柄……應該就行了吧?」葉揚天暗地裡打算著,不一會兒就飛出了翠谷,青天真人等緊隨在葉揚天的身後。
  「好傢伙……」跟斷劍離得近了,葉揚天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沫,「這真是我幹的?」
  斷劍的尺寸至少擴大了一百倍,葉揚天想著要伸手去拿的那個劍柄,比參天的古樹還粗,十幾個人合抱都未必能抱得過來。
  更別提大放寒光的劍身,逼緊了空明峰,微微顫動著,每一次顫動都射出如虹劍氣,朝四下裡蕩漾開來。
  葉揚天本人還沒覺得這怎麼樣,外圍趕來救護空明峰的青雲門弟子卻完全吃不消,不僅沒辦法衝到劍氣之內,在圈外也都紛紛祭出了飛劍、法寶,護住自身,這才能不受劍氣襲體之苦。
  而籠罩了空明峰的「大衍分光玄靈陣」,在數位青雲門長老的操演之下,也如臨大敵,寶光環繞之中,上空雷光閃動,只等斷劍下斬時,一入陣法範圍,就有天雷下擊。
  至於到時會不會兩敗俱傷,那卻是誰也說不清的。
  「等等……」葉揚天繞著斷劍飛了兩圈,不敢伸手,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啊!劍鞘不是還在我手裡來著?」
  在葉揚天想來,斷劍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無非是因為自己脫手把它扔了出去,那麼順理成章,只要祭起斷劍的劍鞘,那斷劍自然會老老實實地回到鞘裡,不再添亂。
  想到就做,葉揚天倒是果斷,抬手從腰間就把斷劍的劍鞘拿了起來。
  「聽我號令!回鞘!」葉揚天一聲斷喝,劍鞘便已出手!
  青天真人、華九、李納乾等也沒闖進斷劍的劍氣範圍,只在外圍看著,葉揚天視凜凜劍氣有如無物的氣概已然叫他們暗暗讚歎;再聽那一聲喝,游響停雲,宛若龍吟,都不由得交換一下目光,挑起大拇指,心說:到底是大羅金仙,果然不同凡響。
  「啪嗒。」
  斷劍劍鞘被葉揚天扔出三尺,連個旋兒都沒打,極為乾脆地落到了地上,發出一聲輕響。
  「你看葉師這一出手,斷劍劍鞘竟應聲落地!當真是了得……嗯?落地?」青天真人一聲讚歎沒完,發覺不對頭了。
  --劍鞘落地?
  那斷劍呢?
  斷劍好端端的,依舊在空中懸停,外散的劍氣彷彿更強了三分。
  再看葉揚天,他嘴一扁,很有點兒委屈地嘟囔著,「我就知道,天底下沒這麼便宜的事兒……」
  倒翻一個觔斗--御風術他倒是用得熟了--葉揚天跳出斷劍劍氣之外,愁眉苦臉。
  「那個……對不住……大家也知道,我這個神仙,有時候好像不怎麼算數。」葉揚天打起了哈哈。
  青天真人、李納乾、天涵子、華九,四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天下哪有這種事情?
  正當葉揚天和一眾人等都在苦笑的當口,忽然從大衍分光玄靈陣中搶出一個人影,在地面上翻滾幾下,一把抓起剛才被葉揚天扔出去的斷劍劍鞘,大聲呼喝:「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收!」
  話音剛落,斷劍在空中一陣震顫,漫天的劍氣竟然散了!
  「那是誰啊?」葉揚天一驚,脫口發問,而斷劍也隨著散去的劍氣逐漸縮小,還復原狀,又化作一道寒光,向那個人影手中的劍鞘投去。
  「孽畜敢爾!」劍氣一斂,青天真人不喜反怒,隨著大罵,身化長虹,朝著那個人影就衝了下去,倒把葉揚天弄成了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青天真人究竟是一門執掌,身形一動,竟然後發先至,攔在了斷劍回鞘的路上!
  「去!」青天真人現出身來,反手抽出拂塵,一兜一卷,把斷劍逼在圈外,再一回身,從那個人影手中搶過了斷劍的劍鞘。
  斷劍被青天真人的拂塵逼開,轉個***,重又投回,「啪」地一聲,落入劍鞘之中,嚴絲合縫--只是,現在斷劍是在青天真人的手中了。
  這一番動作兔起鷸落,葉揚天眼睛眨還沒眨就已經塵埃落定,但緊接著一陣疑惑就升上了心頭:好你個青天真人,你不是沒轍來著?怎麼這會兒突然就來本事了?不是一開始就存心要看我的笑話吧?
  因為之前曾經冤枉過人家一回,葉揚天也學乖了,不把牢騷直接發出來,只是落到地面,想去聽聽青天真人怎麼解釋。
  「董雙蔻,你好大的膽子!」
  葉揚天還沒來得及發問,就見青天真人鐵青著臉,狠狠給了那人一記耳光。
  「哎喲……」葉揚天看得清楚,替那人在心裡喊了一聲疼,耳光雖然不是打在他的臉上,卻也把他的問號給打回去了--這怎麼回事?老道打人了?那我還是先省省……
  「掌門師祖,弟子知錯了。」那人挨了一個耳光,卻一點兒怨言也沒有,「噗通」跪倒,反向青天真人認起錯來。
  「知錯?孽畜!」青天真人的眉頭緊皺,道袍的袖口微微顫動,顯然是氣憤之極。
  葉揚天在一邊打量,看打扮,那個叫什麼「董雙蔻」的也是個道士,應該是青雲門的弟子沒錯,他十七八歲的樣子,眉目清秀,如果不是人跪在地下,目光中還帶著幾分惶恐,真是個挺帥氣的小伙子。
  不知怎麼,葉揚天莫名地看董雙蔻不怎麼順眼,要是換了別人跪著,恐怕葉揚天肯定會仗著「葉師」的身份求一下情--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麼,董雙蔻畢竟是解了「斷劍倒斬空明峰」的圍不是?但現在,他猶豫了一會兒,居然決定靜觀其變了。
  「葉師,」青天真人見葉揚天從空中落下,又狠狠瞪了董雙蔻一眼,立刻回身,雙手捧住斷劍,交還給葉揚天,苦笑著說,「葉師,家門不幸,出了這種東西,真是讓葉師看笑話了。」
  「啊?笑話?啊……不笑話。咳,我是說,左右是一家人,笑話也是大家的笑話不是?」葉揚天一愣,差點兒以為青天真人剛才衝自己用了讀心術,但他立刻反應過來,微微搖頭,嘴上卻說得豪爽。
  「董雙蔻,孽畜!你……你這是哪裡來的膽子!來人,帶他到書劍閣後去面壁思過,要嚴加看管!此番他罪過太大,待來日……咳,來日再說!」
  青天真人向葉揚天告了罪,又去訓斥董雙蔻。董雙蔻低頭靜靜聽著,毫不辯駁,等青天真人訓斥過了,站起來,默默轉身,走向一邊。
  旁邊空明峰上,早收了大衍分光玄靈陣,青雲門中趕來救助的道士也都湊了過來,雖然都是一頭霧水,當下也有幾名道士走出,遵著青天真人的吩咐,押走了董雙蔻。
  「掌門師弟啊,我倒覺得,小董他未必就是存了謀逆之心,你還是先消消氣。再說,究竟人才難得,小董他……」青山真人突然冒了出來,一邊為董雙蔻求情,一邊捂著自己的屁股,齜牙咧嘴,不成模樣。
  不用說,青山真人剛才挨的那一下有點兒狠了,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謀逆?他敢!」青天真人搖頭怒喝,「他要真有此心,我早一劍斬了他!可斷劍是本門鎮門至寶,他入門還未滿三年,竟敢妄圖染指!平日裡人小鬼大也就罷了,今日他不知輕重、玩火自焚,須怪不得我這個掌門!」
  「這……倒也是了……」青山真人歎了口氣,不再勸下去,可他卻避開了青天真人的目光,沖葉揚天一個勁兒地擠眉弄眼。
  「可憐的青山,剛才讓青天真人那麼一頂,怕是今後都要落下痔瘡的病根了……」葉揚天聽得懵懵懂懂,一開始還以為青山真人臉上的表情是因為那個,但想想不對,再一琢磨才弄明白:青山真人這大概是暗示自己去給董雙蔻講情。
  聽青天真人的話中的意思,葉揚天知道董雙蔻之所以獲罪,是因為他企圖收伏要劈到空明峰上的斷劍--居然還差一點兒就成功了。斷劍是青雲門的鎮門至寶,說不得,按理也該有諸如「掌門信物」之類的名頭;所以,斷劍放在「大羅金仙」的手上固然沒什麼問題,但要是讓青雲門中的一個小輩拿到手裡,可就大大不妙。往小裡說,那是不知自量,犯上的罪過;如果要大扣帽子,恐怕就得折騰到「妄圖謀逆」上去了。
  雖然當初祖父葉龍潛再三叮囑,一直以來葉揚天就沒怎麼把斷劍當成一回事,反應自然慢了些,如今被青天真人等再次點醒,不由得暗暗一吐舌頭。
  青雲門也好,所謂的天下道門都算上也罷,歷來葉揚天對這一類老古董似的做法就不怎麼感冒--董雙蔻把斷劍攔下來,怎麼看也該是有功無過,哪能胡亂呵斥?這也太不厚道了……
  可想歸想,葉揚天對給董雙蔻講情卻不怎麼積極,先不說一開始他就看董雙蔻不怎麼順眼,剛才他自己沒辦到的事情倒讓董雙蔻給辦成了,葉揚天覺得自己好像被董雙蔻削了眼眉,面子上大大地過不去。
  「這個……青天真人,董雙蔻他是……」葉揚天腦子裡接連轉了幾個念頭,還是決定先問個清楚再說。
  「我說,都幹什麼哪?沒事了,沒事了,各歸各位!」青天真人還沒回答,青山真人倒先發了話,張著胳膊把圍上來的青雲門弟子都趕開了。
  「好……」葉揚天歎了口氣,心說,花花轎子人抬人,青山真人想得周到,看樣子這個情怕是不能不講了。不過也好,看情形總要在青雲門裡呆上幾天,先為個好人應該不算壞事。
  「葉師,董雙蔻是晚輩的一個徒孫,入得青雲門不過三年光景,平日裡也還知道修行,在三十八代弟子之中算是數得上的一個。但他為人不免狂悖了些,多有驚人之語,也是我等管教不嚴,這才鬧出今日的笑話。唉……不知輕重的一個小子。啊,還請葉師移步空明峰,也好讓我等為葉師奉茶洗塵。」
  青天真人給葉揚天講解董雙蔻的來歷,話裡話外滿是惋惜,卻弄得葉揚天越聽越不是味兒:合著那是你們青雲門的希望之星,你剛才訓他其實是給我面子?小樣!蒙誰呢啊?這情我還就不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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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集 第二十五章 這年頭,小道童也有個性。(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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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心裡有氣,故意不往下接茬,悶悶地跟在領路的青山真人後面,登上空明峰。
  青雲門佔去了峨嵋山區最好的景致,又經過上千年的經營,的確有幾分奪天地造化的模樣。
  向空明峰上去,一條寬約丈許的迂迴廊道緊緊貼附在拔地而起的峭壁之間,上攬青冥,下臨絕壁,中望雲天萬里,氣魄非凡;凝眸細看,近,蒼松屈曲、翠柏陰森;遠,青黛碧紗、出雲納霧;四下裡奇花綻錦、奼紫嫣紅;再多走幾步,左壁為掩,右壁為映,掩映之間,瀑布斜飛,籐蘿倒掛。更不用說空明峰本身還有陣法相護,寶光騰然而上,更增幾分仙家氣象。
  葉揚天一路走來,倒讓沿途的美景把胸中的悶氣消解了不少,等走到了空明峰上的「白雲滿地樓」,已是神清氣爽,滿心歡喜了。
  白雲滿地樓是青雲門最好的待客之處,題名取自古詩「尋真誤入蓬萊島,香風不動松花老。采芝何處未歸來,白雲滿地無人掃」。這一是以蓬萊仙人自況,二是暗含了要留貴客做下苦工,掃取滿地白雲,很有點兒詼諧的意思,只不過多少也凸顯了青雲門自居道門領袖的小算盤。
  葉揚天當然不知道這些,看著白雲滿地樓全然建在空明峰的絕壁上,地勢比自己曾去過的懸空寺還險了很多,樓前的一個小院子,果然是「白雲滿地」,恍然仙境。
  待入了白雲滿地樓,在正堂眾人落座--按說有葉揚天在,青天真人等還該謙讓幾回,但早在來峨嵋山的路上,直升飛機裡,大家不坐也都一起坐了,再多堅持就成了矯情--茶未過半盞,話沒說三句,青山真人又扯到了董雙蔻的頭上。
  這回葉揚天沉住了氣,慢慢聽下來,才知道了董雙蔻的底細。
  天下道門自從發覺飛昇無望,各自退隱之後,除了同道彼此之間還多少保有聯繫,對於招收門徒,光大門戶的心早都冷了。這很容易得到理解:上天成仙的目標沒了,還收那麼多徒弟白養活著幹什麼?當然,現在有了葉揚天這個大羅金仙,道門氣象恐怕定然會煥然一新,但那是後話,怎麼也要等到道門大比之後了。
  而董雙蔻拜入青雲門,完全是機緣湊巧。
  大約兩年多以前,青雲門在峨嵋山上的一處法陣忽然受到觸動,原因不明。等到法陣修復,巡山的弟子卻發現就趁著這一會兒的工夫,居然有人莫名其妙地闖進了青雲門的山門,那就是董雙蔻。
  據董雙蔻講,他父母雙亡,家裡沒有一個親人,連學也上不起,每天只在峨嵋山上採藥換錢,維持生計--反正是過得比較慘。他一看見青雲門裡有許許多多的「神仙」,於是就死活賴著不想走了。
  要是青雲門真想要趕走董雙蔻,自然毫不費勁,往外一扔就完了;可偏偏董雙蔻碰上的巡山弟子是個女的,同情心一氾濫起來就像是黃河決口,居然就讓他賴下來了,成了青雲門中的弟子。
  還別說,董雙蔻的資質倒是不錯,學習道法的進度竟一日千里;又或許是因為他在現實社會中呆過十幾年,經常有些「發前人所未發」的「奇思怪想」,很得幾位長老的喜愛,經常的幾個小灶吃下來,道法更是日益精進。
  但無論如何,今天董雙蔻搞的這一出,好像真的是有些過分。
  斷劍是青雲門掌門的信物,他一個入門未久的弟子絕不該去動--更別說他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讓斷劍聽了他的話!
  這不是明擺著要篡權奪位了?
  青山真人也是個愛才的,話中不免對董雙蔻的悟性多誇了幾句,葉揚天也將就著聽,心裡卻很有些不以為然。
  本來董雙蔻如何、斷劍又如何,那是青雲門門中的私事,在座的天涵子、李納乾等人,還有跟青山真人一樣揉著屁股不敢落座的袁達透都算上,不該過多插嘴;只是一旦提到了道門近幾百年少收門徒,門戶日漸凋零的大事,大家多少都有些感觸,不由自主地就讓白雲滿地樓裡多了幾聲歎息。
  這些人中,除了事不關己的葉揚天,就還剩下了一個天醫門的華九面不改色,似乎對此並不在意。
  別人都知道天醫門歷代單傳--要說門戶凋零,人家都凋零了兩千多年了--可葉揚天卻不曉得,出於好奇,開口詢問:「華先生,有關這個,天醫門怎麼想?」
  「葉師,」華九含笑回答,「葉師有所不知,寒門向來以醫道濟世,倒是略有微名,但說到底,也就是個大夫而已。葉師請想,要是寒門真收上幾百上千的徒弟,然後他們都出了師,那……『名醫』這兩個字可就再也不值錢了啊……」
  「你狠……」葉揚天一口茶嗆在喉嚨裡,半天沒能喘過了氣。
  「道兄何苦說笑?你天醫門一系單傳,收徒最重資質,天下皆知。道兄近百年來行蹤飄忽,不就是為的找個稱心如意的傳人?」青天真人撚鬚微笑,隨口把天醫門的掌故為葉揚天交待出來,又接著說,「這先暫且放下,如今有葉師在,道門振興正當其時,等到今年道門大比,各派執掌共聚一堂,倒要仔細商量一番才是。」
  「呃……又關我什麼事了?」葉揚天小聲嘀咕一句,滿不情願,在座的幾位都是耳聰目明的,各各聽得清楚,但大家腦筋都還靈活,只是裝著沒聽見的模樣,一起打開了哈哈。
  「這個……葉師,」華九含糊幾聲,把話題岔開,「前日四十八派鬧JN,我等固然是請來了葉師,但仔細想來,這其間只怕是多有不妥之處……我等久居山野,怕有些事情想不周全,這個……朝廷……哦,如今似乎是叫什麼『政府』了?總之,那邊的文章如何去做,還要請葉師示下才是。」
  葉揚天眼睛一亮,恨不得衝上去抱緊了華九親上兩口--總算有個懂事的了!
  偏有不知趣的,眾人之中天涵子年紀最大,自知死期將近,好容易有葉揚天這麼一個大羅金仙送上門來,原本不敢想的飛昇之夢竟然觸手可及了,哪兒還顧得上其他?
  「道兄此言差了,」天涵子乾咳一聲,義正詞嚴地說,「朝廷上的事情哪裡用得著葉師煩心?交給貧道去辦了就是。葉師只須靜心修煉幾日,待得道法熟稔了,也好早日成就功德,再列仙班。啊,敢問葉師,當日呂祖可否有過什麼交待?若是有何我等能效力之處,葉師千萬不要客氣。先不說天下道門唯葉師馬首是瞻,玄心門一脈,自貧道以下二百六十八,甘為葉師效死!」
  天涵子這幾句話一說,立刻就把在場的人都得罪光了。
  「道兄這莫非是說寒門不願為葉師盡心?道兄口不擇言,是何居心?」李門掌門李納乾和袁門供奉袁達透頭一回統一了陣線,異口同聲地反問天涵子。
  華九的嘴唇動了動,好歹看著這話題是自己挑起來的,沒有接口,但臉色已然難看起來。
  更別提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現在眾人都是在青雲門的地盤上,這兩位不好真的跟天涵子翻臉;可話說回來,正是因為他們是「地主」,天涵子這話幾乎是指著鼻子罵娘。
  至於最生氣的,那就是葉揚天本人--天涵子表忠心的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光去琢磨「交給貧道去辦了就是」的後面帶著什麼潛台詞了。
  「這可真多謝了。」葉揚天咬著牙說,「大家先等等,讓我問一聲……你打算怎麼對付朝廷啊?」
  「貧道失言,幾位千萬莫怪!千萬莫怪!我等自當戮力同心……」話說出來,天涵子才發覺自己過於心切,讓人挑理了,剛解釋兩句,就聽著葉揚天的質問,趕緊回答,「葉師放心,貧道打算……啊,且等眾位一同商議個人選出來,命他去見皇帝,無非枉擔個『國師』的名頭,用些手段,整幾出『天降祥瑞』的把戲為他收攏民心就是。如此一來,皇帝自然乖乖聽話,不敢聒噪。」
  「嗯。他要是不聽話呢?」葉揚天發現自己的涵養真是越來越好了,居然還能接著往下問。
  「那卻有些為難了。」天涵子沒聽出來葉揚天是說氣話,微微皺起眉頭,說,「如今道門中大事在即,不好為凡塵俗事多費心力……否則大可反其道而行之,捧個聽話的新皇帝出來。雖然免不了要天下再起刀兵,卻也是一條計策。」
  「道兄,這不好吧?」袁達透好不容易逮住個機會開口,「天下氣運,自有定數。也沒聽說當今的皇帝多麼不堪,若要強行改朝換代,未免過於霸道,不是我道門真義。頂多派人扶植太子,讓他去做那弒君之事,也就是了。」
  「……」葉揚天連發火的心思都沒了,怎麼著?這幫人還真是不拿豆包當乾糧,話還沒說三句,就想著要造反篡權--這幫人要真是野心勃勃那也就罷了,就為圖個方便?
  --別的不說,那個什麼「當今皇帝」他冤不冤枉?
  一低頭,葉揚天瞥見了坐在一邊不能說話的韓雨,看她滿頭都是冷汗,不由得心裡一樂。
  第五集 第二十六章 這年頭,神仙也玩釜底抽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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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來,韓雨之倒霉委屈,也不比他的父親韓無熠好到哪裡去。
  最初,葉揚天成仙的事情是韓秋捅給了韓雨;在JN公安九處只有一個觀察員梁恕,韓雨又知道梁恕跟葉家很有點香火之情,即便往處裡匯報,恐怕也會本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則。所以韓雨只得自己出手去評估葉揚天的本事--至於「大羅金仙」,韓雨自然也當是胡說,她在意的,是韓秋提到的「青雲門」。
  韓雨得天獨厚,自小跟韓無熠學習道法,在公安九處的職責又是韓無熠親自指定,早早地闖出來「一江寒秋雨」的名頭,特立獨行,一向是「本韓大小姐誰也不服」的脾氣,卻沒料到居然在蕭如雲的手上吃癟,把寒雨劍都給丟了。
  要命的是:寒雨劍的確是韓雨的嫁妝,這話還是韓雨自己說的。
  公安九處雖然是秘密部門,「並不在政府序列之中」,但出於掩人耳目等種種原因,韓無熠還頂著不少亂七八糟的頭銜;而作為韓無熠的漂亮女兒也好,作為公安九處的女煞星也好,韓雨的追求者足足超過一個加強連,攪得她不勝其煩。為此韓雨甚至平時都改了男裝,有意無意地暗示自己的性向有些問題--哪知道這也不管用,反倒多了些嚷著「要以一身男子氣概感化韓小姐回頭是岸」的傢伙,差點兒把韓雨氣得吐血。
  於是韓雨放出話去,說是想要追求她的,至少得能從她手上搶走寒雨劍才算--因為家傳的寒雨劍是她韓大小姐的嫁妝。
  不怪韓雨自負,就是在能人輩出的公安九處,有本事搶走寒雨劍的差不多都七老八十了,自然不會腆著臉跟晚輩玩比武招親的把戲,而韓雨也就正大光明地把寒雨劍當成了平時的兵刃--「一江寒秋雨」一劍鎖喉的名頭有一大半還是要著落在寒雨劍上的。
  怎麼說寒雨劍也是韓家的家傳寶貝,當初韓雨往外透出寒雨劍就是嫁妝的消息時,很讓韓無熠發了一會兒愣。但韓無熠好歹對自己一手教出來的韓雨很有些信心,除了搖頭苦笑之外,也沒當成一回事兒,只半開玩笑地給韓雨提過幾句:「那老爸可就等女婿拿著寒雨劍上門了啊。」
  所以,當寒雨劍被蕭如雲搶走以後,韓雨是又羞又氣。
  接下來的事情更麻煩了,還沒等韓雨捲土重來,韓秋就把寒雨劍是他姐姐的嫁妝一事告訴了葉揚天--很少有人知道,雖然一向沉默寡言,但韓秋這個悶葫蘆的脾氣卻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那一型。
  本來韓秋是憋著一臉壞笑想看自己姐姐的熱鬧,可緊跟著就是道門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事情大條了,再也瞞不住,連韓無熠都趕了過來。韓秋固然可以把嘴巴一封,裝著什麼都不知道,韓雨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先出來收拾局面,再把林林總總的一堆事情都告知了韓無熠。
  韓無熠大發雷霆。
  --這怪不到韓無熠的頭上,自從進駐雲山大酒店以來,韓無熠都快被天機門的常炳良給欺負瘋了,找人發發邪火也算正常,更別說韓雨還是自己的女兒。
  韓雨差不多是被韓無熠給趕出來盯住葉揚天的。用韓無熠的話說,「你不是把嫁妝都給人家了嗎?那就去把咱們家女婿給看住嘍!」
  韓雨張口結舌,明知父親是在說氣話,這番安排當中也必定有些深意,卻還是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結結實實地痛哭了一場,這才上路。
  跟往青雲門來的葉揚天一行一樣,韓雨也是乘直升飛機進了峨嵋山。一路公安九處全力配合,調度各地飛行計劃,足足讓十二個省的近百個航班誤點,才保證了飛行路線的暢通--毛病出在小劉身上,他駕駛直升飛機的經驗不足,時不常地走個岔路,把公安九處負責調度的人員弄得手忙腳亂,一個勁兒地腹誹。
  不管怎麼說,韓雨總算跟在葉揚天一行的後面,闖過峨嵋山上的禁制,溜進了青雲門的地盤,這算是她的本事不小。但接下來葉揚天讓斷劍鬧出的動靜過大,還伸手拿住了寒雨劍,韓雨沒法不走神,結果露出馬腳,被華九逮住了現行。
  葉揚天對該怎麼應對韓雨心裡實在沒底,居然也就任憑華九拎著韓雨的脖頸上空明峰,進白雲滿地樓,只是裝著看不見。
  直到現在。
  「那什麼,大家都省省吧。」葉揚天咳嗽一聲,苦笑著說,「不是我說你們,時代不一樣了,別這麼不把政府放在眼裡好不好?對外的事情,還是讓我自己去辦,你們別再添亂了……」
  「謹遵葉師吩咐。」
  一看葉揚天發話了,儘管眾人心裡多少都還有些不以為然,倒也都異口同聲地答應下來。
  「嗯……也就沒什麼別的事情了吧?」葉揚天撓撓頭,一指韓雨,對華九說,「你把人家放開,我還有事要和她商量。」
  「是。」華九點點頭。
  「別,先等等。」葉揚天一把按住華九,「青天真人,你是地主,不管怎麼說先給人家安排個住的地方。啊,和我住的別太遠,已經晚上了,我……對,我打算跟韓小姐秉燭夜談。」
  「啊?啊,葉師放心。」青天真人一呆,糊里糊塗地應承下來,心裡一個勁地納悶:這個什麼韓小姐,到底是葉師的什麼人呢?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44:31

 「我就說,青雲門弄的這見鬼的禁制絕對把磁場搞亂了!沒準不光是磁場,還外加電子干擾……看看,表不走了,衛星電話也打不出去!」
  葉揚天氣惱地把衛星電話往邊上一扔,忽然想起什麼來似的,嘿嘿一樂,說,「韓雨,你也沒法跟外面聯繫了吧?說說,你跟著我過來是想幹什麼?」
  「你……」韓雨無力地歎了口氣。
  入夜了,青天真人等都已經告退,空明峰的白雲滿地樓裡除了幾個灑掃的道童之外再沒旁人,葉揚天讓道童把韓雨請到自己下榻的地方,倒是真擺出了一副秉燭夜談的架勢。
  為安排葉揚天的住處,青天真人費了不少心思。先一個,葉揚天是上天垂憐派下來的大羅金仙,理當侍奉周全;此外,葉揚天的祖父至今依然是青雲門中的長老,青天真人更願在安排中體現出「一家人」的意思,也要做給「外人」看。
  思來想去,青天真人把白雲滿地樓整個空了出來,卻把葉揚天安排到了白雲滿地樓的南側。南樓正對著空明峰峰頂的宗堂--因為宗堂內供奉著青雲門歷代祖師,南樓向來不接外客。
  雖然葉揚天腦子精明,卻也想不到這些事情--就算想到了,恐怕他也不會在意--他只顧了去賞玩南樓內的陳設,看著到處畫棟雕樑、古色古香,心情還算不錯。
  「總統套房我也住過,那個……韓雨,恐怕你也一樣,不覺得新鮮;可你說,青雲門裡的這一套,把承德避暑山莊都比下去了吧?」
  葉揚天隨手拿起牆上掛著的一隻古簫,耍了兩個花架子,不由自主地讚歎:這只簫五節四孔,沒準真是漢代以前的古物!要知道,西漢時簫這種樂器才加上了第五孔……單是這一隻古簫,就比那天公安九處韓無熠拿的那粒聚寶珠名貴了太多--聚寶珠固然難得,終究還能找得到,無非下深海找老蚌,多費點兒力氣;可漢代的古簫呢?簫是竹子做的,就是去刨古墓,刨出來的也早都爛了!
  葉揚天身出豪門,對這類東西自然敏感一點兒,韓雨卻無從知道葉揚天的感慨,她的立場艱難,心亂如麻,也根本顧不上想這些事情。
  「葉先生,你有事找我?」韓雨開口詢問,輕輕歎了一口氣。
  華九在解開韓雨身上禁制的時候留了一手,封死了韓雨的經脈真氣,現在韓雨雖然看上去沒什麼問題,但一身本領全都用不出來,不由得她不灰心。
  更不用說韓雨實在是想不出自己該用哪種語氣跟葉揚天說話。
  本來,韓雨以為葉揚天只是運氣不錯,趕上了緣分,從哪個修道的人物那兒得了什麼好處;就算他和自己的弟弟韓秋是同學,又是儒商葉家的子弟,再高看一眼,也不過是個小毛孩兒。
  不過這個小毛孩兒的本事未免也大了點兒--人家是神仙!
  儘管之前葉揚天把天涵子等人動輒要「換個皇帝」的話嗤之以鼻,韓雨卻不能這麼想。
  韓雨是公安九處的幹員,國家軍事力量明的暗的她都清楚,天涵子的話或許是白癡了那麼一點兒,但未必人家就做不到!說得明白些,如果葉揚天有野心,那……沒準兒就真沒準兒了。
  為了國家大計,那對這個小毛孩兒怎麼奉承,都不算過分……可韓雨又實在是覺得憋氣。
  「得了得了,什麼葉先生?你累不累?」葉揚天撇撇嘴,「有滿世界的老道都衝我那樣,我也不稀罕你衝我這樣,你衝我這樣,心裡不免那樣,我說,與其這樣,還不如那樣。那樣,我還舒服一點兒。」
  「你說的這是中國話嗎?」韓雨沒忍住,「撲哧」樂了。
  「這不怪我,你先去找那些老道,是他們把中國話說成那樣,順帶著我也就這樣……咳,怎麼改不了了?我是說,說正經的,你跟著我幹什麼?」葉揚天搖搖頭,問。
  「呃……」韓雨卡住了。
  第五集 第二十六章 這年頭,神仙也玩釜底抽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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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雨離開JN之前,韓無熠並沒有交待韓雨具體的任務,只是要韓雨跟緊了葉揚天,事無鉅細,及時匯報。但現在匯報肯定是不可能了,葉揚天的衛星電話不能用,韓雨帶著的設備也都一樣。至於「跟緊葉揚天」,這還得看葉揚天樂意不樂意。
  「不用說……」葉揚天歎著氣,「換了我是你,我也得跟著……」
  「葉先生明白就好。」韓雨的臉色恢復正常,還是一口一個「葉先生」。
  「得,我就不該說這話。」葉揚天大為洩氣,嘟囔起來,「我說韓雨,你先把心放到肚子裡去,我還沒想著要政變。麻煩,太麻煩……你是不知道我這兒的一堆麻煩,換了你,有我這麼一堆麻煩,就算那什麼『當今皇上』把麻煩都給我省下直接『退位』給我,我也照樣不干--再說了,國家領導人這玩意兒當起來也未必好玩。嗯、我也知道,肯定不會好玩……」
  韓雨心裡「咯登」一下,反倒把眉頭皺起來了。
  韓雨明白,葉揚天說的是心裡話,但同時這也意味著葉揚天至少在潛意識裡很清楚他現在已經有了攪亂國家政局的能力--或者是勢力?
  進了青雲門的地盤,韓雨看見的東西雖然不多,但足夠讓她知道在JN時這群道士並沒有空口說白話。其實韓雨早就知道了,只是本來她還不怎麼敢相信。
  「葉先生……我大膽問一句:您……啊,不是您,我是想問一句:天上……真有神仙?您真是碰上呂洞賓了?」
  韓雨大著膽子小心發問,心裡一陣哀歎:「我這算是什麼?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都到這地步了你還不信?」葉揚天連個哏都沒打,饒有興味地端詳著韓雨,反問,「好歹你也一身的道術,自己就會飛--當然肯定也有別的本事,照我估計,沒準兒你還真見過幾個妖精……都這樣了,你還想告訴我你其實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你要說你是,信不信我當場一口血吐出來?」
  「我……」韓雨沒詞兒了,低頭狠狠暗罵葉揚天:你要是真一口血吐出來死在這兒那倒好辦了,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你活得太結實了!
  「啊,你可別在心裡罵我。要罵當面罵,好人不腹誹。」葉揚天臉上似笑非笑。
  「葉先生洞察人心,真是天縱睿智。」
  韓雨從來就不是省油的燈,只是形勢不如人,沒法放狠話;現在被葉揚天逼得狠了,忍不住就明褒暗貶地回了一句,認下自己在心裡罵了葉揚天。
  「嘿……」葉揚天一愣,差點兒沒把鼻子氣歪,心說:我這不是自找的嗎?
  「反正,」葉揚天把話頭轉開,「就是這麼著,怎麼說?事已至此,別無他法。我知道你的難處,非要跟著我那就跟著吧,至於以後形勢會發展成什麼樣子,我不清楚,現在也沒法說什麼。不過……我還有個條件,你非得接受了不可。」
  「哦?」韓雨詫異了。
  「……你先把你的東西拿走……」葉揚天極為麻利地從袖管裡把寒雨劍拿出來,劍柄上纏著的鏈子「啪」地滑下,掉在地上。
  韓雨的臉色立刻就變得難看了。
  --這小子巴巴地找自己過來「秉燭夜談」,說了半天,合著就是為的這個?
  平心而論,韓雨雖然的確把寒雨劍看得很重,但「寒雨劍是嫁妝」一說,卻是建立在沒人能把寒雨劍從她手上奪走的基礎上的。她韓大小姐未必就看得上葉家公子,葉揚天如果拿著寒雨劍上來「逼婚」,韓雨鐵定不干--耍賴誰不會?
  可話又說回來,看著葉揚天愁眉苦臉地把寒雨劍當成燙手的山芋,忙不迭地往外推,擺出一副死活不樂意的模樣,韓雨也實在高興不起來。
  你葉揚天有什麼了不起的?啊?你有點審美眼光沒有?連我你都看不上?
  「……葉先生,」韓雨黑著臉,費了好大的勁才沒直接罵人,「這個……寒雨劍還是您先收好了,我早晚必定有個交待給您,但現在……還是先公後私。寒雨劍,我不能就這麼收回。」
  韓雨在心裡發狠:葉揚天!許我不給,不許你不要!
  「別!你趕緊拿走,趕緊拿走。什麼早晚?什麼『先公後私』?不管,我不管!你趕緊拿走,我消受不起……」葉揚天一哆嗦,往外伸著的手就是不往回縮。
  「葉揚天!」韓雨終於急了,「你、你給我出去!」
  「啊?」
  葉揚天一愣,剛要再說話,卻見韓雨臉色不對,一會兒泛紅,一會兒發紫,嘴唇也哆哆嗦嗦,顯然是氣得夠嗆。
  「你……你出去!」韓雨手指門外,語氣不容置疑。
  「……出去就出去。怕你啊?」葉揚天不傻,也琢磨過來自己忙不迭把寒雨劍往外推的樣子好像有點兒過分,讓韓雨沒法下台了;他倒還知道自己理虧,訕訕地把寒雨劍又收了回來,嘴裡嘟囔幾句,走出門外。
  「嗯,月色不錯。」被韓雨趕出來,站在白雲滿地樓南樓的院子裡,葉揚天自覺沒趣,抬頭往天上看看,自己給自己找話說。
  天際一彎明月高懸,清光瀉地,打得葉揚天滿身清冷。
  葉揚天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忽然覺得不對,一拍額頭,大悟,「不對啊?她憑什麼讓我出來?這兒不是歸我住嗎?嘿……合著我這是在自己家裡讓外人給趕出來了?」
  雖然的確是這麼一回事兒,但葉揚天本身很有些隨遇而安的性子,也就不想再回屋裡看著韓雨兩人尷尬,只好在院子裡來回踱步,一邊盼著韓雨早點想明白了離開,一邊埋怨自己。
  「……怎麼我什麼時候也變得說話不經過大腦思考了?這不是當面罵她嗎?換了是我我也不能要啊。不過……哪怕我走的時候把寒雨劍給她留下,她也得老老實實拿走不是?咳,我這就是平時佔便宜占慣了,這麼點兒事兒都沒想過來……」
  「你可真小瞧自己了,就看你這一副奸商面目,什麼事情你還能想不明白?」正當葉揚天自怨自艾,旁邊有人突然接口。
  「誰啊?」葉揚天沒好氣地轉頭。
  「呂洞賓!」葉揚天猛回身急伸手,一把抓住來人,把滿嘴牙齒咬得「嘎嘎」直響,「老子可算逮住你了!」
  「這倒怪了,葉揚天,你抓我作甚?」
  大約是因為到了青雲門內,久不出現的呂洞賓把西裝換成了道袍,他本來就是神仙,也不用說什麼「飄然若仙」,氣象自然不同。只是葉揚天抓得有點兒緊,呂洞賓雙手接連拂了三下,都沒能把自己脖領上的那雙手給拂下來,顯得有幾分狼狽。
  「……葉揚天你鬆手!」呂洞賓抓住了葉揚天的手指,使勁往外掰--掰不開。
  「你是大羅金仙,我也是大羅金仙,大家平起平坐,就算你比我厲害那也有限。我就不信,你吃定我了?」葉揚天呲牙咧嘴、咬牙切齒,揪住了呂洞賓的脖領死活不鬆手,嘴裡發狠,「你這回要是敢再跟上次似的說幾句狗屁不通的廢話就閃人,等老子到了天上都饒不了你!」
  「葉揚天,我……我什麼時候對不起你了?怎麼這麼大脾氣?」
  「……哎喲!呂洞賓,好歹你是神仙行不行?踩腳趾?你不怕人笑話?」
  總算呂洞賓的確比葉揚天的招數多些,上面掰不開葉揚天的手指,下面兩隻腳倒沒閒著,狠狠一腳踩在葉揚天的腳面,葉揚天「哎喲」一聲,手鬆了,抱著挨踩的左腳,疼得原地亂跳。
  「……大羅金仙,變幻無方,又豈是你這等小兒所能揣測?」呂洞賓一見得手、呃……「得腳」,趕緊跳出幾步,整理一下被葉揚天抓皺了的道袍,傲然開口。
  不過呂洞賓的心裡也在嘀咕:看上去葉揚天這小子是急了,要不然……今天就算了,先躲開他再說?
  第五集 第二十六章 這年頭,神仙也玩釜底抽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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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好意思說?一個小秘書,狂什麼狂?」自從知道了呂洞賓是什麼「無限責任公司」的「某部副部長直屬第二十九秘書」以後,葉揚天算是看透了天上的神仙,嘴上不肯饒人,上來就把故作姿態的呂洞賓堵回去了。
  「葉揚天,你非要把天下的道理都占完了不成?」呂洞賓差點兒氣死,前一句葉揚天還讓他注意「大羅金仙」的身份,後一句就拿著「秘書」說事兒,真是左右逢源,怎麼好使就怎麼來。
  「我不管,呂洞賓,你把我弄成這樣,然後轉身就溜了,你虧心不虧心?」葉揚天一萬個不服氣,「你先給我說明白了,這都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呂洞賓詫異地看著葉揚天,「你日子過得不錯啊。」
  「不錯你個大頭鬼!」雖然知道呂洞賓既然現身出來,就必定屏蔽了四下的耳目,葉揚天還是把聲音壓低了下來,「就青雲門……也不光青雲門,滿天下的修道之士、小號的神仙、這都成千上萬了,你們天庭還成立什麼『新一代成員試發展公司』?還就看著我眼眶發青?抽籤就把我抽中了?騙鬼去吧!」
  「是『二十一世紀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員試行發展無限責任公司』。」呂洞賓含笑糾正葉揚天。
  「你……」葉揚天想吐血。
  「葉揚天,你偌大的福緣怎麼就不知道珍惜?」呂洞賓歎了口氣,問,「合同簽下來已經這麼久了,你至今還沒看過天條,行事更加亂七八糟……這讓我如何對上面交待?」
  「合同?」一提到合同,葉揚天的眼睛瞪得溜圓,「呂洞賓,你還跟我提合同?你按合同辦事了?我現在真是大羅金仙?我差不多是讓這群人綁上青雲門的!說是要找個地方讓我閉關修煉!你們家大羅金仙就我這麼點兒本事?」
  「這個……葉揚天,你的確已經是大羅金仙了,這一點絕無虛假。」呂洞賓的語速放慢了。
  「呂洞賓,你別回頭,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葉揚天又擺出了要衝上去掐呂洞賓脖子的架勢。
  「說你是,那你自然就是了……」這一次呂洞賓倒還聽話,看著葉揚天的眼睛回答,可怎麼聽,呂洞賓的語氣都有些滑頭。
  「嗯?」葉揚天從呂洞賓的話裡聽出毛病來了,「說我是我就是,那要說我不是,我也就不是了?」
  「……葉揚天,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開始研習天條?」呂洞賓顧左右而言其他。
  「呂洞賓!」葉揚天從牙縫裡迸出三個字。
  「好好好……」呂洞賓簡直有幾分委屈,「葉揚天,我給你交底就是。」
  「說吧。」葉揚天氣哼哼地瞥著呂洞賓說。
  「這個……卻叫我從何說起……」呂洞賓苦笑起來,「葉揚天,你可把我害苦了!」
  「害苦?是你把我害苦了吧?」葉揚天翻起了白眼。
  葉揚天之所以要找呂洞賓的麻煩,無非為的是自從他變成了所謂的「大羅金仙」以後,雖然多了幾種「特異功能」,但自問跟傳說中的神仙比起來,水準實在差得太遠--甚至連那些特異功能都時不常地玩個「走火」,讓人啼笑皆非。
  其實這也沒什麼,如果葉揚天的生活好好的,就是添了些走火的特異功能,也一樣無傷大雅。但從蕭如雲那頭算起,天下道門接連在葉揚天身邊攪出各種各樣的亂子,還把葉揚天捧得高高在上,葉揚天嘴上不在乎,心虛卻是一定的。
  葉揚天不得不沮喪地承認:時至今日,自己非得有「大羅金仙」的本領不可!
  至於大羅金仙的本領該從哪兒找……除了著落在呂洞賓身上,還能去找誰?
  另一頭,呂洞賓卻也是一肚子苦水。
  歎了口氣,呂洞賓打開話匣子,幾句話下來,葉揚天這才知道:原來,一開始就出了毛病。
  事情要怪,只能怪最初簽那個「成仙合同」的時候,葉揚天殺價殺得太狠了點兒。
  葉揚天簽下的合同中最重要的一條是「在乙方未曾熟稔天條之前,甲方不得以天條為標準對乙方行為有任何約束」,換句話說,葉揚天儘管成仙,天庭卻管不著他。
  --就算呂洞賓吃了豹子膽,他也不敢就這麼把合同簽下來!
  所以,呂洞賓在合同上做了手腳。
  呂洞賓知道葉揚天是世家出身,對合同條款必定細心留意,玩文字遊戲是瞞不過去的;呂洞賓索性來了一個「釜底抽薪」--他把合同的簽署人給改了!
  「乙方」,自然還是葉揚天不錯,但合同上的「甲方」,卻由「二十一世紀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員試行發展無限責任公司」變成了「大羅金仙呂洞賓」!就連當時那個文字鮮明的公司圖章,也被呂洞賓偷天換日,改成了他自己的私章。
  也就是說,這份合同,是呂洞賓和葉揚天兩個人簽下來的,與天庭無關。
  怪只怪葉揚天只顧了去注意合同的條款,反倒把合同抬頭漏下了,這才給了呂洞賓可乘之機。
  「詐騙!你這是赤裸裸的詐騙!」聽到這兒,葉揚天一下反應過來,跳著腳大罵起來,「你偷換簽約人主體!改變合同性質!你一個小秘書,居然以公司法人的名義跟我簽約!你……你……我要上法院告你!你等著被你們公司開除蹲監獄吧!」
  「呃……」葉揚天忽然發覺好像受理此類事件的法院不是那麼好找,但他被呂洞賓的偷梁換柱給氣急了,口不擇言起來,「我不管!反正我得告你!嗯……我到天庭最高法院告你!我、我到如來佛那兒打官司!這算宗教詐騙!我……我找上帝耶和華去!我跟你打跨國訴訟!」
  「我說葉揚天,你知足好不好?殺人不過頭點地,你都快把我給逼死了!」呂洞賓覺得自己的鼻子被葉揚天氣得朝一個非常詭異的方向歪了過去。
  儘管「甲方」換了人,「成仙合同」還是「成仙合同」,呂洞賓還是把葉揚天度化成了大羅金仙。
  但這份合同不是跟天庭簽的,呂洞賓也就不能動用天庭為了這一次特別行動而特意煉製的丹藥--思來想去沒有辦法,呂洞賓竟然把自己的道行直接轉到了葉揚天的身上。
  呂洞賓想得挺好,這樣一來,葉揚天也算是成仙了,跟天庭的計劃一樣,沒什麼衝突;另一方面,天庭銳意改革,對葉揚天這塊「試驗田」重視得很,將來葉揚天一旦上天位列仙班,想必定會有個肥缺。到時再對葉揚天講明事情緣由,葉揚天感恩圖報,自己也能落下好處。
  哪成想葉揚天非但不領情,反倒翻臉不認人了!
  當然,呂洞賓也沒把話都說全。在葉揚天上天之前,他一身道行出自呂洞賓,能給就能收,呂洞賓不怕葉揚天鬧出太大的亂子來--事實上,再怎麼樣呂洞賓也不會讓葉揚天喧賓奪主,說是以自己的道行度了葉揚天成仙,至少還為自己留下了八成。
  --要不然葉揚天沒事兒就走火呢?
  但重點不是這個。
  重點在於:現在葉揚天和呂洞賓兩個人加起來算一個大羅金仙--而且這位大羅金仙就是呂洞賓本人--不管葉揚天辦了什麼事情,在天庭看來,全都算在呂洞賓頭上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46:23


  第五集 第二十七章 這年頭,神仙也好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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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我等……」先一個開腔的是袁門袁達透,這個粗豪道人嘴巴張得老大,「我等」半天,沒有下文。
  「我等……可真是……」青山真人喃喃著,比袁達透好些,多說了三個字。
  「……苦也……」華九面上顏色跟苦瓜有得一比,他本來就為給蕭如雲開的那張藥方而心虛,現在倒不心虛了--只想找個地方一頭撞死。
  「……那真是……呂祖?華陽真人?純陽祖師?」青天真人剛才忙著讓聚攏過來的青雲門弟子各歸其位,別來騷擾,過來得最晚,反應還算正常。
  「……貧道早說過……大羅金仙豈可輕侮?葉師……葉師他老人家謙遜幾句,你們居然就當了真!」天涵子覺得心頭一股寒氣衝著天靈蓋就上去了,卻因禍得福,腦筋為之一清,趕緊給自己脫罪,「青天真人,請葉師到你青雲門來……貧道可是一早就不贊同!這、這要是葉師怪罪下來……」
  「怪罪?」青天真人被天涵子提醒,倒是有話說了,「葉師拿著的是寒門信物,又怎會怪罪寒門?」
  話是這麼說,青天真人的表情卻極不自然,要不是還沖天涵子拿著青雲門掌門的架子,沒準兒已經哭出來了。
  要知道,當初是青天真人力主,眾人這才商定要葉揚天在青雲門內閉關修行的--可看葉揚天現在這架勢,只要他樂意,抬手就能把青雲門給滅了!
  如果說之前斷劍倒斬空明峰讓眾人心驚膽戰,對葉揚天這尊神仙有了再認識的話;那如今這一場鬥劍,眾人可都知道了:大羅金仙,騙不得,惹不起!
  剛還說要人家學點法術,轉過頭人家就把呂洞賓給搬過來了!一場鬥劍,雖然時間不長,可讓你看得連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這會兒,青天真人等再想想自己儘管一直以來都恭恭敬敬,但心中或多或少地都曾經對葉揚天的實力有所懷疑,不由得感懷萬千--外加如坐針氈。
  其實青天真人等「六丁六甲」對葉揚天的實力的確有幾分高估,單論實力,剛才把斷劍運用得像模像樣的葉揚天未准就比他們真強到哪裡去。只是道門中人數百年來為求飛昇得道,人都想得癡了,且不算葉揚天,天上那位「純陽祖師」可是實打實的上洞八仙!這叫他們怎麼敢不把身段放得低一點,再低一點?
  在白雲滿地樓南樓裡為葉揚天剛才的無禮又羞又氣的韓雨就比青天真人等客觀得多,在葉揚天剛玩出劍氣化龍的把戲來的時候,她扶住了門框,身子一軟,幾乎坐倒,嘴裡無力地呻吟起來:
  「……金丹大成,A級力量……」
  --韓雨對葉揚天的評價雖然比青天真人等低得多,但對韓雨而言,這給她的震撼無疑更大。
  韓雨從小修習道法,刻苦用功, 「一江寒秋雨」的名頭絕非幸致,但任憑她再怎麼努力,「金丹大成」這道坎兒也不是二十來歲就能闖過去的。這一點韓雨自己也清楚,從沒有過不平的念頭。
  現在韓雨不得不發起了牢騷,大驚之下,恍惚之間,韓雨忽然明白自己哪兒不如葉揚天了--沒別的,缺了他的狗屎運!
  葉揚天打了好大一個噴嚏。
  「當面被人議論也打噴嚏?」葉揚天撓撓頭,「順風耳」的本事他早就有了,青天真人等、包括韓雨的自言自語在內,他都聽得清清楚楚。
  不過,這個噴嚏倒讓葉揚天忽然有了主意。
  「呂道兄請了!」
  話音未落,葉揚天把手一抬。
  又起火了。
  剛才的火勢是葉揚天仿照袁達透在雲山三十一中用的幻術,運使出了三昧真火,這一回,葉揚天竟然憑著腦子裡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口訣,直接拘來了火鴉!
  這數十隻火鴉大小不一,大的有半人多高,小的不過手掌尺寸,青色羽毛,口內噴火,撲扇著冒煙的翅膀,從四面八方向呂洞賓撲啄過去;呂洞賓猝不及防,弄了個手忙腳亂,也顧不上擺他那副神仙架子,瞅個空擋,跳到高空中閃避,情態竟有幾分惶急。
  「葉揚天你個敗家子!」躲開飛撲的火鴉,呂洞賓已是氣得口不擇言。
  這幾十隻火鴉是呂洞賓費了千辛萬苦捉來,放養在西崑崙的,他原本指望著花些時間心力、慢慢調教,力爭從中培養出一隻神鳥必方,算是他壓箱底的寶貝疙瘩之一,哪成想被葉揚天就這麼給拘了過來,甚至用它們反過來對付自己!
  呂洞賓只顧了罵葉揚天,卻忘了火鴉正聽著別人的使喚,他又沒跑開多遠,火鴉如影隨形,飛過去劈頭蓋臉,就是一頓亂啄。
  「啊……」呂洞賓還沒反應過來,一身道袍就被火鴉啄得破破爛爛,沒破的地方也被火鴉噴出的火焰燒了個差不多,梳得端端正正的道髻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亂蓬蓬的鳥窩--還冒著煙。
  情急之下,呂洞賓不由自主地一聲驚呼,卻又被火鴉鑽了空子。那些大一點的火鴉在呂洞賓身邊擠得水洩不通,最小的那只根本還未成年,搶不過其他同伴,怎麼也飛不進去,急得它圍著呂洞賓上下亂飛,忽然看見呂洞賓張嘴,這回高興了,小翅膀呼扇幾下,悶著頭就衝了過去。
  「唔……」呂洞賓被小火鴉塞了滿嘴。
  小火鴉雖然小,但也只能鑽進去一半,半個身子還卡在呂洞賓那一張大嘴的外面,它又努力往裡掙了幾下,掙不進去,想再往外跳出來,也跳不出,於是著急了。另外,火鴉是竹木之精,其性屬火,歷來最討厭潮濕的地方,小火鴉覺得呂洞賓嘴裡濕乎乎一片,還有個軟塌塌的東西一個勁兒地亂動,張開眼睛又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清,更添了幾分慌亂。
  這隻小火鴉年紀太小,本還不會噴火,可架不住現在它又急又慌,居然一下逼出了它的潛力。
  一邊憋著壞笑看熱鬧的葉揚天耳朵很靈,他剛還在暗中誇讚呂洞賓果然不愧是大羅金仙,被這麼多火鴉圍攻,都衣不蔽體了,皮肉筋骨竟然還沒受一點兒損傷,就聽見呂洞賓的嘴裡「啪嗒」一聲,像是點著了打火機的動靜。
  然後,呂洞賓雙手拚命往自己嘴上一捂,就直直地摔了下去。
  「……我沒看花眼?」葉揚天皺著眉頭問自己,剛才那一瞬,葉揚天彷彿看見呂洞賓的臉一下子變得赤紅赤紅的,從鼻子、耳朵裡往外冒出了幾股青煙。
  「……窩枉碗,屋穩!」等呂洞賓狼狽萬端地從地上爬起來,作法把火鴉們送回了西崑崙,再度飛到空中跟葉揚天相對的時候,呂洞賓如是說。
  「什麼亂七八糟的?嗯?屋穩?等等,你是在說……『葉揚天,你狠』?」這會兒,葉揚天的心情好極了。
  再看呂洞賓--別提多慘了。
  身上的道袍全是窟窿,內衣也露出來了,頭髮披散著,還被燒沒了三分之一,耳朵眼裡鼻孔裡都冒著煙,嘴角上還留著幾根鳥毛;最奇怪的,不知道為什麼,連腳上的鞋子都少了一隻。
  自然,被小火鴉噴的那一口火燒的,呂洞賓的嗓子也啞了,說的話才這麼彆扭,這還得慶幸那隻小火鴉還實在沒成什麼氣候,否則……後果真有點兒不堪設想。
  「那個……呂道兄,你還是先整理一下儀容,事實上我覺得你再喝點兒水比較好……」葉揚天好心地提醒,還補充了一句,「那個,你也該知道……至少往你嘴裡鑽的那個,不是我指使的……」
  「呸!」呂洞賓氣得剩下的那一大半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別、別真生氣啊……」葉揚天看呂洞賓的臉色扭曲,幾乎透出了猙獰的意味,心虛了,趕緊打圓場,「那個、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你……我道歉成不成?」
  話是這麼說,葉揚天也知道自己這回誤打誤撞,鬧得過分了,如果呂洞賓真要衝上來跟自己拚命,那也應該得很。
  呂洞賓不說話,瞪緊了葉揚天。
  「其實我也不想……」葉揚天心裡發寒,繼續解釋,「這事兒純屬意外……我怎麼知道它會往你嘴裡鑽啊?」
  呂洞賓還是不說話,臉色扭曲得更厲害了。
  忽然,有「必方」、「必方」的叫聲傳來,聲音有點兒悶,聽不清來處。
  「--不是吧?」葉揚天愣了。
  「呂洞賓,你……你生小鳥了?」被驚呆了的葉揚天脫口而出。
  滿心歡喜的呂洞賓差點兒被葉揚天這一句話又給氣死過去。
  世上的各種小說、話本、故事,原本都脫不開「無巧不成書」這五個字;可是,反過來,還有一句話叫做「生活永遠比小說離奇」。
  葉揚天和呂洞賓趕上的,就算是這麼一出。
  第五集 第二十八章 這年頭,每個人都是有天敵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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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比劍鬥法,葉揚天拘來了呂洞賓養在西崑崙的火鴉,讓呂洞賓吃了大虧;本來呂洞賓還不至於被區區的火鴉弄出窘態,可誰叫他一心想著從火鴉中養出必方來?這就犯了投鼠忌器的毛病。
  其實火鴉和必方是一回事,都是竹木之精,還有一說,說的是它們都是生於竹木之火的妖物;但這二者在天庭《普天錄》中的記載卻大相逕庭:火鴉是妖精不錯,但必方卻是神鳥。
  這其中的淵源要追溯到上古黃帝,黃帝曾在西泰山上坐車,前頭拉車的是六條蛟龍,而車旁護衛的,就是必方。有了這一層關係,必方的身價自然不同。
  火鴉和必方二者的區別很簡單:叫聲。神鳥必方是以它的叫聲而命名的,至於火鴉,則根本不會叫。當然,必方能操控天火,實力之強就連正牌的大羅金仙都要忌憚,整個天庭數過來,也不過只有十幾隻必方而已,被那些位高權重、法力淵深的神仙驅使;火鴉卻完全沒這麼大的本事,而且,雖然也不好找尋,但數量總比必方要多得多了。
  問題在於:誰也不知道哪只火鴉會突然福至心靈,發出「必……方……」的聲音來。
  這好比人,一萬個人裡未必會出一個天才,可備不住哪天就有個人變成天才了--就算沒有變成天才的,總有變成瘋子的。火鴉距離必方,就像凡人距離天才和瘋子一樣,只有一步之遙。
  此外,天才和瘋子之間的距離無疑更短。
  呂洞賓就不知道該說葉揚天是個瘋子還是個天才。
  呂洞賓舍不得對自己家養的火鴉下煞手,不光吃了虧,還生吞了一隻小火鴉--這要怪呂洞賓的嘴裡又黑又潮,結果把小火鴉憋急了噴火;就算呂洞賓是大羅金仙也受不了,疼得他使勁一捂嘴,直接把小火鴉拍到了自己的肚子裡。
  這把呂洞賓氣得不行,召回火鴉後就打算要找葉揚天算帳,卻忽然發覺被自己吞了的那隻小火鴉居然還有動靜!
  神仙馴養的各類仙禽神獸自來聽話,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哪怕象小火鴉這樣被呂洞賓吞到了肚子裡,只要沒被消化掉,剛才就應該聽從呂洞賓的口訣,回去西崑崙了。所以,當呂洞賓發覺小火鴉在自己的肚子裡似乎活得好好的,可就有點兒著慌。
  至於葉揚天看見呂洞賓的臉色不對勁,那是因為小火鴉在呂洞賓的肚子裡上下亂蹦的緣故--呂洞賓都快疼死了,臉色扭曲?再正常不過了。
  腹痛難忍的呂洞賓勉強維持著凌空而立,一邊跟葉揚天對眼一邊琢磨把肚子裡的小火鴉弄出來的辦法,辦法還沒想出來,就聽見自己肚裡傳來「必……方……」的叫聲,不由得大喜。
  那隻小火鴉竟然成了必方!
  接著呂洞賓就害怕了--火鴉奈何不了他,可要是肚子裡頭關著一隻必方……
  虧了呂洞賓還算腦筋明快的,在小火鴉、呃……小必方自己想辦法出來之前,急匆匆逆運「袖裡乾坤」,把法術直接施展到胃裡,這才讓小必方重見了天日。
  只是呂洞賓逆運法術時過於情急,沒能考慮周全,更沒顧上順便用個障眼法,看在周圍人眼裡的情景可就頗有些怪異了--先是呂洞賓大了肚子,然後就從他的小腹那兒飛出一團光芒來,轉眼之間,光芒變成了小必方。
  所以,葉揚天那句「呂洞賓生小鳥」,也的確是情不自禁的驚呼,還真沒有故意給呂洞賓難看的意思。
  但越是無心之言,越能讓人生氣。
  「葉揚天……你……」
  呂洞賓指著葉揚天的鼻子,氣得渾身哆嗦,剛要說話,瞥見抬起來的道袍袖口,猛然記起來自己的模樣狼狽得很,臉上一紅,趕緊施法。
  白霧飄過,呂洞賓終於又恢復了「仙風道骨」的模樣,連被火鴉燒掉的頭髮都長出來了。
  「嗯。這招不錯。」葉揚天點頭稱讚著,轉個身,也在身邊飄起一團白霧,居然換了一套跟呂洞賓穿的一模一樣的天青色道袍。
  「不錯。」葉揚天的嘴角泛起微笑,單手在胸口向外一推,面前就多了一面等身高的冰塊,冰面平滑,正好是面鏡子。
  「真是不錯。」葉揚天打量著鏡子裡自己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更濃了,也不知道他嘴裡的「不錯」是說他這一身道袍,還是說他終於掌握了大羅金仙應有的本領。
  葉揚天在那兒「顧影自憐」,完全不理會呂洞賓,呂洞賓眼巴巴地看著,知道葉揚天的意思是說:咱們是一夥的,別再鬥了。
  可呂洞賓還是憋氣。
  呂洞賓很清楚,這一場鬥法下來,葉揚天要在青雲門內立威的目的完全達到,自己的順水人情也送了出去,按理應該收手了,但捎帶著,自己的形象卻被葉揚天毀於一旦--呂洞賓完全可以想像得到,今天這一齣戲碼會成為青雲門中的秘辛,直到多少年後,青雲門中的長老會在某個密室中點起一盞油燈,趁著微弱而閃爍不定的***,滿臉神秘地對青雲門的後輩弟子這樣提起:「想當初,本門祖師葉揚天與上洞八仙呂祖鬥法,佔盡上風,直打得純陽祖師衣衫襤褸,嘴角叼著鳥毛……」
  甚至還會有人加油添醋,說什麼「呂祖眼見鬥不過了,索性一橫心,竟從肚子裡生出一隻小鳥……」
  要是再以訛傳訛……
  呂洞賓忍住了沒再繼續發揮自己的想像力。
  「必……方……」還好,在呂洞賓自己把自己氣得失去理智之前,小必方及時過來打岔了。
  「對了!必方?」呂洞賓猛醒。
  小必方從呂洞賓的肚子裡走過一圈,模樣變了不少,雖然還是只有手掌那麼大,但渾身的青羽中已經雜糅進了許多火紅色,一雙翅膀上也不再騰起難看的黑煙,眸子更是變得有神,竟似脫胎換骨了。
  小必方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彷彿知道自己跟以前不同了,炫耀似地接連叫了幾聲。然後,小必方歪著腦袋打量著四周,像是要在眾人中找出一個主人。
  「來,必方!來!」呂洞賓滿肚子的氣一下就消了。
  身外的名聲種種,呂洞賓一向看的不重。他固然也有快意恩仇的時候,比如當年八仙搬泰山鎮壓東海,直鬧得水晶宮化為齏粉,海面變作平地,那就是他一手力主;但那不能算意氣之爭,歸根結底,還算是從為民除害起的由頭。至於今天這一場,頂多怪葉揚天不知輕重,並不算什麼大事,更別說在兩人合力的誤打誤撞之下,竟然讓小火鴉變了小必方,說起來還是沾了光的。
  看在小必方的面子上,呂洞賓決定不跟葉揚天一般見識了。
  呂洞賓始料未及的是:小必方好像還不願賣給他這個面子。
  「必……方……」小必方又叫了一聲,終於找準了自己的主人--它疑惑地瞥了急赤白臉叫著自己的呂洞賓一眼,然後,衝著還在裝模作樣照鏡子的葉揚天就飛過去了。
  「憑什麼?」呂洞賓兩眼瞪得溜圓,死活不相信。
  「哎,你別過來,我從來不養寵物……養也是養魚--看你那張嘴我就知道你是吃魚的……」葉揚天也嚇了一跳,回身就想躲。
  儘管在呂洞賓傳功之下葉揚天已經悟道,就算法術運用上有些生澀,總是一法通、百法通;可是,天下的神獸靈禽、仙花異果、乃至相關的各種典故,他還是一竅不通--這總得自己慢慢學習積累,要不然呂洞賓也就不會催著葉揚天研習天條了,直接灌給他多省心?
  所以,只讀過一本《東遊記》的葉揚天根本不知道這就是《山海經》上說的神鳥必方,他只覺得這只朝自己飛過來的小鳥實在危險得很,如果留它在身邊,哪怕回到JN以後它不去偷吃祖父養的金龍魚,只要沒事兒怪叫幾聲、再放把火,非出大亂子不可!呂洞賓的前車之鑒葉揚天看得清楚:這小鳥,放火不挑地方!
  偏偏小必方就認準了葉揚天。
  必方總是神鳥,任憑葉揚天再怎麼會飛,也沒有追不上的道理,只看它小翅膀扇乎幾下,就落到了葉揚天的肩頭,用雪白的長喙輕輕啄著葉揚天的面頰,懶洋洋地叫著:「必……方……」
  「憑什麼?」呂洞賓站在空中,完全呆了,嘴裡只是重複著這一句。
  「別鬧了!癢癢……」葉揚天被小必方的長喙啄得臉上發癢,心裡卻少了戒備,抬手把小必方抓住,托起來端詳,小必方也不躲,就站在葉揚天的手心上,歪著腦袋輕輕叫。
  第五集 第二十八章 這年頭,每個人都是有天敵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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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仔細看看,你還真挺可愛的……」葉揚天本來就喜歡小動物,在JN時只是嫌麻煩才沒養,這會兒看著小必方,越看越可愛,忍不住就和它逗趣,「我說,你怎麼這麼叫呢?那我是叫你『小必』還是『小方』?唉,你怎麼就長了一條腿啊?對了,我還不知道你是公是母呢,你要是公的最好,你要是母的,我怕養了你以後瀟瀟會吃醋的……」
  「它是我的!」呂洞賓不發呆了,衝過來一把從葉揚天的手上搶走了小必方,放在手心裡,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夠。
  小必方有點兒愣,回頭看看葉揚天,再看看呂洞賓,不知怎麼覺得有點兒分不出這兩個人誰是誰來--剛才在空中飛的時候小必方就在犯迷糊,如果不是對呂洞賓的嘴巴多少有些印象,沒準兒就直接去找了呂洞賓也說不定--也就沒動。
  「憑什麼?」葉揚天學會了呂洞賓的口氣,本來想過去再搶,但他真不想再打一架了,猶豫著沒動地方,只是反問。
  「葉道友,它年紀太小,還不好放它在外;何況你身負重任,更不該為它分心。」呂洞賓皺著眉頭編理由,「且讓必方跟我回去西崑崙吧。」
  「西崑崙?必方?」葉揚天沒反應過來呂洞賓說的是什麼。
  「便是如此。葉道友,今日暫且別過,待龍華會上,再謀一醉。」生怕葉揚天再鬧出什麼別的事情來,呂洞賓匆匆丟下一句,捧著小必方轉身就走,未及三步,化作一道長虹,投向東方去了。
  「啊?」葉揚天沒料到呂洞賓就這麼走了,眼看追也來不及,只好作罷。
  「你也別這麼就走了啊……」葉揚天轉個身,嘴裡嘟囔著,正對上了迎上來的青天真人、天涵子等「六丁六甲」,葉揚天看見這六位道士臉上個個都寫滿了慚愧和讚歎,不由得歎了口氣,「對了,這兒還有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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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過跟呂洞賓比劍鬥法,葉揚天立威的目的完全達到,效果出奇得好。
  青天真人等投向葉揚天的目光再也看不到一點兒猶疑,變成了拜服之中帶上點兒戒懼,尤其是天醫門的華九,幾番吞吞吐吐地想要說些什麼,事到臨頭卻又顧左右而言其他,只是不敢真說出來--在葉揚天把從呂洞賓那兒拿到的「馬尾巴上的毛」、也就是「乘黃尾」,交給華九之後,華九的模樣更加尷尬了幾分。
  葉揚天心裡暗笑,有意無意地提到呂洞賓去壽星那裡揭龍魚鱗了,沒幾天就送過來,眾人越發惶恐。最後,華九總算支支吾吾地開口,不必勞煩葉師親自動手了,配方中另兩味藥便由天醫門自去找了來就是;一邊的青天真人等也都紛紛下了保證,說是哪怕把整個蜀山給翻個個兒,挖地三尺,也要為葉師把夔牛角和鉤蛇筋給拿回來。
  --你們怎麼早不說這話?
  終究葉揚天還是沒真的這麼質問,給大家都留了面子--他只輕輕地歎了口氣,頗有幾分語重心長地說:「做人,要厚道……」
  青天真人等連連稱是。
  但葉揚天還是打算自己去找夔牛角和鉤蛇筋。他的意思是,既然蕭如雲的傷是自己弄出來的,總得由自己盡心盡力才好;再說,把這麼大的事情交給外人,總歸不放心。
  葉揚天沒能發覺自己的邏輯根本不成立。對於蕭如雲來說青雲門可根本不算什麼「外人」,按理反倒是葉揚天跟她的關係更遠;更不用提歸根結底夔牛角和鉤蛇筋都不過是藥材,治病救人才算是真正的大事;而且,到時出手治傷的人也是華九,沒葉揚天什麼事兒。
  莫名之中,葉揚天已經在心裡給蕭如雲留出了一個特殊的位置,那個位置,無關邏輯。
  要命的是葉揚天還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天上的神仙們倒是可能有明白的,但他們卻不知道葉揚天的想法,否則,賭局的盤口恐怕就會發生不小的變化。
  呂洞賓離開青雲門時,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再等青天真人一夥過來說上幾句,天就大亮了。因為都是修行之人,一夜未眠根本不算什麼,見葉揚天執意要親自去為蕭如雲取藥,也就有人提議不如這就動身好了。
  葉揚天卻不同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葉揚天打算閉關了。
  先前,青天真人等以葉揚天並不熟稔道法為理由,想要請他在青雲門內閉關修行,被葉揚天誤會了,還鬧出了斷劍倒斬空明峰的亂子來,此後也就沒人敢再提這事。現在葉揚天明明已經通曉各種法術,還把上洞八仙裡最著名的狠角色呂洞賓打得落荒而逃,卻還嫌不夠似的,竟然自己提出閉關,這不由得眾人不吃驚。
  但葉揚天自己不解釋,也沒人敢問原因,只好聽著葉揚天的吩咐。
  葉揚天把閉關的場所選在了青雲門的書劍閣,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他還點名要董雙蔻隨同。
  董雙蔻強收斷劍惹了禍,正在面壁思過,到底如何發落還沒有定論;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都本著愛才的念頭,暗示葉揚天為董雙蔻講情,葉揚天卻不接這個碴兒,像是對董雙蔻有什麼成見。這不過是半天前的事情,怎麼葉揚天突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不管眾人臉上的詫異,葉揚天大搖大擺地進了書劍閣,把門一關,還嘿嘿冷笑了幾聲,眾人心中更加沒底了。
  「幾位道兄,葉師這是……」書劍閣外,青天真人首先開口。
  「呃……仙心難測啊……」袁達透搖著頭,說,「我等只管為葉師護法就是,葉師也說,此次閉關多不過五日,若是順當了,三日之內便會出關,道兄何苦心急?」
  「這個……道兄說的是。」青天真人苦笑起來,「既然葉師自有打算,我等也就不必多事了。」
  「不過葉師這關閉得還真有些奇了。」天涵子插口,「青天道兄,若是貧道沒有記錯,書劍閣該是貴門藏書之處吧?先前道兄命那董雙蔻在書劍閣面壁思過,恐怕也是令他自行參看貴門典籍,隱隱有成全之意--啊,貧道唐突了……」
  話說一半,天涵子發覺自己說得有點兒多。果然,青天真人的臉上立時就難看起來。
  「這個,也不用隱瞞。」青山真人乾咳一聲,出來圓場,「幾位有所不知,董雙蔻這小子……很有趣。」
  「有趣?」儘管華九心裡還惦記著自己開的那張藥方,一直惴惴不安,但聽到青山真人這麼說,也不由得脫口發問。
  「嗯……」青山真人看了一眼青天真人,見掌門沒有不許的意思,就直接說了下去,「幾位還記得董雙蔻收伏斷劍時喊的那句口訣嗎?」
  「貧道記得,是『持而盈之,不如其已』,那是《道德經》的經文,並無不妥啊?」李門掌門李納乾說。
  「正是如此!」青山真人一拍大腿,興奮地說,「《道德經》是無上法典,我等學道,自然都把它背得滾瓜爛熟,這不算稀奇;可董雙蔻這小子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悟性,居然能以經文為口訣,用出各種連小老兒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古怪本事來!雖然他入青雲門未久,那些古怪法術也還遠遠不到精深的地步,但這已是……怎麼說?道門中千古不見的奇才!就為這個,前一陣子掌門師弟還跟我說,要是董雙蔻肯用心,早晚本門掌門的位子得傳……」
  「……這個……總之,如今葉師橫空出世,正是光大我道門的良機,董雙蔻是個可造之才,貧道自該成全一二。」青天真人打斷了青山真人的話頭。
  天涵子沒再接口。
  這碴兒沒法接。
  青山真人口沒遮攔是出了名的,剛才他話裡的意思分明是說董雙蔻可堪造就,不出意外的話,青雲門的下任掌門就是他了--就算董雙蔻的輩分太低,做不了下任掌門,那下任的下任總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這裡面牽扯到青雲門內部事務,外人原也沒法多嘴。
  不過,天涵子也明白青山真人的弦外之音:在場的除了自己是玄心門掌門之外,還有李門掌門李納乾、袁門供奉袁達透和天醫門的華九,在道門中的影響已然不小;青山真人現在把董雙蔻推了出來,無非是要大家記得這個人,今後多加照應,為他的將來打下基礎。
  如果不是事不關己,天涵子真想指著青山真人的鼻子罵他:董雙蔻年紀太小,等輪到他能當青雲門的掌門時,怎麼也得幾百年以後--到時你恐怕死得連灰都剩不下了,還操這麼多心幹什麼?
  「這個……眾位道兄,且不要只顧閒聊,葉師既然閉關,我等還是安心護法吧。」半天,袁達透轉移了話題。
  「嗯,正是如此。」青天真人點頭贊同,「葉師閉關乃是大事,雖然絕不至於有外道邪魔敢來寒門侵擾,但總歸還是慎重為上。幾位少待,貧道去安排一下,先將空明峰外的大衍分光玄靈陣搬來,再傳諭本門弟子小心戒備。」
  「有勞道兄。請。」大家異口同聲。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46:46


  第五集 第二十八章 這年頭,每個人都是有天敵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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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韓雨,我這兒正閉關呢。」
  彷彿與書劍閣外青雲門上下如臨大敵的護法佈置絲毫不沾邊似的,葉揚天的語氣挺輕鬆。
  「我知道。」韓雨微笑著對葉揚天說,「葉先生,您閉吧。」
  「那個……你聽明白沒有?我閉關呢。」葉揚天又重複了一遍。
  「葉先生,您閉就是了。」韓雨繼續微笑,「您儘管閉,怎麼閉都成。」
  「我……算了,我不跟你說了。」葉揚天洩氣地說。
  「葉先生,您還記著吧?您自己也說過,就算換了您是我,也得跟著您。不過您放心,我不會妨礙您的,不管您是翻著跟頭閉,拿著大頂閉……這麼說吧,哪怕您一邊挑戰鐵人三項一邊閉,我都不會妨礙您的。」
  葉揚天不說了,韓雨反倒不停地說了起來。雖然一口一個不妨礙,但擺出來的架勢卻是:小樣,姑奶奶偏就妨礙到底了!
  「韓雨,好像你以前說話沒這麼氣人來著?」葉揚天隨口跟韓雨鬥嘴。
  「葉先生,您這話怎麼說的?您是堂堂的大羅金仙,連呂洞賓都在您這兒吃了虧,我一個金丹都還沒煉成的普通人民政府公務員怎麼敢惹您生氣?」
  「一個金丹都還沒煉成的普通人民政府公務員?你不覺得你這說的話有點兒不通順啊?」葉揚天摸摸鼻子,樂了。
  韓雨跟著葉揚天走進了書劍閣,青天真人等對韓雨的身份不清楚,只看著葉揚天沒說什麼,也就都沒阻攔。至於葉揚天,他從一開始就沒太把閉關當成一回事,而且還沒把寒雨劍還出去,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卻沒料到不知哪兒出了毛病,韓雨說話的語氣突然就變得皮裡陽秋,明明心裡有話,就是不說。
  這不能全怪韓雨。韓雨近水樓台,把葉揚天和呂洞賓的鬥法盡收眼底,震驚之餘,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當初韓雨綁架姜瀟瀟逼葉揚天和蕭如雲出手,雖然到頭來因為有人攪局,弄得連寒雨劍都丟了,但她對葉揚天和蕭如雲的實力有了最直觀的認識:蕭如雲或許跟自己差不多,至於葉揚天--那就是笨蛋一個。
  可時隔不久,葉揚天就折騰出了道門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這麼一出,韓雨不得不承認自己低估了葉揚天,但同時,韓雨依然認為葉揚天頂多也就是搗亂的本事比較大罷了,要是論個人實力,他完全不夠看,光頂著個大羅金仙的頭銜有什麼了不起?
  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葉揚天轉眼之間就金丹大成,舉手投足之間表現出來的正是公安九處全體調研時評定出來的「A級力量」--恐怕還有過之而無不及。這讓從小為修習道法不知吃了多少苦的韓雨怎麼受得了?
  憑什麼葉揚天能有這麼好的運氣?
  韓雨滿心都是不平。
  無論如何韓雨也是韓家的千金大小姐,縱然不算嬌生慣養,心高氣傲總是免不了;再說,韓雨早早成名,自有真才實學,至少在葉揚天出現之前,把整個公安九處的小字輩都算上,還沒人能在韓雨手上走過一百招。現在韓雨被葉揚天刺激著了,不但放下了做殺手時的冷傲形象,連因為平時慣穿男裝養成的豪爽脾氣都忘了,還找到了幾分大小姐應有的頤指氣使指桑罵槐的感覺。
  不過,這反倒難不住葉揚天。千金小姐葉揚天見過的多了,自然知道,對付她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兩個字:不理。
  「對了,董雙蔻,你是哪兒人?」葉揚天轉頭問起了董雙蔻。
  「俺是樂山縣的。」
  「什麼?」董雙蔻說的是方言,口音很重,葉揚天沒聽明白。
  「俺是樂山縣的。」董雙蔻重複了一遍,臉上泛起一陣潮紅,像是有點兒尷尬。
  「噢,樂山縣。樂山大佛?好地方啊。」這回葉揚天勉強聽出來了,可他說的話卻不靠譜,怎麼聽怎麼像是沒話找話。
  董雙蔻沉默著,不接葉揚天的話把兒。
  「那個……我說,董雙蔻,我說是閉關,主要還是想查點兒東西。這兒是你們青雲門藏書的地方,你幫我找找,嗯……找找有關夔牛啊,鉤蛇啊,這一類跟上古的野獸飛禽相關的記載,哦,還有,要是有跟妖精沾邊的典籍,你也給我拿來看看。」見沒什麼話好說,葉揚天乾咳一聲,吩咐起了正事。
  「遵命。」董雙蔻向葉揚天低頭行禮,應承下來,就直接走開了。
  「……還真有個性。」葉揚天在心裡嘀咕著,「拜託,我是大羅金仙好不好?你怎麼連馬屁都不過來拍一下?」
  當然,這只是葉揚天無意間的牢騷,從一開始,他就沒期待過什麼。董雙蔻既然敢冒青雲門之大不韙,當著本門掌門的面就跳出來要收了斷劍,那就算對大羅金仙不怎麼感冒,也還在常理之內。此外,董雙蔻跟青天真人等老得成了精的道士們不同,才十七八歲,想讓他在接人待物上圓滑幹練也實在不太可能。
  「嗯,倒是看不出來有哪兒不對勁。」葉揚天暗暗發完牢騷,盯著開始忙碌的董雙蔻,微微點頭。
  --葉揚天之所以堂而皇之地提出要閉關幾天,其中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要著落在董雙蔻身上的。
  從看見董雙蔻第一眼開始,葉揚天就不喜歡他。
  這種情況在葉揚天身上很罕見。葉揚天從小跟著祖父和父親,出入過各種各樣的正式的、非正式的社交場合,眼界開闊,幾乎可以說政府要員、巨商大賈、乃至販夫走卒,從新貴、精英到流氓、草根,他多少都有些認識;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雖然不至於爐火純青,卻也運用嫻熟,還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莫名其妙地就討厭某人,不管出於什麼理由都不願和他交往的情形。
  本來這也沒有什麼,之前葉揚天自己就想過:全世界人口接近七十億,自己總不會跟誰都能打好交道;看個把人不順眼,也不是非需要有個理由不可--就算是動物、昆蟲,還有天敵呢。
  「天敵」兩個字完全是下意識地浮現在葉揚天的腦海中,然後又迅速地淡化了,葉揚天幾乎為自己豐富的想像力而啞然失笑,直到呂洞賓也對他提到董雙蔻的名字。
  呂洞賓強令葉揚天悟道之前,還為他講解了天庭上的一些事情,內容無非是對葉揚天不肯研習天條的訴苦,還有關於那份被偷梁換柱了的成仙合同的解說。但在葉揚天為合同差點兒翻臉之前,呂洞賓還有意無意地提到:如果可能,要葉揚天對董雙蔻多加照應。
  葉揚天的腦袋當時就是一暈:董雙蔻只不過是青雲門裡的一個小道童--好吧,十七八歲的年紀說「道童」有點過了,可那也就是個「小道士」,有什麼資格能讓呂洞賓這樣的大羅金仙特地把他的名字記住?居然還要自己「多加照應」?
  商場上的勾心鬥角葉揚天見得多了,自然知道越是漫不經心時隨口提到的一句話,往往越是能左右大局的關鍵。所以葉揚天也只輕輕「嗯」了一聲答應下來,並沒窮追猛打地質問--只是,呂洞賓眼底閃過的那一絲如釋重負的神色卻也沒躲過他的眼睛。
  這不由得葉揚天不多思考一下了。
  至於葉揚天氣急敗壞地發洩對合同的不滿,又與呂洞賓比劍鬥法,這其中未始就沒有掩蓋自己心中念頭的意思,只是一舉多得罷了。
  呂洞賓離開之後,葉揚天跟青天真人等敷衍交談,實際上腦子全被董雙蔻佔滿了。
  葉揚天越琢磨,就越覺得董雙蔻其人實在可疑。
  首先,董雙蔻是自己闖進青雲門來的,幾百年來他還是第一個,要硬說是緣分或許也沾邊,可為什麼偏偏趕在他上峨嵋山採藥的那天青雲門的法陣就出了毛病?
  其次,董雙蔻父母雙亡,家裡也沒什麼親戚,上不起學,只好採藥為生,身世是夠可憐了,可這怎麼聽怎麼像是幾百年前的版本--這年頭還有國家政府和中華慈善總會呢,都是吃白飯的?
  不過,這倒是正好勾起人的同情心,讓青雲門收留董雙蔻連點兒後顧之憂都沒有了,同時,他誤入青雲門的時候最先碰上的正好還是個充滿了愛心的女弟子,好巧!
  再者,董雙蔻資質極好,入門還不到三年就有了能收走青雲門鎮門至寶斷劍的本事--這可是葉揚天親眼看見的--換句話說,青雲門居然還沾光了,白撿了一個百年不遇的天才!
  葉揚天不是不相信巧合,但細算下來,在董雙蔻身上重複出現的巧合差不多都有兩位數了,這裡面沒鬼才怪!
  葉揚天在書劍閣閉關的用意很深,一是為了要查一下有關夔牛、鉤蛇的資料,二是為了要理順悟道之後能夠應用的各類法術,三是想再跟韓雨商討些回到現實社會時的事情……但最重要的:葉揚天打算摸一摸董雙蔻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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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家裡發生了些事情,耽擱了更新,對大家說聲抱歉。今後VIP的更新會盡量正常,因為有時在外奔波,偶爾也會耽擱,但事後也會補上,應該不會出現連續一周以上不更新的情況了。
  此外,VIP內容暫時不好解禁,真的請大家理解支持。謝謝。
  第五集 第二十九章 這年頭,風雲有點兒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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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師,眾位道兄,前面便是寒門的雪擁藍關。」青天真人在前引路,轉過一個彎子,忽然停下了,對隨行的葉揚天和天涵子等人說。
  葉揚天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景色讓他吃了一驚。
  迎面是五座巨大的牌樓,第一座兩柱一間、色純青,第二座三柱兩間、色純白,第三座四柱三間、色純黑,第四和第五座都是六柱五間,分別是一色的大紅和明黃。
  牌樓高聳入雲,氣勢宏偉,每根柱子都有數人合抱粗細,完全不做任何裝飾;到了牌樓頂端卻飛簷鬥,雕樑畫壁,頂上又分了數樓,第一座是三樓,第二座四樓,第三座五樓,第四座七樓,到了最後那一座明黃的,頂上竟然有九樓!
  葉揚天把頭再抬得更高,如果戴著帽子,早就掉到地下,這才看清第一座牌樓頂端正中,寫著四個大字:雲輝玉宇。
  「好傢伙……」葉揚天還記得,以前去北京玩時見過,頤和園萬壽山前麓,排雲殿之前的牌樓上寫的也是這四個字,但現在自己眼前這座牌樓,怕不比排雲殿的規模大了十倍以上!
  再看五座牌樓之內,又有一座雄關,被兩邊的高峰夾在中間,向上直沒入雲端裡去了,也不知道是山高,還是關高。
  「葉師,過了這雪擁藍關,可就到了□山。」看葉揚天有點兒發懵,青山真人趕緊走過來,對葉揚天解釋。
  「啊……」葉揚天張大的嘴怎麼也合不上,眼看雄關之前,人如螻蟻,這份景色實在可觀,讓葉揚天把憋的一肚子氣全都放光了。
  本來,葉揚天的心情可不怎麼好。
  在書劍閣,葉揚天只閉關了兩天不到就出來了。
  --全是被董雙蔻給氣的。
  這兩天之內,葉揚天聽董雙蔻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你是神仙俺敬你。你比俺小,你也得敬俺。」
  還有一句:「你就算是神仙,也是年紀比俺小的神仙。」
  葉揚天以極大的定力忍住了,才沒真的吐出血來。
  說是閉關,葉揚天地目的還是要著落在董雙蔻身上,開始他以查閱典籍為借口,想詢問董雙蔻對夔牛這一類上古奇獸等的瞭解,打算先從正事上跟董雙蔻混熟了。然後再慢慢地探他的底。
  葉揚天沒想到,董雙蔻一口咬定:俺不認字!書上寫的是啥,俺都不知道!
  語氣硬邦邦的就像是石頭。
  葉揚天還記著董雙蔻收斷劍時嘴裡似乎喊的是文言,小心翼翼地提了出來,還暗地裡納悶:你小子怎麼一上來就露餡了?
  董雙蔻的回答是:俺是跟師父學地,師父給俺念過《道德經》,俺就記住了。
  被頂回去的葉揚天憋了一會兒氣。又問董雙蔻,你都從《道德經》裡學什麼了?
  董雙蔻說了六個字:致虛極,守靜篤。
  然後,董雙蔻往地上盤腿一坐,入定了。
  葉揚天差點兒沒氣死--我什麼都還沒問出來呢。你倒先入定了?這是你閉關還是我閉關?
  儘管葉揚天如今也有了大羅金仙的本事,但叫醒董雙蔻還是花了半天的時間。
  接著葉揚天換了方式,也不旁敲側擊了,直接跟董雙蔻套起了近乎,還把韓雨也拉過來,半是奚落半是挑撥,說韓雨你也未必是董雙蔻的對手。
  韓雨心情不好。很容易就上了當,馬上擺出了架勢,非要跟董雙蔻比劃比劃。
  可董雙蔻看了韓雨半天,崩出這麼一句:「這個姐姐真漂亮!俺喜歡姐姐,不跟姐姐動手打架。」
  韓雨鬧了一個大紅臉,立刻跑到一邊裝著翻書看,不再搭理董雙蔻--當然,順帶著也不搭理葉揚天了。
  雖然葉揚天哭著喊著要把寒雨劍還給韓雨,可也覺得心裡不是滋味,看董雙蔻越發不順眼起來。同時。葉揚天也認定:這小子,絕對是裝的!
  靜下心來,葉揚天繼續跟董雙蔻套詞,一會兒誇獎董雙蔻道法精深。一會兒感懷董雙蔻的身世;但誇獎董雙蔻地道法時。董雙蔻咬死了不跟葉揚天動手,說什麼掌門吩咐了俺。俺不能惹你生氣,而且你又是神仙,鬥法贏俺是應該的,可俺心裡就不舒服了,萬一要是俺贏了,你非生氣不可,那掌門又得罰俺……至於感懷身世時,董雙蔻非但沒有感激涕零,還順便問出了葉揚天的年齡,然後就以「俺比你大」為由,跟葉揚天抬起了槓。
  --最後,葉揚天用了他最不想用的辦法,一邊唏噓地歎著氣,一邊說我跟你一見如故,你又沒什麼親人了,要不然從現在開始,你認我當了哥哥怎麼樣?這樣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本來你比我大,我該認你當哥哥,可誰叫我是神仙呢?你就吃點兒虧好了,否則你師父還有掌門也肯定不樂意……
  董雙蔻愣了半天,就搬出了「你就算是神仙也是年紀比俺小的神仙」這一句,說什麼就算是認親,也該俺是哥哥……
  葉揚天怎麼也沒料到董雙蔻不但軟硬不吃,而且還死活不肯吃虧,於是開始盤算是不是自己退一步,先認個乾哥哥算了--其實葉揚天心裡起這個念頭地時候已經被董雙蔻一口一個的「俺」給繞糊塗了,從哪方面講,「認親」都不是個正經主意。。
  還好,在葉揚天下定決心之前,董雙蔻的自言自語把葉揚天認親的念頭給打回去了--董雙蔻背過身,小聲說:「俺怎麼看這個什麼神仙有點兒缺心眼呢?怪可憐的……要不然俺就認了他這個弟弟算了……」
  葉揚天一拳打碎了地板,再也沒提這個碴兒。
  --第二天,一臉鐵青的葉揚天就從書劍閣裡出來了,拉起青天真人,嚷著要去殺夔牛--就算不是夔牛也行,反正非得找個什麼東西殺了不可。
  一頭霧水的青天真人趕緊答應下來,一行人就這麼到了雪擁藍關。
  臨行之前,把葉揚天氣得半死地董雙蔻又蹦了出來,死活非跟著一起去。說是要親手為師父拿來夔牛角。
  葉揚天這才知道:原來當初董雙蔻誤入青雲門,碰上的那個愛心氾濫的女弟子,就是現在還躺在JN家裡的蕭如雲--而且,蕭如雲就是董雙蔻的授業恩師。
  這世上的事情,總是有這麼多彎彎繞,讓人琢磨不透,卻又啼笑皆非……
  就在青雲門地「雪擁藍關」之前,葉揚天的腦子有點兒亂了。
  「……你愣著幹什麼呢?走啊?」韓雨從後面捅了葉揚天一下。
  「啊?啊……走……對。可不是該走了?」葉揚天回過神來,抬腿往前邁,一不留神,差點兒撞到在前面引路的青天真人身上。「你啊……」韓雨歎了口氣,走上一步,跟葉揚天並排而行。
  韓雨的心境,比葉揚天要複雜多了。
  在書劍閣跟葉揚天一起「閉關」地時候。葉揚天到頭來沒做成什麼正經事情,韓雨卻多少翻看了些青雲門中的資料。
  以前,因為自身就在研習道術,韓雨讀過不少諸如《雲笈七簽》之類的道家經典,現在人在青雲門中。韓雨不得不相信曾經被自己嗤之以鼻的那些「神仙故事」或許並非空穴來風--別地不說,隱在峨嵋山裡地這一塊洞天福地就是明證。
  韓雨回想起來,道門之中,向來有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和七十二福地的說法,更不用說還有數之不盡地「海外仙山」和「仙島」,將這些與書劍閣中的記載相互印證著,韓雨從心裡估算道門的整體實力。越算越冒冷汗。算到最後,韓雨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渾身都濕透了。
  所以,韓雨倒沒怎麼因雪擁藍關地的巍峨壯麗而吃驚--以青雲門的家底,這簡直是理所當然的--韓雨甚至還知道,「雪擁藍關」這個名目是後來改的:數百年前,青雲門出了一位性格另類又酷愛唐詩地掌門,亂改了青雲門內不少景觀的名字,其中就包括雪擁藍關,還有「白雲滿地樓」。
  另一方面。韓雨也在提醒自己一定要把握葉揚天這個關鍵人物。她一冷靜下來,自然就收斂了小姐脾氣,對葉揚天的冷漠裝著視而不見,也不再口口聲聲冷冰冰的「葉先生」了。態度大見和緩;更有甚者。韓雨還開始盡量拉近自己與葉揚天的距離。
  當然韓雨絕不至於對葉揚天用什麼「美人計」,在她看來。葉揚天畢竟還是和她弟弟韓秋差不多的孩子;而且韓雨也知道葉揚天心裡早被那個姜瀟瀟佔滿了--沒準兒還有個蕭如雲。反正,她犯不上再去攙和。
  韓雨只是想讓自己能夠與葉揚天成為朋友,這樣才能對他施加影響。
  韓雨的打算沒有什麼錯誤,葉揚天再怎麼見過世面、通達人情,做人總歸還是吃軟不吃硬。再說,葉揚天成仙以來經歷了太多地事,這些事情跟別人不好談論,韓雨卻正好把這個缺給補上了。
  「我怎麼了?人總有發呆的權力吧?」葉揚天對韓雨的改變大為滿意,語氣雖然還是以往一樣的滿不在乎,但表現出來的也是高興的心情。
  「葉揚天,你不覺得你的眼界能再高點兒?」韓雨微微一笑。
  「謝謝抬舉了,我這人就這樣。家裡窮,咱沒見過什麼世面……」葉揚天裝腔作勢。
  這回韓雨是給氣樂了,「先不說你大羅金仙這一頭,葉揚天,你要是還哭窮,那我們這樣的還不得一頭撞死?」
  「葉師爽朗豁達,直指性情,讓貧道好生佩服。」旁邊,天涵子不失時機地送上一記馬屁。
  「真是全世界人都幫著你……」韓雨故意歎了一口氣。
  「……我說韓雨,你、你能不能把你那一身男裝給換了?要不然你就別這麼裝--說實話,你要是冷著臉還好,現在這眼神、動作跟你的衣服不配套,看得我心裡發毛。」
  葉揚天把話反著說了,韓雨這一身白西裝和她的動作、表情相配,瀟灑中透出嫵媚來,看得葉揚天心裡發癢倒是真地。
  「--你瞎說,俺怎麼就覺得姐姐好漂亮,真讓人打心眼兒裡歡喜。」董雙蔻突然插嘴。
  「嘿……你……」葉揚天一口氣吸進去沒能呼出來,噎著了。
  「雙蔻!你作死了!」青天真人腳底下一個踉蹌,飛快地轉身,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啪!」
  董雙蔻沒躲,結結實實挨上了。
  「掌門,俺又錯了?那俺認錯。」董雙蔻眨眨眼,恍然大悟似地趕緊改口,「姐姐,俺錯了,其實你不一點兒也漂亮……掌門……可俺是真覺得這個姐姐好漂亮啊,難道說掌門覺得姐姐很醜?那俺可奇怪了……」
  「住口!葉師……雙蔻他除開道法悟性還算過得去,為人處世卻像個孩子,口沒遮攔,還請葉師千萬莫要往心裡去……待此間事了,貧道、啊,晚輩定當重重責罰於他……」
  「早都說了,別再晚輩晚輩的自稱,輩分算不清楚……」葉揚天心裡不舒服,卻不好不給青天真人面子,轉移了話題。
  「葉師胸襟豁達,貧道慚愧。」青天真人看葉揚天並不追究,如釋重負。
  「真人,真人真覺得我很醜?」葉揚天沒追究,韓雨卻不放過這個碴兒--她韓大小姐一向對自己各方面都很自負,眼裡從來不揉沙子。
  「那個……」青天真人臉上的汗下來了,「韓、韓小姐天生麗質,何苦為了雙蔻的一句無心之言跟貧道鬥氣?」
  按理,青天真人身為堂堂青雲門掌門,又是三百來歲地修道之人,哪兒會把韓雨地話放在心上?就算韓雨追究語病,哈哈一笑也就了事了。可韓雨跟葉揚天到底是什麼關係卻沒人能說清楚,青天真人也不想開罪韓雨,只好開口解釋;不過還好,總算是不卑不亢。
  「真人不用這麼認真啊,我就是開個玩笑……」韓雨笑了--這算是個小小的試驗,看看別人能否沾葉揚天地光來狐假虎威,試驗結果:成功。
  第五集 第二十九章 這年頭,風雲有點兒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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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玩笑不玩笑的,韓雨,有人看你心裡歡喜呢,你就沒什麼想法?」葉揚天撇撇嘴,說。
  葉揚天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有點兒不對,幾乎像是在吃醋的樣子。
  「沒什麼想法,我的寒雨劍還在某個人手裡呢,我能有什麼想法?」韓雨白了葉揚天一眼。
  「你別提這事兒,我頭疼。」葉揚天心裡這叫一個氣--閉關的時候,葉揚天找過機會,旁敲側擊地要韓雨收回寒雨劍,韓雨卻一直裝著聽不明白,不搭話茬兒。結果,到現在,寒雨劍還好好地留在葉揚天的手裡。
  「啊,韓小姐的寶劍丟了?」李門掌門李納乾忽然湊過來,說,「我等此去免不了要與夔牛相爭,韓小姐怎能沒有兵刃?若是韓小姐不棄,貧道這裡倒是還有一口寶劍,請韓小姐笑納。」
  說著,李納乾反手從袖管裡撤出一口劍來,雙手遞了過去。
  「這怎麼好?」韓雨嚇了一跳,連連擺手。
  道門修練,有御劍之術,各門各派皆然。一口好的寶劍自然能讓人事倍功半,但反過來,正因如此,寶劍更是修道人愛逾性命之物,哪能輕易送人?
  「韓小姐,你就收下吧。」袁門的袁達透這一回居然沒跟李納乾抬槓,還幾步走過來,伸手搭在李納乾拿出的寶劍上,也往前一推。
  「白鹿劍!」李門掌門和袁門供奉一起做出這番姿態,吸引了餘下的幾個人將目光投過來,青天真人、天涵子、華九都是沉穩之人,雖然眼中一亮,卻沒開口,唯獨青山真人脫口而出,語氣中滿是驚詫。
  「不錯,正是白鹿劍。」李納乾傲然點頭。
  唐代,袁天罡獨佔十大洞天之首:王屋山小有清虛天,創下白鹿洞一門。。。成為當時天下道門第一,聲勢□赫。但其興也勃勃,其敗也匆匆,不過數十年,袁天罡與師弟李淳風反目,白鹿洞分成「袁門」「李門」兩門,從此凋零;儘管傳承至今,可實力卻遠不能及全盛時之萬一。細究下來。袁、李兩門自分裂之初便互道其非、不停明爭暗鬥可算主因。
  白鹿劍由李淳風親手打造,送給袁天罡,是當年袁、李兩人兄弟情深的證物,更是白鹿洞的信物;袁、李兩門分裂時,李淳風攜走白鹿劍,袁天罡佔了王屋山。
  時至今日,李門掌門要將白鹿劍送給韓雨。而袁門供奉卻不加阻擋,反倒推波助瀾,這其中代表的東西可就有些意味深長了。
  「葉師,青天道兄,眾位。貧道受掌門重托,這幾日與李門掌門詳加商議,已定下章程。李門不日將遷回王屋,與我袁門合而為一。今年的道門大比上再不會有什麼李門和袁門了,只有當年的白鹿洞。」袁達透讀懂周圍眾人的疑惑,哈哈一笑,大聲宣佈。
  「正是。」李納乾微笑著接上。「這柄白鹿劍,我等原想於白鹿洞重整之時呈給葉師,請葉師作個見證……但葉師是何等人物?純陽祖師以古之名劍干將莫耶加之尚不能動,白鹿劍雖是以前白鹿洞信物,卻也不敢與干將莫耶爭鋒。我等思來想去,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既然韓小姐是葉師紅塵摯友,又失了寶劍,倒不如替白鹿洞把這個難題給解了。韓小姐,還請收下了吧。」
  袁達透和李納乾這番話說出來。震驚全場!
  袁、李二門暗鬥了一千多年,怎麼說合就合了?
  白鹿劍恐怕的確是不如干將莫耶,可那也是難得的寶貝,更別說。一路看中文網首發作為當年白鹿洞地信物。白鹿劍的象徵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哪能說送人就送人?
  但細想下來。白鹿洞的做法又確有合理之處。
  首先,袁、李二門合併,重振白鹿洞,縱然一時還不能像當年那樣再度統領道門,總歸也會成為道門中少有的大派,假以時日,未必便不會重執道門中之牛耳。
  第二,白鹿洞重現之初便送出白鹿劍,分明也是向天下暗示白鹿洞實力之強,絕不在於一口寶劍--青雲門能讓鎮門至寶斷劍流落在外數十年而不動搖,白鹿洞照樣沒問題。
  第三,白鹿洞是把白鹿劍送給了葉揚天的摯友韓雨,這更是很用了一番心計。那天呂洞賓和葉揚天比劍,干將莫耶都沒能在斷劍下討到便宜。白鹿劍雖好,但未必能趕上斷劍,更不可能趕得上干將莫耶。所以葉揚天不會稀罕白鹿洞送白鹿劍給他--可葉揚天的摯友卻不一樣了。
  到目前為止,道門之中接觸到的跟葉揚天關係密切的人並不多。其中,葉龍和蕭如雲是青雲門中人,當然不能把白鹿劍送給他們;至於其餘地,無論邢師我,還是葉揚天關懷備至的姜瀟瀟,都不曾修習道法,送出去也是明珠暗投。那就不如直接送給韓雨得了。
  儘管韓雨和葉揚天的關係並不明確,至少也是在葉揚天面前說得上話的人;再者,退一萬步,就算韓雨和葉揚天沒什麼交往,只要葉揚天自己不跳出來否認,白鹿洞就能大肆宣揚「已將白鹿洞信物送與葉師摯友」,也就足以向天下道門標榜白鹿洞與葉揚天的密切關係了。
  總之,白鹿洞送白鹿劍給韓雨,其中關節甚多,一舉數得,既討了葉揚天的好,又頗有點兒震懾天下道門的伏筆在內。雖然說到底還是李門、袁門之間地門戶私事,但這時突然公佈出來,讓在場的都不由得再三深思。
  「這個……李、袁二門,本是一家;千載之下,二門摒棄前嫌,重歸一處,名副其實,乃是我道門中千年僅見的喜事!青天不才,代青雲門上下,同賀白鹿洞再現人間。恭喜,恭喜。」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47:14


  青天真人一整儀容,首先開口道賀,他臉上一片驚喜,心中卻不免感慨:「三百年來無人飛昇,道門中死氣沉沉,豈料葉師一現,立時便在死水中掀了這好大波瀾出來。」
  「青天道兄說得好。」天涵子的臉上同樣是一片驚喜,說的話也同樣冠冕堂皇,「袁門、李門、白鹿洞,三者原就是一體,如今實至名歸,天涵子與玄心門二百六十八弟子,同賀盛事!」
  話是這麼說,天涵子地心事卻遠不像青天真人那樣坦蕩,他只在暗中琢磨:「袁達透是愣頭青一個,不可能有這般膽略,袁、李二門重新結盟,定是早在JN時就商議好了的。看今日李納乾交出白鹿劍卻毫不吝惜的模樣,只怕這場大事中,李門才是主導!當機立斷李納乾,我之前倒是小看了這個不哼不哈的掌門……」
  接下來華九、青山真人等也都接連向袁達透和李納乾道喜,一時之間,葉揚天和韓雨反倒插不上話--道門中的這些舊事,葉揚天不過是當初聽蕭如雲隱約提過幾句,韓雨更全然沒有半分瞭解,想找到話說卻也並不容易。
  眾人道喜,袁達透、李納乾忙著還禮,過了一會兒才算安靜下來,李納乾再次拿出白鹿劍,要送給韓雨,但同時卻向葉揚天開口說,「葉師,白鹿洞不敢以門戶私事勞煩葉師,只是我等商議,此事想在今年道門大比中正式宣告天下,也算給葉師親自主持的大典添點兒喜氣……若是葉師應允,白鹿洞上下定歡喜雀躍,同感大德。」
  「這有什麼不可以的?」葉揚天明明瞥見了青天真人等地臉色忽然變了幾變,卻並不管,大大咧咧地應承了下來,「你們門戶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些……其實,袁門也好,李門也罷,不管是什麼名目,不還是一家人?說白了也就是自家兄弟鬧點兒小彆扭,分家了;現在分出去的重新搬回來,皆大歡喜。這個見證,我是肯定要做的。這個……至於白鹿劍……」
  「那我就收下了。」韓雨突然接過了葉揚天的話把兒,一下接過了白鹿劍,說,「真是,受之有愧,卻之不恭。白鹿洞重現江湖,可喜可賀……」
  葉揚天翻了翻白眼,沒再繼續說。
  --本來,葉揚天是想把白鹿劍貪下來的。
  開玩笑,唐朝的古劍啊!那得值多少錢?我為什麼不要?你們怎麼這麼不會做人?不是想著給我來著?得,看看,便宜人家了不是?
  奸商葉揚天看著韓雨對白鹿劍愛不釋手的模樣,心裡別提多不是滋味了。
  青天真人也不好受:袁門、李門復合自然是盛事,值得慶賀,在道門大比中公示天下也算應該,不過,這一回的道門大比非同尋常--有大羅金仙親臨啊!換句話說,主持本次大比的青雲門,理所當然,就是道門領袖,那將在會上由大羅金仙親自見證重生地白鹿洞算怎麼回事?活生生的喧賓奪主!
  有些事情,可以想,但不可以說。
  第五集 第二十九章 這年頭,風雲有點兒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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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穿過牌樓,往雪擁藍關內走著,各有心事,少了談笑,不一會兒,已經到了關下。
  「罷了……」青天真人微微歎息一聲,搖搖頭,把胡思亂想趕出腦子。他終究有一門之長的心胸,拿得起放得下,不至於會為了本門利益而盼著袁、李二門重建白鹿洞的道門盛事出亂子。
  「李道兄,袁道兄,若是無礙,還請白鹿洞眾位同道在道門大比前提早幾日到寒門來……白鹿洞重出,茲事體大,還要早做安排為上。」青天真人提醒李納乾和袁達透。
  「多謝青天道兄,正要借助貴門。」李納乾和袁達透相視一笑,異口同聲。
  「嘿……抬槓的變成哥倆好了?李納乾這個掌門做得不錯啊?真是……」葉揚天多少可以揣測眾人的心事,暗地裡想為李納乾下個評語,他只覺得從跟著自己以來,李納乾一向很少開口,卻不料一開口就是大事,實在難得;但葉揚天的嘴裡向來沒什麼好話,他琢磨了半天,悄悄地得出了如下結論,「嗯,對,李納乾他真是……不叫的狗咬人……」
  且不管葉揚天的心事,青天真人對李納乾和袁達透交待幾句,站到了雪擁藍關關門之前,神色凝重。
  一旁,青山真人卻把董雙蔻拉了過去,小聲問他,「雙蔻啊,雪擁藍關的關門,你可開得了?」
  「師伯祖,俺能成!」董雙蔻堅定地點著頭。
  「那你就去開!」青山真人一推董雙蔻,自己卻悄沒聲站到暗處躲起來了。
  天地之間,自有靈氣,靈氣所鍾,匯成名山大川,山川之中生奇獸珍禽,更有仙花異果。但這些匯聚靈氣的地方卻不是凡人想進就能進得去的,外圍往往天生便有各類陣法相護,除非凡人有緣--如晉朝捕魚武陵人誤入的桃花源。還有王質伐木遇仙觀棋忘返的爛柯山,便是這樣的所在。至於道門中稱道的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和七十二福地,莫不如是。只不過這些地方大都經過了各門各派的精心修整,那些天然生成的陣法被加以強化,徹底杜絕了凡人進入的可能。這也正是古時常見地各種奇遇、逸事,隨著光陰流轉,漸漸不再復聞的原因--時間流逝,門派漸多。這些洞天福地都被他們佔去了。
  不過佔據了好地方的修行門派也未必好受,事有兩極,靈氣所鍾之處往往也暗含凶險,出上一個被天地靈氣熏陶千年的妖怪,就足以讓那些修為不到卻自不量力妄圖開山立派的淺薄之徒有來無回--把「好一塊風水寶地啊」換個說法,那就是:「此處頗宜修墳」。
  事實上,縱然是白鹿洞、青雲門這樣的大派也不一定能穩穩佔住這樣的寶地。更別說無論實力再強的門派也無法保證幾千年中都興盛發達。所以,各大門派開闢洞府時,大都是以當時地實力與這些洞天福地的「原住民」在沉默中達成了共識:原住民退讓一步,可以保證不會時常受到侵擾;修行人收斂貪心,能夠不令門派實力大損。
  此外。諸如神山崑崙之類的過於「奢侈」的地方,修行人是去不得的,也只有天庭中的神仙,才能往來自如。
  各大門派佔下門派所需之地後,便會在聯通本門與「原住民」退讓出去的地盤之間設立重重禁制--說來這倒是因為心虛,生怕退讓出自己居所地原住民哪天一不高興回來散個步探個親,雖然此類事件少有聽聞。可一旦出了一樁,那就是天大的慘事。不少門派還會按時擇取吉日重新加固禁制,數千年來,不敢懈怠。
  青雲門的雪擁藍關就是這樣一處門戶,直通向蜀山中的□山,關門之前,被五座牌樓鎮壓,牌樓按五行五色,取各類天材地寶於頂端雕刻法陣,每十年由掌門親自檢驗施法加固一次--這倒也罷了。門戶最前面兩峰相夾的那座雄關是青雲真人監督修建,當年正值青雲門地全盛期,青雲真人本身固然有通天造化,門下弟子更逾五千之眾。前後竟然還花了六十年才算建成!
  雪擁藍關建成之後。青雲真人傳下規矩:凡青雲門下,欲做掌門者。必得親自開關,於關內的□山之中取出前任掌門指定的物品,方得出任。
  是以一千餘年以來,青雲門每任掌門無不將雪擁藍關視為門戶中最為關鍵的所在,另外,也正是因為青雲真人定下的規矩太苛,青雲門的歷代掌門都有一身不俗的修為。
  青天真人回想起了他出任掌門之前地舊事。
  當年有資格與青天真人同爭掌門之位的總共只有兩個,青山真人和青月真人。青山真人和青天真人同出一師,都是當時的掌門:木嵐真人的得意弟子;青月真人師從木玄真人,心高氣傲。
  青山真人壓根兒就不想當掌門,只是對雪擁藍關之內的□山風光好奇,想進去探看遊玩一番而已;所以他自告奮勇,要從□山中拿到半斤青泥。
  青泥又名息壤,見風則長,是神龍的口糧。據傳□山中有一條神龍棲息,只是沒人見過--就算是真有,青山真人又沒活得不耐煩了,當然不會玩去龍口奪食的把戲。
  青天真人知道自己師兄的想法,本來也想效仿,卻被木嵐真人和木玄真人嚴詞制止。理由是青山真人一向天真爛漫,本就不適合掌門之位,他胡鬧也就算了;青天真人和青月真人可不能再拿青雲門掌門繼任的大典來開玩笑。
  最後,青天真人遵照師命,從□山中取出了應取之物,成為掌門;青月真人卻因脾性過直,不懂變通,在□山中被花妖所傷,道行半廢,將養了二十年才得痊癒;至於青山真人,自然是空手而歸,不過他運氣不錯,卻沒受傷。
  直至今日,青天真人在掌門的位子上已經呆了一百多年,卻還能清楚地記得自己在□山之中地歷險,夢迴之時,不知有幾次是在渾身冷汗中驚醒。
  但這一次與以往不同,青天真人的道行比當年精進了太多,隨行的還有李門、袁門、玄心門和天醫門的高手,更有大羅金仙葉揚天坐鎮。這份陣容,就是保守估計也能去得了崑崙,小小地□山自然不在話下。
  青天真人在雪擁藍關前回想往事,感慨萬端,卻沒留意到自己那個多事地師兄、青山真人,竟然把董雙蔻給推到了關門之前--更沒料到,董雙蔻他真的敢自己去開關門!
  要知道,按照青雲門門規,凡是青雲門中弟子,從他打開雪擁藍關那一刻,就自動成為了下任掌門地候選!
  等到青天真人反應過來,他已經來不及制止董雙蔻作法,只好安慰自己:雪擁藍關的開關口訣除了現任掌門和曾經進過關內的青山、青月兩名長老之外,再也無人知道,董雙蔻定然打不開關門。
  --電光火石之間,青天真人突然想到:正是那個去□山旅遊過的青山真人把董雙蔻給推過去的!
  「不好!」青天真人脫口而出。
  與此同時,沉默許久的葉揚天也偷偷罵了一聲:「老子要是相信你真那麼爛漫無邪,老子就是你家養的!」
  再看青雲門第一重地--雪擁藍關,高聳入雲的兩扇石門就那麼微微一顫!
  「師伯祖,噢對了,還有掌門,」董雙蔻的神情很憨厚,「俺把門打開了。」
  眾人皆傻眼。
  「這……門開了?」
  「……該算是開了吧?」
  「我說,雙蔻啊,你都幹什麼了?」
  「門……」
  「那個門啊……」
  「對,是門。」
  事情發生得太快,除了幾個「有心人」之外,看清董雙蔻是如何打開雪擁藍關的大門的,還真不多--但到底有誰是「有心人」,有誰是在裝傻,這卻不得而知了。
  另一方面,就算是有意留心的,也都沒搞懂董雙蔻用出來的到底是哪一家的法術。
  沒有作法時應有的聲勢,甚至連雪擁藍關的關門也根本沒有洞開--在雄偉的關門之下,按比例算人比螞蟻大不了多少,可現在關門是開了還是閉著,就算是螞蟻也該知道的--偏偏在場的卻沒人能看得出來。
  除了葉揚天和韓雨。這兩個人四目相對,大腦都有點兒短路。
  「韓雨,我沒看錯吧?」葉揚天嚥了口唾沫,悄聲問韓雨,「這……真是我想的那個東西?」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看錯了,那我也看錯了……」韓雨還在發懵--在看見雪擁藍關的規模的時候,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表現出驚訝和疑惑來。
  「我最近一定是看老電影看多了……幻視了……」葉揚天一個勁兒地搖頭,「反正不管是什麼,都不該是我想的那個東西……」
  「那你……敢不敢進去?」韓雨的臉色有點兒發苦。
  第五集 第三十章 這年頭,牛……沒法吹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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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想回主城的話,得找個法師開門……你知道,我的主城在鐵爐堡,遠著呢……不對啊?我記著這個本子不是奇幻的來著……」葉揚天說開胡話了。
  --剛才董雙蔻單手撫著的那個地方,看上去光是厚度就該有三公里的那個地方,雪擁藍關關門的那個地方,居然出現了一個直徑有一人多高的圓形洞口,洞口上,神秘的黃色的光芒閃爍。
  說得簡單明瞭一點,董雙蔻弄出來的這個東西,無論怎麼看,就是活脫脫的一個Star
  在各類科幻電影、卡通動畫,以及網路遊戲中頻繁出現的,不可缺少的,異常實用的那種--傳送門。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俺把門開開了。」董雙蔻的樣子很心虛,引了一句《道德經》,解釋起來。
  「啊?」反應過來的葉揚天差點兒氣得「呸」地一聲開始罵街:有你這麼解《道德經》的嗎?啊,「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就是Stargate,就是連接異次元空間的同道,那好,那個……什麼,我把《詩經》搬出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不就成了……成了……咳,你自己想像去吧!反正我想不出來。
  「董雙蔻,你……可知道你做了什麼?」青天真人面色嚴肅,看著董雙蔻的雙眼,厲聲說,「無論你以何種方式打開雪擁藍關的關門,你都已經成為了本門下任掌門的候選之人!」
  青天真人從沒聽說過--他也不可能聽說過--Stargate這種東西,可他的眼光毒辣,細細觀察一番,也看出董雙蔻弄出的這個東西雖然有些古怪,但確實是通向□山的不假;再加上董雙蔻拿出「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當了擋箭牌,青天真人也沒法責罵於他。。。否則豈不是對太上道尊不敬?
  於是,青天真人只好搬出了青雲門的門規。
  「掌門?掌門,俺沒想當掌門,師伯祖讓俺去試試開門,俺就去試試,結果門開了,那就沒俺的事了。掌門,你可別再罰俺了好不好?」董雙蔻眨眨小眼睛。趕緊求情。
  「我罰你?」青天真人氣極反笑,「董雙蔻,你是本門第三十八代弟子,如今我這個三十六代掌門尚且在位,你就要來奪我的位子,如此出息,我怎麼捨得罰你!」
  「師伯祖。俺又惹掌門生氣了……」董雙蔻像是自知理虧,趕緊向青山真人求援。
  「那個……掌門師弟,你先莫惱。」青山真人躲了幾下,沒能躲開,被董雙蔻拉著。好不尷尬地從暗影中蹭出來,開口勸解,「我也沒料到雙蔻他竟能真地打開關門……你就看在他年少無知,放他一碼如何?再說,他好歹也是你的徒孫,掌心掌背都是肉……」
  「師兄,」青天真人臉色鐵青。「雙蔻僭越之事先放下,我且算他是年少無知,但你熟知本門門規,又怎會慫恿他去開雪擁藍關的關門!」
  「這個……掌門師弟,再怎麼樣,雙蔻他入門未久,就算他能打開關門,也絕不能從關內拿到你指定之物,這是一;退一萬步,即便雙蔻走了狗運。把該拿的拿到了,他也還是第三十八代弟子,怎麼也得等到一兩百年之後,才能名正言順地接任--而且還是接任你的後繼之人。這是二。」
  青山真人似乎早有準備。竟侃侃而談,「還有第三。掌門師弟,如今葉師出世,青雲門借此東風,自該發憤圖強,光大門戶。若是雙蔻他能在□山之內建立奇功,這豈不是對本門弟子的一大激勵?凡事有利有弊,但此事,依我這個師兄看,利倒是大了,弊卻未必會有。你意下如何?」
  「你……」青天真人滿臉的怒意不減,狠狠盯了青山真人幾眼,卻終究無法可想,忿忿地轉頭吩咐,「董雙蔻,你過來。」
  「掌門,你不會罰俺吧?」董雙蔻猶猶豫豫地問。
  「過來!」青天真人怒喝。
  「俺過來了。」董雙蔻這才聽話,幾步走到了青天真人的面前。
  「本門歷代祖師在上,弟子第三十六代門戶執掌青天敬啟:今三十八代弟子董雙蔻,已開雪擁藍關關門,為本門掌門繼任之選!青天本公心考其品性,察其修為,命其入□山,取龍口青泥半斤,以為證物!」
  青天真人神態莊重,對天三拜。
  董雙蔻愣愣地站著,一副手足無措地樣子。
  「董雙蔻還不領命?」青天真人高喝。
  「掌門師弟,你……」青山真人突然上來打岔,面上神情很有幾分羞怒,「你這分明是要雙蔻去送死啊?青泥?他一個入門未滿三年的後輩弟子,怎麼去神龍口中奪青泥回來?□山之內,危機四伏,按理他只要能保住全身而退,就該算是大幸了……」
  「董雙蔻還不領命?」青天真人不理青山真人,又是一喝。
  「弟子領命。」董雙蔻先偷眼看了青山真人一眼,低下頭,向青天真人行禮,算是接了掌門之命。
  「雙蔻,你且記著,青泥非比尋常,以你目下能為,定然無法得手。」見董雙蔻領命,青天真人的臉色和緩下來,「雙蔻,你雖入門未久,但悟性奇高,假以時日,在本門三十八代弟子之中脫穎而出自是不難。若論品性,你也算有一顆赤子之這更是難得……總之,你此去千萬小心,切莫逞一時之勇,令你終身遺憾。別忘了,依本門門規,你將來還有機會再進雪擁藍關……」
  「掌門,俺知道了。俺盡力就是了--對了掌門,那個什麼青泥到底是啥玩意兒?」董雙蔻不好意思地撓著頭,「俺沒見過……」
  察言觀色,葉揚天很容易就弄明白了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和董雙蔻在雪擁藍關門前的這番作為是怎麼回事,但葉揚天對青雲門內的典故所知不多,難免還夾這幾分糊塗,看不透徹;一邊,天涵子、李納乾、袁達透、華九等人或多或少比葉揚天強些,卻顧忌著這是青雲門的私事,不好插口。
  一行人竟在關前就這麼耽擱下了,進□山,擒夔牛,斬牛角的大事被暫時放在了一邊。
  「凡大奸大惡,必象好人!」葉揚天地目光越來越冷。
  青天真人在給董雙蔻低聲講解青泥--息壤的模樣和用途,董雙蔻憨厚地點頭,不時又提出新的問題,青天真人也一一為他說明。這一幕在旁人眼中看來,正是慈善的師長為上進的學生傳道解惑地標準模板,但葉揚天卻看得心裡一陣發涼。
  「青雲門……早晚要毀在這個董雙蔻手裡!」葉揚天敏銳地捕捉著自己內心一閃即逝的靈光,「可是青山真人在裡頭插這一手,到底是想扮演什麼角色?」
  葉揚天有些不明白了。
  自從來到青雲門,遭遇董雙蔻其人,葉揚天一直感到無理由的不安,這種不安在聽呂洞賓也提起董雙蔻後開始升級,然後愈演愈烈。
  打死葉揚天,他也不相信董雙蔻真的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憨厚率真--哪怕董雙蔻的師父是那個有時天真得有點兒傻的蕭如雲也一樣--那麼,在憨厚率真地面具底下,董雙蔻到底隱藏了什麼?
  而且還扯上了老不正經的青山真人……這事兒,還真的耐人尋味呢。
  「那個……眾位,咱們是不是該進去了?」葉揚天沒再繼續琢磨下去,比起眼前的董雙蔻,他更關心的是蕭如雲。
  當然,還有姜瀟瀟。葉揚天在心裡發誓:等拿到了夔牛角和鉤蛇筋,第一件事就是趕緊回JN,只要不再出什麼天大的事情,死活也不再到這些所謂的「洞天福地」裡來看風景了。
  「葉師說的是。」青天真人一驚,丟下董雙蔻,有點兒惶恐地向葉揚天說,「葉師,寒門突然鬧出這等笑話,耽擱了大事,還望葉師鑒諒。」
  「沒事,沒事。」葉揚天揮揮手,一語雙關,「青雲門的事怎麼也算有我的一半,事關掌門大位,無論是你還是我,都該多用用腦子「是。」青天真人連連點頭。
  在青天真人心裡並沒有對董雙蔻有太多不滿,董雙蔻在道法上地悟性和率真的性格實際上也蠻討他的喜歡。只是董雙蔻接連闖禍,青山真人又唯恐天下不亂似地在旁邊推波助瀾,青天真人這才不得不擺出了掌門的樣子--其實,救治愛徒蕭如雲地腿傷和徒孫董雙蔻誤開雪擁藍關關門這兩件事比較起來,作為掌門,青天真人對後者地重視還要更多一點。
  這也是應該的。
  所以,下意識中,青天真人竟然破天荒地沒聽出葉揚天地弦外之音。
  第五集 第三十章 這年頭,牛……沒法吹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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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葉師少待,貧道這就安排。」對葉揚天告了罪,青天真人吩咐董雙蔻,「你且自去取青泥,無論成敗,三日內回真武閣見我。」
  「是。」董雙蔻低著頭應承一聲,自顧自走向他自己弄出來的那個Stargate,沒入黃色光芒之中,轉眼不見。
  「葉師,眾位,」青天真人目送董雙蔻離開,回身招呼眾人,「□山之中,多有凶險,我等自是不懼,卻也當小心為上……葉師,貧道原該護衛葉師左右,但……」
  青天真人苦笑了一聲,繼續說,「但雙蔻胡鬧,竟攪出這等事來,貧道又居門戶執掌之位,不得不先行一步……好在青山早年也曾入□山,熟悉地理,只好由他暫且陪同了……」
  「掌門師弟放心,這邊事務交給我便是,反倒是你,再不去追雙蔻,怕就被他跑遠了。」青山真人接過話頭,催促青天真人。
  「待我先開了關門。」青天真人又是一聲苦笑。
  無論如何,能打開雪擁藍關關門,成為一門執掌繼任之選的,都是門中精粹,青雲門門規中早有規定:掌門要暗中跟隨入□山的弟子,一方面考察弟子的行為,一方面也要在弟子遭遇不測時出手救護。換句話說,青天真人得去跟著董雙蔻。
  董雙蔻從那個「眾妙之門」去了□山,但那終究不算正常的開啟雪擁藍關關門的手段,要請葉揚天和天涵子等人進入,還是要用堂堂正正的方式。
  青天真人再次站到了關門之前。
  「開!」
  原本掌門開啟關門時該禱告天地,要說上許多套話,更有種種眩人耳目的手段、法訣;可現在青天真人卻也沒了那種心思,只低聲吟誦了幾句,破開關門上的「五嶽訣」,然後,猛喝一聲。
  --青天真人的身子陡然之間像是漲大了數倍!
  隆隆聲彷彿遠天傳來巨雷。雪擁藍關的關門,動了。
  「我的……」葉揚天的腦袋一暈,一雙眼睛瞪得比鈴鐺還大,舌頭伸出來死活縮不回去。
  韓雨身子發顫,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葉揚天地袖子,同樣是滿心驚駭。
  天涵子、李納乾、袁達透、華九等人,也都個個變色,暗道自己以往還真是小看了青雲門的家底。
  隆隆聲更響了。
  抬頭看望不到頂的雪擁藍關關門。居然被青天真人緩緩地推開了!
  青雲門的這座雪擁藍關上並沒有太多花哨的法術--有關前以那五座牌樓為主的法陣也就夠了--關門上更是只用了最普通的「五嶽訣」,讓它更加厚重而已。但即便將五嶽訣撤去,以巨石壘成的雪擁藍關關門,又豈是人力所能打得開地?
  「排山倒海之力!」李納乾和袁達透交換一個眼色,兩人心中同時想到了這幾個字。
  袁、李二門千多年來爭執不休,如今捐棄前嫌復合,為的是再現唐時白鹿洞統領道門的盛況。這多少是因為兩門都受了葉揚天這位大羅金仙現世的啟發,認為振興門戶的時機已到。但此時兩人看見青天真人顯露這般手段,都不由得暗暗吃驚。
  青雲門,終究是沒白佔了顯赫的聲名。
  「葉師,眾位。入了關門,便是□山。貧道還要去追董雙蔻,先行告退了。」待青天真人回身說話,雪擁藍關關門已然洞開。
  「你去就是。」葉揚天點點頭。
  「哈哈,小老兒頭前帶路。」青山真人一笑,第一個穿過關門。
  「好傢伙。」葉揚天跟在青山真人身後,一邊向前走一邊打量。正如所料,雪擁藍關的關門非但高不見頂,厚度也是怕人,走了至少五分鐘了,竟然還沒到頭。不過,葉揚天也在心裡暗笑:這個關門雖然有點兒離譜,可青天真人胳膊地長度卻是正常的,所謂「關門洞開」,也不過是開了一條縫,剛好容許兩人並肩而行罷了。如果不是構成兩邊關門的巨石如斧劈般齊整,倒是有點兒黃山的「一線天」的意思。
  「要是門突然關了,你說會怎麼樣?」韓雨突然問葉揚天。
  「啊?那人不就變成肉醬了?」葉揚天嚇了一跳,馬上又笑了。「倒也不至於。這點兒石頭不可能比我地腦袋和拳頭更硬,到時硬鑿出去不就完了?哦。對了,人家剛送你的寶劍最起碼也是削鐵如泥的那種,對付石頭都有點兒屈才。」
  「早晚我還得把我的寒雨劍從某個人手裡給搶回來--你記著,是搶回來!」韓雨的語氣聽上去惡狠狠的。
  「……」葉揚天沒接碴兒,只是在心裡叫起了撞天屈:合著你韓大小姐總算找準位置了?搶回來?我給你你不要,還非得搶?再說了,你搶也不該是從我手裡搶對不對?憑什麼要我記著?
  好在葉揚天還沒真糊塗到去跟韓雨講道理。他知道:天底下,從來就沒什麼道理好講--尤其是跟女孩子。
  而韓雨再怎麼「女扮男裝」,也還是個女孩子--沒準兒這一類的更難纏。
  「我一直忘了問,夔牛……到底是什麼東西?」葉揚天不說話,韓雨卻不閒著,又開口問。
  「夔牛……也就是頭牛。好像比一般地牛個頭稍微大點兒。」葉揚天沒精打采地一指華九,「你去問他,藥方是他開的。」
  華九的臉騰地紅了。
  「想當年,小老兒在□山裡轉了十八個***,見了無數奇獸珍禽……但請葉師儘管放心,小老兒還記著夔牛出沒的所在,咱們也不必多做停留,直接去斬了夔牛,拿回牛角就是。說起來也是小老兒料事不夠周詳,如果當年能算到此事,連葉師的辛勞都可以省了,小老兒也不至於去花那麼大的心力去找青泥,直接帶牛角出來就是。」
  青山真人哈哈笑著,為華九解圍。
  「嗯?你以前在□山裡找過青泥?跟董雙蔻一樣?」葉揚天詫異了。
  「哦,當年的那些舊事,小老兒早忘得差不多了。葉師,□山中雖然有神龍的傳說,但青雲門歷代進□山的卻都沒見過,小老兒也沒見過。傳說這東西,歷來當不得真--沒有神龍,到哪裡去找神龍的口糧:青泥?董雙蔻跟小老兒當年一樣,還是得空手而歸。」青山真人臉上地笑容不變,好像完全不當成一回事似地說著百年以前自己的遭遇。
  「傳說這東西當不得真?」韓雨伸手輕輕按了按收在腰間的白鹿劍,一股想要大笑的衝動湧上心頭。
  現在明明是一群活了幾百歲地老道士跟一個大羅金仙去《山海經》裡說地□山,還要去抓一頭上古神話裡的奇獸:夔牛,他居然說什麼「傳說當不得真」?
  不過,就這麼談談說說之間,幾人已經穿過雪擁藍關,來到了□山地範圍之內。一個驚歎出聲。
  「不錯,果然好景致!」葉揚天特意矜持著,語氣中卻難掩驚訝。
  「葉師,□山之景,在乎山水之間。」青山真人指點江山,很有些志得意滿,「所謂石蘊玉而山輝,水含珠而川媚,□山勝景,名副其實。」
  天涵子笑瞇瞇地插口,「道兄說的是,道門中各大洞天福地,佔盡天下靈秀,只是我等開府卻非得顧及其他,難免將靈氣糟蹋了。倒是□山這樣從未經過雕琢的,才真正算是靈氣所鍾。」
  「嘿……你說的倒是有理了!」儘管青山真人看天涵子不怎麼順眼,倒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正理。
  「說白了不就是要環保?」葉揚天的一雙眼睛彷彿不夠用似地,一面四處打量,一面隨口說,「只有人類沒去過的地方,才真正保有自然的景觀,它們一旦被人類發現了,也就快到了完蛋的時候,什麼自然保護區啊……都是扯淡!」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47:40


  「葉師說得有理。」眾人紛紛點頭--就連青山真人這樣偶爾也會在現實社會中帶上幾天的也不知道葉揚天說的「自然保護區」是什麼東西,可既然聽葉揚天語氣中帶著幾分憤慨,除了點頭贊同之外,又能怎樣?
  葉揚天在青雲門內還沒呆幾天,卻早為青雲門內的景致驚歎過多次了,青雲門佔據了峨嵋山景致最盛之處,又號稱「虛陵洞天」,當然名不虛傳。不過,現在在葉揚天看來,反倒是□山更能令他心動。
  如果說青雲門的景色像是「仙境」,不著一絲人間煙火氣,那□山就多了幾分野性的美。
  □山說是一山,一樣是群山連綿,山高,直插凌霄。鬱鬱蔥蔥的山林,數十人合抱的老樹比比皆是,爭先恐後般地生長著,很有些望不見樹冠,倒像樹比山、比天還高。
  抬頭不遠處一座峭壁,被各類叫不上名字的植物爬滿了半邊,另半邊是一條瀑布衝下來,水勢之猛,讓瀑布跟峭壁中間竟留出了幾尺的空隙!瀑布之下,是一洞深潭,潭邊引出一條小溪,彎彎曲曲地流走,順著小溪往前,平地起了片樹林,林中黑洞洞的,似要擇人而噬的模樣。
  入雪擁藍關之後,一行人就站在小溪邊上。
  第五集 第三十章 這年頭,牛……沒法吹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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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都感歎青雲祖師當年風采,把個關口修得這般雄偉,似非人力能成,真個巧奪天工。不過,這番感慨到了□山中卻又立時變了,看此山氣概,才算是真的天工之力!哈哈,小老兒道號青山,卻是每見此山,都覺慚愧。」
  青山真人一聲長笑,這番話像是有感而發,又像是自我解嘲。
  「哦?聽道兄此言,倒像是常到□山了?敢問夔牛何在,還要道兄領路。」天涵子眉頭忽然一皺,忽然發問。
  「啊……這個……」青山真人乾咳幾聲,顯得有點兒慌亂,趕緊接上,「待小老兒看看,待小老兒看看……」
  「嗯?」葉揚天隱隱地發覺了問題:看青天真人在雪擁藍關之前的那副模樣,□山可不像是隨便就可以讓人進來的地方,如果說這一次破例連天涵子等「外人」都請了進來,是因為自己身份所在,不好拒絕才送出了順水人情。那……青山真人怎麼可能像天涵子說的那樣常到□山?
  「呀!」韓雨的驚呼打斷了葉揚天的思路。
  「怎麼了?」
  「葉師小心!」
  還沒等葉揚天有所反應,天涵子就擋在了葉揚天身前,一側,袁達透手上撤出寶劍,也護衛到了葉揚天的身邊,同一時間,青山真人和李納乾衝向了韓雨。
  「咳,不用這麼緊張,到底怎麼回事?」
  葉揚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推開擋住自己視線的天涵子,打眼望去。
  「啊?」葉揚天愣了。
  只見韓雨滿臉通紅,青山真人和李納乾都是一副尷尬表情,再看,青山真人手上還拎著個一尺來長的怪東西。
  「葉師,沒什麼事情……」青山真人苦笑起來,「小老兒忘了說。這條小溪裡有虎蛟生息,讓韓小姐受驚了……」
  「虎蛟?呃……」葉揚天仔細打量著青山真人手上拎的那個東西,也嚇了一跳。
  「這、這能怪我嗎?」韓雨紅著臉,飛快地躲到了葉揚天的身後,「那、那東西爬到我腳上,我低頭看,正好碰上它抬頭……它、它長著個人臉!」
  《山海經》中有言:「……虎蛟,人面魚身。蛇尾,四足有鱗。」
  「這東西怎麼能長成這樣?」葉揚天來了好奇心,走近青山真人,幾乎想要伸手接過來再看,「嘖,韓雨,也不怪你害怕。說真的,它長得太醜了……」
  「去你的!」韓雨有點兒急了。
  「我沒說錯啊。」葉揚天饒有興味地端詳虎蛟,這條虎蛟並不大,但實在難看--不僅明明在鯉魚的身子上長出來四條小短腿,該長魚尾的地方還突然就細下去了;最要命的。那張人臉醜得有點兒過分,沒有眉毛不說,歪嘴斜眼塌鼻子--這張臉就算是移植到人頭上去,也是個千古難得一見地醜八怪。
  「我說,韓雨,我琢磨著,如果這張臉長成謝公霆鋒那樣。估計你應該能好點兒。」葉揚天還沒忘了落井下石,又揶揄了韓雨一句,對青山真人說,「放了它吧,都丑成這樣了,怪可憐的……」
  「葉揚天,你也不比他帥到哪兒去!」韓雨似乎恢復了狀態,狠狠地罵了葉揚天一句。。
  「靠,也太毒了吧?」葉揚天再看看虎蛟,忽然噁心起來了。
  「葉師。」青山真人沒依著葉揚天的話把虎蛟給放了,反倒有點兒為難似地說,「葉師,虎蛟可以入藥。既然它冒犯了韓小姐。倒不如讓小老兒把它碎屍萬段……為韓小姐出氣,如何?」
  「這算什麼事兒?能入藥幹嘛不用?」葉揚天大度地點頭。「它……能治什麼病?哎,不對啊,你怎麼可能有病?」
  「這個……」青山真人苦著臉,「葉師,您就別打聽這個了……」
  「為什麼?」經過雪擁藍關前的那一幕,葉揚天連青山真人都有點兒提防。
  「那個……實在是……葉師,要不然小老兒把它放了得了。」青山真人的臉色窘得不成樣子,卻就是不說。
  「葉師,是這樣……」還是華九知機,悄悄給葉揚天傳音,解釋了虎蛟的藥用價值。
  「啊!」葉揚天恍然大悟,拍拍青山真人的肩膀,「你早說啊,你早說了我就不問你了。其實也沒什麼啊?十男九痔嘛……」
  青山真人的一張老臉這就快沒處去放了……
  經過了這一段小插曲,韓雨和青山真人都丟了面子,卻讓葉揚天知道了□山中多得是傳說中地怪物,沒聽過的,沒見過的,模樣可笑的、可怖的都有,在接下來的探索之中,也就留神注意,不再為偶爾的驚奇打斷腳步,也保住了自己作為大羅金仙地姿態。
  但儘管如此,葉揚天還是逐漸地開始為自己的知識面感到慚愧了。
  青山真人領頭,眾人一路行來,葉揚天見過了獨角獨眼的山羊--,六條腿的狗--從從,長著人腳的鴛鴦--鶘,九尾九頭地狐狸--蛭……就是在最離奇的夢境中,葉揚天都不可能夢見的各種怪獸怪鳥層出不窮。
  「也虧了我心理承受力還算不錯,換了別人,嚇也嚇瘋一批……」葉揚天不止一次地對自己這樣說。
  韓雨也還好,有過虎蛟這一回,她似乎恨上了所有的怪物,走一路殺一路,但凡被怪獸靠近了就是一劍,直看得李納乾和袁達透兩人大眼瞪小眼,心疼無比--韓雨用的正是他們送的白鹿劍。
  「我說,那個什麼夔牛在哪兒呢?我來是為了牛角,可不是看人濫殺無辜的……」又翻過了一座小山頭,葉揚天終於忍不住問起了青山真人。
  「葉師,小老兒也納悶著呢。」青山真人皺著眉頭,「按理早該遇上了……□山中地夔牛並不多,但好歹數十頭是有的,這一路絲毫不見蹤跡,確是有些奇怪。」
  「不會吧?」葉揚天撓撓頭。發起了牢騷,「什麼東西都碰上過了,光頂著人頭的就見了一堆,魚啊,鳥啊,蛇啊,靠,連豬身人頭的都有!你說它們怎麼會都長著張人臉?還都那麼醜?總不至於非得找見一個長得跟謝霆鋒一樣的。。。才能遇上夔牛吧?」
  「葉揚天,謝霆鋒跟你有什麼仇?」韓雨實在忍不住了,笑問。
  「仇?沒什麼仇。」葉揚天沒好氣地回答,他提起謝霆鋒來就生氣--在姜瀟瀟的錢包裡,就貼著一張謝霆鋒地照片。
  「葉師還有仇人?」天涵子的精神一下緊張起來,「是何等人物敢與葉師結仇?反了他了!韓小姐,你且告訴貧道。待此間事了,貧道定……」
  「別別,別聽她胡說。我沒仇人!」葉揚天一哆嗦,心說,「開玩笑……讓天涵子這個心黑手狠的找上門去。謝霆鋒還不得讓他給活剮了?」
  一邊,韓雨笑得直揉肚子,「嗯,這麼說起來,他仇人可多了……那什麼……我還記著好像有……對了,一個叫張東健,一個叫姚明。還有……」
  「韓雨!」葉揚天的臉騰地紅了,韓雨說地這幾個明星,都是姜瀟瀟喜歡的。不用說,早先韓雨張羅著要綁架姜瀟瀟的時候肯定做過調查。
  「好好好。」韓雨收起笑容,這一頓笑,算是把虎蛟那一頭的仇給報復完了。
  「嗯?什麼東西?」走著走著,葉揚天忽然聽見哪兒有點兒奇怪地動靜。
  「沒什麼啊?」眾人四下打量一會兒,卻沒發現什麼異常。
  「怪了……」不知怎麼,葉揚天就是覺得哪兒有不對。
  眾人一路行來,早已深入到□山之中。現在正在□山內最高地一座山的緩坡上,四面都是高聳地古樹,儘管稀稀疏疏,但樹冠都極高極闊。仍然遮天蔽日。
  「啊!」葉揚天認準了自己的感覺。並沒跟著青山真人再往前走,停在原地觀望了一會兒。終於發覺了自己感到異常的原因。
  --毛病出在一棵古樹上。
  「你們看!」葉揚天指著古樹叫了起來。
  「嗯?」眾人湊了過來。
  這棵古樹乍看和其他的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更加粗了些,恐怕四五十人也未必能合抱,站在樹下往兩側看,要看出好遠才能到頭--單看這份寬度,樹地直徑怕不得有上百米?
  「你們仔細看!」葉揚天屏住呼吸,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樹幹,用十二萬分肯定的語氣說,「這不是樹!」
  「不是樹是什麼?」韓雨納悶了。
  「是……啊!」葉揚天還沒把話說完,「古樹」竟然動了!
  「古樹」平平地向前移動,一下就出去了至少半里地!更讓人驚駭的是:「古樹」平移出去後輕巧地落地,毫無聲響,而且--「古樹」根本沒有樹根!
  「貧道上去看看!」青山真人沉不住氣,「蹭」地一聲御風而起,直直地衝上天空。
  「我也去!」葉揚天腳一頓,也跳到高空,其他人趕緊跟上。
  葉揚天順著「古樹」直衝向上,直到了「古樹」頂端,也沒看見半點兒樹葉和枝椏,「樹幹」反倒在頂端突然變得更加粗了,粗得離譜!
  「不會吧……」葉揚天繼續往上衝,心裡已經猜到了答案,但還在嘟囔著:「我不信……」
  「葉師!是夔牛啊!夔牛!」還沒衝出「樹幹」的範圍,葉揚天就聽見了青山真人發瘋般的高叫聲,人雖然繼續上衝,但一顆心卻直直地沉了下去。
  夔牛!
  那……「古樹」是什麼?牛地一根腿嗎?
  人說吹「牛」,這……還怎麼吹?
  五千米的高空上,葉揚天哭喪著臉,終於看清了夔牛的全貌。
  牛身是一色的蒼青,那條腿被誤認為是「古樹」,倒也情有可原。但要命的是……牛太大了!
  兩隻牛眼果然是牛眼,人形容牛眼之大,往往用「銅鈴」來比喻,但這兩隻牛眼……夠開上十個銅鈴製造廠!牛背光滑如平原。一眼不到頭,同時辦上幾場足球賽不成問題……至於最關鍵的那兩根夔牛角,快趕上兩座小山了!
  「牛?誰……誰敢說這是牛?體若垂雲?」葉揚天喃喃地念叨著自己讀過的有關夔牛地記載,「它整個兒就把天都遮住了,可不體若垂雲?它……它隨便吹口氣,我就得飛出十萬八千里還掛零……那這到底是我吹牛,還是牛吹我?」
  葉揚天不在JN這段時間內,這座古城一如往常日昇、日落。只有少數幾個人的心境發生了變化。
  比如姜瀟瀟。
  在雲山三十一中地老師、學生們中間,姜瀟瀟依舊表現得像以前那樣乖巧,整天為學習忙碌,備戰即將到來的期末考。但姜瀟瀟知道,自己的生活不同了。
  姜瀟瀟幾乎是下意識地想到:自己的生活,肯定會迎來新的變化。哪怕那變化並非她所希望的那一種。
  道門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的記憶,並沒有在姜瀟瀟的腦中抹去。
  姜瀟瀟曾經旁敲側擊地問過自己地同學。但大家的答覆都讓她愕然--所有人都不記得了!
  所有人都不記得葉揚天曾經在教學樓上跳下來絲毫無損,所有人都不記得葉揚天在那一群擺明了就是「世外高人」的老道士們面前的頤指氣使,所有人都不記得,在那天,葉揚天曾經為學校站了出來。
  姜瀟瀟無法擺脫心中地好奇。
  但當邢師我支支吾吾地對姜瀟瀟問這問那地時候。姜瀟瀟卻避開了他,因為,姜瀟瀟知道,那個在學校請了病假的葉揚天會回來告訴她一切--哪怕自己並不想知道。
  姜瀟瀟所能做地,只是對著身邊空空的課桌偶爾歎一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她不知道,自己曾經採取的態度。那個不想知道跟葉揚天有關的任何事情的態度,在葉揚天回來之後還會保持多久,還能保持多久。
  姜瀟瀟只是漸漸地明白了一些事情:擺脫,並不會像一開始自己所想地那樣容易。沒有了葉揚天無處不在似地視線,姜瀟瀟覺得生活平靜得像是白開水--白開水是索然無味的。
  「敢問葉揚天葉施主在不在這裡?」
  「什麼?」
  剛從教學樓後轉出來的姜瀟瀟有點兒慌亂,抬頭看看,這會兒是下午的課間,天還很藍;四周,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們有的打鬧,有的嬉笑。有地在教室裡聊天,或是悶著頭學習,所有的一切都跟平時沒什麼區別。
  但怎麼會有人突然對自己提到了葉揚天?
  「女菩薩,敢問葉揚天葉施主在不在這裡?」那人又問了一遍。
  --姜瀟瀟絕沒有想到。她的生活再度有了波瀾時。首先面對的竟然是……一個和尚!
  青雲門,雪擁藍關之內。□山。
  靈氣所鍾,山水間可見勝景,□山傍依峨嵋,其實卻該算是道門裡數得著的福地洞天--這先放下不管,就在□山中最高的那一山峰峰頂,高天之上,葉揚天正暴跳如雷。
  「我說,這就是你當年看見過的那頭夔牛?」葉揚天衝著青山真人凌空跳腳,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你吹牛去吧!」
  「不是……您老人家聽我說……」青山真人大窘,喃喃地想要辯解,憋了半天,冒出一句話來,「您老人家明鑒,我就是吹牛,它也吹不了這麼大個兒啊……」
  「你……」葉揚天望天一翻白眼,扔下青山真人,回頭就抓住了天醫門華九的脖領,咬著牙發狠,「姓華的,今天你要不把話說清楚嘍,咱們沒完!」
  「葉師,您這是什麼意思……」華九著慌。
  「什麼意思?我倒問你是什麼意思?」葉揚天一指底下夔牛頭上跟兩座小山似的犄角,大吼,「你家治斷腿就用這種東西?這都夠給一萬人做假肢了!」
  華九地臉一下就紅得像熟透了的柿子--還得是西紅柿。
  誰也沒能料到□山裡的夔牛居然會大得出了圈兒。
  「沒人管,長荒了……」再次把目光投向夔牛,葉揚天晃晃腦袋,自言自語。
  定下心來細看,葉揚天初步估計出了這頭夔牛的「規模」大約與二十到二十五個東京巨蛋相當。毫無疑問,就是把目前地球上已知地最大地哺乳動物藍鯨拿過來對比,那也不是一個數量級的。如果夔牛吃肉,一頭體長三十米地藍鯨頂多也就夠夔牛小小地嚼上那麼一口。
  「無論從哪個方面說,這都不符合物理規律。這不可能!科學被愚弄了!」葉揚天義正詞嚴地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誠然遵照客觀規律的話世界上不可能有什麼動物夠資格擁有類似眼前這頭夔牛一般的體格--它首先該被自己的體重壓垮;但同樣,像葉揚天這樣在天上隨便飛來飛去的本事也沒有任何化學方程式可解。葉揚天只好一邊歎氣一邊接受了目前的狀況。
  「好好好,我知道,愚弄科學我也有份……」
  第六集 第三十一章 這年頭,有那麼一頭會輕功的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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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反手,葉揚天把青雲門的鎮門至寶斷劍拿出來了--總之是要去斬夔牛角,比起韓雨的那口女裡女氣的寒雨劍來,葉揚天更願意相信青雲門的家底。
  「葉師,這個……是否從長計議?」青山真人被葉揚天的動作嚇了一跳,扯扯華九的袖子,湊上來勸阻葉揚天。
  「從什麼長計議?不是要夔牛角嗎?」葉揚天沒好氣地反問,「你是想說不用夔牛角也行,還是想再去找頭小的來?」
  華九一激靈,趕緊說,「青山道兄的意思,正是要去找頭……找頭小些的夔牛……葉師且看,此牛如此……怕是歲久通靈,倉促之間,恐……」
  「欺軟怕硬啊?」葉揚天象上了倔勁似地連連搖頭,「你們不在乎,我還得混呢!欺軟怕硬的名聲,我背不起。得,就是它了。」
  華九和青山真人相對苦笑。
  葉揚天想得很清楚,雖然之前呂洞賓語焉不詳,但自己這個被玉皇大帝抽籤抽出來的大羅金仙的一舉一動肯定早被上界天庭的那幫神仙們看在眼裡,別的不說,這頭夔牛保不齊就是他們搞鬼弄的!
  葉揚天自認已經是神仙了,事到臨頭,也不得不顧及自己的面子。
  而且,葉揚天記著小時候看閒書,書上提到過,像梁龍、蛇頸龍這樣的大型恐龍,因為體型過大,神經系統對外界刺激傳遞往往很慢--說白了,就是星期一拿針扎它尾巴一下,到星期三它才知道喊疼。
  沒準兒這頭夔牛也一樣呢?
  「我這口斷劍……」葉揚天從高空擺出個要往下俯衝,一劍怒斬夔牛角的架勢,卻怎麼琢磨怎麼彆扭,自我解嘲地笑了一聲,「嘿……看這比例,我都成蚊子了。」
  又仔細琢磨了一下,葉揚天深吸一口氣。「啪嗒」,輕巧巧地降落在夔牛角上。
  夔牛的兩個犄角彎得像是新月,在牛頭正中堪堪沒有相觸,葉揚天看準了,正落在夔牛左犄角的前半部分,抬頭就能看見對面的右犄角。
  不過夔牛的個頭實在太大,說是牛角,對葉揚天而言倒更像是個廣場。足夠他閒庭信步了。
  「噹!」葉揚天俯下身子,右手中指屈起,輕輕敲了敲腳下的牛角,發出清脆的聲響,如同金石相擊,悠久不絕。
  夔牛毫無動靜,還是穩穩地站在原地。。。
  「我就說嘛……」葉揚天樂了。
  跟葉揚天想的一樣。按比例換算一下,他也就跟只蚊子差不多大小,或者更加準確地說,該是只「牛虻」--反正不管怎麼樣,夔牛似乎完全沒發覺它的犄角上多了葉揚天這麼一個小東西。
  「好像應該不難吧……」
  葉揚天嘟囔著。仔細觀察被天醫門地華九譽為靈丹妙藥的夔牛角,與從高空中俯視時不同,葉揚天能分辨出牛身與牛角色調上的差異。夔牛色蒼,身體深青中趨黑,所以起初才會被葉揚天誤認為古樹;牛角卻是漆黑,不見一絲青,像黑鑽石似的閃著幽幽的冷光。角上每隔不遠就有一圈深黃色的痕跡,寬度跟兩車道的馬路相差彷彿,這在高空中自然看不出,可對於現在的葉揚天來說就顯眼得很了。
  「我說,你們倒是也下來啊。」葉揚天在夔牛地犄角上使勁跳了幾下,對青山真人等示意,「這個大傢伙大過頭了,反應遲鈍。沒事。」
  青山真人、華九、天涵子、李納乾和袁達透,還有韓雨,眾人這才滿不情願似地落下來。站在夔牛的左犄角上面面相覷。
  「葉師,是不是再……」青山真人雙腳在半空中虛浮三寸,壓根沒真的落到「夔牛角」上,皺著眉頭想要再次勸阻。卻被葉揚天一瞪眼。只好訕訕地把沒說完的話嚥回肚子;同樣的,華九、天涵子和李、袁二門的兩位也都是面有憂色。滿腹有話不好說。
  韓雨與眾人多有不同,她默默地站在葉揚天的背後,臉色煞白,大口喘粗氣,壓根顧不上開沒辦法,韓雨地本事遠不如其他幾位,在□山中一路走過來,早累得不行了;更別提還時不常地被蹦出來的各種怪物嚇一跳,雖然手上宛若新發於硎的白鹿劍免不了大發利市,可心理壓力也是不斷加碼--說實話,韓大小姐現在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葉揚天還欠缺作為大羅金仙的自覺,在他印象中,韓雨就是那個半夜在JN地小巷子裡拎著寶劍搞綁票活動的女飛賊,威風凜凜得很,不可能被這麼點兒路難倒,也就沒怎麼留心,反倒是華九看出不對,悄悄一個轉身,從道袍袖子裡掏出個小瓶,珍而重之地拈出一粒藥丸,遞給韓雨,示意韓雨吞下。
  韓雨感激地看了華九一眼,服下藥丸,臉色當時就好看了許多。
  華九的小動作瞞不過人,大家心中有數,尤其是袁達透和李納乾,兩人交換一個眼色,微微歎了口氣。n他們認得華九交給韓雨的是天醫門的小還丹,素有盛名,眼下雖看不出來,但此間事了,韓雨只要運化藥力,怕不得平添三十年的修為--這倒還不至於讓人艷羨,可天醫門向葉揚天示好分明已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天醫門歷來高蹈,自從葉揚天這位大羅金仙現世以來卻一反常態,個中種種,也不由得剛剛合袁門、李門為一地白鹿洞不多加思量。
  眾人各懷心思,葉揚天看在眼裡只是暗暗冷笑,不管更多,自顧自地手起劍落,狠狠地向夔牛角上砍了下去。
  「噹!」
  一聲巨響!
  「我的天……」葉揚天一個趔趄,差點兒趴下,耳朵更是好玄沒給震聾了。
  再看周圍,袁達透和李納乾身子亂晃,相護攙扶著才沒被震得跪倒;華九眉頭緊鎖,渾身亂顫,一邊打著哆嗦一邊往嘴裡塞不知名的藥丸;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兩個是聰明人,都早早堵住了耳朵。懸空盤膝坐倒,神色竟沒什麼變化;最倒霉的是韓雨,剛吃了華九的小還丹感覺好了一些,接著一口血就噴出來了,連聲「哎呀」都沒叫完,直接暈倒。
  夔牛依舊毫無反應。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48:06


  第三十一章這年頭,有那麼一頭會輕功的牛。(中)
  葉揚天強忍住心頭的疑問,先去瞅夔牛的犄角--完好無損。斷劍落處一點兒痕跡都看不見。
  「不是吧?」葉揚天趕緊低頭審視手中斷劍,好在青雲門鎮門至寶的名頭不是假的,卻也沒被夔牛角崩出缺口。
  「硬!真硬!」葉揚天脫口而出,也不知道他誇地到底是斷劍還是夔牛角。
  「葉師啊!」還沒等巨響的回聲消失在群山之間,青山真人就苦著臉大叫起來,但葉揚天的耳朵差點兒被震出毛病,青山真人扯著嗓子連著吼了三遍。這才讓葉揚天聽明白。
  原來夔牛又稱「雷獸」,《繹史》中記載,黃帝戰蚩尤時,曾以夔牛皮蒙鼓八十面,「一震五百里。再震三千八百里」--那用的還只是夔牛地皮,葉揚天直接拿斷劍這樣地神兵去碰人家的犄角,「震耳欲聾」那還是輕地。
  得虧幾位都還練過,否則非出人命不可。
  葉揚天有點兒惱羞成怒了,想再去抓華九地脖領,卻看見華九正忙於救治暈倒的韓雨,一時下不去手。滿肚子的火氣就撒到了青山真人的頭上。
  「你怎麼不早說?嗯?」
  青山真人肚裡一個勁兒地喊冤枉:我倒是攔了,可您老人家得聽啊?再說,您從俺們青雲門的書劍閣裡呆了一天多,那麼多典籍裡都寫得清清楚楚,您就不知道看一眼再出來?
  可誰叫大羅金仙最大來著?青山真人只好陪著笑打躬作揖,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得那叫一個利索,反讓葉揚天不好意思起來了。
  「算了算了,是我的錯。」葉揚天摸著鼻子說,「可到底該怎麼辦?我一劍下去,它動都不帶動一下的。別說夔牛角了,連牛毛都沒掉半根--當然我也沒去找它地毛……咳,這話怎麼說的?我是說,你們一開始就該知道夔牛角這麼結實吧?那怎麼才能把它弄下來?」
  「所以小老兒才說要葉師再擇夔牛……眼下這一頭……葉師。怕是不好惹。」
  青山真人支支吾吾地把話說透了。按照眾人一開始的打算,該是去找頭體格不這麼離譜的夔牛。直接斬殺了,不僅能拿到完整的夔牛角,夔牛皮、夔牛鞭等也是上好地寶貝,或可煉製法寶,或可入藥泡酒。
  據青山真人說,在□山中生息的夔牛為數不少,但類似眼下這頭體格的卻從沒見過--這一頭,整個兒就是夔牛的祖宗!恐怕被道門中人視為禁地的崑崙都未必能有。
  「嘿……我還就不信了!」青山真人越說,葉揚天越來勁。
  回身撤步,腳尖點地,葉揚天「蹭」地蹦到半空,居高臨下,惡狠狠地瞪著夔牛,手上緊了緊斷劍,高喝一聲:「呔!」
  葉揚天把斷劍扔了。
  這一次葉揚天輕車熟路,重演了「斷劍倒斬空明峰」那一幕,斷劍脫手後在空中翻了幾個觔斗,「嗡」地一聲漲大百倍!登時劍氣盈天。
  「不錯,好用。不是蚊子了。」葉揚天滿意地抬頭看看氣勢驚人的斷劍,破天荒地對呂洞賓感激起來。
  畢竟大羅金仙不是好欺負的,哪怕只是半個大羅金仙。葉師,您三思啊!」不顧高空之中劍氣盈天,冷森森地光芒晃得眼睛也睜不開,大驚失色的青山真人一飛沖天,死死地抱住了葉揚天。
  「葉師,您老人家總不會以為夔牛它就一直在那兒不動吧?剛才那一劍沒奈何得了它是因為它沒察覺,可您真要這麼折騰下去--不是,小老兒的意思是,就算您到頭來斬了它,可它在那之前發一陣子狂,□山勝景不就全毀了?」青山真人幾乎聲淚俱下。
  「這個……」葉揚天也琢磨過來了。
  這頭夔牛的確有點兒怪異。就憑它大得出了圈兒的體格,最少也得有個幾萬噸肉在那兒,可偏偏它在山林之中漫步時居然纖塵不驚--練輕功呢?踏雪無痕?退一萬步,即便真是這樣,誰能保證打起來了夔牛還能繼續堅持這種保護自然環境的熱情?它要是撒丫子到處亂跑起來……那得對□山的生態造成多麼大的破壞?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真宰得了它嗎?
  葉揚天的直覺拉響了警笛。一頭會輕功的牛--而且還這麼大,應該不好欺負。
  「既然如此,為□山萬千生靈計……」葉揚天心知青山真人那一席話純為點醒自己,也給自己留了面子,權衡再三,終於決定借坡下驢。
  哪知道,葉揚天還沒裝模作樣地把話說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哞--」
  「哪兒來地牛叫?」葉揚天一哆嗦,話剛出口就已覺得不對,一陣熱風撲面而來!
  好大的熱風!
  葉揚天的身子不受控制,當即被熱風倒捲出很遠,當他定下身形,抬頭首先看見的,是一對碩大地牛眼。
  「哈!你敢吹我?」葉揚天一撥楞腦袋,氣得胡說八道,「啊,沒錯。都說什麼來著?東西街,南北走,出門看見人咬狗。揀起狗來打磚頭,又怕磚頭咬著手……之前我也就那麼一說,合著這年頭人真改牛吹人了?」
  「哞--」夔牛接著叫。
  「你叫什麼叫?都說了不找你麻煩了……呃……奶奶地!不是輕功!」葉揚天的前言不搭後語實出有因,剛才為了祭出斷劍,葉揚天早高飛到夔牛上空去了,一人一牛之間少說也隔了兩千多米,可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跟那個碩大地牛頭之間的距離近得離譜!
  「啊……哈哈……合著您還會飛啊?」葉揚天腦子一下就亂了,偷眼往底下看看,夔牛那四隻牛蹄的確是離開了□山的山坡,穩穩當當地踩在幾朵雲彩上。
  第六集 第三十一章 這年頭,有那麼一頭會輕功的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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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哞--」葉揚天愣是從夔牛的叫聲中聽出了幾分得意。
  「那個……咱們有話好說……」葉揚天看著夔牛頭頂閃著寒光的兩隻犄角心裡直發麻,斷劍倒是還好端端地懸停在上空,依舊劍氣縱橫,可這會兒葉揚天已經不認為斷劍真能斬動夔牛角了。
  --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在這麼一個大傢伙的逼視之下都不會覺得自己很牛。對面的才是真牛。
  「葉師,留神!」葉揚天正手足無措,袁達透和李納乾兩人一左一右穿插過來,擋在了葉揚天身前。兩人各持一口明晃晃的寶劍,雖然臉色不免發白,神情卻還都鎮定。
  「哞--」夔牛還在叫,但牛頭偏開了,葉揚天極為敏銳地捕捉到了夔牛眼神中的一絲不屑。
  這也是托葉揚天平時出入各種場合什麼人都見過的福,否則夔牛的一對眼睛像兩個小湖,想要讀懂它眼神說了什麼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居然被一頭牛瞧不起?」葉揚天氣得肚子疼,剛要豁出去跟夔牛拚個死活,猛然間卻瞥見空中不遠處天涵子和青山真人晃來晃去,不由得一怔。
  剛才夔牛一動,除了葉揚天沒什麼經驗之外,其餘眾人瞬間就各有動作。李納乾、袁達透先一步過來護住葉揚天;華九一把抱起昏迷的韓雨,從斜刺裡飛了出去,遠離圈內,這是為了救治韓雨;青山真人是地主,只得接過對付夔牛的重擔,鑽到了夔牛的肚子底下;至於天涵子,他為人高傲,不願與袁達透、李納乾同流,卻是高高飛起,也要與夔牛一決。
  葉揚天瞥見的,正是要對付夔牛的天涵子和青山真人。
  青山真人取巧。手擎寶劍,貼著夔牛的肚皮直衝而上,劍尖取夔牛的脖頸要害,劍勢甫一展開,就有十數丈長短的劍芒隨風而漲,縱然夔牛體形再大一些,挨上一下怕也絕好受不了。
  天涵子卻是從高空中如流星般直直地砸了下來,正對著牛頭。他手上拿的是拂塵,眼見要砸到牛頭上了,拂塵絲瘋了似地亂漲,眨眼之間就化成一張巨網,要把整個牛頭全都包裹其中!
  葉揚天眼尖,隱隱看見在巨網遮蔽之下,天涵子手執的拂塵柄前有寒光一點。卻是柄利器。
  「真夠毒地……」葉揚天暗地裡一吐舌頭,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電光火石。
  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上下夾擊,同時中的!
  「哞--」夔牛的叫聲沒有什麼變化,緩慢、低沉、渾厚,還帶著那麼點兒無所拘束的田園牧歌風情。
  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可就狼狽了。
  青山真人手中寶劍上暴漲到數十丈的劍芒連同寶劍一塊兒。的確是刺到了夔牛的脖頸上,但劍芒無聲無息地順著夔牛的脖頸滑開了,連夔牛地毫毛也沒傷到半根。至於寶劍本身扎進去沒有,葉揚天都懶得去看一眼--比例擺在那兒,就算是扎進去了吧,對於夔牛來說,頂多也就是讓蚊子咬了
  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大活人生生讓蚊子給咬死了。何況是牛?
  天涵子造出的聲勢遠比青山真人驚人得多,他甩出來的那把拂塵算是玄心門壓箱底的法寶之一。拂塵以天蠶絲祭煉而成,堅韌無比,收發隨心;中藏利器,卻是用五金之精打造,無堅不摧。這柄拂塵原名「大悲」,只為玄心門向來行事狠辣,在道門中倒有個「斷魂」的名頭。
  斷魂拂塵名非幸致,夔牛的牛頭雖大,只在一瞬。。。卻也被緊緊地包了個嚴實,天蠶絲延伸到了極致,若是單拿出一根來,已經細到肉眼不可辨的地步--換成別人。怕早被箍成了幾千萬片碎肉!
  話說回來。斷魂拂塵在玄心門中那個「大悲」地名字,正是取一旦為天蠶絲所困。便「悲從中來,肝腸寸斷」的意思。
  偏夔牛還是紋絲不動。
  不過,天蠶絲原本就是為了困敵所用,斷魂拂塵最大的殺手還在那根似錐非錐的利刃上--上溯數百年,打造斷魂拂塵的那人在玄心門中也算心性陰狠得首屈一指,在拂塵柄中暗藏利器不說,還淬了劇毒。只是平素單憑天蠶絲已少有人敵,卻只有玄心門中人才知道那根利刃地底細。
  面對如此「特異」的夔牛,天涵子一開始就沒存僥倖之心,下手唯恐不狠。照他的想法:夔牛即便是雷獸,牛皮能做雷鼓,可天下的大鼓用錐子紮下去沒有不破的,只要劃破夔牛牛皮見血,那就齊活了!
  天涵子錯就錯在他太有把握了。他往下俯衝的勢頭太急,忘了鼓是死的,牛卻是活地。
  夔牛小小地低了一下頭。
  「噹」地一聲,天涵子手中斷魂拂塵的利刃和夔牛的牛角撞個正著!
  又打雷了……
  還跟著一聲牛叫。
  這就是「說時遲那時快」的事兒,葉揚天被那聲巨響再次震得頭皮發麻,等回過神來看,夔牛安然無恙,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卻都找不著了。
  「啊……」葉揚天四下打量一番,鼻子差點兒氣歪。
  天邊兩個小點,一南一北,飛馳而去--南邊那個是青山真人,北邊那個是天涵子。
  一擊不中,遠遁千里,青山真人和天涵子還真都做足了前輩風範。
  「給我回來!」葉揚天氣得過了頭,反倒覺得好笑,「一個扔了寶劍,一個扔了拂塵,就這點兒出息?」
  說著,葉揚天雙手左右一分,遙遙對準青山真人和天涵子,掌變為爪,口中低喝:「吸星大法!」
  接著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就倒飛回來了,勢頭比他們飛遁時還快了幾分。
  「吸星大法?」護住葉揚天的李納乾和袁達透兩人萬沒想到葉揚天一出手就有這等的威勢,不由得駭然相對,喃喃自語。
  --這也就是韓雨被華九救走,不在身邊,否則葉揚天絕對不會嚷出這種名字來讓人笑話。
  其實葉揚天不過是變通了「隔空取物」的法術而已,這是他當初最早「試用」出來的本事,他受呂洞賓點化,道行今非昔比,把這法術用在青山真人和天涵子的身上,倒也一樣好使--唯獨不該取這麼個名字。
  另一方面,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之所以這麼快地倒飛而回,也有其他的緣故。
  兩人都是道門中有數地高手,只憑察顏觀色就看得出對手的強弱,要不是早知道這頭夔牛不好對付,青山真人也不會接連勸阻葉揚天,天涵子更不可能一上來就祭出了斷魂拂塵。所謂的「一擊不中,遠遁千里」,那只是下意識的習慣--兩人也曾有過不少「斬妖除魔」地經歷,很清楚一旦失手之後往往會面臨對手瘋狂地報復,避其鋒銳,再圖反擊,原是上佳良策。
  這一點葉揚天自然不知道,如果換成韓雨的父親韓無熠在場,恐怕就會接連讚歎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地果斷了。
  只是兩人剛飛出不遠,立刻就想了起來:這回不是自己在對付夔牛,那邊還晾著一位大羅金仙呢。
  所以葉揚天的「吸星大法」一出,兩人覺得身形一頓,立馬就轉頭加速飛了回來,只是看在別人眼中,卻都成了「葉師含怒出手,以無上神功懲戒那二人臨陣脫逃」的壯舉。
  「……敢問葉師,這吸星大法是何等神功?」看著青山真人和天涵子回來得這麼快,李納乾終於沉不住氣,悄聲問了出來。
  「啊……這個……」葉揚天本來只為過癮,這會兒聽人真鄭重其事地發問,不由自主地紅了臉,嘟囔幾句,「也不算什麼神功……明擺著的嘛,凡是叫什麼什麼大法的就沒好東西,全都是蒙人的……」
  李納乾和袁達透又對視一眼,都覺得葉揚天莫測高深。
  轉瞬,青山真人和天涵子飛回,兩人面上多少帶點兒尷尬,青山真人囁嚅著想要解釋,卻不知該說什麼,便悄悄捅了天涵子一下,想讓天涵子開口解圍--天涵子兩眼望天,只是不理。
  葉揚天的注意力卻不在青山真人等的身上,他只顧了盯緊夔牛。
  天涵子飛遁而出的時候,斷魂拂塵中暗藏的利刃雖然與牛角相擊,但天蠶絲也已箍緊了夔牛的牛頭。只不過,號稱「悲從中來,肝腸寸斷」的斷魂拂塵這回遇到了剋星,在那聲悠揚的牛吼過後,天蠶絲竟紛紛斷裂,跌落塵埃--倒好,「寸斷」也寸斷了,「大悲」也大悲了。
  「真有點兒可惜……」葉揚天看得出斷魂拂塵的好處,不覺有點兒心疼。
  天涵子自從一回來就站在眾人身後,看似神情木然,毫不在意,可眉毛卻禁不住一跳一跳,不用說,他比葉揚天心疼得更厲害。
  第六集 第三十一章 這年頭,有那麼一頭會輕功的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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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老這麼大眼瞪小眼也不是辦法吧?嗯,還別說,真是大眼瞪小眼。」葉揚天盯了夔牛一會兒,發現夔牛並沒有別的動作,只是腳踩祥雲,懸空而立,似乎並無向眾人報復的打算。
  「還請葉師明示。」青山真人鼓了鼓勇氣,湊上來接口--他也覺得哪兒好像不太對勁。
  「我還記著,我曾經問過你們有關妖怪是怎麼回事來著……」葉揚天摸摸鼻子,忽然岔開了話頭。
  「啊,葉師的意思是……」青山真人有點兒明白了。
  葉揚天是世家子弟,從小需要學習的東西太多,「閒書」讀得就少了,但無論如何,神鬼妖怪的故事只要是個中國人,腦子裡自然就裝著一籮筐;更別說他莫名其妙地成了大羅金仙,又很快接觸到道門中人,有關「切身事務」,他還是留心瞭解了一些。
  葉揚天知道,妖怪精靈魑魅魍魎之說絕非虛妄,深山大澤自有龍蛇,山谷古洞多生山魈木客,還有些機緣湊巧,吸收天地精華靈氣,成就修行的各類生靈。它們修練日久,不但能通人情化人形,甚至神通廣大--換言之,眼前這頭夔牛,沒準兒已經不單純是上古異獸了。
  --八成人家是個妖怪!會說人話的那種。
  「葉師,降妖除魔雖是我輩本分,但……若是與世無爭、潛心修行的異獸靈禽,算起來還該是我輩同道中人,妄動干戈怕是不好……」袁達透好心提醒葉揚天。
  「啊,我知道。說真的,這才是該有的態度不是?」葉揚天一愣,答應得很痛快。
  道門中除魔衛道的說法由來已久,但自古以來,大多數道門中人對異類修行者相對寬容,只要它們不去「為禍人間」,或者又不惹到自己頭上。往往便不理會,甚至還有與異類稱兄道弟的--當然這僅限於修行有成的妖精,若是異類不能口吐人言幻化人形,便還是被歸在禽獸之屬。。
  這其中緣由頗為繁雜。首先,道門向來崇尚無為,在山上打坐個一百年下來,誰都會養成與世無爭的脾性。其次,道門中常有異類登天成道的例子。且不算神龍、鳳凰之屬,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也是有的;換句話說,備不住什麼時候自己飛昇後就會碰上早年成道地妖精,到時總不好說:「對不住,在下邊貧道一不留神,把您娘家人宰了兩個。」再者,異類要想修行有成。往往歷時長久,為此,大多得天獨厚,道行高深,道門中人以飛昇為念。也不願招惹強敵--當年佛門中有個法海和尚,仗著一身本領,硬收白蛇精,卻不料白蛇之子為文曲星君轉世,一心救母,到頭來弄得雷峰塔倒,白蛇得道。倒把法海做了千年來的笑柄。此種得不償失的事情,道門中人自然懶得去做。
  --反正,不管怎麼樣,除了極個別的門派或個人之外,道門整體對妖怪還算看得開。在這一點上,葉揚天真是蠻欣賞的。
  「它要是妖怪……啊,我是說,他要是修行有成的同道,那這事不就好辦了?」葉揚天靜靜心,抬手把一直盤旋在上空的斷劍收了。
  「葉師。您不會打算著……」青山真人現在徹底明白了葉揚天的意思,細一琢磨,渾身直冒冷汗,剛想開口。卻來不及了--葉揚天已經跳到夔牛身前。
  在碩大地牛頭跟前。葉揚天當空而立,還特地整肅了一下儀容。正兒八經地給夔牛作了個揖。
  「這個……牛兄,小可葉揚天,與青雲門有些淵源,今日有事入□山,不料與牛兄道左相逢,真是三生有幸。適才……適才同道青山、天涵無禮,幸得牛兄不怪,當真海量寬宏,小可感佩之至。。」
  葉揚天搜盡枯腸,憋出這麼幾句。
  「哞--」夔牛看看葉揚天,叫了一聲。
  「啊,多謝牛兄。」葉揚天大受鼓舞,心裡暗想:它該是聽懂了--這都有問有答了嘛!
  「牛兄,小可本不欲打擾牛兄清修,原是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相求牛兄一二。」葉揚天繼續湊詞,「實不相瞞,小可有一摯友,身受重傷,雙腿不良於行。小可求於天醫門門下,得一良方,今日入□山,實是為尋良藥。」
  這幾句把葉揚天憋得腦門上見了汗,但看夔牛依舊不動,靜靜聽著,牛眼中似乎還有幾分好奇的意思,葉揚天又接著說了下去。
  「牛兄,小可摯友所需的良藥之中,有一味正是夔牛之角……」
  話說到這兒,葉揚天忽然卡殼了。
  --葉揚天發現自己光顧了琢磨這頭夔牛可能已經修練成精,能聽懂人話了,卻忘了自己是要找夔牛要它的犄角!
  它能聽懂自己的話又怎麼樣?與虎謀皮,與牛謀角--這不找抽嘛!
  「哞--」夔牛又叫了。
  就在葉揚天因為聽懂了夔牛的叫聲中充滿怒火而慌亂的同時,遠在JN,雲山三十一中地校園之內,姜瀟瀟的心跳也不怎麼正常。
  「女菩薩,老僧普陀山後寺印空,有事求教。」和尚再次合十。
  「那個……施主……啊,啊,那個,大師……您還有什麼事情?」姜瀟瀟被一口一個「女菩薩」給叫糊塗了,當著和尚的面,居然稱呼起「施主」來了。
  「阿彌陀佛,女菩薩當真不認得葉揚天葉施主嗎?」和尚含笑追問。
  「啊?」姜瀟瀟臉紅了。
  姜瀟瀟並不知道,這個自稱印空的老和尚是佛門大大有名的高僧。
  普陀山地後寺又名法雨寺,是普陀山上三大寺之一,首建於明萬曆八年,迄今已有四百多年的歷史。印空曾任多年法雨寺方丈,佛法淵深,門徒遍及天下--二十多年前,印空以年高退位,閒居法雨寺內,閉門謝客。
  如果印空禪師下山的消息傳了出去,怕是要佛門震動!
  雖然姜瀟瀟在高中生裡頭還算是關心時事的,但她不信佛,讓她瞭解普陀山法雨寺二十多年前的方丈的來頭,實在是過於苛求了些--再加上印空上來就說要找葉揚天,姜瀟瀟下意識地想著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一開口就是「不知道」三個字,卻沒想到印空竟像是能看穿她的肺腑似地,繼續追問下來了。
  「大師……您找葉揚天有什麼事?再說,您可別這麼叫我,我當不起……」姜瀟瀟硬著頭皮發問,一邊問一邊打量印空。印空個子不高,微瘦,眉毛雖然花白,臉上卻不見皺紋,舉手投足嚴謹有度,一身褐色僧衣落落大方,跟街上冒充和尚化緣出來騙錢的傢伙氣象截然不同,儼然是佛門一高僧。
  --越是高僧姜瀟瀟心裡越沒底。她可是眼睜睜看著葉揚天跟一幫厲害得沒譜的老道走了以後就沒再回來,誰知道和尚與老道之間是什麼關係?
  「阿彌陀佛,這麼說來,女施主果然是認得葉施主了。」印空微微一笑,從善如流,改了稱呼。
  「……」姜瀟瀟滿臉通紅了。
  「女施主不必多心,老僧此來並無惡意。葉施主天賦異稟,生有慧根,乃是老僧……啊,這先不說,還請女施主帶路,讓老僧去與葉施主一見。」印空看似很是心急,做個手勢,便要姜瀟瀟領路。
  姜瀟瀟驚訝得嘴巴裡能放下一個雞蛋。
  葉揚天他有慧根?什麼慧根?姜瀟瀟從小就與葉揚天一起長大,雖然因為葉揚天對她「心懷不軌」導致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有點兒稀里糊塗,但姜瀟瀟最清楚,如果葉揚天這樣看見美女就開始走不動路的傢伙有慧根,那天底下的和尚就都是佛祖了!
  「大師,葉揚天他不在學校,您還是請回吧。」姜瀟瀟來不及細想,只打算趕緊把跟前的和尚打發走--現在正是下午的課間,已經有往來的學生看著這邊發愣了。
  畢竟,青天白日的,在學校裡碰上個和尚地機會按理說不是太大--概率也就跟碰上一堆老道差不多。
  「哦?他竟不在?」印空有些驚愕,隨即恍然大悟,「老僧果然是老了,這一路行來,耽擱不少。」
  「請問這位大師有什麼事嗎?」雲山三十一中的門衛終於出現了。
  門衛小田是三十一中保衛科科長田靖本家的親戚,他一直在注意印空。小田是那種忠於職守的人,他絕對可以肯定校園裡地那個老和尚並沒走正門--可雲山三十一中一共就一個大門。
  那他怎麼進來地?
  小田很想上去一把抓住印空連聲質問,倒不是他不懂得敬老尊賢,但不管從哪兒說起,和尚都不該出現這兒。這兒是高中學校,佛學院還隔著半個JN城呢。
  不過小田鼓了半天勇氣也沒能邁動步,好容易蹭過來了,開口詢問時卻莫名其妙地十分客氣,一邊問著一邊不由自主地後怕,腿肚子直轉筋。
  「邪了,這怎麼了?」小田暗暗問自己,找不到答案。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48:29


  第六集 第三十二章 這年頭,緣分很重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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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瀟瀟有些同情地看著小田。在姜瀟瀟印象中,門衛小田不是一個這麼守禮的人,他曾經把來鬧事的外校小流氓打得滿地找牙,他現在這種轉變只有一個原因:被上次來的那群道士嚇怕了--儘管小田也跟校內其他人一樣失憶,但潛意識中恐怕尊重宗教人士的念頭已經根深蒂固,不可動搖。
  「阿彌陀佛,老僧印空。施主,有禮了。」印空像是對小田的態度很滿意,不但立刻回答了,還合十一禮。
  「啊……印空大師……」小田慌了,想要跟著雙掌合十,覺得不對,又改成了鞠躬。
  「老僧是來尋訪一位葉揚天葉施主,聽這位女施主講,葉施主不在。」印空向小田解釋。
  「噢,葉揚天他請病假了。長假,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校。」葉揚天請假的事情小田倒是清楚。
  「病假?這倒奇了。」印空微微皺眉,不理小田,轉而去問姜瀟瀟,「阿彌陀佛,若是老僧看得不錯,女施主可是姜瀟瀟?」
  「嗯?」姜瀟瀟正在考慮要不要趁著門衛小田過來的空子離開,卻立刻被印空的這句問訊給拽回來了。
  「果然不錯。姜施主,你可知你亦與我佛有緣?」印空的語氣平淡,眼中卻掩飾不住興奮的神采。「沒緣!」姜瀟瀟嚇得沒跳起來。
  「姜施主,老僧此來,除尋葉施主外更有要事,便是要……阿彌陀佛,此地不好詳談,姜施主,請與老僧一行。」說著,印空一指校門,「請。」
  「我得上課……不是,我……跟我沒關係……」姜瀟瀟連話都不會說了。求救的目光轉了一圈沒找到人--門衛小田被姜瀟瀟自動過濾了。
  「大師,您這是怎麼說?您看,這兒是學校,您這麼進來就不太合適……總不能再帶一個學生走是不是?先不說我這個門衛還要飯碗,那個……悄悄提醒您一句,您這可犯法……」關鍵時刻,小田真沒掉鏈子,嘴上陪著笑。還大著膽子攔住了印空。
  「阿彌陀佛,你把老僧當成什麼人了??」印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罷了,與你說不清楚。姜施主,還是先與老僧一行,不著庵淨妙師太正等著……」
  「不去!」姜瀟瀟想要抓狂--話還沒說三句,前一句跟佛門有緣。後一句就出來什麼「師太」了?
  --看這架勢,是和尚要逼著我去當尼姑?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幹什麼的!」
  姜瀟瀟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有人衝了過來,直接喝問印空,卻是葉揚天的摯友:邢師我。沒事……啊。不對,小邢,其實還是有點兒事……」姜瀟瀟前言不搭後語。
  一見邢師我,姜瀟瀟立刻想到了葉揚天。自從道門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後,姜瀟瀟就繞著邢師我走,原因很簡單:有關葉揚天的一切,姜瀟瀟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後來邢師我被躲得上了火。氣沖沖地拉住姜瀟瀟講道理,說不是自己非要找她,是葉揚天囑咐好了,非要自己留神照顧她不可--於是姜瀟瀟躲邢師我躲得更積極了。
  所以姜瀟瀟下意識地對邢師我說「沒事」,等想明白了,這才又趕緊喊住他。
  在姜瀟瀟看來,邢師我比可憐巴巴的門衛要可靠多了,這倒不光是因為邢師我會武術,更重要的,同時也是姜瀟瀟絕不願承認的:在邢師我的背後。姜瀟瀟能看見葉揚天的影子。
  有一件事情姜瀟瀟很早很早就知道:不管葉揚天再怎麼無聊,自己對他再怎麼冷淡,但葉揚天絕不會對自己不利--他會為了自己考慮。
  姜瀟瀟知道:葉揚天最喜歡看到地,是自己的笑容。
  「小邢。這個和尚要我去當尼姑……」姜瀟瀟也不管印空叫「大師」了。沖邢師我解釋一句,又覺得不對頭。忽然就變得氣勢洶洶,瞪著邢師我問,「說,是不是你跟葉揚天搗的鬼?」
  「什麼亂七八糟的?」邢師我一下就糊塗了,「你是說……葉子找了個和尚來拉你去當尼姑?這個……物理上沒有這種可能性啊?就算全世界六十億人都讓你去當尼姑,葉子他也不能!你當了尼姑葉子怎麼辦?」
  「你……」姜瀟瀟無語問蒼天。
  「這位施主,老僧印空,有禮了。」印空還是不慍不火,向邢師我點頭致意。
  「啊,大師好。」邢師我怎麼看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怎麼順眼,倒為自己剛才喝罵感到抱歉起來,趕緊還禮。
  「阿彌陀佛,施主目若朗星,骨格清奇,是有大智慧之人。佛門乃是方便門,普渡天下有緣,施主,老僧十年未曾下山,下山便與施主相遇,施主可算佛門有緣之人。阿彌陀佛……」印空雙手合十,一片虔誠。
  「等等,」姜瀟瀟從混亂中清醒過來,發現了問題,「大師,您到底是幹什麼來了?怎麼是個人就跟佛門有緣?」
  「誰說的?」門衛小田在旁邊那叫一個委屈,「不是都有緣,大師說了,他跟我就說不清楚……」
  「嘿……佛門普渡天下有緣?大師,你看看貧道跟你有緣沒緣?」突然旁邊又有人接口,把眾人嚇了一跳。
  印空卻不驚訝,低首垂眉,合十念聲「阿彌陀佛」,輕聲道,「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教原本是一家,道友說笑了。」
  接口的那人是個道士,橫眉怒目,正是天機門的長老,常炳良;常炳良身後還跟著一個西裝筆挺地中年人:公安九處處長韓無熠。
  葉揚天這個闖禍精是離開J了,可他還留下來一堆麻煩,韓無熠深陷其中,早就頭大如斗。
  第一個麻煩是有關「612突發事件」的善後問題,儘管JN市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當天基本就已恢復,但這卻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如何將相關資料整理匯總,並對其進行各方面的評估--這方面公安九處沾了直接對國家領袖負責的光,省了許多繁文縟節,不過,與此相對,有關地報告內容非得落到實處不可,官場上慣用的套話、空話,全都沒法用。
  第二個麻煩是各大門派留守JN的那些長老、護法、供奉們。韓無熠動員了公安九處超過三分之二的人手進駐JN,力求要把他們伺候高興--哪怕不從他們嘴裡套話,也不能隨便放他們出去在大街上亂晃!要知道,這幫人不僅都是一百來年沒下過山的老古董,還都個頂個地一身超絕術法,全都是A級力量的人形核彈!
  第三個麻煩是天機門的長老常炳良,因為韓無熠自小修習地道法有一大半來自天機門流落在外的典籍。常炳良就很理所當然地把韓無熠當成了天機門的弟子,今天要考察韓無熠的修為,明天要韓無熠認祖歸宗--韓無熠遠不是常炳良地對手,更何況就算打得過也沒法打,只落得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第四個麻煩是……
  總之。韓無熠比過昭關的伍子胥還慘--頭髮差點兒給急綠了。
  在這些大大小小的麻煩之中,雲山三十一中裡地姜瀟瀟也佔了一號--韓雨在跟蹤葉揚天離開JN之前還特意提醒了韓無熠。
  所以,姜瀟瀟身邊一直都有公安九處的人暗中……跟著,這既不算監視也不算保護,就是防患未然罷了。
  正因為如此,印空一出現在雲山三十一中,韓無熠就得到消息。急匆匆趕了過來。至於他身邊的那個嘮嘮叨叨的常炳良,韓無熠早就習慣了。
  別人不認識印空,韓無熠卻是認得的:公安九處創建之初,印空還當過幾年客座教官。那是剛建國時地事情,韓無熠沒能趕上,他只在檔案中看過有關印空的記載,知道這個老和尚一身本領深不可測,只不過出世之心太濃,跟公安九處地理念、職責格格不入,最終飄然遠離。勉強一點兒說。印空算是公安九處常駐普陀山的一名客卿,但從不管事。不用問,韓無熠就知道是什麼風把印空這個不問世事的老和尚給刮到JN來的。
  「天下大亂……」韓無熠苦笑一聲,走上幾步。給印空行禮。
  「常長老。我來介紹,這是普陀山法雨寺地印空禪師。」韓無熠又轉向印空。「大師,這位是天機門地常長老,您二位多多親近--您什麼時候下的普陀山?您總該早打個招呼,好教地方上給您安排……」
  「阿彌陀佛,韓處長客氣了。」印空搖搖頭,「老僧出世之人,怎麼能驚擾地方?」
  韓無熠心裡暗罵:「明明是你上趕著一頭鑽進JN這個是非之地來了,還好意思說什麼出世?」
  「大師,這兒總不是說話地地方,您看……」心裡再怎麼罵,韓無熠還是得陪著笑--別的還都無所謂,印空的名氣有點兒太大,他頭上頂過全國政協委員、中國佛教協會會長、中國佛學院院長等各種各樣的頭銜,雖然這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可但凡有心人,都還記著普陀山上有位一百多歲佛法淵深的老禪師--人家的號召力,強得很。
  「阿彌陀佛,」印空這回倒不推辭了,「老僧聽說,JN古城好大的緣法,隱世數百年地道門真人竟紛至沓來,此次倉促下山,卻也想多多求教。如此便叨擾韓處長了。不過……」
  「大師請講。」韓無熠一個勁兒地在心裡歎氣。
  「這兩位施主與我佛有緣,只是老僧笨嘴拙舌,卻請不動大駕。韓處長,這……」印空臉上顯出幾分尷尬。
  「誰跟你有緣?」
  「我不當和尚!」
  姜瀟瀟和邢師我反應倒快。
  「大師,我呢?我就一點兒緣分也沒有啊?您再仔細看看……」門衛小田可憐巴巴地插嘴。雲山集團的總裁,這些天來很不平靜,他的雲山大酒店也一樣。
  梁恕自己掏錢,讓手下一大半弟兄去新馬泰一月游,說是福利--雲山大酒店裡只留了二十人,就是6月12日跟著他和葉龍潛一起闖進雲山三十一中火場地那二十位,他們都是公安九處地外圍成員。當然,現在雲山大酒店裡人手充裕,從前台的迎賓小姐到打掃衛生地大媽,都換成了公安九處的。
  梁恕從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
  二十年前,梁恕為人陷害,生死關頭被青雲門的青山真人搭救,當時梁恕為了報仇沒有拜入青雲門門下,一直引為平生憾事。每每回想起來青山真人泠然若仙的風範,見過不少世面的梁恕都以為,滿天下這樣的奇人異士歸里包堆全算在一塊兒,也絕對超不過十個。後來梁恕事業做大,還跟專門處理超自然事務的公安九處有了聯繫,知道了自己的想法或許有些偏差,也瞭解到自己所知的世界遠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單純。
  --但梁恕死活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家開的酒店居然會讓一百四十二位「准神仙」給包下來了!
  跟這些人相處時間長了,梁恕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心裡一直抱著的那個拜師的念頭是不是有點兒荒謬--這幫人忒難伺候了!
  道門各大門派留守JN的一百四十二名代表入住雲山大酒店不到十天,損毀的東西足以讓任何一個有理智的酒店經營者吐血:十八個旋轉門、一百六十六座飲水機、一百三十五台空調、兩百二十一台電視機、三百七十台電腦、至於檯燈、吊燈等各類燈具數目因過於龐大而無法計算,這還不算因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造成的電路故障四十四次、中央空調故障六十次……
  故意的!他們絕對是故意的!梁恕把自己關在雲山大酒店的辦公室裡不知道這麼咒罵了多少回了。
  第六集 第三十二章 這年頭,緣分很重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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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韓無熠一再拍著胸脯保證所有這些損失公安九處都會包賠,只要梁恕跟公安九處的人嚴密配合,把他們伺候好了就成,但梁恕還是免不了長吁短歎。梁恕並不在乎酒店的損失,他所遭受的是一種信仰的崩潰。
  隱世不出的道家門派數百個,人數估計不少於三萬--這是個什麼概念?
  梁恕都不知道自己如果拜師的話該去找誰了。
  然後韓無熠就領來一個和尚--看著施施然走進酒店的一群人,梁恕這麼硬的漢子居然想哭了。
  關上雲山大酒店二十七層會客室的房門,眾人落座。
  這個組合有點兒亂,什麼人都有:
  普陀山法雨寺的印空禪師、公安九處處長韓無熠、黑幫頭子梁恕、天機門長老常炳良、青雲門掌門的師弟青月真人、葉揚天的祖父葉龍潛、雲山國術館少館主邢師我、三十一中的乖學生薑瀟瀟--擱在平時,拿根一丈多長的竿子敞開了劃拉,也沒法把這麼一群人劃拉到一塊兒。
  更別提雲山大酒店裡其餘的一百多位道門翹楚了,全都各出奇功,聚精會神地聽著牆角。
  「大師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韓無熠首先打開了話匣子。
  來路上,韓無熠問得清楚,原來印空是從浙江省舟山市徒步走到JN來的,走了整整十天,今天是6月22日,算起來,印空下普陀山正好是「6月12日」--「612突發事件」那天。
  其實韓無熠心中多少有些膩味:印空的本領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縮地成寸又或是御風騰雲總不在話下--哪怕是從SH乘火車,頂多兩天也就到了,這其中如果沒什麼緣故才叫見鬼。
  「阿彌陀佛,老僧老了,這具臭皮囊早晚要隨煙雨去了……」印空卻像沒聽懂韓無熠的意思。長宣佛號,微微搖頭。
  「大師是佛門羅漢,何苦如此作態?貧道久不問世事,竟不知道大師名頭,當真慚愧。」常炳良沉聲說。
  「不錯,道佛兩家雖有往來,貧道卻還不知塵世中竟還藏了大師這一尊羅漢。說來峨嵋的萬年寺也有百年未去,要是與當年老友洞名僧談起。怕得被他笑話了。」青月真人也在搖頭。
  「洞名禪師是出世的和尚,老僧是入世的和尚。。。這入世之後再想出世,卻是難了,只落得個不倫不類,貽笑大方。真人此言,直教老僧汗顏無地。」
  印空明知常炳良和青月真人意有所指,卻輕巧巧接過了。念聲佛號了事,眾人琢磨印空話中的機鋒,一時無語。
  數百年來,道門隱世不出,雖然各地道觀、道士並不少見。所謂的大大小小的「道教協會」之類的組織也還興旺發達,但終究隔了一層,即便有精研《黃庭》地,卻也幾乎都與道法無緣--佛門可就不同了。
  佛家講究的是普渡眾生,首先便要入世,又要涅以證佛果,這是出世。殊途同歸是一方面,一入一出之間到底是大不相同;所以佛門中既有跟道門一樣隱世的高僧,也有在紅塵中打滾的禪師。只是近代以來佛學不興,又遭受過幾次政策上的重大危機,到頭來所謂入世的反倒式微了,佛學精湛的見少,欺世盜名的見多,龍蛇混雜,不一而足。
  自古佛道兩門有爭有和,交往自然不少。就是百年一度地道門大比,往往也有佛門中人前去觀禮,可近幾百年,入世的和尚當中還真沒有誰進過峨嵋山上青雲門的地盤住進白雲滿地樓裡。青月真人舉的洞名僧固然是佛法淵深的禪師。卻也早就離開了萬年寺。雲遊天下,不知所蹤。
  話說回來。印空的修為不是假的,更瞞不過青月真人、常炳良等地眼睛,這才有了這麼一番對話--該明白的明白了,梁恕、韓無熠卻只能聽懂一半,邢師我和姜瀟瀟自然只有大眼瞪小眼的份兒。
  「大師來JN想必是有要事,怎麼說大師也是九處的老人,職責之內,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大師儘管吩咐。」韓無熠心中有數,印空一到JN就先去了雲山三十一中,點名要找葉揚天,還硬讓自己拉來了姜瀟瀟和邢師我這兩個大有關聯地人物,麻煩肯定是少不了了,得先把公安九處的牌子拿出來扛扛。
  「阿彌陀佛,老僧果然是有要事。」印空點頭,「老僧在普陀日久,不敢說靜中生慧,卻也悟通了些佛理,此次下山,是要收幾個徒弟。」
  常炳良「嗤」地一聲冷笑,卻沒說話。
  韓無熠的頭皮一陣發麻,不敢往下問了--明擺著,「靜中生慧」什麼的全是扯淡,印空要收的徒弟是誰,大家心裡都明白。
  --這不是唯恐天下不亂嗎?
  「大師要收徒?這真是佛門盛事,可喜可賀……不過貧道先把話說在頭裡,」青月真人身子挺得筆直,冷冷地說,「寒門也有意重開山門,JN古城人傑地靈,大好的水土,若是大師真有意收徒,還請為寒門繞開
  「青月道兄此言甚善。」常炳良跟著接口,「天機門與貴門倒是想到一處去了。印空大師要收徒,寒門自然恭賀,但J這塊地面,恐怕還得請大師讓上一讓。」
  「阿彌陀佛。」印空輕宣佛號,眉頭皺了起來。「那個……大師啊,算我托大,說一句,大師固然是誠心向佛,可時移世易,有些事情還是不能一概而論……」
  韓無熠張羅著想要圓場,把印空堵回去,話說一半,忽然發覺會客室門口有什麼動靜,不由得目光聚會一點,微微發愣。
  「啪」地一聲,會客室大門驀然洞開,一束寒光飛馳電掣,直奔青月真人的面門!
  「無事、無事……」青月真人氣定神閒,一邊開口一邊抬起手來。截住寒光,道,「是館驛裡眾位同道地飛劍傳書。」
  果然,寒光在青月真人手上化成一柄短劍,劍未開鋒,青月真人舉手看看短劍,朗聲一笑,將短劍遞給了常炳良。
  「大師。真是不巧了,」青月真人神情洋洋不變,「目下館驛內有我道門四十八派一百餘人,一體同心,都看上了JN府這塊風水寶地,大師來得晚了,怕是只好……」
  「……兩山疊在一起。大師,請出。」常炳良跟青月真人一唱一和,臨了還沒忘補充一句,「還是大師真有什麼難言之隱?」
  印空垂首低眉,恍若不聞--只當沒聽見。
  會客室中再次陷入沉默。
  有些話是不好說的。
  天上掉下來一個大羅金仙。葉揚天一身維繫道門數百年希望,凡是道門中人,對他都是含在嘴裡怕化了,頂在頭上怕摔了,畢恭畢敬自不必說;哪怕老成持重如青天真人、天涵子等,半哄半騙地讓葉揚天上了峨嵋山,那也是一口一個「葉師」奉承著。唯恐怪罪。
  最簡單了--那是神仙!
  道門上下從沒像現在這麼齊心過。把話說回來,「有事弟子服其勞」的想法早就狠狠地刻到了每個人的心上。
  印空的出現對於留守JN的這一百多位來說,正是一個為「葉師」排憂解難的大好機會,而且,這更是與道門切身相關的大事。
  任誰都看得出,印空地態度恐怕代表了整個佛門對道門的一種試探:出了個大羅金仙這麼興奮?那好啊,讓你們地「葉師」來當和尚吧!
  天底下還有這麼美的事兒嗎?
  自從葉揚天現身JN至今,道門中還未就此事達成一個系統的意見--知道事情底細的也不過只有四十八個門派,但無論如何,由葉揚天來統領道門這一點是理所當然。事實上。眾人都以為葉揚天建議要提早召開百年一度地道門大比地用意也正是為了早日確定下這個名份。
  可佛門打地是什麼如意算盤?
  如果葉揚天真地拜入佛門,那滿天下的道士今後在和尚跟前哪還能抬得起頭來?
  青月真人、常炳良等一眾人等細細琢磨透印空的來意,一個個都氣得三屍暴跳五內生煙,要不是還想看看佛門打算出什麼牌。恐怕一百個印空在這兒也一樣被大夥兒揍了個稀爛--用法術下手都不解恨。非得拿腳踹不可。
  問題在於:印空和尚怎麼就敢這麼托大?
  數百年來,道門與天庭消息隔絕。修行者大都心灰意冷,跟佛門的交往也漸少了,但眾人都不以為印空敢毫無倚仗,以一人之力到JN來剃道門的眉毛!
  無論青月真人還是常炳良,又或是留守JN的其餘一百多位道士,哪怕脾氣再暴躁,卻也知道事關重大,強自把心中地怒氣壓了再壓,至少沒真上去指著和尚罵禿驢。
  偏偏最關鍵的印空這會兒倒玩起「沉默是金」來了。
  「反正不管怎麼樣,我不當和尚。對了,也不當老道。」突然,邢師我開口了。
  姜瀟瀟瞪大眼睛沒說話,可她的目光也無比堅定。
  「小邢啊,把你的心放肚子裡,沒人逼著你去當和尚!」葉龍潛哈哈大笑,「我要眼睜睜看著你去當了和尚道士,你爺爺還不得和我拚命?」
  「就是,」邢師我豁出去了,低著頭一個勁兒地嘟囔,「怎麼說我家也是三代單傳……」
  姜瀟瀟這回改瞪著邢師我了,那意思是:三代單傳有什麼了不起?合著我就該去當尼姑了?有你這麼重男輕女的嗎?
  「那個……邢師我,還有姜瀟瀟,你們還是先回學校吧……等有了結果,我再通知你們。」韓無熠苦著臉,想先把這兩個搗亂地打發走。
  「什麼結果?」邢師我立刻就不幹了,「韓叔叔,要有人讓韓秋去當和尚--就算韓秋他不愛說話,可我就不信你還能這麼沉穩。」
  韓無熠沒詞兒了。
  「阿彌陀佛,邢施主,你與我佛有緣,緣分到時,你就不會如此說了。」印空倒不著急,樂呵呵地火上澆油,「邢施主、姜施主,慧根天成,早已注定--對了,韓處長,用你們的話該怎麼說?哦,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邢師我被印空的話嚇了一跳,邢師我知道雲山大酒店裡這幫道士們都是什麼人,印空和尚能讓這幫道士如臨大敵,那印空的本領也就不言而喻,這麼一個人說自己注定要去當和尚……
  最後,邢師我有點兒悲壯地挺直了胸膛,語氣斬釘截鐵,「不管是誰--就算是如來佛,也甭想讓我不娶老婆!」
  「邢小哥兒說得不錯,壞人姻緣這等極惡之事,他們佛門幾百年前就做慣了!」邢師我悲壯的娶老婆宣言一出口,青月真人就鼓起掌來,語氣中大是讚賞。
  「阿彌陀佛。」印空除了念佛之外,也只好翻白眼,沒法反駁。
  雖然佛道兩家自古降妖除魔的時候都免不了有「壞人姻緣」的誤傷,但法海強拆白蛇與許仙那一出卻最為經典,一提起這筆賬來,就算真是如來佛祖降世,怕也只有腹誹法海地份兒。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話在理。」常炳良也連連點頭,把重音放在了「拆廟」上,「邢小哥兒,貧道看你慧根是沒有的,不過一身正氣凜然,倒是道門的大好苗子……邢小哥兒放心,道門沒有佛門那麼多規矩,你要娶親,待貧道在寒門中為你選一個稱心如意的雙修道侶就是。」
  「不然,不然,」青月真人急了,「常長老,邢小哥兒為人忠厚,可你們天機門的女弟子卻都一肚子精靈古怪,怎麼能是邢小哥兒的良配?要貧道說,寒門收徒歷來品貌並重,我青空師妹門下就很有幾個佳徒,不如讓邢小哥兒到寒門走一趟才是。」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3:15


  第六集 第三十三章 這年頭,流行瘋牛病……禽流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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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炳良一瞪眼,「青月道兄,你青雲門得天獨厚,已是異數,難不成還非得把好處都佔全了不可?邢小哥兒的終身大事,按理輪也該輪到寒門作主了!」
  「……你們……」邢師我幾乎想要吐血,一下就同情起葉揚天來了:葉子成仙我還羨慕,合著他是跟這麼一群人混到一塊兒去了啊……真夠倒霉的……
  姜瀟瀟從旁邊看著青月真人和常炳良爭得臉紅脖子粗,不由自主地一撇嘴,小聲對邢師我說,「不錯啊,小邢,看樣子你是不愁嫁不出去了。」
  「嗯,姜瀟瀟,我確信你是在給我添亂。」邢師我誠懇地說。
  青月真人和常炳良之間有關邢師我究竟該娶誰的討論很快就結束了--在會客室的大門第二次被其他門派的飛劍傳書捅爛之前,大家得出了一個友好的結論:終身大事還是該由邢師我自己決定。當然,青雲門、天機門以及其他各大門派並不介意為此先辦一場類似「比武招親」的盛事,然後再由邢師我在勝者之中親自挑選,具體時間就定在了道門大比那天。
  --於是,邢師我理所當然地就得去參加道門大比了。
  這場討論的氣氛異常熱烈,如果不算被晾在一邊的印空和邢師我等人的尷尬的話,甚至可以說是非常成功的。
  為了彌補這種尷尬,印空被邀請成為道門大比的第一位嘉賓,而韓無熠也不失時機地為公安九處要了幾個名額。
  事情看似很圓滿。
  「大師,就這麼定了吧。」青月真人向印空笑笑,「大師既然是有所為而來,那還不如先沉下心來看個究竟,道門大比之後,恐怕大師就會改了主意。」
  「阿彌陀佛。」印空無奈地點了點頭,他在普陀山上呆得太久了,因為身份超然。二十年來都沒跟人鬥過嘴,機鋒也不怎麼會打了,明知哪兒有些不對,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那個……既然如此,老僧不好再說,道門大比乃是百年一見的盛事,若是方便,老僧還想代道門眾位真人多邀幾位觀禮的賓客。不知可好?」
  雖然印空死活琢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明明是來收徒弟,到頭來卻莫名其妙地成了什麼嘉賓,但他好歹還算記得身負佛門重任,存下心思,想要找幾個幫手。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青月真人微笑,「有道是。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教原本是一家……」
  「青月道兄……」常炳良乾咳一聲,「這話大師在見我時已經說過一遍了……」
  「啊……」青月真人尷尬地笑笑,「這個……總之,道門數百年不問外事。不免冷落了佛門高僧,大師能為我等引見佛門翹楚,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此外……」印空鍥而不捨,「這位姜施主,是否也在道門大比觀禮賓客之列?」
  青月真人的臉色變了。
  青月真人早年桀驁不馴,一根直腸子通到底,說白了就是好惹事的一主兒。在道門中的風評並不怎麼好;但人怕吃虧,當初他與青天真人爭青雲門掌門的時候,為了自己的臭脾氣在雪擁藍關之內地□山上被花妖算計,一身修為差點兒全廢。床上躺了十年,又將養了十年,如今的青月真人的脾性已經變得中正平和,深得道家三味--擱在一百年前,只怕青月真人剛聽印空說上三句話,就一劍劈過去了。
  為大局,青月真人顧左右而言其他。半開玩笑地定下在道門大比時為邢師我擇偶,在邢師我看來自然是荒唐之極,可印空卻被繞糊塗了,按理這也就夠了。至於道門大比上印空能找來佛門的多少幫手。在青月真人看來根本不在話下:到時道門俊彥齊集一堂。說的都是道門自家的事情,佛門縱然有話。哪怕他是領了觀音菩薩的法旨過來,一樣都好搪塞。
  至於拿邢師我說事,也是青月真人計算好了的。青月真人知道邢師我跟「葉師」是好朋友,生死過命,雖然眼下邢師我還沒什麼可觀之處,但早晚會一飛沖天貴不可言,如果能早跟邢師我拉上交情,將來保不齊就是青雲門地一大助力。青月真人不像印空那樣想著收徒,衝著邢師我和葉揚天的關係,就算邢師我拜師他也不敢收,不過給邢師我找個老婆還是無傷大雅的。
  可青月真人怎麼也不敢把主意動到姜瀟瀟的頭上。
  打聽出姜瀟瀟對於葉揚天有多重要很容易,青月真人甚至還試探過幾次葉龍潛是不是真的樂意要姜瀟瀟這麼個孫媳婦--也僅止於試探而已,青月真人深知情之一字的份量,再多一點兒他都不敢做了。
  作為青雲門中人,青月真人很樂意見到葉揚天對正在養傷的蕭如雲投入更多地好感,正因為如此,青月真人才越想敬姜瀟瀟而遠之。
  --印空居然還非要扯上姜瀟瀟!
  這不由得青月真人不氣。
  「大師不覺得自己管得過寬了嗎?」常炳良不失時機地替青月真人出頭了。
  「阿彌陀佛。」印空搖搖頭,大倒苦水,「實不相瞞,老僧為道門大比邀請的嘉賓之中,有不著庵的淨妙師太,淨妙師太早說,定要見一見姜施主--若是姜施主不在觀禮之列,老僧只好自行邀請……」
  「……我去。」姜瀟瀟突然抬起頭來,輕輕地說。「如此甚好。」印空立刻接上了話把。
  其餘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最後都將目光投向了姜瀟瀟,卻見姜瀟瀟眉頭緊鎖,一雙眼睛中隱隱含著淚水,像是要哭出來似的,不禁都有幾分尷尬。
  「我去。」注意到了眾人的目光,姜瀟瀟又說了一遍,聲音不大,卻很堅決。
  「……葉子,你還是快點回來吧……再這樣下去,你讓我怎麼照顧姜瀟瀟?」邢師我哭喪著臉,暗暗發起了牢騷。
  「那這樣就好了嘛!那就這麼定了!印空大師,您地住處自然是我們九處安排,今天天也晚了,就先這樣吧。對了,邢師我,姜瀟瀟,學校那邊今天的假我給你們請了,以後你們還是先按時上學,到時的事情,我一定都安排好……哦,小邢你家裡應該沒什麼問題,畢竟葉老爺子也在這兒……瀟瀟啊,這麼著,我隨時讓省教委給你安排,就說你獲獎了,到外地去領獎--最近都有什麼比賽來著?實在不成就讓省教委立馬主辦一個。」
  韓無熠長出一口氣,三言兩語之間把善後的工作都交待了,順帶著拉近自己與姜瀟瀟、邢師我的關係。學校那邊的事情好辦,都用不著公安九處出面;至於印空的住處,韓無熠打定主意,一定要安排到JN市地郊區,離雲山大酒店這個是非之地越遠越好。
  「就是如此。大比的時日還未定下,待貧道飛劍傳書,與掌門商議之後再做定奪吧。」青月真人對這個結果雖然不能完全滿意,卻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把姜瀟瀟擇到一邊去,只好點頭答應。
  「除此之外……」常炳良一挑眉毛,沉聲說,「大比之日,不知道會不會再有不速之客……窗外的朋友,不然讓貧道先在這裡發份請柬?」
  「不必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回答。
  「阿彌陀佛,老僧還當女施主是道門真人,卻不料……善哉,女施主既然來了,何苦又要走?」印空騰地站起來,飛身到了窗口,刷地掀開窗簾,一個曼妙的身影正在窗外懸空而立。
  本來印空這麼高的僧不至於這麼心急,純粹是讓青月真人等的一套太極拳給憋的。
  「咦?」青月真人和常炳良同時驚呼出聲,他們原以為窗外那人跟印空是一夥的,卻沒料到印空會先發難。
  梁恕翻了翻白眼,心說:這都不是第一回了,我地會客室就該在地下挖個洞,二十七層?再高也沒用!
  「敢問閣下是何方道友?到此有何貴幹?為何藏頭露尾?」青月真人搶上幾步,攔在印空前面,隔著落地窗上的防彈玻璃,高聲發問。
  窗外那人黑衣蒙面,長髮垂肩,只能看出是個女的。
  「我早就在這兒,是你們自己疑神疑鬼,早問我不就好了?」蒙面女子輕笑。
  青月真人、常炳良、印空三人都暗暗叫了一聲慚愧:他們早知道窗外有人,只是各自都以為是對方一夥的,只顧了在心裡冷笑,卻沒去拆穿--合著全琢磨錯了。
  最想抓狂地是韓無熠,他也知道窗外一直有人偷聽,但儘管雲山大酒店上下都是公安九處地人,可依然完全沒法說這裡是他的地盤,所以就不敢輕舉妄動。這也罷了,可總不能在道門、佛門之外再蹦出另外一夥來啊!
  還嫌不夠亂嗎?
  第六集 第三十三章 這年頭,流行瘋牛病……禽流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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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友請了,我等商議的事情雖不是什麼機密,但總不好讓道友任意來去,道友有何指教,還請明言。」青月真人的態度倒還不差。
  「沒什麼指教。」蒙面女子的笑聲有點兒冷,「好好的J讓你們這幫人一攪和,全都亂得不成樣子--前幾天三十一中的事兒就是我給你們收拾的,你們連個謝字還沒說呢!怎麼?我倒有不是了?」
  「啊!」韓無熠猛然醒悟過來,「那個……這位道友,真的多謝了!」
  蒙面女子說的自然是「612突發事件」的善後。道門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後,儘管社會上的輿論被壓制下去了,但處在事發漩渦中心的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們卻不好辦:現實跟科幻電影的差距終究很大,《黑衣人》裡那個用來消除記憶的銀光閃閃的小棍以目前的科技水平還造不出來。可事實是,雲山三十一中全體師生真就集體失憶了!這不知道給韓無熠的工作造成了多大的便利。
  現在韓無熠知道了,原來是蒙面女子暗中幫了公安九處的大忙!這怎麼不叫他感激涕零?
  「我只想過我的日子--就這麼簡單一件事,結果讓你們攪得亂七八糟!」蒙面女子顯然是心中有氣,「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們還打算搞什麼花樣!先說好了,要搞也別在JN!我沒功夫總是給你們擦屁股!都這麼大的人了……」
  這幾句夾槍帶棒,說得青月真人等臉上都是一陣紅一陣白的。
  「那個……這位道友,貧道原也不知……」青月真人起手施禮,算是謝過,「我等為道友添了麻煩,心中實是不安。眼看道門大比在即,若是道友不棄,貧道願為道友在峨嵋設下貴賓席位,恭候道友蒞臨觀禮。」
  「算了吧!我都說了我只過我的日子,你們只要別來煩我就謝天謝地了。你們不找麻煩。我也懶得找你們麻煩。」說著說著,蒙面女子的態度忽然緩和下來,「我是個閒人,沒理由到你們的百年盛事上攪擾,你們只記著,JN府臥虎藏龍,做事低調點兒對大家都好。」
  「這位道友請了,道友教訓。我等銘記在心,還請道友賞下一個名號,也好叫貧道知道該去謝誰。」忽然,蒙面女子身邊不遠,響起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轉眼之間,有人現身出來。
  「天微道兄?你怎麼……啊……」常炳良認得這人是玄心門的天微子。剛失聲開口,就看見蒙面女子周圍接二連三,不到一刻,已站滿了人。
  不用說,這都是住在雲山大酒店裡的那些道士。
  印空拉著邢師我和姜瀟瀟來到雲山大酒店。出面接待的是青月真人和常炳良,這兩位一個是跟「葉師」大有淵源地青雲門門下,一個是跟「東道主」韓無熠算是同宗的天機門門下,別人就算想說什麼也不好開口,可一旦有了不速之客,大家就都按捺不住出來見見了。
  尤其是,這位不速之客說起話來就好像不知道「客氣」兩個字怎麼寫似的。
  「我?我沒什麼名號。你們是有道的法師、真人。哦,對了,那兒還有個高僧,我一個小女孩怎麼能在你們跟前稱什麼名號?」蒙面女子被一群道士圍在中間,卻絲毫不怕,侃侃而談,語中多帶譏諷。
  「道友這話卻不對了,」天微子上前一步,頗有點兒逼問的意思,「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撲哧。」蒙面女子樂了。。。
  「天微道兄你簡直……」旁邊天荒門的星文子也忍不住樂。一把推開天微子,對蒙面女子稽首行禮,說,「貧道天荒門門下。道號星文。請教道友貴上下。啊,道友且請寬心。未免驚世駭俗,適才疆南門藏劍道兄已用混靈緞隱住我等身形,正好好好敘談,卻也不用再勞動道友收場。」
  「學得還挺快。」蒙面女子冷笑著,「怎麼?非要留我啊?你們這麼多人,想打群架?」
  「不敢。」青月真人看場面越來越亂,實在忍不住了,朗聲道,「這位道友,之前我等冒失,擾亂世俗,幸得道友相助,這才沒惹出禍事,見怪於尊長,我等同感道友大德。道友今日到訪,我等原該同致謝意。只是……」
  話說到這兒,青月真人也尷尬起來:在JN呆了一段時間,百年未曾下山的道士們大都知道了當日大鬧雲山三十一中的行動多少有些荒唐,如果不是事後有人暗中相助,把事態影響減到了最小,恐怕「葉師」第一個就會怪罪下來。這麼說來,蒙面女子地確是幫了大忙。可現在的情況不同,蒙面女子行藏已露,卻連名號都不肯說,如果只是道門中人在場也就罷了,偏偏旁邊還有個佛門的印空--要是就這麼讓蒙面女子走了,道門的面子往哪兒去擱?
  「切,死要面子活受罪。」蒙面女子像是知道青月真人言中未盡之意,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算了,那我就留個名字--我是塗山氏後人。」
  接著就只剩了倒吸涼氣的聲音了。
  塗山氏!
  九尾狐!
  古時以九尾狐為祥瑞,那是因為大禹曾娶過塗山氏的狐女,狐女生子,名啟,夏傳啟,家天下。
  塗山氏正是狐仙之祖--細算下來,恐怕還是華夏正朔。
  商紂時,狐狸精的名聲被妲己敗壞掉了,但在場地佛道中人心中明白,大凡狐狸變成的精怪,除非真是跟大禹的妻子:女嬌,有血脈相承,絕不敢自稱「塗山氏後人」--否則必定犯了眾怒,不得好死。
  可塗山一族早幾千年前就該都位列仙班,怎麼可能突然在凡間又蹦出來這麼一位?
  難不成又是一個在天上呆膩了下來玩的?
  青月真人不敢怠慢,趕緊深深施禮,「原來是上仙降臨,我等不知,褻瀆上仙,這……這可怎麼是好?」
  周圍的道士們也都嚇白了臉,心裡不住地埋怨自己:光聽牆角也就算了吧,為什麼上趕著出來找事?看看,這回得罪地這一位,來頭簡直都大得離譜了!
  「上仙?這倒還算不上。」蒙面女子似乎對青月真人等的前倨後恭大為意外,嘻嘻一笑,「沒事了?沒事我走了。」
  話音未落,蒙面女子身形已動,一道青光投向雲山三十一中的方向去了。
  「不對……休走!」蒙面女子化成的青光射出不遠,玄心門的天微子猛然回神,一拍腦袋,大喝一聲,舉手擲出飛劍,緊隨著青光而去!
  「咦?小道士,你非要和本小姐玩玩不可?」
  天微子的飛劍去勢很急,轉眼就要追上,青光在空中一頓,重又化成蒙面女子的形象,蒙面女子輕笑舉手,「噗」、「噗」兩聲,手中射出兩點銀光。一點銀光與天微子地飛劍劍尖相擊,發出「噹」的一聲大響,飛劍勢頭一挫,就要跌落;另一點銀光卻直奔天微子的面門,天微子身子一側,右手拇指、食指一捏,想將銀光收在掌中,卻不料銀光去勢太急,力道更足,天微子捏是捏到了,卻捏不住,眼看就要脫手!
  天微子猛一咬牙,左掌疾起,飛快地握住了右手,這才把那點銀光收了。
  這一番變故兔起鷸落,等天微子把銀光收在掌中,遠方空中那個蒙面女子已經蹤跡全無。
  「天微道兄,這……怎麼使得?那是塗山氏後人啊!你……你膽子也太大了!」還未明白就裡的常炳良一頭撞破了會客室的落地窗,闖到空中,衝著天微子一個勁兒地跺腳,差點兒就要上去揪他的脖領了。
  天微子不理常炳良,神色凝重地緩緩鬆開握在一起的雙手,半晌,長出一口氣,歎道:「好霸道的暗器!」
  天微子的左掌掌心上一點嫣紅,卻終於是被蒙面女子的「暗器」擦傷了。
  常炳良又急又氣,大吼,「天微道兄,那是塗山氏後人!出手沒取你性命就算……嗯?不對啊?」
  吼到一半,常炳良也覺出不對來了,自言自語道,「要真是塗山氏後人……怎麼會……」「不錯。」青月真人苦笑起來,「眾位道兄,我等被那女子騙了!」
  原來道門雖與天庭隔絕多年,但各自門派中都有典籍記載諸多雜事,據說自從妲己亂世之後,塗山氏深以為恥,嚴正家風,禁絕了家中子弟與俗世地往來,單看那蒙面女子一副遊戲人間的姿態,已不可能是塗山氏後人。此外,蒙面女子顯露的神通只怕與在場的大多數人相比還有所不及,遠沒有傳說中上古神民塗山氏那麼了得,尤其是臨去時那一道青光,駁雜不純,毫無「上仙」應有地正道氣概,根本就是妖精地遁術。
  第六集 第三十三章 這年頭,流行瘋牛病……禽流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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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那個蒙面女子或許真是個狐狸精,但跟一個「仙」字絕不沾邊--只是眾人被「塗山氏後人」這五個字嚇怕了,該看出來的沒看出來,到現在才回過味兒來。
  「好了好了,不論怎樣,那女子似乎並無惡意。」星文子乾笑幾聲,自我解嘲地說,「她既能幻化人形隱於世間,總歸也該是天狐之屬,她擅稱塗山氏後人,自有人跟她算帳,更輪不到我等多事。」
  這邊道士們紛紛議論著散去,韓無熠陪著笑了幾聲,拉起印空就走,各人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反倒沒人去注意邢師我和姜瀟瀟了--更沒人看見,姜瀟瀟歪著腦袋,一直盯著蒙面女子遠去的地方若有所思。
  別人不知道,姜瀟瀟卻記得很清楚,早先她在巷子裡被韓雨綁架時,出來幫葉揚天的那個蒙面女子就是今天這一位!
  至於那什麼「好霸道的暗器」,根本就是一把手槍裡射出來的子彈!那人早就說過,她槍裡裝的子彈是銀的!
  老道、和尚、神仙、狐狸精……姜瀟瀟的腦子再次亂成了一團漿糊。
  邢師我不比姜瀟瀟好到哪裡去,蒙面女子一走,他就深深地埋下了頭,一個勁兒地嘟囔:「不可能,我肯定是認錯人了……」
  蒙面女子在雲山大酒店裡當著高僧印空以及道門四十八派一百四十二位真人的面,翩若驚鴻,倏來倏去,談笑之間揮灑自如,這種形象也能傳為佳話了--哪怕是在妖精堆裡。
  可是,自古以來,妖精就很難有太好的名聲,往往還是世人詆毀的對象。
  比如青雲門的雪擁藍關之內,□山之中,葉揚天正一邊怪叫著「妖精殺人啦……」。一邊到處亂跑……
  這回夔牛可不用「輕功」了,一腳一個腳印--每個腳印都跟月亮上讓隕石撞出來的環形山有得一比。。
  葉揚天就在夔牛前邊,他剛才試過了,夔牛在天上飛得更快,自己倒不如貼地御風,轉著圈地亂跑。葉揚天的屁股後面,是夔牛呼哧呼哧的粗氣,還有一對寒光閃閃的牛角。
  這一通跑!
  葉揚天把前幾天從呂洞賓那兒學來的本領發揮得淋漓盡致。風馳電掣,身後幾乎帶起殘影,從旁邊看,肉眼辨識都難--夔牛緊跟其後,撞倒參天古木無數,速度比葉揚天一點兒不慢,好幾回牛角都擦著了葉揚天地頭皮。驚險萬分。
  袁達透和李納乾還護著葉揚天,兩人一左一右,跟在葉揚天身邊飛奔,不過葉揚天御風實在太快,兩人已經漸漸地開始跟不上了……青山真人跟天涵子兩個倒是不用這麼辛苦。他們在夔牛的牛背上呆著,一邊焦急萬分地眺望前面葉揚天狼狽的影子,一邊盡出八寶,想要擊傷夔牛,哪怕不能宰了它,也得讓它把目標轉開。
  袁達透和李納乾曾經取巧,以大無畏的精神從夔牛牛頭底下掠過。意圖引開夔牛的注意,卻始終不能奏效;至於青山真人和天涵子,他們倒是成功地在夔牛背上劃破了皮,可惜傷口太小,連點兒血都沒出,夔牛更不會跟他們去鬥氣。
  夔牛就認準了葉揚天。
  事態變得如此之糟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就怪葉揚天認準了夔牛個頭過大,應該是個妖精,想跟人家打個商量,借走人家的犄角--話還沒說完,夔牛就怒了。一晃犄角,衝著葉揚天就開始使勁。
  其實夔牛的意思應該很明白:「小子,不是想要我地犄角嗎?有本事你就來拿啊!看我不頂死你!」
  「我這不是自找嘛……」葉揚天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根本不敢回頭。。。慌不擇路往前亂跑。聽著背後的動靜一有不對,就趕緊急轉彎換個方向。
  起初。葉揚天也沒有亂跑,他存著心眼,想把夔牛引到雪擁藍關前,自己來個急剎車,然後夔牛就會一頭撞在關門上,自己把自己撞暈--日本的卡通片裡歷來都是這麼演的。
  葉揚天忘了,前一陣他曾經悟通了一個道理:書上寫的都是騙人的。想想看,卡通片是怎麼拍出來的?還不是得先有劇本?誰敢說劇本不是書?
  地確,夔牛吃了體格過大的虧,葉揚天一換方向,它就有點兒抓瞎,可幾次之後夔牛就學聰明了。葉揚天一拐彎,夔牛就從跑改成飛,直接在空中轉向,雖然還是慢了點兒,跟上葉揚天倒是不難,至於撞到雪擁藍關關門或者是哪個孤峰絕壁上把自己撞暈……葉揚天琢磨著,就算自己撞暈了,夔牛也暈不了。
  於是葉揚天很快就得出了他那個道理的推論:不光書上寫的都是騙人的,卡通片裡演地也都是騙人的。
  「我發誓!等我過了這關,天底下寫小說的,畫動畫的,我看見一個揍一個!麻子不叫麻子--這不坑人嘛!」葉揚天發狠了。
  儘管葉揚天下定決心要在他的人生規劃裡加進一個很沒有道理的目標,但這對他擺脫眼下的困境並沒有絲毫幫助,他依舊被夔牛追得滿地亂竄。「妖精殺人啦……」葉揚天淒厲地叫聲,在□山山脈之間,在朗朗晴空之下,就這樣傳出去很遠,很遠……
  「葉師,這麼下去可不是辦法啊……」李納乾再次提氣,勉強跟上了葉揚天的速度,大聲喊著。
  「他***我也知道不是辦法!可這頭該死的牛犯了瘋牛病我能怎麼辦?」葉揚天扯著嗓子吼,「就這樣我還後怕呢!剛才我跟它說話的時候,差點兒就問它如果它不肯借犄角給我,隨便找個它的晚輩出來讓我宰了行不行……你想這頭牛的牛脾氣,這要是讓它聽見了,別說瘋牛病,犯禽流感我都覺得不奇怪!」
  「哞--」倒好,夔牛真聽見了。
  「我的媽呀……」青山真人站在夔牛背上一晃悠,險些掉下去,回頭往地上看看,吐著舌頭驚歎,「我說天涵道兄,你看那個坑……」
  葉揚天的那句話說完以後,夔牛的速度猛然加快了,剛才它踏下去地一腳,幾乎深不見底……
  「得……又急了,真改禽流感了……」葉揚天本能地覺得不對,趕緊一個急轉彎,身子貼著地斜飛出去,把星爺在《功夫》裡那場跟小龍女的追逐戰的造型學了個十足十。
  「還是得跑啊……」葉揚天發著牢騷撒丫子狂奔,翻山越嶺如履平地,突然面前湧出一條大河,葉揚天直接踩著水就竄了過去,一邊竄著一邊還嘀咕,「嗯……這怎麼說?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葉師,您就別苦中作樂了……還是得想辦法……」李納乾這會兒再也不像個悶嘴葫蘆了,催葉揚天催得那叫一個勤快。
  「我說它又不追你,對了,你們乾脆別管我了,先都離開。」葉揚天急急地說,「你們都出去,把青雲門的人都給我找來!我就不信了!青雲門不是三百多人嘛,大夥兒一塊兒上,那還打不過一頭牛?」
  「葉師,不是這麼說地啊……貧道雖然不是青雲門地,可也知道,把整個兒青雲門都劃拉上,跟青山道兄修為相仿的頂多也就十來人,青山道兄拿夔牛沒法,人再多來也白給……」
  李納乾好玄沒讓葉揚天給氣著--原來不是讓我逃命,是讓我搬了救兵再回來?您不是大羅金仙嗎?我們沒轍您該有轍啊!啊,也對,您跑得倒是比我快,都兩個時辰過去了,您連口粗氣都不帶喘地。嗯,還是大羅金仙行,我這兒都喘得像條狗了。
  當然李納乾天膽也不敢真就這麼說出口,只是……他對葉揚天大羅金仙的身份再次確認後,忽然怎麼也不覺得飛昇成仙真就該是自己的追求了。
  --葉揚天以實際行動在大羅金仙的聲譽上抹了黑黑的一筆,這一筆很粗,跟夔牛牛角的粗細可以類比。
  「不行,我受不了了,再不能這麼跑了……」葉揚天倒不是累了,他欣喜地發現自己接受了呂洞賓的度化之後,體能再次有了極大的提升,估計再這麼跑上三天也不會累--可老這麼跑也不是回事兒啊!
  青雲門佔地方圓兩千里,□山比青雲門的地盤還大,但再大,這麼跑下去也有點兒造孽。
  跟青山真人想的一樣,這兩個時辰跑下來,□山的青山綠水都快被夔牛的四個蹄子折騰成殘山剩水了。
  「是得想個辦法……」葉揚天皺起了眉頭,忽然想到,「對了,夔牛它為什麼這麼生氣?就是說--它還是能聽懂人話!」
  葉揚天家學淵源,他自認有經商的潛質,推銷也好,談判也好,把死人說活都算是基本功了,用他父親葉北星的話說,「一張嘴,得能把死癩蛤蟆說得跳三跳,撒泡尿,那才叫本事!」
  「我說牛老哥!我服了!你別追了行不行?咱們有話好說!你那犄角我不借了不就完了?你生什麼氣啊!」葉揚天大喊--腳底下一點兒沒敢慢。
  不知道夔牛是根本不打算聽葉揚天說話還是實在讓葉揚天氣得迷糊了,它往下追的速度也不見緩。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3:38


  第六集 第三十四章 這年頭,龍咬牛尾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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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牛老哥,牛兄!這麼下去你追不上我,我躲不開你,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我給你賠罪不成嗎?你就算非要教訓我,也得四下看看,□山都讓你糟蹋成什麼樣子了?到時候我甩手一走不回來了沒問題,可牛兄你還不得在□山住下去嗎?你就忍心?」葉揚天繼續做夔牛的工作。
  「哞--」夔牛憤怒的叫聲算是回答。
  「嗯,我聽出來了。」葉揚天一縮脖子,長歎一聲,「牛兄,你是說,你寧肯今後不過了……來人哪!妖精殺人啦!」
  天擦黑了。
  青天真人又一次疑惑地抬起了頭。
  兩個時辰以來,青天真人一直覺得心驚肉跳,彷彿發生了什麼事情,不太好的事情。
  「是不是……該去到葉師那邊看看?難不成他們遇險了?不、一定不會。」青天真人否定了自己的看法,「青山師兄來過□山,熟稔地理;天涵道兄、袁門袁道兄、李門李道兄個個修為精深;更何況,天醫門的華道兄一身醫術宇內無雙,道門內堪數第一,怎麼可能有事?庸人自擾,庸人自擾……」
  實際上,青天真人想走,恐怕也走不成。
  董雙蔻的表現早讓他這個青雲門的掌門大跌眼鏡了。
  □山之中多異獸,就是草木,也頗有一些歲久通靈的妖物之屬,不要說凡人會寸步難行,就是修為不夠的修道中人往往也舉步維艱--比如初入□山時嚇了韓雨一跳的虎蛟,個頭雖小,要不是在□山,恐怕也能獨霸半條河川,肆意殺傷人畜。
  在青天真人想來,儘管董雙蔻悟性奇高,但畢竟入門時日尚淺,當年連青月真人都為□山中的花妖所傷。更不用說董雙蔻了,能在□山中走上幾十里安然無恙,那就算是青雲門出了個大大的奇才!至於什麼神龍口中的青泥,不多說,再等二百年吧。
  可青天真人隱身在董雙蔻上空,將他這一路的種種盡收眼底之後,竟不由自主地覺得:哪怕真是現在就讓董雙蔻接任了青雲門的掌門,只要他改了那副死倔的怪脾氣能夠服眾。門中長老也戮力輔佐……還真未必不成!
  --他都從哪兒學來的這些本事?
  青天真人意識到,斷劍倒斬空明峰時,董雙蔻收斷劍地本領絕非碰巧,雪擁藍關之前,董雙蔻念的口訣也跟運氣毫無關係--這小子,硬是要得!
  董雙蔻在□山中竟然如魚得水!
  沒有什麼異獸能傷害到董雙蔻,最凶狠的從從--成群出沒的一種六條腿類似藏獒的猛獸。也沒阻攔住董雙蔻的腳步,董雙蔻只念了幾句法咒,它們就夾著尾巴跑開了。
  青天真人記得,當初他自己在□山中都吃過從從的虧。
  青天真人幾乎是以欣賞的目光看著董雙蔻地行動了。
  曾經迷惑了青月真人的花妖同樣沒能奈何得了董雙蔻,董雙蔻只捏訣唸了一聲:「希夷」。然後慢慢退開,讓生根的花妖空懷怨恨。
  青天真人微一沉吟便想通了。董雙蔻說的「希夷」二字跟「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一樣,同出《道德經》。《道德經》曰:「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花妖縱然風情萬種。董雙蔻只要守緊了「希夷」二訣,便不會被迷了心智。
  只是這說來容易,天下修道之人不知凡幾,又有幾個真能做到「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的境界?換成佛門中修「不動心」的高僧都未必能有這般神通!
  「歷代祖師在上,本門得一奇才!」青天真人不知道已經虔誠地感謝過幾回祖宗了。。。
  有董雙蔻在,青雲門至少還能保三百年不衰!這就是青天真人的結論。他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在□山中保護董雙蔻周全!中興青雲門地大任,注定要落在董雙蔻的肩上了!
  青天真人還沒忘了自嘲:「到底還是青山師兄有一雙慧眼,他必定是早看出了雙蔻有這等本領。所以才會想盡辦法讓雙蔻在葉師面前露臉……甚至都不惜得罪我這個掌門!一番苦心……真是一番苦心啊……」
  青天真人過於興奮了,他並沒有注意到,董雙蔻在□山中的所作所為絕不是一個初入□山的能做到的,董雙蔻似乎對□山地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
  如果青天真人再細心些。他就會發現:董雙蔻自從進了□山。走的就是直線--直通到□山裡那條神龍所在的地方!
  這倒也怪不得青天真人。青天真人身為掌門,滿心都是振興門戶的念頭。尤其是事隔三百年,大羅金仙重又現世,不僅飛昇有望,更是光大門戶的絕佳時機,此時此地,青天真人突然發現本門之中竟有奇才,那自然是只顧了高興青雲門得人,怎麼看董雙蔻怎麼順眼--這會兒如果有人挑董雙蔻的不是,沒準兒青天真人都會翻臉。
  接下來,董雙蔻可就碰上了神龍。
  青天真人後悔了。□山中生息著一條神龍,這是故老相傳下來的話,可別說青天真人沒遇見過,往上數小一千年,在□山接受過考驗地歷代青雲門掌門也都不曾見過,更沒人真從□山內帶出過什麼「青泥」--青天真人之所以在雪擁藍關前下了尋青泥半斤的掌門令,無非是為的讓董雙蔻知道點兒厲害,戒驕戒躁,別光顧了琢磨旁門左道,潛心修行才是正經。但眼下的情況早變了,青天真人認準了董雙蔻是振興門戶的不二人選,早把什麼青泥啊息壤的拋到了腦後。
  就算是真有神龍,青天真人也不會讓董雙蔻以身犯險,龍口奪食--萬一有個磕著碰著的可怎麼得了?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一千年都沒影的神龍,可不就讓董雙蔻給撞了正著?
  孤峰,挺高。
  絕壁,頗陡。
  古樹,蠻斜。
  山洞,很深。
  深潭,有水。
  一條青色巨龍,盤臥在孤峰絕壁下的山洞裡,山洞頂上有一株斜生的古松,松下一個碩大地龍頭無精打采地耷拉著,一雙龍眼半睜半閉,龍口流涎,落到洞前的深潭之中,滴答有聲。
  「……天東有若木,下置銜燭龍……」青天真人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前唐李賀的詩,眼前這條青龍除了嘴裡沒含著蠟燭,活脫脫正是詩中的形象。
  青天真人地腦袋一下就變得大了三圈--董雙蔻再是奇才,也不可能有「斬龍足,嚼龍肉」地本事啊!
  只看董雙蔻本來就單薄的身量,在那麼大地龍頭跟前簡直就像只螞蟻……
  青雲門門規中有嚴令:門下弟子為得掌門之位,於□山中歷練之時,非有性命之憂,當代掌門不可擅自出手相助!
  青天真人頭一回開始埋怨祖宗定下的門規。他看著小心翼翼向青龍走去的董雙蔻,心裡發苦,嘴裡也發苦,臉色還是苦,從裡到外,青天真人都快變成苦瓜了。
  「不成!不能坐視不管!拼著違背門規,在祖宗靈堂前自請處分,也不能眼睜睜看雙蔻毀在這兒!」高空之上,青天真人天人交戰,一心想要衝下去阻止董雙蔻真去「龍口奪食」,青天真人心裡有數:一旦青龍醒來,跟董雙蔻相鬥的話,就算自己拼了老命去救,九成,也就是多給龍嘴裡添塊肉--人家還不一定覺得出來。
  「還真挺麻煩的……」好像不知道、其實也該不知道自己頭頂上還有青天真人在那兒揪心,董雙蔻隔著深潭,瞥了幾眼青龍,自言自語,「俺現在這個狀態可有點兒打不過這麼個大傢伙……」
  --這話說的,就好像他狀態好的時候,還不一定把青龍放在眼裡似的。
  「麻煩啊……不好找詞兒……」董雙蔻繼續長吁短歎著,伸手從懷裡掏出本書來,翻得飛快。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不成……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還是不成……」董雙蔻嘴裡唸唸叨叨,連連搖頭。
  「嗯?」
  高空上的青天真人有點兒糊塗了,他聽得出,董雙蔻念叨的都是《道德經》上的句子,按照以往的例子,每當董雙蔻念出《道德經》,總會用出些奇異的術法,雖然不能說那些術法與道門至理不合,可細想下來,卻也都不算是青雲門中傳統的本領。
  「我想錯了?我以為雙蔻的本事都是青山師兄的教誨--如雲這個師父恐怕還教不出這樣一個徒弟……可看這情形,雙蔻難道真是無師自通?只憑一冊《道德經》就……那他豈不是千年不見的天才?不,這份大才,道門中可以比肩的,說不得,怕只有西出函谷關的李耳先師……」青天真人心裡終於生疑了,忍住了沒有真個違背門規,下去阻攔董雙蔻。
  第六集 第三十四章 這年頭,龍咬牛尾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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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泥,青泥……在那兒……怎麼拿呢?還得是半斤--俺又沒帶著稱來……」董雙蔻翻了一會兒《道德經》,像是不得要領,反過來琢磨起了青泥的份量,一副苦惱的樣子。
  「嗯,要不然就多拿點兒,反正那龍嘴底下好大一坨……」沉思片刻,董雙蔻拿定了主意,並且毫不客氣地用了一個很「失禮」的量詞:坨。
  這要是讓上古時偷了天帝的息壤下凡治水的大鯀聽見了,非得氣得吐血不可。
  但董雙蔻的說法真的很形象,深潭邊的龍頭底下,那一堆深青色的泥土,的確和某種注定該用那個量詞計數的東西頗為相似。
  「不管了,不管了!」董雙蔻忽然嚷嚷起來,「俺就不信俺對付不了它!荊棘!」
  話音剛落,光禿禿只長著一棵古松的絕壁上驀然生出了無數的荊棘!喀拉拉一聲巨響,古松被荊棘拉斷,直直地朝青龍頭上砸去!
  古松雖然遒勁粗壯,但與青龍的腦袋的硬度相比卻還差了一些,青龍原本似是在半睡半醒之間,古松下落,端端正正砸個正著,卻當場被龍頭斷為兩截--青龍就醒了!
  龍吟。
  龍吟聲振九霄!
  「糟了!俺就知道不行……」董雙蔻居然還來得及撇了撇嘴,緊跟著又是一聲大喝,「荊棘!」
  這一下,荊棘瘋長起來,被古松砸醒的青龍身子剛一動,就被荊棘纏了個嚴嚴實實!
  「嗯……沒準兒差不多?」董雙蔻往前走了兩步,想要繞過深潭,直接去青龍腦袋底下拿青泥。
  空中的青天真人看傻了。
  這哪兒還是個剛入道門不過三年的小道士的實力?
  只一聲大喝,他居然就能驅使荊棘,讓岩石上長草?還活生生地把一條龍給困住了?開玩笑!
  再說,《道德經》上似乎也沒「荊棘」什麼事兒啊?
  青龍可沒傻。
  話說當年,青雲門祖師:青雲真人。在峨嵋開府,建雪擁藍關,隔絕□山與青雲門駐地,讓他最為頭疼的就是□山中生息的這條青龍。
  這條青龍原本在神龍之屬,只是生的地方錯了,□山雖大,卻不通海路,青龍不得入海。神通不顯,也就無法呼風喚雨,甚至……無智無靈。。。換句話說,這條青龍儘管是龍,但還是畜類!
  這倒也不是問題,就算四海龍神,當年也都有跟泥鰍差不多大在海底刨蝦米吃的悲慘時光。□山中的青龍也未嘗不能修成大道,只不過相對而言要多花些時間就是--可青雲門開府立派卻不能慢慢等到青龍修練成功了以後,那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呢。而且,青雲真人又不敢殺了青龍,人家再怎麼說都是神龍。殺之有干天和,就算不遭天譴,也架不住它同宗同族地兄弟、長輩上門尋仇。
  好在青雲真人是道門不世出的天才,他費盡心機,與青龍周旋數十年,總算把青龍趕到了現在這個絕壁之下,並以大法力為青龍造了水潭。又尋來息壤,好歹讓青龍有了固定的棲身之所。
  其實這些都是虛的,在青龍的尾巴上,青雲真人還下了三道鎖鏈。
  否則青龍又怎麼會心甘情願地窩在山洞裡不出來?
  青雲真人並沒將這些事情記載下來,連青雲門中的弟子也都被蒙在鼓裡。因為青雲真人知道青龍早晚能修成正道,飛昇上天,從神龍變為龍神,將其鎖在山洞中固然是為青雲門開府著想,另一方面也是讓青龍潛心修行,兩全其美--只是青龍是否領情就另當別論了--換言之。青雲真人這個祖師爺相當不負責任,他這番舉措幾乎是早早地為青雲門樹下了一個強敵!
  這讓青雲真人怎麼對自己的弟子開口?要知道,青雲真人鎖住青龍的那三條鎖鏈甚至都不保險,只要青龍地修為有了提升。什麼時候脫困而出根本就是說不准的一件事!
  所以。青雲門中人只影影綽綽地知道□山中有一條神龍,而每任掌門都必須用心加固雪擁藍關卻是明明白白地寫在門規中的--這中間的因果如果大白天下的話。說不定青雲門的弟子馬上就會少了一大半。
  誰都不會樂意知道自己門派的後門裡頭關著一條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跑出來報仇地神龍。
  青龍被青雲真人鎖在洞中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一千多年,那三條鎖鏈也早就掙開了一條,現今的青龍依舊不通人情不曉事理--它只牢牢地記著,是個很厲害的「人」,把自己給鎖住了!
  青龍要向所有的「人」報復!
  董雙蔻是個人。
  青龍認出來了。
  --琢磨了一千多年都沒碰上過一回地「人」居然就站在自己跟前!他居然還在向自己挑釁!看樣子他居然還想過來偷自己的口糧!
  青龍氣瘋了。
  「嗷」地一聲,青龍連龍吟的聲音都變了,身子猛烈地掙動起來,山洞深處,僅剩的兩條鎖鏈被扯得筆直,嘩啦嘩啦直響。
  「呃……龍叫怎麼改狼叫了?」董雙蔻被青龍的動靜嚇著了,很不安地又瞥了青龍一眼。
  接著董雙蔻就打了個哆嗦。
  青龍身上的荊棘一掙之下全都斷了!不管董雙蔻作法弄出來的荊棘扎根有多深,全被扯了出來,絕壁上碎巖滾滾而下!
  「娘唉!」董雙蔻比兔子蹦得還快,打著哆嗦就竄了回去,隔著深潭與青龍對視,越看心裡越沒底。
  青龍被絕壁上地碎巖打得腦袋發懵,完全沒想明白這是它自己亂掙扎的結果,反倒理所當然地把賬算到了眼前那個「人」的頭上,更加起勁地向外掙著,大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了洞穴,在深潭上橫成個「一」字,只是深潭不小。青龍費盡力氣也只能把身子探到深潭的正中,離董雙蔻還有一段距離--這讓青龍更加忿懣了。
  「俺怎麼就覺著不對頭呢?」董雙蔻觀察了半天,開始納悶,「龍啊,看你這架勢是要過來吃俺,可你要過來不早過來了?幹嘛還把尾巴藏在洞裡?你那尾巴就那麼金貴?」
  「啊!你別不是出不來吧!」董雙蔻忽然恍然大悟,「不成,俺得仔細看看……凶年!」
  一聲口訣。滿地荊棘倏忽不見,只剩了青龍還在拚命往外掙著。
  「哈哈!龍啊,俺說呢,你是給鎖住了!」董雙蔻眼神不錯,看見了山洞深處,龍腿和龍尾上各有一條粗大的鎖鏈。
  「怪哉!我怎不知還有此事?」天上的青天真人納悶起來,「□山中的神龍被鎖?這……」
  不過。青天真人在納悶的同時也明白了董雙蔻口訣上賣弄的玄虛:原來那也是《道德經》中地句子。
  《道德經》曰:「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兵之後,必有凶年。」
  董雙蔻取了「荊棘」和「凶年」四字,一者催生荊棘。二者還荊棘為虛--可怎麼都有點兒牽強附會地感覺。
  「俺說龍啊,俺和你打個商量行不?」董雙蔻見青龍掙脫不出,索性在深潭邊上坐下了,望著青龍那一雙氣得比平時還大了三號的眼睛,很是憨厚地說,「俺不想跟你打,俺這樣也打不過你。俺就拿你那兒的半斤泥巴--反正你那裡那麼多。也吃不完……你叫啥?別這麼小氣行不行?」
  如果葉揚天在旁邊,肯定會幸災樂禍笑得打跌。這條青龍的脾氣和夔牛差不多,一跟它打商量,接著就急了……
  可這也說不準,因為董雙蔻地運氣比葉揚天好了不是一點兒半點兒,至少青龍是被鎖住地,沒法追得董雙蔻到處亂跑--只是董雙蔻卻不能繞過抓狂的青龍,也就取不到青泥。
  董雙蔻犯愁了。
  「俺說龍啊,你又出不來,亂蹦達啥呢?你就給俺點兒泥巴行不行?俺說龍啊。又不是俺把你鎖起來地,你沖俺瞪眼幹啥呢?俺說龍啊,你挺大的個子,怎麼就不懂事呢?俺說龍啊……」
  董雙蔻絮絮叨叨地給青龍做開了思想工作。可他一口一個「俺說龍啊」。念叨得那叫一個氣人,青龍也不知道究竟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反正,就是一副要把董雙蔻生吞活剝了的架勢。
  青天真人在天上看得是又好氣又好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該下去喊住董雙蔻了。看情形,董雙蔻肯定是不會有性命之危,倒是那條青龍,在這麼下去非給氣死不可。
  「雙蔻這……到底是天真還是缺德?口無遮攔,早晚會遭報應……」青天真人又看了一會兒,一聽見董雙蔻念叨一聲「俺說龍啊」,他就想笑。
  青龍掙脫不出,拿董雙蔻沒辦法,董雙蔻也一樣,不敢越過深潭,一人一龍隔潭對峙,青龍不住地嘶吼,董雙蔻就接連衝著青龍唆,有來有往,倒像是在聊天。
  「俺說龍啊,你不知道,俺家掌門可凶了,你要是不給俺點兒泥巴,他非得再打俺不可。俺說龍啊,你就行行好成不成?俺挨打你又落不著好處,俺說龍啊,這地怎麼震得就這麼厲害呢?不是你搞的吧?俺說龍啊,你聽,那邊都出來妖精了,你怎麼就還不消停……」
  董雙蔻說順了嘴,有口無心,聽著不遠處有人詐唬「妖精」,跟著就接過來沖青龍發牢騷,連到底是怎麼回事都沒去注意。
  「妖精殺人啦……」葉揚天扯著嗓子就衝過來了。
  後面跟著一頭衝鋒的夔牛,一步一坑,大地震動。
  再後面是李納乾和袁達透,兩個人氣喘吁吁,御風術用得像岔了氣兒似的,一飛一歪,一飛一歪。
  「我的……」青天真人頭一暈,差點兒從天上掉下來。
  「掌門師弟……這事兒不怨我……」青山真人站在夔牛背上,無奈地攤開雙手,對青天真人苦笑。天涵子很滑稽地保持著風度,冷冷哼了一聲,以示不屑。
  「龍?」葉揚天跑在最前頭,一眼瞅見了青龍,眼睛立刻就瞪大了,「好傢伙,真有龍啊!」
  然後葉揚天飛奔過了深潭,再貼著絕壁猛轉彎,一抬腿就從青龍背上飛過去了--沒辦法,跑太快了,剎車都剎不住,再說也不能剎車。
  夔牛也沒停,眼看著前面那小子跑得那麼快卻怎麼追不上,夔牛一肚子火氣比誰都猛,眼裡除了葉揚天之外什麼也看不見,連飛起來轉向都忘得一乾二淨--狠狠一蹄子,照著青龍地脊背就踩下去了。
  夔牛不是故意的,它沒看見青龍正攔在它的去路上,夔牛只是要借這一蹄子跟著葉揚天拐個彎。
  青龍也倒霉,自從它被鎖在山洞之中,這附近就再也沒有別的生靈前來滋擾,明擺著,虎死還威猶在,更別說青龍活得好好的了,□山裡地動物都不敢過來,所以青龍根本就沒在乎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情,光顧著沖坐在深潭邊上那個喊「俺說龍啊」喊得跟哭喪似的董雙蔻發威。
  於是青龍就結結實實地挨了夔牛一蹄子。
  「嗝兒……」青龍實在有點兒丟臉,天底下所有神龍都沒嚷過的動靜,今天全讓它叫出來了。
  龍鱗四濺!
  青龍的個頭固然不小,一個龍頭就趕上一棟四層小樓那麼大了--可架不住夔牛的身量太離譜,一個牛蹄子,比龍身居然還粗了三圈!
  一點兒懸念沒有,青龍險些讓夔牛一蹄子踩成兩截!
  青龍的龍頭高高揚起,接著狠狠落下,正砸在深潭中央,滿天水花亂飛;龍尾使勁一擺,,山洞竟塌了半邊,最裡面,鎖鏈又斷了一根。青龍的被夔牛踩中地那一截龍身最慘,直接陷進洞口潭邊的那一坨青泥裡,上面的龍鱗一片沒剩下,禿了。
  青龍徹底急了。
  再怎麼說,青龍也是神龍,是「鱗蟲之長」,從來沒被誰欺負得這麼狠過。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4:06

第六集 第三十四章 這年頭,龍咬牛尾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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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當年青雲門的祖師青雲真人,那也是拿著寶劍、顯了法身、一大堆寶貝全用出來,正兒八經地決鬥了幾十年,這才在青龍身上栓了三條鎖鏈。哪有像今天這樣的?差點兒被踩死?鱗也脫了?
  這也太欺負人了!呃……這也太欺負龍了!
  青龍拚死,不顧被夔牛一蹄子踩成了重傷,也不管董雙蔻了,龍身從被夔牛踩到的地方開始,拐了一個怪異的彎,龍口大張,衝著夔牛狠狠地咬了下去!
  「毛--」夔牛的叫聲也變味了。
  青龍把夔牛的尾巴咬下來半截。
  其實夔牛那一蹄子踩完就覺出不對來了,青龍的脊樑跟實地踩上去感覺當然不同,夔牛還以為是無意中踩了一條大蟒,差點兒滑倒,心裡抱怨著,跟著葉揚天轉向就轉得都有點兒不利索,牛身在絕壁上還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
  就為撞這一下,夔牛的步子慢了三分,正好被悲憤的青龍咬住尾巴。
  夔牛哪兒想得到自己原來踩了一條龍啊……
  夔牛一身銅皮鐵骨,牛尾巴也一樣,等閒的道門法寶都奈何不得,至於「大蟒」之類,更加等而下之,可遇到了神龍的利齒那就另當別論了。
  「喀嚓」一聲,夔牛的尾巴斷得很乾脆。
  夔牛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然後夔牛立刻回頭--相比之下,葉揚天不過是開口找夔牛「借」犄角,雖然口出不敬,再怎麼也沒真讓他「借」走,但現在夔牛的尾巴可是真的沒了!
  回頭的夔牛正看見青龍在那兒彷彿不解饞似地吧嗒嘴。
  「哞--」夔牛憤怒的吼聲響徹天際。
  「全亂套了……」青天真人站在高空,只覺得頭疼欲裂。
  先是董雙蔻和青龍打了一架,然後一人一龍開始磨嘴皮子,接著葉揚天大呼小叫地跑了過來,還有一頭宇內無雙的大牛在後面追,牛踩青龍。青龍翻身咬牛尾……
  青天真人沒法評價發生在自己眼底的這些事情。
  「嘿,這怎麼回事兒?怎麼它倆倒打起來了?」葉揚天往前跑了半天,忽然發現夔牛沒在後面跟著,再回頭看看,糊塗了。
  「葉師,夔牛腳踏青龍,青龍發威,咬斷了夔牛的尾巴。所以……」青天真人好容易才追上葉揚天。解說事局。
  「這不全亂套了?」青山真人湊過來插嘴,他一看見青天真人就離開了夔牛的牛背,躲到青天真人那邊去了,天涵子也差不多,只不過是緊跟上了葉揚天。
  「葉、葉師……您沒事兒吧?」袁達透和李納乾上氣不接下氣,也跑過來了。
  「走,看看去!」葉揚天摸摸鼻子。一抬手,這回他倒意氣風發了。
  葉揚天、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天涵子、李納乾和袁達透,眾人御風而上,在高空站定,仔細端詳夔牛與青龍的一場大戰。
  「那個……我說。這種事兒在道門也不常見吧?」葉揚天瞥了幾眼戰局,有點兒心虛。
  「葉師,此等境況……」青天真人苦笑起來,「恐怕還不止百年難得一見,就青雲門門中典籍記載……或許只上古,人神並居地時候才算有過。」
  「合著是我運氣好?」葉揚天氣得樂了,「青天真人。我問你,你知不知道□山裡居然有這種……這種東西?好傢伙,青龍我就不說了,那夔牛呢?有那麼大的嗎?你們別不是一開始就安排好了看我笑話吧?它追得我直轉圈!」
  「葉師,貧道……貧道……」青天真人沒法往下接話,一把揪過了青山真人,「師兄!我讓你小心行事,怎麼會惹上這麼一頭夔牛?」
  「掌門師弟,冤枉啊。」青山真人直想哭,「我哪兒知道□山裡還有這麼大的夔牛?再說。那也不是我惹……」
  「嗯?」青天真人一瞪眼,青山真人把話吞回了肚子。
  「呃……算起來夔牛的確是我惹上的。」葉揚天訕訕地接過話頭,卻還是氣勢洶洶地,「不過這也太離譜了!青天真人。你們自己家後院裡的東西。居然都不知道清點?要是做生意,你非賠個精光底兒掉不可!」
  「葉師說的有理。」天涵子的語氣像是幸災樂禍。「青天道兄,依貧道看,這頭夔牛或是異數,究竟是否□山之物還待兩說,但……那條青龍……貧道看它身上地鎖鏈,恐怕還是當年青雲真人所留--道門中竟無人知道青雲真人還有降龍的本事,當真失敬得很。」
  青天真人陰沉著臉,並不作答。天涵子把話說反了,分明是暗中譏刺青雲門包藏禍心,隱瞞了□山中的青龍原本是被鎖住的消息,由此可知,這頭「特異」的夔牛的存在,青雲門事先是否知情也在兩可之間。
  這時,夔牛與青龍的爭鬥也到了白熱化。
  論身量,夔牛比青龍大了太多,青龍又被鎖在山洞裡,一上來還受了重傷,這場大戰自然是夔牛佔盡便宜,牛角或頂或挑,早把青龍弄得遍體鱗傷。但青龍卻也不善,它地長處在於夠長,龍身蜿蜒,在夔牛的肚子上纏了一圈,龍頭正好在牛背上露了出來,對準了夔牛的後頸,連連撕咬,口口見肉!
  「好了好了,你們說,大概誰能贏?」葉揚天看著夔牛與青龍的戰局,一邊讚歎著這一回算是大開了眼界,一邊關心起善後事宜來了。
  「這……卻不好說……」青天真人老成持重,沉吟了一會兒,道,「葉師,按理自然是青龍能勝,夔牛雖然也是上古異獸,性情卻愚鈍,青龍是靈物,有朝一日更能化為龍神,一步登天!只是這頭夔牛如此之大。貧道想來想去,怕它是從鴻蒙之初就有了的,所以……」
  青天真人正說著,底下夔牛已經想到了對付青龍地辦法--夔牛橫過身子,接連往絕壁上撞去,這麼一來,纏住夔牛的青龍可就遭了殃,龍頭在半空中搖來晃去。再也沒法去咬夔牛後頸,更別提原本就被夔牛踩傷的龍身,在絕壁上撞得都露出骨頭來了。
  「這種聲勢……當真了得……」連天涵子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驚呼出聲。
  青龍隱居的絕壁高盈萬仞,卻在夔牛接連撞擊之下大晃特晃,伴著一聲聲轟然巨響,落石紛飛。在絕壁中央,竟然漸漸地出現了一條裂縫!
  「這夔牛要是再撞幾下,山崖定然崩塌!」李納乾張大了嘴,喃喃地說,也不知他是講給誰聽。
  「如果青龍尾上沒有鎖鏈。或許還能與夔牛一鬥,但現下卻是晚了……可歎、可歎!」天涵子突然歎息一聲,為戰局下了結論。
  「道兄說得不錯。」青天真人連連點頭,附和道,「青龍尾不出,有力無處使,再加上夔牛取巧。戰局已定!」
  「目下青龍傷重,就算龍尾得脫,也沒了與夔牛一戰之力,夔牛本身力大不虧,又佔盡便宜,怕是必勝了……」李納乾搖頭歎息,「可憐堂堂神龍,竟死於牛蹄踐踏之下……」
  「你們開什麼玩笑哪?」葉揚天立刻炸了,「都下去!都下去!」
  「葉師這是……」青天真人等都是一愣。
  「什麼這是那是的,幫青龍打夔牛啊!龍要是讓牛給宰了。那這世界還成什麼世界?要屠龍,怎麼也得是騎士啊,它一頭牛就想屠龍?不行!我不答應!」葉揚天指手劃腳,有點兒口不擇言。
  「葉師。此等神物之爭。以我等修為,斷然插不上手啊……」青山真人在夔牛背上呆過不短的時間。什麼辦法都用過了,卻連夔牛的注意力都沒能吸引到,早就灰心了。
  「葉師,若這頭夔牛單是身軀龐大,我等早已將它拿下,絕不至於勞煩葉師。但它身如精鋼……啊,不,恐怕它地皮肉可堪與五金之精媲美,又無要害,除非是有神龍爪牙之利,否則尋常法寶都根本傷它不得……天涵實實不知該如何與它相鬥……」天涵子望了青山真人一眼,交待了前因後果,只是話雖然說得多,卻還是不願打眾人點頭。
  葉揚天氣得直翻白眼。
  「我說你們這也算修道……」說到一半,葉揚天不嚷嚷了。
  本來葉揚天是想責問青天真人等空背著一個「修道之人」地名號,卻不知道「降妖除魔」,但他馬上就發現這麼說實在不佔理:首先青山真人勸過自己幾次不要去招惹這頭夔牛,自己不聽,這才被夔牛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再者,青天真人等的確是有不俗的修為,道門中頂尖的,可這頭夔牛跟自己之前在□山遇見的虎蛟等完全是兩回事,就連自己這個大羅金仙都只有逃跑的份兒,怎麼還能讓他們出手?
  儘管葉揚天年紀不大,但還沒小到可以不講理的地步。
  只是另一方面,葉揚天又沒法不著急。
  如果夔牛贏了青龍,那接下來會怎麼樣?夔牛應該還惦記著自己沖它借犄角那回事呢,那不還得被它追著到處亂跑?
  葉揚天怕了。
  「葉師,依貧道看,青龍還能支撐半晌……」青天真人往底下看看,青龍這會兒身子軟趴趴的,都快沒氣了,不由得皺起眉頭,語速加快了幾分,「□山有這一場大亂,也不是尋夔牛角、鉤蛇筋地時機,我等不如暫時退出雪擁藍關,待來日□山中安靜了,再……」
  「不行!」葉揚天被青天真人小心翼翼地態度激起了火性。
  「你們不用出手!我去對付夔牛!先不說夔牛角這事兒,剛才它追得我到處亂跑,我都轉著圈跑了!我得出這口惡氣!我長這麼大還沒讓誰這麼追過呢!它一頭牛而已,憑什麼啊?它憑什麼啊?」
  葉揚天嘟囔著,聲音越來越大。
  「葉師!您萬金之體,怎麼能輕易涉險?」青天真人也著急了,「若是葉師定然要與這頭夔牛相鬥,那待貧道飛劍傳書,令青雲門上下齊來,布劍陣斗它!葉師您千萬……」
  「別說了!你們真以為我打不過一頭牛?」葉揚天越聽越煩,他知道青天真人是一番好意,但正是這種好意才讓他心裡彆扭--葉揚天覺得自己被看扁了。
  「眾位,」葉揚天朝眾人抱抱拳,「今日就讓眾位見一下大羅金仙的本領!」
  「哪怕是個兼職的……」在心裡,葉揚天補了這麼一句。
  話一說完,葉揚天彷彿拾級而下,施施然從空中一步步走了下去,每走一步,身子就漲大一倍!
  等葉揚天從高空走到深潭邊上,他的身形竟然與夔牛相差無幾!
  圍繞葉揚天身邊,金光瑞氣,騰然直上重霄九!
  「來吧!羅馬在燃燒!」葉揚天雙手握拳,瞪著莫名所以地夔牛,「確切一點兒說,牛兄,你終於把我惹火兒了!放開青龍!」
  「大羅金仙……葉師……大羅金仙現真身了!」青天真人地嘴唇直哆嗦,語不成句。
  「果然是……大羅金仙!」天涵子滿心興奮,也跟著青天真人一起,哆嗦嘴唇。
  「道門……天可憐見我道門……終見今日……守得雲開見月明啊……」李納乾把剛才自己心裡對大羅金仙產生地那點兒懷疑丟得一乾二淨,不光嘴唇哆嗦,外加老淚縱橫。
  青山真人和袁達透根本就沒能把話說出來,只剩下哆嗦了。
  「葉師說什麼來著?」青天真人一把緊緊抓住了身邊那人地袖子,連那人是誰都沒看,連聲發問,「□山中葉師現法身,救神龍,降夔牛,此事定然……定然要記得一字不漏,讓我青雲門弟子世代傳揚!」
  「葉師他老人家說……」被青天真人抓住的那個是天涵子,天涵子只顧著激動興奮了,平時的矜持一點兒不見,也反手緊緊抓住青天真人,高聲說,「葉師他老人家說了!羅馬在燃燒!」
  「這……羅馬是何馬?為何會燒?」青天真人忽然納悶起來。
  第六集 第三十五章 這年頭,想成仙得預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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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聽著上面那幾位的談話,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把法身給收了。
  葉揚天這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運用從呂洞賓那兒學來的本領。誠然,葉揚天在青雲門中為呂洞賓二次度化後也曾施展過神通,跟呂洞賓鬥劍,還作法收了必方,但那充其量只是切磋,跟「生死相搏」毫不沾邊。
  可現在葉揚天面對的,卻是一頭妖異之極的夔牛!
  葉揚天不敢托大,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剛才還被夔牛追得「轉著圈兒跑」,這固然是因為夔牛追得太急,讓葉揚天只能亂跑沒法騰出手來對敵,但看看癱軟得像條死蛇的青龍,還有搖搖欲墜的山崖和一路被糟蹋得亂七八糟的□山山林,夔牛的破壞力已不言而喻。
  從高空大踏步走下來時,葉揚天做好了一切準備。
  「牛兄,打個商量。」葉揚天的體格變大了,連帶著嗓門也有提升,雖然還趕不上雷獸夔牛,卻也聲若洪鐘,「借你頭上犄角用用。一根就成。另外,把青龍放開。」
  說是「打個商量」,語氣卻不容置疑,葉揚天自己被自己嚇到了--怎麼有點兒不像我了?
  「哞--」夔牛叫了一聲,像是回答。
  任誰都聽得出,夔牛的這一聲回答跟以前並不一樣,竟似有幾分畏懼葉揚天的感覺。
  夔牛居然向後退了一步,牛身不再擠住峭壁,轟然巨響中,失去知覺的青龍從牛身掉落,龍頭與大半個龍身跌入深潭。
  夔牛放開了青龍。
  但這巨響聽在葉揚天耳裡,卻只像是「啪嗒」一聲,彷彿一粒小石子被人輕輕丟入水中,連水花都沒濺起。
  「原來是這樣……」葉揚天忽然明白了,「原來神仙、原來大羅金仙……是這樣的……」
  葉揚天施法顯出大羅金仙的真身,竟然與夔牛的體格相仿。也虧了葉揚天心思敏銳,立刻就發覺:有了變化的不僅是自己的身形,連帶著性格,或者說是對事物的著眼點也不同了。
  葉揚天的目光離開了夔牛,四下望去,堪與夔牛比高的絕壁孤峰連個小山丘都算不上,□山山脈地崇山峻嶺竟似是一個不大的沙盤,一眼就看到邊上了。
  葉揚天輕輕抬起手來。手掌穿過了繚繞腰間的雲霧,看著自己的手心,葉揚天突然覺得意興闌珊,眼前的夔牛,不過是頭堪堪入眼的畜生,而世間萬物,皆如螻蟻。
  「見鬼了!」葉揚天驀地打了個寒噤。他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很自然的念頭:什麼姜瀟瀟,什麼蕭如雲,自己完全沒必要在乎……
  大羅金仙,超凡絕俗。
  只在一瞬間葉揚天就想通了:
  為什麼道門中人對現實社會中的種種幾乎都毫不在意,如天涵子之流甚至把「改朝換代」都不放在眼裡?因為他們追求地飛昇恐怕正是自己現在的境界!至於呂洞賓、或者說天庭。談笑之間就讓自己肩負了「統領道門」的「大任」,說穿了,恐怕也正是因為在他們眼中,所謂的道門至多算是個並沒有多大用處的玩具--否則怎麼會幾百年來一直放任自流?
  天庭把天條訂得滴水不漏,每一條都動輒有上千款的註解也有原因,那甚至是出於無上的善意!那是為了自律。要不然哪個神仙一時興起,說不準就會闖出莫大地亂子。因為整個世界對他們來說幾乎不值一提。
  這看似是矛盾的,但幾乎所有的神仙,也曾經是人!有血有肉的人。
  神仙無情,未必無情。蒼天有情,何苦有情?
  葉揚天理解了呂洞賓為什麼對KFC抱有那樣的一種偏執。
  同一時間,葉揚天也理解了天庭在自己身上搞地這一場「改革開放」的鬧劇背後,或許真的暗藏深意。
  「來吧。牛兄,」葉揚天回過神來,搖搖頭,把自己腦子裡的想法全都逐走。心態變得無比空靈,「無論如何,我就是我。你的牛角我還是得要。」「哞--」夔牛嗚咽著,像是在頂撞葉揚天。又像是在不甘地述說著什麼。
  夔牛突然再次後退。單蹄刨地,牛頭向前。一個衝刺,狠狠地向葉揚天撞了過來。
  「啪!」
  葉揚天雙手齊伸,穩穩地抓住了夔牛的牛角。
  「哞--」夔牛連喘粗氣,四隻蹄子使勁地蹬著,牛頭猛往上抬,要把葉揚天掀翻。
  葉揚天紋絲不動。
  「牛兄,真是對不住了……」葉揚天已經想通了很多事情,語氣稍有些沉重,「說真的,我不該這麼對你,先不說勝之不武……那個被你追得轉著圈亂跑雞飛狗跳地那個我,或許才該是真正的我。」
  然後葉揚天又發火了。
  「***!你剛才把我追得太慘了!」
  話音未落,葉揚天雙手一較力,「嘿」地一聲,竟抓住夔牛的牛角把它整個兒提了起來!
  「捨身技!巴投!」
  葉揚天緊抓夔牛角,身子往下一倒,右腿順勢往上猛蹬,本意是要去踹夔牛的肚子,但夔牛早被葉揚天提到了半空,葉揚天一倒,夔牛就順著他雙手的軌跡,在空中劃了一個完美的半圓,被狠狠地摔了出去!
  「啊……錯了……」葉揚天有點兒傻眼,翻身起來,喃喃地說,「不是巴投,改背摔了……呃……反正不管怎麼說,我該是第一個玩柔道的大羅金仙,哪怕是把招式用錯了。」
  「不對,」葉揚天繼續自言自語,「要是這麼算的話,我不光是第一個玩柔道的大羅金仙,而且是第一個跟一頭牛玩柔道地大羅金仙……等等,先不算我是大羅金仙,就是跟牛玩柔道的人好像也沒有幾個吧……對,應該是根本沒有!那就是說,我既是第一個跟牛玩柔道的人,又是第一個跟牛玩柔道的大羅金仙……不知道能不能申報吉尼斯世界紀錄……」
  顯出大羅金仙法身之後,不管葉揚天再怎麼調整自己地心態,他多少還是有些變化--他根本沒去關心那頭被他以「捨身技巴投」為名背摔出去地夔牛。
  夔牛有點兒慘。
  叫都沒能叫出一聲,夔牛脊背著地,四腳朝天,翻了半天才翻過身來,嘴角上還掛了白沫。
  這強弱之勢易位易得也太快了。
  現在的夔牛,遠沒了當初把葉揚天追得轉圈時地強橫姿態,反倒狼狽之極。跟青龍斗那一場下來,夔牛雖然佔了上風,但也沒了半條尾巴,後頸上血肉模糊,牛身還被青龍箍出了一條雪白的痕跡,已然受創不輕,再加上葉揚天剛才那一摔,好好的一頭蒼身夔牛徹底灰頭土臉了。
  「哞--」夔牛抖抖身子,又叫了一聲。
  「牛兄,別打了吧?」葉揚天被夔牛的叫聲驚醒,轉頭看看,心中不忍,「牛兄,剛才我打不過你,現在你打不過我,沒意義啊……你還不如痛痛快快給了我牛角,然後大家相安無事……」
  「哞--」夔牛一邊叫一邊搖頭,又向後退了幾步,背靠在絕壁上,一對牛眼很堅決地看著葉揚天。
  「我看你真……呀!」葉揚天剛說一半,突然驚呼出聲!
  葉揚天剛才把夔牛摔倒在絕壁旁邊,也不知是施力太過還是怎的,原本被夔牛撞出裂縫的絕壁,竟然從中截斷,坍塌下來!
  這道絕壁是個孤峰,高聳萬仞,夔牛和顯出法身的葉揚天雖然已經大得無以復加,卻也只能夠到絕壁高度的三分之一--否則那在葉揚天看來就不是「小土丘」,該是「小石塊」了。
  再怎麼說,這也是--山崩!
  夔牛正在絕壁之下,孤峰一倒,恰要把它壓在底下,絕壁前的山洞也自然會被埋死,就連那個不見底的深潭,怕也裝不下半座山。
  「這可不成!」葉揚天緊上幾步,邁過深潭,雙手一張,居然去迎坍塌的絕壁!
  絕壁轟鳴直下。
  煙塵滾滾。
  葉揚天和夔牛的身影都被孤峰頂上落下的碎巖激起的煙塵遮蔽住了。
  「哞--」煙塵中傳出一聲牛吼。
  「出去!嘿……這還真有點兒沉……」是葉揚天在叫。
  「完了完了……這、這……」高空上,青天真人等看不清底下煙塵裡發生的事情,急得青山真人搓著手連連跺腳。
  「師兄!休得胡說!」青天真人橫了青山真人一眼,「你才完了!」
  「掌門師弟,山塌了!葉師還在底下!」青山真人急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你回來!」青天真人一把拉住了青山真人。
  青山道兄休急,」李納乾充滿信心,「葉師已現法身,小小一座孤峰怎能奈何得了大羅金仙?我等若是下去,不過徒然為葉師幫倒忙罷了。倒不如少安毋躁。」
  「你!」青山真人待要翻臉,卻想李納乾說的也是正理,哼了一聲,甩甩袖子,不再說話。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4:35

第六集 第三十五章 這年頭,想成仙得預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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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了,青天真人倒突然急了,把拉住青山真人的手一鬆,竟風馳電掣地朝煙塵中飛去,情態惶急。
  「掌門師弟?你……怎麼出爾反爾呢?」青山真人一陣納悶,看看其餘幾人,大家也都搖頭,不知青天真人這是為何。
  「雙蔻!雙蔻!你在哪裡?雙蔻!」翻滾的煙塵中間傳出了青天真人的聲音,解開了眾人的疑惑。
  「什麼?」青山真人像被火燒了屁股,一下蹦得老高,「雙蔻在底下?他……我怎麼沒看見?啊……青龍在此,那青泥……天……」
  「嗖」地一聲,青山真人撲入煙塵中的勢子比青天真人還急,只剩下天涵子、李納乾和袁達透三人,在空中面面相覷。
  「雙蔻?那個董雙蔻?」李納乾若有所思地自語。
  「青雲門中又一個奇才!」天涵子冷冷地接口,「上天何獨厚青雲門!」
  「嘿……佛家講究緣法,我道門又如何不講?」袁達透歎了口氣,「幾位,走吧,葉師必定不會出事,可他老人家頂上了這大半座山,只怕無暇顧及夔牛,這要讓青天、青雲兩位道兄碰上,又是一場麻煩。」
  天涵子、李納乾、袁達透三人跟著投向絕壁下不久,漸漸地,塵埃落定。
  孤峰絕壁之下,深潭邊上,落滿了大小不一的碎巖,深潭潭水幽幽,依舊毫無聲息,也不知它見證了什麼。
  葉揚天雙手托住了崩塌的孤峰,緩緩騰空,正極為小心地把孤峰托回原處。值得注意的是,在葉揚天騰空之前,顯然是踩在夔牛的背上--夔牛四肢跪地,滿身是汗。
  那條被夔牛欺負得不行的青龍也醒了。儘管它渾身傷痕纍纍,大失元氣,至今還不能抬起頭來,但眼睛已經掙開,不知何時,龍尾更是已經從山洞中抽了出來,上面再無半條鎖鏈。
  董雙蔻跪在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面前,兩隻手上捧著一坨青泥。
  天涵子、李納乾和袁達透。三人愣在當場。
  當孤峰坍塌之時,葉揚天沒料到夔牛居然會幫了自己一把。
  葉揚天是下意識地去接住倒下來的孤峰,他不想讓孤峰把夔牛給砸死--當然,葉揚天也知道或許夔牛並不會被砸出個好歹,可夔牛旁邊那條青龍卻肯定會完蛋大吉。
  頭一回干「排山倒海」這樣的大工程,葉揚天多少有點兒托大過甚了,他剛托起孤峰時。居然還沒忘了起腳勾住青龍的龍身,想要先把青龍扔出去。
  葉揚天忘了,青龍尾巴上還鎖著最後一條沒能掙開的鎖鏈。
  一腳沒能挑飛青龍,葉揚天反倒差點兒被絆了一跤,手上一滑。孤峰險些真地坍塌下來。恰在這個時候,夔牛悶吼一聲,起角抵住了坍下的孤峰。
  葉揚天喊那聲「出去」,也就是要夔牛出去,有夔牛抵那一下,他已經完全措過手來,能夠頂起孤峰了。
  夔牛並沒走。反而往葉揚天身前一跪,葉揚天究竟是被夔牛追得轉過圈,明白夔牛的意思,踩住夔牛,慢慢地扶正了孤峰。
  然後青天真人詐唬著「雙蔻」就衝過來了。
  青天真人剛衝到絕壁之下,一直沒人注意,也不知道去了哪裡的董雙蔻居然從鎖住青龍的那個山洞裡鑽了出來!
  他手上還捧著那麼一坨青泥。
  「掌門!俺拿到青泥了!這至少得有三斤!」葉揚天剛一扶正孤峰,就聽見了董雙蔻歡欣鼓舞的聲音。
  「這……」
  青天真人不知該說什麼是好。他已經明白了,董雙蔻的膽子太大了,他恐怕是趁著夔牛和青龍剛開始打鬥的當口。抓起一把青泥就鑽進了山洞,一直躲到外面有人叫他才出來。
  如果夔牛輸給了青龍,那一開始就視董雙蔻為寇仇地青龍絕不會饒了他!在青天真人看,董雙蔻是拿自己的性命去打了一個豪賭!
  而且還賭贏了。
  贏得乾淨漂亮。當然這其中有種種湊巧。如果不是葉揚天引來了夔牛。如果夔牛沒有一蹄子踩在青龍身上,如果青龍沒有反咬一口吞了半截夔牛尾巴。如果夔牛不反過來跟青龍決戰,如果……但無論如何,董雙蔻是在龍口奪食!膽大心細!
  青雲門自創建之日起迄今一千餘年,歷代青雲門掌門接任時在□山中都有一回探險,除開祖師青雲真人不計,共三十五任掌門,這其中從無一人面對過發怒的青龍!
  更不要提那一頭差一點兒就把青龍給宰了的夔牛了。
  董雙蔻沉穩機智,在兩大神獸跟前履險如夷,拿到傳說中的神龍口糧:青泥,這一場試練他完成得讓人無話可說。
  青天真人、青山真人,這兩位就差點兒激動得熱淚盈眶了。
  「好……好……好……」青天真人不接青泥,雙手扶住董雙蔻的肩膀,親自把他拉了起來,滿嘴就剩下了一個「好」字。
  「雙蔻啊!你可算償了你師伯祖的心願了!」青山真人更是樂得手舞足蹈,他當年進□山時自告奮勇要取青泥卻未成功,且不說掌門之位一開始他是否想要,但這終究是他地一件心事、恨事,如今被他看好的董雙蔻能拿到青泥,怎不叫他感慨萬千?
  「青雲門出了此等佳徒,當真可喜可賀。今日貧道未帶什麼見面之禮,來日道門大比,貧道定當有一番心意。」天涵子捏著鼻子酸溜溜地道賀。
  「兩位道兄,真是可喜可賀啊。」李納乾和袁達透兩人也齊聲道賀,把董雙蔻好好誇獎了一番。
  天涵子等三人都知道,董雙蔻今日有了這一番表現,那青雲門第三十八代掌門的位子就算是板上釘釘了,單是為了門戶之間的往來,這聲賀喜也不能省,不僅不能省,等出了□山以後,還得備上一份賀禮。
  天涵子等三人不好表示心中的醋意,可葉揚天卻不一樣--他是正牌地半個大羅金仙!
  「牛兄,今日承情相助,我本來不應該再拿你的牛角。」葉揚天瞥了底下只顧了圍繞董雙蔻興奮不已的眾人一眼,自顧自地先跟夔牛說起話來。
  「牛兄,說到底,我還是得借你的牛角一用,有人給我出了題目,我就得照樣去作文章。再說,也的確是為了治病救人。可是,我今天再要強取,也有點兒不好意思。」葉揚天的聲音越來越大,「這樣,牛兄,我看你雖已通靈,卻未得道,而我倒是在天庭好像還佔著一個位置……那我跟你做個約定如何?今日你借我半隻牛角,來日……我助你飛昇得道!你且放心,我自己也不仗勢欺你,更不會讓別的神仙把你收走當什麼坐騎,我給你在天庭正經謀得一席之地!怎麼樣?」
  「哞--」夔牛還是跪在地上,卻仰頭長吼,吼聲中不盡歡欣之意,一對牛眼之中卻落下了滾燙地淚水。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葉揚天歎口氣,反手抽出斷劍,「牛兄,你且別動,讓我……啊,對了,這柄劍好像砍不動你的角來著……」
  「哞--」夔牛連聲嘶吼,一個勁兒地搖頭。
  「嗯?那我且試試看。」葉揚天心中納悶,撫摸幾下夔牛的腦袋,照準夔牛左邊牛角最上面的尖端,輕輕一劍斬下。
  劍落,角斷。
  如切豆腐。
  「啊……」這回改了葉揚天連連搖頭了,「牛兄,真有你的。」
  「哞--」夔牛又叫一聲,似有幾分得意。
  「好了好了。你我就此約定,牛兄,我還有事,來日方長,等我找幾個神仙打聽一下,必定想辦法做到剛才所說的就是。」
  葉揚天繼續說著,說一個字,身形縮小一點兒,把話說完,已然收了法身,回復到原來那個一米七四的個頭。
  「……早知道這麼你就答應了,我到現在費的都是什麼勁啊……」葉揚天情不自禁地發起了牢騷。
  「葉師,您……真就這麼答應要度這頭夔牛成仙?」葉揚天剛收了法身,天涵子一個箭步就竄了過來,顫聲發問。
  「那有什麼假的?人家把它的角都給我了嘛。說話不算數,這可是我家地大忌。」葉揚天翻了翻白眼,「看它這麼寶貝自己的犄角,我還覺得它吃虧了呢--你也不想想,就那麼……」
  接著葉揚天就衝自己剛才一劍斬下來的那段夔牛角發起了呆。
  太大了!
  剛才葉揚天手起劍落的時候挺痛快,琢磨著也是沖夔牛犄角上最靠前地角尖上地斬下去的,可一旦自己變回原樣,葉揚天才發現……這頭夔牛還是太大了!
  --就這一段夔牛角,別說給蕭如雲救治兩條腿地腿傷,就是把蕭如雲種到地裡澆點兒水,等明年春天長出八十個小蕭如雲來再養成現在這麼大,加起來一共一百六十條腿全都給她廢了,都用這段夔牛角治--那也夠了!
  「……是啊,就這麼大一段犄角……你說人家得長多長時間才能長出來啊……」葉揚天的目光有點兒游移,這段夔牛角說是一座小山是誇張,可掏空了裡面那點兒地方也得有一百多平方米。
  第六集 第三十五章 這年頭,想成仙得預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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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師!」天涵子急火火地說,「夔牛角的事情您不用操心,這都是上好的藥引,他們天醫門自有辦法拿走……可……您就真決定要度這頭夔牛成仙?」
  「我都答應了啊。天涵真人,你什麼時候這麼唆了?」葉揚天有點兒不耐煩,不理天涵子,轉頭再去看那段夔牛角。
  「哦,對,我都忘了,我還會大小如意的本事來著……」葉揚天突然想起來了,手上捏訣:「小!小!小!」
  夔牛角應聲縮小,轉瞬之間,就縮到了只有拇指大。
  「這還不錯。」葉揚天走過去,伸兩根手指,輕輕捏起了夔牛角,小心翼翼地收進口袋。
  「我說,走吧。」葉揚天這才回頭招呼眾人。
  卻見青天真人一眾人等,都跟泥雕木塑似的,愣得成了棍,只有一個董雙蔻,站在那兒左看看右瞅瞅,毫不在意的樣子。
  「都怎麼了這是?」葉揚天心中暗笑,面上裝傻,只是看見董雙蔻的時候心裡又有些不自在。
  「葉師……沒、沒事……謹遵葉師吩咐……」好半天,青天真人才說出一句話。
  這都是讓葉揚天給嚇的。
  說度夔牛成仙?就這麼應承下來了?跟夔牛約定絕不讓別的神仙拿它去當坐騎,還要在天庭給它謀一席之地,這還覺得夔牛吃了虧?
  如果葉揚天換個身份,青天真人等都恨不得拿手指戳著葉揚天的腦門破口大罵一頓了,這其中尤以連續確認了兩遍的天涵子為甚--你有空答應度化一頭牛,你倒是先度化我啊?那頭牛它就算是大點兒,可不就是頭牛嘛!
  這會兒大家都忘了剛才是誰說這頭夔牛「乃是神物」了。
  當然也都忘了還有個董雙蔻已經完成了做青雲門的掌門的試練。
  看看青天真人等的模樣,突然一陣莫名的悲哀湧上了葉揚天的心頭。
  「那個……有些事情不好說,還是等到那個道門大比之後再說吧。在那之前,我得好好想想,嗯……其實,咱們大家都得好好想想……」歎了口氣。葉揚天輕輕地說。
  「葉師,您的意思是……」天涵子目光一閃,接著動作就靈活了。
  「天心難測啊……不光你們測不到,我又何嘗明白?神仙未必好做,我應承度夔牛成仙,究竟是成全了它還是……總之,我要好好想想。」葉揚天的歎息真心實意,經過一次顯現大羅金仙法身。他悟通了許多,同時又有了更多地疑惑。
  葉揚天琢磨著,非得再要抓住一回呂洞賓不可,否則,始終有些問題想不透,但葉揚天也知道,就算真能跟呂洞賓推心置腹地談上三天三夜。或許也一樣。
  「葉師,您當然是成全了它!」袁達透急急地插嘴,語氣堅定得很。
  「葉師,我等終日勤修苦練,所為者何?就以寒門而言。寒門先代掌門曾閉關六十年,六十年中竟未出草廬一步,卻終究不曾得窺天機,不能飛昇,這番苦楚,當今道門中怕每個門派都曾經歷過了……」李納乾悶悶地開口。
  「留待道門大比之後再說吧……有些事情,我得先想通才行。」葉揚天心有所感。雖然認同李納乾的話,卻還是緩緩搖頭。
  「葉師,這條青龍……該怎麼辦?」青天真人轉開了這個不該去碰的話題。
  直到剛才,青天真人才真正長出了一口氣。
  道門中三百年來無人飛昇,這已成了道門的一個禁忌,雖然葉揚天出現了,甚至緊跟著葉揚天連華陽真人呂洞賓也在青雲門中現身,但青天真人一直心有疑慮。
  青天真人怕的事情很多。青天真人不認為近三百年間完全沒有天庭神仙臨凡,應該是道門始終不曾與之有過接觸才對,他怕葉揚天也只是仙蹤「偶」現。說不准什麼時候就會消失不見回了天庭。儘管葉揚天與青雲門尚有淵源,在JN又有家小,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事情古已有之,青天真人怕有一天忽然跟葉揚天相關的人等全都上了天。卻留下道門空歎徒然。所以青天真人才幾乎寸步不離葉揚天。
  青天真人怕,青天真人怕是天庭特意放棄了整個道門!
  但剛才葉揚天那幾句話。雖然說得並不清楚,但那表明葉揚天是真的在為天下道門考慮了!這甚至比那天呂洞賓親口說地上天要葉揚天統領道門的消息還要令人振奮!
  青天真人不在乎究竟道門與天庭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只要葉揚天有心去考慮,那他也就會有心去做!
  那麼,所有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知道了這個,青天真人就把提了很久的心放回到肚子裡了。
  「我老了……不用再多說什麼了……」青天真人這樣想。
  「青龍?」葉揚天打量了一下遍體鱗傷的青龍,轉身向夔牛笑了笑--這會兒葉揚天就算抬頭也看不見夔牛的牛頭了,他只能衝著牛腿說話,「牛兄,你也把人家整得太慘了吧?這怎麼辦?」
  「哞--」夔牛悠揚的叫聲中傳出不服氣地意思。
  「啊,也對,是它把你尾巴給咬下來的。」葉揚天一拍腦袋,「我就不該問你--可誰讓你踩人家來著?」
  「葉師,看那鎖鏈,貧道怕青龍是被當年的青雲真人、要不然就是道門中的其他前輩鎖在此處的。」天涵子也恢復了沉穩,「照此想來,貧道以為,不若……還是將它鎖住吧。否則它一旦養好傷勢,□山中地生靈遭殃不說,雪擁藍關怕也堪危。」
  「這位前輩好狠心啊!」董雙蔻猛地叫起來,評價了一句天涵子,又轉身去撫摸青龍的大頭,「俺說龍啊,有人又要把你鎖起來了啊,你剛才不挺精神的嗎?趕緊去咬他!」
  天涵子自然不會與董雙蔻一般見識,卻也禁不住翻了翻眼皮。剛才那幾句話他可是出自肺腑,雖然還是多少帶刺,但實實在在,是為青雲門著想的。
  「還是不要鎖了……」葉揚天同樣不理董雙蔻--董雙蔻已經被青山真人拉到一邊受教育去了--想了一會兒,說,「我本來就想幫青龍一把,這才誤打誤撞,跟牛兄訂下約法,拿到了夔牛角,要是再鎖住它,豈不成了過河拆橋?」
  葉揚天的話讓天涵子再次翻了白眼:堂堂一個大羅金仙一口一個「牛兄」地稱呼夔牛,那讓別人怎麼說?非得叫「牛師」?就算這頭夔牛早晚會成仙,可牛師……那不就是「牛屎」嘛……
  「葉師既然說了不鎖,那也就不必鎖了。」青天真人微微一笑,「葉師說得好,□山是寒門的後院,後院有事,葉師又有吩咐,那貧道自是當仁不讓說著,青天真人走到青龍面前,深施一禮,道「神龍請了,貧道乃青雲門第三十六代門戶執掌,神龍居於此處應有經年,今日脫困,也算可喜可賀。貧道遵葉師之命,亦不會再禁錮神龍,只是□山乃青雲門後院,還請神龍多少賣青雲門、也賣貧道幾分薄面,少生事端,且讓我等做一對互敬互重的近鄰可好?」
  青龍身受重傷,答話地力氣也沒有,只是眨了眨眼睛。
  「俺說龍啊!」董雙蔻突然掙脫了青山真人,跑過來大叫,「俺家掌門說了不鎖你了,你還不趕緊答應?俺說龍啊!你趕緊答應……」
  青山真人飛快地摀住了董雙蔻的嘴。
  「神龍,貧道願代青雲門贈神龍丹藥一粒,可療筋骨之傷。」青天真人倒知道賣好,伸手拿出個瓷瓶,掏出丹藥,直接塞到了青龍的嘴裡。
  「葉師,青雲門的丹藥雖然不及天醫門效力神速,卻也算是好藥,有這一粒天心丹,青龍當保無恙。貧道傚法葉師,與青龍訂約,這鎖鏈,就再也不用了。」轉身,青天真人向葉揚天道。
  「嗯嗯。這是皆大歡喜。」葉揚天樂了,「哦,對了,我身上沒有藥物,牛兄它也有傷,真人,把你的什麼天心丹借我一粒給牛兄吧。」「貧道敢不從命。」青天真人雙足一頓,直直地飛了起來,也把天心丹塞到夔牛口中一粒,只是沒再與夔牛說話,大概就是因為顧忌著不好稱呼夔牛為「牛屎」。
  「那個……一提到藥……我怎麼覺得咱們這兒好像少個人似的?」葉揚天摸摸鼻子,突然納悶起來。
  「葉師,天醫門的華道兄不在,他去尋個僻靜地方,救治韓小姐去了。」袁達透提醒葉揚天。
  「僻靜地方?剛才咱們那麼一鬧,□山裡哪兒還有僻靜地方?」葉揚天苦笑,「走,找他去!」
  第六集 第三十六章 這年頭,神醫照樣挨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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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兄,就到這兒吧。等我找人問清楚了些事情,合適的時候再來找你。」雪擁藍關的關門前,葉揚天沖高不可見的牛頭拱了拱手。
  「哞--」夔牛叫得有幾分淒楚。
  「牛兄,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你放心,我葉揚天說到做到,一定會回來的。」葉揚天繼續說。
  「哞--」夔牛繼續叫。
  「牛兄,你送到這兒已經很夠意思了,開了門,可就是青雲門的地盤,讓那些修為不到的弟子看見了你,還不把他們嚇著?就到這兒吧。」葉揚天又說。
  「哞--」夔牛又叫。
  「牛兄啊,你就回去吧。」葉揚天苦笑。
  「哞--」
  「嘿你沒完了?」
  「哞--」
  「我說,牛兄……」
  「哞--」
  葉揚天終於忍不住了,飛身而起,想去找夔牛的牛頭,他知道夔牛個子大,特意往高處飛了一會兒,可飛著飛著,反倒看不見夔牛了。
  「嗯?牛兄,你人呢?啊,不對,你牛呢?」葉揚天納悶。
  「哞--」
  葉揚天順著牛叫聲轉了一圈,還是沒找著。
  「牛兄,你故意氣我呢是吧?」
  「哞--」「葉師,葉師,在下面。」青天真人飛過來,往下一指,滿臉苦笑,「葉師,這個……牛、牛……它像是想跟您一起走。」
  「啊?」葉揚天沒去細想青天真人為什麼不好稱呼夔牛,他迅速地在腦海裡勾勒出一副畫面:
  有二三十個東京巨蛋那麼大的一頭夔牛邁著慢悠悠的步子,出現在曼哈頓燈紅酒綠的街頭,每一步都撞塌一堆高層建築。。。市民要麼大呼小叫地逃跑,要麼就直接暈倒……然後軍隊緊急出動,坦克車、戰鬥機成序列地出現,然後成序列地被夔牛消滅……
  「……牛版的《哥斯拉》?」葉揚天身子一晃,搖搖欲墜。
  「葉師,您還是下去看看吧……夔牛它……」青天真人提醒。
  「不行,絕對不行!」葉揚天搖著頭,一個勁兒地說。「--可它在哪兒呢?」
  已經落到地上了,葉揚天瞪大了眼睛,居然還是看不見夔牛的影子--周圍極容易被誤認成「古樹」的牛腿其實都是貨真價實的古樹。
  「葉師,您看。」青天真人往旁邊指指。
  「這是那頭夔牛?」葉揚天的眼珠幾乎瞪出來。
  「好可愛!」韓雨象忘了自己之前的震傷就是拜夔牛所賜似地,右手掌心裡托著夔牛,高興地叫著。
  「葉師,這個……它好像能任意變化大小……所以……所以貧道等才不知□山中還有如此巨牛……這一千多年來。也沒人注意到過……不過,就葉師斬下的牛角來看,那個……那個碩大無朋的,該正是它的原形……貧道剛才已經立誓,今後……今後定要善待□山中的生靈……」青天真人尷尬地解釋。
  夔牛變小了。
  這回是小得離譜。
  「哞--」夔牛得意地擺著斷了一半的尾巴。向葉揚天叫著。
  「你得意什麼啊?變得這麼小你有什麼得意的?啊?還讓我叫你牛兄?你多大就讓我叫你兄了?你以為你是牛魔王啊?孫悟空都得喊你大哥?」因為夔牛變得只有拇指大小,所以它的神態很容易分辨,直把葉揚天弄得啼笑皆非。
  「行了行了,你別變了!我帶你走,我帶你走。」
  葉揚天剛發了幾句牢騷,夔牛忽然在韓雨手上就變大了幾分--不過這也夠了,趁夔牛地大小還沒超過半個手掌。葉揚天伸手把夔牛拿了起來,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別人肩膀上有架鳥的,那算什麼本事?我架牛!」葉揚天甚至比夔牛還要得意洋洋,「這年頭,要的就是一個跟別人不一樣!遛狗不算稀罕,遛白菜才是真Cool!」
  「葉揚天,它的尾巴怎麼少了半根?牛角也少了半截……好可憐啊……對了,它叫什麼名字?你可不可以把它讓給我養?」韓雨哪兒還有個公安九處幹員、知名度極高的殺手的樣子,兩隻眼睛裡全是小星星,一臉地母愛氾濫成災。
  葉揚天沒脾氣了。
  「韓雨。你又不是沒見過它大的時候?還你養?它叫一聲你就趴下了……它變大了你養得起嗎?嗯?不對……」
  葉揚天把夔牛又放到地上了,「對不住,我也養不起你!」
  「哞--」夔牛也不變大,只是一個勁兒地用沒斷的那只角拱葉揚天的運動鞋。憨態可掬。讓人憐惜。
  「葉師放心,此等神物只需餐風飲露。倒不用勞煩您去買飼料。您答應度它成仙,又說絕不倚勢相欺,它這是已經服了您,就是為了自己,也要想方設法跟您走了。否則,它斷然不會在您面前施展變化之術。」青天真人臉上帶笑,輕聲為葉揚天解惑。
  「啊,那還好。」葉揚天又拿起夔牛,還是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那你就跟著我吧。省下我遛大白菜了。」
  「葉揚天,它……真不能給我養?那它總得有個名字吧?我來取好不好?」現在籠罩在韓雨身上地氛圍有點兒象女中學生。風度!風度!韓小姐,別忘了你是個殺手--打住!不許往《這個殺手不太冷》裡的那個小女孩靠攏!」葉揚天一個勁兒地想吐血,「名字也不用你取,我看見它這樣就想好了。它就叫牛包子!」
  「真難聽。」韓雨立刻發表意見。
  「難聽就難聽。包子,你沒意見吧?」葉揚天一擺頭,沖肩膀上的夔牛問。
  「哞--」夔牛仰天長嘶,四條腿又跑又跳,牛頭搖得像是風車。
  「這麼高興?成,那我以後就叫你包子了。等回了JN,你也不用天天餐風飲露,我請你吃包子。記著,以後聽我的話。」葉揚天滿意地點點頭。
  「哞--」可憐的夔牛、哦,不,可憐的「牛包子」現在真的非常恨自己為什麼不會說話。
  「葉揚天,你真要帶它回JN?」韓雨嚴肅起來,「我不推薦你這樣做。要知道它……」
  「韓雨,什麼它呀它地?人家有名字!包子!牛包子!」葉揚天義正詞嚴。
  「那個……我們都知道,包子它的真身是那樣的,你貿然就帶它……」
  「包子!」
  「你貿然就帶包子離開這洞天福地,萬一出事,怎麼交待?」韓雨不跟葉揚天鬥嘴,繼續說。
  「沒事。包子會聽話的--雖然它聽話的原因在我看來有點兒混帳。」葉揚天歎口氣,「韓雨,有句話我很認真地告訴你,我不用對任何人、任何機構負責。我只對我一個人負責。這比對某個人或者某個機構負責要難得多了--因為我首先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另外,或許你看不出來,可我很尊重包子!」
  葉揚天頓了頓,補充,「還有它的選擇。」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5:15


  韓雨默然。
  「走吧。」葉揚天一指雪擁藍關的關門,「回JN!」
  匆匆離開青雲門,葉揚天一行直奔最近的機場,小劉就等在那裡。
  在返回JN的直升飛機上,葉揚天一直沉默著,他想了很多。這一趟青雲門之行,對葉揚天地觸動極大。
  夔牛曾經把葉揚天追得轉圈,後來葉揚天顯出大羅金仙法身,夔牛也是堅持著對抗了一下以後,等葉揚天答應度它成仙之後才服軟--這一服軟居然就要跟著葉揚天走。青天真人也好、天涵子也好,道門中鼎鼎大名的宗師級人物,淡薄無為在山上呆了一兩百年不問世事,一聽到「飛昇」兩個字眼神就不正常。
  葉揚天幾乎無法理解這種偏執。
  葉揚天認為人生很美好,生活很有趣,這就夠了。
  當然,如果在這個基礎上還能夠得到姜瀟瀟的芳心,那簡直就可以無憾。
  別的,用得著嗎?
  你能呼風喚雨又怎麼樣?你神通廣大又怎麼樣?不一樣還是活著?
  葉揚天很謹慎地把自己地年齡考慮了進去,葉揚天承認,在有關這些事情地想法上,自己或許又走向了另一個極端,而且非常遺憾的,這是一個有典型意義地「坐著說話不腰疼」的極端。
  葉揚天知道自己目前所掌握的本領,或者說道門所掌握的本領如果就這麼活生生地闖入現代社會會造成多麼大的混亂--只要看看路遇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的那些JN人的表現就很清楚了,要知道,JN還是一座古城,JN人是一向敦厚、內斂的--但他們依然瘋狂了。
  「神仙」兩個字代表了什麼?代表了長生不老,代表了心想事成,代表了……代表了中國人幾千年來在這兩個字頂上堆砌的所有夢想!
  誰能不瘋狂?
  當然事實並不是這麼美好。
  第六集 第三十六章 這年頭,神醫照樣挨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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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見過那些堆積如山的天條--做一個神仙所應該受到的約束遠比「凡人」想像中的要多得多;葉揚天也知道道門中人對那些刻板、無趣的生活的無休止的重複,如果扣除他們每天打坐、練功的時間,那道門中目前修為最高、壽命最長的那幾個人所享受到的生活,難道真的就比普通人強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是不是所謂的「仙業」還是值得放棄一切去追求?
  這個問題,葉揚天想不通。
  他不知道答案。
  葉揚天只是在後怕,當他在夔牛面前顯出大羅金仙法身的時候,他的內心竟然湧起了漠視姜瀟瀟、也就是漠視他所嚮往的最美好的事物的衝動!很自然的一種衝動。
  「價值規律要求:商品按照價值相等的原則進行交換。商品的價值取決於生產該商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而不同的生產者生產同種商品的勞動耗費不同。」葉揚天默念了一遍經濟學中的等價交換原則,忽然很荒謬地發現,這說的無非是兩個字:「捨得」。
  「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葉揚天輕輕說出了聲。
  「葉師,您說什麼?」華九陪著小心發問。
  「沒什麼。」葉揚天搖搖頭。
  葉揚天把思路轉到了華九的身上。在□山,華九表現出了超凡的醫術,被夔牛震傷內腑的韓雨如今活蹦亂跳,正在一邊逗「牛包子」玩,絲毫看不出受傷的痕跡;此外,葉揚天還知道華九的修為恐怕不低於直升飛機中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人--連鉤蛇都被華九一個人制服了。
  --夔牛和青龍那邊事了後,眾人尋到華九,卻發現華九身邊橫著一條雙尾大蟒。對此,華九的解釋是:他給韓雨服下丹藥後與眾人失散,卻在無意中找到一條鉤蛇,他原想通知眾人。又怕鉤蛇逃遁,拚死一戰,制服鉤蛇,還抽了它的筋。
  葉揚天總覺得這裡好像有些問題。不過,到現在為止,為蕭如雲治傷所需的夔牛角、鉤蛇筋、乘黃尾和龍魚鱗四味主藥已經湊齊了三味,剩下的龍魚鱗呂洞賓也打過了保票,這總是一件好事。
  「……至少我擺脫了那個裝傻地小子!」葉揚天恨恨地想著。
  葉揚天還是討厭董雙蔻。
  離開青雲門之前。青天真人一再想要一起帶上董雙蔻,說是要讓董雙蔻這個小輩跟在葉揚天身邊多受些教誨,葉揚天堅決拒絕了--天涵子、李納乾等也在一邊說這於禮不合什麼的風涼話--所以董雙蔻還是被留在了青雲門。
  如果說這一趟青雲門之行有什麼最讓葉揚天不爽的,那就是董雙蔻居然稀里糊塗地通過了什麼「青雲門掌門試練」,而且這裡面還有自己的一半功勞--不,簡直全是我的功勞!
  明明是我把夔牛給引到他那兒去的!
  葉揚天氣得想撞牆。
  董雙蔻這小子來歷可疑!用的法術更可疑!全都可疑!青雲門要是落到他手裡準沒好!不行!我得看著他!
  葉揚天用六個驚歎號下了要為青雲門的「健康發展」保駕護航地決心。
  「葉揚天,你想什麼呢?」韓雨忽然問。
  「沒什麼。」正想著心事。葉揚天不打算搭理韓雨。
  「沒想什麼怎麼咬牙切齒的?」韓雨好笑地問。
  「沒想什麼難道就不能咬牙切齒了?我就是喜歡咬牙切齒,關你什麼事?你還是……」葉揚天好玄說出「你還是趕緊把你的寒雨劍拿走」的話來,趕緊改口,「你還是把我家包子還給我!」
  「葉揚天,讓我帶……帶包子去做一下基因檢測好不好?」韓雨不接葉揚天的碴兒。
  牛包子一溜煙跑回了葉揚天的肩膀。雖然名字被取成這樣讓牛包子鬱悶得很。但牛包子直覺認為那個一直在佔自己便宜樂此不疲的小姑娘嘴裡說地「基因檢測」決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想都別想。」葉揚天一口回絕。
  「只是做個檢測,稍微抽一點兒血,不會把包子怎麼樣的。」韓雨不放棄。
  牛包子躲到葉揚天口袋裡了。
  「你抽包子的血?你就不怕你抽到一半包子顯了原形?什麼研究機構能裝得下包子?」葉揚天樂了,「你再給我編?」
  「葉揚天,你知不知道A級力量?」韓雨改了話題。
  「那是什麼?」
  「A級力量,是九處和國家研究機構配合,定義的個人所能達到的作戰水準地最高級別。」韓雨並不隱瞞。「用我們九處的話說,A級力量大概相當於道術修練中的金丹大成。」
  「哦?」葉揚天來了情緒,「那你們怎麼定義神仙?哎,對了,先不說神仙,就咱們飛機裡這幾位,差不多都一百年前就金丹大成了吧?」
  「葉師,練神還虛,以致元嬰。貧道大約在七十六年前練成元嬰。」天涵子苦笑著說,「只是元嬰不耐罡風。卻也還是虛話。」
  「嗯。嗯。」葉揚天笑著問韓雨,「好像是……具體怎麼著我不知道啊,反正我聽人說大概是這個意思,先結成金丹。再練元神。元神練凝,才算練成了元嬰。嗯……金丹大成是A級。那元神出來是S級,元嬰出來是SS級,飛昇了是SSS級,到我這兒,咳,S不夠用的啊!」
  「你……」韓雨氣得不行,沒好氣地說,「那好,葉揚天,你是不是說以後讓我叫你大S?你從小到大就沒照過鏡子?」
  「噗!」
  直升飛機駕駛室裡小劉聽著身後艙室裡眾人說話,本來心裡越來越發毛,剛喝了口水定神就聽見韓雨這一句,水沒喝成,全噴自己身上了。
  青天真人等笑吟吟地聽著……雖然聽不明白。
  葉揚天讓韓雨擠兌得想跳飛機了--反正摔不死。
  「我是說你們家包子。」韓雨贏了一陣,不再埋汰葉揚天,正色說,「本來A級力量就已經夠可怕了,據九處的資料,全國加起來也沒有多少,而且他們就算不在九處,也跟九處有很密切的聯繫,可自從……自從612以來,風雲突變,出現的人物一個個都無法估算力量強弱!這讓九處怎麼辦?國家安全怎麼辦?葉揚天,你看看,你隨便養頭牛,都……都他媽地水準在A級以上!我們還怎麼活?」
  說著說著,韓雨急了。
  「呃……這個問題……」葉揚天也有點兒心虛了,也沒心去計較韓雨罵人,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耍賴,「那是因為你們的工作沒有做到家啊,我的同志哥……啊,姐……」
  「你……」韓雨舉手要打葉揚天,剛舉手又放下了,「葉揚天,你想不想知道有關A級力量我們是怎麼描述的?」
  「怎麼描述的?」葉揚天的嘴裡開始發苦。
  「人形核彈!」韓雨冷冰冰地丟給葉揚天四個字,接著補充一句,「單兵作戰模式,不存在雷達追蹤可能,無法防範,無法反擊!葉揚天,你自個兒琢磨吧!」
  葉揚天愣住了。然後陷入沉默,再不開腔。
  韓雨說的這幾個簡單字詞份量太重了!
  葉揚天開始設想:如果在自己遇到呂洞賓之前就知道了世界上存在一種武器,它的威力與核武器相當甚至超過,以國家的力量也不能防範和反擊,同時,指不定什麼時候它就爆炸--甚至可能僅僅只是因為「它」突然心情不好……
  那自己會怎麼做?
  葉揚天首先想到的是:我還是趕緊去把姜瀟瀟直接搶回來吧,手續也不用辦了……這日子過地,有一天沒一天了……
  一路無話。
  「你得讓我好好想想,給我點兒時間……」直升飛機進了JN,停到了葉家在解放橋的那棟四層小樓的樓頂,下飛機時,葉揚天悄悄對韓雨說。
  「你還有時間想。」韓雨點點頭,「隨時想好隨時告訴我。」
  「你?」葉揚天往下走到一半,警醒過來,「怎麼告訴你?」
  「葉揚天,公安九處授權,從即日起,我得對你實行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韓雨苦笑。
  「什麼?」
  葉揚天直接跳下來了,在樓頂上大叫,「憑什麼?你沒這個權力!再說我也不用你保護,誰保護誰啊?啊,對了,你不是殺手來著?有讓殺手貼身保護的嗎?」
  「你以為我樂意?」韓雨地臉色上看不出情緒,「是公安九處地命令。」
  「公安九處?他們什麼時候命令你……」葉揚天說到一半,看見韓雨晃了晃她手裡的手機,當時就急了,「我說你怎麼發了一路地簡訊!」
  「一離開青雲門,手機就能用了。」韓雨解釋,「我用的也是衛星電話,所有信息都加密,你可以放心。」
  第六集 第三十六章 這年頭,神醫照樣挨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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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放什麼心?誰知道你們見鬼的公安九處是什麼機構?你……」
  「葉揚天,你希望我出示一份來自哪裡的文件?公安局、檢察院、法院、稅務局、宗教局……如果你認為有必要,我可以在一小時內,弄到所有可能沾邊的機構聯名簽署的文件來向你要求配合--我說實話,如果不是考慮到逮捕的困難程度和由此可能引發的災難性後果……你現在都不一定在這兒了……」
  韓雨跟葉揚天學會了翻白眼,「消息瞞不住,有關612突發事件的報告早就上交了,這事兒太大,領袖也不得不召開緊急會議,他們的第一反應居然是秘密逮捕……腦子都進水了!有本事他們自己來逮逮看啊!」
  「我……是不是不該拒絕你的好心?」葉揚天抓耳撓腮,滿頭是汗。
  「沒錯。葉揚天,你……」韓雨一愣,趕緊答應。
  「可我還是拒絕!又一個想監視我的?沒門!」葉揚天大吼著,扭頭就走。青天真人等在後面跟上。
  「雖然實在是很濫俗,可我還是得說……」韓雨一個人在小樓的樓頂平台上微笑著,「葉揚天,幹我們這一行,通常都是走窗戶的。」
  「而且我還沒從你手裡把我的寒雨劍奪回來!」韓雨輕輕地跺了跺腳。
  「呂洞賓!你又耍我!你個老小子嘴裡就不跑一句實話!」隔得很遠,也能聽見葉揚天的怒吼。
  從直升飛機上下來,甩開韓雨,葉揚天剛進小樓,管家老李就迎了上來,說是前幾天家裡有人來過,也沒說什麼話,只留下一個小紙包。
  葉揚天接過紙包,打開一看,輕飄飄的紙包裡放著四五片半圓的薄皮。正好華九在旁邊看見,脫口而出:「龍魚鱗!」
  葉揚天沖老李把話問清楚後接著就罵上了,原來,送紙包的人就是去青雲門的那天來的,跟葉揚天走了一個前後腳。
  能送龍魚鱗來的還能有誰?
  且不管葉揚天怎麼想罵呂洞賓,乘黃尾和夔牛角一早就交給了華九,鉤蛇筋是華九自己抽的,加上在葉揚天家裡放了好幾天的龍魚鱗。給蕭如雲醫治腿傷地四味「藥材」總算是齊了。
  「葉師,請少待。貧道去去就來,不出一時三刻,保準還您一個活蹦亂跳的蕭如雲!」華九手捧龍魚鱗,如獲至寶,留下一句話,飛奔蕭如雲養傷的房間。
  「嘿……什麼叫還我?」葉揚天摸摸鼻子。心裡只喊冤枉,又怕越描越黑,不好當面反駁,只得加勁罵起呂洞賓來。
  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二人對視,會心微笑。
  給蕭如雲治傷是華九的事兒。蕭如雲又是女孩子,葉揚天臉皮再厚,也還沒有提出來要跟著一塊兒去看看的勇氣,他只好跟眾人一起到小樓一樓的大廳裡閒坐,嘴裡喝著茶,只顧了坐立不安,連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混在人堆裡的韓雨都沒空去注意。
  「著什麼急啊?華九是天醫門的。專門治病,這缺德藥方也是他開地,沒可能出問題……呀,對了,我該在華九治病之前先去看看蕭如雲才對啊,怎麼就由著華九先跑了呢……」葉揚天這會兒滿腦子都是蕭如雲的病情,好好的武夷山雲霧茶一點兒滋味也沒品出來,糟蹋了東西。。
  「葉師,還有件事,得請您及早示下。」青天真人倒是沉穩。說起話來不慌不忙,簡直看不出在樓上「動手術」的就是他的徒弟。
  「啊?啊,你說。」葉揚天心不在焉。
  「葉師曾說,道門百年一度的大比提前在今年開了。貧道想問。大概定在什麼日子?畢竟大比之地是在寒門,葉師早定下來。貧道也好早去準備。」青天真人說。
  「道門大比啊……今天是6月……」葉揚天掰著指頭算日子,他都過糊塗了。
  「23號,已經過了半夜12點了。」韓雨笑盈盈地坐在大廳裡最靠邊的一張沙發上,提醒葉揚天。「我很快就放暑假了,道門大比就定在暑假裡,找個整數,也吉利不是?8月10號?這樣還有一個多月地準備時間,雖然緊一點兒,但也應該夠了吧?」葉揚天隨口說。
  「8月10日?嗯……既然葉師吩咐,那就定在8月10日。」青天真人不顧青山真人連連給他打眼色,也不管天涵子、李納乾等詫異的表情,一口答應了。
  青天真人等為到JN來見葉揚天,還真學過一些有關現代社會的知識,儘管有些學得不倫不類,鬧出過請葉揚天擔任「道門襲逸甌」的笑話,可公歷和農曆的區別卻都知道了--其實這最好辦,初到JN大鬧雲山三十一中地那幾百位道士都在身上帶了一份年歷。
  只是葉揚天小瞧了百年一度的道門大比,又只惦記著蕭如雲的傷勢,隨口說的那個日期有些過份了。
  現實社會的奧運會四年一次就讓世界各國爭主辦權爭得頭破血流,承辦下來了還得提前幾年就開始準備--有的國家倒霉,甚至會提前準備個十幾年--又蓋體育場又大力宣傳的,恨不能連全民素質都帶著提高一遍,道門大比可是一百年才一次!
  按比例換算下來,就算青雲門承辦道門大比地經驗再豐富,準備個一二十年也是應該,對於動輒閉關就閉個幾十年的道門中人來說,一二十年的時間真的不算長。
  好在葉揚天早就說過要在今年辦了大比,青天真人多少也有心理準備,只是一個月的時間實在還是短了,青天真人已經決定:等華九給蕭如雲治完傷,見一眼徒弟,接著就返回青雲門。
  葉揚天完全沒注意這些「小事」,他坐的位置正對著一樓到二樓的樓梯口,只要華九一治完蕭如雲的傷下樓,就能看見--葉揚天的目光還沒換過地方呢。
  偏偏華九就好像跟葉揚天耗上了似的,左等不下樓。右等不下樓,葉揚天走神走到爪哇國去了地人,都發現杯子裡的茶水早已經沖成了白開。
  東方露出了魚肚白。
  「幾位,我一直聽你們說道門大比道門大比的,這個道門大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葉揚天無奈,只得把注意力轉移到大廳中,跟青天真人等探討起道門大比地事務來了。
  「葉師,所謂道門大比。仿地是龍華會,百年一度,可說是道門中第一件盛事!」提到道門大比,青山真人首先來了精神。
  「不過,既然佔了一個比字,多少就有些好勇鬥狠地意思在內。」天涵子微笑道,「大比時設一高台。各門各派擇修為精湛者一,事先列出名單,抽選順序,兩人為一組,於台上施展。勝者進,敗者退,直至決出最優者為止……」
  「啊,大概是淘汰賽的意思。」葉揚天點點頭,「比武大會啊。」
  「葉師誤會了。」青天真人笑笑,道,「高台之上固然有術法地比鬥。但也有經義的演講辯論,而所謂修為,也不完全是術法上的修為,如果精研《道德》《黃庭》,甚至可立於不敗之地。只是有關經義之論,往往比術法上的比鬥更加凶險。葉師自然知道,若是術法上敗了,只需勤修苦練,終能再進一步,但若是敗於義理……自此一蹶不振。甚至冷了修道之心也不稀奇。」
  「此言不假。」李納乾歎息起來,「大比之日地高台上,不知道成就過多少同道的盛名,更不知道有多少道門奇才心灰意冷……」
  「近幾百年。道門不幸。大比雖然總能依時召開,卻少見英傑。卻也可歎。只是今年局面大不相同,有葉師坐鎮,必能成就千年來道門第一大典!」袁達透興沖沖地接口。
  「啊……是這樣……」葉揚天越聽越糊塗。
  合著道門大比不是天下第一比武大會,反倒是國際大專辯論會?
  「這個……大比時有多少門派參加?一共能來多少人?」葉揚天換了問題。
  「不好說。今年與往年不同啊……」青天真人皺起了眉頭,「就貧道所知,一千二百年前的那一次王屋山大比規模最盛……」
  「那一次大比寒門白鹿洞做了東道,」袁達透立刻接口,「當年道門繁榮,共到了四百二十七個門派,人數十萬有餘!」
  「近幾百年道門人才凋零,不僅到會人數少了,甚至有些門派居然不知所蹤,」青天真人連連歎息,「就說上個百年,總共才到了二百一十一個門派,到會同道竟不足兩萬……」
  「啊?」葉揚天的腦袋開始犯暈。
  「葉師放心,今年氣象定然不同。小老兒估計,到會門派應會超過三百,人數……嘿嘿,他們一旦知道了葉師臨凡的消息,就是爬也會在半月之內爬到峨嵋山--小老兒覺得,至少能有五萬之眾!」青山真人說出了一個很豪邁的數字。
  「啊……」葉揚天暈得更厲害了。
  旁邊,韓雨的臉色早就變得一片煞白,嘴裡嘀嘀咕咕,好像都有點兒神志不清。
  「那個……我問一句……」葉揚天忽然覺得自己肯定是把哪兒想錯了,「那個道門大比,大概要開多長時間?」
  「依慣例,應是三載。」青天真人立刻回答,接著就陷入了幸福地憧憬,「不過今次有葉師在,那……就是連著開上五載,也是應該。寒門這回怕是要被同道們給吃窮嘍……」
  「五……五年?咳、咳……」葉揚天讓茶水嗆住了。
  「青雲道兄此言差了。葉師身負重任,統領道門,總不能為大比耽擱正事,依貧道之見,此次大比,還是要在一年之內結束。至於大比之後道門何去何從,到時就要葉師示下了。」華九施施然從樓梯上走下來,邊走邊給青天真人頭上澆冷水。
  「這……自然是聽葉師吩咐。」青天真人也不反駁,起身對華九深深施了一禮,「道兄辛苦了。」
  葉揚天還沉浸在震驚之中。對華九的出現沒什麼反應。
  「華先生神醫妙手,蕭小姐的傷好了?」韓雨強撐著站起來,滿臉白毛汗。
  「韓小姐,葉師,幸不辱命。」華九哈哈一笑,甚是得意。
  「華九……你過來……」葉揚天都忘了要趕緊上去看蕭如雲,呆呆地站起來,沖華九招招手。連一聲「華真人」都沒叫。
  「葉師有何吩咐?」華九幾步走到了葉揚天的跟前。
  「讓我打你一頓。」葉揚天很平靜地說。
  「啊?」華九愣了。
  「沒錯,我要打你一頓。」葉揚天雙手握拳,衝著華九就來了一個「黑虎掏心」!哎……葉師,貧道哪裡錯了?」華九都沒敢喊疼。
  「你沒錯,挺好。我現在就是忽然想揍人。」葉揚天很嚴肅地說,「別以為你是神醫就不打你了。」
  「……」華九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三百多個門派?」葉揚天又給了華九一拳。
  「五萬人--五萬個人形核彈?」再一拳。
  「開三年?」一拳。
  「我居然要趁著暑假就把它開了?」一拳。
  「你可算治完了?」一拳。
  「那些藥真都是必須的嗎?」一拳。
  「你懵我呢?」一拳。
  「夔牛角!」一拳。
  「鉤蛇筋!」一拳。
  「乘黃尾!」一拳。
  「龍魚鱗!」一拳。
  「呂洞賓!」一拳。
  葉揚天說一句就給華九一拳,眾人看在眼裡。卻都不敢阻攔。至於華九,他先前聽著葉揚天念叨有關道門大比地事兒,雖然不明白到底哪兒出了問題,心裡還有幾分委屈,等葉揚天開始說起了藥方。馬上就不委屈了。
  葉揚天越打越順,腦子裡的思路竟逐漸清晰起來,打華九的理由也從一開始的迷糊成了後來對華九那個藥方的憤怒,接著,又變成了遷怒。葉揚天結結實實地打了華九一頓。
  當然,葉揚天完全沒用什麼法術,更沒真地使勁--否則以他背摔夔牛的本事。一百個華九也完了--葉揚天只是以一個普通人地力量去揍華九的肚子,華九不會受傷,甚至不會感覺到疼痛,只不過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就是了。
  而且,無論是華九還是葉揚天,亦或是會客室中其他人,大家都心中有數,華九挨這一頓揍,真的是有些活該。
  以天醫門的醫術,救治蕭如雲根本就用不到這麼麻煩。
  「嗯。過癮了。」葉揚天突然住了手。「華真人,我沒打錯你吧?」
  「葉師明察秋毫,華九慚愧。」華九的臉皮厚得過了份,「可是葉師您看。道門三百年來與天庭隔絕。而大比在即,您要是不先做出些事來。到時總會有些豬油蒙心的同道出來置疑,貧道不過是順水推舟,為葉師盡心,為我道門盡心罷了……這頓揍,可真有些……」
  「你信不信我在大比地時候把你叫出來再打你一頓?到時我可真打!」葉揚天一瞪眼。
  「得,您還是在這兒再打貧道幾下吧……貧道死罪……」華九把頭低下來了。
  「華道兄,按說我等都該挨打,你勉為其難,就都領了去吧。小老兒在這兒謝你了!」青山真人促狹地一擠眼,道。
  眾人盡皆大笑。
  「眾位少坐。我去看看蕭如雲。」葉揚天又盯了華九一眼,微微一笑,向韓雨一點頭,「韓雨,我有點兒事兒找你。」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5:46


  「啊。」韓雨一驚,跟上葉揚天,上了二樓。
  「韓雨,」確認了周圍沒人,葉揚天輕聲說,「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麼事?」
  「具體事情先不說了,早晚你會知道,總之,8月10號峨嵋山道門百年大比,我……想請你告訴你父親,我想請他幫我遞一張請柬。」葉揚天難得這麼正經。
  「給誰的?」韓雨立刻警惕起來,「葉揚天,你該不會……」
  「就是你說的該不會,」葉揚天很認真,「我想請軍委的那一位……領袖!」
  「你瘋了?」韓雨嚇了一跳。
  「你只管告訴你父親就是了,他該知道我地意思。」葉揚天苦笑幾聲,「這個世界上沒有秘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與其讓該知道的人從別人嘴裡知道,他也該知道只有自己看見地,才是真地。」
  「你……還是瘋了。」韓雨一個勁兒地搖頭,「你想過後果沒有?」
  「後果?」葉揚天沒繼續說下去,他地笑容無限神秘。「後果?」當葉揚天站在蕭如雲的房間跟前,他還在說這兩個字,但跟打發走了韓雨地神秘笑容相對,現在葉揚天是在苦笑。
  當葉揚天發現自己明知蕭如雲地腿傷肯定會被華九醫好卻還是忍不住擔心的時候,他就知道,等他推開這扇門,他可能會面臨一種並不太差但絕非他所希望的局面。
  葉揚天不知道那種局面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去看看瀟瀟那邊怎麼樣了……」葉揚天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推開了房門。
  第七集 第三十七章 這年頭,剪不斷,理還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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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門。
  很有幾分硬著頭皮,葉揚天推開了房門。
  「小葉。」蕭如雲的語氣很平靜。
  「啊哈哈……」葉揚天摸著鼻子,有點兒發愣。
  活生生的一個蕭如雲就站在那兒,帶著莫測高深的微笑,靜靜地看著他,深邃的目光靜謐如海。
  葉揚天都忘了蕭如雲養傷的這個房間是自己在祖父這裡的臥室,房間內的擺設其實並沒有絲毫變化,可蕭如雲在那裡一站,竟讓葉揚天一下就感到房間跟以前不同了似的。
  「你……好了?啊,可不是好了……那什麼,你坐,你坐。」葉揚天看蕭如雲站得好好的,訕訕地笑笑,忽然就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裡放才好。
  「我就說……人不能心虛,一心虛,立馬兒什麼都不一樣了……」葉揚天在心裡埋怨著自己。
  「小葉在這兒,如雲哪兒敢坐?」蕭如雲嫣然一笑,卻還是順著葉揚天的吩咐,在書桌前輕輕坐下。
  「啊!」葉揚天這才發現是什麼讓自己覺得不對頭,「蕭如雲,你……怎麼換上道袍了?」
  蕭如雲穿著道袍,顏色是青雲門一式的水藍,襯著她苗條的身段,別有一番韻味,長髮沒挽道髻,自自然然地從肩後垂下來,一條黑瀑布似的,很養眼。
  「是葉師叔為如雲預備的。」蕭如雲淺淺一笑,「這些日子以來,真是多虧了葉師叔對如雲多加照拂。」
  「啊?」葉揚天真沒料到祖父會連道袍都給蕭如雲預備下了,圍著蕭如雲繞了一圈,突然看見了什麼,搖頭歎起氣來,「爺爺,這不會是你去巴黎訂做的吧?人家也得會做啊……」
  在蕭如雲的道袍袖口內側,葉揚天瞥見了商標:Lann
  「不過也不錯……」葉揚天的思路轉到了別處,暗自嘀咕。「那幫巴黎的裁縫肯定是沒接過這種活兒,把道袍當旗袍了……」
  ----不管怎麼說,蕭如雲穿著的這身道袍在兩腿邊上的開衩,有點兒高。
  「小葉!」蕭如雲看葉揚天的眼神兒飄得不是地方,帶著些羞怒站了起來,只是再開口卻正經嚴肅起來,「小葉不辭辛勞,萬金之體甘冒奇險。入□山取來夔牛角、鉤蛇筋,又在純陽祖師那裡欠下人情,拿到乘黃尾、龍魚鱗,只為如雲療傷……如雲……如雲真是萬死也當不得……」
  話說著,蕭如雲盈盈下拜,竟跪下了,語氣哽咽。
  「別別別……」葉揚天趕緊去扶蕭如雲。「這歸根到底不都是我折騰出來的?你當不得?那誰當得?咳,跟老道就不能在一塊兒呆時間長了,怎麼我說話也變味兒了「撲哧」,蕭如雲笑了。
  「你笑什麼?」葉揚天大感委屈,「我就知道。唉……」
  「哞----」牛包子不失時機地叫了一聲。
  「小葉,這是……」蕭如雲早就對葉揚天肩膀上地那頭「小牛」好奇了。
  「啊,這是牛包子。它……」
  葉揚天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對蕭如雲講起了自己在□山中的遭遇,「體若垂雲」的夔牛、深鎖古洞的青龍、目不暇給的龍牛之戰……也不用葉揚天加油添醋什麼,這已足夠讓任何一個聽眾瞠目結舌。
  「……華師叔真莽撞了……」蕭如雲苦笑著。
  「你都知道?」葉揚天忽然有點兒生氣。
  「那日如雲的傷勢雖然沉重,但天醫門的華師叔出手的話又另當別論……」蕭如雲很是不好意思地模樣。。。解釋道,「如雲只是聽著華師叔說的藥方太過古怪,卻從來沒懷疑過華師叔的醫術。」
  「嗯。合著是我瞎操心。」葉揚天鬱悶了。
  「小葉……」蕭如雲輕笑,欲言又止。
  「怎麼?」
  「沒、沒事。」蕭如雲把頭低下去了。
  「唉……」葉揚天歎起氣來。
  兩個人都沉默了,房間中開始充斥著一種名為「尷尬」的空氣。
  許久,蕭如雲終於再度開口,這一回語氣卻鄭重起來。
  「小葉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我沒什麼打算。」葉揚天一邊搖著腦袋一邊在屋裡轉圈,「我能有什麼打算?啊,對了,我得先去見一個人。」
  「是……姜瀟瀟?」蕭如雲輕輕地問。
  「啊?不是!」葉揚天莫名其妙地一哆嗦。趕緊否認,否認完了又覺得不對,補上一句,「人家也得樂意見我才行啊……咳。這都哪兒跟哪兒?」
  「那……無論如何。如雲還是要護衛小葉左右的。」蕭如雲抬頭望著葉揚天,目光中除了堅定之外。還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啊,那你就跟著吧……」葉揚天壓根沒敢去多去分辨蕭如雲的目光裡到底隱藏了什麼,認命似地嘟囔著。
  「葉揚天,我也得跟著你!」
  話音剛落,韓雨「啪」地一聲打開了葉揚天這間臥室地窗戶,靈巧地鑽了進來。
  「你來得正好。」葉揚天都懶得去罵韓雨一句,一招手,說,「幫我聯繫你父親--你該匯報的都匯報完了吧?省了我的事了。就我今後的打算,我還真得找他合計合計。」
  「小葉?」蕭如雲好像有些納悶。其實到目前為止,蕭如雲在葉揚天身邊「護衛」的必要是完全沒有了。在葉家這棟小樓周圍,不光有跟著葉揚天回來地青天真人等「六丁六甲」,更有聞訊而來的公安九處的不少人馬和留守雲山大酒店的部分道士,至於外圍是不是還有便衣警察和黑道上梁恕的部下等等,那是誰也說不清。總之,現在外人想要接觸葉揚天,難如登天。
  但當事人葉揚天不提這個碴兒,也沒人會傻呼呼地說蕭如雲該「下班」了。
  蕭如雲冰雪聰明,自然想得到這其中種種,可這年頭越是冰雪聰明的就越會裝傻,衝著韓雨竟擺出了戒備的姿態。
  「嗨,咱們早見過面了吧。」韓雨對蕭如雲並沒表現出敵意,反倒在刻意示好,「此一時彼一時,那天咱們不分勝負,以後有時間再切磋切磋?」
  「啊……」蕭如雲好像糊塗了,望向葉揚天地目光中有幾分詢問的意味。
  「好了好了,至少現在,大家算是一家人……哎,不對。同路人,同路人。」葉揚天歎著氣,「以前的過節--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可還不到要清算的時候,看情形發展,沒準兒也就沒了清算的必要……二位,走吧。」
  「葉揚天,你真的不考慮後果?」韓雨還惦記著剛才葉揚天對她說的要請軍委的「那人」參加道門大比的事情,忍不住發問。
  「後果這東西,是我不考慮就不出來的嗎?」葉揚天搖搖頭,「韓雨,你該知道,我家世代經商。」
  「那又怎麼樣?」韓雨好奇。
  「商人,」葉揚天摸著鼻子慢慢地說,「最害怕和最樂意地,就是把生意做得比天還大。」
  「葉揚天,」韓雨彷彿第一次認識葉揚天似的,想了很久,慢慢地說,「請給我幾天時間準備。」
  6月28日。
  雲山大酒店。
  二十七層的會客室。
  「保密措施?」當著公安九處處長韓無熠那張苦瓜臉,葉揚天嚷嚷得天響,「事無不可對人言!」
  「我不是這個意思……」韓無熠翻著白眼,恨得牙根癢癢。
  韓無熠對雲山大酒店的保密性沒有一點兒希望。
  在一百多位修為高深地老道旁邊談論任何事情都不要指望能夠保密,韓無熠早領教過了。本來還以為至少安全上會有保證,可就在上周,連來歷不明地狐狸精都出來鬧過一場。
  如果要韓無熠舉出幾個他絕不願呆的地方,JN地這座雲山大酒店就算不能排到榜首,也能擠進前三。
  偏偏葉揚天看著雲山大酒店還就是順眼了。現在就咱們兩個人,你應該滿意了啊?」葉揚天滿不在乎地說。
  「葉先生……那、請講。」韓無熠苦笑。
  偌大一個會客室裡的確只有葉揚天和韓無熠兩個人--如果把在旁邊隱身的蕭如雲和韓雨排除不算的話。啊,還得排除掉雲山大酒店裡那一百多把耳朵豎得老高的道士。
  「韓雨應該把話傳到了。」葉揚天不管這一套,單刀直入。
  「傳到了。」
  「行不行?」
  「不行。」韓無熠很誠懇。
  「為什麼?」葉揚天追問。
  「我可以傳話,但我做不了主。」韓無熠搖著頭說,「另外,葉先生的這個要求,我根本沒法傳。」
  「不是要求,是邀請。如果有必要,我可以送一份很說得過去的請柬,燙金的也行。」葉揚天的態度似乎也異常地誠懇。
  第七集 第三十七章 這年頭,剪不斷,理還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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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搖頭,「葉先生,您不覺得您的要求太兒戲了?」
  「不覺得。我認為這很正常,非常正常。」葉揚天認真地說。
  韓無熠歎氣。
  當韓無熠接到韓雨的報告,聽說葉揚天打算邀請公安九處的直屬領導,軍委的「那人」,說穿了也就是國家的「領袖」,道士們口中的「當今皇帝」,到峨嵋山上參加什麼「道門大比」,韓無熠就覺得地球在倒著轉了。
  一直以來,韓無熠為淡化J發生的一系列亂子不遺餘力,他把自己評估中的道門的實力縮小了十倍、百倍,然後才敢上報。韓無熠知道,甚至自己的評估與道門的真正實力都相去甚遠,這樣的作法也背離了自己應該承擔的某些責任,但韓無熠依舊義無反顧地這樣做了。
  韓無熠不想,同時也不能讓國家陷入大亂。
  對於韓無熠來說,公安九處首先要對國家負責,然後才是對政府負責。因為創建公安九處的,始終是「那位領袖」。當然,韓無熠對現今軍委的「那人」並無不滿,但建國數十年來,很多情況都與公安九處創建之初不同了,需要平衡的各方勢力、國內國外的各種環境,都在要求「妥協」。
  妥協是好事,安定繁榮壓倒一切,韓無熠從內心贊同這一點,可是,韓無熠仍然認為這並不是公安九處創建的初衷。
  所以韓無熠豁出去了。他淡化道門復出的影響,在報告上造成一種「事態皆在掌控之中」的錯覺,他在維護著所謂的「安定繁榮」。韓無熠覺得,哪怕那是虛假的,也要比混亂好得多。
  --儘管如此,韓無熠還是很快就察覺了國內某些資金的流向出現了問題,還有某些人竟然悄悄地出國了,彷彿在躲避什麼。
  對這些事情,以往會大發雷霆的韓無熠只不過冷笑了一聲。完全沒管。
  韓無熠很清楚:當事態真的發展到一定程度,任何措施都不過是笑話--但在那之前,韓無熠還希望自己能夠努力控制一些事情的發生,至少不要發生得太快。
  所以葉揚天要邀請軍委地「那人」參加道門大比的天真想法根本嗤之以鼻。
  「葉先生,我認為凡事要看到後果。」韓無熠開始勸說葉揚天。
  「會有什麼後果?」葉揚天這幾天總是聽到這個詞,不由得有了逆反心理。
  「這個……您認為呢?」
  「你是個滑頭。」葉揚天對韓無熠下了定論。
  「好吧,讓我來替您設想一下……」韓無熠並不否認葉揚天的觀點,就要開始擺事實講道理。
  「等等。」葉揚天擺擺手。瞪了韓無熠半天,忽然迸出一句,「你身上有殺氣。」
  「……」韓無熠苦笑。
  「你還殺不了我。」
  「我知道。」
  「職責在身?不得不殺?」
  「我不習慣扮演撲火的蛾子。」韓無熠也學葉揚天摸摸鼻子,苦著臉說,「這事兒很難辦。給公安九處的命令一直沒變……您要不要看看?」
  說著,韓無熠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張紙來遞給葉揚天。
  「……在造成更大危害之前抓捕目標……」葉揚天一邊讀著紙上的內容一邊好奇地問,「這個什麼目標就是我?」
  韓無熠點頭。
  「必要時允許擊斃……」葉揚天簡直有些好笑了。「我說韓處,上邊忘了我家每年繳稅多少了?我記著各方面加把加把,都快夠半個窮省的GDP了--真敢殺?再說,你給我看這個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秘密地。」韓無熠對葉揚天解釋,「類似的命令還有一份。昨天上廁所,衛生間的紙正好不夠,所以沒法給你看了。」
  「哈哈。」葉揚天樂了,轉頭對在一邊隱身的韓雨說,「韓雨,你老爸有點兒意思。」
  「去你的!」
  一眼望去只有面對面坐著的葉揚天和韓無熠兩人,空蕩蕩的會客室突然響起了韓雨地聲音。
  「其實你們也挺有意思。」葉揚天忍不住嘟囔,「我就弄不明白,明明誰也瞞不過去,你們隱身幹什麼……」
  「葉先生,還是說正事。」韓無熠接過話頭,「這是我的誠意,或者說,這是公安九處的誠意。」
  「嗯。可是我不懂。你這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韓無熠望著葉揚天的眼睛,「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公安九處會為您提供一切方便--如果可能。您也別讓我為難。」
  葉揚天愣住了。
  「葉先生,請允許我解釋和設想一下。」韓無熠打開了話匣子,「道門地實力到底有多強,我無法評估。但這些實力不能突然間大白天下。事實上。世界各國都有類似我們公安九處的機構--我們彼此之間也有過合作和衝突--九處雖然不弱,也絕不是最強。直到您在JN……啊。直到612事變之前。這麼說吧,迄今為止各國政府在這方面的實力,基本能夠維持一個平衡狀態,而您和隱世的道門的出現,將這種平衡徹底打破了。」
  「我完全相信這個消息已經不是秘密,現在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中國,」韓無熠繼續解說著,「每個國家都有一些所謂的隱世高手不為政府所用,但他們地數量並不足以打破平衡。可現在不同了,您和隱世道門從天上掉下來,並且……」
  「這就不用說了,道門的實力我比你清楚。」想到道門大比可能會聚來五萬人,葉揚天的臉色也不好看。
  「好吧。」韓無熠滔滔不絕,「最大的幸運是,直到目前為止,沒有人能準確地知道您和道門的真正實力到底有多強,所以所有人都在觀望。但另一方面,中國政府卻不能保持這種超然的姿態。」
  「所以就要殺我?」葉揚天納悶起來,「這不是捨本逐末?大家坐下來談談合作不是很好?」
  「葉先生,恕我直言,您是一個人--就算把天下道門都加在一起,也不過才幾萬人。而中國有十三億人。」韓無熠的表情很嚴肅,「您不具備和……和國家談判的身份。」
  「是和政府談判吧?」葉揚天很敏銳地發覺了韓無熠的猶豫。
  「怎麼說都可以。」韓無熠的眉毛跳了跳。
  「那麼要我怎麼辦?」葉揚天有些生氣,「我就該死了?還是要讓我先展示一下實力來證明我有和政府談判地資本?好啊,我叫人先去把……」
  葉揚天想了半天,覺得無論是破壞了北京的天安門還是S的東方明珠似乎都不合適,立刻換了思路,氣鼓鼓地說,「非得要我平了白宮,或者再來一次911?說實話,這真不難。」
  葉揚天心裡有數,不說別的,只要把在□山收地牛包子放出去,製造點兒沒法收場地亂子實在太容易了。
  韓無熠的額頭上立刻見了汗。
  自從葉揚天躍入公安九處地眼簾,針對葉揚天的全面分析就展開了,說得誇張一些,就連葉揚天小便時往左偏還是往右偏,哪天偏的方向不一樣了,都會有專家試圖闡明理由。
  所以韓無熠很清楚葉揚天如果衝動起來沒準兒會真的胡來一氣--說不定就真把紐約給平了。
  「當然我不是這個意思……」韓無熠趕緊解釋,「如果可能……我是說,還有折中的辦法。」
  「什麼辦法?」
  「比如您低調一些,表現出來有誠意聽從國家的命令--或者乾脆您就在九處掛個名,這樣至少可以讓某些人放心……」韓無熠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議。
  「說白了就是讓我聽你們的,嗯……我想想,當打手?保鏢?還是對外的恐怖分子?」葉揚天差點兒沒給氣死,「我說韓處,江湖上朋友最恨的,好像就是你們這些六扇門的鷹爪子吧?」
  「六扇……」這回換韓無熠差點兒氣死了。
  「說到底,我對咱們國家現狀挺滿意的。」葉揚天安慰似地伸手拍拍韓無熠的肩膀,說,「我也算家大業大了,這多虧了國家的政策,啊,我們家一向也……奉公守法?噢,不對,是遵紀守法。反正我從來沒有破壞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的意思,就是偶爾破壞一下,那也不是故意的--這不就夠了嘛?再說,我請領導參加道門大比,也是出於好意。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葉先生,好意不是您這麼表達的。」韓無熠執拗地搖頭,「要不然,您還是先去徵求一下您父親的意見?」
  「啊?找我老爸?」葉揚天一下子有點兒傻眼。
  「我想葉北星先生能夠給您一些客觀的建議--並且您也能聽得進去。」韓無熠的臉上露出微笑,這才是他為葉揚天預備下的殺手鑭。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6:10


  第七集 第三十七章 這年頭,剪不斷,理還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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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在沙發裡縮成一團,嘴裡念叨著誰也聽不懂的句子,總結起來大概是這樣的意思:「我腦仁疼。」
  「還有一件事情。」韓無熠乘勝追擊,「道門大比預定是8月10日開始,正好,國家教委今年主辦的首屆語文奧林匹克大賽的決賽也在那天進行--比賽地點是北京,如果我沒記錯,姜瀟瀟和邢師我,都成功地打入了決賽。」
  「……小邢學得最差的就是語文,他肯定會罵你。」葉揚天的心臟跳得很快,卻故作鎮定地把話頭扯到了邢師我的身上。
  「當然,在這場比賽裡,姜瀟瀟和邢師我會由九處出面代為參加,葉先生可以放心。」韓無熠狡猾地笑著,「不過這個消息,最好還是由葉先生親自去通知一下他們兩位才好。」
  「韓處,你別以為你吃定我了!」葉揚天真有點兒掛不住了,惡狠狠地說。
  「葉先生又在說笑話了。」韓無熠不為所動。
  「蕭如雲,韓雨,你們先別跟著我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垂頭喪氣地離開雲山大酒店,葉揚天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要趕走蕭如雲和韓雨。
  「還有,你、你、你、還有你!」不等蕭如雲和韓雨拒絕,葉揚天又抬頭指著澄藍的空無一物的天空,沒好氣地嚷著,「你們都離我遠點兒!」
  在空中隱身的青山真人等就如鳥獸散了。
  「這日子過的!」葉揚天看周圍的確沒人了,重重地歎了口氣,忽然覺得天下之大,竟沒有一個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然後葉揚天就想起了姜瀟瀟。
  「下午1點了啊……」葉揚天掏出手機看看,發現自己現在對時間實在沒什麼概念。。自從莫名其妙地成了神仙,葉揚天基本上就沒有飢餓感了,睡覺也是可有可無,生物鐘一塌糊塗。
  「去學校。」
  彷彿下了決心,葉揚天猛一跺腳。躥到了高空,向著雲山三十一中的位置疾飛而去。
  「其實……會飛還是很好的。」把耳邊呼呼的風聲拋在腦後,不到五分鐘,葉揚天就施施然落到了雲山三十一中的校園內。
  操場上有個班在上體育課,體育老師黃新國正費心費力地組織著一幫不情不願的半大小子衝著沙坑使勁,倒沒人注意到葉揚天。
  「和平真好。」葉揚天自顧自地嘟囔一句,轉身向教學樓,也就是高二三班地教室走去。
  「……我們知道。社會性是人的本質屬性,這是因為,人的社會性揭示了人區別於其他動物的特殊本質……在這裡,我們需要注意的是,人同樣具備也必須具備自然屬性,只是,這些自然屬性將要……」
  高二三班的這堂課是班主任蔣天士的政治。臨近期末考試,蔣天士講課比往常更加認真了些,可正當他口沫橫飛地打算就人的「社會屬性」和「自然屬性」展開一番長篇大論地時候,教室的門突然被人輕輕地推開了。
  不管學生們是否在認真聽課,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緩緩打開的門上。
  若有所思的葉揚天出現在教室門口。
  「啊!是葉揚天!」
  「葉揚天!」
  「他怎麼這時候來了?」
  「他病好了?」
  「這回他是什麼病來著?」
  「腰間盤突出!」
  「還有坐骨神經疼!」
  「不對。。。那是上次!」
  七嘴八舌的聲音響起來,大家都在驚訝。
  在雲山三十一中,葉揚天經常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請「病假」,這一直是司機兼保鏢小劉負責地,小劉也還年輕,沒事愛在葉揚天身上安上很多莫名其妙的病症,比如「腰間盤突出外加坐骨神經痛」之類的--反正也沒人會當真。
  6月12日以後。葉揚天依舊是「因病請假」了,這一回小劉有些缺德,給葉揚天安上的是「急性胃炎引發的白帶過多」,接到病假條地班主任蔣天士捂著肚子笑了一個下午才發現都沒法對外公佈,這才引起了大家的猜疑。
  現在蔣天士一看見葉揚天,又想起那張連醫院的印章都不缺的病假條來了,接著就想樂,好容易才忍住。
  「啊,葉揚天,你……你病好了?回你座位吧。咱們繼續上課。」蔣天士看似關心的話語裡怎麼聽怎麼都帶著戲謔的味道。
  「對不起。蔣老師,我病還沒好,馬上就走。」葉揚天不知道蔣天士臉上那絲古怪的微笑地含義,也並不關心。他只隨口說著。昂然直入。
  「你是回來拿東西?」
  「是。很重要的東西。」葉揚天這樣回答蔣天士。
  「那你快一點,別耽誤同學們上課。」蔣天士歎了口氣。
  姜瀟瀟看著葉揚天朝自己走過來。一個勁兒地心慌。
  自從被韓雨綁過一次票,姜瀟瀟就知道自己的生活恐怕要被葉揚天徹底打亂了,事實上,哪怕是在那之前,姜瀟瀟也曾隱約覺得自己終究規避不開「家大業大」的葉揚天的糾纏--自小家境就不好的她很清楚地知道金錢有多大的力量,只是一旦跟葉揚天聯繫在一起,姜瀟瀟就不願深想--但是,姜瀟瀟從來也沒想到過,葉揚天身上會隱藏那麼多的秘密。那一群會飛的道士整夜整夜地在夢裡出現,姜瀟瀟睡不好覺,人漸消瘦,學習是學不下去了,眼看著期末考試將近,她卻只有滿腹心事糾纏,根本顧不上。
  昨天,學校突然宣佈姜瀟瀟和邢師我通過了什麼「全國首屆語文奧林匹克比賽」的預賽,暑假還要到北京去參加決賽,這毫沒來由地消息像一塊大石頭扔進了水塘,師生之間的各種議論甚囂塵上,更讓姜瀟瀟心亂如麻。
  倒是沒人會去質疑這場比賽的真實性,畢竟這年頭各類比賽雖然層出不窮,但國家教委的名義等閒不會有人有膽子盜用,可……姜瀟瀟和邢師我是怎麼通過地那場鬼知道什麼時候進行過了地預賽實在耐人尋味,被同學們的追問弄急了地姜瀟瀟只好一遍遍重複「早晚你們會知道,教育部要下文件的……」。
  說實話,姜瀟瀟一直在盼著葉揚天趕緊露面,好讓自己擺脫窘境,還有,解釋這發生的一
  葉揚天沒讓姜瀟瀟久等。
  「走。」葉揚天走到自己的座位跟前,卻不去翻找桌洞裡的東西,反倒衝著姜瀟瀟開口。
  「走?」姜瀟瀟一邊壓抑心跳,一邊詫異。
  「走。」葉揚天微微低頭,彎腰,一把拉住了姜瀟瀟的手。
  「啊……」全班同學都傻眼了。
  葉揚天吃了豹子膽?
  這個平時跟姜瀟瀟說句話都恨不能要臉紅的葉揚天,居然有這樣的膽量?
  最吃驚的是姜瀟瀟,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才對,呆呆地被葉揚天拉了起來。
  「她被我傳染了。」丟下一句,葉揚天硬拉著姜瀟瀟走出了教室,輕輕帶上了門。
  「嗨,這怎麼回事這個?」
  「我沒看錯吧?」
  「嘿……我說,我打你一下,你看疼不疼?」
  「葉揚天光天化日強搶民女?」
  「葉揚天什麼時候這麼有型了?」
  「這也行?」
  「這不行吧?」
  「噗!」在同學們亂七八糟的議論中,蔣天士沒能憋住,笑彎了腰,一邊大笑還一邊拍教桌,「傳染……」
  顯然,蔣天士所指的「傳染病」絕不會是葉揚天的病假條上寫著的急性胃炎。
  「好了好了,大家靜一靜。班長,你去看一下葉揚天和姜瀟瀟那邊需不需要幫忙,」蔣天士終於被全班學生訝異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了,收了笑聲,安排班長陳□追出去,又再次拍拍教桌,開始語重心長地對同學們講課,「大家靜一靜,咱們繼續上課。這個……人啊,不能讓自然屬性凌駕於社會屬性之上,否則就會……出毛病,比如……大家明白了吧?」
  「明白!」高二三班的學生們答得異常整齊。
  只有邢師我恨恨地盯著教室門口,扭著身子在嘀咕,「好你個葉子,擺明了的見色忘友……」
  第七集 第三十八章 這年頭,委屈大了。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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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
  葉揚天拉著姜瀟瀟,剛走下教學樓,就聽見後面有人喊。
  葉揚天回頭看看,是班長陳□。
  「葉揚天,你能不能別再給學校添亂?」陳□追上來,氣呼呼地嚷著。
  「班長……」葉揚天是憑著一股硬氣強把姜瀟瀟給拉了出來,姜瀟瀟的心臟跳得快,他的跳得更不慢,看陳□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緊抓住姜瀟瀟的手那裡,一激靈,趕緊鬆開了,不由得有幾分尷尬。
  「葉揚天,你要把瀟瀟帶到哪兒去?你以後還想不想回學校上課?你樂意轉學我不管,瀟瀟呢?你讓她以後還怎麼來學校?我不是給你說過,你……」陳□連珠炮似地一通質問,把葉揚天嗆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班長,不是,我……嗯?」葉揚天侷促地想要辯解卻不知從何說起,正手足無措,倒看著姜瀟瀟悄悄退後了幾步,站到自己身後去了。
  --這怎麼回事?
  葉揚天忽然發覺事情哪兒有點兒不對頭。
  強拉姜瀟瀟出來,那是葉揚天一看見姜瀟瀟以後的本能反應,至於接下來該怎麼辦,會造成什麼影響,葉揚天完全沒去考慮--他在韓無熠哪兒碰了釘子,心裡不痛快,一時覺得滿天下沒人能聽自己訴說心事,這才來找的姜瀟瀟。葉揚天也有自知之明:一直以來,自己對姜瀟瀟就是單相思,儘管現在攙和上了一些亂七八糟說不清楚的聯繫,卻都是因為自己的關係打亂了姜瀟瀟的生活,要讓姜瀟瀟坐下來安安穩穩聽自己講心事,這難度可有點兒大了。
  所以,姜瀟瀟斷然沒有躲開陳□,跟著自己走的道理。
  這些念頭在葉揚天的腦子裡一閃而過,等他再抬起頭來看陳□的時候,心神已經沉穩。果不其然,真的看出了毛病。
  「班長……不,陳□,你想幹什麼?」葉揚天抬手一攔,把身後的姜瀟瀟護住了,臉色突然冷得像能刮下一層冰霜。
  陳□笑了,「葉揚天,你還沒回答我呢。怎麼問我要幹什麼?」
  「陳□,你是什麼人?」葉揚天不理陳□的反問,如臨大敵地再次發問。
  「我是你地班長!」陳□很正經地回答,眼中閃過狡黠的光。
  「華陽真人曾給我說,JN府臥虎藏龍,要我小心,我本還不信。原來……」葉揚天張嘴就把呂洞賓搬了出來。
  「停!」陳□笑得彎了腰,「葉揚天,你……哈哈……那幫老道都教你什麼了?怎麼都不會說話了啊……」
  「……」葉揚天摸摸鼻子,苦笑起來。
  「葉揚天,她、她是狐狸精!」葉揚天正尷尬著。他身後的姜瀟瀟倒壓低聲音,輕輕地說。
  「那又怎麼了?瀟瀟,我還救過你一次呢!」
  姜瀟瀟的聲音雖然很輕,但葉揚天和陳□都聽得清楚,葉揚天一呆,陳□卻先雙手卡腰,很不滿似地抱怨起來。
  窗戶紙徹底捅破了。
  「算了。你們兩個的事兒我管不著。」陳□掩嘴一笑,「反正,別在學校裡再鬧事了,你們還嫌不夠亂?」
  說著,陳□一挑眉毛,眼波流動,神態只見嫵媚,哪兒還有平時大方端莊的班長的模樣。
  「喂,你……」葉揚天見陳□轉身要走,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有事?晚上到佛山路的曼諾咖啡找我吧。我常在那
  陳□並不回頭,只揮了揮手,留下葉揚天和姜瀟瀟兩個人相對傻眼。.
  「嗯……不管怎麼樣,咱們還是別在這兒現眼了。」望著陳□地背影消失在教學樓的走廊拐角。葉揚天聳聳肩。對姜瀟瀟說。
  快要下課了,葉揚天可不願讓同學們從教室裡出來看見自己和姜瀟瀟還在校園裡傻站著不動。
  出乎葉揚天的預料。姜瀟瀟點點頭,竟然自己頭前先走了。
  「你不用把步子邁得那麼豪邁悲壯吧?好像我讓你赴刑場似的……嗨,你這是去哪兒啊?」葉揚天嘟囔著,快步往前追。
  「葉揚天,你請客!」突然,姜瀟瀟停住腳步,轉身甩給葉揚天一句。
  「請就請……幾天不見你怎麼一驚一乍的?受什麼刺激……啊,打嘴!」葉揚天狠狠給了自己一嘴巴。
  明擺著,姜瀟瀟受的刺激全都得歸結到葉揚天自己的頭上。
  兩人走出學校,葉揚天抬手攔了出租車,去泉城路上地長春籐咖啡堡。出租車司機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看葉揚天和姜瀟瀟明顯是曠課,一路上旁敲側擊,說些什麼年紀輕輕的該好好上學,早戀有害身體等等,葉揚天和姜瀟瀟各有心事,懶得去理司機,直到下車也都沒說話,倒弄得司機鬱悶起來。
  「不用找了。」車費是十四元,葉揚天遞給出租車司機一張二十面額的鈔票,隨口說。
  「我說,你怎麼這樣?」司機氣哼哼地拒絕,不接錢。
  「哪樣?」葉揚天有點兒來氣,他一方面是看司機路上說的那些話也是出於好意,一方面不想找零耽擱時間,哪成想這司機居然還不高興。
  「小伙子,不是我說你,你這樣不行。有錢了不起啊?你也不想想,你地錢還不是父母辛苦賺的?」司機嚷嚷著,「你這麼浪費,你父母知道也不會高興!小小年紀,上著課就出來約會?啊?你想想,你要一直這樣下去,怎麼考大學?將來你怎麼辦?你……」
  司機有個跟葉揚天差不多年齡的兒子,平時不學好,總是在外面胡混,讓他犯愁,他看著葉揚天和姜瀟瀟,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兒子,就想勸說幾句,但司機本來說話聲音就大,這幾句話念叨的,倒像是要跟葉揚天打架。
  「行行行,趕哪天我迷途知返了,再找您拉我好不好?」葉揚天被司機說的懵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卻不生氣,把錢往司機手裡一塞,幾乎是半哄著司機上了車。
  司機坐回車裡,再看看葉揚天和姜瀟瀟,搖搖頭,歎口氣,發動引擎,走了。
  「多厚道的人,要不都說咱們JN民風淳樸呢……」葉揚天搖頭歎氣地模樣和司機如出一轍。
  「啊,他到底還是沒找錢。」姜瀟瀟忽然想起來,撲哧一樂。
  「呃……你琢磨這麼多幹什麼?都不容易。」葉揚天看姜瀟瀟笑了,心情驀地好起來。
  「現在你得給我一個交待了吧。」在長春籐咖啡堡的雅間裡落座,姜瀟瀟抿著藍山咖啡,慢慢地說。
  「交待……」葉揚天苦笑,轉移話題「對了,你怎麼知道班長她是……狐狸精?」「我……我就是認出來了。那天……一群道士都這麼說。」提到班長陳□,姜瀟瀟的目光中有了幾分害怕的意思。
  「啊,你是說,我從峨嵋山回來的前一天……」葉揚天點點頭,這幾天,有關佛門印空和尚來到JN,葉揚天早從留守的青月真人哪兒聽說了。
  「嗯。」
  「其實我也認出來了。」葉揚天輕輕皺起眉頭,「不過這也不算認出來,陳□她好像沒打算瞞著咱們。」
  算起來,在葉揚天等人跟前,陳□以「蒙面女子」的形象出現過幾次,她又天天在學校裡露面,如果再認不出,那該是葉揚天有眼無珠,不關陳□的事。
  「班長人不錯。」沉默一會兒,葉揚天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她救過我……」姜瀟瀟說。
  「可是……班長居然是狐狸……」雅間裡再沒外人,葉揚天從口袋裡把夔牛--牛包子--掏出來,在身前咖啡杯的托盤裡倒了點兒咖啡,推給牛包子喝,又說,「咱們學校這就快成動物園了。」
  「呀!葉揚天,這是什麼?」姜瀟瀟一下就被牛包子吸引過去了。
  「我朋友,牛包子。」葉揚天不動聲色。
  「真可愛!」姜瀟瀟忍不住驚歎--牛包子第一次喝咖啡,被苦得在桌子上又蹦又跳,一個勁兒地打響鼻。
  「包子,這是……姜瀟瀟。」葉揚天心裡有數,連韓雨這樣的「冷血女殺手」都會喜歡牛包子,那姜瀟瀟更不用說。
  「嗨,包……包子你好。我是瀟瀟。」姜瀟瀟小心翼翼地托起牛包子,滿眼閃著小星星。
  「哞--」牛包子叫了一聲,算是跟姜瀟瀟打了招呼。
  「你叫什麼叫?」葉揚天看姜瀟瀟大有去親一下牛包子地趨勢,趕緊把牛包子接過來,「喝你的咖啡!」
  「喂!你別欺負它!」姜瀟瀟不樂意了。
  「瀟瀟……你總不至於要跟一頭牛一夥吧?」葉揚天心裡高興,故意埋怨。
  「哞--」牛包子搖頭擺尾,在桌子上撒開四蹄,幾步跑到姜瀟瀟跟前,衝著葉揚天得意地叫。
  第七集 第三十八章 這年頭,委屈大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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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你的尾巴呢?」姜瀟瀟仔細看著牛包子,問。
  「哞--」牛包子這一次叫得有些哀怨了。
  「葉揚天!是不是你欺負它了!」姜瀟瀟柳眉倒豎。
  「我說包子,你不會說話都能栽髒陷害?」葉揚天向姜瀟瀟倒開了苦水,「瀟瀟,你是不知道,在峨嵋山裡頭,它差點兒沒宰了我!」
  「那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瀟瀟你不知道,我去峨嵋山吧……」
  「停!」姜瀟瀟喊停,「葉揚天,從你一頭把學校的籃球架撞斷之前開始說。」
  「哦,那可就長了。其實是這麼回事……嗯?」葉揚天剛接口覺得不對,一抬眼,正撞上姜瀟瀟嚴肅的目光。
  「我誰也沒問,我要你自己告訴我,到底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姜瀟瀟的目光清澈極了,彷彿要一直看到葉揚天的心裡。
  「那個……」葉揚天有些猶豫。
  葉揚天早就打算要給姜瀟瀟攤牌,事實上他也那麼做過一次了,在雲山三十一中他的桌洞裡,還放著一份沒寫完的「坦白書」,或者說情書。
  但事態的發展有點兒快,道門四十八派大鬧JN府,讓葉揚天把這事兒不得不暫且擱下,直到現在。而在這之間,姜瀟瀟又經歷了一些事情,卻都與葉揚天有關。
  葉揚天知道,自己已經泥足深陷,順帶著姜瀟瀟也一樣。
  對於葉揚天來說這正是得其所哉,求還求不來,可與此同時,葉揚天深知,姜瀟瀟對此恐怕不會有多樂意。
  這會兒,葉揚天開始懷疑自己腦子出了毛病--怎麼就莫名其妙地跑到學校,還把姜瀟瀟給一把拉出來了呢?
  隨著自己的胡思亂想。葉揚天的表情變化很豐富,姜瀟瀟在對面坐著看他,並不說話,雅間裡的氣氛古怪起來。
  「哞--」牛包子也察覺了,前蹄厭惡地踢了一下盛著咖啡的小碟,一溜煙跑回葉揚天的口袋,只露出半個腦袋。
  「瀟瀟,天上有個玉皇大帝你知道吧?」終於。葉揚天開了口。
  「那天,我被人放了鴿子,大概是6月初……」葉揚天誠懇地講述起來,從偶遇呂洞賓,一直到在□山上找夔牛角,竹筒倒豆子,整個兒說了一遍。
  姜瀟瀟靜靜地聽著。眼中的驚訝揮之不去,幾次想要脫口驚呼,卻都忍住了。
  「……然後,我就回了學校找你,明天我打算去SH。找老爸商量一下今後怎麼辦。」葉揚天長出一口氣,這一通說,足足花了一下午,牆角的落地鍾已經指向5點30分。
  姜瀟瀟沉默著。
  「瀟瀟,你倒是說話啊……我可是什麼都說了。」葉揚天把自己的經歷講完,輕鬆了許多。
  「……葉揚天,我……需要時間……」姜瀟瀟艱難地說。
  「我知道。」葉揚天的笑容發苦。「……不管是誰,聽到這些事情,都得花點兒時間才能接受。」
  「這不是問題……」姜瀟瀟地肩膀猛地塌下去,喃喃地說。
  「我……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對不起。」葉揚天深深低頭。
  正如姜瀟瀟很清楚葉揚天的改變是從他撞斷籃球架之前開始一樣,葉揚天也明白姜瀟瀟的心事。
  他們兩個從小認識,且不管到底兩人關係怎樣,但彼此的性格脾氣卻都瞭如指掌。
  姜瀟瀟從來不敢去設想自己的將來,因為她害怕自己知道。
  如果沒有發生葉揚天成仙這麼離譜的事情,當姜瀟瀟考入大學以後,葉揚天也會進入同一所大學。然後,姜瀟瀟會在大學裡面對很多追求者,其中恐怕不乏一些家裡有錢的公子哥兒。姜瀟瀟漂亮,學業也不會差--在大學。有前一條就足夠招來一堆狂蜂浪蝶了。
  上大學後。葉揚天不會再有隱瞞家庭地必要,從小熟稔商務的他將逐步進入葉氏集團。並且成為大學裡的焦點。到時,葉揚天會有力量和資本讓姜瀟瀟的眾多追求者知難而退,要是葉揚天的手段卑鄙一些,甚至連真心追求姜瀟瀟的人也不得不放棄。社會就是這麼現實。
  當然以葉揚天的性格,他不至於做太出格地事情,姜瀟瀟可能也會在大學中談上一兩次戀愛。但畢業時,姜瀟瀟將更加無法擺脫葉揚天:即便現在,應屆大學畢業生想要找一份不錯的工作都難如登天,幾年之後就更不用說了。姜瀟瀟的家境決定了她不可能去考研究生,更決定了她必須要找一份理想的工作養家,她的男友--如果有,且不是葉揚天地話--遲早也會面臨同樣的問題。
  在大學裡戀愛的兩個人,在同一地區各自找到一份好工作的可能性並不是沒有,但這很不現實。
  這些只是客觀的情況,姜瀟瀟知道這幾年叫囂得山響的「教育產業化」是什麼東西,在這個時代背景之下以自己的家境想要讀完大學,只有不要學費地軍校可以選擇--如果考不上呢?
  再說姜瀟瀟並不想當兵。
  其實很簡單就可以解決這些問題。哪怕是衝著十年前的老鄰居這點兒交情,葉家都會把姜瀟瀟的大學學費和將來的工作包下來--而且不帶半點兒功利色彩。畢竟葉家的人都還善良,包括葉揚天在內。
  姜瀟瀟不樂意欠葉家的情。確切一點兒,是不樂意欠葉揚天的情。
  這一點,葉揚天甚至比姜瀟瀟還明白。
  「……三年前……」姜瀟瀟的聲音很低。
  「什麼?」葉揚天一驚。
  「三年前,葉叔叔讓我爸到他那兒去工作的事情,現在還有效嗎?」姜瀟瀟的聲音還是很低。
  「啊?啊……」葉揚天一下明白了,但眉頭也一下皺了起來,「瀟瀟,你想什麼呢?」
  「我能怎麼辦?」抬起頭來,姜瀟瀟已經滿臉是淚。
  「瀟瀟,你別讓我看錯了你……」葉揚天狠狠地歎了口氣,哆嗦著手,從口袋裡亂掏,卻什麼也沒掏出來。
  「我去買盒煙。」葉揚天出了雅間。
  在長春籐咖啡堡地吧檯,葉揚天點上一根「中華」,狠吸了一口,嘟囔著,「這算怎麼回事啊……」
  「唷,葉少,心情不好?」熟識葉揚天的服務員打趣。
  「就是心情不好。」葉揚天悶悶地應了一聲,轉回雅間。
  「瀟瀟,有些話我真該跟你說。」葉揚天坐回座位,一口就把煙吸到了最後。
  「成仙以後肺活量都大了……」葉揚天嘀咕著,又說,「瀟瀟,有些話我是真想跟你說--只跟你說,可你從來不肯聽!」
  「嗯?」姜瀟瀟拿餐巾輕輕擦擦淚水,目光中有些疑惑。
  「瀟瀟,咱們倆是從小在一起,後來我爸做生意,做大了,我搬家了--到現在快十年了吧……」葉揚天又點上一根煙。
  「我們家世代經商,我爺爺那輩亂,他還開了好幾家小店,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我們葉家有祖訓,虧本可以,虧心的買賣從來不做!」葉揚天有幾分煩躁地拿手指敲敲桌子,「做生意賺錢,天經地義啊!有錢就不對了?」
  「你就說今天那司機,他人是好心,到最後不也沒找我零錢嗎?只要來的正大光明,錢多了不更能辦事?我爸哪年捐款不都是全國最前頭地?就算我生活條件比別人好點兒,我不虧心!」
  「為什麼我不願讓別人知道我是葉北星地兒子?都以為我是公子哥兒,家裡有錢可以胡造,我要是辦成點兒什麼事兒,那是理所當然--都這麼說:他家有錢!拿錢什麼辦不成?換了是我,我比他得強!憑什麼?我倒想問問,在我這個年齡,有誰把薩謬爾森的《經濟學》讀過三遍地?再說了,我有錢就有罪了?那是我掙的!哪年寒暑假我不都到我爸那兒幫忙?這幾年我給我爸公司創造利潤都快一千萬了!花點兒怎麼了?我條件好?我爸的集團公司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瀟瀟,這你該明白,你得明白--你要不明白,我找誰發牢騷去?我就盼著你明白!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他、他、***我的不就是你的?」
  葉揚天越說越激動,憋到最後,語無倫次了。
  「你的怎麼是我的?」看葉揚天發急,姜瀟瀟不掉淚了,反有些好笑地反問。
  「啊……那個……那個……你、你不是我鄰居嘛……」葉揚天被姜瀟瀟問住了,竟冒出這麼一句。
  「合著你對鄰居一向都這麼大方?」姜瀟瀟沒憋住,樂了。
  「咳……」葉揚天傻眼。
  「你接著說。」姜瀟瀟把手肘架起來,托著腦袋,笑得俏皮。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6:36


  第七集 第三十八章 這年頭,委屈大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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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頓慷慨激昂下來,突然有點兒底氣不足。
  「說你想說的。」
  「我想說的……我想說什麼來著?噢,對。」半天,葉揚天才重新找到感覺,雖然語氣還正經,卻慷慨不起來了,「我是說,你該明白我的心意。我知道你有委屈,可這麼多年,我委屈比你委屈大了……」
  「你剛才說的那些委屈?」
  「不是。」葉揚天立刻搖頭,「瀟瀟,今天我乾脆都說了,我的家庭不容我選擇--我也沒必要選擇,你和我還不是一樣?我就是喜歡和你在一起,你呢?把家庭什麼的都拋開不管,你呢?如果你只是因為不想被別人說什麼麻雀變鳳凰就不理我,那我委屈!」
  「你……」
  「十年以前我們做鄰居,你喊我小天,為什麼到現在,我要叫你,還非得加上你的姓?瀟瀟你說!為什麼?」葉揚天一鼓作氣。
  「……我就姓姜,你憑什麼不叫我的姓?」這句話,姜瀟瀟的聲音可有點兒低若蚊鳴了。
  「反正你已經上了賊船,老惦記著把船弄翻了對自己也沒好處。」葉揚天聽得真真的,卻不接口,只是故作不滿地嘀嘀咕咕。
  「你可真變了啊。」姜瀟瀟撲哧一笑。
  葉揚天今天在姜瀟瀟面前侃侃而談,恨不能把十年的話一天都說完了,跟他以往一碰上姜瀟瀟就笨嘴拙舌的情形大大不同,也不由得姜瀟瀟不笑。
  葉揚天歎了口氣,「我變了?瀟瀟,任誰被包子這樣的妖怪追上幾千里地,都非變不可。」
  「包子真能變得那麼大?」姜瀟瀟好奇地問。
  「怎麼不能?」
  「哞--」牛包子在葉揚天口袋裡聽見兩人的話題轉到自己身上,探出頭來,叫了一聲。
  「你叫什麼叫?會變現在也不能變!」葉揚天一把把牛包子的腦袋又按了回去。
  話說到現在,葉揚天和姜瀟瀟兩人之間的心結算是解開一大半了。
  葉揚天的委屈其實不假。姜瀟瀟在葉揚天面前始終放不下自尊,但這自尊卻只是跟兩人的家境相關的,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了。
  從小學到高中始終都在一起地兩個人,成為好朋友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哪會鬧成他們這樣?明明一個從心底愛護另一個,一個從心底信任另一個,平時卻連話都說不上半句--這不正常。
  「餓了。你請客。」姜瀟瀟突然說。
  「本來就是我請。」葉揚天笑了。出門去點餐。
  走出雅間的門,葉揚天的笑容更難掩飾,「這樣才對……」
  雅間裡面,姜瀟瀟一臉紅暈,輕輕念叨著,「小天?美死你!偏不叫!」
  「咖啡堡的比薩味道總有點兒怪,不過這兒的還不錯。你嘗嘗。」一會兒。葉揚天端著兩個海鮮比薩餅進來,招呼著說。
  「我嘗嘗。」姜瀟瀟一笑,「平時我可吃不到這些東西。」
  「放下了?」葉揚天白了姜瀟瀟一眼。
  「放下了。」姜瀟瀟很痛快地回答,「你都委屈成那樣了,我沒法不放下。」
  「嘿嘿。」葉揚天得意地笑著。「瀟瀟,事兒亂成這樣,我就盼著能找你好好聊聊--別人都不好使。」
  姜瀟瀟咬了一口比薩,嚥下去,拿餐巾擦擦嘴,正色說,「葉揚天。我……」
  「別連名帶姓的好不好?」給葉揚天一架梯子,他就想上房,上房就想揭瓦。
  「那……我就叫你葉子,跟小邢一樣。」姜瀟瀟點點頭,狡黠地一笑,「葉子,你知道,我一直不願跟你走得太近,因為我很現實。」
  「做生意的人才現實……啊,你說。你說。」
  「我地意思是說,你得承擔責任--本來我知道你承擔得起,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就是想說這個。」姜瀟瀟輕輕歎了口氣,「所以。我也得去參加那個什麼大比。我不放心。」
  「瀟瀟……」葉揚天有點兒感動了,伸手去抓姜瀟瀟的手。姜瀟瀟躲開了。
  「葉子,頂多,我算是你的朋友,別的你用不著多想。」姜瀟瀟輕笑。
  「這……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葉揚天好一通洩氣。
  像謎語似的對話結束了,各自吃好,姜瀟瀟走了,留下葉揚天獨個兒在雅間裡,一陣喜,一陣憂。
  當葉揚天向姜瀟瀟發完牢騷,兩人的對話重點就在有關家境上糾纏不清,姜瀟瀟終於承認她是因為那些顧慮才一直對葉揚天不假辭色,甚至改口稱葉揚天為「葉子」,這無疑是個好的開始。
  但葉揚天知道,姜瀟瀟話裡地所謂「責任」,才是最要緊的。
  明擺著,儘管兩人沒特意探討,跟道門相關的一系列事宜才是現在最令人頭疼的問題,葉揚天非但沒法自己一個人承擔下來,還把姜瀟瀟等一眾人等拉下了水。姜瀟瀟對葉揚天態度的改變,大約也正是因為這個--至少她姜大小姐是這麼認為地:既然葉揚天你自己應付不過來,那只好讓我來幫你一把,誰叫咱們從小就是鄰居?
  當然,對於以前兩人家境之間的差距造成的問題,十幾年的心結不是那麼容易解開,只要看姜瀟瀟提到三年前的事情臉上帶淚,也就一目瞭然。
  「瀟瀟,你太要強了……」葉揚天的這聲歎息,的確是說中了姜瀟瀟地性格。
  「哞--」牛包子對海鮮比薩的味道抱以讚賞。嵋時,真是坐的這種……鐵鳥?啊,不對,飛機?」
  在JN機場的候機室,蕭如雲望著窗外機場上起起落落的飛機,憂心忡忡地問。
  「就是這種鐵鳥!」葉揚天斬釘截鐵地說。
  跟姜瀟瀟長談之後,且不管姜瀟瀟如何堅持只跟葉揚天是「朋友」。葉揚天還是忍不住要「多想」一點兒什麼,這先不說,被公安九處的韓無熠催促著,天一亮,葉揚天就打算要去SH找他父親葉北星了。
  隨行的只有蕭如雲和韓雨兩個。「六丁六甲」中地青天真人因為要籌備青雲門那邊的道門大比,不得不請假走了,其餘青山真人、天涵子、袁達透、李納乾和華九五個,被葉揚天攆著早早御風去了SH等著--本來葉揚天連自己的飛機票錢也打算省下來。但韓雨說葉揚天是在九處掛了號,最好不要做太多超越常情地事情:諸如在天上飛之類的,哪怕欲蓋彌彰。
  所以葉揚天只好拉著蕭如雲和韓雨一起來坐飛機了「請前往SH的CD11航班的乘客拿好登機卡,準備登機……」
  伴著機場廣播聲,葉揚天、蕭如雲、韓雨三人登機。蕭如雲第一次坐飛機,雖然力圖保持穩重地儀態,卻也忍不住對飛機上地種種設備流露出好奇的眼神。本來葉揚天該對蕭如雲好好解說地。但有韓雨在旁邊就省了他的事--尤其是怎麼繫上安全帶,葉揚天還真不好意思親自示範。
  蕭如雲和韓雨以前鬥過一場,按說兩人應該互不服氣,可出乎葉揚天的意料,這幾天以來她們都跟在葉揚天身邊。居然莫名其妙地成了好朋友,兩個女孩子嘰嘰喳喳地只顧了聊天,反倒把葉揚天冷落一邊。
  「那個……我說韓雨,還真得感謝你讓包子順利通過安檢。」葉揚天對這種氣氛不太適應,沒話找話。
  「舉手之勞罷了。」韓雨很謙虛地說,「九處在SH正好有研究機構,葉揚天。你看是不是這次順便讓包子去做個DNA檢測……」
  「免了!」葉揚天一把摀住口袋,把牛包子的叫聲消滅於無形之中。
  「小葉,」蕭如雲比韓雨更關心葉揚天,跟韓雨說笑幾句之後覺得不妥,轉頭對葉揚天說,「小葉一直像有心事,是擔心S那邊會出什麼事情?」
  「沒什麼事兒。我就是一想起老爸來就頭疼。」葉揚天悶悶地回答。
  有關「成仙」和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葉揚天一直沒有對S地父親提起過,但葉揚天知道,父親葉北星肯定早就一點兒不漏地全瞭解了。之所以沒聯繫自己,恐怕還是因為父親也沒什麼高招。
  可是,該來的總要來,葉揚天幾乎已經看見父親緊皺的眉頭了。
  「葉揚天。我聽說你父親很了不起啊。白手起家,商海搏擊。這十幾年來大風大浪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怎麼你還一臉擔心?怕你父親罵你?」韓雨有些好奇。
  「你是不知道我老爸是什麼人。」葉揚天更鬱悶了。
  「葉……伯父是什麼人?」蕭如雲猶豫了好久才在葉北星的頭上安上了「伯父」這個稱號,問完臉上就是一紅。
  「伯父?嗯,這回是徹底亂套了。」葉揚天好笑起來。
  青雲門自青天真人以下,都管葉揚天叫「葉師」,這算是尊稱,蕭如雲是青天真人的愛徒,卻在葉揚天地堅持下叫他「小葉」,只是稱呼葉揚天的祖父葉龍潛為「葉師叔」,現在又加上一個「葉伯父」……如果按蕭如雲的叫法計算,葉揚天的祖父和葉揚天的父親變成哥倆好了。
  「這麼說吧,我老爸是我們家最精明的一個--不,他不光是精明。」葉揚天沉吟著說,「他甚至教會了猛子在網上購物。」
  葉揚天的話音一落,韓雨地眼球差點兒就凸出了眼眶。
  「猛子是……」不知情的蕭如雲問。
  「猛子是我老爸養的狗。」葉揚天解釋。
  飛機前座上有人正在喝水,聽見後面葉揚天等的對話,直接一口噴了出來,鬧出一場不大不小的騷動。
  「那個……不好意思,」旁邊的一位乘客也被葉揚天鉤起了好奇心,湊趣似地問,「你們家那個猛子在網上都買什麼了?」
  「一條母狗。」葉揚天苦笑。
  周圍的人全都噴了。
  「小、小兄弟真會說笑話……」發問的那位乘客笑得抽了筋,好半天才控制住扭曲的臉龐。
  「我就知道你們都以為我是在說笑話。」葉揚天的臉色像是苦瓜,小聲嘟囔,「問題是我說地是真的……就為這個,老媽說什麼狗肖其主,都跟我爸急了……」
  第七集 第三十九章 這年頭,想劫機你得會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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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機從JN到SH,只要兩個小時。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還沒飛出一半,蕭如雲就暈機了。
  「嘔……」
  蕭如雲換了第三個嘔吐袋。
  「都是我不好……」葉揚天一邊手忙腳亂地招呼空中小姐拿來溫水一邊自責,「早知道咱們就不坐飛機了……蕭如雲你沒事吧?」
  「小葉……我沒事……」蕭如雲臉色煞白,有氣無力地回了葉揚天一句,馬上又換了一個袋子。
  「真是,早知道就帶上華九一塊兒了,他身上還有藥……啊,治暈機的恐怕他沒配過……」葉揚天翻著白眼埋怨自己。
  上次去峨嵋山大家是坐的直升飛機,打開窗戶就有天風,同行的青天真人等都沒暈機,這回是客機,開舷窗是不用想了--葉揚天就納悶:蕭如雲在天上飛來飛去的時候多了,怎麼一改坐飛機就暈了呢?
  「如雲……如雲修為不到,讓小葉受累了……」蕭如雲百忙之中,居然還「聽見」了葉揚天的腹誹。
  「行了行了,如雲你少說話,葉揚天你也別添亂!」韓雨義不容辭地接過照顧蕭如雲的任務,不耐煩地叫著,「如雲,咱們去下衛生間。」
  「……真是怪事年年有,不如今年多,居然會暈機!」目送韓雨扶著蕭如雲進了衛生間,葉揚天連連搖頭。
  葉揚天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尖叫,接著是騷亂的聲音。
  「嗯?」葉揚天回過頭去,看見一個文質彬彬的中年人領著三個大漢急匆匆地從後面走過來,其中一個大漢還別著一名空中小姐的胳膊。
  「不會吧?」葉揚天吐吐舌頭,心頭升起一種荒謬的感覺。
  「對不起,我們正在劫機。」中年人戴著金絲眼鏡,面帶微笑,一邊往前走。一邊很不好意思地對過道兩側大驚失色的乘客們解釋。
  在中年人背後,別住空中小姐的那個大漢手上分明拎著一把黑烏烏的手槍。
  「啊!」
  「劫機!」
  「天……」
  機艙內乘客們頓時亂成一團,紛紛驚叫。
  「請大家不要驚慌……請大家不要驚慌……媽的!」中年人微笑著對周圍的乘客們說著,卻鎮壓不住此起彼伏地尖叫聲,眉毛跳了跳,一下改口罵了髒話。
  配合著中年人的語調,其餘兩個大漢也掏出了手槍,氣勢洶洶地左右比劃著。槍口比什麼都管用。兩個大漢比了一圈,再沒人敢說話了,有幾個年老的乘客甚至在面對槍口的時候歪頭暈倒,不省人事。
  「很好。」中年人笑了笑,說,「請大家不要驚慌,只要大家配合。我保證不會有危及大家生命的事情發生。」
  說著,中年人的臉色又一變,「如果大家不配合,對不起,我不能保證大家的安全--就像在經濟艙白白送命的那兩個人一樣。」
  槍口下沒人敢說話。但聽到中年人說有兩個人已經被殺死了,乘客們都面如土色,接著又暈倒了幾個。
  「劫機啊……」葉揚天坐在座位上沒動,心裡只是覺得好笑,「在中國最沒前途地職業就是搶銀行和劫機,從來沒有不被抓住的--看這人好像挺有文化,怎麼選這一行呢?真是男怕入錯行啊……」
  中年人滿意地看著機艙內鴉雀無聲的乘客們。擺擺頭,兩名大漢拎著手槍往前走,看樣子是去前面找機長了。
  那個挾持空中小姐的大漢也走到了前面,只是用槍頂著空中小姐不放,威懾作用倒是起到了,那名空中小姐的臉色慘白,半閉著眼,跟乘客們一樣,一動也不敢動。
  「有這麼劫機的嗎?人數太少了吧?」葉揚天還在琢磨,「頭等艙只有兩個人。前面還有兩個,經濟艙可能人多些,頂多也就三五個,加起來不到十個人就想劫機?還有。這是要劫到哪兒去呢?台灣?不會吧?」
  「不對。」葉揚天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這幫人拿的都是手槍。按說自動步槍該比手槍好弄,威懾力也更強啊。這幫人能弄到手槍,幹什麼不用自動步槍?再說,連炸藥包都沒有,太不專業了……怎麼也該搞個不惜同歸於盡地架勢……」
  對於葉揚天來說,飛機被劫持到哪裡完全沒關係,反正下了飛機自己再隨便飛一下就回來了,耽誤不了多少事情,所以他也樂得看劫匪們表演,毫沒出手的意圖。
  不一會兒,飛機在劫匪和乘客的沉默中轉向了,大概是機長那裡出了什麼問題,彎子轉得有點兒急,中年人和那個大漢的身子都是一歪。
  「怎麼沒人趁機會跳出來呢?按理這種情況下都會有英雄出現的才對……」等飛機恢復平穩飛行以後,葉揚天又在納悶。
  打死葉揚天,他也不願做那個所謂地「英雄」。
  憑著「順風耳」的本事,葉揚天知道中年人說的什麼經濟艙死了兩個人的話全是扯淡,經濟艙的確有劫匪,但幾乎沒有騷動,要不然他早知道了。
  也就是因為這個,葉揚天本能地懷疑這場劫機的把戲是公安九處搞出來的,大概就是為地看看自己怎麼應對,葉揚天不是沒有正義感,可他決不願意濫用。
  他甚至開始閉目養神了。
  飛機又顫抖了一下。
  「哎喲!」一聲慘嚎驚醒了葉揚天。
  詢問葉揚天家裡的「猛子」在網上賣了什麼的那個乘客捂著胸口翻倒在地,中年人陰沉著臉,用一把小手槍頂住了他的腦袋。
  乘客們噤若寒蟬。
  「這是第三個!」中年人冷冷地說,「這是第三個!想當英雄的就要考慮到自己的下場!」
  葉揚天一驚。
  剛才趁著飛機的晃動,那名乘客撲向了中年人,卻被中年人狠狠一個肘錘擊中了肋骨,不但受創不輕,看樣子還要被中年人當成嚇猴的雞給宰了。
  「是真劫機?」看著中年人扣在板機上的食指緩緩動作,葉揚天突然不敢確定了。
  --葉揚天不能允許有人在自己面前殺人。
  「請問!」葉揚天打破了寂靜,「這位先生。能告訴我飛機現在是往哪裡去嗎?」
  「嗯?」中年人的手槍依舊頂著乘客地腦袋,緩緩回過頭來。
  「飛機現在是往哪裡去啊?」葉揚天重複了一遍。
  中年人沒回答葉揚天。
  「啪!」
  手槍響了。
  葉揚天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葉揚天動作快,中年人已經殺死了那名多嘴好事的乘客。
  「又一個不怕死的英雄啊!」中年人陰惻惻地冷笑。中年人的手槍被葉揚天托高了,子彈擦著乘客地頭皮射了出去,打到了一側座位地墊子上,險些打傷另一名乘客的大腿。
  「媽呀!」那名多嘴地乘客嚇得尿了褲子。
  「我地……」葉揚天滿心都是後怕:「你真劫機?不是鬧玩?」
  「鬧玩?小子,你才是拿著你的命鬧著玩吧?」
  中年人的手腕被葉揚天抓住了,晃了晃。沒掙開,臉色更陰沉了,起腳衝著葉揚天的襠部就踹。
  葉揚天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小子……嗯?」中年人愣住了。
  葉揚天根本沒動,還是抓著中年人的手腕,彷彿要害上中的那一腳根本沒踢上。
  「大哥!」旁邊那個大漢喊了一聲,把懷裡的空中小姐推到一邊,槍口抵住了葉揚天地腦袋。
  「開槍!」中年人大吼。
  「啪!」
  又打空了。
  葉揚天的另一隻手抓住了大漢的手腕。
  「你們……真是打算劫機?」葉揚天的額頭上大滴的汗珠流下來。傻傻地問。
  機艙內地氣氛無比詭異。
  葉揚天兩手分別抓住一人的手腕不動,神情一片迷惑,中年人和大漢臉色扭曲,掙脫不開葉揚天的束縛,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愣在當場「真不是開玩笑?」葉揚天繼續問著。
  「開你媽的玩笑!噢!」大漢跳著腳罵,剛罵半聲,就改成了哀嚎。
  葉揚天把大漢的腕骨捏碎了,大漢的手槍掉到地板上。
  換成中年人的額頭上出汗了。
  「原來你們不是開玩笑!早說好不好?」葉揚天恢復了常態,半是後怕半是好笑地說,「我還以為你們……咳,實在對不住啊。是我想錯了。」
  「你……你是什麼人?」中年人額頭上滲出大滴地汗珠,嗓門也不陰沉了,語氣倒像是絕望的吼叫。
  中年人覺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鐵爪給抓住了,用再大的力氣也沒法撼動。
  「這年頭,劫機不容易啊……」葉揚天語重心長地「教育」中年人說,「主要是你們這一行風險太大,你知道吧?你想想看,飛機上有這麼多人,備不住就……」
  說到一半,葉揚天忽然不說了。盯住中年人背後的某處,眼球凸出,一動不動,彷彿嚇呆了似的。
  這會兒機艙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葉揚天身上。乘客們。包括劫機的中年人在內,都順著葉揚天的目光望了過去。
  --葉揚天盯住的是飛機地舷窗。舷窗外,有個人正在敲窗戶玻璃。嗷」地一聲,坐在舷窗旁邊的乘客猛地跳起來,腦袋撞到了行李架上。
  上萬米的高空,有個人在飛機外面--飛!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6:59


  第七集 第三十九章 這年頭,想劫機你得會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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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鬼……」葉揚天想要仰天長嘯。
  飛機外面那個人葉揚天認識,是青雲門的董雙蔻。
  葉揚天都聽見了敲舷窗玻璃的董雙蔻嘴裡在說什麼:「給俺開一下門好不?」
  全亂了。
  乘客們都跳了起來,紛紛避開董雙蔻敲著的那扇舷窗,躲到了機艙的另一側去,有幾個機靈的跳起來就往經濟艙那邊跑,接著帶動其餘的乘客也往回跑,片刻功夫,頭等艙內除了先前被嚇暈的幾位之外,只剩下了葉揚天和劫機的中年人,還有那個握著自己斷掉的手腕慘叫的大漢。
  葉揚天立刻就聽見經濟艙內也亂成了一團。
  比起劫機的匪徒來,在飛機外面敲窗戶的小伙子無疑更讓人害怕。劫匪還是人,只要順著他的意思,不一定就會死,可是在飛機外面敲窗戶的--那可就不是人了!
  「喂!喂!」葉揚天叫了幾聲,沒人搭理。
  「好歹我也是制服劫機匪徒的英雄好不好?」葉揚天鬱悶之極。
  「對了,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飛機外面的董雙蔻念叨了一句,機身上現出一圈光暈,接著,董雙蔻就鑽了進來。
  「俺說那個什麼葉師,俺師父是在這兒呢吧?」董雙蔻一臉的天真無邪。
  「我……」葉揚天想一腳踹死董雙蔻。
  再看劫機的中年人--哭了。
  「知道了吧?」葉揚天鬆開了抓住中年人的手,慢慢地歎了口氣,苦笑著說,「這年頭,你想要劫機,怎麼也得像他這樣會飛才行……你看,效果多好……」
  「怎麼回事這是?」
  正說著,韓雨扶著蕭如雲從衛生間裡出來了,蕭如雲的臉色明顯好了許多,可兩個人一出來。看見商務艙完全空了,都有點兒發愣。
  「那個……簡單地說,有人劫機,然後……靠,這事兒我沒法說,不會組織。。。」葉揚天癱坐在座位上嘟囔,「愛誰誰吧……」
  「師父!俺看你來了!」董雙蔻不失時機地衝著蕭如雲跑了過去。
  「旅客們請注意,旅客們請注意。本次航班……那個……將順利飛往目的地SH。雖然機內發生了……一點兒小問題。但現在都已經排除。本次航班將順利飛往目的地SH。請大家繫好安全帶。」
  空中小姐的廣播連續重複了三遍,卻完全不能排除機內的恐慌氣氛,乘客們紛紛議論著,各種各樣的奇談怪論接連出籠。
  十幾名臉色發白的空中小姐在機艙內來回穿梭,用千篇一律地回復安慰乘客,說來說去無非是「問題已經排除」,但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又是怎麼排除的,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韓雨,多虧了你在。」在飛機上封閉的廚房內,葉揚天好一陣感激。
  「這種事情我們九處處理得多了。」韓雨輕描淡寫地說。
  「處理得多了?」葉揚天搖搖頭,表示不信。
  「02年。SH去舊金山的航班上闖進來一個妖精,殺了十個人,就是我爸來控制住了局面。97年,途徑馬六甲的商船被海妖襲擊,也是九處平息了事變,嗯……再往前數,還有93年……」韓雨掰著手指頭要繼續往下數。
  「行了行了。我信。我信。」葉揚天趕緊叫韓雨打住,「合著這不是百年不遇?」
  「你以為妖怪都那麼好心?」韓雨白了葉揚天一眼,「只要控制了局面,下飛機的時候再跟乘客們挨個談談心,消息就不會走漏--就算有人往外胡說,也沒人信。前幾天JN你們學校那一出不就是這麼解決的?啊……」
  韓雨忽然想到JN「612突發事件」一場鬧劇的後遺症到現在還在自己跟前,頓時說不下去了。。。
  「還好還好。我還以為沒法收場了呢。」葉揚天卻沒注意到韓雨地尷尬,只是一個勁兒地拍著胸口大喘氣。
  「不過之所以這一類事情從沒造成什麼影響的原因是……它們發生的頻率並不高,而且都是在可以控制的範圍之內的,否則就難說了。」韓雨看著葉揚天的眼睛。認真地說,「如果連九處都不能控制局勢的話,對社會造成地衝擊和後果……你自己想想吧。」
  「別指桑罵槐好不好?在飛機外面敲窗戶的又不是我?」葉揚天叫起了撞天屈。
  「俺就是想找師父,俺沒做錯事。」董雙蔻埋頭吃著飛機上的方便餐。含糊不清地反駁葉揚天。
  「雙蔻!」
  「是。師父。俺知道俺不會說話,俺不說了。」董雙蔻吃得那叫一個專心致志。
  「……」葉揚天在心裡再次把董雙蔻列入了必須提防的大敵名單上的頭一位。
  飛機降落。到了SH,晚點三十分鐘。
  韓雨再次利用了公安九處地特權,當葉揚天一行--包括「中途登機」的董雙蔻--施施然離開虹橋機場的時候,廣大乘客卻被有秩序地引導到某處去跟人「談心」,至於那幾個倒霉的劫機匪徒,用韓雨的話說,他們自然會受到更加「體貼」的關懷。
  葉揚天沒有通知家裡派車接機,他們坐的是九處安排好地汽車,司機是韓雨。
  「韓雨,那些劫機的真不是你們的人?」葉揚天坐在前頭,問。
  「不是。」韓雨搖搖頭。
  「哦。」葉揚天不再追問,算是默認了韓雨的說法。
  韓雨踩一腳油門,汽車向S高新技術開發區的邊緣駛去,葉家在SH的產業就在那邊。
  同一時間,與葉揚天一行乘同一航班的乘客中,有十幾個悄悄上了一輛機場的大巴,大巴內,劫機的那位中年人與他的同夥都在,大家互相看了幾眼,沒人說話。然後。大巴慢慢駛出了機場。
  「眼鏡,你下手不用這麼狠吧?」離開機場不久,大巴內坐在前頭地一人抱怨起來,赫然正是在飛機上差點兒被劫機的中年人一槍打死地那個「多嘴的乘客」。
  「打地就是你。」中年人--眼鏡,慢慢悠悠地說,大巴裡眾人都笑了。
  「還是我最倒霉。」這回說話地是腕骨被葉揚天捏碎的那個大漢,他架著胳膊,一個勁兒地發牢騷。「我這可算公傷,我申請去海南療養。」
  「黑頭,你別裝,」又一名「劫匪」大笑,「你是惦記著海南地肖姐吧?」
  「嗯?黑頭和小肖還有一段?我怎麼不知道?」眼鏡一邊說著一邊把鼻樑上的金絲眼鏡摘下來,掏出手絹,細心擦拭。
  「好了好了。別鬧了。」開車的司機維持秩序,轉開話題,「怎麼?我聽說半道上殺出個程咬金?」
  「別提了。」眼鏡苦笑,「我受教育了,下回劫機。我也飛著劫。」
  一個在經濟艙地「劫匪」立刻插嘴,「咱們兄弟們扮劫匪也不是頭一回了,從沒這麼窩囊過,愣是讓飛機上那幫咋咋呼呼的乘客給擠得繳了械。」
  「那個半路上了飛機的,好像是蕭如雲的徒弟,嗯……他跟葉揚天似乎不對付--這可不對頭。」說話的是商務艙內自從「劫匪」一出現就「暈倒」的一個老年乘客。
  「咱們就別議論了。」眼鏡搖著頭說,「任務出完了。資料分析跟咱們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司機不以為然地說,「哥兒幾個,到了分處,有你們受的--上邊可是紅著眼要結果,否則也不至於貿然讓你們出任務刺激他。」
  大巴內沉默了。
  「直接去你家?不去你父親地公司?」汽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馳,韓雨向葉揚天問。
  「回家。我可不想在公司看見一群人。」葉揚天想起來什麼似的,反問韓雨,「你們九處能不能幫我個忙?」
  「你說。」韓雨詫異。
  「就是那個……期末考試,考完我就該高三了。」葉揚天有些心虛似地說,「萬一我有事耽誤了考試。學校那邊你們出面幫我說一聲行不行?」
  「這點兒事兒你還辦不了?」韓雨樂了,「不能吧?」
  「不是……」葉揚天苦笑,「我怕我爸生氣,不管我了--你們跟教委都是一夥的。替我說句話行不行?」
  「你這麼怕你爸?要不然在那個什麼比賽上添你一個?」韓雨好笑地說著。順手從汽車座位一側拿出一迭紙張,遞給葉揚天。
  「這什麼東西?」葉揚天接過來看著。眼睛慢慢地瞪了起來。
  韓雨給葉揚天的是一份國家教育部下發的紅頭文件,抬頭地題目是:《有關舉辦全國高中語文奧林匹克比賽的通知》。
  「……為弘揚國學,進一步推動國家中高等學校加快教學改革,培養學生的實踐能力和創新精神,提高教學質量,更好滿足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和建設創新型國家的需要,教育部於本年度啟動全國高中語文奧林匹克比賽……」
  「……教育部組織專家進行了廣泛調查,學習借鑒國家級和省級實驗教學示範中心的先進經驗,吸取國內外實驗教學和類似賽事的先進經驗,結合國內各大院校的實際情況,經過現場考察、網上評審、終審評議,現公示參加決賽名單(見附件)。」「你在附件上添上自己名字就行,文件一周後才會發下去,修改還來得及--到時候你拿個名次,升學地事兒也就沒人敢問了。」韓雨指指那迭紙片的最後一頁。
  第七集 第三十九章 這年頭,想劫機你得會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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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都什麼啊?」葉揚天被文件上的官樣文章繞糊塗了,「到最後不也沒說明白這份名單是怎麼確定的?」
  「說得很明白了啊。」韓雨撇撇嘴,「就是你剛才念的那一段。」
  「好像是很明白--」葉揚天反應過來了,「我跟這玩意兒較真幹什麼?那我把我名字添上了。」
  「添上吧。文件是我擬的,我怕過會兒忘了。」韓雨點點頭。
  「--合著政策都是這麼定的?你讓我以後還相信什麼?」
  「九處有很大的職權--但也被限定在一定範圍之內。葉揚天,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能超過這個職權範圍。」韓雨解釋。
  「類似的話我聽你說了一路了,省省吧。」葉揚天很不情願地承認,韓雨說的還是有道理的。
  後座上的蕭如雲和董雙蔻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麼,蕭如雲還好,只是靜靜地聽著,董雙蔻卻坐不住,身子來回扭來扭去,好像對汽車座位上軟綿綿有彈性的座墊很不適應。葉揚天透過反光鏡看得清楚,心裡禁不住發狠,想要在SH找個時間好好教訓一下扮豬吃老虎的董雙蔻。
  還沒等葉揚天想好方案,到了。
  葉家在SH的產業不少,在高新技術開發區,除了葉氏集團的總公司,三棟五層辦公樓圍成的一個佔地約二萬五千平方米的大院之外,還有兩處超市,剩下的主要都是房產,葉氏集團的總裁葉北星的住處就在開發區的邊上,一棟不大的別墅。
  「你家……的確很富。」下車後,韓雨的神情有些複雜。
  「還好啦。」葉揚天笑笑,「老爸有一陣做房地產上癮,這裡是他留給自己住的,是用了點兒心思--不過顧忌著周圍地林子,面積倒不大。兩層還不到五百平米。」
  韓雨無言。
  葉家這棟別墅離SH市區不到兩小時的車程,依漁洋山,俯瞰太湖,位置絕好,裝修並不奢華,但極盡心思,紅頂素牆隱在一片翠綠的竹林中,只見雅致。一眼望去,渾身俗氣頓消。
  韓雨悄悄為這棟別墅估了價:不低於兩千五百萬。
  「進來吧。」葉揚天招呼著,「老爸平時住在市裡,難得過來,咱們先住下,玩幾天我再……」
  「小天!你過來!」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別墅正門開了。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站在門口。
  「老爸!」葉揚天的臉一下就白了。
  「你還知道我是你爸爸?來SH也不告訴我?還玩幾天?你還有心思玩?」
  中年人正是葉揚天的父親,名滿天下的儒商,葉北星。
  韓雨仔細打量著葉北星,儘管調檔案看過葉北星的照片,偶爾在電視也能見到他地身影。但韓雨還是稍微驚奇了一下:看樣子葉北星是早就在恭候葉揚天「上門」了,穿著平時居家的服裝,上身是亞麻的格子襯衣,下身隨便一條淡色的休閒西褲……真人比照片和電視上都精神多了,而且,更有氣質。
  韓雨又看了一眼苦著臉的葉揚天,小聲說。「葉揚天,你和你老爸還真是一個模子--不過,很明顯輪到造你的時候那個模子裡用的材料錯了。」
  「我知道我不如老爸帥……行了吧?」葉揚天苦笑。
  「葉先生,您好。」韓雨拋下暗地裡大叫麻煩地葉揚天,含笑迎上去,說,「我是……」
  「九處的韓小姐吧?」葉北星笑笑,「早就聽你們的孫主任提過很多次了,還得多多感謝你照顧我那個不肖的兒子。」
  「葉先生說笑了。」韓雨吃了一驚,強笑著掩飾。
  對葉北星知道公安九處的存在韓雨並不意外。但葉北星口吻中居然顯得和九處駐SH辦事處地孫主任很熟,這就不由得韓雨不吃驚了。
  「小雲也來了?好,好。」葉北星很親切地管蕭如雲叫起了「小雲」,讓蕭如雲也發了慌。「葉、葉伯父好。」
  「嗯。你們遠道過來。累了吧?趕緊進來歇歇。」葉北星說著,看到了站在一邊的董雙蔻。輕輕皺起了眉頭,「這位是……」
  「俺叫董雙蔻。」董雙蔻很乾脆地說,還拉住了蕭如雲的袖子,「這是俺師父。」
  「啊……好。」葉北星被董雙蔻一口一個「俺」也弄得有些迷糊的樣子。
  「老爸,你怎麼在家啊?」葉揚天低著頭問。
  「我就是為了等你!」葉北星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故意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的葉揚天,「你老爸我有這麼可怕嗎?」
  「你怎麼知道我來?劉哥的手機我都沒收了。」葉揚天在想辦法襯托葉北星地「偉大智慧」了。
  「今天一早,青山真人幾位就到了,小雲啊,你和雙蔻先去你師伯哪兒看看,他在二樓客房。」葉北星不理葉揚天拐著彎的馬屁,像跟一家人說話似地招呼著蕭如雲。
  「韓小姐,孫主任剛才有電話給我,說是你到了SH趕緊去找他一趟--我跟他說,韓小姐既然來我這裡就是我的客人,怎麼也得住幾天再說!」葉北星哈哈笑著,「我還給你留了一間客房,你去看看滿不滿意?對了,還有今天從台灣空運過來的水果,我也讓王媽放到你的房間了。」
  「啊……謝謝葉先生,我還是……」韓雨更納悶了。
  「沒什麼還是!」葉北星不讓韓雨離開,「我早讓人買好了菜,晚上我做飯,你想走可不成!」
  「老爸,你的手藝……算了吧。」葉揚天撇嘴,「再說你耽誤人家工作可不好吧?」
  「那我就再謝謝葉先生了,一定要嘗嘗葉先生的手藝!」韓雨看葉揚天想趕她走,反倒把九處的工作扔開不管了--對於韓雨來說,現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看緊了葉揚天。
  「別什麼葉先生葉先生的。這樣,我托個大,你也叫我一聲伯父。」葉北星自顧自地作主,「韓處長我是神交已久了,今天你過來,我可得好好招待。」
  亂了一會兒,蕭如雲帶董雙蔻去找青山真人一夥,韓雨被別墅地保姆王媽領到客房裡,衝著茶几上的一堆芒果、火龍果和榴蓮發呆。
  「你跟我來。」葉北星這才狠狠瞪了葉揚天一眼,兩人去了書房。
  「老爸,青天真人他們怎麼先找到你這兒來了?」葉揚天往書房邊上的沙發一坐,先開口問。
  「小天,你總算還記著有我這個老爸啊,我還得謝謝你。」葉北星冷著臉,不理葉揚天的問題。
  「老爸!別裝了好不好?韓雨還沒過來偷聽--就算她偷聽也沒什麼吧?對了,老媽呢?」葉揚天嬉皮笑臉地說。
  「你……」葉北星歎了口氣,搖搖頭,「小天,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又不是我想地……」葉揚天還在扮可憐。
  「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葉北星在書房裡踱了幾步,突然狠狠拍起了桌子,「跟公安九處叫板!啊?你還想請國家領導去看你那個見鬼地道門大比?你……你有幾個腦袋?」
  「老爸,」葉揚天有點兒懵,「我還以為你會贊成……」
  「贊成?你……你真要把事情搞大,就不該通過九處!居然去跟韓無熠直接說--他能答應牽線才怪!」葉北星越說越生氣,「打草驚蛇!韓無熠當天就把所有的渠道都堵死了!你再找誰去?」
  「啊……」葉揚天傻眼了。
  「我說過多少次,渠道最重要!同樣地消息,通過不同的渠道傳播以後,它就不一樣了!你以為現在你還能去逼宮?」葉北星在一邊的書櫥裡拿出個木盒,打開,點上了雪茄。
  「老爸,那現在我該怎麼辦?」葉揚天眨著眼問。
  「先不說這個。」葉北星也坐了下來,「小天,你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我沒有啊。」葉揚天納悶,「老爸,我一開始是什麼都沒跟你說,可後來爺爺該都告訴你了--就是去峨嵋山那一趟,我也都給爺爺說了,他又不會瞞你--你從來就不知道給我留點兒隱私。」
  說著說著,葉揚天還抱怨上了。
  「那董雙蔻是怎麼回事?」葉北星劈頭就問。
  「啊?」
  「第一,我事先不知道有董雙蔻這個人,更不知道他也來SH;第二,他看你的眼神不對,你看他的眼神也不對。」葉北星的臉色很難看,「小天,你別告訴我沒幾天你先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對頭。」
  「那個……老爸,你也太……」葉揚天不知道是該佩服自己的父親還是該叫苦。
  「他是你的對頭?」葉北星追問。
  「不能算是--老爸你想,我是神仙啊!他……他算什麼?」葉揚天忙不迭地解釋,「我是看他不順眼,明擺著是想扮豬吃老虎,可……可他真沒那個本事。」
  「那你先輸了第一場。」葉北星沉聲說,「能讓你看不起他,尤其是,能讓你覺得他有本事卻構不成威脅……你還能說他不是你的對頭?」
  「啊……」葉揚天有點兒明白葉北星的意思了。
  「別怪我風聲鶴唳,小天,你現在的處境很難辦,很危險。」葉北星狠狠吸了一口雪茄,「一個弄不好,你會把整個葉家弄得萬劫不復!」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7:23


  第七集 第四十章 這年頭,有個好老爸才是硬道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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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北星狠狠「訓」了葉揚天一頓,一如葉揚天的預料。
  「老爸,已經三十分鐘了。」葉揚天好心地提醒。
  「這就三十分鐘了?很快嘛。」葉北星不滿地搖頭,「不過癮。要知道,你小時候可是不會像現在這樣不知道孝敬父母……」
  「老爸,你好歹是大名鼎鼎的儒商,這副模樣萬一讓別人看見,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剛才說到哪兒了?」葉北星問。
  「……萬劫不復。」葉揚天苦著臉,「老爸,你當是寫修真小說呢?還萬劫不復?」
  只有在家人的面前,葉北星才會放下架子,事實上,葉揚天一直覺得自己的父親在某種程度上有日本卡通《亂馬1/2》裡那個「早乙女玄馬」的性格,具體地說,就是喜歡回憶往事,憶甜思苦--沒錯,是憶甜思苦。
  葉北星往往會歷數小時候葉揚天是多麼多麼聽話,多麼多麼知道關心父母,多麼多麼可愛,多麼多麼……一數就沒完。葉揚天最怕的就是這種「地獄搖籃」式的攻擊。
  在葉揚天看過了《亂馬1/2》以後,他認為葉北星的這種性格沒法治了,幾次跟葉北星交涉,最後達成了協議:每次葉北星要「憶甜思苦」,時間都不得超過三十分鐘,且每週最多一次。雖然葉北星覺得這未免太不過癮,但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和父親,葉北星對協議的遵守倒是看得很重。
  「啊,對,是萬劫不復。」葉北星立刻從一個絮絮叨叨的「老父親」的形象中跳了出來,「小天,你先說說,這個董雙蔻是怎麼回事。」
  「他是……青雲門第三十八代的掌門,預定的那種。」葉揚天開始很不情願地從他第一次遇到董雙蔻的時候說了起來,因為對董雙蔻莫名的敵意。有關的事情葉揚天連祖父也沒告訴,卻沒想到剛到SH,就被父親看穿了。
  「……本來我死活把他留在了青雲門,可他居然悄悄自己下山找了來,還說什麼想師父了,結果就是飛機上一群人差點兒都被他嚇死,我只好帶著他過來。」
  葉揚天從頭到尾講了一遍,又補充。「這個人身上肯定有什麼秘密,故意裝天真,誤打誤撞地拿了□山裡神龍地青泥,實際上哪兒這麼容易就誤打誤撞了?扮豬吃老虎是肯定的。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如果說他只是為了一個青雲門的掌門位子……不太像。」
  「只是這樣?」葉北星沉吟了一會兒又問。
  「應該……是吧?啊,對了,這個傢伙好像會拿《道德經》裡面一些句子用出莫名其妙的法術--我覺得是他本來就會法術。然後硬往《道德經》上套的。」
  「嗯……那先不管。小天,接下來你想怎麼辦?」
  「怎麼辦?先開完道門大比再說--好歹我也是神仙,總不能不管事。」葉揚天嘟囔。
  「小天,你真覺得你是神仙--見鬼的大羅金仙?」葉北星沉聲問。
  「這倒不是,我總是說我是個兼職的。」葉揚天撓撓頭。「老爸,我不是說過?我這個神仙是抽籤抽出來地,天上那幫神仙怎麼想我不知道,可換成是我,抽籤這種東西的結果我不會看重。」
  「你心裡有數就好。」葉北星有些安慰地說,「天上掉下來的東西不要當真。」
  「問題是,我不當真有人當真--有好幾萬老道呢。再加上公安九處,我是說,政府。」葉揚天繼續苦笑,「這怎麼辦?我本來想請國家領導人到道門大比上看看,再逐步把道門的實力過渡到社會上,然後就沒我的事兒了,可你又說行不通。」
  葉北星點點頭,「小天,其實我和你看法差不多。不過,我跟你爺爺談過。道門中人求的是飛昇,跟政府沒什麼利害關係,你強自出頭牽線,結果很難預料。」
  「反正我笨。沒別的辦法。」葉揚天鬱悶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咱們爺倆在這兒發愁也沒多大用處,走一步看一步吧。道門大比韓無熠也會去,你看他地反應再做決定--你記著,以後再有任何事情,都得給我說!」葉北星說著說著,語氣嚴厲起來。
  「我沒問題。」葉揚天答應。
  「那該說說別的事情了。」葉北星又點著了一根雪茄。
  「老爸,不會還有別的事情吧?」葉揚天想了半天,不得要領。
  「要強是個好品質。」葉北星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這麼一句。
  「贊成。」葉揚天糊塗著。
  「瀟瀟是個好孩子。」葉北星繼續說。
  「老爸!」葉揚天跳起三丈高,「你提瀟瀟幹什麼?」
  「你那點兒小心思瞞得過誰?」葉北星吐出一口眼圈,「小天,你不覺得你對不起瀟瀟?」
  「我……」葉揚天心虛地說不出話來。
  「小邢我就不說了,畢竟咱們家和邢家是世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話上一代早就說過,牽扯上道門等等,雖然福禍難料,但只要你有擔當,我倒不擔
  葉北星的眉頭皺得緊了,「可你不該把瀟瀟也扯進這個爛攤子裡來!咱們葉家地人,從來沒不負過責任,怎麼到了你這裡,連毛都沒長齊,你就讓瀟瀟傷心了?」
  「爸,你這話說的……」葉揚天陪著小心發牢騷,「好像我不是你兒子,瀟瀟倒成你女兒了……」
  「怎麼?瀟瀟也是我從小看著長起來的!老實告訴你,我看她比看你親!」葉北星聲色俱厲。
  「我知道了,」葉揚天忽然明白了,「爸,老媽肯定是去歐洲旅遊了對吧?」
  「去威尼斯了--這不是重點!」葉北星說漏了嘴。
  「爸,我以前是沒怎麼規劃過將來,可瀟瀟……我是早就定下來了,當然我也不想把瀟瀟扯進來,可我有什麼辦法?事情根本不由我控制!」葉揚天叫起了委屈。
  「那你到處留情怎麼算?」葉北星好容易才讓臉色又沉了下來,可目光中卻不見生氣的意思,倒有幾分欣慰。
  「沒有!老天保證我沒有!」葉揚天趕緊賭咒發誓。
  「沒有?我給你數數,蕭如雲是一個,韓雨是一個,你班上那個班長陳□是一個,還有……」葉北星掰著指頭。
  「開玩笑!」沒等葉北星數完,葉揚天就不幹了,「老爸,你留下韓雨吃飯就是為的這個?我理解你想抱孫子的強烈感情,可你不覺得有點兒早?再說,班長……她是狐狸精!我找個狐狸精你也放心?還有蕭如雲,她……「她怎麼樣?」葉北星追問。
  「反正沒什麼。」葉揚天一口咬死了。
  「那……」
  「沒什麼這那的,老爸,我知道我地事兒您老都看在眼裡,可你也不能無中生有--我強烈抗議你這種把個人幻想強加到我身上的無恥作風!」
  「少胡說!」葉北星不樂意了,「小天,不是我說你,你把瀟瀟扯進你現在的生活來已經很不對了,你還到處的沾花惹草,就算這個我還是不怪你,你總不至於連外國的女孩子都不放過吧?看看你老爸我,自從結婚以後,對你媽那可是一片丹心照汗青……」
  「等等?什麼外國女孩子?你別栽髒陷害。」葉揚天以為能躲開父親有關蕭如雲的盤問,立刻轉換話題。
  「小天,我不用不承認,人家家裡人都找上門來了!」葉北星往葉揚天頭上澆了一盆冰水,「千葉冰雲,你忘了?」
  「千葉冰雲?那是誰啊?」葉揚天心裡「咯登」一聲--如果不是葉北星提起,他還真忘了。
  「堂堂千葉家的大小姐,到中國來找世交的哥哥玩,結果卻被她的哥哥給打成重傷,這筆賬可得全記在你頭上。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你說怎麼交待?」葉北星幸災樂禍地對葉揚天說。
  「老爸,話不是這麼說的吧?」葉揚天傻眼了,「世交--地哥哥?明明是商業間諜吧?還用毒針對付我,我反擊才把她打傷的……」
  「商業間諜?」葉北星皺起眉頭,「你聽誰說的?有哪個公司僱傭得起千葉冰雲這樣的商業間諜?人家可是有日本皇室血統地!」
  「什麼?」葉揚天一陣頭暈。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說前一陣集團和四菱公司地談判破裂的事兒?那是正常地商業往來,跟千葉家沒什麼關係--再說,老李去檢測過那天千葉冰雲手上那根針,根本沒毒,上面抹的是黑油漆,你就讓人家扎一下也沒什麼。」葉北星哈哈一笑。
  「老爸,你不是開玩笑?你說什麼人找上門來,怎麼講?」葉揚天真的慌了。
  第七集 第四十章 這年頭,有個好老爸才是硬道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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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傷千葉冰雲的事情讓葉揚天心裡多少也有些內疚,只是他的性格中多少有鴕鳥的一面,往往不去回想後果,但聽到現在有人找上門來,葉揚天可就不得不去琢磨自己那天的舉動是否真的過份了。
  「本來呢,老李是想讓千葉冰雲在咱們家靜養,可人家小姑娘從來還沒吃過這種虧,嚷著要回日本,那就把她送回去了--結果前幾天她又回來了,傷自然是完全好了,還帶來了兩個跟班,說是要見你。」
  「跟班?」葉揚天知道自己父親的性格,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他肯定懶得一提,能被他特意說一下的「跟班」,那恐怕就不會只是跟班這麼簡單了。
  「一個是龍齋貞水大師,現天皇的老師,日本神道的代表人物;還有一個是日蓮宗的長老,淨土大師,日本創迦學會會長,據說……還是日蓮教祖的多少多少代傳人。反正來頭都大得很。」葉北星漫不經心地說。
  「老爸……你說那個千葉冰雲真有皇室血統?」葉揚天的一張臉快變成苦瓜了。
  「我騙你幹什麼?要不然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能巴巴地過來找你算帳?」葉北星敲敲桌子,強調說,「如果日本能早幾十年通過天皇可以由女性擔任的議案,那千葉冰雲沒準兒還有當上天皇的機會。」「我……」葉揚天的腦海中回想起千葉冰雲一臉天真地撲向自己時的模樣,翻起了白眼--就那個小女孩也能當天皇?怪不得日本這幾年經濟一直是負增長。
  「具體的事情呢,我就不管了,明天,你自己找時間去見他們--不許不去!我答應下來的。」葉北星一眼看穿了葉揚天的想法。
  「我去幹什麼--那我把青山真人他們都帶上,我不是怕打架,我……我……」葉揚天「我」了好幾遍,也沒能說明白他到底是怕什麼。
  「他們這次過來當然不會是為了給千葉冰雲報仇,這個你放心。」不知道葉北星是在給葉揚天寬心還是加壓,「好像道門大比的風聲也傳到了日本。他們大概是來找你要請帖的。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去查一下資料,神道還沒什麼關係,日蓮宗……跟咱們的佛教是兩回事,到時候別真打起來,那可成了外交事件了。」
  「老爸!」葉揚天恨不能去掐葉北星的脖子。
  「最後一件事。」葉北星站起來剛想走,又轉回來坐下,拍拍葉揚天地肩膀,「小天啊。其實千葉冰雲那個女孩子還是不錯的--如果她能容得下瀟瀟,瀟瀟也能容得下她……啊,蕭如雲她們也一樣啊,我建議你還是考慮一下……」
  「老爸你……」葉揚天無力地歎息起來。
  晚上,葉北星真的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菜,跟葉揚天之前說過的並不一樣,葉北星的手藝還算不錯。但吃飯的人們各懷心思。除了禮節性的稱讚之外並不能說都吃好了,尤其是葉揚天。
  在餐桌上,葉揚天知道青山真人等御劍到了SH之後,是公安九處的人迎接地,因為葉北星事前對公安九處打過招呼。所以他們就直接來了葉家的別墅。「私自下山」的董雙蔻當然是被青山真人狠狠訓斥了一頓,但說起來青山真人還是青雲門裡第一個認為董雙蔻可堪造就的,這番訓斥完全不是出自真心,反倒坐成了董雙蔻也要跟在葉揚天身邊歷練的既成事實。
  葉揚天很想當著所有人的面教訓董雙蔻一頓,可董雙蔻不傻,不但改口連稱葉揚天為「葉師」,把「那個什麼」給省了。更處處表現得對蕭如雲十分「孝敬」,讓葉揚天礙著蕭如雲的面子不好真地發火。。。
  入夜之後,葉揚天就泡在了書房裡,遵照葉北星的囑咐,找來有關日本神道和佛教的資料,猛啃一氣。
  「靠,這麼邪門?」葉揚天沒讀多少,就覺得背後開始冒冷汗了。
  時間是半夜12點20分,葉揚天抱著一疊資料書籍,敲開了韓雨的房門。
  「韓雨。你們九處跟日本的……佛教組織有過接觸沒有?」韓雨開門,葉揚天見山--連解釋都省了,直接問。
  「多少有過一點兒。怎麼?」韓雨還沒睡覺,正和衣躺在床上想事情。被葉揚天嚇了一跳。
  「我進來了。」葉揚天也不管別地。逕自走進房間,坐下來。「你給我好好說說。」
  「葉揚天,你……要去日本鬧事?」這是韓雨的第一反應。
  「我去鬧什麼事?」葉揚天被韓雨的話嗆著了,「別忘了,我是個商人,商人愛好和平。」
  「有你在,你們葉家早晚得經營軍火。」韓雨不放過任何一個給葉揚天難堪的機會。
  「日本的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你聽說過沒有?」葉揚天沒心情和韓雨鬥嘴。
  「知道。」韓雨有些詫異,「葉揚天,你怎麼知道他們的?」
  「我又捅了一個馬蜂窩,不對,是早就捅了,馬蜂的反應有點兒慢,」葉揚天苦笑,「好像我明天要跟他們見面,大家喝茶,交流一下感情。」
  「啊?你還是要去日本?」韓雨瞪大了眼睛。
  「他們在SH啊,你不知道?」
  「什麼?」韓雨蹭地站起來,「他們怎麼可能在SH?啊……九處最近人手嚴重不足……不行,我得趕緊匯報。」
  「等等,等等。」葉揚天反倒納悶了,「你那麼緊張幹什麼?」
  「葉揚天,你知不知道?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那是日本神道和日蓮宗最有名地兩個大師,他們倆的信徒加起來都快超過五千萬了--九處必須得控制住……」
  說了一半,韓雨頹然坐下,「現在九處恐怕什麼也控制不住了……」
  「別看我,跟我沒關係。」葉揚天摸摸鼻子,渾身不自在。
  等葉揚天對韓雨解釋完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的來意,韓雨盯著葉揚天看了好久,最後慢慢地說,「葉揚天,我終於相信你惹禍的本事是天生的了……」
  「說點兒有用的好不好?」葉揚天歎氣。
  「龍齋貞水是天皇的老師--照你這麼說,被你打了的那個千葉冰雲還真可能有皇室血統……沒準兒是天皇的私生女?」韓雨不負責任地猜測。
  「我是問你日蓮宗的事兒。我看了資料,日本神道比他們地日蓮宗還算好的。」葉揚天抱怨起來。
  「日蓮宗……你關心的是淨土和尚的本事吧?」韓雨一針見血,「那我們九處也不知道。」
  「怎麼可能?」葉揚天不幹了,「是你不願外洩機密資料吧?還是你根本沒有察看那些資料地權限?」
  「我去過日本。」韓雨苦笑,「也見過日蓮宗地人,甚至還有過一次合作……但淨土和尚是日蓮宗的長老,還沒人見他出過手,事實上如果輪到他出手了,那日本恐怕就快亡國了。」
  「你細說說。」
  「沒什麼好說地。」韓雨好像很不願提起往事,「有一次我追殺一個外逃的政府官員,那人在美國僱傭了幾個教廷的敗類,雖然不是我的對手,可他們逃跑的本事倒是一流……我從北美追殺的歐洲、俄羅斯,最後他們逃到了日本。」
  「那是我唯一一次和日本官方的秘密合作。」韓雨解釋,「因為追殺行動在海外失敗一次以後就很難守秘了,於是我父親出面,日本防衛廳也開了綠燈,但條件是一定要派人協助抓捕--你知道這種追殺一旦暴露以後在海外最多也只能以抓捕的名義,日本方面派來的就是日蓮宗的一個和尚,應該……是淨土和尚的徒子徒孫。」
  「那個和尚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本事,可下手太狠了!」韓雨的臉色居然蒼白起來,「那個和尚……我看著他把那個官員的一個保鏢給……」
  「怎麼了?」葉揚天被韓雨的語氣弄得極不舒服。
  「那個和尚生吃了保鏢的心臟,一邊吃一邊笑。」韓雨極快地說,「不是挖出來吃,是直接吃的--剖開胸腔……」
  「別說了。」葉揚天噁心了。
  「自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在日本出過任務。」
  「我理解。」
  「我們九處在暗處行走,見過很多所謂的變態殺手,或者說,我們本身也是殺手,血腥場面見得多了--但……」韓雨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但以殺人為樂就不好了。」葉揚天點頭稱是,「這個日蓮宗還真邪……我怎麼給自己找了這麼一個麻煩?」
  「祝你明天喝茶愉快。」韓雨往外轟葉揚天,「我要睡了。」
  「愉快--韓雨,你是故意的吧?」葉揚天往外走著嘟囔,「你絕對是故意的……」
  第七集 第四十章 這年頭,有個好老爸才是硬道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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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關日蓮宗,葉揚天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韓雨並不是危言聳聽,但他在親眼見到淨土和尚的時候,還是狠狠地埋怨了一下韓雨。
  因為淨土和尚慈眉善目,真的很像一位得道高僧,反倒是龍齋貞水瘦小枯乾,要不是窗外太陽正好,猛地打眼一看,幾乎會被錯認成一具乾屍。
  「揚天哥哥壞死了!」
  葉揚天沒功夫仔細打量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他被千葉冰雲這句話嚇得打了一個哆嗦。
  一個月之前,千葉冰雲就是用同樣的嬌怯怯的語調讓葉揚天在姜瀟瀟和全校師生面前丟盔卸甲,狼狽逃竄的。
  「千葉家的……那個千葉家的小冰,」葉揚天臨時改口的稱呼差點兒沒把他自己肉麻死,「你還好吧?」
  「揚天哥哥,今天小冰有貞水大師和淨土大師撐腰哦!」千葉冰雲一臉得意,「小冰才不怕揚天哥哥的式神!」
  「式神……」葉揚天突然想起來,當初被千葉冰雲第一次暗算的時候,千葉冰雲就把隱身在一邊護衛的蕭如雲當成了日本固有的「式神」,看她現在還不知就裡,不由得一陣好笑。
  「小冰先別說話。」淨土和尚笑瞇瞇地開口,「葉公子人中龍鳳,盛名無虛啊。不知道這幾位道長上下怎麼稱呼?」
  「這和尚的漢語真地道!」這是葉揚天的第一反應。
  對於和龍齋貞水、淨土和尚一起來興師問罪的千葉冰雲,葉北星自然沒安排她住進自己家裡,只是在SH的高新技術開發區的一間五星酒店裡開了房間--連房錢都沒墊付。
  千葉冰雲一行裡沒人會在乎這點兒小錢,但這總歸是葉北星的失禮,所以在跟葉揚天見面的時候,大家臉上的表情都比較精彩。
  可葉揚天出場的架勢實在有點兒嚇人。
  葉揚天頭前走著,身後一步,是蕭如雲和韓雨兩個漂亮的女孩子,都穿著一身現做地黑色西裝;往後一點兒,青山真人、天涵子、李納乾、袁達透、華九。五個道士旁若無人,按五行方位緩緩前行,再加上一個到處亂看的董雙蔻,這就襯得葉揚天臉上好像寫了五個大字:「老子是高人」!如果再添個註腳,那該是:「看誰不服」!
  饒是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都見過大風大浪,也不由自主地犯了嘀咕。
  「我聽父親說過了,兩位是……淨土大師和龍齋貞水大師?」葉揚天彬彬有禮,「晚輩、啊。我昨天才到SH,來得晚了,兩位千萬別見怪。」
  葉揚天剛自稱了一聲「晚輩」,旁邊青山真人就忍不住一陣乾咳,葉揚天只得又改了口。
  沒辦法,在道門葉揚天是正兒八經的「葉師」,就算葉揚天樂意。這個「晚輩」也不能隨便自認。
  「好說好說。」淨土和尚微笑著,「葉公子,樓上說話。」
  在酒店,千葉冰雲一干人等早訂好了一間會議室。
  「葉公子,小冰前次來中國。真是承蒙葉公子多加關照了!」剛在酒店的會議室落座,龍齋貞水就迫不及待地發難了。
  「好傢伙,這一位的漢語也很地道啊,這回方便了,大家嘮吧。」葉揚天的第一反應還是這個。
  「龍齋大師和淨土大師這次過來SH,總也該說一聲,這不是顯得九處失禮了?」韓雨及時地轉移話題。
  「啊。老僧怎說看著這麼眼熟,是韓家的女公子啊,」淨土和尚大笑,「上次韓小姐和老僧的小徒弟共事一場,到現在小徒弟還是念念不忘……真該帶他一起來地,是老僧的不是。」
  葉揚天同情地看了一眼韓雨,心說,「被一個愛生吃活人心臟的和尚成天惦記,這該算是種酷刑了吧?」
  「揚天哥哥,你怎麼不說話?」千葉冰雲坐在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的中間。眨著眼睛問。
  「那……小冰,揚天哥哥上次對不起了。」葉揚天無奈地說,隨即把青山真人等介紹了一遍。「老僧早聽說了,華夏隱世道門一夜之間重出。真是可喜可賀。這次過來。老僧得見眾位真人,幸何如之。」淨土和尚滿臉欣喜。閉目念佛。
  「哪裡哪裡。」葉揚天實在忍不住,脫口讚揚,「大師的漢語說得真好。」
  一個外國人,隨便一開口就能說什麼「女公子」「幸何如之」,簡直不可思議--就是葉揚天自己,估計也有沒這樣的本事。
  「葉公子有真性情。」淨土和尚反過來拍葉揚天的馬屁,「怪不得,真是怪不得……」
  「葉公子,我家小冰地事,還請葉公子給個交待。」龍齋貞水卻不管這一套,直愣愣地說。
  「這個……」葉揚天偷眼看看千葉冰雲,千葉冰雲不抬頭,只顧了去玩自己裙子上的花邊,一對眼珠轉過來轉過去,不知道是在打什麼主意。
  「葉公子,」龍齋貞水步步緊逼,「我知道葉公子得天獨厚,眼看就要統領道門,當真是大英雄,大豪傑,但我家小冰的事情,總要葉公子講明白了!」
  「啊,他漢語還是不行,說得怎麼亂七八糟的?」葉揚天心裡嘀咕著,臉上趕緊掛起微笑,「龍齋大師這是什麼意思?我已經給小冰道過歉了啊。。。」
  「葉揚天!」龍齋貞水一拍桌子,氣得滿臉的皺紋都開了,「你欺負了我家小冰,今天還要悔婚,難道真欺我東瀛無人?我八百萬天津神……」
  「天津神?」葉揚天一上來沒聽懂龍齋貞水說地「悔婚」兩個字,光顧了琢磨「天津神」,眨眨眼,問,「天津不是中國的直轄市嗎?」
  --昨天晚上,葉揚天惡補了日蓮宗的相關知識,卻漏看了日本神道裡「天津神」的傳說。
  「你說……悔婚?」葉揚天沒聽明白,但青山真人等卻都聽清了,不由得全都驚得站了起來。青山真人顫著聲音發問,「葉師怎會跟你東瀛女子有婚姻之約?」
  「葉師,原來你有老婆了啊。俺還以為你看上俺師父了呢!」董雙蔻憨憨的聲音在會議室裡響了起來。
  「什麼玩意兒?」葉揚天愣是坐著摔了一跤。
  「揚天哥哥,你不要小冰了?」千葉冰雲這才抬頭,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葉揚天,聲音幽怨。
  「不是,那個……什麼……呸!啊,今天天氣不錯是吧?我出去散個步……」葉揚天被突如其來的消息弄得語無倫次。站起來就想走,走路都順拐了。
  「揚天哥哥……」千葉冰雲地聲音裡帶了哭腔。
  「葉公子哪裡去?」龍齋貞水身形一晃,越過會議室的圓桌,攔在了葉揚天地身前。「龍齋大師這是要做什麼?」李納乾和袁達透兩人立刻也動了,反擋在了龍齋貞水面前。
  「好!幾位真人要護著這個悔婚的浪蕩子,那我今天就領教華夏道門的高招!」龍齋貞水接連換了幾個方位,都不能破開李納乾和袁達透的阻擋。身子一頓,高聲叫著,雙掌交錯,這就要動手。
  「白鹿洞千載以來未曾會過東瀛高手,今日李納乾就開了這個先例!」李納乾立刻應了下來。緊接著袁達透後退,把場子空了開了。
  「等等!等等!」葉揚天紅著眼大叫--驟然聽到所謂「悔婚」的字眼,本來葉揚天就想抓狂,可沒成想,在自己抓狂之前先有人要抓狂,想要抓狂的自己還非得攔著這些抓狂的人不讓他們抓狂,葉揚天都不知道自己是該直接先抓狂了好。還是該讓抓狂的人們不抓狂了以後再抓狂了。
  「葉師。」好在李納乾是很聽話地,葉揚天一叫,立刻就住了手。
  「大家先坐下。」葉揚天使勁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有話好好說。我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龍齋大師,你也把話說清楚,我怎麼就和……千葉冰雲有婚約了?」
  龍齋貞水愣了。
  「葉公子,你們明明是指腹為婚的啊!」好半天,龍齋貞水才迸出一句。
  「啊?」葉揚天一方所有人都驚呼起來。
  「我……我怎麼不知道?」一句話石破天驚,葉揚天覺得整個世界都扭曲了,好容易才咬牙切齒地問了出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龍齋貞水看葉揚天的確是一副毫不知情地模樣。也驚呆了,喃喃自問。
  「咱們大家還是坐下,龍齋大師,你慢慢說。」
  「葉師啊。指腹為婚你能不知道?你可別騙俺了。俺看這個小姑娘挺好。你怎麼就不知足呢?要俺說,你還是承認了吧?你又不吃虧。」自始至終。董雙蔻就沒動地方,只是他說地話一句比一句氣人。
  「雙蔻閉嘴!」蕭如雲臉色煞白,指著董雙蔻就罵--倒替葉揚天省事了。
  「是師父。」董雙蔻很聽話地閉了嘴,只是望向葉揚天的目光裡全是不屑,分明擺出了決不相信葉揚天地架勢。
  「龍齋大師,你從頭說--指腹為婚的事兒我並不知情,上次小冰來中國找小邢和我,也從來沒提到過。」葉揚天顧不上收拾董雙蔻,以最大的誠意對龍齋貞水解釋。
  「葉公子,這件事情難道令尊從來沒提起過?」龍齋貞水還是有幾分不信。
  「真的沒有。」葉揚天一邊否認一邊在心裡把父親罵了個狗血淋頭。
  --我說你昨天怎麼欲言又止的,合著還有這麼一出?
  龍齋貞水地漢語的確不算標準,說著說著總是有些稀奇古怪的偏差,但細細講下來,多花了些時間,總算讓眾人聽明白了。
  事情要從十七年前說起。
  葉揚天、邢師我和千葉冰雲三個人的生日相差時間不長,他們是在四個月內分別降生的,葉揚天最大,千葉冰雲最小。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7:47


  葉家、邢家和千葉家有很深的淵源,最早邢師我的祖父邢遠洋與千葉家地大小姐千葉真琴私定終身,後來千葉真琴為救邢遠洋而死,葉揚天的祖父葉龍潛勸邢遠洋再娶。再後來,千葉家為了給千葉真琴討回公道來到中國,最後卻冰釋前嫌,三家結為世交。
  這些恩怨說得簡明一些,就是一句:葉家和邢家加起來,欠了千葉家一個女兒。
  十七年前,葉揚天、邢師我和千葉冰雲三人的母親差不多在同一時間懷孕,當時三家曾經約定,等三個孩子出世,千葉家可以在邢家和葉家任意選擇一個孩子成親,算是把幾家的遺憾抹平--當然,如果都是女孩或都是男孩那就算了。
  這種半是認真半是戲言的約定在三家的孩子降生以後就明確了,是千葉冰雲可以在邢師我和葉揚天當中選擇,但中日關係又冷了,三家雖然聯絡不斷,千葉冰雲卻始終沒能到過中國。當然,那時他們也都還小,沒人知道還有這麼一說。
  千葉冰雲是前一段時間在祖父千葉龍馬那兒聽說了這件事情,她一方面對所謂的「指腹為婚」嗤之以鼻,一方面對邢師我和葉揚天更有些好奇,藉著「反對指腹為婚」的幌子悄悄離家出走,來到JN。
  一番觀察下來,千葉冰雲對性格穩重,說穿了就是有些迂腐的邢師我絲毫不感興趣,倒是對葉揚天的印象不錯。於是大把地鈔票砸下來,千葉冰雲就以「葉冰雲」的名字「轉學」進了雲山三十一中。
  其實千葉冰雲年紀還小,也未必真的認準了葉揚天不放,但在她的惡作劇攻勢之下,本來就一堆麻煩纏身地葉揚天避之惟恐不及,這讓平時在千葉家作威作福慣了地千葉冰雲大小姐感到新奇,結果……她認準葉揚天了。
  就在這個時候,葉揚天把千葉冰雲打傷!
  千葉冰雲回到日本之後,傷勢很快治好了,只是越想越是生氣,另一方面又越來越想再見葉揚天,不由自主地總是發呆。千葉冰雲的心事雖然瞞不過大人,可以她精靈古怪地性子,十句話裡九真一假,說來說去,就成了「儘管受了葉揚天的欺負,可還是不計前嫌,像多年前的千葉真琴奶奶一樣,對那個狠心短命的小鬼死心塌地」了。
  龍齋貞水是千葉家的老朋友,看著千葉冰雲從小長大,聽了這話以後萬般心痛,於是他就在千葉龍馬面前打下保票,帶著千葉冰雲再度來到中國,上門逼婚。
  此外,有關中國國內隱世道門現身的消息也傳到了日本,只是傳得千奇百怪、莫衷一是,龍齋貞水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打聽到葉揚天不知道有什麼本事,居然隱隱有一統道門的趨勢,生怕自己一個人力量不夠,又邀請了好友:日蓮宗的淨土和尚,幾人一起來到中國。
  「不會這樣吧?」等葉揚天在腦海中把這些事情理清脈絡,一張臉都快綠了。
  「葉公子,現在你知道我並非胡說了?」龍齋貞水解說完了,又向葉揚天逼問起來,「還請葉公子趕緊給千葉家一個交待,給老朽一個交待--若是葉公子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你父親葉北星。」
  「正是。」淨土和尚笑瞇瞇地插口,「葉公子,那天老僧就在旁邊聽著,令尊可是承認了指腹為婚這回事的。」
  「大家請等一下,」葉揚天紅著臉騰地站起來,「我這就去殺了我爸。」
  第七集 第四十一章 這年頭,會總是要開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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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歸說,生氣歸生氣,葉揚天還是對自己父親說過的話沒轍。
  本來,葉揚天還可以把「破除封建迷信和陳規陋習,對封建婚姻說不」的說法拿出來當擋箭牌,但他旁邊就坐著一群道士,這樣的話說起來未免也太沒有底氣。
  「揚天哥哥,小冰這回可是很努力了哦!」千葉冰雲可憐巴巴地看著葉揚天,那副神態,任誰看了都會心軟。
  「小冰放心,我就是豁出去跟整個中國道門作對,也讓你得償心願!」龍齋貞水最看不得千葉冰雲受委屈,斬釘截鐵地打保票。
  「俺說葉師啊,你看看,人家這麼可憐,又有父母之命,你怎麼就不動心啊?要是你說缺啥媒妁之言,那俺勉為其難,看在小冰妹妹的面子上,俺當你的媒人還不行?」董雙蔻又在添亂。
  「雙蔻閉嘴!」蕭如雲真的生氣了,狠狠給了董雙蔻一個耳光,然後冷著臉走出了會議室。
  「那個什麼葉師!你讓俺師父生氣了!俺跟你沒完!」董雙蔻丟下一句就追出了會議室。
  不過,儘管董雙蔻絲毫沒有自覺,說的話卻全在點子上,蕭如雲生氣的原因恐怕真的就是在葉揚天身上。
  「葉師,此事還要從長計議。」青山真人不滿地瞥了一眼蕭如雲和董雙蔻的背影,湊上來小聲說,「道門大比在即,葉師要是在這個時候定下一樁與東瀛女子的婚事,小老兒只怕……」
  「青山真人,我稱你一聲真人,你也別太下作!」龍齋貞水的中國話果然還是有哪兒不對頭。
  「那個……能不能讓我和小冰單獨談談?」葉揚天憋了好久,總算憋出一句。
  「那是最好。」淨土和尚像是專職打圓場的,替所有人答應了。
  「揚天哥哥,我還不知道你這麼厲害呢!你手下有多少老道啊?」眾人離開會議室之後,千葉冰雲喜笑顏開地蹦到葉揚天身邊,瞇著眼睛問。。。
  「我說千葉家的。」葉揚天看沒別人,立馬態度就變了,「你到底搞什麼鬼?」
  「揚天哥哥,小冰沒搗鬼啊!」千葉冰雲真的很委屈似地,「你是不是怪小冰這次和貞水大師還有淨土大師一起來了?可是揚天哥哥發火的時候好可怕的,小冰怕再被揚天哥哥打……」
  「千葉家的……」葉揚天對著天花板翻起了白眼,「你平時說話是真一直這樣還是現在故意裝的?你要真是一直這樣地話,那你可的確是個……」
  「是個什麼?」千葉冰雲嘻嘻笑了。
  「……你是天才!」葉揚天想把腦袋往牆上撞。
  「揚天哥哥。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千葉冰雲似乎很心痛,「小冰哪裡不好了?」
  「你……小冰,」葉揚天莫名其妙地改了稱呼,「你知道的,我有喜歡的人了--而且你沒事兒就拿著毒針……好好好,我知道那只是象毒針的針,可你也不能往我身上扎啊!」
  「揚天哥哥。你不知道?真琴奶奶當年就是拿著毒針往邢家爺爺身上扎啊扎的,然後他們就私定終身了。」千葉冰雲眨著大眼睛說。
  「還有這種事?」葉揚天搖搖頭,努力把邢師我的祖父其實是個受虐狂的念頭趕出腦海,「可我有喜歡地人了--再說到現在我也不敢確定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揚天哥哥,你是說那個姜瀟瀟?要不然我去把她殺了好不好?這樣揚天哥哥就不會喜歡她了。」千葉冰雲很自然地說。
  「你敢!」葉揚天急了。
  「不行啊?那你告訴小冰就好了。」千葉冰雲很洩氣地自責。「可是小冰就是喜歡揚天哥哥怎麼辦呢?」
  「你……」葉揚天也洩氣了。
  「揚天哥哥好玩,小邢子不好玩嘛……」千葉冰雲自個兒嘟囔著,「小冰看揚天哥哥的表情怎麼看也看不膩呢。」
  「我說小冰,」葉揚天換了個方式,「其實小邢人很不錯的,你想想看,他從來都不會說謊。我就不一樣了。我是商人啊,很喜歡說謊。就算今天我說我喜歡你,可我很可能就是在說謊--不如你去找小邢?」
  這時,遠在JN的邢師我正在教室裡上課,突然覺得鼻子一陣發癢,大大地打了個噴嚏。
  「小邢你也別怪我,我知道你該打噴嚏了……可我這也不是害你……」葉揚天在心裡默默地念著。
  「不說謊多不好玩!」千葉冰雲否定了葉揚天的說法,「揚天哥哥,其實我也很會說謊的!」
  「你……」葉揚天摸摸鼻子,心說。「你不光會說謊,在JN地時候,你變臉也變得很快!現在雖然是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可你也十七了啊!」
  葉揚天又哄小孩似地哄了千葉冰雲半天,到頭來千葉冰雲反倒沖葉揚天嚷嚷開了:「揚天哥哥。我不是小孩!你不用哄我!」
  然後葉揚天真的開始撞牆了。
  「葉揚天。我出個主意。」不知什麼時候,韓雨又回到了會議室。「小冰似乎真的對你是一片癡心對不對?」
  「對!」千葉冰雲在一邊跳著腳高呼。
  「你現在對小冰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對不對?」
  「對。」葉揚天還在撞牆。
  「那你就讓小冰在你身邊多呆幾天,培養一下感情吧。」韓雨微笑。
  「好啊好啊!」千葉冰雲連連點頭。
  「韓雨,有一個董雙蔻添亂還不夠?你折騰什麼!」葉揚天有點兒急了。
  「這是最好地辦法。」韓雨絲毫不覺得自己是越幫越忙,義正詞嚴地反問,「否則還能怎麼辦?龍齋大師和淨土大師可還是在外面等著你的答覆。」
  葉揚天一驚,忽然記起來在來路上韓雨說過的話:「日本和中國不同,神道和日蓮宗的信徒就是真正的信徒,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的信徒加起來超過五千萬,如果再算上千葉冰雲的皇室血統……你自己想,要不要在你把局面收拾利落之前先給自己添這麼大麻煩。」
  「我……那個,你請大家進來吧。」葉揚天沉吟了一會兒,對韓雨說。
  「揚天哥哥,你想怎麼樣?」千葉冰雲好奇地問。
  「龍齋大師,淨土大師,諸位,」葉揚天冷靜地對大家說,「有關指腹為婚地事情,我會再向家人求證--當然,我相信龍齋大師說的應該不會有錯。」
  龍齋貞水滿意地點點頭。
  「但是,這件事情還關係到另外一個人,我是說,我的好兄弟:邢師我。」葉揚天毫不客氣地把「好兄弟」當成砝碼給用了,「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小邢他對小冰有好感怎麼辦?這畢竟是我們三家的事情--而且,我祖父那一代,還是邢家和千葉家之間的關係更近。」
  「這個……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小冰她……」龍齋貞水一愣。
  「我喜歡揚天哥哥!」千葉冰雲斬釘截鐵的一句,至少讓在場的三個人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幾分。
  「反正,」葉揚天有點兒狼狽地說,「這件事沒可能現在就定下來--我們還很年輕,退一萬步說,離國家的法定結婚年齡還差得遠。」
  龍齋貞水鼻子裡哼了一聲,很是不以為然。
  「當然我說地是中國的法定年齡。」葉揚天有些心虛地補充。
  「小冰,這小子拖拖延延的好不痛快,你真確定非他不嫁?」龍齋貞水慈和地問千葉冰
  「嗯……之前我說過了啊?」千葉冰雲並沒正面回答,但眾人都從龍齋貞水的那聲歎息裡理解了千葉冰雲地決心。
  只有葉揚天地臉色更加難看了--他倒不是對千葉冰雲的所謂決心有多大地反感,可龍齋貞水毫不把他當成一回事的態度卻讓他不好受得很。
  「這個……有件事,我想龍齋大師和淨土大師或許知道,也或許還不知道。」葉揚天強自帶著微笑說,「今年8月,復出世間的中華道門在峨嵋山有一次聚會……」
  「哦?」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
  「葉揚天你想幹什麼?」韓雨怎麼也沒想到葉揚天會對兩個外國人提到這事,一急之下連該悄悄傳音提醒都忘了,直接小聲問了出來。
  葉揚天沒搭理韓雨。
  「老僧隱隱聽過這樣的傳聞,但地處東瀛,門派有別,卻也不敢對眾位道門真人提起。」淨土和尚兩眼精光一閃,「葉公子這麼說是……」
  「在這次道門大比中,還有一件盛事。」葉揚天不顧韓雨越來越凶狠的目光,繼續說著,「這件盛事跟我那個好兄弟就有很大的關係了,事實上,應該說跟小冰也有些關係。」
  「葉公子請明言為是。」龍齋貞水沉聲道。
  第七集 第四十一章 這年頭,會總是要開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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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意思的是,道門各派都覺得小邢不錯,想把自家的弟子嫁給他,於是就定下了類似比武招親的這麼一齣好戲,這個……我記著小冰也有一身本事來著,如果小冰樂意,龍齋大師,我看是不是也讓小冰去參加一下?」葉揚天把問題拋給了龍齋貞水。
  「葉公子的意思是說……小冰比不上你們中國的道門女俠?」龍齋貞水居然上當了。
  「我可不敢這麼說。」葉揚天臉上不動聲色,「龍齋大師,小邢的人品……啊,他比我強得多,由我來保證就有點兒奇怪了。可是,讓道門各派在大比會場上為他專門設下比武招親的擂台,這恐怕很能說明些問題吧?」
  「我是害怕……」葉揚天沉吟著,「如果小邢喜歡小冰,而小冰又沒在比武招親的擂台上出過場,到時恐怕說閒話的人會不少呢……」
  「葉公子不用說了。」龍齋貞水推案而起,「就讓小冰去參加你們那個比武招親怎麼樣?」
  「那小邢肯定是求之不得了。」葉揚天哈哈一笑,「龍齋大師,就這麼說定了。」
  「不過,到時我也得在場才好。」龍齋貞水看見葉揚天的笑容,猛然察覺自己是中了激將法,只好不情願地敲起邊鼓。
  「那是當然。」葉揚天滿口答應,「龍齋大師,這位青天真人就是道門大比負責人之一,我這就請他寫下請柬。」
  「葉公子,中華道門大比是百年盛事,不知道老僧能否也去叨擾一二?」一直沒說話的淨土和尚突然開腔。
  「這個……」葉揚天面有難色,「淨土大師,不是我說,您的日蓮宗在中國……要知道,這次道門大比還有佛門的高僧前去觀禮,到時候萬一撞上了,恐怕會尷尬……」
  經過惡補。。葉揚天知道,日本的日蓮宗並不能算是佛教的一支,它認為釋迦牟尼、也就是如來佛祖已經涅,只有日蓮佛才是真正的「本來佛」,而且還將永恆在世。換句話說,日蓮宗排斥佛教所有的分支,並且被佛教所有分支所排斥--日蓮宗其實就是一個只在日本有市場的邪教而已。
  如果日蓮宗的和尚遇上真正地和尚……葉揚天幾乎可以想得到那時的情景:恐怕非得有一方的光頭上會添點兒血。
  「南無妙法蓮華經。」淨土和尚唸了一聲日蓮宗獨有的佛號,笑道。「葉公子不用擔心,能一睹道門盛事是老僧平生之願,到時老僧改裝,以小冰的隨從的身份出席便是。」
  「這個……」葉揚天心裡冷笑著,做出一副猶豫的樣子。一邊韓雨卻已經明白了葉揚天的用意,也不再阻攔了。「既然淨土大師這麼說,那小老兒就斗膽代葉師和掌門師弟做主。請大師到時賞光。」青山真人嘿嘿一笑,應承下來。
  「多謝,多謝。」淨土和尚大喜。
  「那就這樣?」葉揚天站起來,「大比是8月10日開始,請幾位在酒店安心等待。到時自然有人過來迎接--現在也到中午了,不如我請龍齋大師和淨土大師用頓素齋?」
  「不必了。」龍齋貞水回絕了葉揚天地邀請,一拉千葉冰雲,三人的身形突然一下變得模糊起來,一眨眼的工夫,竟消失不見。
  「微末之術,也放米粒之光!」天涵子冷笑一聲。
  韓雨輕輕拉了一下葉揚天的袖子。俯下身子笑罵,「葉揚天,你們家奸商的本事真不是假的,明明人家千葉冰雲看上的是你,居然讓你說地她去參加邢師我的比武招親?」
  這一回葉揚天笑得陽光燦爛,「韓雨,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大家是彼此利用,好戲還在後頭!」
  葉揚天說得不錯。。。
  靠道門大比這一借口,葉揚天暫時擺脫了千葉冰雲的糾纏--本來千葉冰雲一出現就是要跟著葉揚天不放的。但為了「比武招親」,龍齋貞水非得用這段時間讓千葉冰雲特訓不可。
  之於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中國道門重現,世界各國政府都在努力探求其中虛實。日本也不例外。龍齋貞水的態度還算好說,那個順桿就爬地淨土和尚卻是明擺著要假借上了葉揚天一當的機會來一探究竟。
  青山真人卻是最壞的一個。他應承下來淨土和尚的請求,明裡是給了日蓮宗一個人情,暗裡只怕是憋著要在大比上想辦法在佛門中人面前戳穿淨土和尚的身份,讓淨土和尚來得去不得--同時,佛門中人不但要賣道門的人情,要再說什麼葉揚天等和佛門有緣的鬼話也不好開口了。
  當然,韓雨對日蓮宗向無好感,這種可以打一下落水狗卻不用九處負責地好機會也不願錯過。
  大家各懷鬼胎,彼此利用,但至少現在,卻是都得其所哉,打的一手如意算盤。
  接下來的時間過得飛快。
  葉揚天輾轉於SH和JN之間,與葉北星、葉龍潛和邢師我,乃至韓雨、韓無熠都進行了多次長談,並在其中獲益良多。值得注意的是,有過一次被「劫機」的經驗以後,葉揚天乾脆不坐飛機了,成天飛來飛去,有時候一天之內就能在JN和SH往返兩趟,這件事情的後果是:公安九處負責盯梢的成員被葉揚天毫無規律的行動逼瘋了至少三人。
  在與葉北星和葉龍潛的長談中,葉揚天第一次知道父親多少也修習過一點兒青雲門的法門--之前他雖然也多少察覺了,但一直不瞭解詳情。事實上現在葉揚天依舊不瞭解,只是大體知道了父親修習地法門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而祖父當年憤然離開青雲門的原因與在葉家從來沒人提起的那位早早過世地祖母有關。葉揚天甚至懷疑祖母地死恐怕與青雲門脫不了干係,卻得不到實證,再加上現在葉龍潛與青雲門也算是盡釋前嫌了,所以他認為當年的事情大概可以被「令人傷心地誤會」這幾個字解釋清楚。
  葉北星還多次與葉揚天對今後局勢的發展進行過分析,但兩人最終除了靜觀其變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等到葉揚天對葉北星說起了那天他以大羅金仙真身收伏夔牛時的感受之後,葉北星苦思了好幾天,然後長歎一聲,徹底放手不管了。
  邢師我和葉揚天似乎更能說到一起,葉揚天力勸邢師我開始學習法術,並逼著華九拿出來一堆各種各樣的藥丸,藥丸有一半進了邢師我的肚子。此外,青山真人也被葉揚天拉了壯丁,開始每天為邢師我講解道門最基礎的煉氣功夫--從沒修習過法術用起來卻毫不費力的葉揚天同樣聽得津津有味。
  葉揚天對邢師我隱瞞了有關千葉冰雲和「指腹為婚」的故事,葉揚天覺得邢師我不會看上千葉冰雲,但又不敢保證,於是幾次旁敲側擊地詢問過,在得到邢師我的保證之後,他把這個消息隱瞞得更加滴水不漏了。
  另外,邢師我也勸葉揚天多多接觸姜瀟瀟,但這件事令葉揚天最為傷心。
  姜瀟瀟對葉揚天帶來的天醫門的各種藥丸照單全收,也開始和葉揚天像個好朋友似地有說有笑,可是,姜瀟瀟還是緊守住了「好朋友」的界限,這讓葉揚天的野心每夜每夜哭泣不休。
  跟韓無熠和韓雨的交談乏善可陳,這一對父女最大的嗜好似乎就是對葉揚天講解社會安定的必要性,為此他們甚至不惜將公安九處的部分秘密檔案調出來讓葉揚天閱讀。當然,葉揚天採取的飄忽不定的態度同樣令韓無熠和韓雨鬱悶無比,因為葉揚天總是在點頭承認維護社會安定是重中之重以後無意間流露出自己只打算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並且對九處曾經使用過的一些手段嗤之以鼻。
  SH也不平靜。
  有消息說,在SH高新技術開發區的邊緣,每到深夜就會傳出鬼哭的聲音,於是有一批好事者開著車半夜亂轉,其中某些人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看到了鬼,一個女鬼,兩個老鬼,而且老鬼裡有一個還是和尚。他們說,不是鬼哭,是鬼打架。
  就這樣,8月到了。
  全國各地大約有一百多位高中生莫名其妙地湧向偉大祖國的心臟:北京,他們是獲准參加「首屆語文奧林匹克大賽」決賽的幸運兒,他們還被告知,在決賽之後,成績最好的三十人將得到在北京集訓一月的殊榮,給他們授課的都是知名的國學大師。這一消息傳出之後,在全國各地的中學生中間掀起了學習國學的熱潮,無數學子每天睡覺之前都會搖頭晃腦地讀一陣《論語》或是《大學》,又或者其他類似的古籍。
  媒體和輿論都為教育部的這一舉措高聲叫好,卻沒人提出看似極為簡單的問題:那三十個幸運兒在接受集訓之後該幹什麼?如果什麼也不幹的話,又為什麼要集訓?
  反正,8月到了。
  第七集 第四十一章 這年頭,會總是要開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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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邢,瀟瀟,這就走吧。」葉揚天再次檢查了一邊行李,說,「咱們至少要在峨嵋山呆一個月呢。」
  「大比不是三天以後才開始?去那麼早幹什麼?」邢師我一邊呆呆地看著「超黃蜂」直升飛機一邊問。
  「因為咱們是東道主。」葉揚天回答得很簡單。
  姜瀟瀟緊了緊手上的旅行包,沒說話。
  直升飛機起飛了,這一回,駕駛員是公安九處的處長:韓無熠。一路上韓無熠臉色一直很陰沉,很少跟大家說笑。
  葉揚天知道韓無熠心情不好的原因。
  現在,峨嵋山青雲門內已經有一個人在等著了。那人是通過葉北星的渠道早去峨嵋的,他是北京某部的一個小小的辦公室秘書助理--用葉北星的話說,小人物,決定大事件。
  真的是一路無話。
  因為現在已經有不少門派早早到了青雲門內,一抵達峨嵋山,葉揚天就把牛包子放了出來,讓牛包子在半空中恢復原形,然後眾人一起坐在牛包子的頭上,緩緩落到了空明峰前。
  所有人都被牛包子的體形給嚇著了。
  儘管眾人都聽說了「JN府的葉師」,但葉揚天的出場,不折不扣,完全符合大羅金仙的身份排場。
  收了牛包子,葉揚天一行急匆匆地進了空明峰的白雲滿地樓裡,青天真人早已派人把這裡灑掃乾淨,儘管來客眾多,整個空明峰上卻概不接待外客,不僅在四周醒目處設下了無數「止步」的木牌,還有門中弟子日夜巡邏。
  「果然是人多啊……」葉揚天在白雲滿地樓的主樓大廳坐定,深深吸了口氣。
  從高空望下來時,葉揚天發覺青雲門內來了個大變樣。
  上次來青雲門時,葉揚天震驚不小,那是因為青雲門內風致幽勝。恍若仙境,真正是道家清靜地,說不得,現實社會來的人第一眼看見了,崇敬憧憬之心就會油然而生。。
  可現在卻……葉揚天歪頭想了半天,總算找到了形容詞,「青山真人,我也就一個月沒來。青雲門怎麼變成農貿市場了?」
  青山真人滿臉的苦笑,說不出話來。
  「不得了不得了!」白雲滿地樓外忽然闖進來一個小道士,邊跑邊念叨,「真是不得了!」
  「空心!你亂跑什麼!」青山真人抓住機會,一把拉住小道士訓斥,「你沒見葉師在這裡?」
  「啊!」小道士蹦起三丈高,立馬趴下了。「對不起對不起,葉師恕罪,青山師伯祖恕罪!」
  「起來說話。」葉揚天把小道士拉起來,摸摸鼻子,好笑地問。「你叫空心?」
  「是是是,小道道號空心。」小道士年紀不大,也就十一二歲的模樣,眉清目秀,討人喜歡。
  「葉師,」青山真人向葉揚天介紹,「空心是三十八代弟子中最小的。入門也早,為人伶俐,只是有時做事慌裡慌張,見不得大場面,這次調他過來伺候,也是想讓他學些葉師的氣度。」
  葉揚天點點頭,心裡欽佩青山真人提拔門下年青弟子的良苦用心,轉而向空心發問,「空心,你連說不得了。是遇見什麼事情了?」
  「葉師,真地不得了了!」空心兩眼放光,比比劃劃地說,「西北!西北!西北異苓門。自掌門空空真人以下。兩千一百一十六人來了!」
  「什麼?」不止青山真人,天涵子、李納乾等一眾人等一起驚呼出聲。
  「空心。你沒說錯?」青山真人一把拉過空心小道士,肅容問,「你看清楚了,是異苓門?是兩千一百一十六名弟子?」
  「青山師伯祖,我哪能看錯啊!」空心手舞足蹈地強調,「我剛才正為葉師騎牛破空而來驚歎著呢,接著就被師父拉走了--師父指著那一大群人告訴我,讓我趕緊過來給葉師說!」
  「青山真人,眾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葉揚天有點兒不敢確定地問,「青雲門門下弟子好像才三百來人?對了,天涵真人,你的玄心門門下……是二百多人沒錯吧?」
  青天真人和天涵子一起點頭。
  「葉師,白鹿洞重建之後,李門、袁門合併,門下弟子五百餘--貧道原以為這已是如今道門中最大的門派……」李納乾插
  「那人家什麼……」
  「異苓門」空心又說了一遍。
  「那人家異苓門怎麼有兩千多弟子?」葉揚天緊皺眉頭,「這個異苓門到底是什麼來頭--我是說,你們既然請人家來,總該知道來多少人吧?」
  「葉師……」青山真人的笑容像是剛喝了黃連水,「這一次道門大比有葉師親臨坐鎮,掌門師兄自然廣發請柬--不是亂髮,只是歷屆大比曾出席過的門派一個不漏罷了……因為時間倉促,也實在來不及確認這些門派是否還在……葉師您知道,道門之中傳遞消息,向來是飛劍傳書,傳到了就算送到了……」
  「啊……」葉揚天忽然明白了,「是不是請柬上你們還特意註明了有一個什麼大羅金仙也會來?」
  「是。」
  「我記著……好像飛劍傳書如果送不到地頭的話會自己飛回來對不對?」葉揚天接著問,「你們送出去多少請柬?有幾封請柬沒送到飛回來了?」
  「葉師……小老兒一直跟在葉師身邊,不知道啊!」青山真人哭喪著臉。
  「葉師,小道知道。」空心很流利地回答說,「掌門師祖比照一千二百年前王屋山大比,送出請柬近五百封,到今天一共被退回了十四封!」
  沒人說話。
  都有點兒傻眼。
  「怪不得寒門變成農貿市場了……」良久,青山真人呻吟起來,「將近五百個門派?」
  「上屆大比總共可就只來了二百多個門派……」天涵子倒吸一口涼氣,喃喃自語,「只要有十個……不。只要有五個門派有類似異苓門的規模,那……」
  「我可不可以這麼理解?」葉揚天平靜地發問,「前幾次道門大比之所以人少,其實不是因為道門式微,而是有很多門派懶得湊這個熱鬧?」
  「噗通」一聲,韓無熠拉著韓雨,兩個人一起從椅子上掉下來了。
  截止到葉揚天一行入青雲門為止,本屆道門大比地賓客已經超過了三百個門派。合計五萬七千餘,其中有至少七十個以上的門派近五百年未曾列席道門大比,更有十一個門派的弟子人數逾兩千,比天涵子估計的還多。
  並且,這些數字還在以異常可怕的速度攀升……
  8月8日晚間,焦頭爛額的青天真人終於擺脫了各大門派掌門的「會前拜訪」,悄悄隱身來到白雲滿地樓。與眾人共商對策。
  「好像,來地人有點兒多?」葉揚天喝了口茶,問。
  「葉師,何止是多!」青天真人少見地滿頭是汗,端起空心遞過地茶杯。側身一飲而盡,接著說,「大比賓客今日已逾七萬!」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8:14


  在座的除了青天真人和葉揚天,還有不變的「六丁六甲」陣容:青山真人、天涵子、李納乾、袁達透與華九,再加上邢師我、姜瀟瀟和韓雨--本來韓無熠死活也要過來,但昨天,也就是他聽說列席大比的人數接近六萬地那天的晚上。韓無熠感冒了,高燒,連華九的靈丹也治不好。
  「真人難道不高興?」天涵子哈哈一笑,「貧道看來,到大比當日,賓客最少也會超過十萬之眾,千載以來,這還是我道門第一次如此齊心,不也顯得貴門大有面子?」
  「天涵道兄何苦取笑貧道?」青天真人又喝了一碗茶,苦笑。「貧道坐井觀天,近日出得井來,一時竟有些癡了。」
  聽到這兒,葉揚天暗讚了一聲。「看看。到底人家是掌門,明明不知如何是好了。居然還說得這麼漂亮!」
  「如今之事,還要請葉師做主。」半晌,青天真人長歎道。
  「我做什麼主?」葉揚天納悶,「青雲門方圓兩千里,別說十萬人,哪怕是一百萬也一樣裝得下,你慌什麼?」
  「葉師,您忘了?」青天真人道,「您秉承天命,統領道門,此事本應在此次大比中公示天下……」
  「那就公示好了。」葉揚天並不心虛。
  「可是……如今的情勢……」青天真人吞吞吐吐說不清楚。
  「我明白你地意思。你是說,來的人太多,有不少門派居然有幾千人,論實力……這個雖然不好說,但光看人數的話,咱們在場地,青雲門、玄心門、白鹿洞……還有天醫門,都加起來還不夠人家一個門派,你們是怕萬一有誰不服,到時不好收場對不對?」葉揚天的態度看似滿不在乎,卻是句句誅心。
  「葉師,門派之興盛與否,並不在人數,否則寒門豈不是……哈哈。」華九的神態比葉揚天還輕鬆了三分,居然說起了笑話。
  「是啊。」葉揚天雖然贊同華九,卻也忍不住發問,「華真人,天醫門現在真的只有你一個?」
  「寒門人才凋零,歷朝歷代,在外奔波地向來只有一人--如今便是華九了。」華九含笑說。
  「貴門以醫藥名世,原不在人多。」李納乾的情緒不高,沒精打采地說,「以我等普通門派而言,門中弟子……咳,至少也算個場面。」「咱們中國什麼最多?人!」葉揚天搖搖頭,不同意李納乾的觀點,「二十一世紀什麼最貴?人才!人不等於人才,眾位大可不必如此消沉。」
  「葉師,青天雖然不才,卻也不至於恨人有笑人無,只是此次大比……恐怕真要出事!」青天真人猶豫了一下,終於說了實話。
  第七集 第四十二章 這年頭,不怕出事,怕不出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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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次道門大比,列席的眾多門派為了令門中弟子開闊眼界,又為本門在天下道門中揚名,往往傾巢而出,這雖然會讓主辦大比的門派大大吃不消,但各門各派也都會送上珍奇禮品,權作大比之間本門的消費之資。細算下來,還是主辦大比的門派沾光得多。
  道門本求的是清淨無為,近三百年來,更無人得以飛昇,於是大都隱世不出,門派之間的交往也就少了,以最近三屆大比而言,列席門派不過二百多個,儘管也是盛事,與千年之前相比,卻是盛況不再。
  這樣的時間持續久了,道門中人自己也都以為道門式微了,恐怕有些小門小派早就道統中絕,不復在世。每每念及,也不知有多少有識之士曾徘徊歎息過。就是青天真人自己,也時常覺得青雲門雖然有「天下第一顯門」之稱,卻與古時的規模、風光大不相同,在靜心修行以求飛昇之餘,還有振興青雲門道統的念頭。
  可青天真人沒料到,一旦有事,天下道門竟蜂擁而至!其中更有不少數百年未曾出現過的門派、大派!一門數千弟子!
  這等規模的門派不為現實社會所知就已極不可思議,更不用說就連自認「天下第一顯門」的青雲門中人也一無所知--這說出去簡直是笑話,也就不怪青天真人灰心喪氣,自比井底之蛙。
  不過,青天真人終究是一門執掌,在驚異和灰心之外,漸漸地竟察覺出了些許毛病。
  自從第一個門下弟子超過千人的「建平門」拜山而入後,青天真人就覺得有些不對,隨著大比之日逐漸臨近,越來越多的隱世門派聯袂前來,青天真人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重。
  青天真人發現,有好些數百年不曾聽過的門派不但門戶興旺,彼此之間更似乎熟識!這卻是大有問題了。
  青天真人細細想來。竟似在自己所熟悉的「天下道門」之外,又多了一群獨立的修道門派!
  這些門派並不是憑空冒出來的,如建平門、異苓門、百辟門、偃師門、逍遙宮、靈動峰等等,至少在千年之前便都有了字號--只是近幾百年蹤跡全無。
  青天真人想不通這些門派往日為什麼毫無消息,也不明白他們彼此之間又為何顯得那麼熟悉,還有這些門派人丁興旺的原因……種種疑團,好像籠罩在一片雲霧當中,看不真切。
  作為東道主。青天真人數次旁敲側擊向眾多門派的掌門發問,但大都被他們含糊過去,有用地消息卻很難聽到,這種態度就更加耐人尋味了。
  「總之,」青天真人憂心忡忡地說,「葉師,儘管有不少門派確是聽聞葉師之名重又出山。可那些弟子過千的門派……貧道擔心,怕有半數以上是有所為而來!」
  「還有,」青天真人頓了頓,又補充道,「據貧道看來。這些門派當中不乏……不乏異類修行,尤以異苓門、逍遙宮和靈動峰為甚。」
  「你的意思是說……現在青雲門裡的這麼多人,大概有一半都是妖怪?」葉揚天有點兒懵了。
  「這卻不至於,至少這些門派的掌門的確是我等同道。」青天真人解釋,「前日在JN府,我等估計此次大比道門,賓客之數不會少於五萬。如今來看,倒差不多--只要將建平門等除外,大約正是此數。」
  「不然,」事關緊要,天涵子也正色道,「後日才是大比正期,若是建平門等暗懷鬼胎,只怕明後兩日之內,來人還會更多……」
  「妄自猜測同道用心雖是不好,貧道卻也贊同天涵道兄此言。」李納乾點頭,「換是貧道要攪了大比,建平門等不過是前站,起先聲奪人之效。等到大比開幕之時。再率本門弟子同來--聲勢自然要搞得更大。」
  「這卻於理不通,眾位。天下道門雖各派紛立,但要修行道法,資質卻是緊要,能遠道上得峨嵋,最差也需能御風御劍--哪裡來得這許多?」青山真人卻不同意。時之間,白雲滿地樓內眾人各抒己見,七嘴八舌,亂作一團。
  葉揚天靜心聽了一陣眾人的爭論,理不清線頭,就有幾分煩躁,再看看坐在一邊木然不知所措的邢師我、姜瀟瀟和韓雨,更沒了繼續談論地心情。
  「好了好了,大家不用再爭,我是既來之則安之,真要有事,我們爭也沒用--青天真人,我想你既然覺得可能會出事,那總該有應對的辦法吧?」葉揚天想盡快結束這場沒有營養的聚會了。
  「葉師,貧道已經令門下弟子將本門對外禁制又加了三層,這是為了……」青天真人一愣,接著回答。
  「我明白。你這是為了我著想。」葉揚天向青天真人點點頭,表示感謝。
  上一次道門大比是一百年前,正在戰亂的時候,科技更不發達,但這一次是在二十一世紀了,天上的間諜衛星都快數不過來了,超過十萬人的大聚會想要掩人耳目,難度自然不用說。
  「還有,除青山師兄之外,自貧道以下,青雲九子齊出,與四十名本門弟子一齊,日夜巡視……」青天真人咬咬牙,又說,「還有本門閉關的長老三十七人,貧道也都請出關來,令其分別坐鎮門戶重地。」
  除了葉揚天、姜瀟瀟等幾個不知輕重地,天涵子、李納乾等都暗暗吃了一驚:青雲門這是把家底全掏出來了!
  青雲九子,那是青雲門內與青天真人同代的高手,其中就包括了青天真人自己,名聲在外,不容小窺。這也罷了,青天真人所說的「三十七位長老」可是舉足輕重!
  道門各派之中基本上都設有長老席位,雖有「長老」或「供奉」等的說法不同,但意思卻是一樣的。他們比掌門輩分更高,修為更深,大都不問門戶中地閒雜小事。只是養心靜修。便是因為這個原因,各門派中究竟有多少長老往往鮮為外人所知--換在幾百年前,大多數長老對外露面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要飛昇了。
  近百年來,各門派有些長老情知飛昇無望,在外走動得相對多些,如天機門的長老常炳良等便是,但這也只是個別情況。
  哪知道青雲門這次竟然把所有閉關的長老都拉出來了!
  甚至有三十七位之多!
  這個數字乍看不算什麼。可那都是潛心修行了數百年的強橫人物!只怕其中有不少已近五百歲的天命之年,修為應比各門派地掌門還要深厚……
  天涵子等人心中再次確認了:青雲門不可輕侮!
  「只是賓客實在太多,本門弟子疲於應付,貧道今天過來,還想要求天涵道兄、李道兄相助,借些弟子,用以接待……」「青天道兄這是說哪裡話來。我這就發令便是。」
  「青天道兄儘管放心。」
  不等青天真人說完,天涵子和李納乾都欣然允諾--事到如今,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種忙還是要幫地。
  「嗯……暫時也就先這樣吧,不管怎麼說。這一次大比是道門千年來的一大盛事,有人要想搗亂,大家絕不能坐視,我也不會不管。」葉揚天先給青天真人等吃了一粒定心丸。
  「葉師說的是。」眾人異口同聲。
  「哦,對,既然是這樣的話,」葉揚天忽然想起來。「天涵真人、李真人,你們都是一派掌門,成天跟著我並不合適,尤其現在大比在即,門戶裡應該有不少事情要忙,不如你們也都回去吧。」
  「這個……」天涵子和李納乾對視一眼,有些尷尬。
  大家之所以跟在葉揚天身邊,一開始還是為的「近水樓台先得月」,現在近雖然是近了,可眼看這次大比變數頗多。門派之內的事情也不由他們不擔
  「在我身邊,留一個空心就夠。」葉揚天環視一周,微笑,「怎麼說我也是大羅金仙。還怕誰能對我不利?」
  葉揚天這是要把所有人都趕走了。
  「就依葉師之命。」天涵子首先答應。其餘幾人想想,也都應了。唯獨只有天醫門地華九搖頭。
  「葉師,寒門可是只有貧道一人。」
  「啊,我倒忘了。」葉揚天也不想讓華九離開,趕緊說,「華真人醫術精湛,正要仰仗。」
  說來說去,到最後除了空心小道士之外,葉揚天身邊只留下了一個華九,雖然在白雲滿地樓內侍侯的還有青雲門的幾個女弟子,葉揚天卻也不關心了。
  眾人離開之前,葉揚天又拉過青天真人商議一會兒,一是說不必把空明峰守護得太過嚴實,如果到會的各派中,尤其是建平門等地掌門,如果在大比之前過來拜訪,不妨直接引見;一是從青天真人那裡要來了幾柄傳書用的飛劍。
  青天真人問葉揚天是要跟誰聯繫,葉揚天只搖頭不語,不過不知為什麼,這倒是讓青天真人又安心不少。
  夜已深了。
  葉揚天一個人在白雲滿地樓的客房內踱步,琢磨青天真人帶來地消息,莫名其妙地就是一陣心悸。
  「好歹我也是神仙,如果真會有事發生……這是不是就是事先地預感?」葉揚天撓著頭,「可惜我不會算卦。」
  又沉靜了一會兒,葉揚天把從青天真人那裡要來地飛劍拿到手上打量。道門各派之間傳訊,如果事關機密自然有別的禁製法門,但平常事宜大都是用飛劍,這些飛劍也都是用普通地桃木削製成地,成本不高--青雲門為大比放出飛劍近五百柄,要都是用的法寶,那光是這一項就得把門派給折騰窮了。
  「疾!」葉揚天用手指在飛劍上刻了幾個小字,輕輕唸了一聲,手上作法,桃木小劍化作一道光華,破開夜幕,沒入天際。
  同樣的動作,葉揚天重複了三次。
  「這算是個保險吧……」葉揚天呼了一口氣。
  這次道門大比是葉揚天與道門中人相識以來的第一次大事,對於葉揚天來說,也要力保成功--飛劍的去向是崑崙山。
  「葉揚天,你在幹什麼?」飛劍剛祭出,葉揚天身後就響起韓雨的聲音。
  「沒幹什麼。」葉揚天並不回頭。
  「你也心虛了吧?」韓雨似乎一如往常般地在取笑葉揚天。
  「我心虛什麼?」葉揚天哈哈一笑,反問,「公安九處的本事好大,怎麼也不知道道門地實力到了這種地步?」
  韓雨沒有答話,葉揚天詫異地轉身去看,卻見韓雨的臉色一片煞白,似乎在不由自主地發著顫。
  「你怎麼了?」畢竟是同來的夥伴,葉揚天搶上一步,扶住了韓雨搖搖欲墜的身子,讓她在椅子上坐下。
  「我、我怕……」韓雨哭了。
  「你……放心。沒事的。」葉揚天大出意料,道門實力之大的確讓葉揚天心驚,他也知道這次大比怕是要出事,但這頂多讓他憂慮,離一個「怕」字卻遠得很,以己度人,葉揚天真的沒有想到一向強勢的韓雨會像現在這樣……作「小兒女狀」。
  「我剛才到空明峰的山頂去了。」韓雨輕聲說,「我從上往下看,一直到很遠的地方都是***通明,有很多很多飛劍,各種各樣地光芒,此起彼伏,在天上來回穿梭,還有很多人,御風騰雲……我從小在九處,接觸的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可我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我會真切地看到這樣的情形……」
  「啊,我也沒見過。」葉揚天站在韓雨身邊,他對韓雨說地並沒太多感覺,可既然韓雨這麼說,他也只好點頭安慰。
  第七集 第四十二章 這年頭,不怕出事,怕不出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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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低了,「他還在發燒,躺著不肯起床--你知道他這是心病。他覺得自己沒辦法控制局面,又喜歡把事情往最壞處想,所以他只好裝病、不,他是真覺得自己病了。」
  「我跟老爸聊過幾次,我老爸說,韓處長是很難得的人才,不但嫉惡如仇,最難得的是有大局觀,做事最有分寸。」葉揚天苦笑著,心說:就是因為這個,所以一牽扯到韓無熠,事情就不好辦了。
  「揚天,大比之前,你能不能找時間給我爸談一次?如果讓他知道你有把握控制局勢,那他也會輕鬆一點兒。」韓雨坐著,仰起頭來看葉揚天,目光中全是哀求。
  「那……我試試吧。」葉揚天摸摸鼻子,應承下來,卻沒忘了加上條件,「可是韓雨,現在的局勢,鬼才知道我能不能控制……」
  「你不是神仙嗎?」韓雨還在懇求。
  「他是神仙,可神仙有什麼了不起?」葉揚天還沒答話,姜瀟瀟突然進來了,姜瀟瀟看著葉揚天和韓雨,語氣不善。
  「瀟瀟!你找我有事?」葉揚天一喜,剛開口卻覺得不對,低頭看看自己,趕緊從韓雨身邊跳開了。
  --剛才,葉揚天扶著韓雨坐下,韓雨向葉揚天訴說心事,也不知怎麼搞的,葉揚天就把手搭到了韓雨的肩膀上……
  這一幕被姜瀟瀟看得清清楚楚。
  「瀟瀟!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麼一回事!」葉揚天跳著腳發急,「韓雨她是因為九處的工作和他父親的病情過來的……」
  「什麼怎麼回事?你解釋這個幹什麼?再說了,你也不用找我解釋啊?」姜瀟瀟冷著臉,連珠炮似地說。
  「咳……」葉揚天情知自己這時候不管說什麼都是越描越黑,可姜瀟瀟主動來找他卻也是千載難逢,又不能不說清楚,就在想說又不能說之間鬧了個張口結舌。
  「打擾你們了啊!」葉揚天越是不說話,姜瀟瀟就越是不高興,跺跺腳就想走。
  「瀟瀟。你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啊……」葉揚天總算想起了轉移話題的辦法,追上去就要拉姜瀟瀟的手。
  姜瀟瀟一甩手,走得更快了。
  「瀟瀟,你這可冤死我了……」葉揚天一邊念叨一邊追趕,兩個人一前一後,就出了白雲滿地樓。
  「如雲,瀟瀟,你們這是往哪裡去?」剛出門。葉揚天和姜瀟瀟迎面撞上了蕭如雲。
  「啊,如雲姐姐,正好,我要找你來著。」姜瀟瀟拉著蕭如雲就走。
  「瀟瀟,你這是……」蕭如雲莫名其妙,只好機械地跟著姜瀟瀟,一臉的迷惑。
  「瀟瀟啊……」葉揚天還想說什麼。
  「葉揚天。你不許跟著!」姜瀟瀟轉身沖葉揚天大喊了一聲,強拉蕭如雲往山上去了。
  「這、這算什麼?」葉揚天快哭了。
  葉揚天既不能去追姜瀟瀟,又不願回去找那個忽然柔弱起來的韓雨,只能一個人在白雲滿地樓前自怨自艾,好不可憐。
  「都是那幫憑空掉下來的傢伙們惹出來地!看我怎麼收拾你們!」這是葉揚天得出的最終結論。
  差不多在同一時間。「意氣消沉」的韓雨已經回了她和父親韓無熠在樓內的套間。
  「爸爸,任務完成,估計這時候葉揚天正在發狠呢。」韓雨捂著嘴笑,「你是沒看見他的表情……」
  「小雨,別這麼得意忘形!」韓無熠從床上坐起來,嚴厲地囑咐韓雨,「在任何地方都要小心!一點兒紕漏就會要命的!」
  「爸爸!」韓雨有些不滿。「你都在外面佈置了三重禁制,就算有人過來偷聽,你還能不知道?」
  「那點兒禁制管什麼用?」韓無熠長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話多少人說過?我以為我就夠謹慎小心的了,可看現在這情勢,謹慎小心只怕沒一點兒用處,最要緊的,還是實力!」
  提到「實力」。韓無熠地雙眼精芒外露,哪兒像是因「心病」躺倒的人?
  「那沒辦法。道門的實力……靠九處不可能抗衡。」韓雨的肩膀塌下來,沒了情緒。
  「所以才要不惜一切手段控制住葉揚天!」韓無熠斬釘截鐵地說,「這一段時間以來。針對葉揚天的心理分析也做得夠多了。但像他這樣一個人物,再多的分析也不嫌多!」
  「他這樣的人物?」韓雨撇撇嘴。「一個走運地高中生算什麼人物?」
  「小雨,你不是真這麼想吧?」韓無熠盯住韓雨的眼睛,沉聲說,「如果你真這麼認為,那我立刻讓你離開九處!」
  「這個……就算他是有點兒本事,可還是運氣最好!」韓雨不情不願地說。
  「運氣?我就怕他運氣好!」韓無熠苦笑,「小雨,他的性格、本領、人際關係……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分析,可運氣你怎麼分析?就是那些不能分析的東西,到最後才最要命!」
  韓雨不說話了。
  「其實我們現階段根本不該對他施加任何影響……可現在就連他也沒法控制局勢了,這還能怎麼辦?咱們九處已經形同虛設!一旦有事,把大家地命全都搭上也沒法解決!」說著,韓無熠似乎有些疲憊,搖搖頭,改口問,「先不說這個,小雨,你打聽到那個人在青雲門的什麼地方了?」
  「不知道。葉揚天肯定不會透露任何線索的,別人我更不好問。」
  「那也得打聽啊……不管這次道門大比上會發生什麼事情--你記著,哪怕我出事死了你也別想著給我報仇,葉揚天那邊甚至也可以不管,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個人活著回到北京!也不能讓他發回去任何消息!」
  韓無熠狠狠地說。
  另一邊,空明峰的半山腰上進行的話題卻並不這麼沉重。
  「瀟瀟,你找我有什麼事?」蕭如雲拉住了亂走的姜瀟瀟,笑道,「再往前。可就是去山頂的路了,不好走地。」
  「啊,如雲姐姐……」姜瀟瀟尷尬地笑了。
  自從葉揚天回到JN,跟姜瀟瀟攤牌之後,姜瀟瀟就知道並逐漸認識了蕭如雲和韓雨,對於韓雨,可能是因為對以前的綁票事件心有餘悸,姜瀟瀟本能地排斥;但另一方面。姜瀟瀟卻對蕭如雲很感興趣,蕭如雲也很喜歡姜瀟瀟的性格,於是幾天下來,兩人就「姐姐妹妹」地叫個不停了。
  「小葉又怎麼惹你了?」看姜瀟瀟的神態,蕭如雲就明白了三分,忍著笑問。
  「他?我管他去死!」姜瀟瀟使勁踢著山路旁邊地一塊大石,像是在踢葉揚天。
  「那是怎麼回事?我看小葉可又是一臉委屈。」
  「他委屈?我都讓他的委屈騙過多少回了!」一說到葉揚天身上。姜瀟瀟並不介意把事實扭曲幾次,再扭曲幾次。
  「你也不能怪小葉啊。」蕭如雲卻還是向著葉揚天的,含笑勸說起了姜瀟瀟,「瀟瀟,你對小葉……如雲也很奇怪呢。」
  「如雲姐姐你奇怪什麼?」姜瀟瀟詫異地問。
  「瀟瀟。你跟小葉青梅竹馬,按理該有默契,可你對他的態度一日三變,忽而像是冤家對頭,忽而像是知交好友,忽而像是……小葉雖已得道成仙,我看他也猜不透你的心思。」蕭如雲輕輕地問。「瀟瀟,你到底是怎麼看小葉的?」
  「我……」姜瀟瀟愣了一下,沉默了。
  「不是如雲多嘴,瀟瀟,自從如雲去到JN府,一直跟在小葉身邊,我看他對你真是一往情深……」像是在回想認識葉揚天以來地種種,蕭如雲說著說著就停下了。
  「他呀,那副模樣我都看了十幾年了。」姜瀟瀟的臉紅了,卻還是不承認。「大街上地色狼都那樣!」
  「色狼?」蕭如雲失笑。
  「如雲姐姐你笑什麼?我說的是真地啊。」姜瀟瀟咬死了,「葉子他一直就是那樣地!」
  「如雲倒是覺得……小葉為人雖然浮滑一些,卻不失為一個正人君子……啊,或許也不對……」
  蕭如雲突然想起來葉揚天在自己唇邊那一吻。臉羞紅了。
  「嗯?如雲姐姐。你……」姜瀟瀟發覺了蕭如雲的表情變化,瞪大了眼睛。喃喃地說,「葉子他不會對你也……」
  「瀟瀟你想到哪兒去了!」蕭如雲趕緊否認,「小葉身繫中興天下道門地重任,如雲卻只是青雲門下一名女弟子,能護衛小葉左右,已經是前世的福分了。」
  「如雲姐姐,我怎麼聽著你地話這麼彆扭?」姜瀟瀟一個勁兒地搖頭,「葉子他那頂多是走運,什麼中興道門,我敢保證他腦子裡就沒有這樣的念頭!所以如雲姐姐你可不用覺得葉子有多了不起。」
  蕭如雲笑了,「瀟瀟,天心注定,上天既然讓小葉成仙,又把他送到道門之中,那不管小葉怎麼想,有些事情他都得去做。這一點,如雲看小葉自己也是明白的。」
  「話是這麼說,可葉子……估計他為這個都不知道鬱悶過多少回了。」姜瀟瀟也好笑起來。
  「那你呢?瀟瀟,你是怎麼想小葉的?」蕭如雲看著天上的月亮,彷彿自言自語似地問姜瀟瀟。
  「我……其實我跟葉子差不多,啊,我不是說我對他地想法和他對我的想法差不多,我是說,我……」姜瀟瀟急赤白臉地否認著自己的說法,然後停住了。
  蕭如雲靜靜地等待著,並不催促。
  「我沒得選擇。」好一會兒,姜瀟瀟才抬起頭來,「如雲姐姐,你一直在山上……修道,不知道……不知道我們的生活……」
  「其實葉子這人很不錯了,用我們的標準看。他家裡很有錢,他完全可以過那種花花公子、逍遙二世祖那樣的生活,可我知道,他花錢雖然也很凶,我完全不敢想像的那種花法,但他不是亂花錢,再說,以他家境,在我們看來地那種奢侈其實是很正常的吧?」
  「葉子對學校的學習不上心,這讓我看著很火大--因為我知道他能學得很好,而且正是因為他自己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乾脆放棄在學校的學習,這等於是說我們這些認真學習的人都是傻瓜!」
  「葉子將來該繼承他家的產業,他可能有點兒不情願,但這是他的責任,所以他也不逃避,相關的事情他都會去做好。啊,如雲姐姐,這跟你剛才說的一樣,你也很瞭解葉子啊。」
  在蕭如雲的面前,姜瀟瀟對葉揚天地評價還算公允。
  「所以你其實也喜歡小葉對不對?」蕭如雲反問。
  「不能說是……可能……也不能說不是……」姜瀟瀟仔細想了想,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說法很奇怪,笑了。
  「如雲姐姐,葉子和我是老鄰居了,他……有時候很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想讓我開心,可到頭來總是出岔子,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他搬家以後……是他自己先在我和他之間壘了一道牆,他知道我地家境不好,在我跟前說話地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一點兒也不涉及有關地話題,偶爾不注意提到了,就哭喪著臉很認真地給我道歉--本來我根本不在乎的!」
  姜瀟瀟回憶著自己從小到大和葉揚天的交往,說到這裡,真的生氣了。
  「他自己在提醒我家和他家的家境不一樣!這算什麼啊?本來我很努力地不去想那些事情,可他幾天就提醒我一次!當然我就不理他了--他居然也跟著不知道該怎麼跟我說話了!其實他像以前一樣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好了,可他偏處處小心!從來沒見過他這麼笨的!」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8:35


  第七集 第四十二章 這年頭,不怕出事,怕不出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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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瀟瀟越說越氣,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就是這樣了,這種情況一直好多年,從小學到高中,他越來越笨。」
  蕭如雲望著姜瀟瀟的眼睛,並不說話,似乎還想聽的樣子。
  「如雲姐姐,沒別的了……你可不能告訴他!再說,現在我們也不是在學校裡,事情全都變了,我都不知道今後自己該怎麼辦--我不是說葉子那邊,我是不知道以後我會怎麼樣……葉子讓我也學點兒法術,可……這事兒聽著很怪……」
  姜瀟瀟不由自主地撓撓頭,苦笑著,「難道葉子變成神仙了,我也得變成神仙?這個……其實沒多少必要聯繫吧?」
  「瀟瀟,變成神仙……啊,如雲是說,飛昇得道的事情如雲不敢說,不過如果是青雲門的道術,我可以教你的--這也是小葉的囑咐。」蕭如雲告訴姜瀟瀟,「其實,小葉也為你想了很多事情,只是他有時候說不出
  「謝謝如雲姐姐,我會學的。」姜瀟瀟點點頭。
  「今天晚了,明天還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瀟瀟,你先回去睡吧。」
  「那你呢?」
  「我……還有事。你先休息吧。」
  姜瀟瀟跟蕭如雲分手,回去白雲滿地樓,蕭如雲獨個兒看著姜瀟瀟離開的背影,又把目光轉回夜空,對著滿天繁星,若有所思。
  良久,從蕭如雲的眼角流下一滴淚來。
  這一夜,各人懷著各人的心事,有的輾轉難眠,有的徹夜徘徊,有人羞澀,有人望星。
  天快亮了。
  8月9日。
  道門大比的前一天。
  該來的人都到齊了,這是對於葉揚天來說。
  除了跟葉揚天一齊來到青雲門的姜瀟瀟、邢師我、韓雨等人,在中午之前。千葉冰雲和龍齋貞水一行也住進了白雲滿地樓裡,淨土和尚果然化妝成了千葉冰雲的隨從,頭上還戴了假髮。
  佛門中人也到了不少,普陀山法雨寺的印空禪師和不著庵地淨妙師太是衝著葉揚天來的,隨行的還有十幾人,也都是盛名卓著的高僧,大都在「中國佛教協會」或是公安九處掛著各種各樣的名頭。此外還有些「出世的和尚」,卻都是與道門有交往的。這兩方的和尚湊到一起,自然有無數話說,尤其是印空,他在JN吃癟以後痛定思痛,搶上去就開始套近乎了。
  本來印空一到就要到空明峰拜會葉揚天--說來好笑,這位口口聲聲與葉揚天和他地一眾同學都有師徒之緣的大和尚至今還沒能見過葉揚天一面--但葉揚天嚴詞拒絕了,只說大比之前要養精蓄銳。不見外客。本來想要「拜會」或「拜見」葉揚天的大有人在,與青雲門有舊,或者說曾參與過大鬧雲山三十一中的四十八派中人大都是想要來「拜見」的,跟四十八派熟識但沒能趕上那場熱鬧的道門各派也都差不多。其餘象建平門、異苓門等數百年不在「江湖」的門派或者還有別地心思,說是「拜會」該差不多。
  但這些門派都眼看著印空和尚碰了釘子。於是就省下了那份自討沒趣--別的且不管,在道門的地盤上看佛門吃癟,對於參與大比的絕大多數來說簡直可以稱得上賞心悅目。
  比較鬱悶的是邢師我。
  本來邢師我以為自己跟著過來參加大比也就是看個熱鬧,有關「比武招親」地事情他也以為是開玩笑,可千葉冰雲一到,事情頓時不同。
  龍齋貞水一上來就把「指腹為婚」的事情捅了個底兒掉,邢師我一聽大驚。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為接待千葉冰雲一行而特意趕來的青山真人拉到了一邊,被逼著說對青雲門內一個三十八代的女弟子的觀感。
  緊接著,天涵子和李納乾也在百忙之中趕回來,對青山真人這種事先作弊的行為提出了強烈抗議,並且要求邢師我一定不能厚此薄彼,也要對本門的女弟子發表一下看法。
  可憐邢師我從小到大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這些幾百歲地老道士的架勢完全就是逼婚!
  --然後龍齋貞水不樂意了,一把把千葉冰雲推了出來,也不管千葉冰雲眼巴巴地看著貼邊兒溜走的葉揚天直叫。
  暈頭轉向的邢師我在脂粉堆裡發了誓:一定要讓見色忘友的葉揚天付出代價!
  這場亂子一直持續到下午四點才漸漸收場。
  「葉子!」終於脫身的邢師我反手就卡住了葉揚天的脖子。
  「小邢……嘿嘿……我是為你好……」葉揚天有金剛不壞之身,倒不怕卡。只是因為心虛,笑著求饒。
  「我、我宰了你!」堂堂雲山國術館的少館主動了真火。
  「你看你多受歡迎啊……你還得謝謝我,剛才明明是我勸走他們的啊……」葉揚天還在開玩笑。
  「別的我不管了,我非宰了你不可!」邢師我退了幾步。乾脆施展開家傳地拳術。把葉揚天當成了沙包。
  「哎喲!哎喲!」反正不疼,葉揚天湊趣似地喊著。
  「葉師。有人求見。」
  葉揚天和邢師我正在院子裡鬧得歡,空心小道士從樓外匆匆進來通報。
  「嗯?」葉揚天奇怪,「是誰?」
  「是逍遙宮宮主,凌波仙。」空心也在納悶,明明和尚們碰過釘子,其他人也都死心了的模樣,怎麼突然又有人來了。
  「逍遙宮?」葉揚天記起來,在參加道門大比的各大門派之中,逍遙宮正是門下弟子逾千,卻數百年不曾為人所知的一個。
  「請。」葉揚天不再和邢師我笑鬧,說,「請到靜室。」
  葉揚天打算一個人見一下逍遙宮地宮主。
  「凌波見過葉師。」
  「啊……仙子請坐。」葉揚天吃了一驚。
  這位逍遙宮地宮主是個女的,這倒好說,從她地道號上也能想得到,但……葉揚天很不適應一位漂亮女士的臉上長著三捋長髯。
  「人妖?」葉揚天的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隨即被他自己否定了:就算是人妖。也沒有故意留鬍子的。
  另外,葉揚天也為怎麼稱呼逍遙宮宮主地道號猶豫了很久,在空心交給葉揚天的名帖上,「凌波仙」三個字寫得分明,可葉揚天總覺得道門之中,應該沒人敢自稱是「仙」的……除非是妖怪。
  所以葉揚天那聲「仙子」叫得就有幾分勉強。
  「凌波早聽說了葉師名號,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呢。」
  凌波仙掩嘴一笑。
  葉揚天一陣惡寒。
  說實話。凌波仙真的很漂亮,柳眉如虹,秀目流波,鼻直似梁,檀唇含珠,再配上一身粉色的宮裝,活脫脫是從仕女圖上走下來的。但她唇邊和下巴上的那三捋烏黑的長髯,卻把所有地美感破壞無遺,只見古怪。
  「好說好說。不知仙子有何見教?這個……明日就是大比之期,仙子若是無事……」葉揚天想逐客了。
  「凌波聽說,葉師早已位列仙班?今日打擾。原也是為的這個。」凌波仙又是一笑,話說的倒是開門見山。
  「仙子不是早就聽說了我的名號,怎麼又問起此事?」葉揚天心中一凜。
  「凌波只是奇怪,若葉師真是位列仙班,如今又怎會在凡塵之中遊戲?」凌波仙面色一整,道,「不止是凌波。只怕如今峨嵋山上抱有疑問的不在少數呢。」
  「來了!」葉揚天暗道,「他們果然都是一夥的!」
  「仙子,難道說天上神仙行事還要向仙子報備?」葉揚天微笑,「天心難測,仙子可別引火燒身才好。」
  「好怕人啊!」凌波仙眨眨眼睛,故作恐慌。
  「……」葉揚天翻翻白眼,不好往下接了。
  「對了,凌波參悟《道德經》,多有不解之處,不知道葉師能不能為凌波一解疑難?」凌波仙自己改換了話題。
  「道門大比。本來就是為的同道之間互辨疑難,仙子現在問我,不如明日求教於天下同道。」打太極拳一推六二五,這是葉揚天地長項。
  「葉師說的也是。」凌波仙不改「巧笑嫣然」的風韻。又問。「近三百年來,道門式微。無人飛昇,這其中的緣故不知道葉師能不能說說?」
  「無非天心難測四字。」葉揚天又是一陣疑惑,搞不懂這位凌波仙到底是為何而來的了--怎麼一句一變?
  「葉師高明。」凌波仙居然點頭稱是。
  「仙子,我與青雲門有些淵源,也見過了當今道門中不少俊傑,可仙子地逍遙宮……說來慚愧,直到昨天我才聽說。啊,這話說得失禮了,只是……好像逍遙宮近千年來幾乎與道門各派毫無聯繫,這是為何?」葉揚天試探著發問。
  「葉師以為修道是為了什麼?」凌波仙反問。
  「這個……」
  葉揚天鬱悶了,他是硬被呂洞賓度化成神仙的,哪兒想過這樣的問題?成仙之後,葉揚天遭遇青雲門等各大門派,都為了飛昇殫思竭慮,可如果回答修道只是為了飛昇,那可就成了笑話。
  「凌波以為,無非是力量而已。」凌波仙低頭,拈起垂到胸前的一捋烏須。
  「力量?」葉揚天眼前一亮,覺得好像是抓住了什麼線索。
  「正是。所謂修道,奪天之力以全己,到頭來就是力量二字。」凌波仙眼中閃過寒光,慢悠悠地說,「求長生,是貪心,求神通,還是貪心。道就是貪心。貪心……無非力量。」
  「不對吧?」葉揚天站了起來,在靜室中踱了幾步,反駁凌波仙,「要是這樣,那道門中人不就都成了貪心鬼?啊,還有天上神仙,也都是貪心的?那修道豈不是……」
  「葉師啊,」凌波仙輕輕打斷了葉揚天的話頭,道,「把冠冕堂皇的話放開去吧。」
  「你……」葉揚天忽然感到靜室中地氣氛隨著凌波仙的這一句話變了,只在一瞬之間就變得殺氣瀰漫!
  「葉師,凌波以為,大比可以休矣。」凌波仙也站了起來。
  「休會?好啊,我沒什麼意見。」葉揚天背過手去,暗暗攥住了藏在袖子裡的斷劍。
  「那凌波不恭,請葉師曉諭青天、天涵等一干人等,便說道門大比不開了。」凌波仙從懷裡拿出筆墨,放到靜室的書桌上,嫣然一笑,「這就請葉師賜下墨寶。」
  「然後呢?」葉揚天冷冷地問。
  「然後眾人散去就是了。」凌波仙如釋重負地拍了拍手,「雲散雨收,多麼痛快!」
  「我呢?仙子此來,只怕不是攪黃了大比就算完了吧?」葉揚天再問。
  「這……」凌波仙望望葉揚天,有幾分驚異似地說,「想不到葉師的心思竟如此縝密?」
  「仙子誇獎,還請說完。」葉揚天保持著風度。
  「本來此事並不難辦,等葉師賜下墨寶,眾人散去……凌波看葉師對位列仙班一事也不算上心,那凌波就做件好事,讓葉師從此不再擔心就是了。」凌波仙拈著鬍鬚,沉吟了一會兒,終於說出了目的。
  「真是多謝仙子如此費心。」葉揚天長笑一聲,道,「不過還有一件事情,凌波仙子可能並不知道。」
  「葉師請講。」凌波仙眨眨眼睛,說,「如果葉師有什麼未了的心願,也可以告訴凌波,只是凌波事忙,不一定能為葉師辦到,葉師可不要見怪。」
  「不用,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會做。」葉揚天反手撤出了斷劍,哈哈一笑,「我要告訴仙子的是:雖然我從來不打女孩子,但象仙子這樣性別不明的噁心東西可不在此列!」
  葉揚天話音剛落,靜室之中已是劍氣縱橫。
  第八集 第四十三章 這年頭,賬要從古代開始算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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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雲滿地樓。靜室。
  斷劍正架在凌波仙的脖頸,只要葉揚天輕輕揮下,凌波仙必定身首異處。
  葉揚天沒動,在他將斷劍抽出劍鞘的同時,凌波仙的袖管中也驀地射出一柄青色的小劍,不偏不倚,抵住了葉揚天的小腹。
  「葉師的性子好急。」凌波仙微微一笑。
  「好說。」葉揚天不動聲色,淡然問道,「仙子以為自己真傷得了大羅金仙?」
  說著,葉揚天的手上緊了緊,斷劍推進三分,凌波仙雪白的脖頸被劃開一絲,鮮血滲出。面對不男不女的人物,葉揚天死活生不出一點兒憐惜的心思,要不是還打算著逼問消息,這會兒凌波仙的人頭都該落地了。
  「大羅金仙?好了不起呢。」凌波仙嬌笑一聲,不顧自己脖頸上的斷劍,卻也把袖管中的青色小劍緊了一緊。
  接著葉揚天的額頭就見汗了。
  大羅金仙,鋼筋鐵骨,銅頭鐵臂,金剛不壞……誰說的?
  葉揚天的自信心被小腹上那一點寒氣凍成了碎片,嘩啦嘩啦地落了一地。
  「這個……大羅金仙自然是了不起的……不過也說不准……哈哈……我這個人一向謙虛---要不然我說大羅金仙沒什麼了不起好不好?」葉揚天額頭上的汗珠一滴滴滲出來了,滿嘴跑胡話。
  葉揚天不敢動。
  就算能一劍斬下凌波仙的人頭又怎麼樣?人家凌波仙只要臨死前把手一伸,估計葉揚天就可以去練《葵花寶典》了。
  孰重孰輕,三代單傳的葉揚天分得清楚。
  「葉師,」凌波仙的笑容益見歡暢,「凌波的話還沒說完。」
  「仙子有話請講。」葉揚天倒也光棍,「唰」地一聲先把斷劍收回了劍鞘,退回座位,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偏偏凌波仙並不上當,葉揚天收劍她卻不收,有意無意間那柄青色小劍又往下沉了幾寸。甚至連身子也靠了進來,半偎在了葉揚天的身上。
  「我說仙子……這、這不太好吧?」葉揚天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跟白紙有得一拼。
  「唷,葉師,這麼大的人了難不成還害羞?」凌波仙眼光流動,靠得更緊了,「葉師總該知道一句老話……」
  「什麼老話?」葉揚天的身子僵在座位上,面無表情地問。
  「為人只要三分正,行事須帶七分邪。」凌波仙地一張小嘴湊在葉揚天耳邊。輕輕地說,「葉師為人行事,就是太在乎面子,否則怎麼會落到現在這種境地?」
  葉揚天快氣瘋了。
  被凌波仙緊緊貼住,葉揚天的肩膀幾乎能感覺到凌波仙胸前的「波濤洶湧」,可凌波仙的嘴上還有三綹長長的鬍鬚在他耳邊摩蹭,再加上小腹往下的地方還抵著一柄寒氣滲人的利刃。這種特異的感受足以令葉揚天抓狂。
  「葉師,你在JN府被呂祖度化成仙,卻偏棄天條不顧,一心只在紅塵中打滾,直到遭遇青雲門中地青山與蕭如雲。也還依舊我行我素……這原本最好,可為何道門四十八派一找上你,葉師你就換了心腸?強要召開什麼大比,這不是為了點兒大羅金仙的面子不惜惹禍上身?天下自有奇人異士,統領道門?葉師你這是何苦?」
  剛才葉揚天還存了一絲「我豁出去了挨你一下大不了讓華九再給我治也得宰了你這個變態」的念頭,可凌波仙這幾句話好像一盆冰水從他頭上澆下來,把什麼念頭都澆沒了。只剩下了透心涼。
  是人都有點兒小秘密,不過葉揚天從來沒覺得自己成仙以後經歷的那點兒破事兒算是秘密,被凌波仙說破倒也沒什麼,但凌波仙口稱「天下自有奇人異士」,絲毫不把大羅金仙放在眼中的態度,可著實讓葉揚天灰
  這年頭出個大羅金仙有多麼不容易,看青天真人等一干人等的態度就明白了,葉揚天也早早適應了,嘴上雖然不說,滿腦子差不多都是「我葉揚天不出。如蒼生何」的想法,這會兒一旦碰上一個不把大羅金仙當回事兒地,讓葉揚天還真有點兒接受不了。
  只不過,葉揚天從來也沒有任人欺負的愛好。
  「仙子。別貼上三撇鬍子就真把自個兒當人妖!」葉揚天腦中接連閃過幾個念頭。終於煩了,也不顧自己的「小弟弟」那兒還架著人家一柄短劍。身子往下一塌,「卡嚓」一聲坐碎了梨雕沉木椅,緊接著一個翻滾,跳出三步。
  「啊呀!」
  與此同時,凌波仙發出一聲慘叫。
  原來凌波仙用短劍逼住葉揚天的意圖無非是威脅而已,並沒真想讓葉揚天「斷子絕孫」,所以葉揚天一動,凌波仙先是嚇了一跳,不由得有幾分猶豫,這一劍就沒真個刺了下去。.可葉揚天又缺德得很,他往外一滾的同時,順手就揪住了凌波仙下頜上地那一綹長髯,狠狠往懷裡一帶!
  凌波仙的道行不淺,憑一柄短劍就能破開大羅金仙的真身,無愧於一門執掌的身份,但自古以來的修道之人,還從來沒聽說有誰能把神通修煉到鬍子上去的。
  所以……凌波仙下頜上長著的那一綹半尺多長地烏黑鬍鬚就毫無懸念地被葉揚天給耗下來了。
  「……不會是真的吧?」葉揚天也有點兒傻眼。
  「葉揚天!你好狠!」凌波仙把袖管裡藏著的青色短劍直接扔了,初見時那飄然欲仙的儀態全然不見,只顧了雙手摀住下巴,疼得一個勁兒地亂跳。
  「啊……噁心死人了……」葉揚天這才想起來自己手上還攥著凌波仙的那綹鬍子,心裡發寒,趕緊甩手扔了。
  靜室內葉揚天和凌波仙這麼一鬧,動靜自然傳到外面,邢師我和空心小道士就急火火地衝了進來。
  「葉子,你沒事吧?」邢師我一頭撞進來,什麼都還沒看清。先大喊起來。
  「葉、葉、葉、葉、葉、葉師!」空心小道士更誇張,嚷出一迭聲的「葉」字,讓葉揚天哭笑不得。
  不過靜室中的情形卻也用不著怎麼說明:梨雕沉木椅爛了,地上又扔著一口青色小劍,葉揚天手裡還拎著斷劍,旁邊有個摀住下巴一臉怨毒的凌波仙……是人都看出來這是打過一架了。
  「好、好、好賊子!竟敢對葉師無禮!」
  出乎意料地,頭一個義憤填膺的竟是空心,小道士一聲怒喝。手一抬,隔著十餘步,一道白光直取凌波仙的咽喉。
  「呃……」原本也想往前衝過去揍凌波仙一頓地邢師我一下把腳步停住了,不可思議地望向空心。
  ----這小道士才多大?居然就有這種本事?凌波仙沒理會空心祭出的白光,似乎下頜地疼痛有所緩解了,她輕輕踏前一步,放手一招。將地上的青色小劍收回了袖中,便在這一步之間,空心祭出地白光就射空了。
  「休、休得放肆!」被凌波仙無視地空心漲紅了臉,手上掐決,白光應聲電射而回。轉個***,還是直取凌波仙的咽喉。
  此時凌波仙地雍容儀態已然盡復,下頜上讓葉揚天揪走鬍鬚的地方竟然也光滑如新,別說受傷的痕跡,連曾經長過鬍鬚地毛孔都尋不見。
  「嘿……」葉揚天嘀咕起來,「這傢伙不去拍化妝品廣告還真可惜了。」
  「小道士心腸倒好,不像你那位葉師只會偷襲。」不管葉揚天的嘀咕。凌波仙見空心祭出的那道白光直直向自己的咽喉衝來,竟還來得及奚落了葉揚天一句,雲袖一甩,後發先至,捲住了白光。
  「把小道的飛劍還來!把小道的飛劍還來!你這壞人,把小道的飛劍還來!我煉了好久地!」空心愣了愣,馬上一個箭步蹦到凌波仙的身邊,伸手就去揪凌波仙的袖子。
  凌波仙啞然失笑,像是想要逗逗空心似的,只在方寸之間來回踱步。任憑空心又跳又叫,卻就是抓不住凌波仙的袖口。
  「葉子,看見沒有,空心這才叫真性情。」邢師我走近幾步。拍拍葉揚天地肩膀。歎息。
  「是童言無忌小狗放屁好不好?」葉揚天翻翻白眼,掂了掂手中的斷劍。轉身向凌波仙發話,「仙子也是一門執掌,前輩高人,何苦為難青雲門中一個小輩?」
  「葉師怎不說自己?」凌波仙忽然停住腳步,語氣氣惱地反問葉揚天,「難不成大羅金仙的出手都是如此下作?」
  顯然,凌波仙對自己下頜上的那綹鬍鬚還是很重視的。
  「這個……」葉揚天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理虧起來。
  「不對啊?」葉揚天琢磨了半天,回過味兒來,「明明是你要殺我,我只揪了你一綹鬍子還算客氣了!」
  凌波仙一笑,在靜室中看了一圈,坐到室內僅剩的那張梨雕沉木椅上,緩緩地說,「生死尋常事,葉師也是修道之人,死則死矣,何必在乎?」
  「我……」葉揚天讓凌波仙憋得說不上話來了。
  「何況,」凌波仙好整以暇地繼續說著,「縱然今日凌波不殺葉師,自會有人再來,若是葉師成全了凌波,說不得,凌波還會搭上一個謝字,葉師並不吃虧啊。」
  「嗯?仙子的意思是,有不少人要來殺我?」
  葉揚天不傻,他從凌波仙地話中至少聽出了三重意思。凌波仙一是在說想要殺了葉揚天的大有人在,二是暗示她自己其實並無惡意,三……是告訴葉揚天,她也是受人之命,很有些身不由己。
  葉揚天沒往深裡去問:明擺著,如果凌波仙能清楚明白地說出來,那也不用這麼隱晦了。
  「逍遙宮宮主當面,寒門雖然人少,卻還不至於在峨嵋山上讓人對葉師失了禮數!宮主有話還請明言,青天在這兒謝過了。」青天真人語氣森嚴,走入靜室。
  一聽說葉揚天接見逍遙宮宮主凌波仙,青天真人立馬兒就趕了來。他來得晚了,正瞧見空心小道士對凌波仙動手,青天真人大驚,不由得就想要出手,但他忽然想起董雙蔻的前例,便由空心在葉揚天面前顯露本領,也算是為青雲門張目。
  只是聽得凌波仙提到有人想要暗害葉揚天,青天真人可就沒法再沉默下去了。
  「唷,青天真人這話說的,凌波有什麼話沒說明白?是青天真人您沒想明白吧?」凌波仙巧笑連連,卻有些冷嘲熱諷的意思。
  「宮主,請明言為是。」青天真人有些臉紅,但事關重大,還是要追問到底。
  另外,葉揚天可以口無遮攔地稱呼凌波仙為「仙子」,青天真人卻死活不願褻瀆了那個「仙」字,只肯叫一聲「宮主」。「不說了。」凌波仙瞥了青天真人一眼,轉身向葉揚天點點頭,道,「葉師,今天凌波殺不得你了,還請葉師好自為之。」
  說完,凌波仙轉身就走。
  「宮主留步。」青天真人一個穿插,邁步攔在凌波仙身前,「今日之事,還請宮主給寒門一個交代。」
  「交代?哦,我倒忘了。」凌波仙一笑,長袖一甩,一道白光釘上牆壁,正是剛才空心祭出的飛劍。
  「凌波可不會昧下青雲門的東西。真人,這便是凌波的交代。」凌波仙抬腿又要走。
  「宮主……」
  「恕不遠送。」葉揚天發話,示意青天真人放行,青天真人不情不願地讓開了。
  「好一個葉師,凌波可真有點兒捨不得殺你了呢。」凌波仙留下一句,掩口笑著離開了白雲滿地樓。
  「葉師!怎麼就這麼讓她走了?」青天真人沖葉揚天一陣發急。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9:03


  第八集 第四十三章 這年頭,賬要從古代開始算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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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讓人家走?那也是一門之長,你還能強留下她?」葉揚天悶悶地坐下,「再說,我看她倒像是來示警的,總不能好心當成驢肝肺。」
  「可是……」
  青天真人還想說什麼,葉揚天擺擺手,陷入沉思。
  這時,凌波仙也走到了白雲滿地樓樓外,迎面撞上一人,彼此都吃了一驚。
  「宮主怎地先來了?」那人皺著眉頭問。
  「你不也只晚了一步?」凌波仙笑笑,一頓足,化作一道粉色霞光,投向青雲門為逍遙宮門人安排下的駐地去了。
  那人搖搖頭,向白雲滿地樓前看門的道童說道,「煩請通稟,就說建平門掌門聽南,求見葉師。」
  「建平門?」葉揚天的腦袋一個變成三個大,嘟嘟囔囔地問,「這又是個什麼門派?」
  「葉師,若是貧道記得不錯,建平門應是會稽山上一個大派,似乎建於秦代之前,但……」青天真人的眉頭皺成一個「川」字,猶猶豫豫地說。
  「但近幾百年來從沒聽說過建平門的消息,對不對?」葉揚天不耐煩起來,「真人,除了這句之外,你還……唉,算了。」
  被凌波仙莫名其妙地一攪,葉揚天也煩躁起來。
  「葉師……」空心一直在翻來覆去地驗看自己那口飛劍有沒有讓凌波仙弄出毛病,聽見葉揚天的牢騷,怯怯地想要插口。
  「你說。」葉揚天對空心倒是挺有好感。
  「小道在書劍閣的典籍中似乎看過有關建平門的描述……」空心偷眼看看青天真人,臉漲紅了。
  「嗯?」青天真人一愣,「空心,你怎麼……」
  「掌門恕罪,是空心在打掃書劍閣時無意間見到的……」空心嚇得跪下了。
  「唉呀,沒人怪你,你說來就是。」青天真人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拉起了空心。
  「是。」空心點點頭。說,「葉師、掌門,本門典籍中曾記載了一千一百年前道門誅殺燁夙老怪之事……」
  「是了!」青天真人一拍大腿,失聲叫道,「葉師,貧道想起來了!」
  空心說的是一個老故事。
  一千一百年前,正是唐王朝滅亡,各地藩鎮混戰的五代十國時期。直到宋太祖趙匡胤橫空出世,一條桿棒等身齊,打遍七十二座軍州都姓趙,這才天下一統。
  如果再上溯得遠一些,從公元七五五年安史之亂算起,到宋王朝建立,其間總共二百二十五年天下大亂。
  正史不記。在這二百二十五年之中,道門同樣遭受了大挫折。
  隋唐以來,儒、釋、道,漸漸調和,有「三教合一」之說。而道門內以白鹿洞為首,袁天罡、李淳風輔佐唐王李世民,保天下太平。後來袁、李二人反目,白鹿洞內鬥不休,也鬧得道門失了領袖。
  及至安史之亂時,有一域外天魔,號「燁夙老怪」的。破空而來,糾集一班旁門妖邪,與道門相爭。其後道魔爭鬥,凡二百二十五載,便是當年武王伐紂,闡教、截教大戰的慘烈也不能相比。
  也是合該道門有此一劫,燁夙老怪頗有神通,手下妖邪眾多,大都肋生雙翅,天生就能御風而行。道門中人初時猝不及防,吃了大虧,有上百門派竟在數日之內就遭了滅門之禍。
  這一戰曠日持久,據說連天庭上元始天尊都驚動了。這才將燁夙老怪逐出了中原。道門元氣大傷,而青雲真人也正是在這場大戰中脫穎而出。創下了青雲門。
  青雲真人出身不高,只不過是個小小道童,青雲門中人為尊者諱,往往不提,時日長久,就是現任掌門青天真人也快忘了一個乾淨,這時被空心提醒才想了起來:原來建平門正是當年那場大戰中被燁夙老怪滅了門的!
  葉揚天打量著建平門地掌門聽南真人,久久沒有說話。
  等青天真人把有關燁夙老怪和建平門的種種講清楚了,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時辰,連華九都聞訊趕了來,而聽南真人卻一直在白雲滿地樓外等候,這叫葉揚天只為顧全禮數也不得不見他一面。
  聽南真人體型瘦削,個子不高,衣著寒酸,青色的道袍邊角上還有補丁,頗不符一派執掌的身份,但讓葉揚天心驚的卻是:聽南真人面無表情,仔細分辨下,從他身上幾乎可以嗅到一股死人的氣息。
  聽南真人的臉龐是屍青色的,彷彿他已經死去多年。
  「敢問葉師,那逍遙宮宮主……都講了些什麼?」聽南真人地聲音很沙啞,語氣中隱藏的急切幾乎與他的形貌相映成趣。
  「嗯?」葉揚天詫異地搖搖頭,「沒說什麼。」
  也就是差點兒讓我們老葉家絕了後----葉揚天在心裡補足。
  「那是說了些什麼?」聽南真人反倒不依不饒了。
  「無非是談論些道門中的往事罷了。」葉揚天想了想,笑道,「逍遙宮宮主高義,我很承她的情。」
  「這、這可怎麼是好?」聽南真人把葉揚天的話當了真,脫口而出。
  葉揚天望了青天真人一眼,兩人暗暗點頭,心知逍遙宮和建平門、還有那些久不聞音訊的門派之間果然有些故事,至少他們彼此應該有過默契,而凌波仙地舉動卻好像打破了這種默契似的,所以聽南真人才會著急。。。
  「真人何故煩惱?難道凌波對我講些什麼竟如此緊要?」葉揚天好不厚道地問。
  「怎麼不是!」聽南真人一頓足,險些從座位上蹦起來,接著發現自己失態,訕訕地不知如何是好。
  「真人,凌波宮主雖然對葉某講了些事情,但語焉不詳……真人既然來訪,想必也有事教我,不妨直言一二,我洗耳恭聽就是。」葉揚天含含糊糊地說話,卻是單刀直入。
  「這個……」聽南真人苦笑。「倒讓葉師笑話了,聽南此來,確有要事。」
  說著,聽南真人又道:「只是不知那逍遙宮宮主都說了些什麼,若是讓葉師先入為主,那聽南只怕會枉做了小人。」
  「真人但說無妨。」一旁,青天真人沉聲插話,卻是等得急了。
  聽南真人沉吟了很久。幾次張口欲說,面上神色也是變幻不定,靜室裡眾人都等他說話,無人出聲,一時之間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非是聽南隱瞞,實是聽南人微言輕,自認不能做主。」良久。聽南真人終於開口,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洩氣。
  「不過……」聽南真人微微揚眉,「葉師、眾位,聽南忝居建平門掌門之位,凡事不得不為門戶打算……」
  聽南真人這番欲言又止的態度不由得讓靜室中的葉揚天、青天真人等都陷入五里霧中了。
  尤其是葉揚天。經過凌波仙那一次莫名其妙地刺殺後,對聽南真人就多少抱了些敵意,下意識地提防他也來這麼一手。但與預料地不符,聽南真人落座之後先是打聽凌波仙的言行,接著又像是滿腹苦衷似地連話都說不全,不但沒有一門之長的風度,更加辜負了他那副半死不活的造型。
  「葉師或許也曾聽說過。」聽南真人似乎察覺了葉揚天的疑惑,說,「寒門屢遭大難,歷時千載方得復興,個中辛酸實不為人所知……聽南聽說葉師乃大羅金仙,還望能體察下情,莫再讓天下修道之人寒
  「嗯?寒心?」葉揚天突然覺得自己從聽南真人話中抓住了什麼,只是隱隱約約地想不清楚。
  「來日即是大比之日,到時若是有事,這個……總之。若葉師能不以天心為念,天下道門定會奉葉師為主。啊……聽南言止於此。葉師,千萬,千萬。」
  這一句話說完。聽南真人的臉色瞬間由青轉白。彷彿犯下了什麼大錯,也不再開口。站起身來匆匆就走,神情狼狽之極,倒像是闖下了大禍一般。
  「道兄請留步……」青天真人還待去追,被葉揚天拉住了。
  「果然是大麻煩啊……」葉揚天抱著腦袋歎起氣來。說。
  已是月滿西山。
  剛被呂洞賓度化成仙時,葉揚天曾經在深夜看著天上地月亮遐想,偶爾也會有些感慨湧上心頭,比如「長夜漫漫,無心睡眠」之類,假充風雅,但今夜,葉揚天苦笑著發現「無心睡眠」地人還真的有點兒多。
  聽南真人離開之後,效仿聽南真人與凌波仙的越來越多,直到二更,足有上百門派的掌門先後來訪,這其中固然有原先去過JN與葉揚天套過一回近乎的,更有些是如建平門、逍遙宮一般的「不速之客」。
  當然他們都被擋了駕。
  在白雲滿地樓內的靜室,葉揚天、邢師我、青天真人、華九,再加上死活也要列席旁聽地韓雨,五個人已經議論了一夜。
  中心議題就是:「這一次道門大比,建平門等一干人等既然是有所為而來,那麼,他們所為何事」?
  眾人從逍遙宮的宮主凌波仙與建平門掌門聽南真人的言行之中,多少想到了些東西----事實上,也只有葉揚天這個膽大地才會堂而皇之地把所想到的都宣之於口。
  「那麼,是不是可以達成一個共識?」葉揚天坐得穩穩的,環視一圈,高聲發問。
  「葉師,您……小聲一點兒……」青天真人的一張臉苦得跟苦瓜可以拚個高下了。
  「也就是說……」葉揚天沒搭理青天真人,但聲音地確小了些,「天庭辦事不地道!」
  青天真人和華九一起翻起了白眼。
  話……可不能這麼說啊……
  這個結論是從聽南真人最後留下地那句「望葉師不以天心為念」中推導出來的,聯繫凌波仙說地那些諸如「修道無非力量」的語句,不僅是葉揚天,就連青天真人等也都隱隱發覺了問題所在。
  自古以來。天下道門中人修行,或許也有些理念之爭,但總歸在「禮敬天心」上從沒出過差錯。說白了,「白日飛昇」才是修道地目的,有誰敢對老天不敬?
  可是,聽南真人地「不以天心為念」呢?
  不以天心為念----別聽天上的神仙說的話----天庭說的話都不對----玉皇大帝不是東西!
  這就是聽南真人的弦外之音。
  再加上凌波仙地「修道,無非力量」,就是說:誰拳頭大誰有理!我管你是不是大羅金仙?玉皇大帝來了?靠。照揍!
  葉揚天瞥了無所事事神遊天外的邢師我一眼,笑得比哭還難看,「小邢,砂鍋大的拳頭你見過沒有?」
  如果是在遇到呂洞賓之前,葉揚天對所謂地「天庭」也沒有多少敬意,八點檔的《西遊記》看過多少遍,美國版的劇集裡觀音菩薩都跟猴哥打過Kiss了。揍個把玉皇大帝那簡直不算什麼----可前提是:別真有啊!
  「貧道以為,建平門等大失常態,應與一千一百年前燁夙老怪在中原興風作浪一事有干連。」青天真人到底不能附和葉揚天「大逆不道」的言論,說話間換了話題。
  「不錯。」華九接上,道。「寒門雖然人少,千年前卻也在那一場大戰中盡過些微綿薄之力……師祖曾有言道,燁夙老怪神通廣大,令我道門大喪元氣。想來建平門、逍遙宮等,定然是在那時受了重挫,從此便銷聲匿跡。」
  「迄今為止,寒門共接待了天下同道十二萬七千八百餘。共三百六十六派。」青天真人頓了頓,繼續說,「其中,門下弟子過千的有六十一派,共七萬三千餘。貧道細察,更詢問了不少同道,得知這六十一派近千年來在歷屆大比中都未露面,也鮮與外人交往。」
  「呃……」華九沉吟道,「這卻不假,寒門因醫道名世。熟識各大門派中人,未曾聽過他們消息。」
  青天真人歎了一聲,說,「此外。這六十一派卻似彼此相熟。而且……貧道說句不該說的,這六十一派在千年之前大多人丁凋零。聲名不顯……華道兄說的不錯,在與燁夙老怪一戰之後這些門派便幾乎再無消息,歷來道門中都以為它們慘遭滅門了。」
  「我總結一下吧。」葉揚天點點頭,難得地正經起來,「現在大概可以推測出來,這六十一派在你們說地那場什麼大戰之中並沒有被滅門,只是從那以後就都藏起來不見人了。」
  「等等,我有幾點疑問。」韓雨忽然插口,「第一,這些門派彼此之間為什麼熟悉?第二,從建平門和逍遙宮那兩人的言行中可以看出,這些門派對所謂的神仙都缺乏敬意----如果認為這是因為當年那一戰中天庭做了什麼對不起它們的事情才導致這種態度地話,那麼當年到底有過什麼?第三,這些門派一千多年都沒出山,那現在它們地來意又是什麼?第四……」
  「韓雨,你省省吧。要是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葉子至於這麼煩?」邢師我不耐煩地打斷韓雨。闡教、截教之說,《辭海》中不載,應為《封神演義》作者陳仲琳的杜撰,或與明世宗賜給龍虎山道人邵元節地「闡教輔國」玉印一事在當時的的影響有關。在本書中將闡教、截教理解為道教的兩個分支,兩教的衝突即道教內部派別地爭鬥。至於「域外天魔」一說,是棄智為情節虛置的,與正野史、傳說及西洋宗教等毫無關係。
  第八集 第四十四章 這年頭,十二生肖裡頭……屬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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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更天,彗星的尾巴劃過天幕,彷彿在預示著什麼。
  靜室之中,多數人選擇了沉默。
  從逍遙宮宮主凌波仙和建平門掌門聽南真人的來訪,能看出許多事情,但沒有人把自己想到的全都講出來,眾人在默契中悠悠長歎,並為明天的大比憂心忡忡。
  其實很明顯的,凌波仙和聽南真人,還有那六十一派中前來拜訪並被拒之門外的那些,他們除了想要來試探葉揚天這位「大羅金仙」的實力之外,也是想要對葉揚天示好。這大概很可以說明些問題。
  千載之下,天庭積威尤在。
  據葉揚天的猜測,所謂「域外天魔」的那個「燁夙老怪」,八成跟西方的某個重要宗教有關,千年之前那場持續了兩百多年的戰爭,從某種意義上說或許能夠冠以「聖戰」的頭銜----對於戰爭的雙方來說都是。
  但葉揚天並不想去追究當年的真相,那與他無關。即便是天庭為了贏得戰爭用了什麼不太光彩的手段讓建平門等門派淪為犧牲品也好,那也不該再舊事重提,至少,這些門派的怨氣不該發洩在他這個迄今為止連天上的凌霄寶殿都沒去過一次的「兼職神仙」身上。
  葉揚天關心的是,這些門派是怎麼生存下來並發揚光大到現今這種程度的?它們又會給道門大比、還有現實社會帶去什麼影響?
  葉揚天有些後悔自己非要召開大比的想法了。他討厭現在這種不能把事局掌握在手中的感覺。
  「好吧。」葉揚天的目光在靜室中環視一圈,這樣在心裡琢磨著,「一個無所適從的神仙,一個被惡客欺上門來的掌門,一個沒病可看的大夫,一個背負無法完成之使命的女殺手,還有一個愁眉苦臉的武館少館主……讓我們大家一起來大眼瞪小眼吧。」
  葉揚天的眉毛忽然輕輕跳了一下。。。
  「嗯。不錯,」葉揚天暗暗苦笑,「還要加上一個刺客---事情越來越好玩了。」
  腦中地念頭閃過,葉揚天立刻跳了起來。身子在空中轉了兩圈,輕盈地落到靜室的角落。
  「葉師,您……」
  青天真人詫異的驚呼剛出口,葉揚天已經反手撤出斷劍,猛地在面前一撩。
  「噹!」
  一聲巨響之後緊接著的是亂七八糟的一陣動靜,從靜室的天花板往上,白雲滿地樓的樓頂塌了半邊,露出個碩大的窟窿。一片明月清輝和一堆破磚爛瓦就一起灑了下來。
  塵土飛揚。
  「啊……」
  「什麼人?」
  「大膽!」
  靜室中立刻響起了青天真人、華九、韓雨等地呼喝之聲,比起被嚇了一跳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的韓雨和邢師我來,青天真人的嗓門尤其大了些,臉上甚至浮起了慍怒的紅暈。
  青天真人這幾天憋氣憋得狠了。
  在青天真人看來,大比一旦召開,葉揚天統領道門就成了定局,數百年來道門中無人飛昇的局面也會打破。而青雲門借此機會正好也坐實了「第一顯門」的位置,自然門戶發揚光大。
  但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大比之前暗潮湧動,到現在,居然有人欺負到他這個掌門頭上來了!
  ----竟敢當面刺殺葉師!
  另一方面。事先未能察覺刺客蹤跡,這也讓青天真人的一張老臉有點兒掛不住。
  「賊人休走!」怒喝之下,青天真人身劍合一,從白雲滿地樓樓頂地窟窿裡直射出去。
  「你追誰去啊?」葉揚天根本沒動地方,一邊悶悶地嘟囔著,一邊把斷劍收回劍鞘。
  果然,青天真人在天上轉悠了兩圈。鐵青著臉又回來了。
  「葉師,賊人太也猖狂!」青天真人恨恨地說,「葉師怎不抓他回來?」
  「上哪兒抓去?剛才咱們議過了,那想殺我的,指不定還一肚子委屈呢!」葉揚天隨便揮揮手,歎息,「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看開點兒好。」「這……」青天真人傻眼了。
  「葉子,」邢師我悄悄捅捅葉揚天,「到底怎麼回事?」韓雨也望著葉揚天。目光中在問同樣的問題----這兩個人到現在還沒弄明白剛才到底是怎麼了。
  「沒什麼,大概是有人從遠處御劍想要殺我,但他的飛劍被我擋住了,結果就捅破了天花板。」葉揚天輕描淡寫地解釋。「那人挺厲害的。劍術無形無影,嗯……不出意外地話。可能就是專門為刺殺練的這一手,大家看不出來也不算丟臉----對了,韓雨,等明天大比的時候遇見那人,你倒是可以去請教請教,你就不是專門玩刺殺的?」
  「葉揚天,你越來越厲害了。」韓雨死死地盯著葉揚天說。
  「還好,誰讓我是神仙?」葉揚天笑笑,「明天就是大日子,我要是再不變得利害點兒,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葉師……」
  「好了好了,時候不早,大家洗洗睡吧。」葉揚天沒讓青天真人把話說完。
  邢師我和韓雨一起沖葉揚天翻白眼。
  「我就是說睡覺之前要洗個澡,這沒什麼不對吧?」葉揚天苦笑。
  當葉揚天泡到澡盆裡,發出一聲舒服的歎息的時候,在青雲門中的翠谷,也有人歎了一口氣。「俺說事兒不能這麼辦吧?」董雙蔻一個人站在翠谷中央,自言自語。
  董雙蔻地手上捏著一柄短小的飛劍,木製的,是道門中用來傳訊的那種大路貨色,卻不知劍上帶了什麼訊息,能讓他這個沒心沒肺的直腸子人也歎起氣來。
  「現在俺哪兒鬥得過大羅金仙?」董雙蔻把手裡的飛劍捏碎了,像頭拉磨的驢似地轉著圈犯愁,也不知他轉了多久,終於停下,抬頭揮揮拳頭,大罵,「你們就看熱鬧吧!」
  似乎下定了決心,董雙蔻罵罵咧咧地飛身而起,衝著青雲門的禁地:雪擁藍關所在的方向飛去。
  「誰?」葉揚天剛要從澡盆裡跳出來,馬上又蹲下了。
  「我說,你這有點兒不合適吧?」看清了來人的模樣後,葉揚天訕訕地說。
  「好久不見。」來人地嗓音清脆,是個女的。
  「好久不見。」葉揚天一把扯過來澡盆上搭著的浴巾蓋住身子,一時之間還是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該先出來還是怎麼,最後終於想到了,趕緊說,「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為什麼?」來人咯咯笑個不停,把葉揚天的臉也笑紅了。
  葉揚天有些慶幸青雲門內沒有任何電力設施,也就沒有電燈或是其它類似地東西,天還沒亮,房間裡很暗。雖然葉揚天知道來人和自己一樣,只要樂意,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她想要看清地任何東西,但現在這種狀況之下,暗一點兒總比一片大亮要強得多。
  其實自從葉揚天成仙以來,洗不洗澡意義都不大了,畢竟是大羅金仙,所謂「乾坤不落一微塵」,也是一種境界,身上倒是很難被弄髒。不過眼看天亮後就要召開大比,又有一堆煩心事,葉揚天特地讓空心小道士找來了一個澡盆,想要好好泡泡,改善一下心情。
  ----卻不料被人給堵在盆裡了。
  「你好歹是我的班長啊……」葉揚天歎氣,「而且之前你也說不來地----我的意思是,你要來就來,有事兒找我也沒問題,可幹嘛揀現在這種時候?」
  房間裡雖然黑成一片,但葉揚天沒理由認不出來:來人正是陳□,雲山三十一中高二三班班長。
  一隻狐狸精。
  「葉揚天,你以為我想來找你?」陳□反倒惱了,走上幾步,說,「是你不去找我!」
  「我不去找你?」葉揚天忽然想起來了,當初在學校認出陳□身份時,陳□曾經說過在JN的哪個咖啡館等他來著,只是他一直以來忙糊塗了,把這事兒扔到了腦後。
  「那個……算我不對好不好?」葉揚天沒法子,只得告饒,「你至少讓我先出來……空心為葉揚天準備的這個澡盆很不錯,又大又深,用的木板很厚實,銅箍也擦得很亮;事實上,葉揚天曾經學習過各種場合中應有的禮儀,對於中世紀時歐洲人在洗浴時見客的風俗也有些瞭解,但要讓他身體力行而不覺得彆扭實在是強人所難----不管澡盆的做工有多出色。
  「有什麼了不起的?當我沒見過?」陳□非但不聽葉揚天的,居然施施然在澡盆邊上坐下了。
  「班長,你……我敢打賭,你這麼干違反咱們學校的校規了……」葉揚天一個勁兒地苦笑。
  「我打不過你,你又一向滿嘴不跑實話,不用點兒小手段怎麼讓我放心?你以為我樂意看你這副模樣啊?」陳□沒好氣地說,「我不找你要精神賠償費就不錯了,你倒還像受了委屈似的,這明明是你佔我的便宜!」
  第八集 第四十四章 這年頭,十二生肖裡頭……屬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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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從哪兒找來的這種邏輯?當心遭報應!」葉揚天的鼻子被氣歪了。
  「我不管。你乖乖從裡面泡著,順便回答我幾個問題。」陳□開始發號施令。
  「班長,我能不能先說一句?」
  「嗯?」
  葉揚天使勁歎了口氣,說,「班長,同學這些年,我可是一直很尊重你,哪怕知道你是那什麼變的也一樣----可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你不光穩重大方,私生活裡還有這麼豪放的一面?」
  「嘩啦!」
  陳□抬手在澡盆上方輕輕一壓,水濺了葉揚天滿頭滿臉。
  「葉揚天!」陳□像是急了,「你別得了便宜賣乖!要不是受人之托,我管你在青雲門去死!」
  「呃……」葉揚天沉默了。少人情?」怕什麼來什麼,陳□竟直接這麼問了。
  「班長,有事您吩咐。」葉揚天痛快得很。
  陳□詫異了,從澡盆邊上站起來,像是第一次見到葉揚天似地上下打量,終於說,「葉揚天,你還算是個男人。」
  「班長,你說話的時候注意一下場合行嗎?」葉揚天哭笑不得,「你把我看光了再說我是個男人……這很容易引起誤會的……」
  「呸!」陳□的臉也紅了,轉身不看葉揚天。
  「謝謝班長。」葉揚天的動作這叫一個麻利,從澡盆裡爬出來連身子也不擦,抓過一件道袍來就裹上了。
  穿上衣服以後,葉揚天的態度立刻就從容了許多。
  「班長,你要有事,那我絕不二話。可你這個受人之托,怎麼就讓我這麼心虛呢?」葉揚天嘟囔。
  「你說什麼?」陳□一瞪眼。
  「沒什麼。」
  葉揚天不得不聽陳□的。
  且不說多年同窗的情分,也不說平時陳□作為班長對葉揚天的關照,往前數。韓雨「綁架」姜瀟瀟那一回陳□就曾經出手幫忙,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的善後恐怕還是陳□的功勞最大,只這兩件事,就足夠讓葉揚天在陳□面前俯首貼耳了。
  這與陳□是不是狐狸變的無關,葉揚天不習慣欠人情的感覺。
  「葉揚天,你在道門大比上,到底打算幹什麼?」陳□微微笑笑,「這是我私人想問地。」
  「沒想幹什麼?」葉揚天一愣。「為什麼你們都覺得是我想幹什麼?」
  「要提前召開大比的人可是你自己。」
  「見鬼!」葉揚天咒罵起來,「班長,我就是個生意人,說實話,什麼道門什麼神仙,跟我有什麼關係?是事情決定人,不是人決定事情!」
  「你是說……」陳□好像明白了。
  「我是說。長痛不如短痛,早晚要找上門的事情早點兒處理了,剩下就沒我什麼事兒了。我還老老實實地上我的學去----當然現在來看似乎沒那麼容易,但我就是這麼想的。」
  「事情決定人?」陳□精明地看了葉揚天一眼,「葉揚天。電影台詞用得挺熟啊?」
  葉揚天想吐血。
  陳□不依不饒,「赫赫有名的儒商的世家公子,揮金可以如土;頭上還頂著大羅金仙四個字,各派掌門見了都得叫一聲葉師,一個賽一個的心悅誠服;隨隨便便就把堂堂公安九處地處長給折騰得躺在床上起不來,往最輕裡說在不久的將來也能左右政府的決策;簡直天生下來就是要建立豐功偉業……如果你說的決定人的事情就是這些,而且你還沒驕傲得把尾巴翹到天上去。那你就是個聖人。」
  「別這麼刻薄吧?」葉揚天發牢騷,「我和你不一樣,我沒尾巴可翹……好好好,我承認你說得對,別翻臉……咳,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你說的那種聖人!」
  「可你是神仙。」陳□搖搖頭。
  「幹什麼?被人抽籤抽中當神仙很光彩嗎?」葉揚天急躁起來,第一次在人前把自己成仙地窗戶紙捅破了。
  「那也是神仙。」陳□撲哧一聲樂了。
  「好吧好吧。我是神仙---反正我也適應了。」葉揚天苦惱地點頭。
  「那你就該有神仙的擔當。」陳□說,「你也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在你現在的位置上?如果你……」
  「陳□。」葉揚天盯著陳□的眼睛,沒讓陳□把話說完。「我有擔當,但那是因為我自己的緣故,要不然是因為我是我們葉家子孫地緣故!跟我是不是神仙沒關係。葉揚天是神仙,是這個樣子。葉揚天不是神仙。還是這個樣子!」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9:30


  「隨便你。」陳□有些氣餒地不敢與葉揚天的目光交匯。
  「班長……」
  「葉揚天,我知道你很聰明。而且……你比我所知道的那個你,還要聰明。」陳□低聲說。
  「我改變主意了。」說出這句話來陳□才抬頭直視葉揚天,「我還是讓你欠著我的人情吧。」
  「現在我覺得是我吃虧了。」葉揚天微笑。
  「我不管。」陳□飛快地說,「有人請我幫忙,讓我來請你幫個忙。你記著,現在不是我請你幫忙,我只是替人傳話。嗯……他說道門大比上不管出了什麼事情,希望你都能對青雲門的弟子董雙蔻多加關照。」
  「又是董雙蔻?」葉揚天摸摸鼻子,有些意外。
  「我知道你已經知道是誰找我來找你幫忙了,但我沒求你幫這個忙----我倒覺得董雙蔻這傢伙死了才好。可是他如果真死了,你也得倒霉,所以他還是不要死的好。反正我把話傳到了,剩下的你自己作主。」陳□彷彿在說繞口令。
  「你……」
  「我走了。」陳□沒再留給葉揚天說話地機會。
  「這……輸贏該怎麼算呢?」葉揚天沒有去追身形漸漸隱去的陳□,只是望著露出魚肚白的天空,喃喃自語。
  陳□並沒有走遠,她剛下了空明峰就被人拉住了。
  「小狐狸,你怎麼不聽我的?」突然從斜刺樹叢裡跳出來的這人仙風道骨,背背雙劍,正是當初度化葉揚天成仙的呂洞賓。
  「你自己怎麼不去找他?」陳□沒好氣地反問。
  「天機不可……」
  「是你不敢吧?」陳□對呂洞賓的反應嗤之以鼻。
  「他……他……他一個毛頭小子,我有什麼不敢見的?」呂洞賓被陳□一語說中心事,氣急敗壞地否認。
  「他說他是被抽籤抽出來的大羅金仙?」陳□斜著眼看呂洞賓,「是不是神仙都沒賭運?怎麼抽著這麼一位?」「他居然連這都跟你說了?」呂洞賓更生氣了。
  「呂純陽,騙人是技術活兒,你經常在凡間轉悠也該知道。有些人騙起來容易,有些人你最好一開始就別打他的主意。」陳□地語氣裡有幾分幸災樂禍,還有幾分不甘心,「至於葉揚天,我只說了一句話就讓他揣摩出一堆事情來,他這種人天生就是干騙人這一行的,你想蒙他?難。」
  「聰明有什麼用?這小子太不爭氣!」呂洞賓罵起來了,「聰明有什麼用?他倒是把腦筋用到正經地方去啊?成天琢磨我老人家幹什麼?」
  「我就不明白,成仙有什麼好?」陳□撇撇嘴,「我看葉揚天他還不情願呢,憑什麼你就非讓他順著你說的那個方向去爭氣?再說,要論真性情,不是有一個董雙蔻了?呂純陽,我真不明白,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
  「董雙蔻?他……咳!」呂洞賓狠狠一跺腳,「小狐狸,你別對我提這個人。」
  「嗯?」陳□退後幾步,若有所悟,「呂純陽,那個董雙蔻……到底是什麼人?難道他不是你們抽籤抽出來的另一個?」
  「總之你別管!」呂洞賓搖搖頭,「小狐狸,道門大比一完事,葉揚天還得回JN,到時候你別忘了替我看著他點兒----這回我讓你辦地事情你沒辦成,以後可別再誤事了。」
  「呂純陽!你別以為你真是我長輩!」陳□不幹了,嚷嚷起來,「我在JN過得好好地,你一下來就折騰我!還沒完了?現在葉揚天都快以為我是故意對他市恩了----我招誰惹誰了?」
  「難道你還不相信?」呂洞賓正色說,「你道行太淺,偏又羈留凡間不回,我受你祖父重托照顧你,難道這還不算是你長輩?」
  「你自說自話的,讓我怎麼信?」陳□故意氣呂洞賓,「我看你也像騙子,雖然你肯定不如葉揚天聰明。」
  「我……我居然跟塗山氏地女人講起道理來了……」呂洞賓深深長歎起來。
  「啊,對了!」陳□不接呂洞賓的話頭,改口問,「你還沒告訴我大比上會出什麼事情?居然讓我先一步去給葉揚天打預防針?」
  第八集 第四十四章 這年頭,十二生肖裡頭……屬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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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狐狸,你有眼睛,不會自己看?」呂洞賓微笑,「我現在就是趕你回JN,你也不會回去了吧?你仔細看,等葉揚天的事情了結,我可要帶你回天庭見你祖父,滿打滿算,你也在凡間呆不了太久了。」
  「我才不去!天上肯定不如凡間----要不然你怎麼老往下跑?」陳□氣呼呼地說,「你要是硬拉我去,我非讓爺爺打斷你的腿不可!」
  「這個……」聽陳□提到她的祖父,呂洞賓也皺起了眉頭。
  「反正我不上天!實在不行,那我就幫你幾個忙好了……」
  「噓!」呂洞賓一拉陳□,小聲說,「有人來了!」
  「疑神疑鬼,不是好人!」陳□嘴上不服,卻也跟著呂洞賓躲到了一邊。
  急火火走來驚動了呂洞賓的是青山真人,眼看天已亮了,青山真人特地來請葉揚天,好去會場主持道門大比。
  自從葉揚天入住空明峰上的白雲滿地樓,青天真人就傳諭青雲門中上下人等,為表恭敬,不得在空明峰附近方圓三里內施用道法,御風、御劍也在禁止之列,青山真人雖然頗有些不以為然,卻也不得不遵,這才被呂洞賓察覺。
  目送青山真人往空明峰上走,呂洞賓也不與陳□打招呼,自顧自地化作一陣清風去了,待得陳□發覺,卻只剩了跺腳發急的份兒。
  天色大亮。
  「我是一個商人,我是一個生意人,我是,我只是。」在百年一度的道門大比會場,葉揚天來得早了,他高高上座,看著陸續增多的人群,在心裡連續重複,提醒自己。
  葉揚天見過人多的場景。不說國內的各類活動,GLAY在名古屋的演唱會。聚集了五十萬人,最前排上就有過他;他是個憊懶的性子,偶爾還有點兒「人來瘋」,人越多,越是能放得開。可面對著天下道門三百六十六派,十二萬七千八百餘人,葉揚天真的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他只知道,自己的手心出汗了。並且很想仰天長嘯。
  「這近十三萬人是什麼力量?就是其中道行最差地,不用申請航空許可也能騰空御劍,視物理定律如無物……好吧,這是在說笑話……」葉揚天暗暗苦笑。
  葉揚天清楚得很:不管是誰,只要掌握了這十三萬人---哪怕只掌握了其中的一半、不,甚至連十分之一都不到也好,在現實社會中都能呼風喚雨。掀起驚濤駭浪!
  無人能擋。
  葉揚天想起了陳□,日出之前,陳□問他召開大比的意圖,問題之中究竟是暗含深意。以大羅金仙的名義,通過大比一統道門。這似乎沒有多大的難度,那麼接下來是不是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不算陳□受人所托提到的有關董雙蔻的事情,陳□未必就沒有對葉揚天當頭棒喝,讓他好自為之的打算。這一點,葉揚天也明白。
  ----可是,如果我真地可以為所欲為?
  「……當國家領導人好像有點兒累,沒意思。不過冒充一下憤怒青年,玩玩滅日屠美的把戲應該問題不大,這可是必不可少的橋段啊。把日本人都殺了,只留下AV女優和幾個漫畫作者就行;美國人也都殺了,只留下好萊塢和《花花公子》就行;歐洲那邊要是聽話就不管了,不聽話一樣都殺了!留下什麼呢?嗯,這倒是個問題……不管了,把全世界都併入中國版圖,然後以地球榮譽球長的身份退居二線,後宮佳麗也不用太多。每個月來一次全球選美----就我一個評委,別貪心,只要前三十名進宮就行了,這樣要是趕上一個月三十一天。我還能休息一天。沒事兒的時候玩玩微服私訪。一不留神跑去異界轉轉,娶上幾百個漂亮公主。最好都是精靈,半獸人就算了……要是又煩了,想辦法回到古代,再重新統一一遍,順便把歷史上的美女都收了房……實在不行,就造上幾億星艦,去攻打外星人,同時收上幾千個小妾……啊,多美好的生活啊……唯一地問題就是不能讓瀟瀟吃醋……可我有王霸之氣,只要虎軀一震,瀟瀟也會渾身酥軟撲到我懷裡的哈哈哈哈哈哈……」
  葉揚天的眼珠滴溜溜亂轉,一瞬間不知道有多少類似的念頭湧上心頭,不由自主地傻笑起來,「誰也別攔著我!精盡人亡之前我要喝點兒酒!」
  「哎呀!」葉揚天慘叫。
  「葉揚天!你琢磨什麼亂七八糟的!」是姜瀟瀟惡狠狠地聲音,她掐住葉揚天上臂靠裡的一絲絲皮肉,一瞬間就轉了七百二十度。
  「啊?」葉揚天有點兒懵。
  「葉子,你做白日夢就做吧,能不能別說出聲來?」邢師我說,「我都替你害臊!」
  「呃……我都說什麼了?」葉揚天轉頭四下看看,似乎所有人都在盯著自己。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反正我是從《花花公子》那兒開始聽見的。」邢師我一臉的幸災樂禍,「葉子,你死定了。」
  「王八之氣對吧?」姜瀟瀟滿臉通紅,語氣卻冷得像是堅冰,「葉揚天,十二生肖裡你屬鱉?」
  「噗!」
  「喀嚓!」
  葉揚天只看見了最近兩個人的反應:青山真人直接把一口參茶吐出來了,青天真人倒是好一點兒,為了忍住笑,他硬生生把手裡的「白定」----定窯白瓷茶盞咬下了一塊。
  「這個……葉師……貧道雖然沒聽得太懂,但葉師若是要做個皇帝玩玩卻是容易,這個……既然是人間帝王,想必三宮六院也……」華九的臉皮最厚,竟然還能說出這種話來,不過,他也渾身亂抖,顯見肚皮裡已經笑翻了天。
  「行了行了,惡搞YY小說地段子也早都過時了,我承認我俗了一回還不行?」葉揚天低下頭小聲嘟囔。「我去牆腳畫圈圈……」
  「葉子……柏楊說過,中國人都想當皇帝,而大多數是因為當了皇帝就可以合法地娶幾千個老婆。我理解你----不過,不是我說你,你連外星人都不放過的精神的確有點兒過分。」邢師我拍拍葉揚天的肩膀,語重心長。
  「沒完了是吧?」葉揚天翻著白眼,轉頭去問青天真人,「真人。差不多人到齊了吧?」
  青天真人搖搖頭,「葉師,還差逍遙宮、偃師門、茂弦門等數個門派,此外,袁達透袁道兄也還沒到。」
  「是貧道的錯,貧道心急,早請葉師下空明峰。反勞葉師久候了。」青山真人剛才失態,現在說話也不敢自稱「小老兒」了。
  「是我說早來的。」葉揚天笑笑,並不在意。
  「是啊,有人要收買人心啊。」韓雨撇撇嘴,說。「早早坐得這麼高,很有趣是不是?」
  葉揚天來的是有一點兒早,出發點也無非是「以德服人」的算計,現在青雲門中各派雲集,還頗有些不穩地因素,所以做出這樣的高姿態總歸沒有壞處。
  只是葉揚天也沒有想到,青雲門為這次大比擺出地排場著實有些過了。
  青雲門佔了峨嵋山「虛陵洞天」寶地。地廣兩千里,要不是實在超出了意料,以致措手不及,縱然為大比而來的同道再多十萬人,也盡安排得開了;至於大比的會場卻是早早定下了的,就在當日葉揚天初進青雲門地翠谷之中,不僅風景幽勝,還為每個門派都預備好了一座涼亭與足夠地桌案----儘管到會地門派比預料中地多出不少,但既是道門中人,祭起飛劍砍木頭總還不用費太多手腳。
  涼亭自然是供各派的掌門、長老上座的。為照顧如天醫門這樣人丁稀少的門派,也為了大比之時各派之間的頭面人物相互走動,還有幾座規模較大的亭子散在翠谷各處,不可謂不周到。
  這諸多亭台錯落有致。迴環窈窕。涼亭之間鋪上了石子或是碎瓦地小道相連,前日青山真人還特意做法。催出一場小雨,讓小道上生長青苔,自在古色,雅趣盎然。
  葉揚天等所在的亭子是青雲門上下花了大心力以一色青竹建成的,共有兩層,坐北朝南,軒敞宏麗,倒該算是座小樓,還與各派的座席拉開一段距離,中間空出了上百米的平地,極是顯眼。眾人坐在小樓二層上,居高臨下,也不怪韓雨抱怨。
  葉揚天對青雲門地安排也覺得有些不妥,但青天真人等堅稱無妨,也就只好高坐,這會兒被韓雨嘲諷,他也沒有辦法。
  至少比起韓雨來,讓葉揚天煩心的事情多了去了。
  「韓雨,你別說我,你看這滿座的道門俊彥,我想要穩坐釣魚台細看濤生雲滅可沒那麼容易----你們公安九處也安生不了。」葉揚天苦笑。
  韓雨的臉色變了,琢磨半天想不出反駁的話,只好低低地哼了一聲。
  「逍遙宮門人到了。」天涵子忽然開口。
  果然,從翠谷谷口湧進一群人來,當先是青雲門的弟子引路,凌波仙緊隨其後。隔得雖遠,葉揚天還是眼前一亮。
  大比是道門中百年一度的盛事,參與大比地各派門人都是盛裝,普通弟子也就罷了,頂多是各色道袍比往常光鮮一些,但大多數掌門的服飾卻是可圈可點。
  比如坐在葉揚天身側的青天真人,穿一身得體的水藍色道袍,峨冠高聳,上嵌數粒明珠,腰間掛了一塊通靈寶玉,明珠與寶玉上隱隱有煙霞之氣,顯見都是頗有來歷的寶物----卻不是有意炫耀,只是對大比這一場合以示鄭重。
  葉揚天瞥見的凌波仙的裝束更是飄逸超塵。她把宮裝換了,穿的是月白色的道服,四邊以玄色布為緣,道服上同樣用月白細線繡了落花流水,色澤稍淺,每一欠身,水流似乎就活了起來,將落花逐去遠處。
  就連凌波仙下頜上那僅剩的兩綹烏黑長鬚也被這件道服襯得讓人覺不出古怪來了。
  「這還真是……」葉揚天低頭想了一下,歎口氣,說,「要想俏,一身孝啊……」
  ----青天真人把手裡地白定茶盞又咬下一塊來。
  「葉揚天,你……」韓雨差點兒被葉揚天的胡說八道氣出毛病,剛要再嘲笑他不學無術外加色心不改,卻看見葉揚天眼中沒有一絲調笑的意味,不由自主地猶豫了。
  就在韓雨欲言又止時,邢師我從桌案底下悄悄遞給韓雨一張字條。
  「你別理葉子,他一緊張就愛胡說。」
  韓雨看過字條,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幽幽地歎了一聲:的確,哪怕葉揚天是大羅金仙又怎麼樣?一個十七歲地少年面對十幾萬個修行有成地道士,要是不緊張才真見鬼了……
  第八集 第四十五章 這年頭,誰也別不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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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等人所在的那座小樓並不是誰都能進的。
  除開葉揚天,青雲門是大比的東道主,青天真人理所應當上座,青山真人就有些勉強,但青山真人歷來臉皮最厚,道門各派也都知道,所以他也在小樓內,只是坐得就遠了些。
  葉揚天的同伴自然要沾些光,姜瀟瀟、邢師我、韓雨這三位也就佔了三個座位,雖然韓無熠的「病」已經好了,但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拋頭露面,現在早不知道混到什麼地方去了。
  早先跟在葉揚天身邊的「六丁六甲」中,李納干作為重建白鹿洞的掌門,坐在青天真人旁邊;華九也是德高望重,佔了一席;天涵子將玄心門的事宜交給門中長老,自顧自地坐了上來,卻也沒人說什麼。袁門也有一個位子,掌門袁靄陬讓給了袁達透,但袁達透不知為了什麼還沒有到。
  此外,天機門掌門天歷真人,儀霞門首座奪情子,疆南門掌門藏劍真人,西北異苓門掌門空空真人,偃師門當代偃師,大約十數人,或是道門中有數的人物,或是門下「弟子眾多」,也各謀得一席。
  再就是應邀前來觀禮的賓客中一些高明人士,比如峨嵋山萬年寺的洞名禪師,在JN與姜瀟瀟見過一面的普陀山後寺印空禪師,還有不著庵淨妙師太等,也有十數人。這已經將小樓內二層的那張長案前的座位佔滿了。
  本來還該留給千葉冰雲以及與她隨行的龍齋貞水、淨土和尚三個座位,只是日本日蓮宗的淨土和尚偷偷看見了洞名禪師,跟龍齋貞水咬了一陣耳朵後就避到一邊去了,連帶著千葉冰雲也只好噘著嘴巴跟著----這倒讓葉揚天和邢師我一起鬆了一口氣。
  這些座席的安排原來最容易招惹是非,但今次卻罕見地沒有誰出頭質疑,甚至連面色不愉的都沒見幾個,這大概是顧忌葉揚天身份的緣故,又或許眾人大都知道此次大比非同往常,不願生事。。
  所以當逍遙宮宮主凌波仙讓過引路的青雲門門下,一個人走上小樓的時候。便吸引了無數目光在她身上。
  歷來,道門修行中雖然沒有「重男輕女」地傾向,可女性的修道之人若是修為精深,名氣傳得也快些,偏偏凌波仙卻沒有多少人認識。
  「葉師,安好?」凌波仙對眾人目光視若無睹,施施然走上小樓,接著就直接對葉揚天打了招呼。
  「啊。仙子好。」葉揚天含笑點點頭,不失風度。
  「仙子」兩個字立刻引起了一陣「嗡嗡」的議論。
  「青天道兄,已是吉時,大比該開始了吧?」凌波仙向青天真人婉然一笑,竟在為袁達透預留的座位上坐下了。
  「宮主啊,你坐便坐,等會兒袁道兄來了。他要不依呢?小老兒安排的座位可沒有富餘的了。」青山真人在角落啞著嗓子說。
  「袁道兄?是袁門的袁達透袁道兄吧?」凌波仙又是一笑,道,「青山道兄,袁道兄恐怕會到得晚些呢----就是他到了,在我身側再設一席也就是了。」
  說著。也不見凌波仙有何動作,原本不見空席的長案竟驀地長出一塊來,恰恰好好,就在凌波仙地身側空出一人的位置,最奇的是,長案兩頭卻沒有絲毫移動,入座的眾人竟也都沒動。
  「好手段!」天涵子冷冷地哼了一聲。
  「袖裡乾坤。壺公縮地,二法並出卻無一絲煙火氣,宮主真是深得我道家清靜三味。」異苓門的掌門空空真人點頭微笑,稱讚不已。
  「我總不能真佔了袁道兄的位子,袁道兄脾氣好像火爆得緊,小女子卻也怕呢。」凌波仙目光流轉,巧笑嫣然,「青山道兄,這便可以了吧?」
  青山真人瞪著凌波仙,許久才迸出一句。「當小老兒沒說。」
  青山真人因為凌波仙曾「圖謀刺殺葉師」心中耿耿,原藉著這機會殺殺凌波仙的威風,但凌波仙露地這一手的確漂亮。
  「袖裡乾坤」和「壺公縮地」的術法雖然簡易,但將兩者結合用出卻並非易事。更不用說象凌波仙這樣談笑之間施法而幾不被人察覺了。青山真人沉思半晌。自認做不到,卻是輸了。他倒也磊落,直接認了下來。
  青山真人好歹是東道主青雲門中的長老,既然他不再多說,眾人便都望向了葉揚天。
  「仙子,聽仙子說話,袁達透袁真人似乎遇到了什麼事情?」葉揚天不在乎座席上多了誰還是少了誰,可他從凌波仙話裡聽出了些許弦外之音。
  「葉師放心,也沒什麼,只是……」凌波仙掩口一笑,「我看見袁道兄似乎是遭了偷兒,適才正在袁門駐地發脾氣呢,大叫什麼不會饒了青雲門的小鬼如何如何……」
  「偷兒?」
  葉揚天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偷兒」是啥東西,青天真人卻先皺起了眉頭。
  青雲門好歹是名門正派,門下弟子地德行他這個掌門最是清楚不過:要說有誰會偷袁達透的東西……頂多是自己那個做事從不正經的師兄,青山真人。
  可青山真人為大比忙得都快前腳掌踩後腳跟了,哪兒有工夫去偷袁達透的東西?再說,袁達透有什麼東西值得人偷?
  但無論如何,青天真人不以為凌波仙會說這種謊話,下意識地就把目光投向了青山真人。
  「掌門師弟!」青山真人蹦起來了,大叫,「你看我做甚?現下咱青雲門裡魚龍混雜,出個把偷兒也不出奇!」
  「魚龍混雜?青山道兄說得好。」凌波仙插口,「只不知道哪個是魚,哪個是龍?」
  「仙子,你是來攪局的?」葉揚天冷冷地問。
  「啊,這卻不敢。」凌波仙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青天道兄,已是吉時了。」
  「這……」青天真人這才發覺,已然是辰時四刻了,而翠谷之中,除了一個袁達透之外,各派都已到齊。
  「諸位同道!貧道青天,忝居青雲門第三十六代門戶執掌,為本次大比主持……」不敢誤了時辰,青天真人向葉揚天點點頭,從座席上站起,行御風之術,在空中緩步走到小樓之前,清清嗓子,便開始宣講早準備好的一番言語。
  時隔百年,道門大比再度在青雲門召開,有葉揚天這一大羅金仙坐鎮,天下道門望風而來齊集一堂,雖然似有暗潮湧動,但無論如何這也是青雲門的一大喜事。為此,青天真人準備下地這篇講稿實在作得是是花團錦簇,這會兒宣講出來,大有「生公說法,頑石點頭」的氣勢;只聽青天真人回顧起數百年來道門中人不得飛昇,各派中前人壽元耗盡含恨黃泉的往事,足以令聞者傷心聽者落淚;而展望起在大羅金仙指引之下,道門一脈發揚光大的美好將來,又使人雀躍不已……但至少在小樓之內的幾位正主兒,卻都被剛才凌波仙提到的「青雲門中的偷兒」吸引住了。
  「葉子,不是真有小偷吧?」邢師我悄悄問葉揚天。
  「我哪知道?」葉揚天反問,「你確定人家不是說你?」
  「葉子,如果把小邢和你放在一起比較,那正常人都會說小偷鐵定是你。」姜瀟瀟笑著說。
  「瀟瀟,我就這麼不可靠?」葉揚天大感鬱悶。
  「你什麼時候可靠過?」姜瀟瀟直接把葉揚天頂了回去,看樣子還是為剛才葉揚天脫口而出的「王八之氣」憤怒著呢,只是幾分真幾分假就難說了。
  「瀟瀟,說得好。」邢師我「哈」地一聲笑出來了。
  「葉師,小老兒敢用人頭擔保,寒門之中固然有些不肖弟子,但還沒人敢在大比之日行偷盜之事,只怕是有人心中有鬼,還請葉師明察。」青山真人狠狠盯了凌波仙一眼,站起來走到葉揚天身邊,低聲說。
  葉揚天微笑不語----儘管是低聲說話,可青山真人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的話還是會被凌波仙聽得一清二楚?
  或者可以說青山真人就是看凌波仙不忿,但還是該說眾人各懷心思才對吧?葉揚天這琢磨。
  旁邊,一直在跟邢師我笑鬧的姜瀟瀟卻悄沒聲息地傳過來一張字條:
  「葉子,那個什麼凌波不是好人!其實所有人都各懷心思,你多考慮……」
  葉揚天不動聲色地把紙條收好,一顆心兒卻快要幸福得跳出胸腔來了。
  ----瀟瀟給我傳紙條了!
  邢師我最明白葉揚天地心事,他瞥了葉揚天一眼,嘴角撇撇:「切!」
  邢師我知道,比起現在空中幾乎聲淚俱下的青天真人,還有在座道門中所有俊彥人物的未來,就是再加上所謂「大羅金仙」的責任也好,在這一瞬,葉揚天最在乎地,肯定是姜瀟瀟地那張毫沒營養的小紙條。
  邢師我都有點兒同情起這幫道士們來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3:59:59


  第八集 第四十五章 這年頭,誰也別不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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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青天真人還在滔滔不絕地宣講大羅金仙臨凡的偉大意義,卻見翠谷邊上,有個人影氣急敗壞地趕了來,一進谷中,先是愣了愣,接著便繞行小路,朝葉揚天等所在的小樓走來。
  正是袁門的袁達透。
  「葉師恕罪,貧道來得晚了。」袁達透上了小樓,對葉揚天一禮,看見凌波仙身邊的空位,趕緊坐下,旁邊自有青雲門的道童奉上茶水。
  「不晚,不晚。」葉揚天打量一下袁達透,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臉上似乎有憤憤的神色,不由得問,「聽逍遙宮凌波仙子說,你讓人給偷了?」
  「葉師!」袁達透一張臉憋得通紅,大聲嚷嚷,「貧道栽了!」
  原來白鹿洞一門傳承千年,最講究服飾禮儀,如今門派重建,門內早預備好了大比時穿著的正裝,但袁達透臨來之前,卻發現自己那一身還從未穿過一次的道袍竟然不翼而飛了。
  袁達透為人粗豪,可到底是袁門的長老,竟然察覺了「偷兒」留下的蹤跡,便獨個兒追蹤下去,一路直接追到了雪擁藍關關門之前。
  袁達透進過一次□山,更知道雪擁藍關是青雲門的禁地,只好訕訕地轉回來,一來二去,耽擱了時間。
  「真有人太歲頭上動土?」袁達透講完,青山真人動了真怒。
  「青山道兄休怒,貧道想那人既然拿了貧道的道袍,總會在大比中露面,那時青山道兄千萬要讓貧道出手去討回這個公道。」袁達透飛快地說。
  「袁道兄此言差矣,那偷兒有膽量在寒門地盤上動手,說不得,得讓小老兒去領教領教他的手段!」青山真人不依。
  「嘿……雪擁藍關……」葉揚天沒說話,只在心裡暗暗琢磨。
  青山真人說現在青雲門中「魚龍混雜」是一點兒也不錯的,姜瀟瀟的提醒也沒錯,但那個偷了袁達透道袍的人的用意卻未必就壞----袁達透一個糟老頭子。他穿的道袍有什麼值得偷的?要是偷就該偷……
  葉揚天悄悄瞥了姜瀟瀟一眼,努力把腦海中不該去想的念頭驅逐到一邊。
  這時,青天真人已經絮叨完了。
  「葉師,您看是不是……」青天真人將目光轉過來。
  「好。那我也隨便說上幾句。」葉揚天心知這是免不了地,苦笑一聲,站了起來。
  「眾位同道,我就是葉揚天。」葉揚天緩步走出小樓,也在空中懸停。四下望了一圈,這樣說道。
  人群中一陣騷動。
  葉揚天的模樣沒有多少人真的見過,但大羅金仙之於道門的意義卻不用多說,他這一出場,且不管眾人心裡想的什麼,總是引人注目。
  葉揚天又是一聲苦笑。
  「天心難測……」
  葉揚天為今天想過很多開場白,他甚至琢磨著要不要一上來就顯出大羅金仙的法身。一方面給青雲門捧場,一方面也為自己張目。
  但一站到現在的位置,葉揚天卻只說出了這四個字,倒像說這四個字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似地。
  「天心難測。」葉揚天又重複了一遍,彷彿是說給自己聽的。
  「幾個月以前。我還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十七歲,正在上學。將來我應該會和我的父親一樣,經商,做一個不錯的生意人。我家的買賣很大,足夠我幹一輩子。」葉揚天這樣說著,他的聲音不大。但翠谷中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還有一位心上人,她不怎麼喜歡我。這沒什麼,我還沒到非談戀愛不可地年齡,我覺得我有的是時間讓她愛上我,說實話,在我這個年齡段裡,我算是對自己很有信心的了。我對我的生活,本來很滿意。」
  葉揚天的話讓翠谷裡地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竊竊私語不絕,誰也不知道葉揚天到底想要說什麼----在小樓中的姜瀟瀟的臉紅了。
  「瀟瀟。葉子他還……」邢師我小聲打個哈哈,想對姜瀟瀟調侃幾句,卻發現姜瀟瀟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葉揚天那邊,根本沒聽見自己說話。
  邢師我翻翻白眼。暗地嘀咕:「你們公母倆啊……」
  「可是我成仙了。」葉揚天頓了頓。說,「直到現在。我還是沒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我的生活變了。我沒時間再去一點兒點兒學習該怎麼繼承家裡的生意,我甚至來不及讓我的心上人慢慢地愛上我----我覺得,在現在這種狀況下如果拖得時間太久,我恐怕不可避免地要失掉她。」
  「憑什麼?嗯?」葉揚天憤怒起來,「我從來沒想過當什麼大羅金仙!」
  葉揚天聲若洪鐘,在翠谷中傳出很遠。
  「你們辛辛苦苦修道,一輩子不跟外界接觸,IT革命地風都刮過去好幾年了,你們有誰知道什麼是電子計算機?你們誰上過網?你們求的就是飛昇成仙,把生活中的所有樂趣都放棄了可還是做不到,憑什麼我屁大的事兒都沒給天庭幹過我就成仙了?」
  「所以我說天心難測。」葉揚天平靜下來,慢慢地說,「我恨不得在這兒,對,就在這兒,當著大家所有人的面,我就指著天大喊:老天爺你瞎眼了!」
  「我不敢。」葉揚天歎了口氣,苦笑。「我真的不敢。」葉揚天說,「我不敢跟天庭鬧翻了,我沒那個本事。他們讓我成仙,我就得老老實實當我的神仙,不管多憋氣多不樂意,我都非當不可。諸位大概都知道多少年前有一個叫齊天大聖的猴子,他就不願當神仙,還打上了凌霄寶殿。可我沒有他那種能耐---我的能耐全是天上給的。你們說說,這有多保險?要不然說天上地都是神仙呢?他們比凡人想得周到!」
  「我聽說了很多事情。幾百年來,道門凋零,可悲,可歎。我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設身處地地想,我希望道門能夠發揚光大,諸位勤修苦練,我也希望諸位能夠達成願望。我實實在在地這麼想,真的。」葉揚天很誠懇地說。
  「但這些事情是不是由我來做,我不知道。」接著,葉揚天似乎在推卸責任,「我會憑良心做事,力爭不讓諸位失望。我很年輕,跟諸位連輩分都沒法算,諸位喊我葉師,我應著;在座年長的真人們要是喊我小葉子,我也只有應著。」
  「可是話說回來----其實我剛才說得已經足夠明白了----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誰也別不服!奶奶地!我還不服呢!」
  以三個驚歎號,葉揚天結束了講話。
  翠谷之中鴉雀無聲葉揚天有點兒激動,回到座位上地時候整個身子一直在顫抖。在座的青天真人、天涵子等都深深地望著他,並不說話,姜瀟瀟悄悄地從桌下握住了葉揚天地手。
  「葉子……」姜瀟瀟只輕輕叫了這一聲。
  所有人,都被葉揚天的這短短一席話說得懵了。
  青天真人等曾經去過JN的那些其實大都察覺了葉揚天的心思,但在他們看來,葉揚天頂多是「貪戀紅塵繁華」,那也沒什麼,故老相傳這樣的事情多了。只要葉揚天是神仙,別的都無所謂----現在的情形也無所謂,青天真人等震驚的是:葉揚天居然像是真的不願做神仙!
  這可就讓他們的腦瓜有點兒轉不過來了。
  餘下的道門中人的想法與青天真人等差不多,當然,發現自己終生想得到的東西在別人眼裡不過是垃圾,這種衝擊也的確夠讓人喝上一壺老陳醋的。
  或許道門中人大都嫉妒葉揚天,但這不重要,正如葉揚天所說,天心難測,沒人不服。
  建平門、逍遙宮等六十一派中的人士想法或有不同。
  他們上青雲門參加道門大比自是有所為而來,箇中內情不足為外人道,但看見葉揚天這副樣子,憋在他們心裡的一股勁可就差不多全都洩得一乾二淨。六十一派原本是計劃在大比當天要好好鬧上一番,將千年前的舊賬翻出來找「大羅金仙」要個交代。
  哪成想,那位貨真價實的大羅金仙自己先把自己的事兒全交代完了。
  葉揚天剛才那一番話說得很是時候,一上來就先把六十一派的不穩定因素給扼殺了一大半兒----但對於他自己來說,那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比的賓客們的想法,比如姜瀟瀟、韓無熠和韓雨、千葉冰雲、龍齋貞水,還有「BJ某部辦公室秘書助理」……一干人等的想法。
  事情又有了變化。
  在姜瀟瀟悄悄握住葉揚天的手的那一瞬間,心花怒放的葉揚天悟了:我管別人想什麼?愛誰誰吧!老子知足了……
  第八集 第四十五章 這年頭,誰也別不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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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仙了不起啊?俺就不服!」
  葉揚天一哆嗦,他還沒來得及去揣摩一下姜瀟瀟現在的心情就聽見這麼一句。
  就算不是在青雲門,就算是人比現在再多十倍,葉揚天也能聽出來這動靜是從誰嘴裡跑出來的。
  ----除了那個殺千刀的董雙蔻,沒別人!
  「師父,你別拉俺……俺是真不服,沒跟師父開玩笑!」眾目睽睽中,青雲門門下弟子所在的涼亭裡奔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小道士,董雙蔻。
  董雙蔻身後,蕭如雲急匆匆地追著,卻追不上。
  「俺也知道啥是電子計算機!」董雙蔻一邊跑一邊大聲嚷嚷,「你不就上過幾天網嘛,狂什麼啊你?」
  「噗!」邢師我笑得捂著肚子就往桌子底下鑽----剛才葉揚天那一番話一方面感懷身世一方面悲天憫人,怎麼聽也算慷慨激昂,一片赤誠,可讓董雙蔻這麼一總結,葉揚天的形象被破壞無遺。
  姜瀟瀟也在笑,因為要摀住嘴,所以握住葉揚天的手的手就鬆了。
  葉揚天徹底急了。
  「又是你?」葉揚天吼起來,「董雙蔻我上輩子該你的是吧?」
  「啊?」董雙蔻被葉揚天的吼聲嚇了一跳似的,停住腳步,很認真地說,「俺不知道俺上輩子的事兒----俺就是不服。」「我早就知道……」葉揚天在心裡恨恨地對自己說,「儘管我早就知道,但現在我再次確認了……我討厭這小子!」
  「你不服什麼?」葉揚天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氣,卻沒法給董雙蔻好臉色看,只是冷冷地問,「你就算不服,我也是神仙。」
  「你是不是神仙俺不管,為了讓俺管你叫啥葉師,從掌門到俺師父,多少人扇過俺耳光了----俺就是覺得。你也得讓俺扇幾個耳光俺才舒服。」
  「啪!」終於趕上來的蕭如雲給了董雙蔻一個耳光。
  「雙蔻你要死了!怎麼敢對……對葉師這麼說話?你趕緊去給我面壁……」蕭如雲氣得渾身發抖,一邊大聲喝斥,一邊拉起董雙蔻就要走。
  「如雲,等等。」葉揚天微微地笑了,「他不是說要扇我幾個耳光?我不讓他扇完再走多對不起他?」
  「小……葉師,雙蔻還是個孩子……不是,他缺心眼……」蕭如雲快急哭了。
  「他缺心眼?蕭如雲,這個董雙蔻的心眼比你可多多了!我看。他至少比我得聰明!」葉揚天冷哼一聲。
  「師父,你打我不要緊,可他不能欺負你!」董雙蔻掙開蕭如雲的手,指著葉揚天說,「師父,你看我把耳光都打回來!俺還從來沒打過神仙呢!」「反了,反了!」事情來得太過突然。。直到現在青天真人才反應過來趕緊趕到,跳著腳大罵董雙蔻,連寶劍都抽出來了一半,看樣子是想要清理門戶---可劍尖就是在劍鞘裡遲遲抽不出來。
  如果說蕭如雲是念著師徒之情才護著董雙蔻,那青天真人就是因為愛才:放下已經為董雙蔻預定好了的青雲門掌門的職位不算。再過幾百年,青雲門還指望著讓董雙蔻來光大門戶呢!
  「真人,你是真不知道你這位晚輩有多高明?」葉揚天氣得連青天真人的面子都不賣了,冷冷地問,「沒準兒我真讓他打了耳光呢?」
  「葉師,葉師!您可千萬別說笑話……」青天真人還沒說話,青山真人跑過來又是作揖又是打躬。連連道,「您沖一個晚輩,可別真動了氣……」
  葉揚天扶住了青山真人,卻轉頭去問董雙蔻,「董雙蔻,你不覺得你是晚輩吧?當然,從一開始,我也沒把你當成是晚輩。對不對?」
  「你自己剛才當著這麼多人大聲說過的,我就是叫你小葉子,你也應著。」董雙蔻眨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說。
  「現在大家都看見了?是誰欺負誰?」葉揚天哈哈大笑。
  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再加上一個蕭如雲,都不說話了。
  這一齣戲碼上演得過於突然,除了幾個當事人,翠谷裡各大門派十幾萬人全都驚得啞巴了。
  再怎麼樣。葉揚天也是大羅金仙。這一點道門中人都看得出;而且,自從葉揚天在青雲門露面以來。直到剛才地那一番「肺腑之言」,所作所為雖然有時顯得荒唐,卻也沒什麼錯處。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董雙蔻何德何能?看打扮,他不過是青雲門中一個輩分很低的弟子,竟敢對著大羅金仙這麼說話?莫不是這小道士失心瘋了?
  有心思敏銳的,也從葉揚天的話中聽出:董雙蔻這不是第一回了。
  「切!」董雙蔻輕蔑的聲音所有人都聽得很清楚,「小葉子,俺不服你!你連俺師父都敢欺負!」
  「俺師父那麼漂亮,小葉子,你也忍心啊?」董雙蔻氣哼哼地罵著,「小葉子,俺非得打你個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蕭如雲身子一震。
  自從葉揚天再次來到青雲門,蕭如雲就逐漸不跟在葉揚天身邊了,尤其是那天晚上她和姜瀟瀟聊過以後,蕭如雲乾脆就下了空明峰,回到了自己在青雲門裡原來的住所。
  蕭如雲也一力堅持自己只是青雲門的一個普通弟子,沒有資格在大比會場上與諸位高人並坐。
  不得不說這地確讓葉揚天悵然如有所失,但蕭如雲的堅持卻讓他不好再說別的,同時,單一個姜瀟瀟就已經快令葉揚天眼裡沒了其它,在這場亂局中他還能抽空顧及到蕭如雲的感受,其實也算難能可貴了。
  可是董雙蔻口口聲聲說葉揚天「欺負」了蕭如雲,還沒忘了加上一個「俺師父那麼漂亮」,這其中能夠引申出來的含義……寫上幾篇小說都夠了。
  「董雙蔻,你好!」葉揚天動了真火。
  「諸位同道,董雙蔻此人來歷不明。雖是青雲門中弟子,一身所學卻非出青雲門,如今他口出妄言,敗壞道門清譽……」葉揚天向四下望了一圈,順口就給董雙蔻戴了一堆大帽子,接著說,「諸位,今天就讓我替青雲門管教管教這個狂徒!」
  話剛說出口。葉揚天就後悔了。
  倒不是葉揚天不想收拾董雙蔻,可他倉促之間沒想周到,只顧了想要「師出有名」,對董雙蔻的指責幾乎把自己給撇清了,還借了青雲門的名義----這與葉揚天之前站出來說地「不願做大羅金仙」等真性情的發言完全自相矛盾。
  「你都說的什麼亂七八糟地?打就打唄,怕你啊?俺出來就是為的打你!」根本沒留給葉揚天補救地機會,董雙蔻立刻就把話給接上了。
  「真人。如雲,就這樣吧,你們別插手……」葉揚天苦笑著向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搖搖頭,又對蕭如雲點點頭,說。「事到如今,我是說都這樣了----你們總得讓我打他一回……放心。」
  青天真人等無奈,只得退開了,把葉揚天和董雙蔻留在了翠谷中特地為大比準備的那塊平地上,不遠處還有幾座平整的高台,也是為大比所用。
  「小葉子,上來打!來啊。小葉子,你來啊!」董雙蔻眼珠轉了轉,一個觔斗翻上了正對小樓的那座高台。
  「就憑你?還不能這麼叫我!」葉揚天被董雙蔻一口一個「小葉子」叫得氣不打一處來,緊隨其後,也跳上了高台。
  「小邢?這個董雙蔻到底是什麼人?」一旁,姜瀟瀟皺著眉頭問邢師我。
  「就是青雲門的一個弟子吧?據葉子說好像有點兒本事,反正肯定比我厲害----瀟瀟,你擔心什麼?葉子是神仙啊。」邢師我滿不在乎地說,「葉子以大欺小,沒出息!」
  「小邢……」姜瀟瀟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葉子這回有大麻煩了……」
  「啊?」邢師我糊塗了,再想問姜瀟瀟是怎麼回事,姜瀟瀟卻一言不發,只是緊緊地盯住了高台上的兩個身影。
  這世上沒人比姜瀟瀟更瞭解葉揚天。
  董雙蔻一跳出來。姜瀟瀟差不多就知道葉揚天會吃虧了。
  在姜瀟瀟眼中。葉揚天確實是個聰明人。葉揚天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他知道說什麼話會達成最好地效果。
  就看今天。比起青天真人那一番長篇大論,倒是葉揚天埋怨天庭,不想做神仙那一句更能打動人心;聽葉揚天歎息「我甚至來不及讓我地心上人慢慢地愛上我」時,姜瀟瀟真的被感動了。
  姜瀟瀟很清楚葉揚天是故意那麼說的----同時,姜瀟瀟也知道葉揚天說的的確是心裡話。
  「葉子,這就是你啊……」姜瀟瀟在心裡狠狠地埋怨了葉揚天,「就連說實話,你也要算計一下?」
  然而姜瀟瀟看得出,當董雙蔻出現後,葉揚天就不再冷靜,說話也少了算計了。
  這對於葉揚天來說當然不是什麼好事情。
  姜瀟瀟並不瞭解董雙蔻的身份,她只是下意識地想到,能夠讓葉揚天方寸大亂地人絕不會是省油的燈,哪怕他表現出來的像是個莽撞的二愣子。
  而且姜瀟瀟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下,葉揚天唯一能夠做到地就是速戰速決,否則,葉揚天地所謂「大羅金仙」的身份就免不了要被道門輕視----因為,隨便是誰都會覺得葉揚天勝之不武。
  可葉揚天真能速戰速決嗎?
  翠谷中佈置下的高台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高不過五六丈,大概方圓百步左右,原本是為大比時道門各派中地菁英人物鬥法講道用地,說白了就是座擂台。這樣的高台共有七座,在大比主持之人所在地小樓之前坐落得錯落有致,暗合北斗七星形狀。
  董雙蔻當先躥上地高台正是七星中的「天權」星位。
  「飄風驟雨!」
  「什麼玩意兒?」
  姜瀟瀟想到的事情葉揚天也都想到了,所以他一邊往高台上躥,一邊心裡還在後悔,只想著趕緊出全力把董雙蔻一拳打下台,然後讓大比順順利利地進行下去。但葉揚天卻沒料到,董雙蔻的本事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厲害了一點兒。
  董雙蔻一聲斷喝之下,驟然間,高台上烏雲四合,狂風大作!
  緊接著就是一場暴雨。
  這暴雨倒也奇怪,只在高台上空肆虐,還繞開了董雙蔻所在的位置,只是對葉揚天毫不留情。
  葉揚天猝不及防,剛登上高台,接著就被淋成了落湯雞。
  「董雙蔻!」葉揚天怒吼起來。
  「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董雙蔻站在高台一角,神情肅穆,口中喃喃。
  「***不是不終朝不終日嗎?有個屁用!」葉揚天的鼻子被氣歪了。
  董雙蔻總是在自己的道法上硬套一個《道德經》的名義,葉揚天早看董雙蔻不順眼,未雨綢繆,也翻過了幾遍《道德經》,卻沒料到董雙蔻使出來地與他所想的根本不一樣。
  「飄風」也好,「驟雨」也罷,自然傷不到葉揚天的半根毫毛,但跟在高台一邊穆然作法呼風喚雨的董雙蔻相比,一上來就渾身濕透了地葉揚天簡直狼狽至極。
  ----這小子是故意要我出醜!葉揚天立刻明白了。
  「董雙蔻,我以為我沒小看過你。」明白了董雙蔻地用意,葉揚天哈哈一笑,站直身子,任憑風吹雨打,毫不在意。
  董雙蔻抬起眼皮,看了葉揚天一眼。
  葉揚天心裡一震,他看得明白,這會兒董雙蔻的目光中可沒有了那麼多地天真,反倒閃著狡黠的光芒。
  「董雙蔻,誰指使你……」葉揚天在風雨中緩緩邁出兩步,打定主意,不管董雙蔻是什麼用意,也不管他背後是否真有人指使,總要先扣一頂大帽子在他頭上。
  但董雙蔻反搶在葉揚天前面,大吼起來:「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
  「咦?」葉揚天驚異出聲。
  高台之上,風雨竟然變得更加猛烈起來!
  「罡風?」葉揚天輕噫,接著被暴風吹得後退,大滴的雨點像是銅豌豆,砸得葉揚天睜不開眼。
  「哈!」葉揚天吐氣開聲,忽然想起一句武俠小說中常用的台詞,立刻就哈哈大笑著用了出來,「董雙蔻!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便在葉揚天的長嘯聲中,從葉揚天身上驀地騰起沖天劍氣!
  葉揚天擎出了斷劍。
  風聲,雨勢,只在一瞬間就小了。而斷劍的劍氣衝霄,映得葉揚天一臉森然。
  「董雙蔻,你還有什麼本事,就一起用出來吧……嗯?」葉揚天剛要裝酷,空中忽然又有了異動。
  「啪噠,啪噠,啪噠……」
  風停雨散,卻從天上落下來一堆龍眼大的冰塊,全都砸到了葉揚天的腦袋上。
  「俺不光會下雨,還會下冰雹!」董雙蔻得意洋洋地說。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00:20


  第八集 第四十六章 這年頭,學道不如學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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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門中人彼此鬥法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神仙都有哪些本事?
  有關類似的問題,葉揚天曾經思考過很多。
  比照當初被呂洞賓度化之後,在青雲門內兩人的那場爭鬥,葉揚天以為,所謂「鬥法」,大概該以各種法術、或者說道術、道法等等,為主才對。比如召天雷下擊,又比如之前從西崑崙拘來呂洞賓豢養的火鴉之類。
  當然葉揚天也想到過法寶,托塔李天王的寶塔,太上老君的金剛琢,乃至姜子牙的打神鞭,大多數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會有自己的法寶,甚至以法寶成名。
  另一方面,葉揚天對自己打架的本事沒有太大的信心----這主要是因為他從小被學武的邢師我欺負得怕了的緣故。
  所以葉揚天並不認為自己仗著一口斷劍就能跟董雙蔻大打出手:斷劍再怎麼鋒利都沒用,獨孤九劍可不是人人都會的東東。
  法術!惟有法術!
  ----被董雙蔻弄出來的冰雹劈頭蓋臉地一砸,葉揚天反而清醒了。
  踏禹步,轉七星,葉揚天揮揮左手,把斷劍橫在胸前,高台上已經是雲散雨收,一片晴空。
  「董雙蔻,你總是惹我,可我不能以大欺小,如果我真招天雷下來,你還不被擊成齏粉?」葉揚天嘴裡說著,左手連揮,扔出一串「掌心雷」,在董雙蔻的身邊接連炸裂。
  董雙蔻展開身形,在高台上躥高伏低,避開雷火,雖然沒真被擊中,但葉揚天祭出的掌心雷多且密集,讓他無法開口反駁。
  這一下,顯得狼狽的就換成董雙蔻了。
  看到這一幕。翠谷中各派人物也都連連點頭,低聲議論。
  「到底是大羅金仙,青雲門那小輩道行再高,也只是一時取巧啊。你看,葉師閒庭信步,就已將他逼成這樣……」
  「道兄此言差矣,這董雙蔻確是了得,也不怪他敢向葉師挑釁----只是仙凡兩道。終究差得太遠罷了。」
  「葉師果然仁厚,手下留情一至於斯。換了貧道,似他這種膽敢欺師滅祖之徒,早以天雷轟成渣矣!」
  「道兄說得好!這個渣啊,歷來有許多講究……」
  從葉揚天講話完畢,董雙蔻突然跳出來喊「不服」,直到現在兩人在高台上鬥法。也不過一刻之間的事情,翠谷裡道門各派只瞪眼看著,意外是意外了,卻很少有人真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只是都覺得青雲門不幸。竟出了一個不自量力的,敢對大羅金仙不敬,實在該打。
  對於葉揚天的欣然應戰,眾人的想法各自不同,有覺得該讓青雲門自行清理門戶的,葉揚天親自出手未免過於小家子氣;有覺得葉揚天果然是真性情的,也有覺得葉揚天說地的確有理的;只是也還有些人如姜瀟瀟所擔心的一樣。覺得葉揚天似乎有點兒言行不一,不免皺起眉頭,私下琢磨。
  只不過,眾人差不多有一個共識,那就是:葉揚天勝之不武。
  大多數人把葉揚天和董雙蔻的這場爭鬥當作了鬧劇,而自成一統的六十一派中有心思縝密的人物,卻以為葉揚天或許是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在天下道門面前立威,甚至生出了幾分不屑。
  但當事人葉揚天實在沒想這麼多,他越來越是煩躁:掌心雷都已經放出去幾百發了,董雙蔻還是在高台上到處亂竄。連點兒皮毛都沒傷著。
  「再這麼打下去,我不又成笑話了?」葉揚天捫心自問,不由得苦笑。
  葉揚天想得不錯,眼看高台被葉揚天的掌心雷擊得千瘡百孔。董雙蔻卻還是身形輕盈如燕。縱跳自如,翠谷中地道士們已經有不少在嘖嘖稱奇。
  「不打了!」葉揚天突然收手。
  「小葉子。。。你打不著俺!」董雙蔻剛站定就神氣活現地雙手叉著腰嚷嚷。
  「嗯。是我想錯了。」葉揚天居然點頭說,「大活人不是籃筐,會動。」
  原來葉揚天想起當初剛成仙時在雲山三十一中上體育課投籃一投一准的「往事」來了。
  「對了,俺還要打你耳光來著。」董雙蔻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你要是不打,那俺就去打你了啊?」
  「我都說了,你有什麼手段不妨都用出來,也好讓你心服口服。」葉揚天的臉上浮起苦笑。
  「小葉子,你比俺滑頭多了!」聽葉揚天說完,董雙蔻合身就往前撲,同時輕輕念叨一句,聲音小得恰到好處,剛好只能讓葉揚天聽見。
  「總能抓住你的狐狸尾巴!」葉揚天嘿嘿一笑,躲開了董雙蔻的撲擊。
  「荊棘!」葉揚天身形一動,董雙蔻緊隨跟上,口中大喝。
  從葉揚天的背後,高台上忽然生出無數荊棘,攔住了葉揚天的退路----一旁,回到小樓內地青天真人眼睛一亮,認出這是董雙蔻曾經用來對付□山裡那條青龍的手段。
  「彫蟲小技!」葉揚天冷冷哼了一聲,依舊向後退卻,只躲開董雙蔻,卻絲毫不顧背後瘋長出來的荊棘。
  只聽「喀嚓」之聲連連響起,隨著葉揚天陷入荊棘叢中,凡是挨到葉揚天身邊的荊棘枝丫都紛紛斷裂,卻是斷劍的劍氣護住了葉揚天地身子。
  「你再過來啊?」葉揚天低喝,「看看你的胳膊能比斷劍還硬?斷劍可是青雲門的鎮門至寶!」
  「荊棘!」董雙蔻不理葉揚天,繼續大喝,「再給俺長出來!」
  「轟!」
  巨響過後,翠谷中各派人士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整座高台竟然被叢生的荊棘覆蓋住了!
  荊天棘地。
  青者荊,赤者,伴著董雙蔻的一聲大喝,青赤縱橫之間,各種荊棘竟長成了參天的大樹似的,遮天蔽日。
  荊棘上自有冷冷地尖刺,猶如生銹的鐵枝。隨著枝條生長橫衝直撞!
  「哈!你小子看過《幽游白書》吧?自以為是妖狐藏馬?」葉揚天先是嚇了一跳,接著就哈哈大笑起來。
  「隨便你怎麼想。」董雙蔻站在荊棘叢中,頭頂的陽光全被遮擋住了,只能看見一個黑暗的影子。
  「你說什麼?」葉揚天著實愣了一會兒,失笑,「我沒聽錯吧?」
  「葉揚天,行個方便好不好?」董雙蔻走近了幾步,口吻中夾雜著幾分歎息。「讓我出去扇你幾個耳光,然後我就輸給你,任憑青雲門處置。你也不吃虧。」
  「見鬼的不吃虧!」葉揚天瞇起眼睛,「董雙蔻,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青雲門弟子----別地,你管不著。」董雙蔻哈哈一笑,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折扇。「啪」地在胸前甩開了,神態中竟帶出幾分瀟灑來,哪兒還有平時那副缺心眼的模樣。
  「你不用想太多。」董雙蔻繼續說,「在這座荊棘叢裡,也就是防不住大羅金仙的天視地聽。至於其他那些……就連本門的青天掌門,嗯……也別想知道你我都說了些什麼。」
  「本來我想說青雲門日防夜防,卻防不住你這個家賊----可現在看,你小子絕不是青雲門的。」葉揚天伸手彈了彈身側一株荊棘上地鐵刺,搖搖頭,說,「可是。你在這時候自己跳出來……沒道理啊?」
  「無非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聽了葉揚天的話,董雙蔻苦笑起來,神情黯然。
  「不行不行,你這變化太大了,我受不了。」葉揚天摸摸鼻子,仔細打量著董雙蔻,連連搖頭。
  就算早知道董雙蔻身上隱藏著什麼秘密,就算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可董雙蔻變得也太快太厲害了一點兒。看著現在的董雙蔻,葉揚天就像吃了個死蒼蠅,怎麼都覺得胃裡不舒服。
  「要不是沒辦法,你以為我會冒險在這種時候跟你說話?」董雙蔻壓低了聲音。「只要你幫我這個忙。以後我也一樣對你有所關照。」
  「幫你地忙就是讓我當著天下道門十幾萬人地面被你打耳光?」葉揚天笑了,「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這人雖然不怎麼樣,可面子還是要地。」
  「我說你也太小氣了,讓我打你幾個耳光又不會死?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面子?面子在你心裡值幾個錢?」董雙蔻急躁起來,「我也是迫不得已----再說,真打起來,你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這話我聽清楚了!」葉揚天地眼睛瞇成了一條線,「我好歹也是大羅金仙,你居然說你能打贏我?那你也是……」
  「我是什麼關你什麼事?」董雙蔻白了葉揚天一眼,「總之你答應我,以後我頂多少找你的麻煩就完了。」
  「哈!你居然還敢提這個?」葉揚天氣急了似地說,「你算算,從上次我到青雲門開始,你都給我惹了多少事兒了?裝傻充愣的本事你倒是一流!」
  說著,葉揚天地話鋒一轉,「你先說說,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我……呸!葉揚天你真不是東西!」董雙蔻翻起了白眼。
  「彼此彼此。」葉揚天晃晃腦袋,「你要是真有誠意和我做買賣,那總得先讓我知道你什麼人!」
  似乎還覺得意猶未盡,葉揚天又補充一句,「別以為我猜不出來!」
  董雙蔻的臉色變了幾變,忽然笑起來,「葉揚天,我就知道,你最大的本事是蒙人。」
  「切!」葉揚天哼了一聲,「說到底,你跟天庭的……」
  話說到一半,葉揚天猶豫了。
  第八集 第四十六章 這年頭,學道不如學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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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確實是在蒙人,他猜不出董雙蔻到底是什麼身份。但他能夠想像得到,董雙蔻恐怕與天庭的所謂「改革開放百年計劃」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問題在於,葉揚天不敢肯定將這種猜想說出來以後會有什麼後果。
  葉揚天在腦海中飛快地將有關董雙蔻的事情過了一遍。
  葉揚天第一次與董雙蔻見面是他到青雲門的時候,因為誤會祭出斷劍,如果不是董雙蔻出來收服,險些就斬斷了空明峰,造成慘禍;接下來,董雙蔻被罰在書劍閣內面壁思過,葉揚天也以「閉關」為名進了書劍閣,與董雙蔻接觸,卻被董雙蔻沒心沒肺的話語弄得火大;其後,在雪擁藍關前,董雙蔻用《道德經》裡的句子作法,打開雪擁藍關關門,獲得青雲門掌門的繼承資格,接受試煉,去□山中生息的青龍口中取半斤「青泥」----竟然還成功了!幾乎蓋過了葉揚天收服夔牛的光彩。
  等到葉揚天離開青雲門,回到JN,在飛往SH的班機上,董雙蔻再次出現,口口聲聲說來找師父蕭如雲,實際上又給葉揚天造成了不少麻煩。
  最後,就是如今大比會上,董雙蔻嚷著「不服」,要當著道門十數萬人面前打葉揚天的耳光了。
  換句話說,自從葉揚天遭遇董雙蔻以來,似有意似無意,董雙蔻自始至終都在跟葉揚天對著幹,但他同時又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讓葉揚天手足無措,無力應對。
  葉揚天想過,對於道門或者天庭、任何一個方面來說,自己唯一能夠引人注意的,無非是「大羅金仙」這個身份,那麼,董雙蔻之所以針對自己。理由也只有這一個。
  如果董雙蔻跟天庭沒有關係,那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要是他真的缺心眼也就罷了,可沒聽說過誰家缺心眼的孩子用起法術來能順溜成董雙蔻這樣的,更別說現在,董雙蔻分明已經不再裝傻----儘管葉揚天不願承認,事實上董雙蔻這小伙子長得挺帥,甩甩折扇,還真有點兒倜儻自如的氣質。
  葉揚天始終對天庭抱有敬畏之心。對於神仙的身份他並不看重,但葉揚天知道,天庭絕對有能力讓自己的生活變得亂七八糟----現在的生活已經亂成了這樣,也是拜天庭所賜。
  所以葉揚天不願真地和董雙蔻撕破臉皮,如果董雙蔻的確與天庭有關係的話。。
  「有些話,不該說。」董雙蔻卻好像完全明白葉揚天的顧慮,臉上露出了討厭的微笑。
  「重點在於……你為什麼非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我不可?」葉揚天皺著眉頭發問。剛問出來,驀地豁然開朗。「董雙蔻,咱們免談!」葉揚天不等董雙蔻回答,仰天長嘯,身畔斷劍一動。劍氣化作白龍!
  葉揚天徹底想明白了。
  現在董雙蔻已經是青雲門掌門的繼任之人了,而青雲門在道門中地位超然,隱隱有君臨之勢,就算把來參加大比的那來歷不明的六十一派算上,青雲門地實力依然不可輕侮。換言之,如果董雙蔻能夠在大比中脫穎而出,贏得道門中人讚賞。他未嘗沒有問鼎道門權柄的實力!
  這還沒有算上董雙蔻或許可以借用的天庭的力量。
  董雙蔻怎麼脫穎而出?最簡單了,把現成的大羅金仙修理一通!
  大概正是因為董雙蔻看透了這其中的關節,他才會甘冒奇險,以荊棘大陣遮蔽眾人耳目,不惜露出真面目來,花言巧語,設下陷阱!
  同時,葉揚天也發覺董雙蔻和自己相比並沒有太大的優勢,至少,董雙蔻沒辦法以勢壓人。強迫自己挨打。或者可以說,董雙蔻同樣只是天庭地一粒棋子罷了。
  葉揚天立刻打定了主意,不能再聽董雙蔻說下去了!速戰速決,劈開他這座荊棘大陣。出去再跟董雙蔻好好鬥上一鬥!
  只要能逼得董雙蔻在眾人面前把他平時那副天真莽直的面具給摘下來。不論戰局勝負,董雙蔻可就別想再在青雲門呆下去了!
  笑話!就是現在。董雙蔻也得說會在外面輸給自己----他要是真能打贏了大羅金仙,腦筋再差的也能看出他身上有毛病!
  只是葉揚天恍然大悟得有點兒晚了,在荊棘圈外,與會的道門中人已經議論不休。
  「這卻奇了。」小樓內,逍遙宮宮主凌波仙向青天真人問道,「青天道兄,你門中這位弟子的本領當真出奇啊。」
  「雙蔻是寒門第三十八代弟子中地翹楚,也早被內定為寒門繼任的門戶執掌……」青山真人接過話頭,呵呵笑著,「葉師不願以大欺小,現下倒是顯出他的手段來了。」
  「這指土生木的本事,莫不與天罡三十六法中的頃刻花開有異曲同工之妙?」天機門掌門天歷真人奇道,「青山道兄,你青雲門中可是出了個異才!」
  「哪裡哪裡,還不是葉師成全?」青天真人頷首微笑。
  「卻原來葉師是特意讓董雙蔻顯露本事來了?」異苓門掌門空空真人冷冷地說,「青雲門的諸位真人,這不是事先算計好了的吧?」
  「空空真人,小老兒敢用腦袋擔保!」青山真人趕緊否認,「雙蔻他對葉師無禮,說不得,至少要罰他面壁十年,又或者罰他下山積十萬大功德贖罪,總之要罰!只是看目下地情形,葉師似乎另有用意,這卻不是小老兒能揣測的了。空空真人還是莫要枉做小人才好。」
  「哼!」空空真人不作聲了。
  「青山道兄,葉師的能為凌波不知,但看董雙蔻弄出來的這座荊棘之陣……卻是大有玄機。」凌波仙微笑道,「凌波無禮,倒覺得葉師頗有些應對不來呢。」
  「宮主這不是在說笑話?」青天真人一驚,搶著道,「雙蔻他再大的能耐,也不能與葉師比肩啊。」
  「哦?」凌波仙一笑,「適才葉師自己不也說過,他老人家被度化成仙也不過數月光景……」
  「看!葉子出來了!」邢師我聽著身邊眾人議論的方向逐漸走偏。有人居然懷疑起葉揚天的能力來了,心裡不由得焦急起來,一見高台上似乎有了動靜,趕緊發聲提醒。
  從高台上的荊棘叢中,突出一條白龍!
  白龍所到之處,摧枯拉朽,那些數人高的荊棘像是紙糊的一般,紛紛斷裂傾倒。轉眼之間,白龍在高台上轉了一個圈,董雙蔻作法催生出來地荊棘在聲聲巨響下寸寸跌落,鋪了一地。
  「董雙蔻!再來!」葉揚天把聲音拔高了,清清朗朗地質問,「我倒想看看你還能給人多少驚喜!」
  「小葉子,怎麼俺看著你好像真比俺厲害似的呢?」董雙蔻苦著臉站在滿地的荊棘碎片裡。喃喃自語,卻是又顯出了一副愣愣的模樣。
  葉揚天地心裡樂開了花。
  一如葉揚天所料,一旦在大庭廣眾之下,董雙蔻就要想辦法掩飾自己地實力和身份,裝出這種缺心眼的模樣來。要是平時,這倒也無所謂,但現在兩人鬥法,董雙蔻想要不露出馬腳可就難了。
  葉揚天存心不主動進擊,只等著董雙蔻出手----如果董雙蔻用出地手段過於高明,自然就會引起道門中人地疑心!
  不過,葉揚天同樣擔心會陰溝裡翻船。也做好了認真對付的準備,他將斷劍劍氣化成的白龍收了回來,護住全身。更讓龍頭自己頭頂盤旋不去,卻是警惕著董雙蔻的聲明,重點保護面頰。
  但看葉揚天,單手握住一柄斷劍,斜斜橫在胸前,另只手背著,身如玉峰挺拔,又有劍氣化作的白龍環繞。形容瀟灑不群,映襯得苦苦皺緊眉頭的董雙蔻顯得侷促萬分。
  「要不然,試試那一手?」董雙蔻狠狠盯了葉揚天一眼,自言自語。
  葉揚天沒接話。心裡更加警惕起來。
  「上善若水!」董雙蔻的法術終究還是以《道德經》為藍本。滴溜溜在原地繞了一圈,猛地騰空而起。順著腳下,一道波濤,橫空撲來!
  「上善若水?」葉揚天早讀過《道德經》,對這一句很有些印象,望著撲面而來地大水,竟不慌不忙,腳尖輕輕點地,御風騰空。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董雙蔻口中唸唸有詞,揚手一招,濁浪排空,順風而上,直衝葉揚天的腳底!
  「好傢伙!」葉揚天嚇了一跳,斜飛避過水勢,發起了牢騷,「不是都說水往低處流嗎?怎麼今天改脾氣了?」
  不等葉揚天再罵,巨浪逐塵,浩浩湯湯的洪水倒捲沖天,把葉揚天淹沒了。
  波濤直立千尺,漭漭泱泱,明明是憑空倒捲,卻像破堤的洪流,直直衝向天頂,流水之中還有大小不一的漩渦,葉揚天就算想隨波逐流也不可得,一下子被衝出老遠,還被幾個漩渦衝過了身邊,身不由己,轉眼間就地轉了數十個圈,一時頭暈眼花。
  好容易定下身形,葉揚天在洪流之中睜開眼睛,抬頭就看見董雙蔻「順流而下」,朝自己所在處飛身而來,雙掌錯在胸前作躍躍欲試狀,大概是還沒放棄扇葉揚天耳光地打算。
  「我就不信了!」葉揚天發狠,把護在身前的劍氣放了出去,白龍張牙舞爪,威勢十足,逆流直奔董雙蔻的面門!
  「天下之至柔,馳騁於天下之至堅!」葉揚天絲毫不懼,雙掌一開一合,空中的洪流左衝右撞,順著白龍的爪牙來回打轉,頃刻,白龍消失不見。
  「小葉子,俺教你一個乖,這就叫出於無有,入於無間。」董雙蔻在水裡齜著牙沖葉揚天直樂,像條游魚似的,完全不被水勢左右,行進的速度竟比洪水撲空還要快上幾分。
  葉揚天很是發了一會兒愣。
  「天下之至柔,馳騁於天下之至堅?你地洪水是至柔,我的劍氣就是至堅了?」葉揚天忽然反應過來,「騙你的鬼去吧!」
  「啪」地一聲,葉揚天擺動斷劍,把身側的流水反擊回去,盪開了董雙蔻前撲的身形。
  「成仙以後我還沒下過水,又讓這小子給蒙了!」葉揚天搖搖頭,狠狠地埋怨了自己。
  原來,洪水撲來,葉揚天只顧了心慌,卻沒發覺自己在水中竟然絲毫不受干擾,明明沒有閉氣,卻沒覺得嗆水。
  ----「合著神仙都會游泳!」葉揚天又發現了成仙的一個好處。
  說起來,大羅金仙上窮碧落下黃泉,朝游北海而暮蒼梧,哪能被點兒洪水一沖就受不了了?
  「要是總這樣時不常就發現點兒新本事……我還真捨不得不當這個神仙了呢……」葉揚天在心裡苦笑,「那我剛才嚷嚷的那些算什麼?」「董雙蔻,你還不知道我水火不侵?」葉揚天放下心事,就在滔滔洪流之中站定了,望著董雙蔻,露出微笑。
  葉揚天的信心爆棚了。
  「只要我能立於不敗之地,就在今天,非讓董雙蔻敗露不可!」葉揚天這樣琢磨著,卻沒想清楚他到底想要董雙蔻「敗露」出什麼來。
  葉揚天忘了去思考:如果董雙蔻的「敗露」並不符合自己的利益時,會怎麼樣?
  但這依然不是問題,至少現在,董雙蔻還有很多手段沒有用過。
  「小葉子,俺就不信俺治不了你!」董雙蔻似乎也發狠了。
  「哦?」葉揚天正想再激董雙蔻幾句,卻聽著董雙蔻突然大喝:「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啥?」葉揚天一個踉蹌。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00:47


  第八集 第四十六章 這年頭,學道不如學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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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葉揚天反應過來,向天頂直衝的滔滔洪流驀地一變!
  只見一片黑糊糊的東西衝著葉揚天就飛過去了。
  所謂「在河之洲」中的那個「洲」,正常的解釋是:「沙洲」,由沙土匯聚而成的小島。
  「啥」是個開口音,葉揚天驚訝得過了頭,嘴張得也大了些,眼睜睜地就看著一堆沙土從洪流中間衝出來……
  然後,沒頂。
  葉揚天被埋了,順便,嘴裡也被填滿了沙子。
  水流依舊。
  翠谷中的高台之上,顯出一副奇景:一條大河,像是倒飛的瀑布一樣,波濤湯湯,朝天順流,有個穿道袍的年輕人站在河中央,愣愣地看著自己面前,河心中的一座沙洲。
  片刻之後,「唰!」從沙洲中跳出一個人影。正是大羅金仙葉揚天。
  「呸!呸!」葉揚天渾身都是沙子,跳著腳,伸著舌頭,一個勁兒地亂吐----好在是在河裡,漱口也方便。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儘管葉揚天吃了一嘴沙子,還是忍不住破口大罵,「董雙蔻!你敢說你念的那是《道德經》?我替老子撕了你的嘴!」
  得了便宜的董雙蔻根本不理,一見葉揚天跳了出來,作法的手勢不停,接連念道:「揚之水,白石鑿鑿!揚之水,白石皓皓!揚之水,白石粼粼!」
  這回熱鬧了。
  董雙蔻的話音一落,衝擊葉揚天的流水驟然變得激揚跋扈,水中還猛地現出一塊塊潔白的大石,照著葉揚天的腦袋就是一通亂砸!
  「去!去!去!你念的什麼玩意兒?」葉揚天頭上接連挨上了三塊白石,就算是銅頭鐵臂也覺得有點兒暈了,再加上身受流水激盪,不由得變得氣急敗壞,只顧了把斷劍亂舞,一時手足無措。
  好在斷劍名非幸致。砸過來的白石雖然多了些,但挨上斷劍,也都紛紛被斬成了碎塊。
  「董雙蔻!」葉揚天用斷劍擊打水流,盪開數十塊白石,喝了一聲,摸摸腦袋,心中不禁一陣氣苦:「他還不如直接上來打我兩個耳光算了呢。就這一會兒,先吃了滿嘴的沙子。接著頭上就起了好幾個大包!」
  「董雙蔻!」葉揚天接著喝問,「你剛才的這幾種道法,可不會還是《道德經》裡的學問了吧?」
  董雙蔻冷著臉,不回答,只是輕輕揮了揮手,波濤盡去。
  一直到董雙蔻作法引來大水洪流,也還是用了《道德經》中「上善若水」地名義。一路看文學網雖然按理所謂「上善」,指的該是「有德行的聖人」,但他既然硬套,也沒人能說他什麼。只是……再怎麼樣,從《道德經》裡也找不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那前兩句。
  至於什麼「揚之水」……葉揚天不知道出處,別人卻是知道的,一邊的小樓之內,青天真人早就皺起了眉頭。
  「青天真人,貴門教出來的好弟子啊!」天涵子陰惻惻的聲音響了起來,「貧道先前還以為你那個董雙蔻是道門中地奇才,可怎麼一著急。就跟著孔老二跑了?」
  「這個……」青天真人的臉一下就紅了。
  先前的「關關雎鳩」就是出自《詩經》,接著來的所謂「揚之水」也是一樣,出自《詩經》中《國風‧唐風》裡的《揚之水》一篇,雖然是斷章取義,但湮沒不了出處。
  「哈哈,哈哈,」青山真人的臉皮到底厚了些,打個哈哈,強詞奪理道,「雙蔻他兼修百家。縱然說幾句儒教言語,運使的還是我道家法門,天涵真人就不要大驚小怪了吧?」
  「大驚小怪?哼!」天涵子冷冷地說,「貧道就怕你這位高徒再打下去。就該念南無阿彌陀佛了!我說葉師為何遲遲不肯顯露神通。卻原來是他老人家早看出董雙蔻一身所學大有來歷,這是在逼他露出破綻!」
  「嘿……天涵。你拍地好馬屁!」青山真人立刻就急了。
  「什麼?」這句話犯了天涵子的大忌天涵子年歲已高,整日想的就是飛昇,對葉揚天的態度一向最為恭敬,雖然對大羅金仙理當如此,但深夜捫心自問,天涵子也覺得自己好像過於功利,不免道心不穩,如今竟被青山真人口無遮攔地這麼教訓,天涵子當即大怒。
  「青山小兒,你作死!」「嗆啷」一聲,天涵子扔了拂塵,從腰間拔出寶劍,遙點青山真人的面門,「請!」
  「天涵真人!」疆南門地藏劍真人一把拉住了天涵子的胳膊,迭聲埋怨,「青山道兄一時失言,那也是為的自己門下,你何苦動氣?」
  說著,藏劍真人轉而向青山真人道,「青山道兄,你適才說的什麼?」
  「罷了,天涵道兄,是小老兒的不是。」青山真人站起來,向天涵子微微鞠躬,算是賠禮。
  「罷了!」天涵子憤憤地收劍入鞘,一場小風波便這麼揭了過去。
  「藏劍道兄,多謝了。」青雲門的掌門青天真人這才開口,向藏劍真人道謝。
  「這卻不算什麼。只是……」藏劍真人沉吟著,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卻不好出口。
  「藏劍道兄,借一步說話。」青天真人說著,起身走到一邊,目光中充滿詢問之意。
  說來疆南門原本藉藉無名,但這位藏劍真人卻是道門中第一等的人物,修為精深自不待言,難得地是嫉惡如仇,卻又處事公正,心思細密卻不像天機門中人那樣敝帚自珍,是以向有盛名,所以即便陰沉如天涵子,也不好不賣他的面子。
  而青天真人見藏劍真人欲言又止,也就知道他必定是有什麼話不好在眾人面前直接說破了,這才請他私下一談。
  只是天涵子卻又有話說了。
  「青天道兄,我敬你青雲門千年清譽,也不想讓你為難,可你還是看好了你門下的弟子吧---話說回來,貧道雖然多活了幾年,可未必有你門下弟子那般本事!」
  青天真人的臉色倏地難看起來。
  「青天道兄,」藏劍真人卻不管天涵子,更不顧青天真人的臉色,將青天真人拉到一邊,小聲說,「老兄弟問句不該問的話,你門下這個董雙蔻,到底是誰教出來的?」於可以當面感謝大家在一個月內的支持。謝謝。
  第八集 第四十七章 這年頭,飛龍在天,可天上還是有牛在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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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天真人深深地吃了一驚。
  身為一門之長,青天真人歷來自詡凡事會深思三分,但之於董雙蔻,他不得不說自己或許的確是有些愛才太過了。
  這卻是極自然的事情。
  那日在雪擁藍關關前,董雙蔻口念《道德經》,破了青雲門歷代掌門的「五嶽訣」,打開通往□山的通道,其後他面對被青雲門祖師青雲真人封印千載的青龍,大智大勇,龍口奪食,這番本領,不要說青雲門中的低輩弟子,就是青天真人自己,也未必能做得到了。
  這讓青天真人怎麼能不大為欣慰?
  但經藏劍真人這一問,青天真人確實心虛了。
  事實上,儘管青天真人知道師兄青山真人一向對董雙蔻青眼有加,他本人卻並沒怎麼見過董雙蔻研習青雲門的秘傳的道術;而董雙蔻幾次當著他的面運使的法術,卻都跟青雲門門中所傳似是而非----說的直接一點兒,簡直就是與青雲門無干的樣子。
  青天真人仔細琢磨了一下,如果董雙蔻在運使法術時,並不口稱《道德經》,只怕自己早就會嚴聲斥責了;換個說法,正是董雙蔻言必有依,青天真人才以為他確實是道門裡不世出的天才。
  可現在,董雙蔻與葉揚天鬥法,到頭來咋呼的卻是儒教《詩經》裡的句子。在被藏劍真人質問之前,青天真人還心存僥倖,想著大約是董雙蔻一法通百法通,畢竟在他身上早有過依《道德經》所載運使法術的先例,道家既然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說法,董雙蔻觸類旁通,只該慶賀,卻不用生疑。
  事到如今,青天真人也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一廂情願了。
  只是青天真人卻不知道該懷疑董雙蔻什麼。
  說董雙蔻心懷叵測,混入青雲門欲盜取青雲門秘傳?以他目下顯示的能為。若是在他入青雲門之前就會了,這根本用不著,反倒是青雲門該反過來學學他的本事才對。
  再說,董雙蔻性情天真爽直,更不似能作偽的人物----青天真人還記得在□山中,自己曾暗中跟隨董雙蔻,那時董雙蔻常有自言自語,字字句句出於童心。如果說那也是偽裝……
  青天真人不願,更不敢相信。
  「藏劍道兄,雙蔻他……依貧道說,只怕是天賦異稟,於我道門有緣罷了。」青天真人思來想去,慢慢地說,「貧道自認教不出雙蔻這般了得的徒弟。也不怕道兄笑話,雙蔻的師父正是貧道的關門弟子,看情形修為比她徒弟還遠遠不如……可雙蔻……貧道早打算托付寒門道統給他,更從未存一絲壞心,這。雙蔻也是知道的。青天真人言下之意,是告訴藏劍真人不要管這件閒事了。
  「青天道兄,」藏劍真人聽了青天真人地話,歎息一聲,岔開了話題,問道,「自從JN府葉師出世。我道門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不知道兄以為然否?」
  「這是自然。」青天真人含笑點頭。
  「可是……」藏劍真人繼續說道,「當年貧道浪跡天涯,聽過一句話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只看今日大比的情勢,不由得不讓貧道想起這句話來。」
  說著,藏劍真人竟用起了「傳音入密」的把戲,把一束聲線直接送入了青天真人的耳底,「道兄,且不說那六十一派來勢洶洶。意圖不明,只看你門中這位賢徒的表現,貧道也擔心會出大事!」
  「大事?」青天真人愣了愣,同樣傳音道。「藏劍道兄。道門本是出世的道門,除了精修道心以求飛昇。哪裡還有其他的大事?若說貧道與道兄都是一門之長,思慮著廣大門戶也就罷了,其他的,還有什麼可以操心?」
  「再者,」青天真人繼續說著,「如今道門有葉師坐鎮,就說雙蔻,他若真有心壞我道門大事,要清理門戶,只怕貧道都不用出手……」
  青天真人卻也精明,他早看出葉揚天似乎看董雙蔻極不順眼,歎息之餘倒是採取了不聞不問地辦法,把問題直接推托到葉揚天身上去了現下他這麼對藏劍真人一說,藏劍真人也不得不點頭稱是。
  青天真人和藏劍真人只顧了談論,卻沒注意到,翠谷裡高台之上,葉揚天與董雙蔻的鬥法已再度開始了。
  先前葉揚天質問董雙蔻的法術的出處,董雙蔻並不回答,只是收斂了滔天的洪水,兩人凌空而立,大眼瞪小眼。
  董雙蔻遲遲不肯再度出手,葉揚天就有點兒憋氣。
  「董雙蔻,你也接我一招看看怎麼樣?」葉揚天忍不住想要動手了。
  「小葉子,俺才不怕你!」董雙蔻似乎因剛才情急之下沒用《道德經》當擋箭牌有些氣餒,這句反駁就顯得底氣不足了。
  對於葉揚天來說,大前提是希望能夠逼得董雙蔻顯露本領,如果能令道門中的人物發覺董雙蔻的本事大有可疑,就算達成目標----其實葉揚天地這個目標基本上已經達成了,可他本人卻還嫌不夠。
  另外,因為認準了董雙蔻跟天庭有些聯繫,葉揚天想來想去,總覺得用一般的法術對付他並不保險。
  不過要論妙想天開,偷奸耍滑,無論如何,葉揚天算是一把好手。
  「那你就試試看!接著!」
  話音未落,葉揚天收起斷劍,右掌一甩,掌心中射出一團赤色的火球,直直地衝向董雙蔻,速度卻是不快。
  「俺還以為是啥東西呢,三昧真火?」董雙蔻不屑地嘟囔起來,「俺用你平時說的:靠,這種小兒科!」
  就連翠谷中一直觀戰看得興致勃勃的道門中人,也都搖起了頭。
  剛才葉揚天一連串地掌心雷都全被董雙蔻躲開了,縱然大羅金仙的三昧真火再難以抵擋,只要打不中,那還有什麼用?
  果然,董雙蔻連地方都沒動,只是側了側身,就避過了葉揚天發出的這團火球。
  「爺爺的火球會拐彎!」葉揚天料定了董雙蔻的反應,哈哈大笑。
  笑聲中,那團火球竟從董雙蔻的背後兜了回來,速度驟然變快!
  ----董雙蔻大驚失色,卻躲之不及。
  「爆!」葉揚天又一聲大喝。
  轟然巨響,火球射中了董雙蔻的背心,然後猛地炸開了---半空中,董雙蔻所在之處全被大火湮沒。
  「火球術!」葉揚天得意洋洋地宣佈。
  「不是真地吧?」卻是一邊小樓內邢師我張大了嘴巴,在喃喃自語。
  「什麼不是真的?」姜瀟瀟納悶地問。
  「葉子他……」邢師我苦笑著解釋,「瀟瀟,你可能不知道,前一陣,葉子他突然開始玩《龍與地下城》的遊戲了……你沒聽他喊?火球術……那是《龍與地下城》裡術士和法師最基本的遠程攻擊法術……」
  「啊?」姜瀟瀟也張大了嘴,喃喃地說,「葉子,他不是神仙嗎?」
  邢師我在心裡悄悄地把話補完:「其實我還沒說全,按照AD&D規則,施展火球術還需要一種原料……一小球蝙蝠糞……葉子他不會沒事兒去收集那玩意兒了吧?」
  半空中,葉揚天意猶未盡:「董雙蔻,還沒完呢!你看著!」
  「火焰箭!」這是一串火焰幻化成的箭矢。
  「焰擊術!」這是從董雙蔻頭頂忽然衝下來的一個直立火柱。
  「火焰風暴!」這回倒好,火焰組成的一個碩大的正立方體區域,咆哮而過。
  「火焰護盾!」葉揚天乾脆在自己身邊都佈置下了一圈大火----當然,這並不符合AD&D規則。
  「董雙蔻你服不服?我是兼修塑能系和咒法系的火焰法師!」葉揚天哈哈大笑。
  「你、你、你***還算是個大羅金仙?」董雙蔻灰頭土臉地從那一堆火焰中鑽出來了,指著葉揚天破口大罵,「早晚讓雷師劈了你!」
  「嗯?俺說雙蔻啊,你語氣咋變了呢?俺聽著咋這不順耳?」葉揚天眉毛一跳,慢悠悠地問,「俺這可是大羅金仙地三昧真火,就算是你師父你師祖挨上都討不了好,你咋就沒事呢?」
  說著說著頓了頓,葉揚天搖搖頭,歎氣,「董雙蔻,說真的,我還真是學不會你的語氣。」
  「你、你……」董雙蔻有點兒傻眼了。
  「董雙蔻,你到底是什麼人?」葉揚天神色一整,大聲喝問。
  「俺是青雲門第三十八代弟子。」董雙蔻眨了眨眼,答得那叫一個順溜,「俺上峨嵋山這麼多年了,就算俺有錯,俺也是青雲門的人。」
  「你……」葉揚天地鼻子差點兒沒被氣歪----這小子居然是只肉爛嘴不爛地鹵煮鴨子!
  「小葉子啊,俺好像有點兒打不過你。不過這沒啥,你是神仙,俺又不是?再說了,俺師父和師伯祖都告訴過俺,打架打不過的時候,可以叫人幫忙地!」董雙蔻的一雙大眼睛眨得無辜極了,「小葉子,俺可叫幫手了……」
  第八集 第四十七章 這年頭,飛龍在天,可天上還是有牛在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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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手?」葉揚天一愣。
  「俺說龍啊!出來幫俺打架吧!」董雙蔻深深吸了一口氣,大吼起來。
  這聲吼!
  竟震得翠谷中迴響陣陣!
  「龍?」葉揚天腦中立刻閃過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好像……我聽董雙蔻說過類似的話來著?」葉揚天努力回想著,忽然想起來了,「啊!是那條青龍!」
  「俺說龍啊!你快點兒出來吧!有個神仙欺負俺啊!」董雙蔻扯著嗓子大吼。
  緊接著,從青雲門禁地雪擁藍關的方向,隱隱傳來了風雷轟鳴之聲!
  青龍!
  一千餘年前,青雲門祖師青雲真人,在峨嵋山開闢洞府,於蜀山中獨劃□山地脈,建雪擁藍關。
  其時,□山中有青龍作祟。
  為門戶計,青雲真人以大神通與青龍周旋數十載,盡出八寶,鍛造三條鎖鏈,拴住龍尾,將青龍鎖在□山中深潭之側。
  千載以來,青雲門中無人敢去招惹青龍,直到葉揚天為求夔牛角入□山,董雙蔻恰逢其會,龍口奪食。
  「可那條龍……不會聽董雙蔻的吧?」葉揚天翻起了白眼,「好歹當時也是我說饒了它不再鎖它的啊?」
  聽著雪擁藍關方向傳來的聲音,葉揚天心緒不寧,猛地頓足,直飛到高天之上,運足目力望去。
  只看了一眼,葉揚天就頭疼起來了。
  「青雲門啊……」葉揚天狠狠地歎了一口氣,「收了董雙蔻這麼一個徒弟,絕對是因為當初那個見鬼的青雲真人做的缺德事兒太多了……」
  葉揚天還記得青雲門雪擁藍關的雄壯。
  全盛時的青雲門,以青雲真人為首,五千弟子,花六十年時光建成雪擁藍關。
  那是一座直插天心的雄關!一水兒的巨石,不加絲毫雕琢。就在那裡穩穩地坐落著,不須任何言語修飾,只以存在本身宣示一種威嚴!
  ----塌了不是?
  雪擁藍關之內,一條碩大無朋的青影直直地掠過天邊,然後猛衝下來!
  青龍角抵雪擁藍關!
  塌了。
  一聲巨響彷彿天裂了個口子,無數巨石滾滾而下!
  龍吟清亮。
  「我說,你倒是過癮了啊……咱們不是約好了你不出來,也不鬧事的來著?」葉揚天低著頭一個勁兒地埋怨自己。「當初我怎麼就非堅持不給它再鎖上呢?當初我怎麼就非堅持不給它再鎖上呢?褶子了……」
  不僅是葉揚天高飛起來了,先前的風雷之聲一響,翠谷中已經有些腦筋快動作靈巧地人物也御風而起,待得天邊的青影撞擊雪擁藍關,道門裡的這十幾萬人全都飛起來瞪大了眼睛了一個真真切切。
  這景象可不是誰想看就能看見的。
  青龍角抵雪擁藍關啊!高聳入雲的雄關明明就在瞬間轟塌,但在眾人眼中卻像是極為緩慢的一幕幕靜景,巨石滾滾。煙塵飛揚;更別說那條身姿矯健的五爪青龍於空中伸展,聲聲龍吟中似乎道不盡喜悅之情……
  「我的……」青天真人地反應最為直接,他只看到龍頭與雪擁藍關的關門一觸,一句話都沒說完,直接就大頭朝下栽下去了。
  眾人都看傻了眼。沒一個想起來伸手去幫忙拉一把的。
  青天真人倒地時,連「撲通」的聲音都被雪擁藍關轟塌之聲給蓋過去了,竟似無聲無息。
  自然,青天真人一身修為不淺,就是飛得再高些,也不會摔出個三長兩短,可之於青天真人自己恐怕還是寧願自己摔死了得好。
  千年以來,青雲門歷代掌門苦心守護的雪擁藍關,連接青雲門與□山的門戶,就在龍頭那一觸之間,全都完了!
  這叫青天真人怎麼不心喪若死?
  因為這一幕過於……超出常人的想像力了,道門中那麼多見過大世面地人物,竟沒有一個能發出一聲驚歎來的----除了「以頭搶地」的那位青雲門掌門。
  不過,一邊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吼了幾聲「俺說龍啊」的那個董雙蔻卻悄悄一吐舌頭,苦著臉自言自語起來。「這回有點兒麻煩,估計青雲門全體都得和我拚命……」
  「褶子了褶子了……」葉揚天地反應卻是不慢,一邊念叨著一邊從空中斜飛到了翠谷中的那座小樓上。
  「葉、葉子……怎麼、怎麼回事?」邢師我結結巴巴地問。
  邢師我和姜瀟瀟兩人運氣不好,他們都不會飛。自然沒辦法看見青龍出關的那一幕。可就在眼前十幾萬老道一塊兒往天上飛的景致也非常「養眼」,邢師我還能說出話來。已經算是膽大的了。
  「沒什麼。」葉揚天嚥了一口唾沫,「就是……911飛機撞大樓你知道對吧?這回演了個龍版的----嘿,你說這場面?打死好萊塢的導演!太刺激了!」
  「葉子……」姜瀟瀟地心理承受能力明顯不如邢師我,身子搖搖欲墜。
  「沒事,沒事!瀟瀟,你放心,我不是在這兒呢嗎?有我在,沒人能動你一根汗毛!」葉揚天猛地走上一步,抱住了姜瀟瀟,心率一下就上了三百。
  「葉子,你小子不至於這時候還要佔人家瀟瀟的便宜?」邢師我恢復得倒快,馬上就挑葉揚天的不是,還故意地做出一副不屑的神態。
  姜瀟瀟立刻就鎮定了,身子一動,推開了葉揚天。
  「小邢你什麼時候能不拆我台?」葉揚天橫了邢師我一眼,苦笑著說,「你們別在這兒呆了……這樓馬上就得塌……」
  翠谷中但凡有點兒道行的,現在全在天上,連千葉冰雲都被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給架起來了,地上只剩下了邢師我和姜瀟瀟。
  可是,剛才青龍撞塌了雪擁藍關,聲勢太大,飛滾而下的巨石早震得整個青雲門裡的建築物都打起了擺子,翠谷中的涼亭也好,這座小樓也好,全是臨時修起來的,怎麼禁得住這種震動?
  葉揚天腦筋轉得快,這是下來「英雄救美」的----捎帶腳也救一下邢師我。
  拎著邢師我地脖領,背上姜瀟瀟,葉揚天腳尖一點,從小樓上飛落實地。緊接著「嘩啦」一聲,小樓就塌了,姜瀟瀟和邢師我不由得都嚇了一跳。
  「瀟瀟,有個當神仙的……那個、朋友,還是很有安全感的吧?」葉揚天也覺得有點兒後怕了,強自鎮定著說起了笑話。
  「誰知道你剛才是不是故意一腳把樓給踹塌了?」姜瀟瀟這會兒徹底沒事兒了,立刻反問,「有個當神仙的朋友,就得成天提防著他耍各種你看不出來地花樣!」
  「呃……算你有理。」葉揚天也不跟姜瀟瀟爭,只是把手伸了出來,「瀟瀟,把包子給我。」
  「才不!」姜瀟瀟摀住了口袋,「你還想欺負包子?」
  「哞----」湊趣似地,姜瀟瀟的口袋裡傳來一聲牛叫。
  「不跟你開玩笑!」葉揚天苦笑,「瀟瀟,我不是跟你說過包子它曾經跟一條青龍打架地事兒?現在那條青龍又出來了!」
  「你……不是神仙?那還打不過一條小龍?非要包子幫忙不可?你都把人家的角和尾巴都弄斷了……」姜瀟瀟對青雲門裡的青龍毫無概念,反倒是對牛包子關心得緊。
  「我……」葉揚天有點兒想哭----原來在姜瀟瀟心裡,自己的地位還不如一頭牛。
  「瀟瀟,龍我倒是不怕……」葉揚天瞥了一眼天邊,自覺這話說得有些心虛,接著飛快地說,「可我還得對付那個董雙蔻啊……那小子……很有點兒來頭!」
  「那你……小心。」姜瀟瀟也知道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聽了葉揚天解釋,大大方方地從口袋裡掏出了牛包子----□山中夔牛之首!
  「包子,走!咱們去會會你的老朋友!」葉揚天把牛包子直接往天上一扔。
  「哞----」
  一聲牛吼,震響天際!
  牛包子現了真身!
  「董雙蔻!你要做青雲門的罪人嗎?」葉揚天飛身,跳上了牛包子的腦袋,大聲呵斥。
  這一下,又令道門中人大驚失色!
  前幾天葉揚天一行來到青雲門時,也是坐在牛包子的頭上,但畢竟目擊的人不多,一進青雲門,牛包子也就收了真身。可現在眾人卻是看了一個仔細!
  說實話,挨得太近,一時認出牛包子是一頭夔牛的都沒有幾個。
  當初,葉揚天一行入□山時,因為牛包子的個頭太大,把牛腿都誤認成了千年的古樹;道門中人也只看著一團碩大的黑影騰空而起,幾乎把整個翠谷都蓋住了……
  「董雙蔻!你要做青雲門的罪人嗎?」葉揚天沒工夫去理會在牛包子身邊飛來飛去讚歎不已的道門中人,只是在牛頭上站定,連聲喝罵起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06:15


  第八集 第四十七章 這年頭,飛龍在天,可天上還是有牛在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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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不是故意的!」董雙蔻從牛肚子底下鑽出來了,一臉的委屈,眼中還含著淚花。
  「你再花言巧語?雪擁藍關已毀,你還怎麼有臉去見你們青雲門的歷代祖師?」葉揚天佔住了理,絲毫不肯放鬆。
  「俺就不是故意的!俺怎麼知道那條龍看雪擁藍關那麼不順眼?」董雙蔻跳著腳大聲否認,看神態,倒像是青龍攪的這一出真的出乎他的預料。
  「我說,你不是真的吧?」葉揚天輕輕踢踢牛頭,讓牛包子驀地飛高,朝跟著飛上來的董雙蔻小聲發問。
  「俺怎麼知道?都是那條龍!」董雙蔻急得頭上一個勁兒地冒汗,「都是那條龍!它被關得時間太長了!一出來就忘了自己是誰了!」
  「啊?」葉揚天吐吐舌頭,傻眼了。
  飛龍在天。
  青龍角抵雪擁藍關,雪擁藍關是塌了,但一時之間,青龍卻還沒能飛了出來。
  ----是雪擁藍關關前的五行牌樓擋住了青龍。
  雪擁藍關之設,純是為了以巨石為雄關阻擋□山中的猛獸。而所謂「猛獸」,大都是無智、無識的獸類,縱然想要到青雲門的地盤肆虐,也沒辦法撞開加持了數道「五嶽決」的關口----青龍與夔牛:牛包子不在此列,但青龍被鎖,牛包子又有靈性,都不會對雪擁藍關發威。
  與雪擁藍關的「單純」相比,關前的五座牌樓卻是真正凝聚了青雲門中道法精華之所在。
  牌樓共五座,分五色五行,上刻的法陣出自青雲門祖師青雲真人之手,一旦□山中有妖物要越雪擁藍關而出,陣法便自動發動,以五行迷陣克之。千年以來,也只有五行迷陣剛建成的那一百年內有幾個不怕死的妖物越關而出----雪擁藍關再高,終究有限,若是修行有成的妖怪。飛總飛得過來----但大半被困死在迷陣之中了。
  青雲真人親手建成的這座迷陣還有一樁妙處,便是依五行而動,善識本心,並於凶險處預留了一線生機。如果越關而出的妖物心存善念,毫無與青雲門為敵的想法,迷陣便不會壞它性命,反倒會直接傳訊青雲門掌門前來主持打開迷陣,恭送其出山;此外。如果妖物不是一心為惡,但存一線善念,在迷陣中總有機會重回□山。
  畢竟,青雲真人修為再高,也總要為後人留下退步,不好與□山「原住民」結仇太深。
  但之於現下撞塌了雪擁藍關地青龍,可就不一樣了。
  青龍被青雲真人的三條鎖鏈封印千年。縱然是它無智無識,也早把青雲門上下恨了一個透心,可事實上前些日子它又受了青雲門的恩惠,得脫樊籠,所以。即便是在青龍自己看來,它與青雲門的這段樑子也算是揭過了。
  按理說,五行迷陣絕不會阻攔青龍----其實,青龍在□山之內過得好好的,也壓根兒就沒有出關的念想。
  可目下青龍卻是應了董雙蔻之邀。
  一過雪擁藍關,青龍立馬兒想起了當年青雲真人開□山封印自己的事來,儘管不想再與青雲門糾葛。青龍還是有些憋氣。
  所以青龍就撞了雪擁藍關一下----那五行迷陣自然就把青龍視做了青雲門的大敵。
  只見牌樓上空,神光沖天而起!
  白色為金,綠色為木,黑色為水,赤色為火,黃色為土,這五色神光編做一天大網,任憑青龍蜿蜒飛騰,卻始終脫不開五行迷陣地束縛,急得龍吟連連。
  這一情形落到空中這十數萬道門中人眼裡。只有「觸目驚心」四字。
  道門中人見聞再博,神龍這東西卻也不是隨便就能一睹為快的,更不要說神龍竟然是在某派門戶中破關而出!再者,青雲門居然只仗著先人餘蔭。就把一條神龍給困住了!
  任誰能不驚歎?
  「完嘍。完嘍!」卻是青山真人一邊在天上看著,一邊唉聲歎氣地跺腳。「虧本嘍!俺青雲門這點兒家底兒,這就算全露出來讓人給知道嘍……」
  愛看熱鬧本來就是人的天性,在這一點上,修道逾百年的道門中人也不能免俗。此次道門大比,有大羅金仙與會,這已是千年難得的盛事,任誰都早以為不虛此行了。
  卻不料這才只是開頭。大羅金仙一出面,竟不惜顯露神通與青雲門中一小徒鬥法,翻滾斗來,足稱得上異趣迭出,精彩紛呈;而那小徒更加識趣,竟隨口召喚神龍出世!接下來,神龍破關,大鬧五行迷陣,大羅金仙更叫一頭大得出了號的夔牛的老祖宗出來壓陣……
  道門中這十數萬人物不約而同地有了同樣地心思:來得太對了!早知道能看見如此好戲,哪怕青雲門往外賣門票,我也得來!
  葉揚天盤膝坐在牛包子的腦袋上,居高臨下,把道門中人各人的神色都看得清楚,心下也不由得後悔該帶著攝像機來了。一路看文學網不過,葉揚天隨即想到,就在這眾人當中,公安九處的韓無熠必定會將大比中的所有事物錄下來存檔,還有一個「BJ某部辦公室秘書助理」,想必也有同樣地使命,不禁又高興起來。
  當然,葉揚天也沒有忘了,眼下的情勢是因自己和董雙蔻鬥法而起的。
  拍拍牛包子的腦袋,葉揚天讓牛包子飛得再高一些,自己卻一個閃身,飛到了下方埋怨虧本的青山真人的身邊空,「……把那條青龍放出來?」
  「葉師!」青山真人一愣,正好瞥見怯怯地悄悄跟在葉揚天背後地董雙蔻,氣不打一處來,立刻就說,「小老兒求葉師一件事。」
  「啊?」葉揚天糊塗了。
  「葉師千萬替小老兒狠狠教訓一下這個……這個……劣徒!」青山真人瞪著董雙蔻,雙眼直冒火。
  「師伯祖!」董雙蔻可憐巴巴地喊著。
  「閣下的師伯祖?我當不起!」青山真人是真的上火了。
  青雲門中,對董雙蔻最寄以厚望的就是青山真人了,甚至直到剛才,董雙蔻用出莫名其妙的法術。青山真人也還在為他辯護,但把□山裡的青龍叫出來……這已經超過青山真人可以容忍的限度。
  「師伯祖,你說過俺要是打架打不過就可以叫幫手的啊……」董雙蔻繼續叫屈,「俺跟小葉子打,師伯祖和師父都不會幫俺,那俺就只能叫龍出來了……」
  「你、你……」青山真人氣得上去就想扇董雙蔻地耳光,但總算忍住了,只是沉著臉問。「你說說,為什麼青龍會聽你召喚?」
  「俺和它是朋友啊。」董雙蔻囁嚅著說。
  「嗯?」葉揚天聽董雙蔻說到這裡,抬頭看看高飛的牛包子,心中若有所悟。
  「董雙蔻,你還要跟我打嗎?」葉揚天哈哈一笑,問,「那你還不趕緊去把你地那位朋友請出來?」
  「小葉子。」董雙蔻沒好氣地說,「俺現在打不過你,可俺還非得打你耳光不可!你要是老老實實讓俺打了耳光,俺就什麼都不管了。」
  「你個欺師滅祖的混賬!」青山真人氣得渾身發顫,比劃著就要去打董雙蔻。葉揚天把他攔住了。
  「青山,你放心。」葉揚天笑著說,「至少現在,董雙蔻還動不了我。你還是趕緊想想怎麼收場吧。」
  葉揚天特地強調了一下「現在」這兩個字,說者有心,聽者有意,董雙蔻的嘴唇動了兩下。沒再接茬。
  「那……」青山真人苦著臉,對葉揚天說,「葉師,貧道這就去收斂五行迷陣?可青龍一旦出來……」
  「我又不是第一次對上青龍,青山,你擔心什麼?」葉揚天微笑,語氣不容置疑。
  「青山謹領葉師法旨。」
  青山真人向葉揚天微微鞠躬,展動身形,朝「雪擁藍關」的「舊址」飛去,只是心中越來越是糊塗。
  青山真人平時遊戲風塵。表面上大大咧咧,但他在道門中卻是著名地膽大心細,向來見事明白,這會兒從葉揚天地話中。早聽出了不少玄機。
  一直以來。葉揚天身為大羅金仙,對道門中人物卻都是用地敬稱。這一位是「真人」,那一位是「仙子」,說好聽地是謙虛,說得直接一點兒,那就是有些故意放低身段,沽名釣譽了。以青天真人為首,眾人都曾勸過葉揚天,可他並不以為意。
  剛才,葉揚天對青山真人卻是只稱「青山」,這一點改變看似細微,但青山真人聽在耳中卻覺得實在是意味深長。
  青龍破關而出,與五行迷陣纏鬥,翠谷中的道門各派人物都看得眼花繚亂,青雲門門下卻不能這麼悠閒,早有幾名長老到了雪擁藍關之前主持陣勢。只是五行迷陣純係自行發動,而這些長老道行雖高,卻也只能在一旁「護法」----說白了,看著乾瞪眼而已。
  最要命的是,青雲門的掌門青天真人急火攻心,一暈倒就不起來了,沒人下令,長老們也就無所適從。
  好在青山真人不敢怠慢,奔到五行迷陣之前,向諸位長老解釋,眾人這才分頭各自到了牌樓底下,準備合力令陣法停轉。
  「董雙蔻,今天你鬧得夠了吧?」葉揚天不管青山真人怎麼去做,只是拍了拍董雙蔻的肩膀,低聲詢問。
  「等俺那條龍出來,你也不一定還能打贏!」董雙蔻卻兀自嘴硬,不肯鬆口。
  「我還有牛包子在。」葉揚天指指頭頂,說,「等青龍出來,你還是勸它趕緊回去□山,否則……青龍還欠牛包子半條尾巴呢。」
  「俺……」董雙蔻不說話了。
  「算了,我去勸它。」葉揚天搖搖頭,轉身也向雪擁藍關的方向飛去。
  「俺這就算輸了?」董雙蔻立在原地,呆呆地自言自語。
  突然,董雙蔻地耳中鑽進一條細細的聲線,是葉揚天的傳音:「董雙蔻,我今天對你仁至義盡,你要是還想鬧事……別怪我再也不留情面!」
  董雙蔻的臉上頓時浮現出古怪的神情,似乎是不服,又似乎是不屑。
  但董雙蔻終於還是沒有再動,他就這麼愣在了原地,像是癡了。
  「青龍!」
  聲比人先到,葉揚天身化金光,只在一瞬間,便到了雪擁藍關地舊址。
  「青龍!」葉揚天站到青龍的對面,朗聲說道,「當日我等放你出來,早有香火之情,天高海闊,你何處去不得?為何還要攪亂道門大比,更毀了青雲門的門戶?」
  五行迷陣還沒有撤去,青龍依舊在神光天網中未能脫困,但葉揚天的話它也聽得清清楚楚,立刻長吟一聲,算是作答。葉揚天摸了摸腦袋,心說,「對了,我聽不懂龍語啊……」
  「葉師,」葉揚天正在犯愁,青山真人從地面猛地蹦了上來,稟報,「葉師,寒門二十五名長老,每五名據一牌樓,只等葉師吩咐,立時可以閉陣。」
  「那個……」葉揚天點了點頭,「放青龍出來吧。」
  「是。」青山真人又下去了。
  「青龍,我不困你,你好自為之。」葉揚天歎息一聲,一個勁兒地搖頭。
  青龍破關而出,集中了青雲門中各派十數萬人的目光,留意葉揚天的倒少了,但這時葉揚天到了青龍跟前,一邊吩咐青山真人放青龍出來,一邊與青龍交談,讓眾人都不禁豎起了大拇指,讚歎不已。
  而葉揚天的搖頭歎息,又不免被賦予了眾多意義----且不管別人是怎麼想地,葉揚天自己卻是在發牢騷,只不過沒說出聲來罷了。
  「真麻煩啊……」這才是葉揚天的心聲。
  第八集 第四十八章 這年頭,是火去燒飛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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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塵埃落定。
  「這該算是塵埃落定了吧?」葉揚天長出一口氣,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已經是晚上了。
  青山真人主持五行迷陣,放出了青龍,董雙蔻卻沒再死纏爛打,青龍只好夾著尾巴回了□山----當然,並不是真就這麼簡單。
  托葉揚天把牛包子拉出來的福,青龍又發飆了。這一龍一牛之間,青龍固然欠了牛包子半條尾巴,牛包子可也差點兒把青龍打死過一回,梁子早結得深了。
  好在牛包子聽話,沒真跟青龍再打起來,也是葉揚天見機得快,顯了大羅金仙的法身,這才制止了青龍。
  高天上,法身逾百丈之高的葉揚天與青龍碩大的身軀還是不成比例,可他硬是單手按住龍頭,從口中吐出「不可」二字,讓青龍凶焰盡失。這一幕,不僅看得道門中人目瞪口呆,連邢師我都差點兒下意識地當場就跪下去,衝著小時候跟自己一起撒尿合泥的葉揚天頂禮膜拜。
  葉揚天趁熱打鐵見縫插針的本事一向不壞,青龍老實了以後,他當著所有人的面,令青龍看守□山與青雲門之間的門戶,直到青雲門重建雪擁藍關為止,以贖今日之罪。雖然青龍只是長吟不休,但當時的場面擺在那裡,任誰都覺得青龍是心悅誠服地遵命了。
  所以,青雲門丟了一座雪擁藍關,反倒有了因禍得福的效果。
  ----這話不用解釋,哪家門派裡能有條龍幫著守門?這就叫面子!
  在天下道門諸多人物看來,也就都有了大羅金仙對青雲門特別地看重,時時處處不忘關照的印象。
  青雲門上下當然歡欣鼓舞,雀躍不已。
  至於罪魁禍首的董雙蔻,葉揚天並沒多說什麼,青山真人做主,把他被罰到空明峰的峰頂。青雲門的宗堂之中面壁百年。
  依青山真人的說法,宗堂之內供奉著青雲門的歷代祖師,董雙蔻在那裡面壁,正好可以讓他潛心懺悔自己對門戶犯下的大錯,也算給了天下道門一個交代。
  只是,青山真人在宣佈這一決定時還提到,因為青雲門的掌門青天真人被董雙蔻氣得不省人事,這也不能算是最終處罰。等到青天真人身體恢復,再度理事,自然還會有更正式、更嚴重地處罰措施。
  但凡有些頭腦的人物都聽得出青山真人的潛台詞:
  董雙蔻雖然犯下數條大錯,可他同時表現出來修為、神通卻確實令人驚歎,青雲門終究還是要「重點培養」他的
  面壁百年,這自然是重罰,可董雙蔻現在才多大?依道門中的算法。就算一百年後,董雙蔻也還稱得上「年輕」。另外,面壁的日子固然難熬,但正好能讓董雙蔻專心致志地提高個人修為,等到他受罰期滿時。青雲門可就有了一個不得了的高手。
  這同時也是給道門各派提了一個醒:就算青雲門沒有大羅金仙看護,門下也還有個法術通天的怪胎呢!以後如果遇上青雲門中弟子,大家千萬別忘了這個茬兒啊……
  青山真人不愧是老狐狸,時刻都記得以門戶為重,做事滴水不漏。
  只有葉揚天對青山真人地安排嗤之以鼻,葉揚天明白得很,無論如何。董雙蔻也不可能乖乖地面壁百年。但另一方面,葉揚天也不知道該對董雙蔻採取什麼態度。
  葉揚天只得決定找個時間去跟董雙蔻密談一次,再定行止。現在董雙蔻自個兒去面壁,倒是正好。
  在默默地做出決定之後,葉揚天這才發現道門大比已經進行不下去了。
  青龍角抵雪擁藍關造成的另一個結果就是大比的會場:翠谷,一片狼藉,數百座涼亭基本上全被震塌……
  迫於無奈,葉揚天只得跟青山真人等商議半晌,然後宣佈大比休會十日,等到會場重新整理完畢之後再行召開----看似十天時間有點兒長。但需要休整的卻不僅僅只是翠谷中的設施,青龍來那一下,差不多頂上一場8級地震了。
  「好吧,我至少給自己放了十天假。」葉揚天在白雲滿地樓裡一邊喝茶一邊自我安慰。「這也算是塵埃落定。」
  塵埃落定?
  ----「事情還沒有完……」道門大比第一日。不知有多少人的心中私下浮現出了這樣的句子。二十多歲模樣地年輕人向韓無熠伸出手。
  年輕人頭髮不長。穿一身淡青色的道袍,頭髮不長,在現在的青雲門中,這副打扮隨處可見。
  韓無熠迷惑地看著他。
  「歐戈菁山。」年輕人笑了,收回手,指向自己的鼻尖,「我是歐戈菁山,一個小小的助理秘書。」
  歐戈菁山補充,「好像韓處長一直在找我?」
  「你是……」韓無熠忽然明白了,一下變得像是洩了氣地皮球,強打著精神說,「請坐。」
  「謝謝。」歐戈菁山坐下了。
  這裡是白雲滿地樓裡韓無熠和韓雨住的套間,韓雨不在,這會兒便只有韓無熠一個人。
  韓無熠一向很小心,他在套間外佈置了幾層禁制,雖然在現在的青雲門中能破開這禁制的人多了,但韓無熠佈置禁制的目的卻只是提防有人來時給自己提個醒,並沒天真地想著能把人攔在外面。
  可這個叫做歐戈菁山的年輕人不但進來了,事先還完全沒被韓無熠發覺。
  韓無熠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地道理,但他灰心的是,歐戈菁山竟然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想要殺他!
  道門大比對於盡職盡責的公安九處處長韓無熠來說,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剛到青雲門,韓無熠就震驚於青雲門的規模之大、佔地之廣;接下來就是超出預想地道門人數----當大比時十數萬人齊齊騰空而起,韓無熠受到的驚嚇比邢師我和姜瀟瀟還要厲害得多。
  還有青龍,還有對於青雲門中的弟子來說輕易也不能進去的□山……
  當時得知了這些事實。韓無熠很想拿手槍頂住葉揚天的腦袋,威逼葉揚天告訴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如果葉揚天不怕手槍,韓無熠並不介意使用火箭筒或是其它威力更大地東西。
  可葉揚天接著就顯露了大羅金仙的真身,單手按住了青龍頭。
  韓無熠灰心了。
  幸好,韓無熠地神經比他自己所認為的還要堅硬,他堅持下來了,沒有變瘋。同時在韓無熠腦海中有一個信念更加堅定了。
  那就是無論如何,不管使用任何手段。都不能將這些情況外洩!因為這是一股政府無法掌控地力量,所以韓無熠要拖延時間,韓無熠認定:哪怕只把道門地存在和實力對現實社會多隱瞞一天,世界也就多了一天的和平……
  韓無熠早就通過自己地渠道得知,葉揚天的父親葉北星悄悄與BJ聯繫,讓一個政府部門地「助理秘書」潛入了青雲門,充當九處之外的「觀察員」的角色。
  韓無熠要找出這個人來殺掉----在他看來。這是自己有生以來能為現實社會所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然而韓無熠地噩夢並沒有結束。他剛剛下定決心,這個人居然就自己找上門來了,而且,還分明有一身不亞於他的修為。
  看著自稱「歐戈菁山」的這個年輕人,韓無熠臉上的神色還能保持不變。但他的心臟已經緊張得快要停止跳動。
  「啊,韓處長……」歐戈菁山古怪地笑了笑,「我很怕死,你別這樣好嗎?」
  「啊?」韓無熠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韓處長憂國憂民,大名久仰。」歐戈菁山悠悠地歎了一口氣,說,「不過更讓我佩服的是。韓處長竟然做事這麼果斷。對不起……」
  歐戈菁山滿臉苦笑,繼續說著,「對不起,韓處長,我要是不先說破,你恐怕馬上就要動手殺我,我還不想死,也不想韓處長死。」
  韓無熠深深地看著歐戈菁山,彷彿要直接看到他心裡去。
  「韓處長,我是……來和你商量一下地……我沒有惡意。」歐戈菁山還在苦笑。「所以,請別這麼如臨大敵,我膽子很小。而且,咱們應該是一條船上的。」
  「商量?」韓無熠的語氣苦澀極了。「現在這個狀況。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我們至少可以商量一下怎樣把衝擊降到最小----我想你也明白我說的衝擊是什麼意思。」歐戈菁山好像比韓無熠要輕鬆多了。
  「你……是……」韓無熠艱難地吐出兩個字,馬上就搖搖頭。苦笑,「我不該問的。」
  「韓處長,你猜得對。」歐戈菁山微笑起來,「我是沒有。徹徹底底的沒有。」
  如果是以前,韓無熠聽見歐戈菁山的這句話會很吃驚,但現在他受到的刺激太多了,所以連一點兒正常反應都沒做出來,倒讓自我感覺良好的歐戈菁山覺得尷尬。
  公安九處,是一個不在政府序列中存在地機構,但它畢竟還是「存在」著,儘管知道的人很少,可總歸還是有人知道。
  而「沒有」,就是沒有。正如歐戈菁山自己所說:徹徹底底的沒有。
  作為公安九處的處長,跟各種機密中地機密打交道就是韓無熠地全部生活,但韓無熠也只是影影綽綽地感覺到,在某些不為人知的機密當中,偶爾能看到一些極模糊地影子,無從追索。
  「有東廠就有西廠,這也沒什麼。」韓無熠見歐戈菁山尷尬,心情多少好了一點兒。
  「真刻薄。」歐戈菁山撓撓頭,「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咳,這都不重要,咱們老祖宗五千年積累下來的東西太多,水很深。但現在的問題在於,道門的水更深。」
  「別忘了還有神仙!」韓無熠總算放棄了出其不意殺掉歐戈菁山的念頭,好心提醒。
  「沒錯。」歐戈菁山苦笑著,「要不是這樣,今天青雲門至少會挨兩顆核彈。」
  「嗯?」韓無熠猛地抬頭。
  「別這麼看著我。」歐戈菁山聳聳肩,「不是咱們政府造的,俄羅斯人什麼都往外賣,前一陣我沒事就買了兩顆。」
  「你的確不是我想的那樣,葉北星找錯了人。」韓無熠哈哈一笑。
  「我很敬重葉家。」歐戈菁山慢悠悠地說。「我相信。再說,成仙的那人是葉揚天,這恐怕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韓無熠點點頭。
  「天庭……他們應該也有所考慮吧,雖然我們沒法指望他們什麼。」歐戈菁山贊同韓無熠的意見。
  「你有什麼打算?」
  「我是有一些想法,所以才過來跟韓處長商量----說實話,我的影響力不夠,非得要借重韓處長的力量。」歐戈菁山突然發問,「不知道韓處長有沒有興趣辦幾所大學?」
  「啊?」韓無熠糊塗了。
  「打個比方,在峨嵋山市成立一所大學,嗯……就叫青雲大學好了,請那位青天真人出任校長,青雲門的三十六、三十七代弟子擔任講師、教授,由政府負責教學以外的各種事務,向全社會招生……有韓處長出面,應該能做得到?」歐戈菁山面不改色地說出一通匪夷所思的話來。
  「……」韓無熠乾瞪眼,滿腦子成了漿糊,思路死活跟不上。
  「在三年之內,成立大約三百餘所新大學,向全社會招生。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一個辦法,不僅能夠將道門對現實社會造成的衝擊減到最小,而且可以極大地緩解社會各階層的矛盾。」歐戈菁山侃侃而談。
  歐戈菁山說著說著,目光中露出興奮的光芒,「事實上,這個辦法還是韓處長給我提的醒。韓處長可能已經忘了,為了讓姜瀟瀟和邢師我來青雲門參加大比,韓處長借用教委的名義辦了首屆語文奧林匹克大賽,這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當前中小學生對國學的興趣。說得含糊一些,所謂道門的各種理論和法術,也跟國學沾親。」
  好半天,韓無熠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開口問,「這……真能行得通?」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06:38


  第八集 第四十八章 這年頭,是火去燒飛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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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比拿核彈亂炸強。」歐戈菁山皺著眉頭說,「我計算過,現在青雲門中聚集的道門各派,一共也不過十四五萬人,在二十四小時內,連續使用兩枚當量為50萬噸TNT的核彈進行打擊,大概可以使85%以上的道門中人喪失活動能力----啊,也就是說,他們死掉了。」
  「但保守估計,還有至少10%以上的人會倖存。這個問題無法解決。」歐戈菁山繼續分析著,「韓處長,道門中修為比你高的人物有多少?咱們做個樂觀的估計,在進行核打擊的時候,所有人都直接承受,沒有一人逃脫。但……如果擁有A級力量,也就是金丹大成的人物,大都有能力在瞬間保護住自己。他們接下來的報復將是這世界上任何一個政府都無法承受的。既然不能打,那就只有讓他們站到前台來了----反正這也是早晚的事兒。」
  「讓我好好想想……」韓無熠明明坐著,卻差點兒摔倒。
  歐戈菁山沉默了。
  「天下道門堂堂正正地融入現實社會……」韓無熠喃喃自語,腦中各種念頭紛至沓來。
  韓無熠從來沒有把思路放得這麼開過。
  荒唐!這是韓無熠的第一反應。
  不過,仔細想一下,韓無熠忽然發現,這未必行不通。現在的情況是,天下道門彙集一堂,在這場大比過後,肯定會有一定的整合----數百年來,道門隱世,可這並不代表他們今後就一定還會縮頭不出。以己度人,韓無熠認為道門各派中必定會有想著光大門戶的人物……遲早,道門會以強勢姿態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與其坐等事情的發生,不如退而掘井。
  「你……把所有的可能都想過了?」韓無熠停下思緒,詢問歐戈菁山。
  「沒有。我一個人怎麼可能把事情都辦完?我只提供一個設想,至於可行性的研究……那還需要大家一起琢磨。」歐戈菁山狡黠地一笑。「韓處長,其實我是想讓你替我寫一份報告。」
  韓無熠啞然無語。
  「我也不是完全沒想過後果。」歐戈菁山嘿嘿地笑了起來,「不過我這人一向小家子氣,大概也就是琢磨琢磨超市裡一口飛劍的定價該是多少,青雲大學的學費該怎麼算……」
  韓無熠突然有一種想要把歐戈菁山打一頓的衝動。
  「說正經地,至少葉揚天對這個計劃感興趣。」歐戈菁山正色說,「否則,我也沒法直接來找你商量。」
  「葉揚天怎麼說?」韓無熠問。
  「他說他需要一份可行性評估報告。」歐戈菁山恨恨地說。「他還說,等咱們商量好了再直接告訴他結果,沒有明確的結論就不要去打擾他。因為……這幾天,他要專心談戀愛。」
  「啊?」
  當韓無熠和歐戈菁山志同道合地開始痛罵葉揚天的時候,葉揚天正在纏著姜瀟瀟。
  「瀟瀟,□山的景色不錯哦,反正你也沒事。咱們去□山逛逛好不好?」
  「不去!」
  「瀟瀟,咱們還是去吧。□山可是牛包子的故居啊,都到家門口了,總得讓它回去一趟是不是?」
  「那包子自己回去不就完了,你拉著我幹什麼?」
  「話不能這麼說啊。瀟瀟,你不是挺關心包子的?去他家坐坐總是應該的吧?」
  「葉子,你別拿包子當擋箭牌好不好?」
  「瀟瀟,你總得給我點兒機會和你培養感情……哎,瀟瀟,你打我幹什麼?」
  葉揚天的心情很不錯,順帶著。他對姜瀟瀟也逐漸開始放開手腳了----呃……這是說,他學會死皮賴臉了。
  「葉子,別鬧了!」姜瀟瀟終於受不了了。
  「沒鬧啊……」葉揚天有點兒委屈地說,「我真想和你一塊兒去□山裡頭轉轉。」
  「比起這個來,葉子,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憑什麼?」葉揚天急赤白臉地嚷嚷起來,「又不是我非要當神仙不可?總得給我留出談戀愛地空兒來!」
  「葉子!」姜瀟瀟紅著臉,狠狠地掐了葉揚天一下。
  「嘿嘿……」葉揚天很幸福。
  「葉子,我問你,剛才那人。都跟你說什麼了?」姜瀟瀟岔開了話題。
  「啊,他說他把所有的事兒都包了,我不用管。」葉揚天一臉壞笑,「那傢伙名字雖然怪。可真是個好人啊……」
  「我怎麼看是你逼著他去找韓無熠的?」姜瀟瀟哼了一聲。
  「反正。天要真塌,我也不能一個人扛著。具體的事兒。憑什麼非得我干?」話是這麼說,葉揚天還是皺起了眉頭,嘟囔著,「說實話,神仙這玩意兒,不是人幹的……」
  「你都幹什麼了?瞎抱怨什麼?有多少人眼紅著想跟你換換呢----如果成仙這回事兒真捅出去的話。」姜瀟瀟有些後怕地反問,「你忘了那群道士在咱們學校露面的時候了?」
  「嗯……有政府出面組織地話,就鬧不成那樣。」葉揚天也正經起來,對姜瀟瀟解釋,「我是想著把有關的事情都推出去,先只顧道門這頭。」
  「說的也是,你怎麼也忙不過來……」姜瀟瀟贊同地點點頭,又問,「你確定把事情交給韓無熠和那個……」
  「歐戈菁山。」葉揚天好心提醒。
  「對,歐戈菁山。你確定他們能辦好?」姜瀟瀟問,「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是說,你別到頭來讓他們給賣了!」
  「哈哈,你終於開始關心我了!」葉揚天注意的重點偏了。
  「說正事!」
  「好、好,說正事。」葉揚天笑笑,「瀟瀟,跟政府做生意,一向有很大地好處。而且。我根本不怕他們把我往溝裡帶,現在,我有把溝給填平了的能力。」
  「你就吹吧?什麼溝不溝的?」
  「哈……」葉揚天撇撇嘴,很有些不服氣,卻不敢在口頭上討便宜了。
  葉揚天還記著,當他為制服青龍顯出法身之後,再跟姜瀟瀟和邢師我說話時兩人的表情。
  當時,邢師我指著葉揚天的手指頭在發抖。半天才說出一句:「如果我碰你一下,你不會再變成那樣吧?」----天知道,要是葉揚天不一個勁兒地腆著臉死攪蠻纏,姜瀟瀟到底會不會被葉揚天給直接嚇死?
  葉揚天之所以急著想帶姜瀟瀟到□山裡轉幾圈,為的也是想要她趕緊適應自己的角色。在這一點上,葉揚天堅信□山裡那一堆長著人臉地怪獸會幫忙。
  「瀟瀟,現在是他們在求著我。」葉揚天害怕自己和姜瀟瀟之間的距離再被拉大。所以,葉揚天把一切都豁出去,破天荒地在姜瀟瀟面前表現得強勢起來。
  「這個……」姜瀟瀟突然發現葉揚天望向自己的眼神熾熱得很,心有些慌。
  「我得整合道門。只有這樣,我才更有資本去談這樁買賣。資本從來不嫌多----哪怕我不去用它。放在那裡,也是一種威懾!」葉揚天走了幾步,自問自答似地慢慢地說,「為什麼我要顯出法身來?為什麼我要讓牛包子出來亮相?我這是要道門中人都承認我的地位!只有這樣,我才能在現實社會中有資本讓自己的生活不受侵犯!」
  「那董雙蔻呢?」姜瀟瀟心中一動。
  「董雙蔻……」葉揚天念了一遍這個名字,臉上浮現厭惡的表情,「我討厭他!」
  「是。我討厭他。可我得承認,這小子有點兒本事---不,他很厲害。」葉揚天苦笑,「對於道門中人來說,他和我的地位不平等,可他還是利用我演了一齣好戲!大比第一天,董雙蔻這個名字就響徹四海了!」
  「我看他本來是想……讓你出醜?」姜瀟瀟笑了。
  「我都吃了一嘴沙子了!」葉揚天恨恨地說,「要不然最後我顯出法身幹什麼?青龍再厲害,頂多也就和包子打個平手。」
  「葉子……」姜瀟瀟幽幽地望著葉揚天,「你總不能什麼事情都去計算一下……」
  「瀟瀟……」葉揚天悵然歎息。
  「我……我們去□山散散心吧。」姜瀟瀟輕輕地說。「雖然我只能在旁邊看著,可我知道,你很累了。對不對?」
  葉揚天握住了姜瀟瀟的手。
  「我是男生。我不能哭地。瀟瀟。」葉揚天背過身去了。
  「瀟瀟,我舉報!」突然有個聲音從窗戶邊上傳出來。「葉子他現在滿臉壞笑!」
  「小邢!」葉揚天差點兒沒氣死。
  「好啊好啊。」邢師我鼓著掌走進房間。「葉子,從小學一年級開始算起。到今天至少十年了。你小子總算夙願達成!把瀟瀟給拐跑了!」
  葉揚天鐵青著臉,把邢師我的脖子卡住了。
  「葉子!你別欺負小邢!」一開始,姜瀟瀟還在看熱鬧,可邢師我地臉龐逐漸開始發青……
  「瀟瀟,你放心。有華九在呢,小邢絕對沒事!」葉揚天大包大攬地說著,還是鬆了手。
  「咳……咳……」邢師我咳嗽了半天,翻著白眼皮發起了牢騷,「葉子,你小子下手太黑了……」
  「誰讓你說話沒分寸?」葉揚天得意地說,「不過你也用不著笑我,十天以後,這個什麼該死的大比接著召開,可就輪到替你比武招親了!」
  「啊?」邢師我苦著臉,「葉子,你幫幫忙……」
  「明明是好事,你現在一定在暗爽。」葉揚天哈哈大笑。
  「開什麼玩笑?」邢師我嘟囔著,「葉子,你要不幫忙也就算了,真要玩比武招親,那我就把她們全都打跑!」
  「小邢?」姜瀟瀟也來湊趣,「你以為雲山國術館少館主能有多大本事?別忘了,這兒可是青雲門!我看就連空心那個小道士,你也一樣打不過!」
  「可我至少有不娶空心的權利吧?」邢師我快哭了,「瀟瀟,你說誰不行?空心他可是男的!」
  「沒這話!」葉揚天豪爽地宣佈,「只要打贏了,不管是男是女,小邢,你都得娶!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抱著陳腐地老觀念不放?要知道,斷背才是當今地主流!」
  「嘩啦!」門外傳來打破瓷器的聲音,是小道士空心來添水了。
  「葉師……」空心一邊笨拙地收拾著打破地茶壺,一邊怯怯地開口問,「我可不可以不參加比武招親?」
  葉揚天、姜瀟瀟,還有邢師我,三人的表情凝固了。
  在葉揚天和姜瀟瀟大笑一場之前,邢師我像屁股上著了火似地溜之大吉,完全忘了他本來是打算找葉揚天學點兒法術的打算。
  添完了水地空心也逃走了。對於把大羅金仙崇拜得五體投地的空心來說,葉揚天的願望就是命令,可儘管如此,他還是真的不想「奉命」去當邢師我的新娘……
  接下來,葉揚天和姜瀟瀟就有些尷尬了。
  按說戀愛關係的確定總該有些類似Kiss之類的儀式----至於再進一步或者幾步,那也不是不可能,但葉揚天地膽子實在是小了點兒……除了握住姜瀟瀟的手死也不松之外,還真不敢再做別的。
  兩個人就這麼僵在那兒了。
  「……我要睡覺了。」過了好一會兒,姜瀟瀟紅著臉下了逐客令。
  「啊,你睡,你睡。」葉揚天還是不想鬆手。
  「我要睡了。」
  「你睡吧。」葉揚天又厚起了臉皮。
  「葉子你出去!」姜瀟瀟把葉揚天推出了房門。
  「好吧。」葉揚天摸摸鼻子,自怨自艾地說,「那我去準備一下□山一日游的事兒……」
  房門關了。
  「在這之前……」葉揚天在姜瀟瀟的房間外頭轉了幾圈,看看頭上的夜空,很不情願地搖了搖頭,歎息道,「多好的月亮,可我還得去找那個傢伙……」
  房間內。「我是一隻撲火的飛蛾。」姜瀟瀟透過門縫望著葉揚天離開的背影,輕輕地對自己說。
  忽然,姜瀟瀟笑了,「不對,明明是他非要來燒我,本小姐大人大量,勉為其難地讓他燒一下罷了……」
  第八集 第四十八章 這年頭,是火去燒飛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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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一個人走在山路上,他的目標是空明峰峰頂的宗堂。
  那裡,董雙蔻正在面壁。
  「其實該去見更多的人的……」一邊走著,葉揚天一邊嘟囔。
  「千葉冰雲那邊,我得去把話說清楚……雖然說得她去參加比武招親,可看樣子她對小邢、小邢對她,都沒什麼意思……不過,估計千葉冰雲再怎麼樣也贏不了----如果道門中真有人會去參加那個見鬼的比武招親的話……」
  「那六十一派的人,其實我也該多見幾位的。再怎麼想,凌波仙的態度還是有點兒奇怪……我說是不關心以前的事情,可話說回來,一千年前的事兒可是真關係到現在了呢。畢竟,我繞不開……」
  苦笑著,葉揚天又換了發牢騷的對象,「還有那個歐戈菁山,一下子跑過來說什麼要開大學?哪兒那麼容易?那麼理想化的事兒隨便是誰都能辦成嗎?到頭來還是要**心……開什麼玩笑?我才多大?」
  「對了,最可恨的還是這個董雙蔻!」
  想到董雙蔻,葉揚天的腳步變得沉重起來。
  從山腰的白雲滿地樓到峰頂的宗堂,不管是御風還是御劍,哪怕就是葉揚天隨便一跳,也就到了,可葉揚天還是決定慢慢地走上去,因為,和董雙蔻相關的事情讓葉揚天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才好。
  只是憑直覺,葉揚天認為董雙蔻的出現就是為了跟他過不去,當董雙蔻在葉揚天面前露出另一副面目來的時候,葉揚天更加確定了這一點。。。
  如果葉揚天不是葉揚天,或者說,換了任何一個人在葉揚天的位置上,恐怕今天都會把董雙蔻置於死地了。但葉揚天卻本能地抑制了這種衝動。葉揚天覺得,這不單純是因為自己顧忌著董雙蔻可能有的天庭背景,反倒是董雙蔻自身有什麼東西讓自己感到了恐懼,所以自己才勉強默許了青山真人對董雙蔻的庇護。
  這一回夜訪宗堂。葉揚天就是要弄明白,究竟是什麼讓自己「恐懼」董雙蔻?
  「人,總得有個對手吧?」葉揚天這樣安慰著自己,「董雙蔻,還算合格。」
  「我是主角。」這是葉揚天對董雙蔻說的第一句話。
  宗堂的氣氛肅穆,當然,董雙蔻不可能對著青雲門歷代祖師的牌位面壁,他是在一間很小的房間中席地而坐地。房間沒有窗戶,門外也沒有人看守。
  ----召喚青龍,導致雪擁藍關被毀;對大羅金仙不敬;不服師門管教……任何一條罪名都足夠將董雙蔻逐出青雲門,結果卻只是面壁百年。這懲罰已經輕到不能再輕,如果董雙蔻還不老實,那天下道門真的要集體追殺他了。
  所以,也根本不用人看守。。
  可葉揚天的這句話。把所有的氣氛都敗壞了。
  盤膝面壁的董雙蔻也忍不住抬起了頭。
  「我是主角。」很固執地,葉揚天又重複了一遍,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戲謔。
  「好吧,你是。」董雙蔻微微歎息。
  「你老老實實地面壁好不好?只有一百年----你懂我的意思。」葉揚天在董雙蔻的對面坐下,說。「那樣,我就可以放心地去做一些事情。」
  「師伯祖罰俺面壁一百年,那俺就面壁一百年。」董雙蔻粗聲粗氣地說。
  葉揚天有點兒生氣,卻還是按捺住了。
  「董雙蔻,這兒只有你和我。」葉揚天慢慢地說,「我想知道你地來歷,我想聽你說幾句實話----如果你再裝傻。恐怕對不起我……」
  「俺要面壁一百年啊。」董雙蔻眨著眼睛,「一百年,好長的。小葉子,你要是能時不時地來陪俺說話,俺得好好感謝你。」
  「可是俺才面壁了兩個時辰,還沒覺得煩呢,你怎麼就來了?」董雙蔻咧咧嘴,「你走吧,明年再來找俺聊天。」
  「你!」葉揚天揪住了董雙蔻的領子,咬了咬牙。又頹然鬆開。
  「董雙蔻,你總是讓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葉揚天咬著牙說,「別告訴我這是偶然!」
  「怪了?你脾氣不好關俺啥事?」董雙蔻同情地看著葉揚天,「聽說用陳皮泡水能去火。要不你試試?」
  「別再裝傻了!」葉揚天猛地站了起來。卻發現房間太小,沒辦法讓他來回踱步發散怒氣。
  「董雙蔻!」葉揚天又坐下來。盯住董雙蔻的眼睛說,「你是什麼了來頭?我想過很多了,一開始,我以為你是天庭找到的另一個神仙!可是,你在青雲門裡呆了三年,沒有特別的動作,只是吸引了青山一個人地注意,這不合常理!」
  「我又覺得,你是天庭或者別的什麼地方派來專門和我過不去的!可這還是不合理!你已經在青雲門呆了三年,那時我還在上初中呢!」葉揚天壓低了聲音在吼,「你到底是什麼人?」
  「俺是青雲門第三十八代弟子。」董雙蔻索性閉上眼睛了。
  「你騙不了我!」葉揚天的吼聲有變大的趨勢。
  「俺幹嘛騙你?」董雙蔻閉目入神,輕輕地問。
  「你……」葉揚天卡住了。
  「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你是神仙,偏找俺這個小道士地麻煩。為啥?」董雙蔻又問。
  「是你在找我的麻煩!你給我惹了多少麻煩?」葉揚天氣極反笑,「惡人先告狀了?」
  「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董雙蔻的嘴角掛上了微笑,「俺沒打贏你,所以俺面壁思過。就是這麼簡單。」
  「話是這麼說嗎?」葉揚天定定神,冷笑,「注意你說的話,你從來不肯說你輸了,你也從來不肯說我贏了,你哪裡不服氣?是,或許你是該不服氣。因為我有一個大羅金仙的身份在這兒!你呢?你只是青雲門的一個弟子!那麼,如果拋開這些不管,你還會輸給我嗎?你回答!」
  「俺沒打贏你。」董雙蔻低頭,重複。
  「好吧。」葉揚天再次站起來,「我會再回來找你的。到時,我不會一個人來。」
  說著,葉揚天就要離開。
  「小葉子,你要帶誰來?」董雙蔻突然抬頭。
  「我不知道你會不會認識他,但他認識你。」葉揚天走到門口,回頭說,「大比之前,我飛劍傳書,讓呂洞賓到青雲門來找我,我就是跟他翻臉大打出手,也會拉著他和我來這兒找你!我必須得知道我應該知道地事情!」
  葉揚天走出了房門,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董雙蔻,你記住,哪怕是人生如戲,我也是主角!」
  葉揚天離開了,董雙蔻的臉上浮起的詭異的笑容。
  「呂洞賓嗎?他能來才好……」
  輕輕的聲音,在房間中迴響不休。
  第九集 第四十九章 這年頭,平淡是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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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懶懶洋洋,打扮漂亮;輕輕鬆鬆,撥個電話……」葉揚天一邊哼著小虎隊的老歌《逍遙游》,一邊把手裡的衛星電話扔到了床上,自己做個鬼臉,繼續唱了下去,「今天的我有些不一樣……」
  「哞----」牛包子從葉揚天的口袋裡叫了一聲。
  「不想再聽,什麼嘮叨;不想知道,我的去向。我的夢想,總在某個地方……」葉揚天不理牛包子。
  「哞----」牛包子又叫了一聲。
  「你叫什麼叫?」葉揚天低頭,不滿地說,「包子,咱們可是說好了,到了□山裡頭,你儘管出去玩,我就不管你了。」
  「哞----」
  「你居然還發牢騷?」葉揚天把牛包子從口袋裡掏出來,捧在手心裡,鄭重地叮囑,「包子,這關係著我的終身大事,由不得你發牢騷!反正……你別跟著我們----放心,我不是從此就不管你了,你在雪擁藍關那兒等著,回來我再帶你回來不就完了?」
  牛包子晃著小腦袋,接連打了幾個響鼻,神情頗為不屑。
  「嘿……」葉揚天不顧牛包子的抗議,又把它塞回口袋,自顧自地嘟囔起來,「怎麼都這麼一副表情?我談戀愛,我容易嘛我?」
  對於葉揚天來說,說服青天真人等道門一眾人等不跟著自己一起進□山可真花了大力氣。
  「唷,葉子,你也準備好了?」葉揚天正嘟囔著,邢師我推門走了進來,大聲問,「咱們這就出發?」
  「哪兒涼快你哪兒歇著去!」葉揚天沒好氣地說。
  「不是說好了一塊兒去□山野營?」邢師我詫異了,「我上哪兒歇著去?」
  「誰跟你說好了?」葉揚天惡狠狠地,「小邢,你成心的?」
  「天地良心。」邢師我苦笑,「葉子。你覺著我能不去?我要不去,瀟瀟她也不可能去啊。」
  「啊?」
  「瀟瀟昨天特地來找我,說得很清楚:大家一塊兒去玩。」邢師我指指葉揚天,又指指自己,「你,我,瀟瀟,咱們三個一塊兒。」
  「瀟瀟去找你?」葉揚天愣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她找你……」
  「葉子,就你那點兒小心眼,還是省省吧。」邢師我嘿嘿地樂,「本來瀟瀟還叫了韓雨和蕭如雲----我就不明白,韓雨不去,那是你事先跟她講過了,可蕭如雲是怎麼回事?」
  「這個……」葉揚天摸摸鼻子。。。張口結舌。
  「瀟瀟從小就聰明,你可別亂動心思。」邢師我拍拍葉揚天的肩膀,語重心長。
  去□山野營是葉揚天特意安排的,為此,他還逼著韓雨到峨嵋山外面抱回來一大堆帳篷、睡袋、馬燈、爐具等等。全是名牌---都由公安九處買單。
  葉揚天是想著在荒山野嶺,跟姜瀟瀟好好體嘗品味一下二人世界的溫馨,雖然不可能做什麼太出格的事兒,但至少也要突破只能拉手這個階段。
  所以,葉揚天連牛包子也要打發走,可偏偏姜瀟瀟不上這個當,強拉上了邢師我。
  這讓葉揚天怎麼能不鬱悶?
  另外。邢師我趕過來提到蕭如雲,這也不算多麼有趣的話題。
  自從和姜瀟瀟一起到了青雲門內,葉揚天就有點兒躲著蕭如雲走的意思,蕭如雲也一樣,兩人之間什麼話也沒有說,卻無形之中有了默契。如果葉揚天是個沒良心的混賬也就罷了,他又多少有些責任感,在這種狀態之下,葉揚天隱隱地覺著自己只顧了和姜瀟瀟談戀愛似乎有些不妥。
  就這麼發了一會兒呆,葉揚天也忘了要攔著邢師我一起走了。
  「瀟瀟。這就走?」葉揚天緊緊盯著姜瀟瀟,目光很有點兒拔不出來的感覺。
  「走吧。」姜瀟瀟點頭,微笑。
  韓雨地安排很周到,除了野營必備裝備之外。她還帶回來一堆適合的衣物。速干襯衫、排汗內衣什麼的;但等她都擺出來,葉揚天才說根本用不著。勸姜瀟瀟直接穿裙子就好,把韓雨氣得夠嗆。
  姜瀟瀟聽了葉揚天的,或許也是因為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反正,她對那些野營衣物沒多看一眼,穿上了在JN時葉揚天為她預備好的衣服:Lann的粉藍色色丁紐紋及膝裙----這條裙子剛在巴黎展示完不到三周就被葉揚天買了來,花了一萬多歐元,襯得姜瀟瀟愈發地優雅清麗,不怪葉揚天看傻了眼,在心裡一個勁兒地喊:「值!」
  姜瀟瀟不知道這件裙子的價值,只是覺得不會便宜,本來也不打算收下,但葉揚天把衣服給她的時候還多給了一件道袍,說這都是為道門大比專買地行頭,姜瀟瀟也只得一邊無奈著,一邊暗暗為有了新衣服高興不已。
  當然,那件同樣是從Lan訂做的道袍又讓葉揚天的私房錢縮水了一大塊。
  「走吧。1你也。」葉揚天轉頭,衝著邢師我嘟囔。
  「什麼叫你也?」邢師我差點兒沒被葉揚天的語氣嗆出一溜觔斗。
  「葉師,幾位,貧道等就不遠送了。」青天真人苦著臉,與道門中的數十名頭面人物在白雲滿地樓前恭送。
  「……」葉揚天苦笑,「早說了你們不用過來的,我們就是到□山去隨便走一圈……再說,青天……你的身體……」
  「葉師這是說哪裡話,禮不可廢。這個……」青天真人臉上有些尷尬,吞吞吐吐地說,「華道兄妙手,貧道已無礙了。」
  道門大比第一日,董雙蔻挑戰葉揚天,叫出青龍玩了個角抵雪擁藍關,心疼得青天真人當場暈厥,好在天醫門地華九醫術高明,他又休養了一天。如今算是已經復原了。
  「那就好。道長身繫青雲一門命脈,總要愛惜自己。」葉揚天老氣橫秋地點點頭,眉頭卻忽然皺了起來,向四下看了看,俯身從地上撿起兩塊小石頭,「啪」、「啪」兩聲,舉手扔到了天上。
  眾人一驚,大惑不解。葉揚天卻也不解釋,只是又等了一會兒,扔上天的石頭還是沒掉下來。
  「眾位,三日之後再見。」葉揚天向送行的諸位道人一禮,哈哈笑著,當先走下空明峰去了。
  「葉子?」邢師我疾步跟上,小聲問。「你搞什麼鬼呢?」
  「沒事。」葉揚天頭也不回,耳邊聽著姜瀟瀟也趕了上來,這才解釋,「天上有人想跟著咱們一塊兒去□山,我得把他們砸回去----你沒發現?青山、華九、凌波……很有幾個該來的沒來啊。」
  「啊……你……」邢師我若有所悟。抬頭往天上看去。「沒砸著人。」葉揚天很不滿地發著牢騷,「我沒那麼好的技術----再說,他們又都不傻,幹嘛非讓我砸上?」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被你這大神仙砸一下,沒準兒還算是福氣呢。」姜瀟瀟地語氣有些彆扭。
  「瀟瀟……」葉揚天沒話說了。
  「還背這麼大個包裝樣?不管你,包子呢?給我。」姜瀟瀟沖葉揚天伸手。
  昨天。姜瀟瀟眼睜睜看著葉揚天把韓雨買回來的一應野營裝備都塞進了他背上背著的登山包裡,其中包括人數分的雨衣、雨披、頭盔、登山杖、睡袋,數百米地靜力繩,兩頂帳篷,還有一條氣船。
  當姜瀟瀟看到葉揚天把帳篷也往登山包裡塞的時候終於覺察出不對來了----沒可能的!
  然後葉揚天向姜瀟瀟解釋,說是野營地準備要充分一些,能帶的東西最好全帶上,於是他就用了點兒小法術。葉揚天還說,本來用了「大小隨心」的法術,所有的裝備放在上衣口袋裡也不是不行。可那就沒有野營的氛圍了,所以至少還是要背一個登山包地。
  ----姜瀟瀟只能翻白眼。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06:59


  「瀟瀟,包子是在這兒。」葉揚天從口袋裡掏出牛包子,努力想調整氣氛。笑著說。「你也別拿著它了,到□山可得走一段。咱們還是先上來。」
  「上來?上哪兒去?」姜瀟瀟愣了愣。
  葉揚天笑笑,把牛包子往身前一扔,叫道,「不用太大。」
  「哞----」牛包子不滿似地吼了一聲,見風就長,一眨眼,身子就變得跟輛加長的凱迪拉克差不多長短,只是高了些,四足懸空,立在了空明峰的山路上。
  「瀟瀟,留神,上來了啊。」葉揚天小心翼翼地拉起姜瀟瀟的手,腳尖一點地,兩人輕輕跳上了牛背。
  「葉子!葉子!你小子也太不仗義了!我呢?」邢師我傻眼了,站在牛包子身前,想往上跳又跳不上去,想不跳又不甘心,琢磨了一會兒,跳倒是跳了,不過是跳著腳在罵。
  「啊。對了,還有你來著。」葉揚天拉住了姜瀟瀟的手就沒打算再鬆開,嘴上答應邢師我,卻不見行動。
  「你快點兒把小邢也……也弄上來!」姜瀟瀟紅著臉,甩開了葉揚天地「狼爪」。
  「那就弄上來。」葉揚天對姜瀟瀟從善如流,在寬闊的牛背上走了幾步,低頭看著邢師我,說,「小邢,我弄你上來了啊,留神。」
  「留神?」
  邢師我還沒反應過來,葉揚天把手對準了邢師我,往上一抬。
  「啊?」邢師我身不由己,「唰」地飛了起來,接著狠狠地落到了牛包子地背上。
  「都是留神,這待遇也差太多了吧?葉子,重色輕友,你狠!」邢師我揉著摔疼了的屁股,有心上去跟葉揚天打架,又自知不是對手,只好在口頭上討便宜。
  「小邢,你別得了便宜賣乖。」葉揚天嘴上也不肯吃虧,笑著說,「要是我也下去,然後拉著你地手,攬著你地腰,一塊兒跳上來,你樂意?你樂意我還不樂意呢!」
  「你還是殺了我吧。」邢師我結結實實打了個哆嗦。
  「包子,走,回你老家去!」葉揚天一笑,又拉起姜瀟瀟,兩人一起走到牛頭上,各自扶住了一根牛角。
  「哞----」牛包子叫了一聲,邁開了步子,先往高處斜飛了一段,接著向雪擁藍關「舊址」奔去。
  葉揚天又悄悄施用了法術,讓姜瀟瀟站得很穩,任空中狂風吹拂不動,裙角也只微擺,兩人居高臨下,顧覽青雲門全景,身態泠然若仙。
  「葉子,你就缺德吧。」邢師我一個勁兒地在後面腹誹。好歹葉揚天沒忘了他,也把他固定在了牛包子背上,不會被狂風吹跑。但是,跟對姜瀟瀟的關愛有加不同,作用在邢師我身上地法術明顯偷工減料了,邢師我非但不能動,眼睛都被風刮得睜不開,更沒辦法說話,只能腹誹。
  雖然牛包子沒變得恢復原身那麼大,但它一路飛奔,聲勢還是不小。早先藏在高空想要暗中「保護」或是「追隨」葉揚天的青山真人等剛被兩塊小石頭打得斷了心思,只好停下觀看;青雲門中停駐的各大門派中人也都早早得了消息,就算按身份不能在白雲滿地樓前送行,至少在旁邊看看卻是沒什麼問題。一時之間,青雲門各處數萬人飛上飛下,年輕些的大都衝著葉揚天一行豎起大拇指,年長的則躬身行禮,還沖那些不甚恭敬的晚輩喝斥著,也算是一場異景。
  自然並不是所有人都看葉揚天一行順眼。
  比如在空明峰峰頂宗堂裡的某個傢伙,他嘴角浮起地笑容分明有些不屑;還有白雲滿地樓裡的韓無熠以及歐戈菁山,這兩人不但相對搖頭,還順手在本子上寫下了:「有關特種飛行物的執照申請與管理的幾點想法」的字樣。
  也有人覺得委屈。千葉冰雲就拉著龍齋貞水的胳膊,滿眼都是淚水,小聲嘟囔著:「為什麼揚天哥哥不肯帶我一起出去玩……」而耐心安撫千葉冰雲的龍齋貞水的身後,日蓮宗那位大和尚連連地念著日蓮宗獨有的佛號,臉上的神情,卻是陰鬱怕人。
  青雲門佔地方圓千里,從空明峰到雪擁藍關也不近,只是在□山夔牛之祖牛包子地四蹄之下,這點兒距離幾乎是一蹴而就,片刻之後,它就落到了關內,還順便沖垂頭喪氣地守在傾頹的關門之前的那條青龍示威似的,「哞」地打了個跋扈地招呼。
  青龍沒搭理牛包子。
  「見過欺負人地,沒見過你這麼欺負人的。」葉揚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敲敲牛包子地腦門,罵道,「那麼多年鄰居了,你就只知道惦記你那條尾巴?」
  「哞----」
  第九集 第四十九章 這年頭,平淡是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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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我知道你那尾巴斷得有點兒冤枉。」葉揚天又敲了牛包子一下,「到地頭了,還不下來?」
  牛包子飄然落地,葉揚天、姜瀟瀟、邢師我三人也依次下了牛背----邢師我的腿肚子直轉筋。
  「這兒就是□山。」彷彿宣佈什麼大事似地,葉揚天有些得意地對姜瀟瀟和邢師我介紹,「本來青雲門的景色也不差,可最近實在是人太多……」
  「我不管。」邢師我哆嗦著腿肚子,咬牙切齒地說,「葉子,你趕緊想辦法把我也弄成神仙,沒你這麼玩兒人的!」
  「小邢,」葉揚天翻了翻眼皮,興致一下就給敗了,「你就算不接著我的話把兒,也不用這麼沒出息吧?啊……算我沒說。」
  葉揚天這才得空把目光從姜瀟瀟那兒收回來,立刻發現:邢師我的樣子很認真。
  「小邢,你不用理他。」姜瀟瀟狠狠瞪了葉揚天一眼,對邢師我說,「葉子他只有在自己人跟前才會不替人設身處地著想,你也知道。別讓他氣糊塗了。」
  「那個……瀟瀟說得對。」葉揚天吐吐舌頭,向姜瀟瀟作了個揖。
  「你故意的。」邢師我歎氣,「葉子,我覺得你明明該給我道歉。」
  「這兒的景色真的很不錯。」葉揚天別過頭去不看邢師我,對姜瀟瀟說,「石蘊玉而山輝,水含珠而川媚,□山勝景,在乎山水之間。但凡洞天福地,俱為天地間靈氣所宗,青雲門雖亦如是,終究不及□山未經雕琢……」
  「葉子……」姜瀟瀟愣愣地看著葉揚天,「你說的這都什麼?」
  「這是上次我來的時候那幫老道說的。我就是照著背。」葉揚天的額頭上見汗了。
  說完,三個人相互看了幾眼,突然一塊兒大笑起來。
  「上次過來,光顧了找夔牛角……啊,我是說找包子,我沒顧得上細看。」葉揚天四處望了一圈,歎口氣說,「所以我也不好說□山裡什麼地方好玩。咱們先走著看?」
  「讓包子帶路不就行了?」姜瀟瀟微笑,「包子總該知道。」
  「它?」葉揚天撇撇嘴,「瀟瀟,你忘了包子的塊頭了?我估計,你要是問它什麼地方的樹比較高它可能比較熟悉,別的……」
  「哞----」牛包子不服。
  「你最近很喜歡發牢騷啊。」葉揚天拍了拍牛包子的腦袋,手上暗暗用勁。是提醒牛包子要記著:該走的時候就走,別老惦記著當電燈泡。
  ----葉揚天地愛情,連一頭牛也容不下。
  「這裡風景就很好啊。」邢師我似乎一上來就對□山很有好感,「葉子,你剛才說的亂七八糟那一套。不就是說的這整個□山?反正是出來玩,不至於非得去找個什麼具體的地方吧?移步換景,我覺得就挺好。」
  「嗯。倒也是。」葉揚天笑笑,隨手指了個方向,「那咱們就先往那兒走!」
  「不去。」邢師我和姜瀟瀟一起搖頭。
  葉揚天指的是一座黑洞洞的樹林。
  「爬山,爬山!」姜瀟瀟望著身前不遠處的高山,山上一邊是座絕壁。有急湍的瀑布,銀鏈飛流直下,「咱們去看瀑布!」
  「那就去看瀑布。」葉揚天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葉揚天從登山包裡拉出來三根手杖,三人分別拿了,興致勃勃地交談著,朝對面地山上走去,牛包子跟在三人後面,不時擺一擺只剩了一半的牛尾。
  天空很藍,□山的景色很美。
  不遠處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溪潺潺,溪水很淺很淺。一眼就能看到裡面的鵝卵石,水面上偶爾飄過不知名的花朵,順流而下;周圍的樹木稀疏,大都很高。是有年歲地古樹。只是看不出品種,地上有些落葉。大的能抵得上幾個人的手掌,三人的腳步踩在葉子上,發出細微的聲響,純粹地,大自然的聲音。沒有路,地面卻還平坦,三人隨便走著,不時能看見幾塊巨石嵌在地裡。
  如果是以前,不管是足跡快踏遍了大半個中國的葉揚天、邢師我,還是幾乎沒出去旅遊過的姜瀟瀟,都會被眼前的美景驚訝得不知所以。可在短短的幾個月內,三人經歷了很多平常無法想像的事情,眼界就開闊了許多,驚訝倒不至於了,只是也沉浸在這景色裡,心緒平和,嘴角不自覺地露出微笑,交談地話題也輕鬆起來。
  「瀟瀟,感覺還不錯吧?」葉揚天的目光倒有一大半沒放在賞景上,只是看著這山林景色中的姜瀟瀟,就覺得她像是個不在人間的精靈,問話也莫名其妙地笨拙起來。
  「嗯?」姜瀟瀟的心情很好,把登山杖輕巧地在地面上一磕一磕地,漫不經心地點頭,「好啊。」
  「那個……」葉揚天搖搖頭,努力尋找著話題,卻被邢師我搶了先。
  「真是好地方。」邢師我在小溪前蹲下去了,一邊撿著裡面的鵝卵石隨手亂丟,讓水花濺在自己臉上,一邊讚歎,「這水真清!葉子,能喝吧?」
  「應該沒問題。一路看小說網」葉揚天失笑,「這裡的水質該比外面賣的evian泉水還強。」
  「水壺給我。」邢師我很乾脆地伸手。
  「給。」「不是吧?你還在裡面裝了水?」邢師我誇張地問。
  「有備無患嘛。」葉揚天笑笑。
  邢師我想了想,先把水壺放到了一邊,雙手捧著溪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一個飽,還連聲讚著,「真甜!」
  「哦?」姜瀟瀟被邢師我的模樣打動了,也想去喝,卻被葉揚天一把拉住了。
  「瀟瀟……」葉揚天有些尷尬地說,「這兒的溪水肯定是好水了,可是……」
  「可是什麼?」姜瀟瀟奇怪。
  「你別忘了。這兒是□山,《山海經》上提過地□山。」葉揚天摸摸鼻子,提醒姜瀟瀟,「水是好水,可水裡也會有些……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什麼跟什麼啊?水裡有什麼?」葉揚天語焉不詳,讓姜瀟瀟更奇怪了。
  「葉子,你……啊!」邢師我聽著葉揚天和姜瀟瀟的對話,本能地覺得不對。剛要追問,忽然看見個東西,嗷地一聲,又叫又跳。
  ----自從邢師我習武以來,他還從來沒跳得這麼高過。
  「這、這什麼東西?」姜瀟瀟情不自禁地握緊了葉揚天的手,兩眼翻白,身子一晃。差點兒就暈了過去。
  「沒事,沒事。瀟瀟你不用怕。葉揚天趕緊扶住了姜瀟瀟,心裡哈哈一樂,「小邢,你鬼叫什麼呢?」
  「葉子!」邢師我一轉身就躲到葉揚天背後去了。還狠狠踹了葉揚天一腳,苦著臉罵,「你、你害死我了!這什麼玩意
  順著溪水,一條一尺來長、似魚非魚的東西用四條小短腿撲騰著,朝三人所在地地方跳了過來。
  「大驚小怪。」葉揚天瞥了邢師我一眼,揶揄道,「虎蛟你沒見過?」
  「虎蛟?靠!」邢師我快氣死了。「我……我上哪兒見這玩意兒去?不,葉子……這不是重點,那個……你仔細看看,這玩意兒……它長著一張……」
  「嗯,跟你有點兒像。」葉揚天點頭。
  與當初把韓雨嚇了一跳地情景相同,長著一張醜怪無敵人臉的虎蛟,也讓邢師我和姜瀟瀟著實大開了一回眼界。
  「葉子,我確定你是故意地。咱們梁子結大了。」邢師我哭喪著臉,不知道是否該把自己喝了一肚子的水再吐出來,一邊。姜瀟瀟悄悄地手拍心口,為自己沒搶上去喝溪水慶幸不已。
  虎蛟很沒有懸念地被趕走了,葉揚天沒出手,只是讓牛包子往前站了一站;虎蛟很知趣。可孕育了虎蛟的那張臉的溪水。在邢師我看來,實在不能讓人放
  「水是好水。真的。」葉揚天一臉壞笑。「小邢,你不用想太多。」
  經過了一場虛驚,三人繼續往前走,葉揚天拉著姜瀟瀟不放,兩人心中都很甜蜜,倒看得邢師我不甘不願地嘟囔,哀歎自己這個電燈泡當得很沒前途,牛包子似乎能理解邢師我的心事,一個勁兒地用頭拱他,頗顯親密。
  再往前走,偶爾又遇到了幾回亂七八糟的怪物,姜瀟瀟和邢師我也就逐漸適應了,這些怪獸大都沒什麼智識,雖不怕人,卻也不會想著傷人,更有牛包子在,葉揚天的斷劍完全沒有出鞘地機會。
  等幾人走到山腰,把山頂斷壁上的瀑布看飽,差不多已是中午了。
  「就在這兒吧。」葉揚天停下來,四面看看,跺跺腳,「這兒正好平坦,地面也合適。把帳篷支起來,然後準備吃飯。」
  姜瀟瀟和邢師我自然沒有異議,一路走來,差不多也有些肚餓了。
  從登山包裡取出一應用具,葉揚天和邢師我忙前忙後,不到一會兒就支好了帳篷,在平地上還架起了簡易的爐具。
  「你們兩個還真……」姜瀟瀟也想幫忙,卻幾乎插不上手,在鋪平的塑料布上擺放一下餐具,聽葉揚天指揮在帳篷周圍灑了一圈驅蚊的煤油,然後就只能看著兩人忙活,等葉揚天和邢師我開始很鄭重地商量野外廁所的位置,姜瀟瀟真的有些服氣了。
  「啊,我和小邢經常出去這麼玩,所以這些事情瀟瀟你就別管了,保證讓你過個印象深刻地野營生活就是。」葉揚天明白姜瀟瀟的困惑,回過頭來衝她擠擠眼,「等會兒做飯,再讓你大顯身手。」
  「印象深刻?」邢師我誇張地叫了起來,「葉子,上回你說印象深刻是去廬山那次,你還記著發生什麼事情了?」
  「別提那次好不好?」葉揚天的臉有些發紅。
  「小邢,那次怎麼了?」姜瀟瀟饒有興致地問。
  「那次人多,我們兩家去了六個,我爸媽還有他爸媽都在。廬山。」邢師我一邊說一邊搖頭,「葉子不知道吃壞了什麼東西,一直拉肚。」
  「啊?」姜瀟瀟不明白。
  「半夜的時候,風向變了。」邢師我苦笑。
  姜瀟瀟愣了一會兒,忽然明白了,一頭鑽進了帳篷。
  「這就是生活。」葉揚天聽著帳篷裡傳出來姜瀟瀟沒能憋住的笑聲,對邢師我很嚴肅地叮囑,「等會兒一定多找幾朵花回來。」
  「瀟瀟,準備做飯了。」葉揚天對帳篷裡喊了一聲,「你吃什麼?」
  「小邢呢?」姜瀟瀟從帳篷裡鑽出來,看了看四周,疑惑地問。「他去幹活了。」葉揚天含含糊糊地解釋,「去找點兒……嗯,包子和他一塊兒去地,應該還能帶回蘑菇之類的野菜來。咱們先做著別的。」
  「咦?」姜瀟瀟忽然注意到,葉揚天一邊說著話,一邊在揮舞著菜刀,極為嫻熟地將案板上的馬鈴薯切成了小丁。
  「你……還會做飯?」姜瀟瀟實在有點兒不敢相信了。
  「哈哈。懷疑自己的眼睛了吧?」葉揚天得意地把菜刀拋了拋,「小邢他就不行,別的都還好,就是不會做飯。」
  「不是……」姜瀟瀟吃驚地問,「你居然會做飯?」
  「我為什麼不會?」葉揚天反問,「不管是誰,被老爸老媽拋下一個人住了幾年,你以為他能學不會做飯?何況,我一向不願虧待自己的胃。」
  「你還有什麼不會地?」姜瀟瀟走過去,拿起一塊葉揚天切好的馬鈴薯丁,仔細觀察一下,幾乎有些氣餒了。
  「我?天生好男人,沒什麼不會的。」葉揚天開始誇口。
  姜瀟瀟無言。
  「瀟瀟,你要不要也來一顯身手?」葉揚天看看準備下的食材,問,「隨便炒個菜?」
  「好啊。」姜瀟瀟實在不願自己什麼都被葉揚天比下去,接過了菜刀。
  「哈哈,賺到了!」葉揚天笑得有點兒耀眼,讓姜瀟瀟心慌起來。
  「啊,圍裙!」姜瀟瀟剛要動手,葉揚天立刻把圍裙解下來遞過去,「別弄髒你衣服就不好了……」
  「其實純粹是老爸把我的嘴養刁了,」看姜瀟瀟繫好圍裙開始切肉,葉揚天便開始鼓弄爐具,一邊說著,「我老爸最會做菜,號稱是靠著一手做菜的手藝把我老媽勾搭到手的……呃……」
  葉揚天接不下去了,姜瀟瀟不說話,低著頭沖凍肉使勁,兩人之間的空氣一下就尷尬起來。
  第九集 第四十九章 這年頭,平淡是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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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對了,」過了一會兒,葉揚天才緩過來,找到話題,「瀟瀟,我記著初中時,你愛看三毛的書,我也偷偷看了幾本,其中有一本裡,說了她小時候寫的有關理想的課堂作文。」
  「啊,你說的是那一篇《拾荒夢》。」姜瀟瀟點點頭,「我現在還記得。」
  「三毛說她想做個拾破爛的,一邊可以呼吸新鮮的空氣,一邊可以看看別人是不是丟掉了什麼好東西;生活自由快樂。」葉揚天笑著說,「結果三毛的老師大怒,打回去重寫,三毛就改成要做個小販,為的是:一邊可以呼吸新鮮的空氣,一邊看看有沒有人把好東西扔到旁邊的垃圾堆裡;生活自由快樂。」
  姜瀟瀟停下手,眨著眼睛,靜靜地望著葉揚天,聽他往下說。
  「當時我就在想:難道寫字兒的人都這麼混蛋嗎?」葉揚天吐吐舌頭,說,「那天我特地去觀察了一下那些拾破爛的----結果沒熏死我!其實隨便一想就該明白的,在垃圾堆旁邊上哪兒找什麼新鮮的空氣去?」
  「去你的!」姜瀟瀟憋不住樂,「人家三毛說的是……」
  「啊,我明白。」葉揚天也笑了,打斷姜瀟瀟的話頭,說,「後來我知道了,三毛應該是想說流浪是一件很好很浪漫的事情,她說的是一種情結。「你知道還……」姜瀟瀟有些惱怒,「寫字兒的人不容易,你幹嘛罵人?」
  「所以現在我不罵三毛了啊」葉揚天一臉坦然,「不過,流浪,拾荒,這些事情真要做起來可沒書上寫得那麼浪漫就是了。」
  「嗯。」姜瀟瀟悄悄地贊同了葉揚天。
  「有過那麼一陣子,我也想出去流浪。」葉揚天自我解嘲似地笑了,「跟三毛說的那種可能不太一樣,但總歸是流浪的一種吧。」
  「哦?」
  「那時候我正好……嗯……算什麼呢?」葉揚天歪著頭想了想。說,「應該是叛逆期?對家裡讓我開始學經營方面的東西很反感,老想著自己幹點兒什麼----至於到底是什麼倒是無所謂。」
  「你真奢侈。」姜瀟瀟搖搖頭,說,「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會羨慕你的家庭?」
  「以前不是跟你說過?其實我很反感這種羨慕,那時候更加變本加厲。」葉揚天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笑著說,「瀟瀟。就是那時候,我媽媽問我,如果要我自己開店,我會想開一家什麼店。你猜我怎麼回答的?」
  「怎麼回答的?」姜瀟瀟好奇起來。
  「我說,我打算開一家爬蟲類寵物專賣店。」葉揚天大笑。
  「你討厭!」立刻就想起來進□山之後的遭遇,姜瀟瀟情不自禁地一哆嗦,不依地打了葉揚天一拳。
  「你聽我說完啊。」葉揚天笑著歎了口氣。「你猜後來怎麼樣?」
  「啊……」姜瀟瀟長大了嘴,「不會……吧?」
  「我媽媽當時也嚇了一跳,去跟老爸告狀。老爸琢磨了一會兒,第二天就去註冊了一家---就是現在的爬蟲類寵物專賣連鎖:爬爬。結果生意很火。」葉揚天苦著臉,說。「從那時候起,我就放棄了跟家裡對著干地念頭。我的叛逆期,剛開始就結束了。」
  「你這人,也別太現實主義了。」姜瀟瀟歎口氣,說,「自己把自己想得很市儈,有什麼好處?」
  「所以啊。。。」葉揚天拉住了姜瀟瀟的手,厚著臉皮說,「我就給自己找了一個愛浪漫的好老婆。」
  「你去死吧!」姜瀟瀟又好笑又好氣,嘴上罵得厲害,卻沒把手抽回來。
  「瀟瀟……」
  「葉子,你先等會兒。」邢師我突然從不遠處繞回來了。
  「小邢!」葉揚天生吃了邢師我的心都有。
  「累死我了。」邢師我裝著什麼也不知道,把手裡的東西往地上一扔,「那邊我都弄好了,撿了點兒乾柴和樹皮,也採了點兒蘑菇。你們看著辦。」
  「不做菜。不得食!」葉揚天惡狠狠地說。
  「別啊……」邢師我一下子蹦起來,「葉子,我可還惦記著上次你做的燉茄子呢。」
  「茄子?」姜瀟瀟看了看腳下桶裡放著的食材,說。「好像沒帶茄子。」
  這一頓野餐地味道和進餐的氛圍都很好。葉揚天的手藝顯然不是自吹,姜瀟瀟炒的魚香肉絲也很地道。吃白食的邢師我讚不絕口,牛包子也變小了身體,在作為「飯桌」的那塊平整的大石頭上跑來跑去。
  三人一牛,笑語歡聲,吃得高興,聊得暢快。
  只是,大家都有意地避開了一些話題,比如神仙、比如道門大比。這讓這頓野餐從開始到結束都十分「正常」,就好像大家並不是在《山海經》上寫地□山裡,而且葉揚天也沒有成為神仙一樣。
  野餐吃完,葉揚天自告奮勇去洗碗,因為要用不遠處的溪水,他走開了。
  「唉……」邢師我長出一口氣,懶洋洋地躺到了地上。
  「小邢?」姜瀟瀟叫著邢師我。
  「嗯?」
  「葉子……他來□山到底有什麼事兒?」姜瀟瀟問。
  「就是來玩啊,野營。當然,如果沒有我這個電燈泡,那我就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幹什麼了。」邢師我回答。
  「去你的!」姜瀟瀟很認真地問,「你真不知道?」
  「我哪兒知道?」邢師我坐起來,搖搖頭,「葉子自己心裡有事,來□山或許也有別的事,不過,他想讓大家一起出來好好玩玩,這可是真的----瀟瀟,我還不是神仙呢,我怎麼知道葉子他想什麼?」
  姜瀟瀟也歎了口氣,看著葉揚天地背影,幽幽地說,「葉子……他挺不容易。」
  「自找的。誰讓他是神仙?」邢師我口不對心地說,「他也是個男人,該有點兒責任感。」
  「我是覺得……」姜瀟瀟有些猶豫,卻終於說了出來,「剛才,葉子他是在享受普通人的感覺。」
  「也不一定。」邢師我給姜瀟瀟寬心,「就算是神仙,吃完飯也得洗碗啊。」
  「那你呢?真要葉子教你?」姜瀟瀟歪過腦袋,問邢師我。
  「當神仙又不吃虧?」邢師我反問姜瀟瀟,「我幹嘛不幹?葉子他自有打算的,我聽他說,他想著把道門,還有有關的所有事情都捅出來----開個青雲大學什麼的……啊,這得多花點兒時間,而且,也不那麼容易。」
  「小邢,你跟葉子更熟,你說他是不是一直都這樣?」
  「什麼樣?」
  「就是……」姜瀟瀟選擇了半天語彙,說,「就是不把心事對別人說,想要自己一肩承擔。」
  「我爺爺說,他們葉家一家人都那樣。」邢師我苦笑。
  「你爺爺說什麼了?」葉揚天洗完了碗,走回來,遠遠地問。
  「我爺爺說你們葉家人都是一樣的固執。」邢師我並不說謊,直接問,「葉子,你總不是就為了來□山玩玩吧?」
  「誰說不是?」葉揚天詫異了。
  「你……」邢師我沒轍,把目光投向姜瀟瀟。
  「就是來玩地,瀟瀟。」葉揚天沒等姜瀟瀟發問,立刻重複,然後撓了撓頭,又說,「不過也可能會遇見一個人……啊,到時候再說。」
  「遇見誰?」
  「呂洞賓啊。」葉揚天很坦然地回答,「我有不少事情想問他----這個該死的道門大比到底該怎麼辦之類的……我也早跟他聯繫了,可他就是不來找我。我琢磨著,在□山裡,人少,他總會來了吧。」
  葉揚天的話音剛落,就聽見山頂上有聲音傳了下來,聲音蒼老模糊,一開始也還聽不清,漸漸地,聲音逐漸近了。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服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
  葉揚天、姜瀟瀟、邢師我三人對視,心中升起一種荒謬的感覺:等神仙神仙不來,和尚倒來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07:22


  第九集 第五十章 這年頭,給我一個出家的理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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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真的很想再跟呂洞賓見一面。
  自從被呂洞賓度化成仙以來,葉揚天這個自認還算是見過不少和不小世面的高中生過的是一種充滿了刺激的生活,每當他開始感歎天地之大的時候,就會有更大的刺激來告訴他:其實你看見的還不夠大。
  這種日子,到了道門大比的「超規模」進行,葉揚天自感有些撐不住了。
  或者說,撐還是得撐的,但葉揚天看不見盡頭。
  幾次顯出所謂「大羅金仙」的法身,葉揚天的心境逐漸體味到了神仙的寂寞,也知道了神仙的神通,可在現實社會中,他不明白自己應該怎麼去做才好,就算天下道門這一攤,他也顧不過來。
  所以,葉揚天想要跟呂洞賓好好地談一次。
  與姜瀟瀟、邢師我入□山,葉揚天是存著與呂洞賓一見的念頭,早在道門大比之前,他就飛劍傳書出去了,他以為呂洞賓定然會出來跟他一見的。
  至於姜瀟瀟和邢師我曾經給他提過的佛門、和尚,葉揚天卻完全拋到了腦後----直到此刻,佛經響起。
  連《天條》也懶得去看一眼的葉揚天自然不知道,他聽見的這段佛經是《金剛經》中的一段,說的是佛陀與弟子須菩提問答,闡述一切法無我,要廣發大心,度盡眾生的道理。就算他聽明白了,也不會往心裡去。
  但念佛經的和尚卻很快就走近了。
  葉揚天一行攀登的這座山並不高,山勢不險,只在一邊有座絕壁,絕壁上飛瀑湍流。因為瀑佈景致幽美,葉揚天特意把野營的營地設在了能看見飛瀑的位置。
  於是三個人就正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念佛經的和尚,腳踏飛瀑,順流而下。
  和尚順瀑布到了山腰,一個轉身,拐個彎。腳不點地,向三人所在的營地就走過來了。也不見他走得多麼匆忙,但聽他經還沒念完,就繞了一個大圈,來到了三人面前。
  「完了完了……」葉揚天在心裡狠狠地發起了牢騷,「本來還想下午找個辦法讓小邢跟包子離開,好跟瀟瀟獨處,怎麼半道上殺出來個和尚?」
  「大師。有禮了。」暗裡牢騷歸暗裡牢騷,葉揚天還是對和尚深施一禮。
  「葉施主、姜施主、邢施主,有禮了。」和尚住口不往下念了,雙掌合十,也對葉揚天等三人行禮。
  葉揚天身邊,姜瀟瀟和邢師我的臉色都好不到哪裡去。
  兩人認識這和尚。
  這位身材瘦小的老和尚,正是普陀山法雨寺的印空禪師。早幾天。在JN地時候,就是他口口聲聲說著與邢師我和葉揚天「有師徒的緣法」,還為姜瀟瀟預備好了一位什麼不著庵的淨妙師太。
  「葉施主,你可知你與我佛有緣?」
  印空這話一出口,旁邊的姜瀟瀟跟邢師我不約而同地一個趔趄。兩人心中一陣膩味:合著這老和尚就不會說別的了?
  「這個……啊……哈哈。大師您說什麼?」葉揚天也聽得腦袋發懵。
  「葉施主,你與我佛有緣;與老僧,更有師徒的緣分。」說完,印空雙目微閉,虔誠地高宣佛號,「阿彌陀佛!」
  「這個……大師,對不住啊。」葉揚天聽著心裡有氣。立刻就把門給關上了,「我還沒有收徒弟的打算啊,這麼著,您要是實在想拜師,我從青雲門給您推薦一位怎麼樣?」
  「……佛。」印空差點兒把自己舌頭給咬著。
  「葉施主,你會錯意了。老僧是說,葉施主該拜老僧為師。」印空苦笑。
  「嗯……大師,您跟那個董雙蔻,不是一夥兒的吧?」葉揚天有些苦惱,他聽印空說話。很有幾分像是在裝傻充愣,頗有董雙蔻地風格。
  印空微笑不語。
  「大師,您覺得,就您自己覺得。我有可能跟你去當和尚嗎?就我現在這個狀態。」葉揚天一伸手。把姜瀟瀟拉過來,直接摟到懷裡了。
  姜瀟瀟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外掙了一下,卻發現葉揚天的臂彎無比堅定,掙不開。
  「葉施主,若施主一心向佛,何不能捨?」印空微微一笑。
  「我……」葉揚天想抽印空。
  「葉施主,豈不聞應雲何住?應無所住。」印空又摘了兩句《金剛經》,卻看葉揚天像是一頭霧水,低聲歎息,又說,「於寒暑冷暖、榮辱苦樂、貧富得失、是非人我之中,不動心,不能動心,是猶如木人看花鳥,何妨萬物假圍繞……施主往何處去?」
  沒等印空講完,葉揚天就把頭一搖,拉著姜瀟瀟,招呼著邢師我,直接走開了,邊走,葉揚天邊說,「這和尚瘋了。」
  「葉施主!」印空究竟是有神通的,他一起步便繞到了葉揚天的前頭,念聲佛號,道,「葉施主請留步。」
  「那也請你說我能聽得懂的行不行?我高中還沒畢業,文化水平不高。」葉揚天好歹對佛存了敬意,沒往難聽裡說。
  「這個……」這回換了印空張口結舌,好半天才說,「你拜老僧為師吧。」
  「不。」葉揚天這叫一個乾脆。
  「……總之你要拜老僧為師。」印空歪了歪腦袋,又迸出一句揚天樂了。
  「老僧……老僧……」印空憋了好久,沒憋出來。
  大比第一日,道門中十數萬人齊集一堂,葉揚天也顯了大羅金仙的法身,印空一一看得清楚,原也知道自己還要度化葉揚天入佛門有些困難。但印空只以為是在青雲門中不好與葉揚天開口,於是就存了心思,要等葉揚天身邊人少時再說。
  好容易等到葉揚天、姜瀟瀟、邢師我三人進了□山,印空跟上,想著這都是與佛門有緣的,只要自己以佛經點化,三人定會欣然拜倒,卻不料葉揚天居然說什麼「聽不懂」。
  印空在佛門中身份尊崇,除了對佛經滾瓜爛熟,實在不怎麼會與人打交道,而葉揚天卻是油嘴滑舌慣了地,幾句話下來,印空可就有些動了無名之火。
  「葉施主莫要執迷不悟,須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大師,您覺得我像是在苦海裡的人嗎?」葉揚天也有點兒急了----本來就夠煩了,身邊再來一個和尚嘮叨,還要不要人活了?
  「阿彌陀佛!」印空口宣佛號,搶上一步,「葉施主,請隨老僧去普陀山法雨寺修行,避開這俗世紅塵。」
  「你說□山這地兒算俗世紅塵?」葉揚天好笑起來。
  「阿彌陀佛!」
  印空不理葉揚天的奚落,伸手去抓他的胳膊。
  「啪!」邢師我趕在葉揚天前頭,一掌擋開了印空。
  「小邢?」葉揚天對邢師我搖搖頭,「這和尚不簡單,我來吧。」
  「葉子,我打不過他,可打不過就不打了?」邢師我笑著說,「總得讓我先打打看吧?」
  「邢施主,你與老僧也有師徒之份,你這又何苦?」印空卻不跟跳出來摩拳擦掌的邢師我一般見識,停手不動了。
  邢師我愣住,撓撓頭,不知如何是好。
  「大師,你說我該拜師,可我是道門中人,也是在天庭有名號地大羅金仙……」葉揚天趕緊攔在了邢師我身前,對印空發問,「你總得給我一個出家的理由----別光說有緣沒緣,那都是虛的。」
  「老僧受了佛旨,要領施主入我佛門。」這回印空倒是答出來了。
  「佛旨?」葉揚天心裡「咯登」一聲。
  對印空的舉措,葉揚天一開始只以為是現實社會中,佛門不願道門發揚光大,於是前來試探,卻沒想到印空的來頭有這麼大。
  葉揚天的思路很直接:既然說是「佛旨」,那至少也得是個「佛」,才能下「旨」。
  然後,葉揚天就想到了最初在大街上碰到呂洞賓,說現在成仙的少了,反倒是去了西天極樂世界地多,理由就是但凡進過寺廟,就算佛門信徒----還說什麼觀世音菩薩去天庭交涉,孔廟也算。
  難不成是西方佛土知道了自己這個抽籤抽出來的大羅金仙有可能壞了自己買賣,要先來個釜底抽薪?
  這招夠毒的啊?
  「那個……我再問一句,大師,你說的佛旨,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日老僧打坐參禪,靜中生慧,觀世音菩薩傳下法旨,要老僧光大佛門,到JN府領葉施主入門。」印空有問有答。
  「觀世音菩薩?」葉揚天的腦袋立刻大了三圈,「噢,對,你說你是普陀山來的,那可不是觀世音的大本營?」
  「施主既然明白了,那就跟老僧走吧。」印空笑得歡暢之極。
  「等等,你先讓我想想……」葉揚天皺起了眉頭,來回踱步,一個勁兒地盤算起來。
  「葉子,這都怎麼回事?」姜瀟瀟拉住葉揚天,眨著眼睛問。
  「那個……咱們先走遠一點兒……」葉揚天拍著腦瓜,沖印空招呼,「大師,我們去商量一下,等會兒回來答覆你。」
  「阿彌陀佛。幾位施主請自便,老僧在此等候便是。」印空點頭。
  第九集 第五十章 這年頭,給我一個出家的理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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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反手,拽著姜瀟瀟和邢師我,走到不遠的地方,找塊大石,坐下了。
  「葉子,怎麼連觀音菩薩都出來了?」邢師我急急地問。
  「讓我先想想行不行?」葉揚天的兩條眉毛皺得分不出來了,低頭琢磨了一會兒,忽然發問,「瀟瀟,小邢,你們倆說,觀世音菩薩和呂洞賓,哪個大?」
  「啥?」剛坐穩當的邢師我屁股一滑,差點兒摔倒。
  「我不是跟你們說了嘛,我成仙……成這個見鬼的神仙,是呂洞賓折騰出來的!」葉揚天低低吼了一聲,「現在觀世音也來找我,我怕……」
  「怕什麼?」姜瀟瀟很詫異,「葉子,你總不至於跟著那個和尚去當和尚吧?」
  「我能樂意嗎?」葉揚天可憐巴巴地看著姜瀟瀟,「可我怕呂洞賓他打不過觀世音啊。」
  「挨得上嗎?」邢師我急了,「要是呂洞賓打不過觀世音,你就去當和尚?你都去了,我怎麼辦?」
  「這話要是瀟瀟說,我就高興了。」葉揚天瞪了邢師我一眼,又轉向姜瀟瀟。
  「我覺得,呂洞賓……他打不過觀音菩薩吧?怎麼說那也是觀音菩薩啊。」姜瀟瀟沒細聽兩人的話,反倒很現實地在仔細思考呂洞賓與觀世音菩薩的戰力對比。
  「也不一定啊。」邢師我跟著姜瀟瀟的思路跑了,「我記著有個傳說來著,說呂洞賓曾經坑了觀世音菩薩一回,給他找了個老公……」
  「那個傳說我知道。」葉揚天白了邢師我一眼,有關呂洞賓的各種傳說,他早研究透了,「觀音下凡,變成少女募錢修橋,說誰要用錢打到她,她就嫁給誰。呂洞賓發壞。找了個叫韋馱的小伙子,作法讓他丟中了觀音。可小邢你想想結果好不好?」
  「什麼結果?」
  「結果是:韋馱成了觀音菩薩的跟班兒,到現在還沒法娶老婆!」葉揚天恨恨地說,「什麼故事你不好提非提這個,也太不吉利了吧?」
  邢師我的肩膀塌下來,滿臉絕望。
  「呂洞賓!該死的呂洞賓!」葉揚天把一身的邪火全發到至今不見蹤影的呂洞賓頭上去了,「看看你給我找的好差事!」
  「怪了,葉揚天。你急什麼?」突然,空中有人接口。
  「嗯?」三人猛地抬頭,看見半空中一個人影緩緩落了下來,三縷長髯,形貌清奇,不是葉揚天苦思不見地呂洞賓是誰?
  「呂洞賓!你害苦我了你!」葉揚天蹭地躥出去,揪住了呂洞賓的脖領。
  「我這不是來救你了?」呂洞賓甩開葉揚天。苦笑,「你跟我是一條繩上栓著的螞蚱,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你的信譽沒有你自己想像得那麼好。」葉揚天雖然心裡高興,卻絲毫也不表現出來,語氣很不忿。
  「唉。我就去吃一頓KFC的功夫。你就又惹出一個觀音大士,葉揚天,你闖禍的本事越來越大了。」呂洞賓連連搖頭。
  「是那個和尚自己找上門來的----之前我不認識他。」葉揚天不認這壺酒錢。
  「一聽見觀音大士的名頭,就連架也不敢打了。我都替你害臊!」呂洞賓搖頭道,「葉揚天,你地膽子呢?」
  「我的膽子?我告訴你我的膽子在哪兒!」葉揚天沖呂洞賓發急,「雪擁藍關是我膽子。塌了!門口那條青龍是我膽子,萎了!牛包子它是我膽子,小了!」
  「葉子,你用大腦思考好了再說話。」邢師我很好心地提醒,「你現在的思路有點兒偏。」
  「我……我都說什麼了?」葉揚天猛醒,「不對!我是說……」
  呂洞賓拍拍葉揚天的肩膀,目光中充滿同情,「葉揚天,你不用說了,大家都明白。」
  「不是。我的意思是……」葉揚天忽然發現,有些事情會越描越黑,只好訕訕地住了口。
  「印空那邊,我去說明。」呂洞賓再次拍了拍葉揚天。哈哈一笑。「我的面子觀音大士也不好不給。」
  說著,呂洞賓轉身走向印空。
  「和尚。你認得我嗎?」對印空,呂洞賓卻不客氣。
  「阿彌陀佛,華陽真人當面,小僧怎敢說不認得?」印空趕緊對呂洞賓合十行禮,立馬兒改了自稱。
  「嗯。」呂洞賓微笑,拈起一縷鬍鬚,道,「和尚,你有觀音大士法旨,我也不會為難你。不過,葉揚天早就是天庭地神仙,這個,觀音大士也該明白,你這份差事,到現在就算了了。大士那裡,我去說。你看怎麼樣?」
  「這……」印空有些不知所措,措著手說不出話。
  葉揚天一行跟在呂洞賓身後,聽著兩人對答,姜瀟瀟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葉子?」姜瀟瀟扯扯葉揚天,小聲問,「這人真是呂洞賓?我怎麼……聽他說話很奇怪?對了,剛才他還說什麼
  葉揚天也小聲回答,「瀟瀟,你別以為天上的神仙都一身仙風道骨似的,我跟你說,呂洞賓他就這樣!」
  「神仙啊……」邢師我不敢對呂洞賓發表評價,只是上下打量著葉揚天,嘴裡自言自語,雖然沒說全,但潛台詞很明白,就是三個字的歎息:「墮落了……」
  一邊,印空找到了回答的詞句,「華陽真人,菩薩既有法旨,小僧不敢不遵。華陽真人若能體察,小僧感激不盡。」
  「你這和尚怎麼死心眼兒?」呂洞賓地面子下不來,冷冷地哼了一聲,「我都說了我去找觀音大士說明,你還堅持什麼?」
  「小僧想,菩薩給小僧法旨之時,這位葉施主怕是已經被華陽真人度化了吧?」也不知怎麼,印空突然福至心靈,話說得很順,「若是如此。那菩薩該是心念堅定才對。不然,華陽真人的面子是面子,這位葉施主的面子,也是面子。」
  呂洞賓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印空這話的意思很明白:葉揚天已經是大羅金仙,跟你呂洞賓平級,就這樣了觀音菩薩還要讓他進佛門,也就是說絕對不會賣大羅金仙的面子,你呂洞賓就別硬出頭了吧。
  這可是呂洞賓!那個「朝游北海暮蒼梧。袖有青蛇膽氣粗。三醉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的呂洞賓!
  居然被個佛門地小字輩當眾剃了眼眉!
  「是哪個藏頭露尾的鼠輩?給我出來!」呂洞賓臉色陰沉,驀地大喝,右手已經扶到了腰間地劍柄上。
  隨著呂洞賓的話音,在印空的身後憑空現出一個人來。
  是個尼姑。
  「貧尼不著庵淨妙,見過華陽真人。」尼姑看上去不過三十歲,雖不施粉黛。相貌卻是極美,容色照人,只說話的聲音稍嫌清冷。
  「不著庵?」呂洞賓的眉頭微微皺了皺,「觀音門的不著庵?」
  「貧尼是觀音門傳人。」淨妙微微頷首。
  「觀音門……哼哼……」呂洞賓冷著一張臉,心中卻也忌憚。
  不用說。剛才不是印空變得會說話了,而是這位觀音門的淨妙師太在他背後支招,如果不是呂洞賓機警發覺,印空恐怕就在不知覺間把呂洞賓給得罪了一個底兒掉。
  不單是呂洞賓,在後面看戲的葉揚天都忍不住暗歎:「這年頭,老實人受欺負啊……」
  「真人,自古由道入佛也有先例。菩薩此心有大慈悲,真人為何阻攔?貧尼愚昧,還請真人解惑。」既然露臉,淨妙也不退縮,張口便問,語氣咄咄逼人。
  出乎葉揚天等地預料,呂洞賓沉吟著,一時竟沒回答。
  說來呂洞賓是八仙之中交遊最廣的一位,與觀世音菩薩也有數次因果際會,但無論如何。兩人身份地位總差得太遠,觀音對呂洞賓,稱得上是「折節下交」。呂洞賓對印空口稱自己會去對觀音說明,其實頗有些仗勢欺人了。
  而淨妙是觀音門門人。當面之下。呂洞賓的底氣未免不足。
  不過,無論如何呂洞賓也不能讓佛門佔到上風去。這其間的干係,實在是要緊之至。
  葉揚天已然是在天庭掛了號地大羅金仙,自玉帝以下,天庭群仙對他都「關心」得很。且不論「改革」地成敗幾乎繫於葉揚天一身,就是那些與他有關的賭局盤口,如果真因為他入了佛門而都便宜了坐莊地赤腳大仙,那……赤腳大仙只就剩了卷款攜逃一條路,紅了眼的群仙也會追他去到碧落黃泉。
  更不用說呂洞賓與葉揚天是一體兩面,葉揚天的前途直接關係到他在天庭這場轟轟烈烈的改革中的收益。而且,還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地原因,也讓呂洞賓不得不為葉揚天的出路慎重考慮一二。
  「師太,」呂洞賓思量已定,長笑一聲,正色道,「佛門普渡有緣,卻也看個人的意願,葉揚天可不想去當和尚----是我度化葉揚天成仙,他想什麼,我還算知道。」
  「再說……」呂洞賓瞥了葉揚天一眼,「由道入佛?師太,我怕菩薩看錯了人。要是鬧出亂子,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淨妙被呂洞賓嗆回去,一時竟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古往今來,所謂由道入佛的,只有一位。那人的名頭說出來,只怕天地都要先顫三顫,淨妙以此為例來說葉揚天,顯然並不恰當,還有唯恐天下不亂的嫌疑。
  「這個……葉施主是與我佛有緣啊……」印空看淨妙不答,在一邊著急起來。
  「大師,今日有華陽真人在此,你我還是先暫且退下吧。」又過半晌,淨妙終於不再堅持,只不過語氣與目光之中多有不甘。
  「那是最好。」呂洞賓哈哈一笑,扭頭就走。
  「站住。」葉揚天一把拉住了呂洞賓地袖子,「你這就算處理完了?」
  「還有別的事情嗎?」呂洞賓一臉的理所當然。
  「你……」不等葉揚天開口,淨妙先截住了他的話頭。
  「葉施主,華陽真人當面為施主撐腰,貧尼今日不好再說。但來日方長,佛門與施主,終有一會,施主好自為之,貧尼告辭。」
  匆匆扔下幾句,淨妙向還懵懂著的印空使個眼色,兩人轉身離開。
  「哎……」葉揚天把喊出一半的話又嚥回肚子裡去了----且不管以後會怎麼樣,現在和尚尼姑都要走,自己萬沒有再把人家拉回來的道理。
  可葉揚天望著呂洞賓的眼神就更有些不屑了。
  「你這算怎麼回事?他們可是說了,還會回來找我的……嗯?等等?」葉揚天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丟下呂洞賓,衝著走遠的淨妙和印空兩人地背影送去一句,「我說,現在青雲門裡還有個從日本過來的和尚,日蓮宗的!你們先顧那頭去吧!」
  漸行漸遠的淨妙與印空兩人地身子同時一震,卻是都聽見了。
  「葉揚天,你嫁禍江東,為人何其不厚道也。」呂洞賓皺著眉頭,忍不住教訓。
  「還何其不厚道也?」葉揚天氣不打一處來,「呂洞賓,你居然跟我提厚道?」
  「以你現在地本領,趕走小和尚小尼姑不過是舉手之勞,可你怕了觀音大士,不願出手,卻要激我出來。我明知如此,還出來把事情攬到自己頭上,葉揚天,我對得起你了。」呂洞賓歎道,「你還想怎麼樣?」
  「你就充道貌岸然的吧。」葉揚天冷哼,「你跟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還好意思說這話?」
  「這個……」
  「小邢,瀟瀟,你們看見了。」葉揚天還嫌不夠,拉上了旁聽得稀里糊塗地邢師我與姜瀟瀟作證,「這就是咱們的……那啥?噢,華陽真人啊。」
  「好了好了。」呂洞賓頗有些尷尬,「自己人窩裡鬥算怎麼回事?葉揚天,我總會幫著你,你也別叫屈。不是我說,佛門來勢洶洶,你可得留神,萬一真把觀音大士得罪狠了……」
  呂洞賓好像想起來什麼,心有餘悸似地說,「那會很慘……」
  「慘?」葉揚天哈哈大笑,笑聲竟是難得的豪邁鏗鏘,「呂洞賓,我愛到骨子裡去的一個女孩,好幾年甩都不甩我----就這我都熬過來了!你說天底下還有什麼更悲慘的事兒能讓我害怕?明著告訴天下人,我……」
  「你去死!」姜瀟瀟別的話沒聽明白,這句倒是懂了,狠狠掐了葉揚天一把,讓他把沒說完的話改成了慘叫。
  「嗯,我知道,」邢師我嘿嘿地樂著,「葉子,你是想說,打死也不當和尚----就這麼點兒破事兒,你還非告訴天下人?誰聽你的啊。」
  「小邢你歇會兒再落井下石行不行?」葉揚天紅著臉說,反手又揪住了呂洞賓的胸口,「別人我不管,姓呂的,我問你,那個見鬼的董雙蔻,到底是什麼來頭?」
  「他……」呂洞賓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08:08


  第九集 第五十一章 這年頭,殉情不分年齡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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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當空。
  三更天了----或者說,午夜0點整。
  峨嵋山內,青雲門,表面上一片安靜。
  有休會十天的餘裕,翠谷中重新佈置大比會場的青雲門弟子不顯忙碌,這個時間大都回房歇息了;各門派之間的互訪雖還頻繁,夜幕之下,也沒人會厚著臉皮叨擾太久。
  只是,暗處未嘗沒有事情發生。
  「小雨,這一趟去,你記得多用腦筋。」白雲滿地樓裡,韓無熠正對韓雨叮囑。
  「爸,你放心。」韓雨點點頭。
  「韓處長,其實……我不以為小雨能問出什麼來。」歐戈菁山在一邊似笑非笑地說,「那個傢伙比看上去的精明多了。」
  「不去試試怎麼知道?」韓雨惱怒地瞥了這個擅自稱呼自己為「小雨」的年輕人一眼。
  「當然,做點兒什麼至少比什麼都不做要強。但願我沒說錯。」歐戈菁山並不在乎韓雨的眼神,語氣懶洋洋的。
  「沒有足夠的情報,我們就沒法繼續分析--而且,直到現在,我們所知的,未必就比日本那個和尚多了多少!」韓無熠沉聲說,「無論如何,小雨去走這一趟是必要的。」
  韓無熠頓了頓,又對歐戈菁山說,「小雨去了以後,我也得去找那個和尚……你……」
  「我得先出去一趟。」歐戈菁山打斷了韓無熠的話。
  「我明白。」這時,韓雨已走到門口,輕輕地開口,她這不是接著韓無熠或者歐戈菁山的話頭,倒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事情要從歐戈菁山受葉揚天的委託來找韓無熠說起。
  歐戈菁山提出了一個計劃,內容大約是以各種形式----諸如以道門各派的名義開辦大學等等----在一個適宜的時間段之內,將與道門相關的一切,全面向社會推廣。這計劃聽起來荒唐,但在政府無能力對以葉揚天為首的道門勢力加以控制的情況下,卻似乎頗具吸引力;最重要的是。葉揚天對這計劃也很感興趣。
  歐戈菁山想要做地,是與韓無熠、也就是公安九處合作,給葉揚天,同時也給政府提出一份有關這計劃的可行性報告。
  只是這樣的一份報告需要涉及的東西實在太多,甚至其中還充滿了無數異常可怕的可能性。為了進行全面的評估,歐戈菁山與韓無熠必須掌握更多的情報。
  看過了道門大比第一日發生的事情,兩人都同意,除了與葉揚天相關地之外。在所需要的情報當中,有關董雙蔻的部分也是重中之重。
  歐戈菁山和韓無熠都對董雙蔻所接受的「面壁百年」的懲罰不以為然。在他們想來,沒有任何一個有與董雙蔻的修為相當的人物----而且還是個年輕人----會老老實實地在一間小黑屋裡呆上一百年,只要有一絲可能,他就會再次跳出來為大家添亂。
  所以,探查與董雙蔻相關地情報的任務就落到了韓雨身上,至少也要去跟他聊一聊。好看看能不能從他口中套出什麼,哪怕只是他對現實社會的態度也好。
  董雙蔻被罰面壁,自然不能隨便前去「探視」,只好悄悄地摸上空明峰峰頂的宗堂。這只能由韓雨去,因為韓無熠與歐戈菁山的身份都多少尷尬。而韓雨拜葉揚天所賜,去過一回□山了,在道門中早有些聲望,就算被人發覺,也能想辦法搪塞下台。
  韓雨換上了夜行衣,御風而行,小心避開空明峰上或有或無地耳目。。。幾個起落,便到了宗堂的門前。
  青雲門的宗堂是供奉歷代祖師的所在,地處空明峰峰頂,四面柏林,前後三進,左右三路,最前面是座牌樓,裝飾樸素,黑瓦素柱,四面的屋角直衝青天。
  董雙蔻面壁的地方。是第三進正廳西側的一間小廂房。
  平時宗堂內有值日地道童灑掃打理,但道門大比召開,青雲門缺乏人手,宗堂裡就沒有了時刻都在的值日。只是一早一晚有人看顧。此時三更鼓響。月朗星稀,值日道童俱都不在。讓韓雨行動起來也方便了許多。
  本來,如果不是早打聽好了,以韓雨的那點兒修為,是怎麼也不敢偷上宗堂的。
  韓雨繞過宗堂灰磚八字影壁,接連穿過二進庭院,眼看再往裡去,就是供奉青雲門歷代祖師的正廳。
  可韓雨沒能再邁動了步子。
  ----就在宗堂第三進的正廳之前,庭院內有兩個人影倏忽來去,打做一團!
  韓雨著實吃了一驚。
  再怎樣,韓雨也是公安九處裡闖下了好大名頭的御用殺手,她從宗堂裡一路走來,五感集中,小心上加了小心,哪怕是有一丁點兒響動,她也能發覺。但這兩個人影的打鬥竟全然沒有一絲動靜,直到親眼目睹,韓雨還是有幾分不敢相信。
  看那兩人打得激烈,韓雨輕輕地退了幾步,下蹲藏身在白石欄杆後,仔細觀察。
  一打眼,韓雨就認出了其中一人:那個穿著青雲門的招牌水藍色道袍的削瘦老者,雙目有神,白髯垂胸,正是青雲門地長老:青山真人。
  另一個身著黑衣蒙面,身材窈窕,看上去似是個女的,韓雨一時間認不出。不過,能與青山真人相鬥不落下風,想必至少也該是道門中有名有姓的人物,這般藏頭露尾卻是少見。
  韓雨想不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不用說,青山真人與蒙面人八成是跟自己相似,夜探宗堂,來找董雙蔻的,結果兩人不經意間碰了頭,便打了起來。
  想到這裡,韓雨不禁慶幸:還好自己來地晚了些,沒有與這兩人當面撞上。
  但是,這兩人為什麼會打成這樣?
  青山真人好歹是青雲門地人,就算來探望被罰面壁的董雙蔻於理不合,卻也合情,遇上了蒙面地「奸人」,怎麼也該叫人來幫手才對,為什麼會悶頭打架?
  至於那個蒙面人,蒙面上宗堂分明已是心虛,更不該動手,急求脫身才是,難不成她還想著擊倒青山真人再說?這不現實。
  韓雨腦中各種念頭翻來覆去,只是沒有提醒自己這時應該趕緊離開----韓雨的修為與道門中人不能相提並論,而不管是青山真人還是蒙面人,都不會樂意自己此時的舉動被別人發現。
  韓雨明知自己一旦被這兩人發覺了,立馬就會像星爺當年那樣,成為出場一秒就被殺的臨時演員,可她還是捨不得把目光移開,腳下也邁不動步。
  跟葉揚天和董雙蔻,乃至當初葉揚天與呂洞賓的交手不同,韓雨自知,眼下自己看到的這場交手,才真正代表了道門中人的水準。
  無比小心地拿出間諜專用的攝像機,韓雨按下了錄製開關。
  宗堂第三進,正廳之前,青山真人與蒙面人大戰正酣。
  兩人不約而同,都沒有用法術,青山真人赤手空拳,蒙面人拿著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兩人竄高伏低,左旋右轉,竟似武林中人交手過招一般。但無論兩人招式如何兇猛勁疾,夜色之下,聽不見一絲破空之聲,大異常理。
  只見蒙面人手中的匕首明亮如同秋水,於月光之下沁出寒光,顯是一件利器,招式寸寸進逼,朝著青山真人的胸腹處直搶進去;青山真人的嘴角掛著微微冷笑,揮舞著一雙大袖,雙掌如刀,緊封門戶,掌緣連續打在蒙面人的匕首的平面上,擊敵之無鋒,竟不受絲毫傷害。
  蒙面人每每想要轉動手腕,以匕首的鋒銳破開青山真人的招數,只是徒勞無功,但反過來,青山真人被蒙面人逼得太緊,雙掌翻飛,卻無法反攻出去。
  又打了一陣,蒙面人彷彿有些不耐,跨左三步,身法陡然間變了,圍著青山真人滴溜溜轉起了***。蒙面人速度本快,轉眼身形已不可辨,倒像是在青山真人週身三尺內起了一陣黑色旋風!更有甚者,這陣旋風扶搖直上,竟如同一個倒扣的龍卷一般,把青山真人的頭頂天空也給封住了。
  透過攝像機的鏡頭,韓雨險些驚呼出來----如果剛才那無聲的交手用的還算是平常的招數,可現在的蒙面人竟真的化成了黑色的旋風,她的身體「融化」成風了!
  所謂御風、御劍,又或者「身化一道金光而走」,自然是道術之屬,韓雨自小學道,縱然限於自身修為不能全會,也八九不離十,但蒙面人變成一團旋風的本領卻是聞所未聞,恍惚間,她好像抓住了一點兒什麼,卻又想不清楚。
  而被黑色龍卷倒扣住的青山真人,面上的冷笑模樣更甚,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在旋風中央站定了,居然毫不稍動,雙掌一前一後,斜在胸前,竟似乎是在耐心等著蒙面人在這番做作之後的雷霆一擊。
  庭院中,月華傾瀉,依舊無聲。
  第九集 第五十一章 這年頭,殉情不分年齡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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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靜謐的夜空下,白石欄杆後面,韓雨聚精會神地看著兩人的打鬥,越看心中越是壓抑,激烈的搏鬥與無聲的氣氛對比鮮明,蒙面人身化龍卷後旋轉之烈更讓她幾乎喘不過氣,甚至漸漸地頭暈目眩起來。
  「還真是安靜到爆的一場戰啊……」韓雨拿著攝像機不動,輕輕轉開頭不敢再看,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句絕不符合她風格的評語。
  便在韓雨轉頭的同時,場上的激鬥突然生變!
  黑色的龍卷不散,驀地一柄雪亮匕首從龍卷之中跳出,向著青山真人的後頸直直刺去!
  「噗」地一聲輕響。
  這聲響極為細微,如果耳力不好,是萬萬聽不真切的,但這更是韓雨目睹青山真人與蒙面人相鬥以來,兩人之間發出的第一聲響,讓剛轉過頭去的韓雨彷彿耳中打了個炸雷,整個世界都跟著一起轟鳴起來。
  但韓雨還是強逼自己扶穩了攝像機,拍下了那驚人一幕:
  黑色龍卷之中跳出的匕首在還沒觸到青山真人後頸時,青山真人的身子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轉了過來,那「噗」的一聲,是匕首刺進了青山真人右手的食中二指之間。
  匕首被青山真人夾住了。
  「沒有人能形容他這兩指一夾的巧妙和速度,若不是親眼看見的人,甚至根本就無法相信。」
  --靈犀一指!
  韓雨頓時覺得這個世界荒謬起來。
  匕首柄上,現出一隻手來,手指修長,纖細柔美。
  接著,連著這隻手,蒙面人從虛空中現出身來,她的匕首並沒有再使出力量來,只是用一雙寒星般的眼睛,冷冷地看著青山真人。
  青山真人也在看著他。忽然問:「逍遙宮主?」
  蒙面人冷冷道,「你看得出?」
  青山真人歎了口氣,道,「除了逍遙宮主外,世上還有誰能使得出這一刺?」
  蒙面人終於點點頭。
  韓雨快瘋了,她精研道法,也學武功,閒暇時常讀些武俠、仙俠小說解悶。眼看著這一幕,只要蒙面人再說一句「除了青山真人外,世上還有誰能接得住我這一刺」,便活脫脫是古龍筆下《陸小鳳-繡花大盜》的翻版!
  好在蒙面人沒真的這麼說下去。
  「凌波今日,還能脫身?」蒙面人摘下面巾,果然是逍遙宮宮主:凌波仙,她的語氣有些冰冷。
  「宮主請走好。」青山真人兩指鬆開了匕首。微微躬身,一笑,「小老兒只惦記著自家的徒孫,宮主來去,原不敢管。」
  「哼!」凌波仙一反手。匕首沒入袖管不見,轉身便走,只又留下一句話,「青山道兄,當年事,凌波一刻不敢或忘--你們青雲門上下幾輩,好厲害的人才!」
  青山真人面上苦笑。並不作答。
  凌波仙離開的方向與韓雨藏身之處相反,但韓雨卻心頭大驚。原來,凌波仙臨去時地那一聲冷哼,竟是響在她的耳邊!
  韓雨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存在從一開始就沒能瞞過庭院中打鬥的兩人,只不過這兩人礙於種種原因,沒對自己出手罷了。
  這或許是因為青山真人和凌波仙都顧忌著韓雨跟葉揚天好像親密的關係,又或許是因為兩人根本不把韓雨的能耐放在眼中;可無論如何,韓雨都很清楚:至少今夜,決不再適合去宗堂的廂房裡找董雙蔻了。
  還是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等青山真人也走了,再悄悄退走……韓雨週身湧起一股無力感。
  青山真人靜靜地站在庭院裡,目送凌波仙離開,然後望著韓雨藏身的地方微微笑了笑。回身向供奉著青雲門歷代祖師地正廳一禮。又踱步往西走去,逕直進了董雙蔻面壁的廂房。
  廂房之內。董雙蔻盤膝而坐,嘴唇輕輕動著,不知在無聲地念叨著什麼。
  「雙蔻。」青山真人走到了董雙蔻的身前。
  「師伯祖。」董雙蔻抬了抬眉毛,好像好奇地問,「那個漂亮的姐姐走了?」
  「走了。」青山真人也坐下來,雙目如電,仔細打量著董雙蔻,好半天才沉聲發問,「你怎麼知道會有人來?」
  「師伯祖,俺就是知道。」董雙蔻搖搖頭,「俺現在可憐巴巴地面壁,不願讓那個漂亮的姐姐笑話。」
  「你……」青山真人有些惱怒。
  青山真人是接了董雙蔻的飛劍傳書,才到宗堂來的。
  董雙蔻在飛劍傳書上說有個「漂亮地姐姐」--那自然是韓雨了,第一次見到韓雨時,董雙蔻就是這麼稱呼她的--會在晚上來找自己,要青山真人幫忙擋駕。青山真人可不知道「漂亮的姐姐」是誰,巴巴地趕過來,卻正撞上蒙面夜探宗堂的凌波仙,稀里糊塗地打了一架。
  雖然最後青山真人識破蒙面人就是凌波仙,並把她驚走,但青山真人對董雙蔻也起了疑心。
  早些年--怕是要追溯到百年之前了,青山真人曾在外行走過一陣子,頗有些交遊。此次大比來的有六十一派是近千年來未在大比中露過面地,幾不為道門中人所知,但其中極個別的人物,青山真人倒是曾見過,只是不知道他們所屬的門派竟有如此之大的聲勢罷了。
  不過,青山真人卻不便把這事講明,這一來是因為他對這些門派的底細也不清楚,二來則是因為他一向是個滑稽突梯天地不怕的性子,修為又高,當年很闖過些禍事,只不過近年來眼看飛昇無望,脾氣才有所收斂。真要說起來……比如凌波仙下頜上那三撇鬍鬚,基本上也可算作拜他所賜。
  所以青山真人疑心董雙蔻要他來擋駕韓雨是假,對付凌波仙才是真。
  可青山真人想不通:董雙蔻他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毛孩子,怎麼才能知道這些當事人都諱莫如深地事情?
  「師伯祖,你說俺真就得在這兒呆一百年?」董雙蔻似乎沒察覺青山真人怎麼惱怒。只低著頭說,「很悶的……」
  「我叫你面壁,那是為了你好!」青山真人打定主意要好好盤問一下董雙蔻了,冷冷地說,「換成掌門的意思,就該把你逐出青雲門--收回你一身道法!」
  「咋個收法?」董雙蔻眨了眨眼,「俺是跟《道德經》學的本事。師伯祖,俺師父人好。又漂亮,可要說道法,還是俺比較厲害才對。」
  「《道德經》?不是《詩經》?」青山真人一聲冷笑,「雙蔻,本門之中,我算對你最寄厚望,但你這一身本事。任誰看了都可疑!要是換在數百年前,怕不得有人說你是叛出道門的敗類,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詩經》俺又不是沒看過?」董雙蔻一臉的不服,「師伯祖,《道德經》上有本事。《詩經》上也有本事啊……青月師叔祖還跟俺說過啥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教原本是一家……跟《詩經》上學點兒本事,就成了敗類了?」
  「你……」青山真人愣讓董雙蔻說的沒詞兒了。
  單看董雙蔻地本領,既然他一口咬定是脫胎於《道德經》,本來沒人敢說他的不是,但摻上儒教的《詩經》,在道門中人眼中便有了嫌疑。可話又說回來。他既然能從《道德經》中悟出本領,那《詩經》為什麼不行?好歹也是儒教經典,沒準兒過幾天這小子看一遍《金剛經》,還悟出佛法來了呢!
  青山真人不是食古不化之人,只是盤算著,如果董雙蔻說地是真,那他這份天賦,怕得能與三教之首:元始天尊、釋迦佛陀和孔丘相提並論了!
  可如果是假……青山真人又上下打量著董雙蔻,實在想不出、更不願相信這個懵懂的少年會隱藏著什麼秘密。
  --事到如今,連大羅金仙都臨凡現世了。他董雙蔻還能翻出什麼花樣?或者真的只是他悟性奇佳罷了。青山真人這麼安慰著自己,一時想得癡了。
  「師伯祖……」董雙蔻打斷了青山真人的思緒,「俺真不能出去了?俺想俺師父「住口!」青山真人猛醒,狠狠訓斥。「你闖了這麼多禍。能保住一條小命就算好了,你還想怎樣?」
  說著。青山真人愈發惱怒起來,「雙蔻,你學《詩經》上地本領,你喚青龍來毀了雪擁藍關,哪怕是這些,拼了我這張老臉,我也保得住你--可你怎麼偏偏對葉師如此無禮?要不是葉師也為你講情,你如今已是死人了!」
  「小葉子啊。」董雙蔻一愣,接著大大咧咧地說,「俺早晚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你還……還……」青山真人被董雙蔻地話氣得渾身發抖,話也說不全了,卻沒留意到,董雙蔻開口時目光中隱隱的寒意。
  「阿嚏!」葉揚天狠狠打了個噴嚏,走出野營地帳篷,望著天上的月亮,喃喃地說,「肯定又有人在背後算計我了。」
  「從來都是你在背後算計別人吧?」邢師我從睡袋裡很吃力地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反駁葉揚天。
  葉揚天沒開口,愣愣地坐著,心中苦笑:「我被別人算計得還少了?」
  精明如葉揚天,早知道董雙蔻其人並不簡單,也知道呂洞賓不會輕易吐實,但他怎麼也沒料想得到,只是對呂洞賓提了一下董雙蔻的名姓,呂洞賓就支吾幾聲,紅著臉化作飛虹遠遠遁走。
  這讓葉揚天把對呂洞賓替自己趕走印空與淨妙一僧一尼而生出的感激之心在一瞬間就扔到了九霄雲外。
  當時,葉揚天詐唬了一聲要牛包子護著姜瀟瀟和邢師我,也跟著就追了上去,論道行,如今的葉揚天可不比呂洞賓差。
  可葉揚天萬沒想到,呂洞賓似乎早料到了他會追來,不僅跑得飛快,還留下了阻截斷後地後手。
  葉揚天追出去沒有三里,劈頭就撞上了呂洞賓的雌雄雙劍。
  呂洞賓算是劍仙,一身的神通至少一大半在這一雙劍上,雙劍在空中來回飛舞,矯若游龍,困住了葉揚天。
  自然,呂洞賓也不會真的傷了葉揚天,這對雌雄雙劍善解人意,就只是攔截。葉揚天一時也追不過去。
  葉揚天曾與呂洞賓鬥劍,知道自己用青雲門的斷劍奈何不了他這一對干將莫邪,乾脆沒動手,只是跳腳大罵。罵了一會兒,他突然想到呂洞賓說過一件事情:自己地這一身修為是與呂洞賓共享的。
  因為當初的「成仙合同」算是呂洞賓與葉揚天私人簽下,呂洞賓度化葉揚天時出於無奈,只得把自己的修為分了一半給他--換句話說,呂洞賓的法寶也有葉揚天的一半!
  然後葉揚天就滿臉壞笑了。
  葉揚天試著把雌雄寶劍當成是自己的東西,作法收取。果不其然,干將莫邪布成地劍陣一下就亂了,很有些分不清誰才是真正的主人的意思。這情況,當初在青雲門火鴉化成必方時也曾出現過一回,那時葉揚天還沒想通,如今他卻明白了。
  就在葉揚天收取雌雄寶劍:干將、莫邪的同時,遠遁而走的呂洞賓覺得後腦發涼,也有了感應,立刻作法召寶劍回來;兩人法力相持,結果就是:干將飛回去找呂洞賓,莫邪卻被葉揚天給收了。
  --可憐干將、莫邪這對雌雄寶劍自從鑄成以來,還從來沒有過如此勞燕分飛的時候。
  平白得了一口寶劍的葉揚天沒再繼續追下去,呂洞賓也沒再回來。但葉揚天還是樂翻了天:既然自己會捧著莫邪劍欣喜讚歎,那只剩了一口乾將劍的呂洞賓,怕是已經心疼得哭了。
  跟葉揚天想得差不多,呂洞賓真哭了。他在高天之上一邊慟哭一邊大罵葉揚天,嘴裡迸出來的跟葉揚天早晨入□山時笑罵牛包子的詞兒差不多:「見過欺負人地,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我的莫邪啊……」
  干將寶劍便圍繞在呂洞賓的身邊,一聲一聲劍鳴,似乎也不好受。
  呂洞賓地事情放下不管,葉揚天雖然沒有追上他,收穫了莫邪劍卻是出乎意料。所以,當葉揚天又回到姜瀟瀟、邢師我身邊時,他地唇邊綻放著一種名為「奸商」的生物所獨有地笑容。
  第九集 第五十一章 這年頭,殉情不分年齡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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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事情倒也好說,葉揚天新得寶劍,總要試一試手,他跑到小溪邊上殺了幾隻虎蛟,拿回營地想充做晚餐。只是,儘管葉揚天是精心挑選著□山裡最「英俊」的虎蛟下了手,他的這個念頭還是在第一時間就被姜瀟瀟否決了--順帶著,葉揚天的上臂內側,也多了幾塊面積極小的淤青。
  --葉揚天很奇怪:為什麼自己明明是銅筋鐵骨,姜瀟瀟卻還能掐得自己嗷嗷亂叫呢?
  當然,葉揚天很享受這種疼痛。
  葉揚天在想:莫名其妙的成仙,有許多莫名其妙的後遺症,但如果說和姜瀟瀟的關係拉近到現在這地步同樣是成仙的後遺症之一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葉揚天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非常混帳:成仙本來就是世人夢寐以求的了,自己居然還嫌不足?
  邢師我有些時候會很木訥,但他對葉揚天的想法卻一向很明白,他不失時機地把自己這個電燈泡的亮度調到最大,打擊葉揚天的幸福,讓姜瀟瀟和葉揚天頻頻臉紅
  不得不說,在葉揚天追呂洞賓回來之後的這個下午和晚上,對三個人來說,都很愉快。
  姜瀟瀟和邢師我還是普通人,他們沒辦法像葉揚天似的,連睡覺都可以省下,到了後半夜,野營營地裡的葉揚天便成了一個人,一邊看著月亮和幾個帳篷發呆,一邊讓白天不願想起來的種種煩心事進入腦海。
  葉揚天很想像邢師我在半夢半醒之間說的那樣,算計幾個人。比如呂洞賓、董雙蔻、還有韓無熠和歐戈菁山等等。
  但葉揚天也明白自己的斤兩。無論如何,一個才十七歲的少年,不管眼界再寬,再有多少所謂「家學淵源」,真要與神仙或是政府鬥智,那……純屬不智,結果恐怕也會「不治」。
  葉揚天只能抱著這種覺悟靜靜地等待事態繼續發展下去,同時把自己算計的目標集中在董雙蔻一個人身上--以真正存在的玉皇大帝的名義起誓。n葉揚天討厭董雙蔻。
  就在這個靜夜之中,彷彿宿命注定的一對對手,葉揚天與董雙蔻都想起了彼此。
  靜夜總會被攪擾。
  葉揚天望月的雙眼突然瞇緊了。
  他聽見在野營營地不遠地地方,或許就是瀑布的中段,下午那個印空和尚拐彎的地方,有細微的說話的聲音。
  「順風耳真的是一個不錯的職業天賦。」葉揚天一邊讚歎自己,一邊豎起了耳朵。
  「真是在這兒嗎?大師?」
  葉揚天聽見的第一句話,就讓他把舒緩了地眉頭猛地皺起來了。
  這麼嬌柔動聽的聲音。葉揚天只聽一個人說過:千葉冰雲。那個從日本來的,與自己和邢師我「指腹為婚」過的女孩子。
  「錯不了。小冰你別急,就快到了。」這個聲音蒼老清矍,是龍齋貞水的,日本天皇的老師,神道的高人。
  「這動靜可真不像高人地……」葉揚天悄悄嘀咕一句,龍齋貞水的聲音分明有點兒惶急。哪兒有高人的風範?
  「大師,快走啊,那兩個人追過來了!」千葉冰雲的語氣裡也充滿焦躁。
  「兩位……你們莫要、莫要拋下老僧……南無、南無妙法蓮華經……」這個聲音有氣無力,似乎受了什麼傷,不用說。是那個日蓮宗的和尚:淨土。
  「嗯?」葉揚天本來還想趕緊叫起姜瀟瀟和邢師我,避開這找上門來地麻煩,但一聽見淨土和尚的話,他剛站起來的身子又坐下了。
  「太遜了!」葉揚天在心裡狠狠地罵了起來。
  雖然離得還有一段距離,千葉冰雲幾人也只說了幾句話,葉揚天還是馬上就反應了過來:這個麻煩自己沒法不插手。
  下午,普陀山法雨寺的印空禪師與觀音門不著庵的淨妙師太被呂洞賓「勸」走。因為害怕他們再來纏著自己說什麼「與佛門有緣」,葉揚天特意把禍水東引,告訴印空與淨妙:目前青雲門裡有個日本日蓮宗的和尚。
  按照葉揚天的想法,日蓮宗是佛門邪教,印空和淨妙肯定會先去驅逐「邪教妖人」,但跟日蓮宗地淨土和尚在一起的是身份特殊的千葉冰雲,也算是大比的重要賓客,道門中人必定不會眼睜睜看著印空、淨妙與他們衝突,說不得必得出來調解。這樣一來,印空和淨妙也就沒功夫來管自己這一頭了。
  可現在的情況卻分明是淨土被人給打了!而且。千葉冰雲和龍齋貞水這是正帶著淨土逃亡過來找自己呢!
  葉揚天對淨土和尚沒有一點兒好印象,更對日蓮宗鄙夷之極,但這事兒不僅是自己先挑起來的,還明顯牽扯上了千葉冰雲。如果再置身事外不管的話。葉揚天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我幹嘛要為一個和尚出頭?」葉揚天恨恨地罵著自己,「還是日本和尚!還是日蓮宗的和尚!靠!」
  「揚天哥哥!」
  在葉揚天痛罵出聲後的第五秒。千葉冰雲出現在營地的前面,一邊叫著一邊撲了過來,在她身後,是雙手背後,背著淨土和尚地龍齋貞水。三人衣衫襤褸,形容狼狽,不知道是在印空和淨妙手上吃了大虧,還是被□山裡的各種怪獸滋擾過了。
  「啊……我說……千葉家的……」葉揚天被千葉冰雲的模樣嚇了一跳,竟沒能及時躲開--看著身上有不少傷痕地千葉冰雲,葉揚天地心腸似乎也還沒硬到會把她一把推出去的地步。
  「揚天哥哥……嗚嗚嗚……有人欺負我……」千葉冰雲在葉揚天懷裡埋頭大哭。
  「葉公子……」龍齋貞水看見葉揚天,明顯鬆了一口大氣,張口想說什麼,卻只叫了一聲,嘴唇接連動了幾下,沒能說了下去,神情尷尬之極。
  「葉公子救命啊!」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16:27


  「噗通」一聲,卻是淨土和尚掙扎著從龍齋貞水背上爬了下來,幾步就躥到葉揚天地腳邊,癱軟在地。
  「淨土!」龍齋貞水的臉色一下就變得更加難看了。
  「葉公子救命啊!」淨土和尚不理龍齋貞水,抬著頭向葉揚天乞憐,「佛門叛逆要殺了老僧……」
  「啥?」要不是葉揚天還抱著千葉冰雲,他真想直接拔出剛弄到手的莫邪寶劍來宰了淨土和尚。
  「淨土!你……我先殺了你!」龍齋貞水往前走了兩步,臉上的肌肉被淨土和尚氣得亂跳,剛一舉手,腳下一滑,竟半跪倒地,口中「噗」地吐了一口血。
  「龍齋……大師,你這是……」葉揚天萬般不情願地吐出「大師」兩個字,再拍拍千葉冰雲的後背,「小冰,你先鬆開我,讓我去看看你那位龍齋大師的傷。「嗯。」這一聲卻不是千葉冰雲,而是響在葉揚天的背後,「葉子,你別光讓人家鬆手啊。你呢?」
  「壞了!」葉揚天心喊要糟,回頭一看,果然是姜瀟瀟。
  也不知道姜瀟瀟是怎麼那麼快就換好了衣服,這會兒已經站在葉揚天的背後,滿眼的驚詫之外,還多帶了幾絲羞怒。
  「瀟瀟,我不是……」葉揚天立刻把雙手舉得高高的,想要分辯。
  「你這是沖誰投降呢?」姜瀟瀟的語氣更加不善了。
  「我……咳……瀟瀟,你看看現在這狀況……」葉揚天有口說不清了。
  「小冰,你……你過來!」龍齋貞水在一邊看著姜瀟瀟和葉揚天的表情,下了幾次狠心,終於發狠道,「你、你也是千葉家的女兒……你有榮耀!你、你跟我走……我豁出這條性命去,要是還不成,你就和我死在這裡好了!」
  龍齋貞水的話為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聽懂,特地用了中文,但……他的中文說的還是太怪異了,簡直像是要與千葉冰雲私奔殉情似的。
  葉揚天和姜瀟瀟對視一眼,兩人一起苦笑起來。不攔你,可總得……這個……」葉揚天轉頭無奈地沖姜瀟瀟一笑,才說,「可總得小冰她也樂意才行。」
  說完,葉揚天一邊讓姜瀟瀟帶著千葉冰雲去營地的帳篷裡整理衣著,一邊在心裡笑自己:這還什麼都不算,我就開始得「妻管嚴」了……不過,這似乎跟以前也沒差別。
  「葉公子……務必救老僧一命啊……」地上的淨土和尚兀自不肯住口,高高哀嚎。匆匆從帳篷裡鑽出來的邢師我實在聽不下去,摀住他的嘴巴,把他也拖進了帳篷。
  大約淨土和尚覺得到了帳篷裡就安全了似的,哀嚎聲倒小了許多。
  「葉公子,淨土受傷太重,又受了極大的驚嚇,亂了方寸。」龍齋貞水艱難地站起來,口中解釋,「說話多有……還請葉公子體諒。」
  「他的傷重?我看你也快撐不住了吧?」自始至終,葉揚天就沒搭理過淨土和尚一句,但他對龍齋貞水還有好感,只皺著眉頭問,「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說來慚愧……」龍齋貞水站直身子,面上著實有些愧色。
  「你先別慚愧。」葉揚天翻翻白眼,「該來的人來了。」
  第九集 第五十二章 這年頭,有一個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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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彌陀佛。」洪亮的佛號聲為前導,便在葉揚天一行辛辛苦苦佈置下的野營營地之中,又多了幾名不速之客。
  意料之中的,來客中有印空禪師與淨妙師太;此外,讓葉揚天有些鬱悶的是,韓無熠居然也來了,他的身邊,還跟著一位久未露面的天涵子,一臉的不耐。
  「這事兒棘手。」葉揚天歎了口氣,走上前幾步,與龍齋貞水並排--經過剛才那一回,葉揚天雖然調侃龍齋貞水想與千葉冰云「殉情」,卻也欽佩他的骨氣,不想走到他前面去做保護狀,於外人看來,倒很有點兒像葉揚天與龍齋貞水聯手對敵的模樣。
  且不論印空與淨妙,葉揚天的這副架勢先讓韓無熠狠皺了一下眉頭;至於天涵子,他很有趣,一旦出場,立刻就走到葉揚天的身邊,先叫一聲「葉師」,擺明了道門的立場。
  「不用說了,我大概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葉揚天沒讓別人開口,自己先說,「嗯,挺麻煩。」
  「龍齋大師,你受傷不輕,先休息一下好不好?這裡是□山,又是我的營地,我算半個地主。」葉揚天對龍齋貞水微笑一下,又問天涵子,「帶治傷的丹藥了嗎?」
  天涵子一愣,道,「身上帶得有些。」
  「那你幫龍齋大師療一下傷,還有那邊帳篷裡的千葉家的也一樣。嗯……要是有剩的,」葉揚天歎口氣,指著邢師我的帳篷,「那裡頭的和尚,也別讓他死了。」
  「是。」天涵子點頭,過去要攙扶龍齋貞水,龍齋貞水搖搖頭,原不想,卻實在撐不住了,只得也退了下去。
  「阿彌陀佛。」印空等葉揚天安排完了才開口。宣了一聲佛號,道,「葉施主,施主果然與我佛有……」
  「你省省。」葉揚天險些氣得閃了腰,「見面就這句,我說有你這麼瞎聯繫的嗎?」
  「揚天啊,這個事情很複雜……」韓無熠趁機開腔。
  「是有點兒複雜。」葉揚天彷彿沒聽出來韓無熠在故意套近乎,很奇怪地反問。「韓處長,這兩位佛門中人我還明白,可你怎麼也來了?」
  韓無熠苦著臉,連說帶比劃,很快就講清楚了。
  佛門與日本的日蓮宗的確大有仇恨,下午,印空與淨妙兩人得了葉揚天的消息。立刻折回青雲門,不用多問,從日本過來地,便只有千葉冰雲一行。
  因為千葉冰雲與葉揚天的關係特殊得很,道門的安排也鄭重。印空和淨妙很容易就直接找上了門。
  令印空、淨妙兩人驚訝的是,在他們去對日蓮宗的和尚興師問罪之前,竟有人搶先了一步。
  那人就是韓無熠。
  韓無熠本來一直在白雲滿地樓裡與歐戈菁山商議「道門社會化」的問題,情報不足外加事無先例,弄得他一個頭變成三個那麼大。偏也巧,就在這天下午,他忽然想起韓雨給他匯報過:青雲門裡還有幾個從日本過來的。
  有關道門重現人間這一消息。早在「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時就有各種各樣的情報透了出去,只是當時就連中國政府自己也還雲裡霧裡,想封鎖情報也不知道該封鎖什麼。
  但現在就不同了。
  韓無熠作為公安九處地處長,嗅覺一向靈敏,不過道門大比給他帶來的心理衝擊過大,竟讓他忘了:有關道門的一切,都必須對外保密。
  如果道門已經得到整合,那適當地放出情報還能夠起到威懾作用,可如今各種變數之多,政府完全無法控制。萬一相關情報洩露,會引起什麼後果?
  這念頭一湧上來,韓無熠連著出了三身白毛汗。。。
  於是韓無熠拉著歐戈菁山,還有天機門的那個愛嘮叨的長老常炳良。風風火火地衝進了千葉冰雲一行住的客房。
  結果就是:眾人親眼看見了淨土和尚正在用日蓮宗的法術對外通訊!
  韓無熠和歐戈菁山登時眼就紅了。
  捉賊捉贓。人贓並獲,韓無熠與歐戈菁山兩人衝上去就對淨土和尚大打出手。淨土和尚地本事卻也不小,一邊與兩人相鬥,一邊反咬一口,故意大聲嚷嚷自己什麼也沒做,你中土道門的待客之道莫非就是如此等等。
  不明所以的龍齋貞水和千葉冰雲自然也被捲了進來。
  因為葉揚天的關係,韓無熠和歐戈菁山都不願與千葉冰雲動手,但龍齋貞水卻是神道的大師,一身修為比淨土和尚還強了幾分。一時之間,雙方鬥了個旗鼓相當,甚至韓無熠等還落在了下風。
  至於聞訊而來地道門中人,大都被淨土和尚嚷嚷出來的話堵住了嘴,更聽不懂韓無熠喊啞了嗓子還在叫著的「情報」是什麼東西,便都沒出手--眾人還以為這不過是普通的江湖尋仇而已。
  便是這個時候,印空與淨妙趕到了。
  淨妙且不論,印空可是入世的和尚,一見韓無熠動了手,當即明白了個中緣故,出手毫不容情--對日蓮邪教中人,這位性子有些迂腐的禪師本來也沒打算留情。
  淨妙則對圍觀的道門中人說明了淨土和尚地來歷,也為在道門大比期間清理佛門門戶的作法告了罪,聲明只找淨土和尚一人。這麼一來,道門中人雖然大多心中膩歪,卻也沒法再當和事佬。
  其實道門中人對「東瀛的和尚」完全談不上有什麼好感,更都覺得這是佛門中的事情,道門不該攙和。如果是「中土佛門」受了欺負還可以看在「三教一家」的份上幫忙,可目下情形,分明是印空等人佔盡了上風,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淨土和尚是日蓮宗的,擺明了佛門叛逆,挨打理所當然,龍齋貞水可就冤枉了。
  龍齋貞水是神道大師,為人除了有些護短,幾乎稱得上剛直不阿--這也罷了,本來他只是為千葉冰雲的婚事而來,完全沒有為哪個國家盜取情報又或是別的什麼不良打算--卻偏偏無法脫身。
  事情擺在這裡,哪怕只是礙於道義,龍齋貞水也沒有辦法棄淨土和尚不顧。
  如果龍齋貞水不管淨土和尚,那他或許不會有事,但兩人同來中國,兩人同是日本宗教界的有數人物,到頭來卻有一個沒能回去,那日本神道與日蓮宗之間必會發生極大地衝突,動輒數千萬人會參與其中!
  為大局計,龍齋貞水也不能冒這個險。
  而韓無熠的腦子裡只有兩個字:滅口。
  已經被淨土和尚送出去的情報自然要追回,但重點還是把大比的一切都看光了地這兩個人,就算不能全殺了,在道門勢力得到有效控制之前,也絕不能讓他們回去日本!
  這一戰,頗多凶險。
  韓無熠在公安九處磨練多年,對國外地修行者的實力很有瞭解,日蓮宗地種種招數也基本門兒清,他對上淨土和尚,倒不吃力。歐戈菁山的本事比韓無熠略微差了一籌,龍齋貞水的神道法術又別具一格,所以他一上來吃了些虧;等到印空加入後,原本該變得輕鬆,可千葉冰雲卻也立刻出了手。
  歐戈菁山和印空都不願對千葉冰雲出手,即便不牽扯葉揚天也一樣。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冰雪可愛,也幾乎沒什麼太大的本領,誰又能忍得下這個狠
  所以,歐戈菁山和印空一邊牽制著千葉冰雲和龍齋貞水,一邊不約而同地想要設法先制服淨土和尚。印空把慈悲佛法變了金剛怒目,最是淨土和尚的剋星,這一點與淨土和尚動手的韓無熠也知道,於是,幾人配合著,便想要把各自的對手換換,讓印空去對付淨土和尚。
  淨土和尚惡毒得很,他見勢不妙,趁著眾人分神,暗地裡給千葉冰雲送去一股掌風,卻是要千葉冰雲替他去抵擋印空的殺著。
  千葉冰雲懵懵懂懂,只是在這場混戰中強自插手,連暗地裡對自己下了毒手的是淨土和尚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地把要害送到了印空的掌前。那時龍齋貞水正被歐戈菁山纏住,一瞥見了千葉冰雲的險局,竟大叫一聲,不管歐戈菁山,撲上去保護千葉冰雲。
  英雄的下場一向比較悲慘。
  龍齋貞水護住了千葉冰雲,卻被印空和歐戈菁山兩人前後夾擊,儘管這兩人都留了手,但龍齋貞水還是受了重傷。
  淨土和尚更倒霉。
  龍齋貞水與千葉冰雲不知道淨土和尚暗地裡的黑手,可旁邊的人都看見了。天機門長老常炳良惱恨淨土和尚卑劣,竟不顧身份,與韓無熠也來了個前後夾擊--兩人都沒手下留情。
  於是淨土和尚自食其果,差點兒當場就掛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很狗血:千葉冰雲把匕首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千葉冰雲對著在場的所有人聲稱如果他們不離開,自己就自殺。如果只是如此也還好辦,以千葉冰雲那點兒小本事,場上不管是誰都能隨手把她制服,而且絕對不會讓千葉冰雲傷著自己一根汗毛。
  第九集 第五十二章 這年頭,有一個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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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葉冰雲也明白,所以她說的話很豪邁:「你們攔得住一時,攔不住一世!你們如果不都走,就算現在我自殺不成,只要一恢復自由,我就再次自殺!我死了,你們誰也別想好受!」
  這一句說完,千葉冰雲就哭了,手上匕首也不穩,一邊哭著還一邊叫:「等我揚天哥哥回來給我報仇!」
  這一下更沒人願動手了。
  最後,龍齋貞水打破僵局,他背起淨土和尚,拿話擠兌住在場的人,帶著千葉冰雲退入了□山。
  這件事情對道門中人來說不算光彩,印空也覺得有些無謂,起初並沒打算追趕;可後來淨妙師太力主要追,理由是不能讓異端邪教逍遙法外,印空說不過淨妙,只得勉強應了。
  在印空與淨妙商議的過程之中,韓無熠也回去安排好了一切,讓韓雨去夜探宗堂,歐戈菁山離開青雲門傳訊,讓人去追蹤淨土和尚送出的情報。然後,韓無熠也追去了□山。
  天涵子則作為道門的代表,去跟葉揚天匯報這一日間的變故,也與這幾人同行。
  龍齋貞水一行三人基本都受了傷,在□山中幾乎舉步維艱,好在葉揚天等離得不遠,龍齋貞水也還能用出些尋人的法術,先一步到了野營營地。接著,印空等人也趕了來。
  這便是一切的經過韓無熠從頭講來,礙於立場,其中未免有不盡不實的地方,但葉揚天察顏觀色,把事實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並且大吃一驚:事局實在出乎他的預料。
  本來,葉揚天邀請淨土和尚來道門大比觀禮也未必安著什麼好心,事實證明,這位剛談上戀愛的葉公子為了不當和尚,果然將禍水東引。
  只是葉揚天沒能想到事變會發生得這麼快,快到他幾乎來不及反應。而且。也很難說他在其中撈到了什麼預期的好處。
  葉揚天沉默著。
  他在仔細地推算。
  事到如今,很明顯千葉冰雲一行在短時間內沒有回去日本的可能。淨土和尚的死活葉揚天毫不關心,可千葉冰雲不成。只是想像一下她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哭著說要自殺的模樣,葉揚天心裡就開始發寒。
  另一方面,葉揚天對龍齋貞水著實有些佩服。
  龍齋貞水明知事局攪成目前這樣糟糕與淨土和尚脫不了干係,卻還能顧全大局,甚至不惜耗費偌大的功夫一起逃亡,在途中也不丟下他這個累贅。這番舉措不得不讓葉揚天寫一個「服」字出來。
  雖然後來龍齋貞水忍不住要出手殺了淨土和尚,那是上了火氣時說的,不能當真,而且淨土和尚地表現太過不堪,這於龍齋貞水的德行無關。
  葉揚天猜測:如果淨土和尚真的死了,那龍齋貞水必定會把千葉冰雲托付給自己,然後慷慨自盡。
  --他們神道。不會也講究剖腹自殺這一套吧?
  葉揚天嘀咕著,暗想:真要是剖腹自殺,我上哪兒去給他找介錯?
  「葉施主,日蓮邪宗的那人,還請葉施主先交了出來。」韓無熠講完來龍去脈。淨妙師太左等右等,不見葉揚天說話,便先開了口。
  「交出來?」葉揚天望著淨妙,眉毛跳了跳。
  雖然這才是第二回見面,但葉揚天很煩淨妙這人。
  淨妙先前借印空的口搪塞呂洞賓,順手差點兒就把印空給賣了,用的手段很讓葉揚天不齒;而且據葉揚天的猜想。如果不是眾怒難犯,千葉冰雲作勢自殺的時候,淨妙沒準兒是第一個樂見其成地--否則她怎麼會在印空都不想深究此事之後,還是堅持追殺淨土和尚?
  葉揚天多少有些錯怪了淨妙。一路看中文網
  自古以來,宗教之中的派別內鬥最為殘酷,便如唐時,禪宗南北對峙之前,六祖慧能為躲避神秀的追殺,不得已隱遁十五年;其後又有五宗七派,相互鬥爭。很出過幾件大事。再如基督三大教派,彼此之間的齷齪更不用說。這是因為宗教內鬥源於信仰上的直接衝突,很難甚至無法調和。淨妙嫉惡如仇,對淨土和尚。她自然是得之而後快--葉揚天的猜測未免有些小人之
  「那和尚跟我沒關係。」葉揚天對淨妙搖搖頭。「不過,當著我的面。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殺人?他可是一直在衝我喊救命。」
  「葉施主誤會了。」印空接上,道,「老僧未存殺心。阿彌陀佛。」
  「揚天啊,」韓無熠接著套近乎,「印空大師地意思和我一樣,都是想先把淨土送去
  「送去BJ?」葉揚天想了想,反問,「盜竊國家機密情報的罪犯?」
  韓無熠點點頭。
  「那我沒話說。」葉揚天笑了,「韓處長,您趕緊把那個和尚弄走吧。」
  「葉、葉公子!」龍齋貞水撫著胸,紅著臉,從帳篷裡硬鑽出來,「淨土他是跟我一起來的……」
  「龍齋大師,」葉揚天走過去,攙住龍齋貞水,「不是我對不起你,是這個叫淨土的和尚對不起你。你還護著他?」
  「葉公子……」龍齋貞水欲言又止。
  葉揚天沒讓龍齋貞水說了下去,「就這麼定了吧。龍齋大師,你也是,幹什麼對淨土這樣的還……這年頭,好人總是吃虧地。」
  「好人?」淨土和尚像個球似地從帳篷裡滾了出來,半躺在地上,手肘撐起身子,滿臉陰森地大笑,「你們幾個號稱什麼佛門高僧,道門翹楚,還有什麼大羅金仙,就趁著這月黑風高,跟個狗腿子一塊兒想要老僧的命?」
  眾人全都愣了。
  「要就直說!別假惺惺地充好人!」淨土還在大笑著,「讓老僧看看你們,啊?佛門的叛逆!道門的渣滓!一個不通世事的小毛孩子!來啊!就來殺了老僧啊!」
  「我在懷疑,是不是我見過的和尚全是瘋子?」葉揚天厭惡地瞥了淨土和尚一眼,在心裡悄悄地說。
  韓無熠倒是機警,他往前走了幾步,對淨土和尚道,「淨土,你涉嫌盜竊我國機密,很遺憾,你被捕了。」
  葉揚天不負責任地聳了聳肩,「捕吧,捕吧。你捕了我就沒這麼多麻煩了。嗯,這可是政府行為,與道門佛門啥的全沒關係--大夥兒都知道,我就一草民。」
  淨土和尚慘笑。
  他一開始就想岔了。
  淨土和尚自信他對葉揚天沒留下什麼太壞地印象:要葉揚天幫忙來道門大比觀禮的過份要求葉揚天都欣然答應了。所以淨土和尚不惜降低身價自扮小丑,只求葉揚天再次答應「救命」,這樣他就能拿話擠兌住了葉揚天,好讓自己脫困。
  哪成想葉揚天根本就不上當,從在營地見面以來,葉揚天就沒沖淨土和尚說過一句話,硬要說有,那也就是一個字兒的驚訝:「啥?」
  這讓淨土和尚還能有什麼招?
  說來淨土和尚也不冤枉,他寧肯改裝隱瞞身份也要混進道門大比,還是為了想要竊取情報。作為日蓮宗的長老,淨土和尚身份尊崇,這類勾當本來不用他做,但道門復出,在JN鬧出來的事件聲勢過大,日蓮宗與日本政府之間的關係又極為緊密,淨土和尚這回卻是自告奮勇。
  同行的龍齋貞水是天皇的老師,身份超然,對淨土和尚的打算雖然知情,卻也有些不屑。如果淨土和尚是因為佛門內鬥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他還可以作為同是日本獨有宗教地修行者出手相幫,但事到如今,韓無熠和葉揚天抬出來「政府行為」的牌子,龍齋貞水也只能長歎一聲,不再管了。畢竟,他對淨土和尚算是已經仁至義盡。
  對淨土和尚的慘笑聽若不聞,韓無熠慢慢從口袋裡摸出一副手銬。
  葉揚天又再次驚訝了一下:「到底是政府的人,到哪兒都沒忘了帶傢伙什兒。」
  「韓無熠!老僧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也不讓你羞辱!」慘笑聲中,淨土和尚發狠了。
  隨著淨土和尚臉上黑氣升起,野營營地四周忽然傳出地聲音,眾人四顧,卻看不出有什麼。
  「淨土,你還想耍什麼花樣?」韓無熠沉聲發問,一邊留神戒備,一邊慢慢地向淨土和尚走去。
  葉揚天神色不變,極快地往姜瀟瀟、千葉冰雲地帳篷走過去。不管淨土和尚搗什麼鬼,葉揚天都相信他討不了好,只要護住了姜瀟瀟和千葉冰雲,別的,有韓無熠和印空、淨妙這一僧一尼在場,葉揚天覺得自己也不用幫忙。
  突然,營地四面地樹林中,驚起無數飛鳥。
  十幾個黑乎乎的影子鑽了出來,眾人定睛細看,這些影子都是實體,兩人多高,狗頭人身,身上不著一縷,遍生黑毛,手爪伸出,上面閃著幽幽的寒光。
  「是犬鬼!」韓無熠驚呼一聲,「太多了,大家留神!」
  「丫你有點兒當和尚的職業道德好不好?」嚇了一跳的葉揚天的鼻子幾乎被氣歪,「用式神?你***又不是陰陽師?」
  第九集 第五十二章 這年頭,有一個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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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彌陀佛。」印空一聲佛號,脖頸上帶著的那串佛珠砰地炸開了,數十粒念珠向從四面圍上來的犬鬼疾飛過去。
  犬鬼紛紛被念珠擊中,每一粒念珠都能透體而過,犬鬼發出哀嚎,一瞬間,便有三隻犬鬼倒了下去,化成黑氣,消失無蹤。
  接著,印空只憑一雙肉掌,與近身的犬鬼周旋,他掌上佛光閃耀,每一掌出,便打倒一隻犬鬼。不過,犬鬼耐打,每每倒地後便立刻再爬起來,繼續向印空廝打。
  「邪魔外道!」淨妙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一口劍來,早直接衝了上去,只是方向卻與印空相反。淨妙與離她最近的一隻犬鬼大打出手,一劍就削斷了犬鬼的手臂,烏黑的血濺出來,弄髒了她穿著的深灰色僧衣。
  「這尼姑……脾氣真大。」葉揚天本來想順手把剛得到的莫邪寶劍拿出來,看了淨妙的架勢,又把劍放了回去,只在手上按扣了一團三昧真火,準備隨時出擊。
  韓無熠的注意力全在淨土和尚身上,對周圍的犬鬼卻不以為意。
  「淨土,你何苦如此?縱然你如安倍晴明,能召出十二神將,有印空與淨妙兩位禪師在,它們也不能衝過***進來救你!」韓無熠歎息一聲,「淨土,我是政府工作人員,你是日本著名的宗教人士,就算你做間諜,有龍齋貞水大師在,早晚也會被引渡回去,你拼什麼命?」
  說著,韓無熠「啪」地將手銬拷上了淨土和尚的手腕,淨土居然暈了過去,絲毫沒有反抗。
  正如韓無熠所說,犬鬼數量雖多,來勢更洶,但在印空與淨妙兩人手上完全討不到便宜,不過片刻之間。就被誅殺殆盡。其中大半是被淨妙殺了,剩下的那些則在印空試出下手的分寸後,喪在佛光之下。
  淨土和尚一直暈倒,是真暈假暈雖然看不出來,可既然被韓無熠拷上了,想再耍什麼把戲也不可能。
  夜風吹過,這一場小小的遭遇戰似乎已是塵埃落定。
  「揚天,我這就找人把淨土押送回BJ去。」韓無熠把印空扛在肩上。對葉揚天說,「日本方面,我會給出一個交待。另外……」
  「我知道。」葉揚天點點頭,隨即望著龍齋貞水,為難地說,「龍齋大師,淨土他被抓。連帶著你的立場也不好辦了,不如這樣,直到兩邊交涉出結果為止,你和……小冰,先在我家住一段時間?」
  「也罷。」龍齋貞水苦笑。
  龍齋貞水自然看得出。韓無熠之所以不說自己也身涉嫌疑,實在還是因為葉揚天的緣故。在這種情況之下自己如果堅持要救淨土和尚或是說什麼要回日本,那無疑有些不妥。
  不過,龍齋貞水也多少想要挽回一點兒面子。
  「韓處長。」龍齋貞水喊住了韓無熠,「陰陽術博大精深,我之前雖然不知淨土的造詣竟高明若此,但我覺得。還是提醒一下韓處長得好。」
  「大師請講。」韓無熠愣了一下。
  「籐原明衡在《新猿樂記》中曾經說過,陰陽師可以操控的式神中有三十六禽。」龍齋貞水微笑著,「淨土他顯然得了此中精髓。」
  「嗯?」韓無熠的臉色陰沉下來。
  「我等陰陽術中,有寄魂一說。」龍齋貞水接著解釋,「剛才,淨土是以犬鬼為餌,驚亂韓處長及眾位地心神,早在宿鳥驚飛之時,他就已經將自身魂魄憑依在另外的式神當中,跟著一起走了。」
  「什麼?」龍齋貞水一言既出。連葉揚天都很吃了一驚。
  「韓處長,你手上拿的是一個空殼,真正的淨土,在三天之內。必定會死了。人的魂魄。終究不能在式神身上憑依太久。但三天時間,足夠他回去日本!」龍齋貞水搖著頭。臉上頗有些惋惜,「淨土其人,且不說他品性如何,這份視死如歸的狠勁……倒是被我錯看了。」韓無熠的手一滑,「噗通」一聲,淨土和尚的身體掉到了地上。啊……」葉揚天嘿嘿冷笑著,心裡發寒。
  已經是早晨了。
  經過昨夜這一鬧,葉揚天完全沒有了跟姜瀟瀟好好獨處,談談戀愛的心思。
  雖然葉揚天強勸千葉冰雲跟著龍齋貞水一起回了青雲門,還把邢師我也搭上,讓他去多陪一下千葉冰雲,好讓千葉冰雲不至於覺得太無助;雖然葉揚天彷彿賭氣似地說什麼和姜瀟瀟在□山中有事,非得多留一天不可,但……葉揚天捫心自問,似乎這的確只是因為賭氣。
  談戀愛,很難。
  淨土和尚的「死」,給了葉揚天很大的衝擊,讓昨夜的他罕見地固執起來,說話時什麼也不管了,只是堅持著自己的意見。眾人沒有辦法,只得聽了。
  可葉揚天再也沒了心情。
  他握著姜瀟瀟地手,兩人彼此並不怎麼交談,竟在帳篷裡就這麼坐了一夜。
  天亮了,葉揚天終於開口,卻是用冷笑掩蓋了歎息。
  「那個和尚……真的死了?」姜瀟瀟似乎明白葉揚天的心意,輕輕地問他。
  「死了。該是死了。」葉揚天的神情落寞,喃喃地說,「我不知道……就這樣,一個人……就死了。」
  「你自責什麼?不是你的錯。」姜瀟瀟把葉揚天地手緊了緊。
  「瀟瀟,我……你知道,如果不是我,淨土也死不了。」葉揚天還在歎氣。
  「嗯……真的不是你的錯啊。」姜瀟瀟轉過頭,去看葉揚天的眼睛,「他刺探國家機密,而且是……自殺的。跟你沒有關係。」
  「瀟瀟……」葉揚天輕輕地把姜瀟瀟攬在懷裡,「謝謝你陪我這麼久。」
  姜瀟瀟沒說話。
  「我只是不太習慣死亡。」葉揚天慢慢地說,「我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19:11


  「那個和尚什麼時候成你的好朋友了?」姜瀟瀟故意把話題往偏處引,「葉子,你語文怎麼學的?典故用錯了。」
  「你……」葉揚天「噗」地樂了。
  「我記著你還算半個憤青呢。」姜瀟瀟也在笑。
  「嗯……這個問題咱們以後再討論。」
  「對了,葉子,你說在□山還有什麼事?」姜瀟瀟忽然問,「昨天晚上你把大家都趕走地樣子很嚇人地。」
  「真很嚇人嗎?」葉揚天苦笑。
  「要不然你的那個千葉冰雲怎麼連話也不說就委委屈屈地走了?」
  「這個……這個問題咱們能不能也以後再討論?再說,什麼時候那成了我的千葉冰雲了?」葉揚天猛地跳起來,大聲詐唬。「瀟瀟,你不能再掐我!」
  「誰掐你了?是有人心虛吧?」姜瀟瀟撇撇嘴。
  「咱們還是先討論一下這個問題。瀟瀟,」葉揚天腆著臉坐下來,說,「你以後能不能別動不動就掐我?」
  「哈!」姜瀟瀟笑了,「葉子,你自己心虛去吧。誰掐你了?」
  「是啊,你倒是不掐我。」葉揚天嘟囔,「我胳膊上那塊兒地方,都紫了……早晚有人得賠我……」
  「你說什麼?」
  「我什麼也沒說,就是嘴巴隨便活動活動。」葉揚天答得飛快。
  「我是問你。你在□山還有什麼事兒?」姜瀟瀟歎口氣,「野營是挺好,可架不住老出事兒啊。」
  「事兒……」葉揚天搖搖頭,「沒什麼事兒了。就昨天淨土和尚一死,我什麼心思都沒了……不過,就這麼回去,也不好。嗯。不好玩。」
  這次野營,對葉揚天來說應該完成的任務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跟姜瀟瀟的關係「再進一步」。可現在葉揚天實在沒這個心情。
  「某些人的心思……」姜瀟瀟看著葉揚天,目光中說不清到底含著什麼,「其實早就寫在臉上了。」
  「啊?」葉揚天有點兒傻眼。
  葉揚天沒有來得及反應,姜瀟瀟就輕輕地低頭,在葉揚天的唇上飛速一吻。
  「轟」地一聲,葉揚天的世界爆炸了。
  只是一個不到一秒鐘地吻,葉揚天卻覺得似乎持續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地靈魂在這一個世紀中心甘情願地老去。然後覺得這值得。
  葉揚天足足愣了十分鐘,臉上的表情一直沒有變化,像個傻了的呆子,或者……呆了的傻子。
  「瀟瀟……」過了好久。葉揚天才能開得了口。卻說不出別地話來。
  「不至於吧?」姜瀟瀟地臉通紅。
  「我……」葉揚天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在□山你要做地事情,是不是就是這個?」姜瀟瀟地聲音很小。葉揚天聽得清清楚楚。
  「是!」葉揚天下意識地回答,接著有些困惑,「可是……似乎跟我的設計不太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姜瀟瀟笑了。
  「我是說……」葉揚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足無措地說,「至少該是我主動去……」「去你的大頭鬼!」姜瀟瀟忽然有些生氣似地,「自從剛進□山,你看我地眼神就不對勁!」
  「那是因為……」
  姜瀟瀟打斷了葉揚天,說「因為什麼?你趕走虎蛟的時候,我等著;看到瀑布的時候,我等著;支帳篷的時候,我等著;做飯的時候,我等著;你開始說三毛的時候,我等著……」
  「我等煩了。」姜瀟瀟望著葉揚天的眼睛,坦然地說。
  「瀟瀟,有地時候,你真的很有個性……性格超奇怪的。」葉揚天撓著頭。
  「葉子,你是大羅金仙啊,你說還有比這個更奇怪的?」姜瀟瀟的臉還在發紅,嘴上卻不饒人。
  「其實……我是想說……」葉揚天吞吞吐吐地,「再來一次好不好?」
  葉揚天的慘叫聲劃過□山頂上的天空。
  第九集 第五十三章 這年頭,說實話好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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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甜蜜。
  葉揚天傻笑著。
  事實上,因為淨土和尚的「死」,葉揚天的心情很差,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他還不習慣死亡。
  姜瀟瀟瞭解葉揚天的想法,她更加憐惜葉揚天的想法,這或許是那一個吻的最大的原因所在--誰知道呢?
  至少這讓葉揚天的心情不再低落。
  但接著,葉揚天發現:在□山裡,好像沒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山的風景很好,如果再往深處走,比如帶著姜瀟瀟去看當初青龍與牛包子大戰的那眼深潭和坍塌的斷崖,又比如去山頂看雲海,似乎都能算是浪漫的事情;不過,正像姜瀟瀟去吻葉揚天的理由一樣,現在這個時候,兩人都不太有這種心情。
  葉揚天還想再找呂洞賓來,就算不問有關董雙蔻的事情,也可以商量一下別的,可呂洞賓會不會來,這誰也說不准--八成是不會來的。
  葉揚天知道,黑著臉走掉的韓無熠必定會去想辦法派人追蹤以「寄魂」之術脫走的淨土和尚,更會與歐戈菁山商議對策和今後的打算;印空和淨妙,恐怕還會聯繫更多的佛門中人,想辦法再來找自己的麻煩;有關道門,除了幾天後要重新召開的大比之外,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那六十一派,說不得也得有新的動向。種種暗流湧動的這個時候卻在□山裡消磨時光,怎麼也稱不上多麼英明的決定。
  所以,儘管很不情願,葉揚天還是決定:回去。
  至於回去以後究竟要做什麼,葉揚天沒有具體的打算,他只想先去問問韓無熠,看看交給他和歐戈菁山的所謂「可行性報告」寫到了什麼程度。
  為了能讓自己的生活不再像這幾個月以來如此的「精彩」,葉揚天終於想要做點兒事情了。
  「瀟瀟,有些東西……很珍貴。」葉揚天突然說。
  姜瀟瀟在聽。
  兩人已經決定要回青雲門了,葉揚天正在把野營營地裡的各種東西往可憐的登山包裡亂扔。
  登山包被裝得很滿。因為葉揚天只有在扔實在扔不進去的東西--比如帳篷--地時候才會用到法術把它們變小。
  就是在這種時候,葉揚天突然開口。
  「好像是一些句子,比如……我喜歡你,「你喜歡我」……那種的。」葉揚天慢慢地說,「這些句子,就算是說謊,也很珍貴。」
  「有些人一輩子也聽不到。」葉揚天補充。
  姜瀟瀟靜靜的,一句話也不說。
  「其實就好像我一直在追你。」葉揚天笑了。「我跟呂洞賓不是詐唬過?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連續好多年甩都不甩我。這是件很KUSO的事情。如果是漫畫,我一定要霹靂無敵地救過你好多次,最後都要死在你懷裡了,然後你才會說你也喜歡我。但那時候我已經死得不能再死,而且漫畫也在那兒結束掉--畫家連續集都不會去畫。」
  葉揚天接著說,「所以有時候我就在想,是不是我一定追不到你?或者是我追到你了。接著我就會死?我記著有一回你看九把刀的《月老》,哭得稀里嘩啦,那裡面的黑人牙膏就是告白的時候被雷劈了--你知道地啊,每次我對你告白的時候,我都選晴天。我覺得那樣比較保險。」
  「直到我成仙以後。我算是追到你了吧?最主要的是,你沒有了拒絕的權力了啊。」葉揚天自嘲地笑了笑,說,「當大羅金仙的好處就是不但被雷劈也不會死,而且可以自己用雷去劈人。於是你只好被我劈到。」
  「喜歡一個人很難。」姜瀟瀟忽然說,「讓我喜歡上誰,至少要花十年的時間。」
  「咱們認識至少有十年了。如果不錯的話,應該是十七年。」葉揚天地目光變得溫柔了。
  「上小學之前不能算。」姜瀟瀟笑著,「不過,我是七歲上的小學哦。「一點兒都不好笑。」葉揚天板著臉說。
  姜瀟瀟和葉揚天互相望著,一起大笑起來。菁山對韓無熠發著牢騷。
  「無法追蹤。」韓無熠又重複了一遍,「我們缺乏對式神這類東西的瞭解--龍齋貞水說的那個什麼見鬼的三十六禽,絕對是故意在削我們九處地眼眉。」
  「三十六禽?你是因為不知道淨土的魂魄在什麼鳥上,就下令讓九處人員出動注意國境線上的所有鳥類了?」歐戈菁山歎著氣,「想想你們的人到處去抓鳥的樣子,我很想大笑一通。可這真不好笑。」
  「不是所有人。我留下一半人手在峨嵋山附近。就算知道沒什麼用處,總不能就放著這十幾萬人不管。」韓無熠說,「我已經建議全軍一級戒備。」
  「不符合九處一向低調的作風啊。」歐戈菁山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這會讓日本方面更重視淨土帶回去的情報。而且還會觸動其他各國敏感地神經。」
  「日本知道,就等於美國知道。美國知道--那……再多幾個國家知道了也無所謂了。」韓無熠苦笑。「我覺得應該建議葉揚天立刻把這個什麼大比開完了算了。」
  「不錯的主意,可惜沒什麼實際意義。」突然,葉揚天出現在門口,漫不經心地說。
  「揚天?」
  「葉公子。」
  韓無熠和歐戈菁山立刻站起來了。
  「我不明白,淨土和尚帶走的情報就這麼重要?」葉揚天走進房間,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問,「早晚會讓別人知道,這世界上哪兒有瞞得住的秘密?」
  「話不是這麼說……」韓無熠想要對葉揚天進行一番情報重要性的啟蒙。
  「淨土和尚的事兒,你們不用操心了。」葉揚天笑了笑,「他死了。」
  「什麼?」韓無熠和歐戈菁山同時驚呼。
  「別這麼看著我,不是我幹的。」葉揚天沒好氣地說,「本來我還為淨土和尚的本事很驚歎了一回呢,結果他那個什麼三十六禽,根本就沒飛出青雲門去。」
  「啊?」
  「你們都忘了?這兒是青雲門。」葉揚天苦著臉,「而且現在青雲門裡聚集了全中國差不多所有的道家門派。淨土和尚的本事再大,也沒法瞞住十幾萬道門中人偷偷飛出青雲門去。我一回來,就有人跟我說抓住了什麼什麼,然後那什麼什麼自己就死了。可憐地淨土和尚。」
  「真是僥倖……」韓無熠長出了一口氣。
  「跟你們這種人真是不能處得關係太好。」葉揚天撇撇嘴,「聽見有人死了,你們居然高興。」
  「葉公子,」不知為什麼,歐戈菁山對葉揚天用的稱謂跟龍齋貞水一樣,「您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們這些人,全都是……」
  「我理解我理解。」葉揚天挺了挺胸膛,「不過我是一個善良的神仙,不是善良的死神--死神跟我不是一個系統地。」
  「您不會是特意來跟我們說這件事情地吧?」歐戈菁山岔開讓人尷尬的話題,問。
  「嗯,我是想問問,你們商量得怎麼樣了?有關那個可行性報告。」
  「我們地想法是……」韓無熠看了歐戈菁山半天,歐戈菁山就是不開口,只得自己說,「揚天啊,你聽我說……」
  「我聽著呢。」
  「我們是想知道,您能不能在道門中有全權?沒有您的配合,事情進行不下去啊。」韓無熠苦笑。
  「全權?」葉揚天搖搖頭,「我上哪兒去找全權?道門這邊是一塊,我就不信了,你們難道沒想過天上還有一堆神仙?萬一玉皇大帝來一道什麼旨意,我這個剛成仙的小字輩算什麼?還不是得乖乖聽著?」
  說完這句話,葉揚天的心一痛。
  一直以來,葉揚天都沒有想過也搞一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戲碼出來,姜瀟瀟,還有跟葉揚天關係親密的邢師我,乃至葉揚天認為在自己的生命中佔有不可或缺地位的許許多多的人,他都沒想過要大家一起成仙。
  並不是葉揚天不想,只是他知道自己的份量。
  一個被玉皇大帝抽籤抽出來的神仙,能在天庭中有多高的地位?自己有能力做到讓生命中的所有人都被自己所影響嗎?
  葉揚天不敢去想。
  「我甚至可以為你們引見一下呂洞賓。如果那傢伙會來找我並且聽我的話。」葉揚天說,「我希望我能承擔一些你們希望我承擔的責任,但實際情況是,我的肩膀不像你們想的那樣那麼有力氣。我們葉家的祖訓裡說過,要有自知之明。」
  「我好歹也算是葉家的子弟。」葉揚天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葉公子,」歐戈菁山跟著葉揚天歎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你是葉家子弟而慶幸?至少我是一個,這位韓處長,也是一個。」
  「還有很多人。」韓無熠接口,卻不明說,只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
  第九集 第五十三章 這年頭,說實話好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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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邊?」葉揚天笑了,「韓處長,現在我如果做和你一樣的手勢,說的一定是天庭。」
  「大可不必考慮天庭。」韓無熠很篤定地說,「從古至今,道門或許會在很多時候對現實社會施加影響,但天庭親自出面的時候應該還沒有--在九處,有這方面的資料。」
  「哦?」葉揚天的興趣被調動起來了。
  「揚天,你有時間可以去我們九處走一走看一看,或許能知道一些你該知道的事情。」韓無熠這樣鼓勵著葉揚天,「九處也不是都吃閒飯的。」
  「我相信你們肯定已經理出來了一個比較完整的神話譜系。」葉揚天看著韓無熠的眼神裡充滿理解,「在我知道我真的成仙了以後,我也干了同樣的事情。」
  「我們認為,天庭對神仙,換句話說,對自己,有著一份比較完善的管理系統。這其中也包括了他們對現實社會的態度--至少不會用比較直接的手段去干涉並要求改變。」韓無熠的語氣頗有把握。
  「嗯,不用這麼繞著***向我求證,我知道的跟你說的差不多。當然,我多少算是游離在天庭的規則之外的,至於其中的原因--我不會說。」葉揚天很鬱悶地點頭承認。
  「那麼,我們就可以把道門引向社會的計劃建立在這一前提之下,就是說您會協助我們進行工作。」歐戈菁山微笑。
  「我當然會協助,可是我總得知道你們的計劃是不是真的可行。再說,你們定出來的計劃如果……」葉揚天舉手做了個手勢,「如果上面不同意,那還是白搭。」
  「政府這邊我們一定會說服。葉公子,您知道,您父親要我過來參加大比,也就是要我作為政府的眼睛對這一切進行評估。。。我、再加上公安九處,尤其重要的是,還有您和道門中大多數的實力。足夠讓所有人閉嘴。」歐戈菁山的微笑中透出了狡黠,「我是指在人類社會中的所有人,不管他在哪個位置。」
  「我什麼都沒聽見。」葉揚天憤怒了,「八字還沒一撇,你就先算計到我頭上來了?」
  歐戈菁山笑著,「葉公子,不是算計,我是在幫您。您也是在幫我們。咱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
  「我聽過這話。」葉揚天小聲嘀咕,「呂洞賓也跟我說過這話,說完他就跑了。說這話地人都不值得信任。」
  「九處是個務實的地方。」韓無熠忽然感慨起來,他走到門口,看著庭院裡的月桂樹,8月份的陽光很強,照得他皺起了眉頭。
  「有時候我想。九處這個地方是不是可以換一種工作的方式?」韓無熠像是在自言自語,「世界上各個國家,都會將一群類似我們這樣,有超越常人能力的人招攬到一起,以國家的名義。進行研究,並且對抗其他國家,還要在暗中進行一些所謂見不得陽光的事情。事實上,像現在這樣被陽光照著,我都有些不太適應了。」
  「你想說什麼啊?」葉揚天翻了翻眼皮,很不客氣地嘲諷,「你是在故意搞笑?」
  韓無熠樂了。指指臉色怪異地歐戈菁山,「揚天,我是聽了他的建議,然後在這幾天裡對道門社會化的可行性進行種種設計的時候重新審視了一些原有的感觸,於是感觸更深。」
  韓無熠頓了頓,回過頭來,神色鄭重地說,「這件事情值得一做,必須去做。」
  「那就說說該怎麼去做吧?」葉揚天也努力讓自己去體會韓無熠的心情,說。這可並不容易。」
  「其實不難。」歐戈菁山接上,說,「道門這邊,當然所有人都要登記造冊。嗯……身份證還是要有的吧?畢竟都是中國公民。」
  「噗!」
  葉揚天把剛喝了半口地茶水都吐出來了。還差點兒失手打碎了茶杯。
  在葉揚天的腦海裡,剛才出現的是這樣一幅畫面:
  十幾萬道士排成一列長隊。因為隊伍太長,所以乾脆直接排到了天上,從最前面,一個個地從穿著公安制服的小伙子手裡接過一張小卡片,然後都興高采烈地離開。當然,這隊伍是排在某處的公安局,而卡片上地字樣會寫著類似:「真人,公元17年月日出生……」
  「幹你們這行,」葉揚天下了評語,「需要想像力。」
  「這只是最基本的……」歐戈菁山臉紅了,但還是繼續往下說著,「重點在於對整個社會如何說明道門的存在,並且還不能引起太大的騷亂。」
  「對傳媒的控制,應該能將這一問題解決相當一部分。各部門都要統一口徑--其實我認為,道門的存在一旦被曝光,因為事件過於驚人,各類傳媒在短時間內都會失聲。那麼,在這一段時間之內如何進行有效的宣傳,就極為重要了。」韓無熠走回來坐下,解釋著。
  「韓處長,讓我把我這頭地想法先說完。」歐戈菁山突然想起什麼似地,「葉公子,在對社會公佈道門存在之前,我們希望你能夠作為道門的代表,與政府簽訂一攬子合作計劃。」
  「我不幹。」葉揚天很警惕地說。
  「您放心,只是做一個樣子--不管計劃是什麼內容,政府,還有我們,都不會讓您被它束縛就是了。」歐戈菁山苦笑著,「雖然我們真的非常想要束縛您的意志和所有的行動,但事實告訴我們,這……稍微有點兒難。」
  葉揚天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不管怎麼樣……」好半天葉揚天才從歐戈菁山的「大實話」中回過味兒來,「任何合同我是都不會簽的……我怕了……」
  「那您總得讓我們有對外宣稱跟您簽過了合同的權利。」歐戈菁山再次退而求其次。
  「好……吧。」葉揚天答得有氣無力。
  「您放心,最初的協議肯定不會以您地名義出現的,就算是出現,也是作為密約的形式對已經掌握了您身份的其他國家私下公佈。」歐戈菁山給葉揚天寬心,「最初地協議,我們想讓青雲門地掌門,青天真人出面簽署。嗯……很可能要辦一個頗有規模的儀式,在人民大會堂。」
  「隨你們便,只要青天他自己樂意。」葉揚天揮了揮手,皺著眉頭問,「可你們到底是打算要幹什麼?」
  「就是辦大學。」韓無熠沉聲道。
  「首先,我們打算在合適地時間,首先由中央電視台的新聞節目,公佈有關青雲門的存在。然後……」
  「等等。」韓無熠還沒說完,葉揚天的身子就一哆嗦,「在電視上公佈?」
  「不僅是電視台,還有各大門戶網站、報紙、廣播……各種媒體都包括在內,我們都會提供……公關稿,口徑統一。」韓無熠一副駕輕就熟的模樣,「雖然規模和以前不同,但這一類工作九處也不是第一次了。」
  「嗯……」葉揚天皺著眉頭在房間裡轉了足足三圈才開口問,「那你們打算怎麼說?」
  「這個……」韓無熠微笑,「昨晚開始,我已經讓小雨去試著寫一份新聞稿了,不如把她叫來?」
  「好吧。」葉揚天把頭搖成了撥浪鼓,「我真的很期待你們搞出來的東西……」
  葉揚天彷彿坐在了電視機前,韓雨跟「新聞聯播」的各個主持人一樣面無表情,念出來的新聞稿裡到底摻了多少水分,有多少不盡不實,也沒人能說清楚。
  葉揚天很佩服韓雨的這種本事--念新聞稿時說謊不眨眼的本事,還有寫新聞稿時騙死人不賠命的本事。
  「本台記者訊,本台記者日前在四川省峨嵋山市峨嵋山附近採訪時,意外地發現峨嵋山脈中存在著不為世人所知的地區與在那裡世代生活了數百年的人群。」
  韓雨的第一句話就讓葉揚天從椅子上滑了下來。
  「……本台記者與峨嵋山中的這一人群進行了接觸,得知他們大約共三百人左右,屬於一個名為青雲門的宗教團體,其信仰主體為我國本土的道教。令人驚詫的是,在這個宗教團體之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擁有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
  「啊,宗教團體……」葉揚天苦笑著,「可不就是宗教團體?還神奇力量……」
  「……本台記者對青雲門中人進行了成功的採訪,他們隱居在峨嵋山中數百年,一直不與外界接觸,在採訪中,他們對現代社會的種種變革一無所知,但表現出了旺盛的好奇心。」
  「好,這回青雲門的道士都變成BJ猿人了。」葉揚天嘀咕,「就算我的說法有點兒過份,可你們就不虧心?」
  第九集 第五十三章 這年頭,說實話好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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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事引起了我國政府的高度重視,國家領導人撥專機將他們迎接到BJ,並與之進行了友好會晤,就雙方共同關心的,如青雲門中人順利融入現代社會,妥善處理青雲門原有地產,還有青雲門中人今後對我國的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等重大問題深入交換了意見,並且取得了重要的成果。」
  「我聽著這像雙邊會談,要不然就是兩國首腦會談,怎麼也沒有一個國家首腦接見本國公民的感覺……這樣能行?」葉揚天舉手,提出意見,「看電視的都不是傻子,聽到這兒再聽不出問題來就有鬼了。」
  「這不要緊。」韓無熠搖搖頭,說,「在新聞中透出的消息,不僅是咱們本國人看的,也要給國外一個信息。」
  「這個信息就是:道門的實力足夠強大。」歐戈菁山笑著說,「如果道門的實力足夠強大,並且與國家政府建立了足夠親密的關係,那咱們在接下來的種種外交問題上,說話也就能夠更加強硬了。」
  「另外,」韓雨放下新聞稿,也插話進來,「不管是什麼人,都會明白道教是中國獨有的宗教,而且,峨嵋山是中國領土--還是內陸地區,誰也不能抹煞道門與國家的密切關係。這幾句話是一個對外的信號。」
  「啊……」葉揚天撓著腦袋,承認了這種說法的正確,「你們真能琢磨。」
  「我接著念。」韓雨輕笑一聲,繼續念了下去,「青雲門中人的神奇力量,與我國的某些自古以來的傳說如出一轍,他們表示,對於極少數人來說,這種力量可以通過某種鍛煉方式獲得,並樂意將這種鍛煉方式公之於眾,並在政府的支持下。建立學校,為祖國培養專門人才。就有關具體問題,青雲門全體決定將逐漸以一種穩妥的方式推進發展。」
  「將逐漸以一種穩妥的方式推進發展?」葉揚天連續念叨了幾遍,「這***是人話?」
  「與青雲門相關的種種信息,將在新聞聯播之後地焦點訪談特別節目中播出,請廣大觀眾屆時觀看。。1。」韓雨白了葉揚天一眼,結束了念誦。
  「停,停。」葉揚天咧著嘴。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喊停也喊晚了,「你們覺得這樣的新聞會有人信?呃……我承認,稿子寫得似乎彷彿很不錯的樣子,很像是新聞,但聽著就是彆扭--如果人們相信這是真的,那接下來的反應……咱們有辦法控制?」
  「所以。在新聞聯播之後,我們要做一期焦點訪談的特別節目--這套特別節目將長達數小時,全面解析青雲門在峨嵋山中的日常生活以及他們的種種本領,這套特別節目除了在中央電視台一套播出之外,在其他各大電視台都將反覆重播。尤其是新聞台,將二十四小時連續重複播放,並隨時追加新地消息。」韓無熠這樣解釋。
  「要讓電視台以及各大傳媒每隔一到兩個小時就會放出相關的新的內容。這樣,人們就會一直在家裡看電視,接受電視裡所灌輸的內容,在最大程度上減少自己的思考。美國911事件發生的時候,全世界都是這麼辦的。事實證明:效果很好。」歐戈菁山補充。
  「展示?怎麼展示?讓蕭如雲在天上飛幾圈?還是讓青山真人拿著身份證現身說法。說他已經活了三四百歲了?打破了吉尼斯世界紀錄?」葉揚天有點兒想要抓狂。
  「當然要做一些鋪墊工作……」韓無熠尷尬地說,「在這期新聞播出之前,我們需要先在各大電視台多播一些與道門有關地節目……好像……對了,《新白娘子傳奇》?《八仙過海》?還有一些武俠片,《天龍八部》、《碧血劍》什麼的……」
  「偶爾也可以在網站放一些目擊人在天上飛啊之類的新聞,放幾張照片,先讓民眾在心裡相信:沒準兒這說的是真的……總之,是適當地透露一點兒實話出去。歐戈菁山地笑容也明顯底氣不足。這就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了?」葉揚天翻著白眼,「這不扯呢麼?」
  「葉揚天!你別就知道說風涼話!有本事你來寫一篇?」韓雨忿忿地說。為了這篇實在配得上「狗屁不通」這四字評語的新聞稿,她忙活了好幾個小時,就算葉揚天說的是實話--她也委屈。
  「別找我。就這麼著吧。」葉揚天趕緊擺手,「我幹不了這個。」
  「其實這不是問題。」韓無熠為自己的女兒說話了。「只要青雲門的相關事實出現在各種媒體上。有極大的反響是肯定的,重點只是在於怎麼引導這些反響。」
  「怎麼引導?我剛才聽著要公佈所謂地鍛煉方法。先不說青雲門樂意不樂意,真公佈出去了,大家都知道練了就能多活個幾百年,那不亂套了?誰不想練啊?」葉揚天反問。
  「2004年起,著名的少林寺為了生存,對外積極拓展,辦網站,並且在網站上把秘傳的少林七十二絕技,包括《易筋經》在內,全部公之於眾。在社會上引起了強烈反響。」歐戈菁山的笑容很苦,「誰都知道那是真功夫,葉公子,我琢磨著你也該知道,可是你練過沒有?」
  「我……」葉揚天張口結舌,半天才迸出來一句,「誰說我沒練過?」少林寺剛在網站公佈七十二絕技的時候,葉揚天還真的去看了,並且打定主意要學「一指金剛法」,類似「一指禪」的一種絕技。
  葉揚天總共堅持了三天就放棄了。
  葉揚天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放棄了,仔細想想看,大約是因為練習的方式太簡單。
  少林寺的網站上對「一指金剛法」的具體說明,有用地只有這麼一句:「其法每日於往來經過之牆壁及樹木,或其他物體,以手之食指,向牆壁及物體,輕輕點之,漸漸增力。三年後則技成」。
  「所以說,就算是公佈出來,也沒有多少人會有恆心去真的修習。」歐戈菁山說,「我認為公佈一個入門用的氣功口訣就行了。畢竟修習道法,還是要講究天賦的。」
  「天賦……」葉揚天心裡暗笑,「我早就是神仙了,可我就不知道我有什麼天賦。」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19:56


  「葉揚天,你別坐著說話不腰疼。」韓雨看穿了葉揚天地心思。「九處每年都想吸收新人,可力量就是不夠壯大,為什麼?想要修練道法,天賦是最重要地!別以為誰都有你那麼好的運氣!」
  「好吧,好吧。算我地錯。」葉揚天舉手投降。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辦起青雲大學來,」韓無熠說,青雲大學應該面向全社會招生。但是,招生的辦法應該跟其他大學有所不同。」
  「目前我們的設想是:全國十六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的公民,都可以報名,但報名的同時。也要接受體檢。」歐戈菁山補充韓無熠地說法,「通過體檢,排除那些沒有天賦的公民--我個人估計,被淘汰的應該在99以上。」
  「那也是個龐大到不行的數字。」葉揚天被歐戈菁山的設想嚇得渾身冒冷汗,「咱們國家人口官方數字超過十三億六千萬,實際上可能還更多,就算適齡人群中間只有0.1合格。那也不是一所兩所大學能夠消化得了的。」
  對此,歐戈菁山早有對策,信心滿滿地說,「所以才要逐漸引進其他門派。從青雲大學開始施工,到全民體檢完畢,這至少需要兩年以上的時間,有了這些時間,其他門派也就可以浮出水面了。」
  「總之還是有很多問題。」葉揚天一個勁兒地搖頭,「如果說其他門派也都參與到現實社會中--當然不管是你們還是道門,都會有些門派不願理這個碴兒。同時我們也都會希望一些門派能夠潛伏起來成為秘密地……管它是什麼。可道門對整個社會的衝擊會造成多嚴重的後遺症?你們想過沒有?」
  「我們想過了。」韓無熠和歐戈菁山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只是聲音都有些沉重。
  「你們想過了?」葉揚天不可思議地搖著頭,「就連我這個高中生都能想到。道門的出現會讓整個社會形成信仰道教的氛圍。宗教和政權之間會不會有衝突?等道門地實力在現實社會中得以發展壯大,那將來咱們國家……就算不提這個。道家的無為思想會影響多少人?經濟基礎……」
  「很多事情如果真的應該改變,那就改變好了。」韓無熠作為公安九處的處長大人,說起話來竟然毫不負責。
  「葉公子,政教合一是不可能的,中國的土壤上長不出來這種怪玩意兒。」歐戈菁山還是擔任了補充解釋的角色,「經濟方面……如果說人們有可能獲得更長地壽命,更好的生活,那麼經濟只可能保持持續增長。最簡單的例子,有關道門的事物能夠吸引多少外資?這可比中東的石油值錢多了。」
  「還有就是……」韓無熠沉思了一會兒,終於決定把話說完整了,「以國內的部分公民信仰一個本土的宗教為代價,換回來國家整體實力,尤其是軍事實力和與之向對的對外威攝力的決定性提高,這樣的買賣……哪怕政府地算盤打得不像葉家那麼精,也是巴不得要做呢。」
  「更何況這種信仰對增強民族自信心和凝聚力也有極大的幫助。」韓雨替歐戈菁山補完。
  「葉公子,可能你還不知道。」歐戈菁山是喜歡上「補充解說員」這種角色了,他意猶未盡地說,「我,韓處長,小雨,還有,包括公安九處的絕大多數成員在內,我們都是堅定的共產黨員。」
  「英雄,你殺了我吧。」葉揚天撫著自己地額頭,相信了這個世界地瘋狂。
  第九集 第五十四章 這年頭,有些愛情,有些不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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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天朗朗,白日昭昭,韓無熠、韓雨一對父女,再加上個歐戈菁山,三人硬是把葉揚天給說懵了。
  事隔多年之後當葉揚天再想起來這天的事情,他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說我那時候也不怎麼笨啊,怎麼就讓這麼一幫人給忽悠了?」
  但至少現在,葉揚天總算是相信了,自己開著玩笑讓歐戈菁山去找韓無熠商量的所謂道門社會化這件事情,其實是有很大的可行性的。
  所以,葉揚天也就答應了三人,會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進行配合。
  這其中需要葉揚天出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跟韓雨一起,去夜探宗堂。
  葉揚天答應得很痛快。
  對董雙蔻的來頭,葉揚天始終不能釋懷,就算韓無熠不提出來,他自己也會去的。雖然身邊多了一個韓雨,可葉揚天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如果到時董雙蔻會說什麼不該說的話,葉揚天自信有制住韓雨不讓她聽見的能力。
  在等待夜晚降臨的這段時間之內,葉揚天又承受了韓無熠和歐戈菁山的輪番轟炸,稀里糊塗地答應了今後再不會做出諸如帶淨土和尚這樣的人物去與道門有關地方之類的事情,還保證會把龍齋貞水和千葉冰雲看好,在事態明朗之前,不讓兩人返回日本。
  此外,葉揚天也對韓無熠等人問了些別的事情,最主要的,是有關佛門。
  葉揚天可不希望有一天會遇到跟道門人數不相上下的一群和尚,啊,還有尼姑。
  韓無熠的回答讓葉揚天很窩火。
  韓無熠說,在公安九處掌握的範圍之內,佛門與道門的境況完全不同,比如普陀山法雨寺的印空禪師等,身具神通卻又入世的和尚其實不多。他們大都在「中國佛教協會」和公安九處都掛名,只是空名,說「入世」,平時也很少與現實社會的種種事務有交集。
  至於「出世」地和尚,韓無熠說這與道門一樣,公安九處裡並沒有他們的檔案,所以完全無法排除在道門參與到現實社會中以後,佛門會不會也跟道門似地玩一出嚇人的。
  聽到這兒。葉揚天差點兒沒吐血。
  好在歐戈菁山沒忘了補充,就歐戈菁山所知,佛門秉持的理念與道門不盡相同,數十年以來的境況也不相同。道門隱世不出,九成以上,還是因為數百年來不得飛昇而導致的心灰意懶;但佛門……嚴格地說,很受了些大害。
  建國以來。曾經有過數次政策路線的錯誤,不單是佛教,道教和儒教也都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險些一蹶不振。這裡面,佛門所經受地苦難一言難盡--歐戈菁山回憶說。他就曾經目睹過一回,箇中詳情,實在不足為外人道。總之,佛門在很大程度上喪失了一批真正的菁英人物,而且,經此一回,佛門對政府的態度基本上就變成了敬而遠之。
  也就是說。佛門雖然至今也還在大力發展信徒,但一遇到與政府相關的事情,大多推辭,即便勉為其難,也總是預先留下了退路。
  葉揚天聽歐戈菁山含含糊糊一說,自己也明白了:連公安九處處長韓無熠,一身的本領追根溯源也還是出自道門,可想而知佛門的真正實力一方面不會太強,另一方面……其實很不受待見。
  這讓葉揚天安心了--就是說,佛門哪怕是想讓自己去當和尚。也絕對不會通過政府來對自己施加壓力。
  然後葉揚天甩著袖子就去找姜瀟瀟了。
  對韓雨發急提起了夜探宗堂一事,葉揚天這樣表示:「知道了,晚上我再過來不就完了?我現在有正事要辦。對,談戀愛。這可是正經大事。」
  姜瀟瀟還在生葉揚天的氣。
  這是因為從□山回青雲門時。姜瀟瀟忽發奇想,要葉揚天跟她一起「飛」回來地緣故。
  姜瀟瀟沒有想到。不借助自己的力量就在天上「飛」,不管葉揚天用的姿勢是摟是抱是背,滋味都不好受。
  坐直升飛機來到青雲門時就暈機了的姜瀟瀟,在天上飛的時候七暈八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降落」,立馬兒吐了葉揚天一身,淑女形象,破壞無遺。
  葉揚天趕緊請來了華九,幫姜瀟瀟治好,可接下來,他就面對了姜瀟瀟地怒火--他之所以跑來找韓無熠等商量正事,其中有很大的因素,是不想被姜瀟瀟給活活掐死在房間裡。
  這要傳出去,可是有點兒丟人。
  「笑容要燦爛……笑容要燦爛……」葉揚天給自己打了半天氣,拿鏡子照了半天,終於找出了一個自以為最「帥」的表情,這才走進了姜瀟瀟的房間。
  「瀟瀟,好多了吧?」葉揚天抱持著有史以來最燦爛的笑容,對姜瀟瀟打招呼,「我就說,華九的醫術絕對是天下無敵……哎呀!哎呀!疼!瀟瀟……」
  「葉子!你就這麼害我吧!」姜瀟瀟瞪著眼,右手拇指和食指在葉揚天上臂掐住一小點兒肉,非常麻利地旋轉了
  「瀟瀟,我不敢了,我以後都不敢了行不行?」葉揚天打躬作揖,一個勁兒地告饒,「瀟瀟,我記著你小時候也會掐人,可業務水平比現在差多了……你現在這麼一掐,那真是……有分教:天愁地慘,鬼哭神嚎……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好瀟瀟,我不犯貧了還不行?」
  「讓你再欺負我?」姜瀟瀟鬆手,把食指放到唇邊,比劃一個手槍的姿勢,輕輕吹了吹所謂地「硝煙」。
  「我可沒想欺負你……再說……欺負就不是這麼欺負了……」葉揚天看著姜瀟瀟的臉色,沒敢讓肚子裡那點兒不太健康的話語通過嗓子眼。
  「不鬧了,晚上我有正事兒,這不先過來看看你。」葉揚天笑著,坐到姜瀟瀟身邊。
  「什麼正事兒?」姜瀟瀟隨口問。
  「去找董雙蔻那傢伙問個清楚!」葉揚天惡狠狠地說,「我就不信,這回我還探不出他的海底?」
  「董雙蔻……」姜瀟瀟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聽你說起太多次了呢。」
  「你不是也見過他?」葉揚天咬牙切齒,「這小子一肚子壞水兒!」
  「要我說,他比你似乎還有本事哦。」姜瀟瀟微笑。
  葉揚天立刻就炸了,「瀟瀟,你別故意激我行不行?」
  姜瀟瀟向葉揚天眨眨眼,「我激你了?」
  「瀟瀟……」葉揚天頹然坐下,沒話說了。
  「跟男朋友最說不得的十句話裡排第一位的,就是:你看。再看看你,他可比你強多了……」姜瀟瀟捂著嘴偷笑,「葉子,這話對你不適用吧「怎麼不適用?」葉揚天氣得樂了,「瀟瀟,你非氣死我是不是?氣死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這個……讓我想想。」姜瀟瀟掰著手指頭開始算,「氣死你了。從此就沒人纏著我,我就自由了,這是第一個好處;氣死你了,從此我就再也不會被你做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弄得哭笑不得,這是第二個好處;氣死你了。從此我就可以再……」
  「瀟瀟……是誰讓誰哭笑不得?」葉揚天深深地歎氣。
  「對了,你自己去找董雙蔻?」姜瀟瀟忽然問。
  「我和韓雨。」葉揚天還在鬱悶著,「公安九處那邊,對董雙蔻也非常感興趣地樣子。嗯,沒錯,我估計公安九處肯定把董雙蔻也列為了最需要拉攏的對象之一……」
  「要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姜瀟瀟順手拈來一句當年領袖地著名語錄。
  「那小子讓我出了好幾次丑了!」葉揚天繼續鬱悶。
  「行了行了,你還沒完了?」姜瀟瀟有點兒不耐煩。
  「我……」葉揚天也想開了。「瀟瀟,不說這個。」
  「那說什麼?」姜瀟瀟歪著頭,「說說你那個千葉冰雲?你那個小冰?」
  「瀟瀟!」不知怎麼,葉揚天對姜瀟瀟的語氣忽然感到一陣陌生。「玩笑啦……」姜瀟瀟吐吐舌頭,「葉子,你以前不是開不起玩笑啊,怎麼了?」
  「看樣子,我是真的心煩。」葉揚天一驚,接著垂頭喪氣地說,「我好像對以後不知道該怎麼辦似的……」
  「葉子。最近你總在碎碎念。」姜瀟瀟皺起了眉頭,「你壓力太大。」
  「也就是在你跟前。」葉揚天悶著頭說,「在外面,我可是……」
  「葉子。」姜瀟瀟驀地嚴肅起來。盯著葉揚天地眼睛。很誠懇地說,「葉子。給我看你最好地一面,給我看你最帥地一面,好不好?讓我……喜歡你。」
  「瀟瀟?」葉揚天一愣。
  「葉子,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希望你能給我看你最出色地一面,讓我知道你是最好的,讓我為你充滿了虛榮心,好不好?」姜瀟瀟的目光很清澈,「我一早就想跟你說,我是一個最普通的女孩子啊,我虛榮,我嫉妒,我想知道,你是最了不起的!我對你就是這樣一點兒要求--你以前,是全都做到了的,你一直都是一肩承擔了所有地事情,別讓我今後失望好嗎?」
  「瀟瀟……」葉揚天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他徹底愣住了,只是緊緊地握住了姜瀟瀟的手,愣愣地點頭。
  葉揚天似乎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但……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葉揚天以為這樣的自己是幸福的。
  逐漸地,夜了。
  第九集 第五十四章 這年頭,有些愛情,有些不對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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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前一陣我學了一首歌來著。」葉揚天把姜瀟瀟攬在懷裡,一下午,他們就這樣度過。
  「什麼歌?」姜瀟瀟輕輕問。
  「美人歌。網上一個叫七殺疾翎的人填詞,很棒的詞!」葉揚天興奮起來。
  「你唱給我聽聽?」
  「好啊。」葉揚天清了清嗓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句清脆、悠長的道白,在房間裡響起來了。
  「撩撥少年正輕狂,纏腰間玉帶手擎蒼。快馬離弦出天闕,掣單騎刀劍著文章。
  鐵蹄輕甲寶劍霜,待張弓射月落天狼。高歌千里除弱冠,引一曲唱罷笑斜陽。
  只可惜,英雄難過美人關!
  流水繞紅牆,歌舞榭,音饒梁,停騎秋江上,羅綺箜篌奏一方。
  媚眼凝春霜,半面羞,淚迷茫,瓊脂照絕色,雁落冠群芳。
  銀簾卷漢帳,唇微啟,曲輕唱,當做紅菡萏,只待意中花底浪。
  輕舟映昏黃,男兒膽,女柔腸,仙音鼓蕭瑟,無語弄淒涼。
  寒月下誰坐殘燭旁,小軒窗。
  紅斗帳伊人思著何方?
  褪鳳鬢解纏綹歎惆悵,龍紋玉掌梳將不去只恨發長。
  飛騎出平岡,踏馬蹬,征番邦,但求沙場歸,莫將美人相忘。
  城南煙柳有佳人,奏錦瑟歌傳陌巷深,胭脂鵝寰撲粉面,取一笑頃絕三千城!
  後人有詩為證:
  彩袖慇勤捧玉鐘,當年拼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瑤台戲春芳,歡闌興,迎霓裳,酈酒臨龍閣,柳黛一揚斥蕭牆。
  俏眉飲離觴。朱顏皺,暗沉香,俠少隨劍舞,醉死又何妨!
  青蔻倚桂堂,連天草,惹青黃,哀箏十三弦,梁祝千載歌斷腸。
  粉腮褪秋妝。抹紅唇,費思量,但見少年郎,美人解香囊。
  燈幔下寶劍斷愁腸,入廂房。料想著邊塞曾塵土飛揚。
  忍長宵終無須對空堂,卸下征袍戰衣莫負少年兒郎!
  尤記離別傷,舉金樽。西北望,英雄錦衣歸,柳堰鶯歌訴衷腸。
  紅欄屏天光,賞落英,戲鴛鴦。彩綢花燭下,鬚眉七尺伴嬌娘……」
  葉揚天用心在唱。
  他嗓子本來不錯,這首歌裡有幾句是用了越劇的唱腔,也有要拔高音的地方,都讓他輕輕巧巧地唱了出來。
  姜瀟瀟在葉揚天身邊偎著,用手輕輕打著拍子。
  一曲終了。「還不錯吧?」葉揚天笑著問。
  姜瀟瀟半瞇著眼,似乎有些困了。沒有回答。
  「我喜歡描寫盛唐的歌。」葉揚天說,「我喜歡盛唐的氣象,所以像我這種不喜歡背書的人都把這歌詞給背過了--說真的,七殺疾翎這傢伙作的詞……太拗口了……」
  「是嗎?」姜瀟瀟懶懶地問
  「瀟瀟……」葉揚天俯身,想要在姜瀟瀟嘴上一吻。
  突然響起了敲窗戶的聲音,葉揚天渾身一哆嗦。
  「葉揚天,走了!」是韓雨。
  葉揚天小心地把半睡半醒的姜瀟瀟扶到床上躺下,為她蓋上被子,接著像一陣龍捲風似地,直接捲出了房間。
  「韓雨你信不信我把你給宰了?」葉揚天把雙拳捏得「喀吧」「喀吧」直響。
  「我就是叫你出來去宗堂啊?」韓雨抬手。把手腕上地手錶舉到葉揚天的眼前,「你自己看,10點5分,我還等了你五分鐘呢!」
  「你等了我五分鐘……」葉揚天的氣勢忽然沒了。怯怯地問。「韓雨,你……你都聽見什麼了?」
  「我什麼也沒聽見。」韓雨聳聳肩。「我來叫你的時候,你都已經唱到英雄難過美人關了。」
  葉揚天沉默著,四下看了看,找到離自己最近的一堵牆,走過去,用腦袋在牆上撞個沒完。
  「大羅金仙的行為藝術。」韓雨評價道。
  空明峰,通向山頂宗堂的山路上,葉揚天與韓雨並肩而行。
  韓雨的肩膀不住抽動,似乎在笑;葉揚天地額頭正中央,有一塊微微發青的地方,一臉的倒霉怨氣。
  「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好嗎?」韓雨總算忍住了笑,問。
  「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過去!」葉揚天的口氣橫得很,「沒什麼不好!」
  「--那幹嘛非這個時間來?白天來不行嗎?」韓雨又問。
  「明明是你們說夜探宗堂」葉揚天還沒消了火。
  「這根本就不是夜探了啊,改夜闖了……」韓雨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夜行衣,也鬱悶起來。
  「自作自受。」葉揚天幸災樂禍。
  「葉揚天,你嗓子真挺好。你看這月朗星稀烏鵲南飛的,再唱一首吧。閒著也閒著。」韓雨打擊葉揚天。
  「韓雨,你要是跟任何人提起今天這事兒來,你當心我撂挑子不幹!」葉揚天冷冷地威脅。
  「明明是在誇你。」韓雨好像委屈。
  就這樣,兩人直入宗堂。
  宗堂中依舊沒人,但韓雨跟葉揚天說了上次她來時正遇上了青山真人與凌波仙打鬥,所以兩人也都存了小心。一直走到了宗堂第三進,西側廂房之前,葉揚天和韓雨都沒撞上誰,夜空下一片靜寂。
  「好像……」
  「噓!」
  韓雨剛要開口,葉揚天急急地把她的嘴摀住了。
  「有人!」葉揚天傳音給韓雨,「躲起來!」
  「有人?」韓雨疑惑,心說,「又來晚一步?」
  在董雙蔻面壁地西廂房中,傳出兩個人交談的聲音,一個自然是董雙蔻,另一個聲音葉揚天和韓雨也都聽得出來,是青雲門第三十七代弟子。。。青天真人的徒弟,董雙蔻的授業恩師:蕭如
  「雙蔻,」廂房內,蕭如雲在董雙蔻的面前盤膝而坐,語氣有些嚴厲,「你還在說這些胡話!」
  「師父,俺沒說胡話啊,俺真就是那麼想地!」董雙蔻直接頂了回去。
  蕭如雲歎了口氣。
  西廂房外。葉揚天與韓雨隱去了身形,聽著門內兩人的對話,一時摸不著頭腦。
  「面壁百年,這算是給你一個教訓。如果你還不思悔改,雙蔻--你也知道,在青雲門,為師可替你說不上什麼話。」蕭如雲繼續說。
  房外的葉揚天第一次聽到蕭如雲自稱「為師」。想想以前蕭如雲在雲山三十一中做地諸如偷了全校的作業本之類的趣事,嘴角泛起微笑。
  「師父,不用你給俺說話。師父心疼俺,俺知道,俺高興;可俺心疼師父。師父咋就不高興了?」
  董雙蔻這一句話就把葉揚天臉上的微笑全打飛了。
  「你……」蕭如雲似乎拿董雙蔻沒有辦法,「你」了半天,卻接不下去。
  「師父,俺就不明白了,那個小葉子,他哪兒好了?」董雙蔻說地話一句比一句石破天驚,「俺雖然在這兒面壁。沒怎麼出去,可俺看得見啊,師父,你成天裡惦記著他。」
  「住口!」蕭如雲氣急,抬手要打董雙蔻,董雙蔻不躲不閃,蕭如雲狠狠打下去,卻在手掌離董雙蔻面頰不遠的地方停下了。
  韓雨悄悄看了葉揚天一眼,目光頗令人玩味。
  葉揚天的臉紅了,跟房內蕭如雲臉上的紅暈很像。
  「葉揚天。你聽明白沒有?」韓雨對葉揚天傳音。
  葉揚天以為韓雨在奚落他,沒有回答。
  「葉揚天,你聽明白沒有?」韓雨又問,「董雙蔻。他被罰面壁以後離開過這兒!」
  「嗯?」葉揚天這才明白過來。剛才董雙蔻說地是「沒怎麼出去」,分明就是說他還是曾經出去過!只是因為語境特別。並不引人注意罷了。
  「這小子,看上去似乎說的都是實話,但實際上……哼哼……」葉揚天告誡韓雨,「咱們仔細聽著,別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韓雨斜著乜了葉揚天一眼,心說,「董雙蔻是假迷糊,你是真迷糊!」
  兩人是在房外偷聽,看不到裡面蕭如雲與董雙蔻的表情,可從剛才蕭如雲的反應中,韓雨聽得心知肚明:董雙蔻說蕭如雲總是記掛葉揚天,恐怕九成九不會有假了。
  隱身在側,韓雨與葉揚天彼此卻看得見,韓雨忍不住仔細打量起了葉揚天,心裡納悶:「這個傢伙也說不上怎麼厲害,刨出去是大羅金仙這一點,還有哪兒好了?一個姜瀟瀟,再加一個蕭如雲,都看上他什麼了?」
  「韓雨,你盯著我看什麼?」葉揚天被韓雨看毛了,傳音問。
  「本小姐樂意!你管不著!」韓雨撇撇嘴。
  葉揚天哀歎無奈中,西廂房內,蕭如雲與董雙蔻又開始交談。
  「雙蔻,無論如何,你不能再對小葉……你不能再對葉師無禮。」蕭如雲像是在規勸董雙蔻,卻因為脫口說了「小葉」,口吃起來。
  「小葉子沒什麼本事。俺不怕!」董雙蔻大大咧咧地說。
  「葉師是大羅金仙臨凡,統領道門,你一個青雲門的後輩弟子,怎麼能跟葉師相提並論?」蕭如雲強自按捺胸中火氣,好言解說,「雙蔻,你為人聰敏,舉一反三,是道門中罕見的苗子,可不要落得自毀前程,讓青雲門中地師長們傷心才是。」
  「他也算為人聰敏?」葉揚天差點兒吐出一口血來。
  --在這件事情上,葉揚天地態度矛盾之極。
  董雙蔻如果表現得呆呆的,葉揚天就會罵他「裝傻充愣」,「其心可誅」;但如果有人說董雙蔻聰明,葉揚天更是一肚子的不樂意。
  總之,無論董雙蔻是笨是精,在葉揚天這兒,都得挨罵。
  「師父。師長們傷心,俺不在乎。」董雙蔻愣愣地說,「又不是俺樂意在青雲門呆著?師父是俺師父,師父傷心,俺自然不高興。但俺可沒想著師父只是師父,俺不是想讓師父當俺師父!俺……」
  「夠了!」蕭如雲真地惱了,「雙蔻,從你拜入為師門下。就整日說這種瘋話,為師罰過你多少回?你還不知悔改?」
  「師父,俺又沒錯,俺改什麼?」董雙蔻地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俺就是說說心裡話,天上地神仙聽見了,也不會笑話俺!」
  「這小子!」葉揚天仔細聽著。壓下胸中因董雙蔻對蕭如雲回話引起地怒火,果然聽出了不對。
  「葉揚天,你聽他說,就是天上的神仙聽見了……」韓雨也聽了出來,傳音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他是在說,他跟天上地神仙有交情!」葉揚天恨恨地說,「如果他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現在就把我的腦袋砍下來給你當球踢!」
  「我要你腦袋幹什麼?」韓雨搖搖頭,「當球踢不夠圓,還是實心的。」
  「韓雨,你想想你最近是不是一說話就故意針對我?我招你了?」葉揚天憤怒了。
  「有嗎?」韓雨隨口回答葉揚天。說完,心臟竟莫名其妙地跳得快了。
  「算了,你聽董雙蔻說,他似乎早就對蕭如雲心懷不軌,可不是最近地事情。」葉揚天繼續分析著房內兩人的對話。
  「這不是重點吧?」韓雨愣了愣,「董雙蔻在青雲門怎麼也呆了三年了,這三年,應該都是跟著蕭如雲在學道法--對蕭如雲早有想法,也算正常。」
  葉揚天沒有接韓雨的話茬。
  還是那個老命題:在葉揚天想來,如果董雙蔻很有可能是天庭的另一粒棋子。就好像自己這樣。那麼董雙蔻對自己看不順眼,總是想方設法拆自己地台也就可以得到解釋了。但另一方面,如果董雙蔻是天庭的另一粒棋子,那麼在這三年之中。他總不會是真的一直老老實實地呆在青雲門裡想要泡自己的師父吧?
  葉揚天捫心自問。自從呂洞賓「度化」自己之後,生活一日三變。只在幾個月內,就弄得天下風雲變幻,幾乎就應了那句老詞兒,「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如果董雙蔻在道門三年,早能掀起無數風浪來了!
  「等等……那六十一派……」葉揚天忽然覺得後背有點兒發涼。
  這一屆道門大比,有六十一派稱得上來歷不明,而董雙蔻同樣是來歷不明--這二者之間,難不成會有什麼聯繫?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0:31


  「葉揚天,你想到什麼了?」韓雨發覺了葉揚天表情的變化。
  「沒什麼,我還得再琢磨琢磨。」葉揚天搖頭不答。
  「切!」韓雨悄悄向葉揚天比了一下中指,樣子不雅,動作很小。
  西廂房內,蕭如雲和董雙蔻都沉默著,這個空當正好給了葉揚天、韓雨兩人討論的機會。
  「葉揚天,你說,董雙蔻是真地喜歡蕭如雲?」韓雨突然扔出這麼一個問題。
  「你傻了?」葉揚天嗤之以鼻,「韓雨,你自己看見過,今天也聽見了,董雙蔻對蕭如雲地要求就是兩個字:不理。這是他真喜歡蕭如雲?開玩笑!」
  「你才傻了呢!」韓雨反唇相譏,「喜歡一個人就要對那人百依百順?」「那當然。」葉揚天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啊……你這種人怎麼會有女朋友?」韓雨長長地歎了口氣,「對某個人百依百順,絕對不是因為他喜歡那個人!就算是真的,那個人也不可能因為這個愛上他!」
  「韓雨,要是我沒記錯,你還是個女光棍吧?」葉揚天嘴上毫不饒人,「我記著我手裡還有把誰的短劍來著?靠這種東西給自己找老公地女人,居然也說愛情怎麼怎麼了?還不讓人笑掉牙?」
  「你!」韓雨氣得騰地站了起來,傳音聲壓地低低地,語調凶狠地說,「葉揚天,你等著,我早晚讓你好看!寒雨劍我一定會奪回來地!」
  葉揚天撇撇嘴,翻翻白眼,把能表達「不屑」這個含義地表情做了一個遍,然後才迸出兩個字:「隨便!」
  「你……你……」韓雨氣急,忍不住要湊上去真給葉揚天一下,耳邊卻聽見葉揚天有幾分遲疑似的問話。
  「韓雨,你說對女朋友百依百順,她不一定就高興?」
  「當然!」韓雨愣了愣,立刻回答,「九處裡對本小姐百依百順的人多了,本小姐向來是不會正眼看他們一眼的。」
  「那……你說應該怎麼辦?」葉揚天居然沒有再挖苦韓雨,又問。
  「怎麼辦?嗯……我想想……」韓雨被葉揚天的思路帶著走了,慢慢地說,「最起碼,那個人得比我有能力吧?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事情,他能給我指出來……不過光這樣也不夠,在我偶爾想幹點兒無傷大雅的傻事兒地時候,他就不能勸我了,最好是能跟著我一塊兒去幹!」
  「還有呢?」
  第九集 第五十四章 這年頭,有些愛情,有些不對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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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韓雨皺著眉頭琢磨,「那就是關心我啦……不過不能那種全天二十四小時打著關心我的幌子弄得我沒一點兒私人空間,那是假的!應該是在給我足夠自由的情況下,在我需要他關心我的時候他就biu地一聲出現在我的身邊!另外,還得時不常地給我一些驚喜。比如說……對了,比如說我生日的時候,正好趕上該我去暗殺哪個貪官,等我趕到,卻發現那個貪官已經死了,而且貪官的腦袋被放在桌子上,在腦袋頂上,還要放著他給我的一張生日賀卡!這就很溫馨……葉揚天?你這算什麼表情?」
  葉揚天的表情扭曲了,不知道是笑還是哭--事實上,葉揚天自己也不清楚在聽到對於「溫馨」兩字的詮釋被花樣翻新成這樣的時候,臉上應該出現怎樣的表情才算合適。
  「我想說……當你男朋友的那個傢伙--如果你在你的漫長的一生中真的能找到那麼一個倒霉蛋兒的話,我用最樂觀的態度--他應該是前十輩子都幹盡了壞事……」葉揚天終於笑了,「才會遭此報應……」
  「葉揚天!」韓雨突然發現自己剛才是把心事全說出來,結果還被嘲笑,這下她真受不了了,照著葉揚天的面頰,舉手一個耳光。
  「君子動口不動手。」葉揚天輕輕刁住了韓雨的手腕,對西廂房努努嘴,「還有正事。」
  「你……」韓雨只好忿忿地把手狠狠抽回來,一邊腹誹葉揚天,一邊又豎起了耳朵。
  「總之為師對你說過了,也算盡到了做師父的義務。」蕭如雲站了起來,開始向西廂房的門外走,邊走邊說,「雙蔻,為師對得起你。可是你……為師怕你自己會對不起自己。」
  「的確,雙蔻。你的修為早超過了為師,」蕭如雲在西廂房的門外站住了,慢慢地說,「單論道法神通,你恐怕都能作為師的師父,甚至……你也能跟……跟葉師爭一日之短長。可你想過沒有?你這麼做,對你自己,對葉師。對青雲門,對天下道門,有哪怕一點兒益處?徒然鬧得天下大亂,人心惶惶!」
  「為師知道,」蕭如雲苦笑一聲,雙眸中似乎閃爍著什麼東西,「雙蔻。為師知道,這間廂房困不住你,百年面壁,一開始就是青山師伯專門為你預備好了的一個笑話罷了。可你記著一件事情!」
  蕭如雲並不回頭,語氣在瞬間變得冰冷。「雙蔻,你給為師記住,來日,你如果仗著你一身本領,做出天怒人怨之事,為師縱然不是你的對手,但血濺五步。為師不惜一搏!」
  說完,蕭如雲走出了西廂房,一滴晶瑩的露珠,在廂房台階上濺碎。
  隱隱地,似乎還有這樣地聲音:「雙蔻,有些心意,為師知道。不過,只是知道……」
  「師父!」董雙蔻呆呆地聽著,直到蕭如雲走出西廂房,才叫了一聲。搶上前來,就要去追。
  「站住!」
  「嗆啷」一聲,蕭如雲掣出了懷中的短劍,頭也不回。語氣冰寒。「董雙蔻,你被掌門下令罰在宗堂廂房面壁百年。我蕭如雲為青雲門三十七代弟子,你要是敢在我面前邁出廂房一步,違了掌門之令,我便代掌門清理門戶!」
  「師父!」董雙蔻的一隻腳已經邁出了西廂房的門檻,卻遲遲落不下去,只能哀叫。
  蕭如雲手中持劍,緩緩走出了宗堂,夜風之中,道袍飄飄。
  「太帥了!」葉揚天看著蕭如雲離開的背影,心中如同打翻五味瓶,種種莫名的滋味湧上來,到頭來只能贊出這一句。
  「真的太帥了……」韓雨幽幽地說。
  韓雨欽佩蕭如雲的灑脫,但同時她又乜斜葉揚天一眼,為蕭如雲深深地不值。
  韓雨覺得,無論是葉揚天,還是董雙蔻,都絕配不上蕭如雲這般地道門奇女子!
  過了好久。
  董雙蔻早回了西廂房,在門外,葉揚天和韓雨也又偷聽了一會兒,卻只能聽見隱隱的嘟囔,具體說的什麼完全聽不清。
  「怎麼辦?」韓雨問。
  「還能怎麼辦?」葉揚天沒精打采地反問回去,「咱們來是幹什麼的?親愛的殺手同學?」
  「就……這麼闖進去跟董雙蔻談心?」韓雨非常猶豫,「咱們來是為了跟董雙蔻談心--之前你也說了,會盡可能地放下身段,請他合作,至少不要讓他對道門走入社會造成阻礙……可現在……」
  韓雨忍不住學葉揚天翻了翻白眼,「我不覺得董雙蔻他現在的狀態能夠跟任何人平心靜氣地談心。」
  「真難得,我和你的意見相同。」葉揚天苦笑著,「可咱們總不能就這麼回去吧?」
  「那……」
  韓雨地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西廂房內,傳出來董雙蔻的聲音,「你們進來吧。」
  葉揚天跟韓雨對視一眼,兩人臉上的表情都不好看。
  「進去就進去。」葉揚天嚥了口唾沫,故作豪邁狀,「我是大羅金仙,我怕誰?」
  「你說的,你是大羅金仙。」韓雨這回沒充英雄,「葉揚天,天底下最難搞的生物你知道是什麼嗎?」
  「是什麼?」
  「一種名為失戀男生地宇宙超級霹靂無敵靈長類靈長目人科人屬的東西。」韓雨的神色很沮喪,「他們不屬於智人種群,無法溝通,破壞性可以與酷斯拉媲美,韌性可以與蟑螂相提並論……」
  「好了好了。」葉揚天望著天邊的星子,滿懷同情地說,「韓雨,現在我知道那些曾經被你拋棄的男生都變成什麼樣子了--不用自卑,你也很無敵。」
  「你們兩個,不是好人。」董雙蔻的聲音從西廂房中傳出來,「有必要這麼埋汰我嗎?」
  「有門!」葉揚天哈哈一笑,董雙蔻在自稱「我」。而不是他的招牌字號:「俺」。
  韓雨推開了西廂房地房門。
  房間內很暗,但葉揚天和韓雨都能看得清,董雙蔻垂著頭,坐在地板的一個蒲團上,彷彿從骨子裡頹廢了出來。
  「失戀的人生總是如此彪悍啊……」葉揚天施施然坐到了董雙蔻的對面,伸出手親切地拍了拍董雙蔻的肩膀,「常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失戀這種事情。次數多一些以後,也就不覺得什麼了,沒準兒你還會覺得這是一種非常有益於身心地經驗。」
  「葉揚天,」韓雨站在了董雙蔻的身邊,很受不了似地說,「如果我有你這種朋友,我會把他閹了。我打賭我會。」
  「他不是我的朋友。」董雙蔻悶悶地說。沒有抬頭。
  「在今天看見你被甩得這麼有型之前,我也沒把你當朋友。可現在,說實話,我發自內心地向你致以誠摯地問候,我想我們未必做不成朋友。」葉揚天的神情很嚴肅地說著混賬話。
  「聽說你以前被姜瀟瀟甩得很慘?」董雙蔻的問話讓在一邊準備看打架地韓雨差點兒把腰給閃著。
  「慘?」葉揚天誇張地叫起來。「那可不叫慘,那是慘到家了!」
  「哦?」董雙蔻抬起頭來,目光中充滿好奇,「怎麼慘到家了?」
  「這麼跟你說吧,我那次對她表白的時候……」葉揚天陷入了沉痛的回憶,「你能相信嗎?她問我有沒有在吃藥!」
  「我猜你一定傻呼呼地說沒有。」董雙蔻篤定十足。
  「是啊!」葉揚天一拍大腿,「然後她就告訴我。我應該開始吃了。」
  「真慘。」董雙蔻點點頭。
  「所以說,告白被甩,是很要命地一種經驗--其實我覺得你應該嘗試著改變一下你地造型,這樣告白地時候可以讓她的注意力轉移,成功地幾率會大一些。」葉揚天開始對董雙蔻提建議了。
  「改變造型?」
  「就是改變造型!」葉揚天把頭點的像是在搗蒜,十分認真地說,「你一直是穿青雲門的統一服裝,當然就傳統地觀點來看這種服裝也未必不好,但如果用藝術的眼光來看,那就只有一個字可以說了。」
  「什麼字?」
  「NO!」葉揚天高聲叫道。「NO!或者是OUT!你難道沒有發覺你穿著這樣的一身衣服進行告白其實顯得你很蠢嗎?啊,對了,就是瀟瀟建議我去吃藥的那一次,我是穿著校服告白的。現在你知道你錯在哪裡了吧?」
  「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董雙蔻興奮了。「那你覺得我穿什麼衣服比較合適?」
  「這個……理論上說,任何一身衣服穿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能體現出他這個人地與眾不同來,比如裙子!對,裙子!如果是英格蘭男人穿,那就非常英俊瀟灑了--順便問一聲,你沒有英格蘭血統吧?」
  「沒有。」董雙蔻悔恨地搖搖頭,手捶地板,「我怎麼就沒有英格蘭血統呢?該死的!」
  「沒關係沒關係。」葉揚天安慰董雙蔻,「你沒有英格蘭血統也沒有關係,頂多是讓咱們少了一種選擇而已,你可以不穿連衣裙表白的,相信我。」
  「真的可以嗎?」董雙蔻的雙眼中噙著淚花。
  「你相信我吧!」葉揚天大包大攬地說,「其實我們在衣著之外,更應該注意的是語言,對,語言!你總是一口一個俺啊俺的,這地確充分體現了你的個性:每次你說俺的時候我都想把你打得滿地找牙,從這個方面來講,通過語言來塑造你的人格,你做得非常成功!」
  董雙蔻得意地笑了。
  「可是啊!我的同志哥!」葉揚天痛心疾首地說,「你對你的心上人怎麼可以也這麼說呢?哪怕你就是變通一下,比如說用……嗯……用咱家,或者洒家,甚至是拙者,都能體現出你對她的不同尋常的感情!這比一個一成不變的俺,更加富於變化,有人情味兒,能在她的內心深處產生一種共鳴!你知道,每一個女孩子在內心深處都覺得自己和別人不一樣--雖然咱們男孩子也一樣--你如果能將這種不同,從你地口中,從你對自己的自稱中,讓她感受到這種變化……」
  「那會怎麼樣?」董雙蔻急切地問。
  葉揚天雙手抱在胸前,一臉陶醉地高聲吟誦起來:「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就在這一刻,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董雙蔻飽含熱淚,跟著葉揚天一起吟誦著,「就在這一刻,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你要讓她感覺到,是黑夜給了你黑色的眼睛,而你卻用黑色的眼睛來尋找她!」
  「我要讓她感覺到,是黑夜給了我黑色地眼睛,而我卻用黑色地眼睛來尋找她!」
  「你要讓她知道,在時間的無涯地曠野裡,你沒有早一步,你沒有晚一步,就剛剛好遇到了她!而她,在時間的無涯的曠野裡,她沒有早一步,她沒有晚一步,就剛剛好遇到了你!」
  「我要讓她知道,在時間的無涯的曠野裡,我沒有早一步,我沒有晚一步,就剛剛好遇到了她!而她,在時間的無涯的曠野裡,她沒有早一步,她沒有晚一步,就剛剛好遇到了我!」
  「我得出去吐一下。」韓雨在一邊看著聽著葉揚天和董雙蔻的表情、動作、語言,在忍不住拔出劍來把這兩個人之前,捂著肚子衝了出去。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來頭了吧?」韓雨前腳剛出西廂房,葉揚天就突然問。
  「俺是青雲門第三十八代弟子董雙蔻啊。」董雙蔻答得比喝涼水還順流,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純潔得像是空中的小星星。
  「我就煩你這樣裝孫子的!***一點兒技術含量都沒有!」葉揚天大吼著,一拳搗向董雙蔻的心口。
  拳風虎虎。
  第十集 第五十五章 這年頭,良心是個問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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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拳穿心!
  葉揚天這一拳彷彿要將董雙蔻前胸後背打個對穿!
  這是晚上,青雲門空明峰峰頂宗堂的這一間狹窄的西廂房裡,牆上只掛著一盞油燈,葉揚天一拳既出,***「噗」地一聲,滅了。
  月華從窗口灑進來,西廂房內的葉揚天、董雙蔻和韓雨三人,身上都披了一層淡淡的銀白色,宛若薄紗。
  這一拳,就遞出去了。
  「啪!」
  董雙蔻及時抬手,把葉揚天的拳頭打在掌心--「小葉子,俺實在不明白,你怎麼說打就打?」
  「少廢話!」葉揚天胳膊一伸一縮,又一拳,瞄的是董雙蔻的鼻子,「你不說實話,我打出實話來!」
  「小葉子,你要俺說什麼實話?」
  葉揚天的拳頭在離董雙蔻鼻子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西廂房內,三人默然不語,渾身不動,宛如三尊泥雕木塑。
  葉揚天也不知道自己要逼董雙蔻說出什麼來。
  如果董雙蔻真與天庭之間有什麼關聯,那他現時就說出來了,又能怎麼樣?葉揚天難道還非得跟董雙蔻掰扯清楚不可?
  僵持良久,葉揚天頹然一聲,胳膊垂了下來。
  換成是個脾氣暴躁的,被董雙蔻這麼一激,恐怕會得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再說,但葉揚天好歹有些心機,既然明知打了也沒結果,也就只好放手。
  「小葉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俺不知道你愁的是啥。」董雙蔻坐下來,雖然語氣不變,卻似乎含了弦外之音,「你該幹啥。那就幹啥唄?老找俺麻煩,多餘不多餘?」
  「我……」葉揚天氣得眼球都開始往外凸了。
  「噢,對了。」董雙蔻忽然瞪大了眼睛,問,「小葉子,你上次來找俺,說這回不會一個人來,還真就沒一個人來呢。這個姐姐也找俺?」
  「啊……」葉揚天望了滿臉疑惑的韓雨一眼。訕訕的,不知該說什麼。
  葉揚天上次對董雙蔻說的,是打算要拉著呂洞賓一起過來,他是想著有瞭解天庭底細的正牌大羅金仙在,董雙蔻恐怕就不會再耍滑頭;可呂洞賓一聽見董雙蔻的名字就落荒而走,這事兒提起來,葉揚天的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他當時對董雙蔻說的。可是信誓旦旦。
  「董雙蔻,我……也有些事情想咨詢一下。一路看中文網」韓雨倒是落落大方,「咱們以前見過面了。」
  「嗯。」董雙蔻歪著頭打量韓雨,道,「俺師伯祖跟俺說。姐姐是六扇門裡的。」
  「董雙蔻!」葉揚天狠狠地盯著董雙蔻,沉聲道,「當著明人不說暗話,你進青雲門以前,就算你沒上小學,就是峨嵋山附近地藥農,也不至於會說出這種話來吧?」
  「啥?」董雙蔻皺皺眉。「六扇門怎麼了?俺也看過《四大名捕》。」
  葉揚天不再插口,他在西廂房裡找了個角落,開始拿腦袋撞牆。
  「董雙蔻……六扇門這種說法,現在已經不用了……我說,這個你該也知道吧?」韓雨開始還想順著董雙蔻的話茬安慰幾句,突然發現不對:這小子連溫瑞安的小說都讀過了,總不至於還會把政府工作人員和六扇門裡的鷹爪子這兩種說法搞混。
  「嗯,俺知道,姐姐跟以前到俺們村裡收稅的傢伙都是一夥兒的。」董雙蔻好像有幾分膽怯地縮了縮身子,問。「姐姐你不會也跟他們似地拿不到錢就亂砸東西吧?俺身上真沒錢……」
  「……」過了好一會兒,韓雨才能把話說全,「葉揚天,你讓開點兒地方--我也撞一會
  對董雙蔻。葉揚天和韓雨束手無策了。如果要打。應該還是打得過的,但毫無意義;要罵……董雙蔻的「胡攪蠻纏大法」比他從《道德經》和《詩經》裡「悟」出來地本領都管用多了。至少,兩人都有些招架不住。
  「葉揚天,咱們還是先回去?」韓雨扯扯葉揚天的袖子,輕聲問。她的目光還是放在董雙蔻身上,透出深深的無奈。
  「回去……你先等一下。」
  葉揚天俯下身子,對盤膝打坐的董雙蔻發問,「董雙蔻,我就問你一句:你被罰面壁百年,一百年內,你真的不會再出這間房子一步?」
  頓了頓,葉揚天補充,「只要你親口說一句你不會出來搗亂,那我轉身就走,再不找你的麻煩!」
  「小葉子……」董雙蔻低眉閉目,煞有介事地回答,「俺是青雲門弟子,青雲門有命令,俺肯定得聽。」
  「我只要你自己說一句!」葉揚天要把話砸死,「你自己親口說一句,百年之內,你不出這間房!」
  「俺聽俺師父地。」董雙蔻死活不肯。
  「你……」葉揚天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最後,歎了一聲,「算了……」事情想咨詢一下。」韓雨倒是落落大方,「咱們以前見過面了。」
  「俺面壁。俺沒啥好說的。」董雙蔻滿不樂意。
  「你入青雲門之前----是在什麼地方生活的?」韓雨開口。
  「之前?那俺就是峨嵋山邊上的藥農。」董雙蔻低下頭,不讓人看見他閃爍地目光。
  「哦?」韓雨微笑著從夜行衣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紙,打開了,讀道,「從上個世紀至今,全國戶籍登記中能夠查找出來姓名為董雙蔻的共有三十六人,其中二十七人已經過世,剩餘九人中五人為女性。男性的四人中,一人六十三歲,一人四十一歲,一人三十六歲,均有正式工作。且8月10日,也就是道門大比的當天,這三人都在上班。」
  「那不是還有一個?」葉揚天純粹是在湊趣。
  「最後那個,一個月前剛剛出生。」韓雨補充道。
  「俺……」董雙蔻沒詞兒了。
  「董雙蔻,你說過你今年是十八歲,三年前,也就是你十五歲的時候拜入青雲門----這麼說吧,在你十五歲之前。你應該是有戶籍的,也應該上過學。」韓雨繼續微笑著,「我們徹查了一下,峨嵋山市周邊地所有村鎮裡,都沒有你曾經生活過的痕跡。還有,峨嵋山周邊的所有的藥農、獵戶我們也都問過了,都不知道一個十五歲地小男孩曾經是他們的同行。」
  董雙蔻的臉一下就漲紅了。
  葉揚天在心裡叫了一聲好。
  現代社會跟古代、近代都不同了。查一個人的來歷有很多辦法。
  既然早已認定董雙蔻大有問題,那查不到他的戶籍自然十分正常;只是,重點在於董雙蔻恐怕是絕對想不到這一點的,這樣在心理上他就先敗了一場。
  「不知道你對這件事情怎麼看?」韓雨乘勝追擊。
  「俺……俺……俺保留意見。」董雙蔻囁嚅幾聲,憋出這麼一句。
  葉揚天立刻就樂了。「行啊,董雙蔻,再練練,你都能去參加競選了。」
  董雙蔻不答。
  事實證明,如果一個人要鐵了心耍賴,那基本上就誰都拿他沒辦法了。
  任憑韓雨和葉揚天再怎麼磨破嘴皮,董雙蔻擺明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地模樣。陰死陽活,彷彿就是在說:「我還真不是給你賣關子,我是壓根就不想告訴你。」
  到了這地步,葉揚天和韓雨只好舉手投降。
  兩人悶悶地離開了宗堂,往半山的白雲滿地樓走回去,這大半夜,除了目擊一回董雙蔻被蕭如雲嚴辭甩開地戲碼之外,竟是一無所獲。
  從董雙蔻的嘴裡,兩人連句當不得真地承諾都沒能挖了出來。
  「怎麼說?」葉揚天走在空明峰地山路上,對韓雨一個勁兒地發狠。「我跟你們的想法不一樣啊,在這個董雙蔻身上,我是本能地覺著有一種威脅……嗯,我一看見他。從心裡往外就……」
  「發寒?」韓雨接上。「開玩笑。」葉揚天翻了翻白眼。「他又不是空調。」
  「那……」
  「對了,天敵!」葉揚天突然琢磨過來了。「就是天敵!韓雨,我和董雙蔻地關係很像是一對與生俱來的天敵,好比蟑螂和蟾蜍,蚊子和壁虎,蒼蠅和豬籠草----嗯?」
  「我明白。」韓雨鄭重地點頭,「你是蟑螂,董雙蔻是蟾蜍;你是蚊子,董雙蔻是壁虎;你是蒼蠅,董雙蔻是豬籠草。」
  「……」葉揚天在抽自己地嘴巴。
  「不開玩笑,」韓雨笑夠了,停下腳步又問,「葉揚天,你真就這麼算了?」
  「呃……」葉揚天躲著不看韓雨的目光,含含糊糊地反問,「那又能怎麼辦?」
  「葉揚天,你身上有殺氣。」韓雨輕聲說,「我或許沒有你修為高,但幹我這一行,很敏感的。」
  葉揚天沒有說話。
  「葉揚天,我父親、還有中央派下來的歐戈菁山,他們都說過,因為你是葉家的公子,所以他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對你放心。」韓雨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可從我地角度看,你……應該也做出一種姿態來才好---在□山裡,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你沒能攔截住日蓮宗的淨土和尚,這很糟糕。」
  韓雨頓了頓,接著說,「我總算還比你大幾歲,不敢說比你看得更透徹,但,換了我在你現在這個位置,對於董雙蔻,我會下決
  「你不用一再強調你是殺手。」葉揚天有些鬱悶。
  對董雙蔻,葉揚天的確動了殺機,可他並不打算當著韓雨的面就出手殺人,這不僅是因為變數太多,更是因為葉揚天不願以殺掉某人來作為一種不希望事態擴大的姿態。
  「葉揚天,我是為你著想。」韓雨微笑,「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我會殺董雙蔻。」過了好一會兒,葉揚天終於開口了,「但不是現在。」
  「你?」韓雨有些疑惑。
  「如果我要殺人,那只是因為我要殺人。不是為了向某些人妥協----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葉揚天搖搖頭,補充道,「至少在殺人這種事情上,我只對我自己負責。」
  對於公安九處,或者說對於那個還是空中樓閣的「道門社會化」地大計劃來說,董雙蔻無疑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炸的定時炸彈。可葉揚天並不打算去做拆彈專家----葉揚天很清楚,在公安九處的眼裡,跟董雙蔻這樣的定時炸彈相比,自己簡直就是「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葉揚天不會妥協。
  「請便。」韓雨明白葉揚天的意思,眉頭皺了皺,卻又笑了,「葉揚天,你還是個孩子。」
  「我知道,」葉揚天的話嚇了韓雨一跳,「我知道你們看重的只是結果----這與我無關,我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好啊。」韓雨愣了一會兒,忍不住誇獎,「你倒是應了那句一路行遍天下,無人識得,盡皆起謗……」
  「什麼玩意兒?」葉揚天糊塗起來。
  韓雨並不解釋,只看著葉揚天笑,葉揚天心裡發毛,嘟囔幾句誰也聽不明白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話,快步往山下走。
  「八風不動啊……」韓雨望著葉揚天的背影,在心中暗笑,「利、衰、毀、譽、稱、譏、苦、樂,四順四逆,倒不能讓他動搖心志?這哪兒還像個高中生?不去當和尚?真可惜了……」
  一夜無話。
  8月16日了,道門大比還在「休會」期間,青雲門中弟子已經差不多把新地場地重新修整了出來。
  幾天以來,很有些人來拜會葉揚天,但都被擋了駕。葉揚天閉門謝客,甚至青天真人等也很少能見到他。
  儘管如此----連最不熟悉葉揚天的人都發覺了:葉揚天的氣質似乎正在發生改變。比如奉命在白雲滿地樓侍候的小道士空心,這幾天乾脆就躡著腳尖,繞著葉揚天走;韓雨更是一邊把之前「八風不動」地評語收了回去,一邊大跌眼鏡。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0:58


  第十集 第五十五章 這年頭,良心是個問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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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看了出來:葉揚天有心事。
  ----沒有人敢問。大家只是在琢磨: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過了,或者,將要發生。
  因為葉揚天的表情很可怕。
  一天到晚,葉揚天總是陰沉著臉,眉頭皺得很深刻,不知道在琢磨什麼;偶爾說話,聲音也乾澀澀的,像是發自某個深井古洞,難以捉摸;他似乎渾身往外散發著某種神秘而壓抑的氣息,如同山雨欲來的陰沉天空。
  葉揚天的整個身心都沉浸在自己的變化中,對外界的事物一時之間少了關心。
  這是下午,葉揚天在白雲滿地樓的臥室裡發呆,讓從窗戶裡射進的陽光打在自己的臉上,一半晴,一半陰。
  終於忍受不下去了的邢師我走進來了。
  「葉子,你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葉揚天心裡多少明白,卻還是反問。
  「你不知道?」邢師我拉著葉揚天走到臥室裡掛著的鏡子跟前,指著鏡子說,「你自己看!現在你臉上就寫著四個字:生人勿近要不要我在你門口掛個牌子?」
  「牌子?」
  「對啊。」邢師我一臉的理所當然,「牌子上寫:內有猛犬。
  「小邢……」葉揚天苦笑。
  「你到底在琢磨什麼?」邢師我很擔心,「連瀟瀟都來找我問你怎麼了----你才跟她好了幾天?怎麼就嚇得人家不敢跟你說話?」
  「我……」葉揚天張張口,突然說,「小邢,如果我去殺個人,你怎麼看?」
  「嗯?」邢師我一哆嗦,「葉子,合著這幾天你是在為殺人而醞釀情緒?」
  「不是……」葉揚天剛要否認,又不情願地點頭,「大概差不多。」
  「殺人不好。」邢師我立刻說。
  「我知道。」葉揚天苦惱地把眉頭皺得更緊。「可我就是想要殺人。」
  「董雙蔻?」邢師我還算聰明。
  「如果留著董雙蔻,他早晚得壞我的事----小邢,你知道,那個什麼道門社會化計劃本來就有很多不確定因素的。」葉揚天對邢師我解釋起來,「我怕將來一旦出事,會弄得我……啊,不光是我,還有我們家。你們家,瀟瀟……總之就是大家一塊兒都……」
  邢師我沉默了。
  過了半天,邢師我才說,「葉子,你苦惱的不是該不該殺人,而是該不該殺董雙蔻。一路看中文網」
  「嗯。」葉揚天點頭承認。
  在□山,淨土和尚之死對葉揚天觸動很大----正如那時他對姜瀟瀟所說的。他並不習慣死亡。推而廣之,葉揚天對董雙蔻的殺心,其實不該有。
  葉揚天對生命很尊重。
  他一向以為沒有誰能平白奪走一個人生存的權利,神佛也不能。這或許是他至今對天庭僅有敬畏之心,卻不能把自己也真正當作神仙的最大理由。
  同時。葉揚天也是個嫉惡如仇的,所以他能夠容忍韓雨這樣的殺手成為自己地朋友。在翻看過公安九處的某些機密檔案後,葉揚天甚至有種為韓雨叫好的衝動。
  換句話說,如果有證據可以證明董雙蔻是個十惡不赦死有餘辜的傢伙,那葉揚天毫不介意動手殺人----當然葉揚天連雞也沒有殺過,真要殺了人,恐怕他還會因為受不了心理衝擊而大吐一回。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董雙蔻似乎沒有表現出該死的一面,除了很招葉揚天討厭之外。
  僅僅是因為董雙蔻「有可能」對自己造成不利,就殺了他。這樣的事情葉揚天自認還做不出。
  葉揚天苦惱得很。
  「這事兒我沒法幫你作主。」邢師我同情地看著葉揚天說,「你自己拿主意吧。」
  「小邢,你好歹也是學武的,就沒點兒想法?」
  「我學武的想法?」邢師我撓撓頭,說,「那是家傳地,沒想法。」
  「嘿……你怎麼也學得跟董雙蔻似的了?」葉揚天一撇嘴,「你想。俠以武犯禁,不就應在這個武字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行俠仗義。劫富濟貧。殺人放火,打家劫舍……這不都是說的你這種人?」
  「你省省吧。」邢師我翻起了白眼。「就算擱三百年前,打家劫舍?那也是殺頭的買賣。」
  沉默了一會兒,邢師我又說,「不過,你真殺了董雙蔻也不會有什麼事兒----你是大羅金仙啊。但在我這兒,我是覺得正因為你在可以不在乎後果的前提下還不去殺人,這才讓我高
  「還是你給我省省吧。」葉揚天急忙喊停,「我怎麼聽著你要是再往下說,好像就要說到greatresponibility?」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沒錯啊。」邢師我大笑,「你的本事比蜘蛛俠牛多了。」
  「嗯,我懂你的意思。」葉揚天沒好氣地說,「你那意思是現在峨嵋山上蹲著十好幾萬蜘蛛俠呢是吧?」
  「我沒說蹲著。」
  「你啊……」葉揚天知道,邢師我這是有意讓自己放鬆下來。
  「反正,殺人不算什麼大事,就看你殺誰。只要你殺人以後覺得還對得住自己地良心,你隨便就行。」邢師我做了最後總結。
  葉揚天皺著眉頭想了很久,然後彷彿下了決心,說,「小邢,明天咱們回濟南吧。」
  「明天?」
  「你總不至於還真惦記著給你搞的比武招親專場演出?」
  「去你的!」
  兩人笑鬧一會兒,葉揚天把邢師我轟走了,說是要一個人靜一會兒,準備一下明天回去的事宜。
  等邢師我離開,葉揚天的臉色一下變得嚴峻起來,豎起順風耳確定了一下四周沒人,他輕輕地抽出了一柄寶劍。
  劍光如同流水。
  ----是從呂洞賓那裡強搶回來地:莫邪劍。
  「良心啊……」葉揚天輕輕撫摸著莫邪劍的劍身,喃喃歎息起來。
  天迅速地黑下來了。
  第十集 第五十五章 這年頭,良心是個問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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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帶著莫邪劍,悄悄地摸上了宗堂----幾天以來,他已是三上宗堂。
  獨自一個人,隱蔽了自己的形跡,葉揚天一臉陰沉。
  「俠以武犯禁。」葉揚天在心裡對自己說著,「狗屁!什麼是俠?俠就是夾著尾巴做人!」
  葉揚天這樣為自己的行動加了一個註腳。
  還是空明峰頂,宗堂第三進院子,那一間西廂房。
  西廂房沒有窗戶,葉揚天把雙眼使勁眨了幾下,透過牆壁,看見董雙蔻正似笑非笑地盤膝坐著,若有所思的模樣。
  莫邪劍出鞘了。
  寒光!
  幾乎是在拔劍出鞘的同時,葉揚天催動莫邪劍的劍氣,隔著西廂房的牆壁,飛快地橫掃過去!
  劍氣貼地而走。
  這一劍沒打任何招呼,劍氣猶如切割豆腐似的,把整間廂房從地基之上不足一尺的地方,打橫著一分為二!
  如果董雙蔻不動,莫邪劍就能把董雙蔻直接腰斬!
  但莫邪劍的劍尖,竟停留在了董雙蔻的手掌之前。劍氣消散,不知什麼時候,董雙蔻出了西廂房,輕輕一掌拍在了莫邪劍的劍尖上,以莫邪劍的鋒銳,卻不能在他那紅紅白白的掌心上再進一分。
  董雙蔻微微一笑。
  葉揚天收劍、再出劍!
  這一番動手,與道門大比第一日兩人鬥法的情形又有所不同。
  葉揚天完全不用任何道法,只把一柄莫邪劍施展開了,招招式式不離董雙蔻的要害,莫邪劍舞得猶如一團光影,尖銳的破風聲連成一片。
  董雙蔻卻只是躲著,並不還擊,他的身形彷彿輕得不及一羽,在潑風似的劍雨中上下翻飛,姿態中不著一絲煙火氣。
  兩人都沒說話----似乎是達成了某種默契。
  葉揚天的劍法秉承呂洞賓。便在天庭中也是能排上號的,卻偏偏佔不到便宜,眼見一路劍法已經使完,董雙蔻卻還是神神在在,若無其事。
  忽然,「啪」地一聲。
  董雙蔻以手掌拍擊莫邪劍的劍身,借力跳出圈外,臉不紅。氣不喘,望定了葉揚天,又是微微一笑。
  葉揚天也不追擊,只與董雙蔻對視,神色冷峻,良久,開口道。「我知道你了。」
  董雙蔻聲色不動,右手一抖,「刷」地憑空打開一柄折扇,輕輕扇了幾下。扇面上,是一幅濃重的潑墨山水。最邊上沒有完全展開,把題名遮住了。
  葉揚天轉身就走。
  三上宗堂,葉揚天偷襲董雙蔻並非起了殺心,與邢師我談過幾句之後,他有所決定:董雙蔻沒什麼必死地罪過,而且,殺人總歸不好。
  另一方面。葉揚天也知道自己未必就真殺得了董雙蔻。
  青雲門是是非之地,葉揚天想要走了,但在離開之前,他卻嚥不下這口氣,想要從董雙蔻身上挖出點兒什麼,至少,也要再打一架----哪怕只是嚇嚇董雙蔻也好。
  仗莫邪劍,葉揚天以為自己能佔到上風。
  可就在與董雙蔻交手的時候,葉揚天發覺董雙蔻似乎對自己的心意門兒清,毫不還手。這讓他大為沮喪。
  而董雙蔻對師承呂洞賓的劍法的熟悉,更使葉揚天認定:沒錯兒,董雙蔻就是個神仙!
  董雙蔻到底是天上哪個神仙,混入青雲門有何企圖等等。葉揚天絲毫不關心----他看得出董雙蔻好像毫無顧忌。其實行事也還算頗為小心,尤其是一張口咬死了什麼也不承認;那說到底。至少在一段時間之內,兩人之間應該不會再有什麼衝突。
  所以葉揚天就要收手離開,他從最初就肯定了一點:不跟天庭對著幹。
  但他想走,董雙蔻卻不樂意了。
  一縷邪氣的笑容爬上了董雙蔻的嘴角。
  「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董雙蔻舉手,往小心翼翼離去的葉揚天地腳下一指,口中吟念。
  董雙蔻的話音一落,葉揚天就覺得腳底下一滑,接著下陷,像踩進了泥淖沼澤之中。
  然後便是撲鼻的臭氣。
  原來隨著董雙蔻的一指,以葉揚天的雙腳為圓心,半徑十數尺,宗堂的第三進院子就變了糞坑。
  葉揚天離開時自然對董雙蔻有千般提防萬般小心,生怕他因為剛才的偷襲來暗算報復,可任葉揚天再怎麼提防也沒用。
  ----天底下哪有這麼缺德地法術?
  就算是真有,又有哪個該死的敢真拿出來用?
  成何體統!
  一直以來,葉揚天對董雙蔻的種種做派看不順眼,也在董雙蔻手裡吃過些虧,這只是讓葉揚天把董雙蔻當成了對手----就算真是他說的「天敵」也罷,惺惺相惜或許有之,可……把人往糞坑裡填?
  葉揚天自認自己不會這麼下作,所以也就想不到董雙蔻會有這麼一手。
  葉揚天猛回頭,愣愣地看著董雙蔻熟練地從口袋裡掏出兩塊藥棉,在手上揉了揉,塞進了鼻孔。
  葉揚天當即被氣得找不著北了。
  等到葉揚天反應過來飛身而起,包括整條小腿都陷過地面上那一灘「泥淖」裡一回了,他生性愛潔,在空中站著,只覺雙腳雙腿上滴滴答答稀稀拉拉地往下落著某些東西,心頭一陣噁心,當空大吐。
  董雙蔻在一邊看著,嘿嘿地大笑。
  《道德經》中,的確有「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這一句,意思是說國家政治清平,人們趕著戰馬去耕田。那個「糞」字地古意,是「播種、耕田」。
  董雙蔻卻不理這茬,把句子給「直解」了。
  為對付董雙蔻,葉揚天早翻過一遍《道德經》,但他讀得不細,更沒怎麼看過註解,完全料不到董雙蔻會把《道德經》都運用出花來了----可不是運用出花來了?連肥料也附帶上了夠用好幾年的。
  臭氣熏天,葉揚天把胃酸都吐出來半斤……
  「你……」葉揚天一邊大吐特吐,一邊從渾身毛孔裡散出三昧真火,連著衣服一起,把全身都燒了一遍。
  「殺菌啊?」董雙蔻望著空中大火裡光溜溜的葉揚天,目光中露出讚許的神色。
  ----法術運用,妙法存於一心,倒不全是用來對敵。董雙蔻借《道德經》等經典做文章固然是一絕,葉揚天卻也是個心思活泛的。
  董雙蔻讚了一聲,同時也將滿地的「黃白之物」收了。
  這裡畢竟是青雲門的宗堂,供奉青雲門歷代祖師地所在,要是真的把這裡弄成了糞坑----天上地下,但凡跟青雲門有半點干係的人物都會跟董雙蔻拼了老命。
  如果不是知道四下無人,董雙蔻也還真不敢這麼做。
  當然,嘴上雖然不說,在心裡,董雙蔻對葉揚天今晚居然來搞「偷襲」也很惱火。
  「俺說小葉子啊!」董雙蔻把鼻子裡的藥棉掏出來,衝著天上的葉揚天詐唬,「俺現在是打不過你,可俺能噁心死你!」
  回答董雙蔻的,是從天而降的一條霹雷般的白色劍光。
  葉揚天大吼著,「董雙蔻!老子不要良心了!」
  第十集 第五十六章 這年頭,不帶走一絲雲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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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邪劍直擊!
  葉揚天急了。
  從小到大,葉揚天還沒讓任何人這麼欺負過。
  現在葉揚天可以肯定一點:就算真宰了董雙蔻,也絕對不會對不起自己的良心。至於「不要良心」云云,實在是因為葉揚天被氣得過了頭----究竟喊出來的是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莫邪劍是真實的。
  這一劍葉揚天含恨而發,劍氣經天,幾乎把深藍色的天幕劃破,青雲門的氣候極好,空中銀河歷歷可辨,葉揚天這一劍,就把銀河截成了兩段!
  董雙蔻貼邊想躲,忽然發覺劍光所落的地方正好要經過宗堂的正廳----供奉青雲門歷代祖師靈牌的所在。
  董雙蔻竟還來得及翻了翻白眼:「這叫怎麼說的?」
  一聲響亮!
  葉揚天的莫邪劍打在了董雙蔻手中的折扇上。
  接著房塌屋倒。
  首當其衝的是董雙蔻面壁的西廂房,直接化作飛灰,連渣也不剩;然後劍氣四射,第三進、第二進、第一進,宗堂的所有建築都為劍氣所侵,轟然聲中,接連傾頹;至於那三進院子裡的東西,也不管是千年柏萬年松,也不管是土瑪瑙昆山石,斷的斷,碎的碎。
  宗堂最前,是座黑瓦素柱的牌樓,嚴謹莊嚴,於空明峰最高處,似為無窮天界揭開一道序幕---也塌了。
  便是宗堂四周的柏樹林,也連著向外折斷不少。
  方圓里許,被葉揚天這一劍全毀!
  唯獨只剩下了供奉青雲門歷代祖師的正廳毫髮無傷。董雙蔻便斜斜地在正廳的上空,以打開了的一柄折扇,架住了莫邪劍。
  「呃……」葉揚天的火氣順著自己這一劍發洩了大半,看著宗堂被毀,心頭忽然清明了---然後就是後怕。
  這要是真把青雲門的祖師牌位給毀了……那……就算自己是神仙,青雲門上下恐怕也會跟自己不死不休!
  毀宗堂,就等於把青雲門的祖墳給挖了!
  僅僅是一瞬。葉揚天對護住了宗堂正廳的董雙蔻竟有幾分感激。
  緊接著葉揚天猛地醒起:好像自己還光著。
  眼看空中已然有御劍的光芒,是被驚動了地道門中人往這邊趕,葉揚天身子一顫,手忙腳亂地變化出一身道袍罩上了,一時也來不及去看董雙蔻的動靜。
  董雙蔻的後心同樣被冷汗浸得濕透,葉揚天這一劍的威力比他預計的超出太多,萬一沒有擋上去,宗堂正廳必定毀了----那樣。就無法收場了。
  只是在聞風而來的一眾道門中人眼中,目下的情形,只怕也已經無法收場。道門大比第一日後,董雙蔻被罰於空明峰頂宗堂面壁,為董雙蔻,頗有些人物想要前來探察一番,但自青山真人與凌波仙交手之後。空明峰的警戒更強了幾分,無人願意這就與青雲門撕破臉皮,自然也就無人再輕易過來。
  但劍氣盈天,摧枯拉朽,這聲勢怎能瞞得了人?
  不過一刻。以青天真人為首,各大門派中地頂尖人物便都聚了一個齊全----那來得快的甚至隱約窺見了葉揚天的「春光」----礙著大羅金仙與青雲門的面子,眾人大多遠遠地在空明峰上空觀望,只青雲門本門中人和幾位與青雲門交好的湊到近前。
  青雲門中的,便是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兩位,兩人搞不清狀況,大是驚慌失措。。。青天真人不顧一切般地直闖進正廳。在祖師靈牌之前跪倒,一面痛哭著口稱不孝,一面連連叩頭不已;青山真人在董雙蔻的身邊呆立,額頭上把一輩子地汗水全都流出來了,雙目無神,整個人都恍惚了。
  蕭如雲在外圍看著,見到董雙蔻已然不在西廂房中面壁---偌大個宗堂就剩了一間正廳,就算董雙蔻要面壁也無從面起---臉色登時就冷了,心中念著那句曾對董雙蔻斬釘截鐵般說過的「你要是敢邁出廂房一步,我便代掌門清理門戶」。單手緊握腰間的劍柄,手心中全是汗水。
  天醫門華九扶住了青山真人,白鹿洞的李納乾搶入正廳,去安撫青天真人;天涵子在一旁冷冷站著。眼珠轉個不停。神色陰晴不定。
  「這個……」葉揚天也被自己弄出來的陣仗嚇了一跳,尷尬之極。
  「喲。葉師這是怎麼了?青雲門做了什麼事兒?讓葉師能發這麼大地火兒?」卻是凌波仙在不遠處發問,語氣譏誚,分明是要挑事兒。
  這情勢看在道門眾人的眼裡,各人自是門兒清,無非是葉揚天與董雙蔻一戰,動靜鬧大了而已。
  但葉揚天為什麼與董雙蔻又打起來,這就難說得很了。
  有過道門大比時的經驗,眾人都知道從董雙蔻嘴裡基本上除了胡話之外什麼也聽不見,反觀葉揚天倒是不愧大羅金仙的擔當氣概,所以眾人便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倒拎莫邪劍的葉揚天身上。
  葉揚天心裡發虛----自己做下的事情他不至於不敢認,但當著所有人的面直說青雲門供奉祖師地地兒先是被董雙蔻拿糞淹了一回,自己又一劍把它給拆了……這可不怎麼厚道。
  所以葉揚天只好冷著一張臉,不理凌波仙,反直瞪著董雙蔻,看他的動作。
  董雙蔻卻是聞聲而動!
  「哎喲!」
  凌波仙的話說完還不到一刻,原本在青山真人面前垂手肅立的董雙蔻一進一退,動若脫兔,竟從凌波仙的身前打了個來回。
  凌波仙的下頜上本來有三綹長髯,中間那一綹被葉揚天揪下來了,還剩兩綹,但等董雙蔻再回到青山真人面前時,兩綹變了一綹。
  當著天下道門俊彥,董雙蔻這個闖了大禍的小輩居然拔了凌波仙的鬍子!
  若細心看,能見到空中飄飄揚揚的烏黑絲縷。
  凌波仙的身子被董雙蔻往前一帶,跌跌撞撞搶出了幾步,立刻顯眼起來,眾人望去,不禁議論紛紛。
  「好你青雲門!」凌波仙恨恨地罵了一句,轉頭便走。
  凌波仙形容雖然古怪了些,畢竟也是一派掌門,身手之強比青山真人不差,但董雙蔻驟然發難她竟不能抵擋!再者,凌波仙是個美貌地女子,卻在眾人面前出醜,這番仇算結大了。
  可正像凌波仙沒有立刻再向董雙蔻出手一樣,眾人心中都是一凜:這董雙蔻,好手段!
  也不用董雙蔻說什麼話,這番舉動正擺明了他的態度:犯青雲門者,我董雙蔻絕不饒他!
  夜半,空明峰頂宗堂倒塌,兩個肇事的正主兒一個不說話,一個不讓別人說話,這番情勢,愈加詭異了。
  「這個……」葉揚天情知目下自己才是主角,理應對趕來的道門中人做個交代,但事關青雲門地宗堂,他一時不好做主;可同樣地,大家都在這兒乾站著更不是那麼一回事。
  左右權衡了半天,葉揚天瞥見李納乾已經把青天真人從僅剩的宗堂正廳中扶了出來,趕緊從空中落下,尷尬地笑著,請青天真人與自己站在一起,先勸眾人散去再談其他。
  青天真人懷裡抱著個靈牌,對葉揚天地話先是充耳不聞,接著唯唯諾諾,竟沒說出什麼。
  李納乾的情緒卻比青天真人好得多了,他立刻便代青天真人應允下來,而青山真人這時心情也已逐漸鎮定,同時點了頭。
  這一回風波鬧得大了,但半夜裡大家一起曬月亮並不能算是解決辦法,而且宗堂被毀說到底只是青雲門的家事,聚集起來的各門派中人見正主兒也發了話,就不得不遵照葉揚天的說法,四散回了駐地。
  不過經此一場,道門中「董雙蔻」這三個字自然叫得更響了;而葉揚天的威信,多少又受了些打擊。這不是董雙蔻刻意為之,正因為如此,在道門中人心中份量就更沉重。
  葉揚天顯然也明白,所以當他與青天真人、青山真人、天涵子、華九和李納乾,以及董雙蔻回到白雲滿地樓時,他的臉色陰沉到了極致。
  便在白雲滿地樓的客廳中,葉揚天依舊坐在上首,青天真人和青山真人坐在旁邊;華九和李納乾也在,原本他們二人為這是青雲門門中事故說要避嫌,倒被青山真人攔住,直稱要請二人做個見證----至於天涵子,他一開始就沒打算要離開。
  眾人落座,董雙蔻在中間罰跪。
  「葉師,此事萬怪不得葉師。」青山真人神色萎靡,半晌才開口道。
  「啊……」葉揚天只得隨便搖頭,不知該怎麼說。
  「這是有外人蓄意與我青雲門為敵,暗中做了手腳!」青山真人語聲帶恨,青天真人聽了,神色一動,卻只抱緊了懷裡的靈牌,並不接口。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1:19


  第十集 第五十六章 這年頭,不帶走一絲雲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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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到如今,青山真人甚至比青天真人更像是青雲門的掌門了----本來,青天真人固然不失掌門的風範氣度,但道門三百年衰頹,實在沒讓他養成應變的機巧;自「大羅金仙」現世以來,連番事變,青天真人已經心力枯槁。反之青山真人一向清閒自在,論及應變,倒似比青天真人更強一些。
  「外人?」華九皺著眉頭,輕聲念了幾遍,反問青山真人,「青山道兄此言何意?」
  「這個……」青山真人臉上一紅,想到自己的話連華九等人也都捎帶上了,急忙補充道,「華道兄有所不知,寒門的宗堂----葉師,小老兒說句不敬的話了……」
  「不敢。請講。」葉揚天好奇起來。
  「今日之事,說白了該是葉師與寒門這個不成器的衝突,這才讓寒門的宗堂遭了池魚之殃。」
  青山真人第一句就把事情說破,讓葉揚天臉紅,同時也讓華九、李納乾和天涵子都有些不快。
  「青山道兄,你青雲門的這一位還算是不成器?」天涵子「嗤」地冷笑。
  青山真人不理天涵子,說了下去,「眾位有所不知,寒門的宗堂再不濟也是祖師靈牌所在,若說寒門中護衛森嚴的,除開雪擁藍關,第一個就數到了宗堂。先不說空明峰前有大衍分光玄靈陣為護,宗堂四面的柏林,實在也是寒門秘傳的一座大陣。」
  「還有,宗堂內三進院落,與堂前的牌樓一起,依……這個……」說到這裡,青山真人有些含糊其詞,猶疑半晌才拍了拍腿,低聲道,「實不相瞞。宗堂的方位坐落……是依照了兩儀微塵之說……」
  「師兄!」抱著祖師靈牌的青天真人先前還渾渾噩噩的,聽著青山真人說到這裡,竟一下便回了神。
  青天真人阻止得晚了,青山真人已說出了口。
  兩儀微塵!
  這四個字落地,李納乾、天涵子、華九三人立刻就蹦了起來。
  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
  道門中有耳朵的,都聽過這名堂,如雷貫耳。
  故老相傳有仙山名為「凝碧崖」,雖為《雲笈七箋》所不載。但實為世間第一洞天福地!據說,凝碧崖中有五峰九泉十八洞,到處皆藏秘笈靈藥奇珍,道門中人非德行修為俱都到了頂尖處不能得其門而入。
  傳說之中守護了凝碧崖的,就是「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這大陣只能從「死門」進入,一入陣後,生死便不能自主。
  道門傳承數千年。各種傳說多如一天繁星,其中大都虛無縹緲,不可得證;只是像有關凝碧崖這樣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卻實在少之又少。
  儘管道門中人求地是飛昇得道,但凝碧崖若是真有,那……只怕單只為了一個開府立派。也足夠大家搶得打破頭了。
  所以聽見兩儀微塵之名,李納乾等人自然理所應當地大為驚愕。
  「也沒有什麼好瞞的。」青山真人苦笑著,「不該我說,寒門青雲祖師便曾入得凝碧崖---寒門的信物:斷劍,也是青雲祖師從凝碧崖中所得。說起來,我青雲一脈,實在是與凝碧崖大有干係。」
  青山真人一臉苦澀。娓娓道來,說的卻是道門之中的一大隱秘!.
  青雲真人開創青雲門門戶,仗斷劍於峨嵋山大會天下,被舉為「正道魁首」,這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
  世間無人知曉青雲真人一身所學竟來自於傳說中的凝碧崖。
  青山真人說到,青雲真人原為一小道童,無意之間誤入凝碧崖的兩儀微塵大陣,以一顆通明道心為陣法認同,得了一卷道書並一柄斷劍,閉關勤修百年後。創下了青雲門。
  但凝碧崖地所在青雲真人卻再也尋找不見,迫不得已才在峨嵋山開府。
  峨嵋山亦是福地,傍臨□山,青雲真人便建雪擁藍關門戶。並回憶當年誤入凝碧崖時的兩儀微塵陣。在空明峰上依勢建築了宗堂。當年,宗堂並不叫「宗堂」。雖無名,卻是青雲門的中樞。
  等青山真人說完,眾人都已明白:若青山真人所言不虛,那就算葉揚天身為大羅金仙,董雙蔻是道門中不世出的奇才,兩人鬥法也不能輕易把青雲門的宗堂就這麼給毀了。
  這其中必有什麼蹊蹺!
  青山真人說什麼「有外人蓄意與青雲門為敵」,怕是不假。
  一面聽著青山真人所說,葉揚天一直在觀察董雙蔻的神色,只看他跪在當地,並不抬頭,但雙目之中卻也流露出了幾分疑惑----葉揚天反倒遲疑了:如果這是董雙蔻蓄意所為,或者還能講得通,可要是董雙蔻都不清楚箇中詳情,那……究竟會是什麼人搗鬼?
  白雲滿地樓內安靜下來,眾人各自思忖,一時無話。
  各人的念頭多有不同。
  李納乾和天涵子主要是為凝碧崖地消息震驚了,世間第一洞天福地的名頭絕非虛致,青雲門的這些往事若是在道門捅破,必有大事發生!
  這大事就是青雲門成為眾矢之的,早晚有人叩門,以種種手段追問凝碧崖的所在----固然以當年青雲真人之能都沒有在凝碧崖開府,但人心多僥倖,大都會想:青雲真人不成我卻未必不成……故此,青雲門就再無安寧之日。
  就算是現在,李納乾與天涵子心中也存了疑惑:青山真人所說就一定是真地?他青雲門是否真就再也沒能尋見凝碧崖?
  眾人都清楚:青山真人敢於吐露青雲門與凝碧崖的秘辛,一方面是仗了葉揚天的東風,大羅金仙現世,道門中人關心的焦點在於如何飛昇,於其他事宜難免看得淡了;另一方面,青雲門與葉揚天交好,門下又有董雙蔻這般了得的弟子,任哪個門派要與青雲門為敵,都不得不再三掂量----可這就更襯得青山真人的話不盡不實了。
  自然,眾人關心的不完全是傳說中地凝碧崖,就青山真人所說,宗堂所在,固若金湯,縱然不能與大羅金仙抗衡,總不會一擊之下就毀壞得如此厲害,那兩儀微塵大陣連個泡也沒冒----就毀了?
  這除非是事先有人暗中把陣法破壞了。
  問題在於:誰幹的?
  第十集 第五十六章 這年頭,不帶走一絲雲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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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人的念頭多有不同。
  李納乾和天涵子主要是為凝碧崖的消息震驚了,世間第一洞天福地的名頭絕非虛致,青雲門的這些往事若是在道門捅破,必有大事發生!
  這大事就是青雲門成為眾矢之的,早晚有人叩門,以種種手段追問凝碧崖的所在----固然以當年青雲真人之能都沒有在凝碧崖開府,但人心多僥倖,大都會想:青雲真人不成我卻未必不成……故此,青雲門就再無安寧之日。
  就算是現在,李納乾與天涵子心中也存了疑惑:青山真人所說就一定是真的?他青雲門是否真就再也沒能尋見凝碧崖?
  眾人都清楚:青山真人敢於吐露青雲門與凝碧崖的秘辛,一方面是仗了葉揚天的東風,大羅金仙現世,道門中人關心的焦點在於如何飛昇,於其他事宜難免看得淡了;另一方面,青雲門與葉揚天交好,門下又有董雙蔻這般了得的弟子,任哪個門派要與青雲門為敵,都不得不再三掂量----可這就更襯得青山真人的話不盡不實了。
  自然,眾人關心的不完全是傳說中的凝碧崖,就青山真人所說,宗堂所在,固若金湯,縱然不能與大羅金仙抗衡,總不會一擊之下就毀壞得如此厲害,那兩儀微塵大陣連個泡也沒冒----就毀了?
  這除非是事先有人暗中把陣法破壞了。
  問題在於:誰幹的?
  兩儀微塵大陣是青雲門的秘傳,青雲門上下三百餘人,除開幾位核心長老,大多便連陣法的名稱也不會知曉----否則青雲門也不能將這秘密保守了一千多年了----更別提要破陣,就青山真人的話:「小老兒都不知道這陣勢該怎麼個破法。」
  所以要說是青雲門中出了內鬼,青天真人、青山真人首先是不會信的;而且長老叛派這種荒唐事,近幾百年來還真沒聽說過。
  但說是外人的密謀則更靠不住。兩儀微塵大陣,這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破掉的?那傳說中的凝碧崖就早該見鬼去了。
  「那個……我問一句,」葉揚天低頭琢磨一會兒,忽然道。「幾位,傳說裡,那個什麼什麼凝碧崖……裡頭有人沒?」
  「嗯?」眾人聽葉揚天一句話,如撥開雲霧見青天,青天真人就頭一個失聲叫道,「難不成是凝碧崖裡頭的同道來找寒門地晦氣?」
  眾人越想越覺得有理:凝碧崖既然是傳說中的洞天,洞天之中就自該有有道之士。當年青雲真人只用凝碧崖中的一卷道書一柄斷劍就能開山立派,若是凝碧崖中的修行者……那還不得應了那句:「自出洞來無敵手」?
  眾人還在思量。葉揚天卻囁嚅道,「不是……我是想問…「葉師?」青山真人疑惑起來。
  「我是想問……」葉揚天猶豫半天,道,「我是想問一下,傳說裡,那個凝碧崖……是不是峨嵋派的根據地?是不是還有個掌教,叫……乾坤正氣妙一真人?」
  「哦?這倒是不曾聽說---寒門便在峨嵋。哪裡又有什麼峨嵋派了?」青天真人總算緩過勁來,低聲把「乾坤正氣妙一真人」幾字接連重複了幾遍,正色問道,「葉師,難道這人是凝碧崖之主?」
  「乾坤正氣妙一真人?」天涵子冷笑。「好大的口氣!」
  「那個,算我沒說。」葉揚天鬧了一個大紅臉。
  凝碧崖與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齊漱溟,那都是環珠樓主大作《蜀山劍俠傳》中的,葉揚天聽得凝碧崖的名字耳熟,忍不住便問了出來----小說自然與現實不符,葉揚天卻是多此一問。
  只不過,葉揚天同時也認定了。那環珠樓主恐怕多少與道門中人有過交往,否則也不會把一部《蜀山劍俠傳》掰得如此引人入勝。
  跳過這一小插曲,眾人思忖良久,不得要領,只好歎息。
  葉揚天是識情識趣地,雖然青山真人言明宗堂之毀不能全怪在自己頭上,卻也說了要設法為青雲門做些補償的話出來。無論是葉揚天作為葉家子弟的承諾還是他作為大羅金仙的承諾,也還都算值幾個錢。
  但風波總歸是風波,連葉揚天自己也不認為會這麼容易就揭過去了----宗堂被毀的真相還在迷霧之間,又不能對外說明。在青雲門內目睹這場變故的十數萬道門中人心中的疑惑無法解開,這對葉揚天地威望就是一大打擊----青雲門門下的弟子,恐怕更要對「葉師」這大羅金仙心生怨望。
  反之,明明白白在葉揚天手下保護住宗堂正廳內青雲門歷代祖師靈牌的董雙蔻。也就成了英雄。
  不惜冒犯天威。以一己之力守護祖師靈牌的悲情英雄。
  葉揚天心下明白,暗中一個勁兒地嘀咕:「直冒天威是吧?悲情英雄是吧?道門天才是吧?含冤受罰是吧?忍辱負重是吧?臥薪嘗膽是吧?這一堆亂七八糟的頭銜擱你一個人身上。你不嫌累?就想靠它們勾搭你師父是吧?奶奶地……」
  ----雖然董雙蔻在客廳中跪了很久,好像是在請罪,可有這樣一件天大的功勞在,「面壁百年」的刑罰自然就該抵過了---何況該他面壁的那間西廂房也被葉揚天一劍直下,渣都不剩。
  果然,等到眾人對宗堂被毀一事的幕後黑手猜測完畢,該兜的***都兜了一個遍以後,青山真人吞吞吐吐地把有關是不是修改一下對董雙蔻的處罰決定提了出來。
  葉揚天沒話說。
  他沒法說。
  董雙蔻好端端地在面壁,是他自己找上門去要打他,結果人沒打成還踩了滿腳地那啥,而且宗堂塌掉同樣也跟他脫不了干係……
  這事兒就叫倒霉:做賊沒關係,別讓人抓住啊!
  如果葉揚天不是從董雙蔻眼中看到過那一絲疑惑,他幾乎要相信這所有一切全是董雙蔻安排好了的。
  葉揚天只得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董雙蔻,並一言不發。
  結果青天真人與青山真人評議:董雙蔻招青龍撞塌雪擁藍關,是無心犯下大錯,但與他有心護衛宗堂相比,兩者足夠抵消有餘;那剩下的。便是董雙蔻對葉揚天的「不敬」之罪----該如何處置,理應聽葉揚天的。
  葉揚天把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那個……董雙蔻立功了嘛。」葉揚天捏著鼻子說,「不敬算什麼罪過啊?我看,就不用罰了吧……」
  「小葉子,俺謝謝你!」董雙蔻順桿就爬,爬得那叫一個快----還沒忘了順口再來一句「小葉子」。
  說實話,葉揚天,還有客廳中議事的眾人都已經適應了。竟不覺得董雙蔻這麼叫哪兒有什麼不合適。
  「葉師,雙蔻他就是個渾人,您不必與他一般見識。」好久青山真人才有所反應,陪著笑解釋道。
  「我當然不在乎,」葉揚天苦笑,「我之前不是說過?大家樂意的話,都能這麼叫我。」
  「葉師這是說笑了。」除開董雙蔻。眾人異口同聲。
  眾人一番議論下來,天邊已經露出魚肚白,是8月17日地清晨了。
  眾人的議論並沒有得出什麼有建設性地意見,最終的結論不過是把董雙蔻的「面壁百年」改成了「面壁三年」而已----這種說法給足了葉揚天面子,因為青山真人力主目下情勢詭譎。董雙蔻是一大助力,所以面壁的刑罰最好延期到道門大比之後。
  葉揚天沒說什麼,他很清楚,這就是所謂地「有期徒刑三年緩期一年執行」,到頭來基本上可以放心:在緩刑期內地犯人全都會戴罪立功,抵消掉「有期徒刑」。
  本來,葉揚天打算地是今天就離開青雲門----左右道門大比還會繼續開個沒完。仗著「大羅金仙」這招牌,也不用一直耗在峨嵋山上。
  但看眼下情勢,葉揚天一時卻不好提出來說自己要一走了之。
  「我說笑了是吧……」目送青天真人一行人等走出白雲滿地樓,獨自在客廳中苦笑地葉揚天喃喃著,「我可不是說笑了?這……讓我怎麼回濟南?」
  身為大羅金仙,葉揚天在道門中威望之隆一時無兩,只要董雙蔻不現真身----不管他的真身是哪座山上的神仙----葉揚天總歸是最大的。如今道門大比召開後種種怪異,人心惶惶,主事的大羅金仙一走,那青天真人等可就沒了主心骨。
  這一點葉揚天很明白:自己一旦說要走。青天真人等肯定會情急挽留,到時一頂頂大帽子飛過來,往好聽裡說是「以大義相責」----那就尷尬得很了。
  葉揚天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首先是以異苓門、逍遙宮等為首的六十一派地來意不明;其次是董雙蔻得脫樊籠,未必不會有些小動作;再次是韓無熠、歐戈菁山等政府人員以及千葉冰雲、龍齋貞水兩人何去何從;最後還要加上剛剛知道的。暗中壞了宗堂上兩儀微塵大陣人物的所在……
  這方方面面的雜事。勢不能容葉揚天太輕易地一走了之。
  葉揚天有些犯愁----太亂,他葉家大少爺實在不想玩了!
  葉揚天還沒有愁出辦法來。客廳外闖進一個身影,劈頭就問,「葉子,小邢說你打算今天回濟南?」
  是姜瀟瀟,她穿著葉揚天專為她從Lann訂做的道袍,笑得很燦爛。
  也不知怎麼,葉揚天看見姜瀟瀟竟覺得心虛頭疼起來了。
  姜瀟瀟曾對葉揚天說過,要葉揚天永遠讓她看到最好、最帥、最出色地那一面,去一如往常地一肩承擔所有的事情。
  葉揚天想說:「瀟瀟,這挺難。」
  「也不完全是想回去……」葉揚天望著姜瀟瀟的眼睛,把牢騷咽進肚子,說,「我就是在青雲門呆得有點兒煩了……」
  「煩了?」姜瀟瀟愣了愣,「葉子,你煩什麼?」
  「這個,」葉揚天搖搖頭。「瀟瀟,解釋起來就太長了……」
  「那……我聽你的。」姜瀟瀟在葉揚天身邊的梨雕沉木椅上坐下,輕笑,「反正我也有點兒想家。」
  「不過……」姜瀟瀟沒等葉揚天把「如釋重負」的表情作完就歪著頭又問,「那你就不管這邊的事兒了?行嗎?」
  「也沒什麼不行地。」葉揚天拉起姜瀟瀟的手,硬著頭皮說,「離了我,道門大比自然是……對吧?十分顏色。減色十分?嗯,可我不想讓自己完全被這點兒小事兒束縛著,多沒意思?」
  「十分顏色,減色十分?」姜瀟瀟捂著嘴笑,「液晶彩電變黑白地了?」
  「呃……徐志摩的詩裡不是說過?我拍一拍屁股,不帶走一絲雲彩……」葉揚天的笑聲有點兒誇張。
  「去你的!」姜瀟瀟笑得差點兒從椅子上滑下來,「人家說的是揮一揮衣袖你……你……」
  「哦對。」葉揚天吐吐舌頭。「拍屁股,那是什麼都沒帶走,可拍的厲害了備不住還留下點兒什麼……我就記著徐志摩再別康橋的時候好像沒這麼不厚道。」
  「你去死!」姜瀟瀟一手捂著肚子發笑,一手順著葉揚天的胳膊往上,狠狠掐了他一下。
  「那咱們就回去!」葉揚天「哎喲」叫著討饒。心情一下好了起來,「瀟瀟,咱們管那麼多幹什麼?說回去就回去!」
  「我剛換上這件……」姜瀟瀟倒是也想回家了,只是第一次穿道袍還新鮮得很,不免情緒稍微有些低落。
  「幹什麼?」葉揚天一個勁兒地點頭,「瀟瀟,你穿這個多合身!多漂亮!你看。我也是這麼一身----咱們這可是情侶裝哦!就這麼回去吧……對了,穿道袍上學,你估計老班能樂意不?」
  「我去換衣服!」姜瀟瀟紅著臉跑出去了----臨走,還沒忘了再掐葉揚天一把。
  「回去就回去吧……不過總得交代一下。」姜瀟瀟一走,葉揚天地臉色就從蜜瓜變成了苦瓜,搖著頭在客廳裡踱了一會兒,下了決心。
  離得近,葉揚天先去找了韓無熠。
  韓無熠正和歐戈菁山、韓雨在議論昨夜宗堂被毀的因由,三人都親眼見過了,思量影響。三人深有憂色。
  「發什麼愁呢?」人未到,先聲奪人,葉揚天還笑得出來。
  「揚天啊,你可來了!」韓無熠差點兒就撲上來。「我正想叫小雨去喊你。」
  「韓處長著急什麼?」葉揚天不跟韓無熠套這個近乎。硬梆梆的一聲「韓處長」就砸了過去。
  「揚天啊,昨天晚上這事兒到底是……你來說道說道。你和董雙蔻怎麼又衝突了?」韓無熠苦笑著問。
  「沒什麼,鬧得稍微大了點兒----天地良心,我只往下砍了一劍。」葉揚天擺出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來。
  「葉揚天,你厲害我們都知道,可你不能這麼無組織無紀律!」韓雨很生氣,指著葉揚天地鼻子就想罵。
  「無組織無紀律?什麼組織?什麼紀律?」葉揚天本來心氣不順,被韓雨地話弄得更煩了,反唇相譏,「什麼時候我也成了九處的人開始吃皇糧了?韓雨,我還告訴你----你是公務員,我是納稅人!」
  氣氛一時有些僵了。
  「這個……葉公子,您是納稅人,這沒錯。」歐戈菁山憋不住樂,「誰也沒說您不是……」
  「知道就好。」葉揚天幾乎有些不依不饒了,「我知道這年頭納稅人這仨字兒不值錢----可在我這兒,我就拿棒槌當真(針)了,韓雨,你能怎麼著?」
  「我不能怎麼著。」韓雨也火了,「葉揚天,你厲害啊,一劍下去,你要能宰了董雙蔻也成,倒把他面壁地房子給拆了?你到底幫哪頭?現在董雙蔻自由了,你高興了?」
  「等等----」葉揚天一愣,「韓雨,你怎麼知道董雙蔻不用面壁了?剛才我們才決定下來的。」
  「我直接去問董雙蔻了。」韓雨回答。
  「還好……」葉揚天吁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們在青雲門裡也安排下間諜了----這才幾天?」
  「揚天,你多心了。」韓無熠苦笑連連。
  「不是我多心,有句話叫:在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CIA……啊,我是說公安九處。」葉揚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問韓無熠,「你們單位的縮寫是什麼?」
  「葉公子,您說錯了。」歐戈菁山很正經地插口,「CIA是對外的,FBI是對內地,九處雖然同時對外也對內,但在您的語境中,似乎應該說FBI才合適。」
  「嗯,反正就是那麼一回事。」葉揚天哈哈一笑。
  第十集 第五十七章 這年頭,小掐一下的溫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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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回濟南了。」幾句閒話說過,葉揚天正色問,「你們走不走?」
  「葉公子?」歐戈菁山一驚,立刻接上,「那道門大比怎麼辦?」
  「涼拌。」葉揚天沒好氣地說,「沒有張屠戶,就真吃帶毛豬了?我離開沒準兒還更好---大比要一年,早晚我還能回來轉轉看看,保持新鮮感。」
  「那……」歐戈菁山和韓無熠對視一眼,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們之中肯定得有個人跟著我吧?否則你們不放心----其實我回濟南也沒什麼具體打算,就是在這兒呆煩了,事兒太多。」
  說著說著,葉揚天找到了思路,「嗯,沒錯。我回去,在外面看著青雲門……啊,我是說看著道門中人的一些事情,或許還能看得更清楚一些,也讓我換換腦子。再說你們要搞的道門社會化工程差不多也得開始上馬了吧?我很想瞧瞧看,看你們到底能搞出什麼花樣來。」
  「花樣?」韓無熠歎氣,「揚天,不管什麼花樣,總之是會讓人大吃一驚的,咱們成天喊著的和諧社會,恐怕得不和諧一回了。」
  「說的是啊。」葉揚天點點頭,贊同韓無熠的說法,「要是我在新聞裡知道有人會飛,九成會覺得是哪個國家冒天下之大不韙把基因工程弄出成果來了----可如果說那是個道士,劍仙那個系統出來的,我估計我走路都得順拐。一路看小說網」
  這回是幾人一起在歎息了。
  「其實我也想過,逐漸地把道門有關的事務都捅破會不會有副作用……」葉揚天正經起來,「舉個例子吧,科幻小說裡常有的:如果是擁有高度文明的外星人降臨地球,他們很可能會以維護人類文明的獨特性為理由,拒絕向我們傳授超越了時代的知識。在這種情況下,我----或者說相當一部分地球人會理解外星人的苦心,表示贊同。呃……我說的還算清楚?」
  「很清楚。」韓雨不再與葉揚天鬥嘴。接上說,「但即便是在那種情況下,還是會有很多人怨恨外星人的,說他們吝嗇,或者說他們坐著說話不嫌腰疼,丫你既然有存稿憑什麼不更新……啊,說岔了……當然,在外星人地科技力量遠超地球文明的前提下。大家最多也只能發幾句牢騷。」
  一扯到所謂「外星人」,韓無熠和歐戈菁山的思路有些轉不過來,只好愣愣地聽葉揚天跟韓雨討論下去。
  「當然了,道門是地球……咳,」葉揚天好像來了情緒,聲音也高起來,「儘管道門是咱們本土的文化產物。但畢竟跟現有的東西不一樣。而與例子裡的外星人相比,道門的一切,會給我們這個世界帶來的衝擊其實是一樣地。」
  葉揚天繼續說著,臉色凝重,「公安九處對於金丹大成的修道者的定義是A級力量。人形核武,也就是說,隨著道門社會化的開展,將有方方面面的問題出現。我們可以樂觀,但必須謹慎。」
  「八句詩吟窮賈島,一盤棋嚇倒王樵,」歐戈菁山拍拍手。「葉公子大才啊。」
  「啥?」葉揚天別過頭來,一臉的無辜,「不懂。」
  「揚天,你要回濟南也無不妥。」韓無熠不願歐戈菁山尷尬,急忙插話,「不過總得跟道門打個招呼吧?我暫時再留在青雲門一段時間,這個……讓小雨先跟著你,算是聯絡員?你們年齡相近,說話也能說到一塊兒。好不好?」
  「我沒意見。」葉揚天知道,公安九處無論如何也是要在自己身邊安插人手的。與其讓不認識地人來添亂,倒不如直接就用了韓雨----至少,韓雨的弟弟就是自己的同學。
  「那我也跟葉公子回去吧。上頭還在等我的消息,我留太久意義也不大----等到上頭認識清楚。基本上一些工作也該開展起來了。」歐戈菁山微笑著。「葉公子,還要請你幫忙跟……對。就先跟青天真人說一下,估計不用等太久,青雲大學就得開始籌備了。」
  「沒問題。我正好要去找他。」葉揚天答應得很痛快。
  與青天真人道別時,葉揚天感到很彆扭。
  的確,一如所料,青天真人連聲挽留,一番話說得幾乎感天動地,做足了姿態;放在旁觀者眼中,青天真人絕對表現出了道門末學後進對大羅金仙地崇敬之情,恨不得一日不敢或離「葉師」身邊……可葉揚天卻在青天真人的話裡聽出了言不由衷。
  官樣文章,這一向是國人最為擅長的東西之一,葉揚天家學淵源,眼睛很毒----只是他本來就打算要走,就算看出來了青天真人的異樣也只微微詫異,並沒有深究。
  此外,青天真人力請,要葉揚天至少帶著青山真人護衛左右,葉揚天堅決拒絕了:因為葉揚天對青天真人的態度心中沒底;青山真人雖然對董雙蔻百般愛護,實際上卻還是對「大羅金仙葉師」推崇備至的。
  葉揚天想要在青雲門中留下個「自己人」。
  其實對於葉揚天來說,青雲門裡的「自己人」最先該數到地就有一位,但出於某些不太好說且他本人也不太明白的原因,他刻意迴避了那個名字:蕭如雲。而蕭如雲在這些日子裡,也差不多是在刻意地迴避著葉揚天。
  直到葉揚天說要離開。
  蕭如雲在葉揚天與青天真人單獨辭行的時候趕了來,開口便要護衛「葉師」左右----她把那曾經在濟南叫慣了的「小葉」又重新改過了。
  葉揚天大驚之餘,對蕭如雲對自己的態度重又恭敬起來很有些不是滋味,這推辭的話就不好說出口來,只好答應一定也帶上蕭如雲走,心情也說不上是喜是憂。
  道門中還有人隨行,是天醫門華九----一方面葉揚天有心在身邊帶一個免費的國手神醫;一方面華九自稱是山猿海鶴閒淡散人,道門大比這類事情看過便罷了,還不如留在葉師身邊,從俗世的繁華風景中體味道心;兩人竟是一拍即合。
  於是,到頭來在牛包子背上悠悠然離了青雲門的,總共葉揚天、姜瀟瀟、邢師我、韓雨、蕭如雲、華九和歐戈菁山七人。
  ----葉揚天有意把千葉冰雲以及龍齋貞水給「忘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1:44


  第十集 第五十七章 這年頭,小掐一下的溫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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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青雲門趕回濟南,臨行之前葉揚天除了跟青天真人等有限幾個人通了聲氣,對外全然保密,這自讓大比再度召開時各大門派大為嘩然,無論是對「大羅金仙葉師」抱著什麼念想,一時都無法落在實處----可大比既然召開,道門中人也自不好隨意離去;便有些頭腦靈活的私下想去討巧「追隨葉師左右」,四下裡也還有無數眼睛盯著,走是走不得的。
  這不禁讓道門中人對葉揚天莫測高深的同時又萬分欽仰了:究竟是天庭的大羅金仙,行事出人意表而大有深意焉……
  這一切葉揚天多少也料到了一二,但他的心思全然不在這裡,他只顧了享受「世俗的生活」,對青雲門?人家樂不思蜀。
  「瀟瀟,我就是在這兒碰上了那個該死的呂洞賓----丫戴一金絲眼鏡,裝得像個搞推銷的。」站在繁華的泉城路上,長春籐咖啡堡的旁邊,葉揚天傻傻地笑。
  「葉子,你就不能稍----微----恭敬一點兒?」姜瀟瀟把語調拉長,「這幾天你一提到呂洞賓,前頭不是帶著該死的,就是見鬼的,人家是正兒八經的神仙,你就不怕遭雷劈?」
  「我還是正兒八經的神仙呢!」葉揚天不以為然,「瀟瀟,你又不是沒見過他,你說就他那樣,還神仙呢,我……」
  「轟隆!」
  葉揚天的話沒說完,在這個晴朗的下午,突然響了一聲晴空霹靂。
  泉城路上的人們全被嚇了一跳,有那正用手機跟人打電話的年輕人,一哆嗦就把手機給扔了,接著忙不迭去揀,一邊揀還一邊破口大罵老天。
  「……那什麼,咱們去喝咖啡?」葉揚天吐吐舌頭,沒敢再繼續說下去,也不敢罵;不過。他背在身後的左手悄悄伸出了中指,沖天空狠狠比劃了一下。
  ----沒再打雷。
  「咖啡?算了。」姜瀟瀟使勁搖頭,「乾坐著聊天沒意思。」
  「乾坐著?不會啊。」葉揚天嬉皮笑臉地湊過來,「瀟瀟,去雅間,咱們不用乾坐著……」
  姜瀟瀟狠狠掐了葉揚天一下。
  葉揚天的哀叫讓路人都看過來,大家瞭然的目光中隱隱都帶著戲謔,把姜瀟瀟看得滿臉通紅。
  回到濟南之後。因為當初為二人去青雲門而做掩護用的那個「全國首屆語文奧林匹克大賽」還在進行之中,時不常地還來個全國的現場直播----比賽本來就是倉促之間定下來地,國家教委摸著石頭過河,把比賽的項目一再擴大,結果弄得筆試有之,面試有之,最近乾脆摸出《論語》裡的句子搞開了專場辯論會----吸引了無數學生以及家長的目光。所以姜瀟瀟沒法回家,只好暫時住在了葉揚天的祖父家裡:解放橋旁巷子裡的那棟四層小樓。
  葉揚天也在那裡住著,死活不回在英雄山的家,用他的話說,「那兒冷冰冰地。一點兒人氣兒都沒有----而且我爺爺在這兒,我也不小了,可得學著盡點兒孝道。」
  葉揚天究竟怎麼對他的祖父葉龍潛盡孝這很難說得清楚,反正葉龍潛是經常性地被氣得鬍子亂翹;而在姜瀟瀟那兒,葉揚天「攻城掠地」,成果不俗----雖然僅僅是可以經常性地索吻,但對他來說也算「實質性的突破」了。
  當然葉揚天也付出了代價:這位現任大羅金仙的兩條胳膊上保持了青青紫紫的花色。跟路邊奼紫嫣紅的花壇好有一比,景色秀美「壯麗」。
  為此葉揚天也對姜瀟瀟多次抗議過了,他還特地仔細琢磨過呂洞賓點化自己時有沒有在腦海裡留下諸如「對女孩子的亂擰亂掐所產生地物理疼痛終生或暫時性的免疫辦法」,但好像神仙們在這方面的造詣並不怎麼高超,答案是很讓人喪氣的沒有。
  在這個很詭異的道法方向上,葉揚天對呂洞賓頗多腹誹,很覺得他辜負了風流神仙地稱號----好歹也是曾經三戲過白牡丹的人物,居然連這點兒本事都沒有?笨就一個字!
  所以葉揚天只好自嘲,稱姜瀟瀟的這一行為叫「溫柔的小掐」,是每個談戀愛的男生都必須走過的一個階段。
  令葉揚天頹唐的是:姜瀟瀟似乎樂此不疲。這個階段很有可能發展為兩萬五千里地長征路,或者……將被他背負終生的原罪。
  現在,泉城路上姜瀟瀟的這一下「溫柔的小掐」正發生在8月30日----道門大比重開也有1天了。
  有時候,葉揚天會讓思緒飄到青雲門……
  自從青雲門的宗堂被葉揚天一劍毀掉。青天真人就一直很恍惚的樣子。他把道門大比的一切有關事宜都交給了青山真人去辦,自己深居簡出。連大比的會場也只是去點個卯就作罷,只呆在宗堂僅剩的那一間正廳裡,看似打坐,卻是望著歷代祖師的靈牌發呆。
  道門中人私下都猜測著,青天真人九成就會在近期把掌門之位讓出來了。
  青天真人是青雲門地第三十六代掌門,而第三十八代掌門已經定下----必是在道門大比第一日奇峰突起,與大羅金仙葉揚天一戰不落下風的董雙蔻無疑。
  眾人猜想,那青雲門的第三十七代掌門順理成章地該是董雙蔻的師父:蕭如雲。
  道門歷來注重傳承,掌門地修為不必是門戶中最高地,男女也無所謂,只德行應該出眾;從這角度看,蕭如雲的資歷實在太淺,德行好壞也就難有定論。但據說這蕭如雲與大羅金仙葉師之間地關係較為親密---那頭夔牛缺的一隻角,聽說就是葉師專為她合藥而砍斷了的;且人家還有董雙蔻這樣的好弟子,她不當掌門誰當掌門?
  道門中人,包括青雲門門下弟子們便都是這麼想。
  不過,青天真人的心思現下也沒人說得準。
  就是8月30日,很深的夜,青天真人還在宗堂的正廳裡。
  宗堂被毀到現在時日不短,四圍早已打掃乾淨,在原有的柏樹林裡也調來了青雲門中的高手護衛----外鬆內緊。
  按理該再無人能闖上如今這已有名無實的宗堂了。
  但青天真人並不這麼想,而事實也與他所想的一樣。
  這時萬籟無聲,星月迷濛。
  突然「吱呀」一聲,正廳的廳門開了,門口站著一人。
  青天真人背對著廳門,並不說話。
  「我來了。」那人開口。
  青天真人身子不動,打坐的蒲團轉了一圈,讓青天真人正對上了那人,但青天真人也不抬頭,只是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目光冷冷,落在宗堂正廳地面的一點。
  「你來了。」青天真人淡淡地說。「不管怎麼樣,我得給青雲門一個交代。」那人歎息起來。
  「一招錯,滿盤皆落索。」青天真人也在歎息。
  「我倒不知道你哪兒錯了。」那人有些詫異地說道,「青天,你不愧是個好掌門---青雲那傢伙門下有如此佳弟子,想來他該高興啊?」
  青天真人卻不理那人對本門祖師的稱呼不敬,長身站起,對那人深深一禮,那人不動,受了禮,神色淡然,似乎這一禮該是他應受的。
  月亮突然飄出雲層,月華射下,照在那人臉上。
  那人眉目清秀儒雅,手搖折扇,年級也不大,看相貌不過十七八歲----正是青雲門第三十八代弟子中的翹楚:董雙蔻。
  「我本來不想這麼快就這樣跟你對面。」董雙蔻撓撓頭,似乎很苦惱,指著宗堂正廳內,道,「裡面說話吧。」
  「是。」青雲真人又是一禮,躬身讓過,跟在董雙蔻身後,走進正廳。
  廳門關上了。
  一刻之後,董雙蔻小心翼翼地推開廳門,走了出來,微微搖頭,輕聲歎道:「道門三百年內,倒也真出了些奇才……」
  話還沒有說完,董雙蔻的身形便隱去了,空明峰頂,看似又是空無一人。
  就在董雙蔻離開後不久,濟南市內,葉揚天忽然心神一動。
  這時姜瀟瀟已經睡了,葉揚天獨個兒在自己的臥室裡,半躺著琢磨心事----在現實社會中的甜蜜並不能讓葉揚天對有關道門的事宜放心,他抽身而走後的懸心,其實也還深刻得很。
  只是這會兒葉揚天沒法再裝得平靜,他猛地推開了窗戶,把目光投向了幽遠的深藍色天幕,峨嵋山方向。
  葉揚天看見了:一道白色光芒沖天而起,直入星辰大海。
  「是誰飛昇了?」葉揚天喃喃自語,他在心中竟立刻就認定了,「青天真人飛昇了啊……」
  然後葉揚天就聽見了喀吧匡啷稀里嘩啦的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聲音,接著,「通」地一聲大響,灰塵飛揚。
  ----跌跌撞撞跑過來的天涵子把葉揚天臥室的門給撞飛了。
  第十集 第五十七章 這年頭,小掐一下的溫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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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師!」天涵子撲到葉揚天的身邊,直挺挺地就跪了下去,雙眼含淚,聲音嘶啞,大呼,「葉師何獨薄我玄心門也……」
  葉揚天歎了一口氣。
  正如當初葉揚天受呂洞賓點化成仙時世間道門中的高人都有感應,青天真人平地飛昇雖在深夜,卻也瞞不過旁人。
  尤其是這位想飛昇想瘋了的玄心門掌門,天涵子。
  道門三百年來無人得以飛昇----含恨而死的倒是數不過來,如今突然出了個青天真人飛昇跑路,哪能不讓人激動?
  那麼,問題:青天真人為什麼能夠飛昇?
  答案還用得著想?
  最簡單了,濟南府裡窩著的那位大羅金仙可不是吃白飯的!
  自從葉師得道,道門四十八派來濟南拜山,與葉師最為接近的是哪個門派?與葉師淵源最深的是哪個門派?讓葉師大駕親臨過好幾回的是哪個門派?讓葉師最為關照的是哪個門派?
  青雲門!
  道門大比第一日葉師就說過了:他希望道門能夠發揚光大!
  怎麼發揚光大?
  ----讓人平地飛昇!
  讓誰?
  ----青雲門掌門!
  這實在是順理成章一通到底的啊……
  天涵子也能想得明白這道理,可他委屈:
  當初玄心門門下數百人盡出,在濟南府好容易才找見葉師,自從拜山之後自己便緊跟在葉師身邊,連這次葉師從青雲門不告而別自己都悄悄跟了回來,偷偷地暗中護衛----就算沒有功勞總有苦勞和疲勞----怎麼就讓青雲門的拔了頭籌?
  天涵子委屈。
  所以他也不管自己根本就沒對葉揚天報備,只是偷偷地跟著,直接一頭就闖了進來大哭,他恍惚了,連自己撞壞了葉揚天家裡的無數傢俱外加幾堵牆一扇門都不知道。
  天涵子想著:就算是葉師要斥責自己,也得把這委屈全倒出來……
  實話實說。天涵子失態了。
  他是一派掌門,叱吒風雲的人物,在道門中更以心機深沉著稱,凡事一向謀定而後動,動則必有收穫,四百餘年如是,再怎麼樣,也不該作如此小兒女狀---這簡直像是個找大人要糖果卻發現糖果被大人給了別人而大哭大鬧的孩子了……
  還別說。葉揚天真就是這麼看現在的天涵子的。
  用佛門的話說,天涵子著相了。
  天涵子是道門中的奇才,自他學道時起便任誰都說擱在往年----往前數個幾百年的往年---他必定會早早得道上天,天涵子也就這麼信了。所以他不但懷著光大門戶地願心,更自矜自負,很以為自己能夠打破三百年來道門無人飛昇的死局。偏偏直到他活到了四百多歲快死,還是人間的修士。上天?看不出有任何可能的門路。
  天涵子急,很急。
  葉揚天一出,道門中都把希望寄托了過去,尤以天涵子為甚。
  直到現在,如果沒有人飛昇也就罷了。天涵子縱然在心中對葉揚天有些抱怨也不會說出口來;可到頭來飛昇的不是自己……天涵子的眼睛紅得厲害。
  他在葉揚天跟前跪著,以頭搶地,叩首不已----四百來年未曾哭過一次的天涵子竟淚流滿面,把四百年的淚水全倒了出來,泣不成聲。
  直哭得葉揚天連連翻白眼。
  「天涵,我說天涵……你……那什麼,你實在要哭地話……能不能小點兒聲?」葉揚天躲開天涵子的跪拜。側著身子要拉他起來,幾次拉不動,就有些急了,
  這並非是葉揚天沒有同情心不理解天涵子,可他真的不知道怎麼青天真人就飛昇了----天涵子再哭下去,唯一的可能是把這棟樓裡的所有人都哭起來。
  現在可是深夜。
  一邊勸慰天涵子,葉揚天也一邊在心裡琢磨:到底怎麼回事
  葉揚天是糊塗廟裡糊塗神---糊塗到一塊兒了。
  明明呂洞賓說天條記載著,除非「一生不曾作惡者」不能成仙,青天真人怎麼就能把自己的罪惡全都消了?他怎麼辦到的?
  還是說天庭想開了改規矩了?
  葉揚天忍不住開始比照著自己,琢磨起了天庭地天條----呂洞賓留下的《天條全本》在這裡也放著幾本。葉揚天差點兒就要伸手拿過來看看查查。
  而天涵子只是慟哭失聲,幸好華九聞風趕來。
  自然華九也對青天真人的飛昇有所感應,但他卻淡然得多,看天涵子的模樣也明白不好在這時去問葉揚天。只好說歹說先把天涵子扶了出去。找個房間安頓,讓葉揚天頗為感激。
  「飛昇成仙……到底有什麼好……」等人都走掉。葉揚天看著臥室裡的一片狼籍,搖頭歎息。
  葉揚天從來不願把自己想法強加於人,對於道門所求地飛昇他雖然並不怎麼在意,卻也不會說什麼----同時,他很清楚青天真人的飛昇會造成什麼影響。
  那就是:道門鼎沸。
  卻是不假,就在這個夜晚,青雲門內徹底亂套了……
  三百年來,道門第一次有人得以飛昇成道,這已不僅單是青雲門一個門派的大事,天下道門中人無不歡欣鼓舞!
  固然也有人存了跟天涵子差不多的心思,為飛昇的那人不是自己而捶胸頓足,但多數人在狂喜之餘保留了理智。飛昇的希望之火一下就亮了。
  有一就有二,飛昇得早晚並不打緊,重要的是飛昇有路。
  沒有人懷疑青天真人地飛昇是不是葉揚天從中幫助,這明擺著,度人成道只能是大羅金仙所為,所以葉揚天前幾日的不告而別也就成了做大事不居功的高風亮節。
  當下就有相當數量的道門中人想要放棄道門大比,直接飛到濟南去找葉揚天----飛昇成仙的希望放在那兒,還管什麼大比?還比什麼大比?
  幸好早先曾一窩蜂去過濟南的那四十八派裡的人物都還記得葉揚天那時地態度,知道他絕對不會喜歡看見一群人衝了來。在他們的苦苦勸阻之下。眾人這才把念頭打消,然後細細想來,大都深以為然:葉師愛清靜,不欲有人打擾----你看那玄心門的天涵子不是悄悄去了?可為什麼到頭來飛昇地倒是青雲門的掌門?所以咱們還是慢慢等下去好了……只要能夠體會葉師心思,聽他老人家的吩咐,自然就有機會。青天真人可就是個極好的例子啊……
  且不說道門中人各自地心腸,青天真人得道成仙確是一大喜事,所以大比不免再次休會。峨嵋山地翠谷裡直接擺上了宴席,眾人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觥籌交錯,齊頌葉揚天的功德,並賀青雲門大喜----青雲門弟子自是意氣風發不提。
  只是也有些人在青天真人地飛昇中嗅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息。
  與會的道門中人裡有些年高的,曾親眼見過本門的前輩飛昇。還有各門各派地典籍裡,類似的記載也有不少。
  照這書說眼見的,但凡飛昇,一般本人就早有了感應,總要大開山門。傳詔弟子回山,有的甚至還會請下一群道友,等人聚齊了,該飛昇的那位就神色莊嚴地高高坐著,說幾句臨別勉勵後進地閒話,指點一下江山,激揚一下文字。糞土一下當年萬戶侯……反正,各種作派不一而足。
  沒有像青天真人這樣事先不說一聲自個兒悄沒聲就飛了的。
  ----自然,如葉揚天一般,被呂洞賓「二次」度化時竟大罵一句「悟你媽的頭」,那屬於不可複製的類型,亙古無一,空前而絕後。
  還有便是飛昇之時的接引,如果本門的祖師、前輩不來,也會有位天庭的仙官,極個別時。天女散花。飛昇之人也就會跟著前來接引地,亦步亦趨,直上天梯。
  沒聽說誰來接了青天真人---他走得太著急,一道白光就上去了。不免給人留下話柄。說他毫無氣度,窮人乍富。
  這些事情自然不好擺到桌面上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更加不合時宜,但私底下,免不了就有些議論了。
  而議論最多的,是有關青天真人的留書。
  青天真人飛昇,青雲門頓時沒了掌門……誰也沒有料到,青天真人竟然在飛昇之前留書說把青雲門的道統傳與青月真人,別說眾人意料之中的蕭如雲或者董雙蔻,連青山真人都沒能挨上邊。
  這讓天下道門中人無不大跌眼鏡。
  青月真人是青天真人的師弟,往日飛揚跋扈,素無善名。當年青月真人曾在□山中被花妖所傷,臥床將養二十年,如今性情已變得中正沖淡----只是道門中人對他的印象卻大都還留在那二十年前,於是便頗有些人對青天真人留書指定的這位新任掌門不以為然,覺得並非青雲門之福。
  但青天真人為三百年來道門第一位飛昇得道者,只憑這一條,任誰也不會對青月真人有任何的不敬。
  ----誰能說得準?保不齊青天真人飛昇之時……從那道白光裡就聽了本門祖師欽點,又或者他道心有悟,知道青月真人將來必成偉業?
  總之,雖然議論不少,青月真人這門戶執掌的位子倒是坐得很穩。
  幾乎沒有人會自找沒趣再提遠在濟南地蕭如雲抑或最近變得不哼不哈的董雙蔻了。
  只是「幾乎」。
  當青雲門的筵宴到了第三天的晚上,離翠谷很遠,差不多到了青雲門地界地邊上,一座名為「凌香山」地山丘上頭,忽然閃過了兩個人影。
  凌香山不高,上多沉香木,又有松、柏、桂、楓並黃楊、渴留、白花樹雜生,「凌香」之名,實至名歸。
  現下青雲門中道門各派雲集,各有住所。而凌香山上生長不少香料藥材,便沒安排人來暫住----只山頂上有幾間木屋,供暫時儲存之用。
  就是在山頂木屋的跟前,有兩人對視。這兩人一個是青山真人,一個是逍遙宮主:凌波仙。
  青山真人倒也罷了,凌波仙地形貌頗顯突兀:她還是著一身粉色的宮裝,但下頜上的烏黑長髯只剩下左邊的一綹垂到胸前,不平衡。
  「宮主久候了。」青山真人先開了口。好像是凌波仙到地早。
  「青山道兄,你約凌波到此有何貴幹?」凌波仙的語氣譏誚,「最終你也沒當上青雲門的掌門,是不是想找人打架洩洩邪火?」
  青山真人苦笑,「宮主何必笑小老兒?這掌門之位當年青山就不想要,怎至於如今還要搶?這個……青月師弟自然比小老兒要強的多了。」
  「口不對心,你也算是個人物。怎地比那董雙蔻還憊懶幾分?」凌波仙歎道,「也罷,青山道兄,你有話快說,凌波聽著便是。」
  「先一個。是百年未見,小老兒想要與宮主寒暄一二,也為當年舊事向宮主賠罪。」青山真人還在苦笑,「當初小老兒見事不明,唐突了宮主,至今耿耿。」
  說著,青山真人對凌波仙深深一躬。
  「青山。你總不至於只是為了找凌波敘舊?」凌波仙不耐道,「拜你所賜,凌波是頗受了些苦,但那也算機緣,成全凌波不小----你早可不用自責----到底何事?」
  「這二嘛……」見凌波仙不願提起當年舊事,青山真人也不細究,只是又一躬身,請道,「二是要宮主息了報復道門之
  「你!」凌波仙被青山真人一句說得柳眉倒豎,當即就有些急了。想要與青山真人動手,但青山真人長躬不起,凌波仙的招數也就遞不出去。
  「宮主,如今道門已然很可憐了!」青山真人急急地插上了話。「宮主明鑒!」
  「可憐?」凌波仙冷笑著。「凌波也是道門中人,卻還不會這般自傷呢。青山道兄。你倒真行!」
  「宮主……」青山真人慢慢地說著,語調拉得很長,彷彿有些話要下很大的決心才能說得出來。
  「道兄再不明言,凌波便失陪了。」凌波仙輕笑一聲,話裡諷刺的意味更濃了。
  「凝碧崖不可恃!」青山真人脫口急道,只六個字,讓凌波仙的身子便是一顫!
  「青山,你說什麼?」凌波仙一字一頓,語氣冰冷。
  「宮主……」青山真人連連搖頭,「宮主請稍安毋噪,此地名為凌香山,與宮主名姓暗合,若要動手,對宮主不吉啊。」
  凌波仙已將一雙素手揚起,卻沒有進逼過來,只冷冷地瞪著青山真人,似乎是在等他說下去。
  「大羅金仙親臨道門百年大比,各派雲集,盛況空前,中有六十一派共七萬三千六百餘人……這六十一派千年以來未曾現於世間,道門中也多不識得……」青山真人歎了口氣,「可是那日葉師一劍劈下宗堂,生死晦明幻滅兩儀微塵大陣竟毫無聲息----宮主,在那之前,小老兒剛在宗堂與宮主打了一場,雖然是後知後覺,可要是再猜不出逍遙宮便是在凝碧崖中,那小老兒可就笨到家了……是宮主臨去時暗中將大陣破去了吧?宮主地這等損人而未必利己的手段,早一百年,小老兒便見識過了。」
  不去管凌波仙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青山真人繼續說著,「既然小老兒猜出了宮主的來歷,而六十一派之間又似有些默契,那小老兒大膽推算:六十一派全是來自凝碧崖中?傳說凝碧崖有五峰九泉十八洞,六十一派雖然擠了些,想必也能住得開。」
  「小老兒先前還不知道宮主的用意,但後來想到,六十一派千年來聲名不傳,大約正是應在了當初道門與域外天魔燁夙老怪相爭的一千年前,千年之前的往事小老兒知道得不多----可看宮主地所作所為竟似乎是與道門大有嫌隙的模樣,小老兒這裡可就忐忑了啊。」
  「當年小老兒在外雲遊時,曾與宮主有過些莫名其妙的交情,宮主吃過小老兒的虧,小老兒也沒在宮主手裡討過好,憑著這一點點淵源,小老兒不自量力,就想請宮主賣個交情……只是不知宮主意下如何?」
  青山真人滔滔不絕,一連串的話說得清楚明白,而凌波仙地臉色卻是接連變幻,目中驚愕之色愈來愈濃。
  「好你個青山----那青天不把掌門位置傳了給你,竟是瞎了眼。」良久,凌波仙終於開口,卻不說青山真人適才猜得對錯,只是稱讚起來。
  「宮主口下留德。」青山真人哈哈一笑,一口氣把胸前的鬍子吹了起來,「小老兒的那個師弟真是比小老兒強的多了,小老兒坦坦蕩蕩,這幾百年可從未因掌門一事吃過乾醋。」
  「當真?」
  「怎麼不真?」青山真人笑道,「青天師弟歷來睿智,小老兒想到的事情,他只有想得更深……宮主,六十一派有所為而來,我青雲門又多少與凝碧崖有些淵源……青天師弟他明白得很。」
  「哼!」凌波仙冷哼一聲,並不說話。
  凌波仙本來以為青山真人說的「比小老兒強的多了」地是青月真人,卻聽他扯到了青天真人頭上;這一番欲蓋彌彰,凌波仙心知青山真人果有不滿,卻不說破,只聽他繼續說了下去。
  「小老兒料想葉師也很清楚----只是他老人家對此並無興趣罷了。」青山真人悠悠歎了口氣,「可是宮主,葉師究竟是大羅金仙,六十一派若冒犯得過了,到時雷霆震怒,小老兒怕宮主的結果不會太好。」
  「他……」聽青山真人提起葉揚天,凌波仙面上顯過幾絲不屑,剛要開口,卻被青山真人打斷。
  「宮主,小老兒也曾經有過對葉師不敬的念頭,但大比當日葉師那一席話是當頭一桶冰水澆下,讓小老兒想明白了。」青山真人臉色整肅,認真之極,「有所為易,無所為難啊。」
  深夜,峨嵋山青雲門內,凌香山上,青山真人與凌波仙的對話還在繼續,青山真人苦口婆心,凌波仙卻只是將信將疑……
  「總之,大家都是道門一脈,宮主,內訌要不得。小老兒萬死,請宮主把報復之心消了吧。」青山真人又勸道。
  「青山道兄,你所料不錯,凌波的逍遙宮便是在凝碧崖中;六十一派上峨嵋,原也沒存什麼好心。」
  凌波仙看青山真人實在懇切,終於鬆了口,語氣也變得誠懇,「可要說到報復……不知青山道兄是否想過,凌波與你也曾有些過節,可事過百年,凌波如今已毫不在意----算來逍遙宮敗於域外天魔是千年前的舊事,凌波為何執著?六十一派又為何執著?」
  「這……」青山真人的眉頭皺了起來。
  「青山道兄難道以為貴門的掌門……」凌波仙輕輕指了指天上,低聲問道,「就真是那位葉師度化飛昇的?」
  「宮主!」青山真人立時變色,急道,「宮主可不要亂說話!」
  「青山道兄,凌波----六十一派不過是棋子而已。」凌波仙明知並無意義,卻還是壓低了聲音,道,「青山道兄難道就沒發覺?還有,青山道兄如此推崇貴門掌門,可曾想過,是否正是因為貴門掌門智慧淵深、深謀遠慮……才早早地上天去了?」
  青山真人腦門上汗水涔涔,擦也顧不得擦,把一張老臉變得與苦瓜般相似,過了好久才說出話來,不過,他像是下了某種決
  「宮主,道門事局若以棋盤相比,小老兒倒想知道……宮主與小老兒是否算作一頭的?」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3:07


  第十集 第五十八章 這年頭,飛昇上電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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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道兄,既然是棋局了,不走到下一步,又有誰能知道?」凌波仙苦笑道,「這番話說完……青山道兄,恐怕你我的飛昇之期也在眼前了。成仙固是好事,但這般飛昇……豈不叫人啼笑皆非?」
  青山真人這時就先有了些哭笑不得的模樣,只喃喃道,「葉師曾說他並不甘願做大羅金仙,小老兒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現下這才多少有些明白了……」
  葉揚天打了個噴嚏。
  ----青山真人在凌香山上提起葉揚天是9月3日的凌晨。這幾天來,葉揚天的日子並不好過:
  他跟姜瀟瀟吵架了。
  事情的緣由要回溯到8月30日晚間,青天真人飛昇之後……
  當時天涵子自感委屈,跑到葉揚天面前哭訴,結果被華九勸走;但為這件事情心神激盪不能自已的,在葉揚天身邊還有一個。
  那就是蕭如雲。
  青天真人是蕭如雲的授業恩師,蕭如雲對青天真人的愛戴崇拜之情山高海深----這由來已久。
  所以蕭如雲一旦感應到青天真人飛昇了,馬上就六神無主起來。
  一方面,恩師飛昇得道,這無論如何也算是天大的喜事。起初蕭如雲跟在葉揚天身邊,最大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找到為青天真人解憂的辦法----那時蕭如雲以為青天真人的憂慮全在道門三百年無人飛昇的死局之上。
  可現在蕭如雲卻無法高興得起來。
  蕭如雲的想法其實很簡單:恩師一旦飛昇,從此便與自己天人遠隔,除非自己也能修到飛昇成道的地步,否則就再也不能與恩師相見----偏偏就是如此大事發生之時,自己卻不能守在恩師的身邊!
  為此,蕭如雲萬般自責,在自己的臥室裡一邊大哭一邊向峨嵋山青雲門方向連連叩頭,算是為恩師青天真人送行。。。
  等到蕭如雲昏昏沉沉地哭了一場,她忽然發覺有些不對。
  如果要問道門之中誰最對葉揚天知根知底,拋開那個大有來頭的董雙蔻不算。不用說,第一個就得數到蕭如雲。
  蕭如雲很與葉揚天「形影不離」了一陣子,也是道門之中「唯二」,對葉揚天不用稱呼「葉師」的人----雖然現在她也已經改口,但「小葉」這兩個字道門中還真的沒人敢再拿過來用。
  所以蕭如雲也就能夠只憑著自己地揣度就認定了:葉揚天不可能莫名其妙地設法讓青天真人飛昇。
  在青雲門中葉揚天被呂洞賓二度點化後,蕭如雲已經徹底摸不清葉揚天的修為究竟高到了什麼地步,但她猜測著葉揚天的心思,覺得葉揚天就算真的有了能夠度人成仙的本領也不會隨便施為。
  蕭如雲至少瞭解葉揚天對大羅金仙和天庭種種完全不熱心。甚至或多或少還有些敵視。
  一想到恩師的飛昇或有蹊蹺,蕭如雲焦急起來,她再思量一會兒,想到了事局中的關鍵,便再也坐不住,立刻收拾行裝,就要離開。
  臨走之前。蕭如雲悄悄去看了葉揚天----原本她只打算看一眼便走,但葉揚天耳聰目明,撞破了她的行跡,又見她背著包袱,自然開口詢問。
  蕭如雲猶豫了一會兒。也沒有隱瞞,一句話就把葉揚天嚇了一跳:「葉師,如雲辭行,這就要回去青雲門,清理門戶。」
  「你要殺董雙蔻?」葉揚天地反應不可謂不快。
  蕭如雲點了點頭。
  「為什麼?」葉揚天在心裡的確為蕭如雲的決斷大聲叫好,可他也知道,既然董雙蔻該是天庭神仙。。。蕭如雲就沒可能成功。
  雖說看之前董雙蔻對蕭如雲的態度,就算蕭如雲清理門戶不成也不會有什麼損傷,但葉揚天還是覺得蕭如雲用不著去做這種無用功。尤其是:葉揚天對蕭如雲還有幾分愧疚,不想讓她再去遭受挫折。
  所以不等蕭如雲開口,葉揚天立刻又開解道,「再說你師父……飛昇成仙,這也是好事……」
  「葉師!」蕭如雲激動起來,「真是……真是董雙蔻那個孽徒幹的好事?」
  「這個,我也說不準。」葉揚天摸摸鼻子,搖頭道。「不過可能沾邊----你也不用真當董雙蔻是你徒弟,這傢伙的來路有問題。」
  「他……他究竟是什麼人?」蕭如雲急問一聲,接著否定了葉揚天的說法,「無論如何。上下尊卑有序。葉師,董雙蔻他一日是如雲徒弟。在如雲清理門戶之前,他就還是如雲地徒弟----如雲不能眼睜睜看他敗壞青雲門卻不出手管教!」
  「我估計這一點董雙蔻或許也認賬……」
  葉揚天撇了撇嘴,在心裡酸溜溜地把話補全:「反正他似乎是真看上你了……」
  「葉師!」蕭如雲看出了葉揚天沒說出口的潛台詞,臉有些紅,語氣卻嚴峻。
  「我說蕭……我說如雲啊,」葉揚天苦笑著搖了搖頭,「你還是別想太多----你之所以不留在青雲門參加大比,跟著大家一起回來了,為的不就是躲開那邊的那些亂七八糟?事態不明,你就別再回去湊這個熱鬧了吧。」
  「可是葉師……」
  「就這麼定了吧,你還留在濟南,再觀望一陣子,到時候大家一起回去----不光是你,我早晚也得讓董雙蔻攤牌,看看他到底是個什麼打算。可現在還早,逼他他也不會說的。」葉揚天歎著氣,「如雲,你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別著急。你師傅飛昇成仙,從哪方面說都算他夙願得償,你該高興才對。」
  想了一會兒,葉揚天變得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又說,「你也別一口一個葉師了,大家都是朋友,前一陣你不是還叫我小葉?別回一趟青雲門就改了……咱們誰跟誰?你最清楚,我這個大羅金仙不怎麼算數地……」
  這句話,讓蕭如雲差點兒就忘了自己的恩師青天真人,呆愣愣地發癡了。
  蕭如雲的腦海中把她與葉揚天的相遇以及相處的過程極快地閃過了一遍。
  蕭如雲自小在青雲門內學道,並不接觸外界,初次下山歷練便被師伯青山真人安排到了葉揚天的身邊。從家裡到學校,每天每天地跟著,期間鬧出了笑話無數,有些事情讓蕭如雲現在想起來還覺得臉紅。
  後來葉揚天偶拔斷劍,蕭如雲受傷,因為醫治失當導致癱瘓。天醫門華九有意試探葉揚天,開了個刁難人的藥方----葉揚天竟然就認了下來,闖□山求藥,到頭藥材聚齊,蕭如雲傷勢痊癒。
  對於一開始幾乎「不食人間煙火」地蕭如雲來說,她從來沒有跟一個年輕的男孩子相處過這麼長時間,雖然她受傷癱瘓是因葉揚天的關係,但經過這場風波,葉揚天的焦急與盡心也都收在她眼底,蕭如雲對葉揚天竟真有些芳心暗許了。
  只是葉揚天畢竟是大羅金仙的身份,而且從兩人最初認識,葉揚天也沒有隱瞞過他對姜瀟瀟的心意,這讓蕭如雲不敢去想太多;及至去了青雲門後,姜瀟瀟還與蕭如雲當面講過她對葉揚天的感覺,蕭如雲便更是只好望星而歎了;再後來,蕭如雲又發現自己的徒弟董雙蔻差不多事事處處針對葉揚天,竟然還真的鬧出了不少事來,她又急又怒,也就把平日裡想都不敢去想一下的念頭徹底死了。
  甚至蕭如雲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地想法,她對於董雙蔻的惡感是越來越盛,可這究竟是因為什麼?難道只是因為董雙蔻不聽師訓,攪亂道門?難道不是因為董雙蔻一再惹「小葉」生氣,甚至還讓「小葉」出醜?
  蕭如雲想不清楚,她在悄悄地問自己:難道說,自己要清理門戶只是因為想要給小葉一個交代?而不是因為恩師青天真人的驟然飛昇中或有蹊蹺?
  再品味著剛才葉揚天還讓自己叫回「小葉」的話,蕭如雲不覺泫然欲泣。
  「如雲……我說……」蕭如雲地眼眶一紅,葉揚天手忙腳亂,莫名其妙地心裡一個勁兒地發虛,口不擇言地叫起來,「我……我是有點兒對不住你……」葉揚天惦念著地,是當初他為蕭如雲救治斷劍劍氣造成的傷口時,曾鬼迷心竅,悄悄一吻---做賊心虛,此之謂也。
  可他這句話說得有點兒太不是時候。
  話音還沒落地,姜瀟瀟鐵青著臉就進來了----葉揚天臥室地門剛才被天涵子撞破,葉揚天和蕭如雲的對話從外面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姜瀟瀟自然不可能對青天真人的飛昇有什麼感應,她是被天涵子給吵吵起來的。
  本來姜瀟瀟驚醒後立刻想到了葉揚天,便要過來看看,兩人關係既然已經確定,說不得還有什麼噓寒問暖;但華九扶走天涵子安排住處,正撞上了姜瀟瀟,說明了一番情況,讓姜瀟瀟來得晚了一步。
  可不就正好聽見葉揚天說他對不起蕭如雲?
  ----怎麼就對不起了?
  第十集 第五十八章 這年頭,飛昇上電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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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姜瀟瀟很有點兒傳統女性的特點,對於葉揚天和道門之間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些,但並不全面,因為她很少直接對葉揚天發問。她很明白葉揚天對她是很好的,差不多十年,葉揚天一直在追求她,發自內心,毫不摻假。
  這讓姜瀟瀟很滿足。
  在破開心結,接受了葉揚天之後,姜瀟瀟對葉揚天也很不錯。她不會去特意追問葉揚天各種事情,不願讓葉揚天心煩---同時姜瀟瀟認為:如果真有事情的話,葉揚天肯定會想辦法解決。
  對於葉揚天,姜瀟瀟其實從小就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但這不代表姜瀟瀟能夠容忍葉揚天腳踩兩條船。
  「葉子,出什麼事兒了?」姜瀟瀟板著臉在一邊書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劈頭就問。
  三人的位置關係很尷尬:葉揚天坐在床上,蕭如雲在床邊,兩人離得很近,放在外人看或許這已經是個可以被規劃到「曖昧」的位置了。而姜瀟瀟坐得離兩人很遠,看她的表情,很像是個「捉姦在床」的小媳婦。
  「沒出什麼事!」葉揚天一激靈,立馬否認,爬起來就去攬姜瀟瀟的肩膀。
  姜瀟瀟身子一扭,躲開了,神情和緩下來,又問,「我是問,你和如雲姐姐出什麼事兒了?怎麼臉色都不好看?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啊?」葉揚天有點兒傻眼,尷尬地看了蕭如雲一眼,沒再去攬姜瀟瀟,只是趕緊說,「這個……瀟瀟,青雲門的青天真人、就是如雲的師父,飛昇了,如雲她是過來問我怎麼辦……對了,你看,剛才天涵子跑過來。把屋裡弄成這樣……真是……」
  「哦?」姜瀟瀟笑了,「葉子,飛昇是好事兒對吧?那可得祝賀----如雲姐姐,你帶著包,是要回去祝賀吧?」
  「是。」蕭如雲點點頭,她對姜瀟瀟一向也有好感,完全不想因為自己讓葉揚天與姜瀟瀟之間出現問題,在這種情況下也就不願多話。
  「如雲姐姐。那……你也不能這麼就走啊……」姜瀟瀟這會兒像是完全不在意了,站起來親親熱熱地對蕭如雲說,「現在天還沒亮呢!等會兒再說吧---你師父飛昇是大事啊,還是等吃了早飯,大家都聚齊了聊聊,弄明白狀況,然後你再回去……要是有必要。你還是和葉子一塊兒回去吧。他應該能幫上忙的。」
  姜瀟瀟這幾句話說得入情入理,聽上去也讓人如沐春風,但葉揚天太熟悉姜瀟瀟了,這會兒他額頭上已經開始冒汗----瀟瀟真生氣了!
  「不用了吧?瀟瀟,我還是這就回去----瀟瀟。你和……和小葉聊吧,我走了。」蕭如雲雖然單純,多少也聽出了些姜瀟瀟的弦外之音,琢磨了一下,決定現在就走---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蕭如雲再次改口叫了葉揚天「小葉」。
  「如雲,你現在回去能幹什麼?」葉揚天無心去計較稱呼的小事。脫口而出,「你對付不了董雙蔻!」
  「小葉,董雙蔻是如雲的徒弟。」蕭如雲臉色嚴肅。
  「不行,無論如何不行。」葉揚天搖頭,「你這回來濟南是因為……」
  話說到一半,葉揚天卡住了。
  葉揚天之所以離開青雲門回濟南,無非是因為道門大比中出了太多事情讓他不好應對,無法掌控局面----事實上,這種無力感在他成仙之後就一直伴隨著他,而這一回則更有些變本加厲。
  對於承擔整個道門前途的這等重任。還有韓無熠與歐戈菁山等提出的所謂「道門社會化」地議案,葉揚天的確興趣缺缺,也覺得自己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所以葉揚天選擇暫時離開,同時他也沒有更多的精力去在乎別人的感受。比如蕭如雲。
  葉揚天只是偶爾會想到蕭如雲跟自己離開的理由可能差不多。卻沒有仔細琢磨個中究竟意味了什麼。
  可現在當他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才發現對於某些事情。自己的確過於忽略了別人的感受。
  「總之,如雲你還是先留在濟南。」葉揚天心頭閃念,然後把話補全,語氣不容置疑。
  「小葉?」蕭如雲察覺葉揚天地心態似乎有所變化,不禁疑惑。
  「有些事情我還能做主。」葉揚天再次重複,「如雲,你還是先留在濟南。你師門那邊早晚會有人來,我們早晚也會回去,但現在還是先等等……容我想出辦法……容我想通了再說。」
  「是。」蕭如雲只好答應,轉身離開。
  然後葉揚天就接受了姜瀟瀟的質問。
  事實上還沒等蕭如雲走遠,姜瀟瀟就沒好氣地問開了葉揚天:「葉子,到底怎麼回事?」
  姜瀟瀟強調了「到底」兩個字。。
  「沒、沒怎麼回事。」葉揚天陪笑說,「就是我剛才跟你說……」
  「我是在問,你和如雲姐姐怎麼回事?」姜瀟瀟這一問跟剛才差不多,但語氣中的含義分明差得大了。
  「沒有啊。」葉揚天裝傻。
  「你別裝傻!」姜瀟瀟立刻看穿了。
  「瀟瀟,我沒裝傻……」
  「你明明在裝傻!」
  「不是……」
  「你還敢否認?」
  「我……」
  「啊,原來你……」接下來的發展與戀人之間通常的吵架程序差不多,男方葉揚天一個勁兒地否認,越描越黑;女方姜瀟瀟一個勁兒地追問,節節勝利。
  最後葉揚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和蕭如雲之間是到底怎麼回事兒了----他只好把梨花帶雨的姜瀟瀟狠狠摟住了,用Kiss結束掉了這場愚蠢的爭論。
  這也是談戀愛地傳統套路,葉揚天無師自通了。
  「葉子,你要對我好……」長吻之後,姜瀟瀟有些可憐抬眼看著葉揚天說。
  「是,是,我當然對你好。」葉揚天有點兒鬱悶。
  按理說。一場架吵到這個地步自然是滿天雲彩該散了,姜瀟瀟還不至於像某些不太懂事的女孩,會藉著這個機會讓葉揚天賭咒發誓一番,再弄得兩人不歡而散。
  其實姜瀟瀟要是真那麼做了,葉揚天也不會在乎,該賭咒就賭咒,該發誓就發誓,他對姜瀟瀟畢竟是真心。而且這是談戀愛,再肉麻的話說出來也是甜蜜的,葉揚天早有心理準備。
  可是姜瀟瀟卻把話題轉開了----她開始質疑葉揚天的某些做法。
  姜瀟瀟對葉揚天成仙地過程知道得很清楚,當初葉揚天早就都「坦白」過,這沒什麼問題,問題在於:姜瀟瀟對葉揚天不滿,她覺得葉揚天做事太瞻前顧後了。
  用姜瀟瀟的話說。「葉子,你明明是大羅金仙,道門裡那些人都不如你本事大,你還在乎什麼?」「六十一派?他們要是不聽你地,你打也能把他們打服了啊。」「尤其是董雙蔻。你太在乎他了吧?一個不懂事的小孩,有點兒本事還能比你強?」「就算他有來頭,也是神仙又怎麼樣?你不會覺得自己不如他吧?那你還顧忌什麼?」
  葉揚天解釋了一些,但姜瀟瀟並沒怎麼聽得進去,她只是在說,「明明很清楚明白的事情,你幹什麼老是自尋煩惱?」
  姜瀟瀟的確是在為葉揚天著想。她的出發點是葉揚天很強,天下第一,大可以什麼也不在乎,用「砂鍋大地拳頭」把該打的統統打倒就完了。
  這樣最能夠體現出葉揚天的英明神武,卓爾不凡。
  但葉揚天不信這個。他也想不通姜瀟瀟好像很聰明地腦袋瓜裡怎麼會蹦出這樣的念頭來。
  用暴力解決問題從來不是葉揚天的信仰,他更偏向陰謀論者的論調,那就是:歷史上任何一件被記載下來的事情背後,都隱藏著某種內幕。道門三百年的隱世不出無疑可以在史書上留下痕跡,如果自己成仙會使這一切劃上句號----青天真人的飛昇已經代表這個句號開始起筆了---那麼,在這表象之下。必定會有某種陰謀開始了運作。
  葉揚天希望自己能夠成為謀劃陰謀、或者至少也要成為營造陰謀地參與者,而不會只浮在淺薄的表象上,像是無根的浮萍。
  於是葉揚天跟姜瀟瀟爭辯起來,這是他犯下的第一個錯誤。
  第二個錯誤是葉揚天一不留神說漏了嘴。帶出一句「做人不能跟窮人乍富似地。要考慮後果」……
  姜瀟瀟並沒有像她自己認為地那樣可以對這一類與家世有關的玩笑視而不見。
  姜瀟瀟惱火了,緊跟著就譏諷葉揚天。說,「趕鴨子上架是吧?鴨子上架,那還是鴨子!」
  在葉揚天被這句話嗆住還沒來得及反應地空檔裡,姜瀟瀟又發揮出了一句,「爛泥扶不上牆」。
  葉揚天急了。
  於是爭論變成了爭吵----這一回高度上升到了人生觀的差異上,兩人越吵越凶,一開始葉揚天還想著不能太過火,後來就徹底忘了。
  一直以來葉揚天都在憋氣窩火,他對姜瀟瀟又一向不會說謊,來來去去,吵架升級。
  結果還是戀人們吵架的俗套,兩人不歡而散。
  天亮了,姜瀟瀟氣鼓鼓地回去補覺,留下葉揚天一個人在臥室裡望著壞掉的大門發呆。
  就這樣過了幾天。幾天之內,葉揚天反省了很多,他三番五次去找姜瀟瀟賠禮道歉,但姜瀟瀟總是冷冷地不理他,兩人之間的關係幾乎恢復到了當初葉揚天還沒成仙地時候。
  葉揚天很鬱悶。
  對蕭如雲,葉揚天未必沒有存過些這樣那樣的心思,但包括那鬼迷心竅的一吻在內,都是與姜瀟瀟確定下戀愛關係之前的事情----雖然在那期間之內他差不多一直沒有停止過追求姜瀟瀟,可他自認對蕭如雲並沒有太多過分親暱的舉動。
  基本上,葉揚天和蕭如雲算是清白。尤其是在姜瀟瀟默認了兩人的關係後,葉揚天便開始躲著蕭如雲了,而蕭如雲也一樣。
  為此,葉揚天甚至對蕭如雲多少還有些愧疚。
  所以姜瀟瀟拿蕭如雲與葉揚天的關係說事兒,葉揚天還不算太心虛,這類吃醋的事情也還能對付過去。
  但姜瀟瀟說葉揚天是爛泥扶不上牆,讓葉揚天就很有點兒受不了----他一向以為:不管別人怎麼看,至少姜瀟瀟還能夠理解他,支持他----都這麼多年相處下來了,誰不知道誰啊?就算沒談戀愛的時候,不管姜瀟瀟嘴上怎麼說,大家彼此之間也還算瞭解吧?
  怎麼現在關係確定了,倒弄了這麼一出?
  葉揚天想來想去,不僅鬱悶,而且委屈。委屈得葉揚天連話都不怎麼樂意說了----除了想方設法去找姜瀟瀟逗她開心之外,葉揚天幾乎完全不注意自己周圍發生什麼事情。
  直到9月3日的晚上,葉揚天百無聊賴,隨手打開了電視機。
  電視裡正好是葉揚天平時愛看地中央電視台的一個談話欄目:「小智說事」。
  「小智」這位主持人是央視的「鎮台法寶」,全名李慕智,山東人,屬羊,嘴長得有點歪,但一開口說話就能抓人,正經的嘴不可貌相。兩年前他主持地脫口秀「實話假說」是央視收視率最高地節目,逗笑了無數廣大群眾,但他本人笑話說得太多,因憂鬱症住了院----「實話假說」換了主持人,收視率立馬兒江河日下。今年李慕智重出江湖,換了個嚴肅的談話節目叫「小智說事」,照舊受歡迎。
  「那就換換情緒吧。」葉揚天心想,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電視節目上。
  節目已經進行了一會兒了,電視裡,李慕智正坐在主持人地位子上,對旁邊一個青年人說話。
  第十集 第五十八章 這年頭,飛昇上電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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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搖搖頭,沒認出那個青年人是誰來----「小智說事」一般邀請的都是演藝界的名人或是高校的教授學者,這個青年人明顯不像教授學者,好像跟葉揚天知道的那些角兒也不沾邊。
  葉揚天聽清李慕智說的第一句話是:「想,做夢都想,所以睡不著。可做這夢的人太多,輪不上。」
  葉揚天一樂,以為李慕智是在說升職或者發財的話題。
  接著李慕智又說,「不過看了你這張照片,我覺得沒準兒還有可能。我得謝謝你,你讓我的理想之火復燃了一回」
  照片?什麼照片?
  葉揚天正納悶,李慕智伸手從主持台底下拿出一張放大了的照片,說,「現在我們再來看看這張照片……」
  葉揚天本來是半躺在床上,現在他掉下來了。
  ----葉揚天愣沒發覺自己從床上掉下來了。
  李慕智舉起來的照片上有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個人影,照片很模糊,看不清人影的面目。
  但葉揚天認識照片上的那人。
  是青天真人!
  照片的背景是夜空,青天真人穿一身道袍,渾身繞著白光,雙臂貼在雙腿上,雙足懸空---這姿勢葉揚天也認識,前幾天晚上見過。
  青天真人是在玩飛昇呢。電視裡李慕智繼續說著,是在向旁邊的青年人嘉賓發問,「請問王鳳起先生,這張照片真的是你拍的嗎?你不用緊張,就算真是你拍的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
  「是我拍的。」青年人王鳳起一點兒也沒緊張,說,「我為了拍這張照片差點兒把我的望遠鏡都給砸了。」
  「這個你可以放心,」李慕智立刻接上,「如果這張照片可以被證明不是用電腦合成出來的,你就是真砸了你的望遠鏡。。。我作主,讓台裡送你一新的。」
  「那我回家就砸了它。」王鳳起也在犯貧。
  「現在再砸就有點兒晚了,我只能表示遺憾。」李慕智笑了笑,說,「不過你還是可以放心,有人比你聰明----他沒砸望遠鏡,他砸了自己地DV。有請李先生。」
  在演播室裡現場觀眾的笑聲和掌聲中,從後台走出來一個中年人。中年人戴著眼鏡,文質彬彬。
  葉揚天歪著頭,完全不理解電視裡到底在說什麼事情----青天真人飛昇時的鏡頭被人給拍照了?這怎麼可能呢?
  就算被人拍下了照片,那也不會就這麼堂而皇之地上了電視啊?
  正琢磨著,葉揚天忽然又發現:從後台上來的那個中年人自己看著眼熟。
  「李先生,咱們是本家。」李慕智笑著站起來迎上去,問。「聽說你把你的DV給砸了?」
  姓李的中年人比青年王鳳起緊張多了,身子都有些發僵,他很嚴肅地點點頭,說,「是砸了----我嚇著了。」
  「到了演播室你就不用害怕了。李先生,在這兒有全國觀眾做你的後盾,這邊請坐。」李慕智微笑著把中年人的步履弄成了一順地。
  「雖然已經有很多朋友已經看過了,但現在咱們還是再來看一下李先生砸了DV才拍出的這一段錄像。」中年人坐下以後,李慕智往身後的大屏幕一指,「請看大屏幕。」
  電視裡演播室的大屏幕開始放一段錄像,錄像並不很清晰。顯然是家用的DV拍出來的,畫面也很抖,彷彿是拍錄像的人在哆嗦。
  但儘管如此,觀眾都能看清楚,錄像展現了一個人渾身冒著白光往天頂上飛地畫面,那人的相貌打扮與剛才的照片上的道士完全相同。
  葉揚天聽得見,電視上演播室裡不住地有人在倒吸涼氣。
  錄像大概是一分多鐘的樣子,直到青天真人地身影在極高的天頂變成一個光點----然後就是極快地閃過了幾秒抖動的畫面,變成了一片亂碼。
  鏡頭轉回演播室,李慕智笑著對中年人說。「現在咱們全國在收看本欄目的觀眾朋友都知道你的DV是怎麼砸了的了----你是不是摔了一跤?」
  中年人不好意思地點頭,接著辯解,「我是真給嚇著了……」
  「我理解。」李慕智說,「換成是我。我也會嚇著。觀眾朋友們請看。如果我眼神兒沒出什麼毛病的話,剛才大屏幕上地景像是一個人在飛。」
  節目進行到這裡中斷了。插播廣告。
  葉揚天把眉頭皺成了一團,衝著廣告發誓:「但凡是這些廣告裡的東西,別讓我碰上----我一樣也不買!」
  葉揚天沒發覺自己的話裡有矛盾。
  廣告過後,「小智說事」的節目重開,還回顧了一下之前的內容。
  原來是自從8月30日晚上開始,互聯網路上就流傳著幾張照片和一段DV拍攝的視頻片段。照片和視頻上記載的都是有人在天上飛的景象。
  幾天之內,這些照片和視頻錄像被各大網站和論壇轉載,造成了極大的影響。
  人在天上飛啊!
  這年頭,互聯網路上的消息有一大半是假地,沒人會當真---尤其是有關某地發現了UFO,某處出現了海怪等等,不是特別模糊,就是一看就知道是被PS過了。
  偏偏這幾張照片和視頻片段怎麼看都像是真的。尤其是那位摔了DV的中年人,發帖時還把「壯烈犧牲」的DV地照片也一併發了出來,並附上了自己地電子郵箱等聯繫方式。
  假消息很多,但摔壞一台D來造假消息的人就不太好找了。
  而且在互聯網路上發出照片和視頻片段地並非是同一個人---這很容易查證----偏偏他們在發帖時的措辭卻基本一樣。
  這兩個人都是天文愛好者,都是在同一時間發現了:天上有人。
  大多數見到這些所謂「人在天上飛」的證據的都認為是假的,是一場鬧劇----這兩人不是朋友也是熟人,約好了要炒作。
  對這一事件最為經典的回復是:「這年頭不是人吹牛牛在天上飛了,是人吹人人在天上
  但是,這件事情竟然沒有淹沒在互聯網路上浩瀚如海的信息裡,而是一直浮在水面,不乏有人從各個角度評論說這些東西很可能是真的。
  這些評論者的說法不一,有的從中國五千年歷史上論證某些「仙人」「修道者」的存在的真實性;有的援引當代科技在基因改造方面的可能性;有的在技術論證這些照片和視頻片段未經修改……總之,變著法的想辦法與不相信照片與視頻的真實性的廣大網民們打架。
  最近的發展就是葉揚天現在看到的:拍照和拍攝視頻錄像的當事人被請進了中央電視台「小智說事」的演播室。
  「也太快了點兒。」葉揚天現在相信這是「道門社會化工程」的第一步了,他搖搖頭,這樣評價。
  電視裡,「小智說事」還在繼續。
  李慕智正追問中年人,「有一回我主持,嘉賓說他丈夫可能有外遇,原因是因為他出去買雞蛋都要去一天,我解釋說,那可能是他在找新鮮雞蛋。我聽說有不少朋友認為我這話說的比較經典……我還聽說你平時不怎麼觀察天象,那天偶爾一觀察就看見個會飛的人你還把他給拍下來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問一下,你要是出去買雞蛋,就不用花一整天了吧?」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3:30


  中年人似乎已經適應了環境,馬上回答說,「我平時不買雞蛋。」
  演播室裡的觀眾大笑。
  「有關你的家庭生活我們可以先放在一邊,」李慕智笑笑,說,「現在觀眾朋友們已經知道,李先生與王先生素不相識素昧平生從來不認識,但剛才的錄像與照片卻的確是同一個人。所以我剛才就在想:如果我能夠找到照片上的這位……道士?而且萬一他一昏頭答應收下我這個徒弟,我就是不是也可以學會飛了?不知道大家看見沒有,現在我的理想之火正在熊熊燃燒啊。」
  「李先生,」王鳳起接過了李慕智的話頭,對李慕智說,「我覺得您的思路跳躍得太快。」
  李慕智一驚,「啊,我光顧了去琢磨我的理想了,忘了現在我干主持人掙得也不少。」
  觀眾們再次大笑。
  葉揚天也笑了,除了被李慕智逗笑之外,他也很佩服李慕智嘴上的本事。
  李慕智輕描淡寫地就把「人會飛」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給淡化了,觀眾們的確會很關心這件事情的可能性,但同時李慕智卻把這種可能性與做主持人和掙多少錢拿過來類比,他插科打諢,讓人把整件事情當成了可以放在茶餘飯後聊天的談資。
  「不會李慕智也是九處的吧?」葉揚天小聲地嘀咕起來,「那公安九處還真是人才濟濟。」
  一想到公安九處,葉揚天忽然發現了自己為什麼看著那個把DV摔壞了的中年人面熟了。
  那人他的確是見過的----在飛機上。
  中年人就是那次葉揚天去上海時遇見的那幫劫機犯裡的領頭的!
  葉揚天沒再往下看電視,蹦起來立刻往外衝,一邊沖一邊嚷嚷,「韓雨,你給我出來!」
  第十集 第五十九章 這年頭,半小時飛昇一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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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雨同樣住在葉揚天祖父的家裡,三層上的客房。
  作為公安九處派出駐紮在葉揚天身邊的「特派員」,這幾天韓雨並不怎麼盡職----這要怪與姜瀟瀟吵架之後的葉揚天臉色太不好看,韓雨又自認不樂意往小兒女的感情衝突裡攙和----現在,韓雨正在嗑著瓜子看電視,電視屏幕上演的是「小智說事」,韓雨一邊看一邊樂。
  「眼鏡發揮得還不錯呢……」當葉揚天闖進韓雨的房間,韓雨剛自言自語地把這句話說完。
  「韓雨!」葉揚天的臉氣得發紅,「我不是問過你?你說過劫機的那幫人跟你們九處沒關係!」
  「啊?」韓雨把手裡的瓜子放下,一臉無辜地說,「那現在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
  韓雨隨手指了指屏幕。
  「你……」
  「本來不用眼鏡上這節目的,」韓雨指著屏幕上的中年人說,「這是我的主意。我跟我父親說,對你就不要再隱瞞了,這就是我們的誠意。」
  「如果我不看電視,那你們再怎麼表達誠意?」葉揚天的火被「誠意」兩個字消了一半,卻還是惡狠狠地問。
  「嗯……你如果沒看電視?這個我們控制不了啊----你就不要挑刺了吧?保險公司還不保不可抗力呢。」韓雨若無其事地說。韓雨對葉揚天的脾氣是越來越放心了,尤其是在她聽牆根知道了葉揚天與姜瀟瀟吵架的內容後,韓雨甚至對葉揚天有了幾分欣賞:葉揚天既然能忍辱負重,識大局顧大體,那就不如對他再坦誠一點。
  「你以為我會接受這個解釋?」葉揚天抬手,把房間裡的椅子憑空攝過來,放穩,坐下。
  「但現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問我啊。」韓雨狡猾地笑。
  「呃……」葉揚天鬱悶地發現自己流年不利,每每在女孩子面前吃虧。
  儘管對韓雨一副篤定自信的模樣很火大,葉揚天還是忍了忍。看著電視機,問「這到底怎麼回事?」
  「造勢。咱們早就說過了。」韓雨微笑,「葉揚天,李慕智這張嘴很厲害吧?」
  「我才幾天沒上網?你們居然就把聲勢造出來了?」葉揚天搖搖頭,「至少給我打個招呼。」
  「打招呼?」說到這兒韓雨反倒生氣了,質問葉揚天,「青天真人飛昇,你給我打招呼了?我們是怕你再鬧出什麼事情來。所以才急匆匆地這麼辦了!」
  「這個……反正你也沒閒著,從蕭如雲那兒,你該打聽出來這回青天真人飛昇跟我沒關係了。」葉揚天氣哼哼地,「咱們誰也別找小賬,就蕭如雲那點兒經驗閱歷,你三句話不用說完,她就肯定把什麼都告訴你了!」
  「唷。葉揚天?」韓雨的眼睛裡冒出好奇的光芒,「你還真瞭解蕭如雲啊,怪不得瀟瀟要和你吵架。」
  「誰也別跟我提這個碴兒!」葉揚天氣得一蹦三丈高。
  「你說的啊。枉費我在瀟瀟那兒為你說好話來著。」韓雨故意幽幽地歎了口氣。
  「啊?你替我說好話了?」葉揚天不好意思地撓頭,「韓雨,你都說什麼了?」
  韓雨的臉紅了。訥訥地說,「瀟瀟不理我----她還惦記著當初我綁架她地碴兒呢。」
  「惦記?瀟瀟她惦記著就對了!」葉揚天大為喪氣,不禁發起了邪火,「韓雨,你還敢說這事兒?那回你是真差點兒就殺了我----嘿……我居然沒報復?」
  葉揚天氣得索性什麼都不管了,轉身就走。
  「葉揚天,瀟瀟是沒理我。可我把話都給她說了!」
  「你說什麼了?」葉揚天立刻轉身回來了。
  「我沒說什麼----你累不累?」韓雨看葉揚天又要轉身走,趕緊苦笑著叫住他,「我就是跟她說說大局觀什麼的,讓她理解一下你,也站在你的角度為你想想;說你現在很難,最好不要再惹你生氣……什麼什麼諸如此類的。葉揚天,我對你仁至義盡了啊。」
  「你這回倒做了件好事。」葉揚天回來,垂頭喪氣地坐下,「瀟瀟她真什麼也沒說?」
  「沒有。」韓雨很快地回答。
  但韓雨沒有說實話。
  姜瀟瀟的確還惦記著韓雨曾經綁架過自己,所以不愛搭理韓雨。可昨天韓雨對她說完上述類似話語之後,姜瀟瀟還是回答過一句的。
  姜瀟瀟說,「葉子有能力把這些事情搞定----不用你操
  從某種意義上說,韓雨很佩服姜瀟瀟能夠這樣毫無保留地去相信自己所愛的人;但這種回答卻是韓雨很不希望聽到。也不希望讓葉揚天知道的。
  在聽完姜瀟瀟地回答之後。韓雨給公安九處打了個報告,要求派專人分析一下姜瀟瀟的心理。以及她能夠對葉揚天產生多大的影響----這在以前是公安九處工作的一個盲點。
  在專家的分析報告出來之前,韓雨自己就得出了一個與現實較為接近的結論:如果姜瀟瀟樂意,她能夠最大程度地影響葉揚天的心情和行為;而且,姜瀟瀟有足夠地能力和慾望,她將會把事局攪亂得不可收拾……
  韓雨正觀察著葉揚天的臉色,葉揚天就把她的結論證實了。
  「韓雨,我覺得那天瀟瀟罵我罵得很有道理。」葉揚天搖著頭,說,「其實我完全可以更加強勢一點兒----你怎麼看?」
  「還是不用了。」韓雨苦著臉回答。
  「我強勢了,你當然不會高興。」葉揚天若有所思,慢慢地說,「可是韓雨,你看我直到現在為止,似乎並沒有做過什麼事情,我總是在隨波逐流,觀察風向----這不是我們葉家的生意經。」
  「葉揚天,你想幹什麼?」韓雨很警惕地問。
  葉揚天沒有回答,故意笑得詭秘----在他心裡,他是回答了的,葉揚天惡狠狠地說著:「我想殺了董雙蔻!」
  這個念頭在葉揚天確認了董雙蔻之可能是天庭地神仙以後,愈發強烈了。
  本來,葉揚天對董雙蔻並沒有殺心,所以他才回絕了韓雨的提議,三上宗堂也不過只是想出出氣而已;但董雙蔻是神仙,這一條讓葉揚天真正動了殺機。
  葉揚天對神仙很反感了。從呂洞賓到董雙蔻,都是藏頭露尾,隱在暗處,一到關鍵時候就蹦出來,每每壞人好事,或故弄玄虛,這讓葉揚天從私人感情上難以接受。
  而且,葉揚天真的發覺自己被度化成仙,乃至董雙蔻隱身青雲門,這些事情的目的毫不單純,天庭好像在進行什麼大計劃,而他這個當事人卻被完全蒙在鼓裡;簡單地說:自己被天庭當槍使了。
  葉揚天能夠很容易地容忍陰謀,卻不能容忍自己也成為被人謀的那一部分。葉揚天說,這不是出於私人感情,這是出於個人愛好。
  現在董雙蔻的身份沒有曝光,葉揚天有信心殺掉他後不給人留下口實。
  另外,他也被姜瀟瀟攛掇得殺心更濃了----想要以殺掉董雙蔻來證明給姜瀟瀟看。這或許是最重要地一條。
  只是葉揚天不會明說自己的想法,即便事情做成了,恐怕他也不會公開承認。因為他怕天庭報復。事實上葉揚天很清楚,如果真有人殺了董雙蔻,天庭也不可能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這不重要,到時以不知情搪塞就好了。
  再者葉揚天是個生意人,在商場上笑到最後的那種人會有許多特徵,其中一條就是始終保持道貌岸然的笑容,哪怕是在背後無惡不作。這一點,葉揚天早就學會了。
  真要動手,葉揚天不願任何人能在事前看出哪怕一絲端倪。
  葉揚天就這樣只用微笑打發掉了一臉惶急,連連追問不休的韓雨,開始追問「道門社會化工程」的進度和計劃。
  韓雨無奈,只得對葉揚天慢慢解釋起來,這一回比上次在青雲門時所說的詳細了許多,但大框架並沒有變----要等到青雲門真正「出世」至少還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而且,視乎大眾的反應,計劃還會做出各種調整。
  「之所以找李慕智也是沒有辦法----全國所有地電視欄目和主持人我們進行過嚴格篩選,只有讓他來最合適。」韓雨不情願地說著,「可他不是九處的人,而且嘴太快了。」
  葉揚天笑了。
  李慕智的嘴不僅歪,也不僅是厲害,還佔了一條:快。
  在報紙上,葉揚天經常會看到李慕智又「炮轟」誰誰誰了,每回都轟得很有理,讓人擊節叫好。
  不用說,既然讓李慕智來做這期節目,有關道門的事實也會多少透露一點給他,公安九處擔心地是李慕智會口無遮攔----畢竟道門出世這件事情按部就班地做下去地話,會出現什麼問題值得李慕智去「炮轟」實在難說得很。
  如果只是報紙網絡等一些容易控制的媒體也就罷了,李慕智卻還是個會經常性出席或主持現場直播地人物,萬一……
  葉揚天笑得很陰險,他開始琢磨什麼時候半夜去找李慕智談談心了。
  第十集 第五十九章 這年頭,半小時飛昇一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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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你瞎琢磨什麼呢?」韓雨被葉揚天笑得有點兒發毛。
  「沒什麼沒什麼。」葉揚天搖搖頭,問,「在你們的計劃裡頭,至少一年之內,沒我什麼事兒對吧?」
  「誰說的?你是救火員!萬一道門中有誰鬧出來什麼事情---尤其是那個不聽使喚的董雙蔻!你以為誰能治得了?」韓雨狠狠乜了葉揚天一眼,說,「集合九處的力量,對付一個兩個的沒什麼問題,可現在是打了一個一群出來,那除了仰仗你這位大羅金仙的威信之外,我們也沒別的辦法。」
  韓雨的話不盡不實,在任何情況下,公安九處都不會把國運寄托在一個十七歲的男孩身上。不管他是不是所謂的大羅金仙。
  歐戈菁山曾經設想過的拿核彈頭亂炸的方案,已經通過緊密的研討,得出了評估報告。雖然這是最差的玉石俱焚,但也算是一種辦法。
  而在這之前,通過「道門社會化工程」開出各種價碼,分化道門勢力,甚至挑撥道門內鬥等等,也早已成為了備選的方案---在葉揚天這頭一旦出現問題,這些方案都會立刻就提上議事日程。
  事實上,對道門大比中突然冒出來的那六十一派,已經有公安九處的人在設法打入了。
  韓雨自然不會把這對葉揚天說破,反倒不著痕跡地捧了葉揚天一下。
  「這樣啊……」葉揚天有點兒犯愁,摸摸鼻子,慢悠悠地對韓雨說,「那在這些計劃開展之前……我還是先請一陣子假好了。」
  「葉揚天?你要幹什麼?」韓雨心頭一顫。
  「我要幹什麼?你煩不煩?從你認識我到現在,這句話你說了有一萬遍了!」葉揚天很生氣似的,說,「我要去廁所!請個假不行啊?」
  韓雨的臉窘得通紅。
  葉揚天摔門,走了。
  他沒去解決個人生理問題,反去找了姜瀟瀟。
  葉揚天拉著姜瀟瀟就走。
  「你幹什麼?」姜瀟瀟似乎還在生氣----其實真生氣倒也未必,但兩人還在「冷戰」卻是不錯的----她並沒給葉揚天好臉色看。
  可姜瀟瀟還是半推半就地被葉揚天拉著出了門。到了這棟四層小樓外面的巷子裡,路燈很亮,代替月光打在兩個人的身上。
  兩人一前一後,一個拉著另一個,滿臉甜蜜;另一個作勢要甩手又總是甩不開,噘嘴臉紅還帶著點兒氣,就是一對剛鬧了彆扭的戀人同志。
  「瀟瀟,走。陪我買點兒東西去。」葉揚天掏出手機看看,「現在才晚上10點,貴和還沒關門。」
  「買什麼?」姜瀟瀟腳底下跟著葉揚天往車庫走,嘴裡不依不饒,「葉子,你買什麼禮物給我我也不要----你還是和如雲姐姐買去吧。」
  「瀟----瀟----」葉揚天拖長聲調,「要真是給你買禮物。我就不拉著你了。我是讓你幫我參謀一下,別忘了買……」
  「買什麼啊!」姜瀟瀟摔開了葉揚天的手,在車庫跟前站住不動了。
  「買……」葉揚天後退,強推著姜瀟瀟上了車,一邊還說著。「買點兒帶到天上去的東西。」
  「什麼?」姜瀟瀟把沖葉揚天生氣這碴兒給忘了,半張著嘴,吃驚地問。
  「我上天去玩玩。」葉揚天哈哈笑著鑽進汽車,點火,發動,說,「所以打算給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他們稍點兒土特產。」
  寶馬車「吱」地退出車庫。轉彎,往泉城路的貴和商廈駛去。
  「等等……」葉揚天開車開得很快,姜瀟瀟在副駕駛位上一邊白著臉扣安全帶,一邊緊張地大叫,「你慢點兒!」
  葉揚天放慢了車速,轉頭朝姜瀟瀟燦爛地一笑,「瀟瀟,你不是說我沒擔當?這回我想到什麼就幹什麼了哦。告訴你,剛才從韓雨那兒離開地時候我都沒想到要上天!」
  「停下!停下!」姜瀟瀟還在叫,「葉子。你看前邊!別看我!」「瀟瀟?你害怕什麼?我會開車----正經學過的。」葉揚天好笑起來:早知道這就能讓瀟瀟跟自己說話,早幾年剛學會開車的時候就拉她去兜風了。
  「你學過開車?」姜瀟瀟總算聽見一句讓人安心的話,剛鬆了一口氣,忽然又緊張起來。「葉子。你考出駕駛執照來了?你年齡不夠吧?」
  「是不夠。」葉揚天老老實實地承認,「所以我把身份證上的出生年月給改了----啊。考完我就又改回來了。」
  「你……」姜瀟瀟又好氣又好笑,罵道,「你多餘!」
  「好像你說的沒錯啊?」葉揚天抬手撓撓頭,「改完我就覺得這麼干挺多餘的。」
  姜瀟瀟盯著葉揚天那只離開方向盤的手,沒說話,臉色明顯好看多了。
  「瀟瀟啊,我打算買點兒吃地喝的,還有小家電----你覺得王母娘娘會不會喜歡水果搾汁機?她家不是產桃來著?對了,給玉皇大帝帶個限量版的Zippo火機怎麼樣?再稍上幾條好煙。」葉揚天有一搭沒一搭地胡說著。
  「葉子,你到底要幹什麼?」姜瀟瀟嘗到了鬱悶的滋味----葉揚天一旦強勢起來,她就沒法子了。
  不過看著葉揚天現在意氣風發的模樣,姜瀟瀟倒也高興,雖然還不清楚葉揚天的意圖,卻也就把這幾天積攢下來的火氣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瀟瀟,你怎麼跟韓雨學了?我能幹什麼?不是跟你說了?我打算上天玩玩。」這會兒已經到了貴和商廈邊上地停車場,葉揚天停下寶馬,往下走著對姜瀟瀟解釋,「換個別的說法就是……我要飛昇了。」
  「飛昇?」姜瀟瀟的臉色本來就白,聽了葉揚天的話,一下變得更白了三分,簡直白得有點兒慘。
  「嗯,青天真人飛昇你沒見是吧?就是渾身往外冒白光,然後嗖地一聲拔地而起。朝大氣層外進發----天庭在哪兒我還真不知道,呂洞賓也沒告訴我,不過我琢磨著只要一直往高處飛,也用不著花太長時間。」
  葉揚天一臉壞笑,「瀟瀟,我估計我飛個十年八年的就能到了,你在底下慢慢等----愛因斯坦地相對論說了:Emc,只要我飛得夠快。打個來回需要的時間……這個我還真不會算……怎麼辦?」
  「葉子!」姜瀟瀟呆在車裡不出來,眼圈紅了。
  「哎,瀟瀟……」葉揚天見不得姜瀟瀟的眼淚,趕緊又鑽進車裡,一迭聲地安慰,「我跟你開玩笑呢……瀟瀟,你可別哭……」
  「你……你……」葉揚天不勸還好。這一勸,姜瀟瀟乾脆趴下徹底大哭起來葉揚天傻眼了。
  「瀟瀟,瀟瀟,我……我不是有意的……」
  「瀟瀟你別哭好不好?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瀟瀟----你……」
  勸了半天,姜瀟瀟總算收住了眼淚。抬頭淚眼婆娑地說,「葉子……」
  姜瀟瀟沒說下去,嘴一扁,想哭,忍住了。
  「瀟瀟,你放心……我不是真要飛昇----就算是飛昇,我也不得帶著你?」
  葉揚天原本還想再逗逗姜瀟瀟。也算發散一下這幾天地鬱悶,可現在不敢了,只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瀟瀟,你想想看,現在道門,還有現實社會這麼多事情,大都是我插不上手的,老這樣下去不成----你說地話我想過了,的確有道理。所以我就在想,今後我該怎麼辦。」葉揚天歎口氣。說,「剛才我又問過韓雨,再過一年,青雲門就要逐漸過渡到現實社會中來。也就是說在一年之內。我必須得找到自己的位置才行。」
  姜瀟瀟在與葉揚天關係確定後就很少問這方面的具體事情了,也難得聽葉揚天講起。她就在車裡坐穩了,趴在駕駛台上,仔細聽著。
  「韓雨說----其實瀟瀟你也知道,她的意思就是公安九處地意思,差不多也就是……那上面的意思。她說要我去當救火員,哪兒出問題了我就去哪兒。我當時琢磨著這就不對。先不提她話裡有多少水分,他們到底能信任我到什麼地步吧,我憑什麼就這麼命苦?九處給我發工資嗎?就算是發,大羅金仙的僱傭行情該怎麼評估?買賣沒有這麼做的。」
  「但是反過來,瀟瀟你也替我想想看,我有什麼資本對九處說不?這難度有點兒大---如果道門全聽我的,或許那會是種資本,不過現在還不是----有董雙蔻給我搗亂呢。我這麼說你別生氣,雖然董雙蔻他沒表露身份,可他也是神仙,我沒理由就一定能打贏他,你知道我們都打過好幾回了,我沒佔多少便宜,反倒讓他涮得不輕。」
  「退一萬步,我打死董雙蔻了,道門全聽我地----那接下來我幹什麼?跟公安九處,跟政府討價還價?我要什麼呢?錢?我不缺啊;權?我不稀罕啊。總不能讓國家給我劃塊地,我自立?累不累啊?呂洞賓度我成仙的時候我就這麼想了----我想要地東西不是成仙,真要說成仙長生不老什麼的,到現在,你不也還沒打算正兒八經地學法術?那得等咱們都七老八十了才會開始惦記呢。啊,瀟瀟,我倒不是說不應該未雨綢繆,可事兒就在那兒擺著呢不是?才十七歲,咱們著什麼急啊?」
  姜瀟瀟「噗哧」一聲樂了,「你才七老八十了。」
  「我是在想:首先地確得有能討價還價地資本,所以道門這邊還是要大力掌控----董雙蔻或許不能殺,可我得想辦法讓董雙蔻也聽我的。」
  對姜瀟瀟,葉揚天也還是沒有說出自己已經經歷過幾次心路轉變,真地打算要宰了董雙蔻,他不是想要隱瞞,而是過於謹慎了。
  「所以你就要飛昇?」姜瀟瀟聽明白了葉揚天的意思。
  「沒錯。」葉揚天點點頭,「我腦子裡這個念頭閃了一下立刻就抓住了,我得到天上去看看----按理說我沒把所有的天條都背過,還不能上天,可我這個大羅金仙畢竟不是冒牌貨,就算真上去了,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危險……我這是做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
  「沒錯。因為我八成上不去。」葉揚天詭秘地笑了,「瀟瀟,這你還真不知道:呂洞賓,他絕對不會讓我飛昇!」
  「為什麼?」姜瀟瀟納悶起來。
  「這個……牽扯到我們之間的那個《成仙合同》,還有其他亂七八糟地一些事情……」葉揚天開始尷尬了。
  所謂的《成仙合同》,其實是葉揚天與呂洞賓個人簽訂下來的,如果呂洞賓真這麼就讓葉揚天上了天庭,那第一個倒霉的,絕對不會是葉揚天。
  ----葉揚天對這類商業欺詐案最瞭解不過了。
  沒有任何一個公司會允許自己的僱員在外頭以公司的名義進行詐騙----哪怕是「二十一世紀天庭新一代神仙成員試行發展無限責任公司」。
  對於呂洞賓的所作所為,葉揚天早已經認定:就是詐騙!
  「所以呂洞賓他一定會攔住我不讓我飛昇。」葉揚天下了結論,「呂洞賓現在不敢露頭了,上回我就提了一句董雙蔻他就溜走,不用琢磨,傻子也知道呂洞賓肯定認識董雙蔻----沒準兒在天庭他們還是哥倆。」
  「我非得逼呂洞賓出來告訴我怎麼對付董雙蔻不可!他要是不說……」葉揚天嘿嘿一笑,「就算他攔得住我一時,我隔半個小時就飛昇一次----我升不上去,累也累挺了他!」
  「你缺德。」姜瀟瀟盯著葉揚天的眼鏡,很嚴肅地說。
  「噗通」,葉揚天趴下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3:51


  第十集 第五十九章 這年頭,半小時飛昇一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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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番話說下來,姜瀟瀟沒辦法再生氣,只是「小小地」懲誡了葉揚天一下,美其名曰要葉揚天飛昇的時候也不能忘了自己。
  葉揚天很高興地表示:就算他忘了姜瀟瀟,他兩條胳膊上的掐痕也不會忘了的。
  然後兩個人開始購物。
  寶馬的車後箱很快就滿了---趁晚上天黑沒人,葉揚天連著用了幾十回法術,變小了無數東西。
  同時,葉揚天刷爆了四張卡。
  基本上貴和商廈裡有的東西,每一種葉揚天都買了雙份的。
  ----對此的解釋是:萬一呂洞賓鐵了心不識趣或者乾脆沒來得及,讓葉揚天一不留神真上了天庭,總得有點兒東西能拿得出手送人。
  「謝謝光臨!歡迎您再次惠顧本商城!」
  葉揚天和姜瀟瀟離開貴和商廈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貴和商廈所有的員工,包括董事長在內都趕了來,差不多一千來人站在門外,一起對葉揚天、姜瀟瀟鞠躬道別,所有人都笑成了一朵花。
  葉揚天驅車開出還沒一百米,就聽見那個圓臉的董事長以一種近乎瘋狂的語調大吼起來,「發獎金!全體人員發獎金!都是雙份!不,三份!」
  姜瀟瀟捂著肚子笑得不行,「葉子……從盤古開天闢地到如今啊……就沒一個人買東西能買成這樣的----你把人家兩年的營業額一晚上、不,兩個小時就包圓了……」
  「偶爾我也會很豪爽----特別是在用別人的錢的時候。」葉揚天很矜持地板著臉說,「瀟瀟,這你還是不知道,我去參加道門大比之前,就從公安九處那兒要了三張金卡,透支額度據說都挺高----他們明明是在騙人嘛,居然這就被刷爆了?」
  「我奇怪,怎麼沒人問你東西都去哪兒了?」姜瀟瀟眨著大眼睛納悶,「你可是順手連汽車都買了一百來輛。
  「----我三歲的時候就學會了。」葉揚天的笑容中透出幾分看破世情的淡然。「你只要砸出去足夠的金錢,就可以把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人變成瞎子。」
  「哦……」
  葉揚天飛昇地物質準備已經做好了,他只花了兩個小時,和公安九處大約三年的運作資金。
  儘管事情做得有幾分戲謔,但葉揚天真的很認真。
  飛昇的路上很可能會有呂洞賓攔截----這是葉揚天希望達成的目的,與之相對,葉揚天也做好了飛昇上天的準備。
  如果遇到萬一,呂洞賓並沒有來。葉揚天不想溜溜地就夾著尾巴這麼回來。這一次,他決心一定要有成果。
  所以葉揚天不但做好了物質準備,還給公安九處、道門的青月真人和華九、以及千葉冰雲各留了一封信,對自己地打算做了一下說明。
  在給公安九處和道門的信中,葉揚天著重提到:三年之內必定返回,而返回之後肯定就完全領會了天庭的意思了,所以你們不要太吵鬧。不要做出太多不好看將來不好交代的事情來……
  諸如此類,總之是加勉有之,警告有之,任性有之,任誰讀了都會哭笑不得。
  給千葉冰雲的那封信就比較直白了。大意可以被一句話概括:小冰啊,「你揚天哥哥我」上天當神仙去了,沒個一兩百年是回不來的,你就張羅著先把自己嫁了吧----小邢他人真的不錯。
  為了這封缺德地信,葉揚天沒對邢師我說實話。
  在葉揚天想來,邢師我是自己的哥們兒,不管自己做了什麼。邢師我總會體諒的----再說如果萬一自己真的一去百年不回,這也算替兄弟先了了一樁終身大事了。千葉冰雲個性雖然有待商榷,國籍也有問題,但人卻漂亮,又是世交,同時還沒有什麼品德上的太大問題,按理說算是個不錯地對象。
  這幾封信葉揚天都交給了姜瀟瀟,讓她在合適的時候交給收信人。葉揚天說,這個「合適的時候」以三個月為期限,過了三個月自己還沒回來。姜瀟瀟就要把信交出去,同時開始跟蕭如雲學道。
  葉揚天沒有給蕭如雲留信。
  自從那天姜瀟瀟撞見葉揚天對蕭如雲說「對不起你」以後,蕭如雲雖然沒有離開葉家的這座小樓,但明顯深居簡出了。還聲稱「辟榖」。連飯也不出來吃。
  葉揚天只好歎息----他原本打算悄悄地去辭行,可姜瀟瀟看得很緊。葉揚天竟不好開口。
  但葉揚天相信蕭如雲能夠明白自己的意思,哪怕自己一個字也不留給她。
  最後,葉揚天頭疼的是怎麼向父親和祖父辭行。
  上天這種事情,任憑葉揚天膽子大到什麼地步他也不會瞞著父親和祖父,不是「不敢」,是「不會」。
  葉揚天知道,無論父親還是祖父都會理解並且支持自己,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是不好開口說。
  這事情也不好說。
  從貴和商廈購物回來,寫完信,葉揚天已經在祖父葉龍潛的書房門前轉悠了兩個多小時了,幾次伸手敲門,在敲響之前又都縮了回來。
  下午地陽光很強,照得走廊裡的葉揚天一個勁兒地皺眉頭。
  「小天啊,進來吧。」到頭來,是葉龍潛給葉揚天開了門。
  「爺爺。」葉揚天苦著臉,走進書房。「爺爺,你這幾天過得還好吧?」一進來,葉揚天先沒話找話,給葉龍潛捏起了肩膀。
  「嗯,拍馬屁,你這是又惹禍了。」葉龍潛半躺在皮椅上,瞇著眼笑。
  「沒惹禍。」葉揚天立刻否認,然後小聲說,「能惹的禍前一陣子都惹完了……爺爺,這你知道。」
  「我老了是吧?」葉龍潛吹鬍子瞪眼,身子倒沒動地方,「小天,你以為你就能瞞住你爺爺?」
  「爺爺……自從上回您沒能事先知道我成仙,您再說這話我可就不信了。」葉揚天嬉皮笑臉地,「換個詐我的辦法行不?」
  「還反了你了小天!你皮子癢癢了?」葉龍潛嘴上越說越厲害,可就是不動地方,顯然非常享受孫子的按摩。
  「沒癢癢。」葉揚天一搖腦袋,「爺爺,您老人家最近過得可好啊?」
  「好,好得很啊。養了個好大的孫子,半個月都不來看我一次,可不好得很嘛!要為這點兒事兒生氣,我還不得氣死?」葉龍潛哼了一聲,「人說養兒防老,兒子在外地就是不回來;養孫子吧,***,孫子成神仙了!」
  「爺爺,看您說的,我爸他是不像話----可孫子我,對您老一向那是忠心耿耿……」
  「說重點!」
  「啊,是。」葉揚天吐了吐舌頭,心說,「算我不敬,爺爺這可真是人老成精……」
  就同齡人中,葉揚天算是最古靈精怪的型號了,只不過他在祖父和父親面前都施展不開,一向是處處受制。
  這回也不例外。
  「爺爺,是有件事兒,得求您幫我跟老爸說一聲……」葉揚天手上按摩更加起勁了。
  「這回的禍還真不小啊?你自己過來求我找你爸?」葉龍潛地眉頭皺起來,身子一挺,起身站穩,看著葉揚天的眼鏡,嚴厲地問,「小天,你又把誰家姑娘的肚子給弄大了?」
  「爺爺!」葉揚天叫著撞天屈,白眼也翻到天上去了,「您就真不能換個花樣?我沒把誰家姑娘……那什麼了----我從來沒把誰那什麼了……您那個又字兒到底怎麼來的?」
  葉龍潛坐下了,很失望地歎了口氣,「小天啊,你就是不孝順啊……」
  「爺爺……我服您了。」葉揚天也在歎氣,「從我一上中學,但凡我找您,說一句闖禍了,您就猜我把誰給那什麼了---您就那麼盼著抱重孫子?您就不知道考慮一下我地年齡?」
  「年齡?哼!」葉龍潛搖著頭說,「小天,你十七,虛歲就是十九,擱在舊社會,老子現在重孫子至少得抱了仨了!你居然一個也……沒出息!我葉龍沒你這麼沒出息地孫子!」「我理解我爸為什麼老躲著您。」葉揚天沒注意葉龍潛把自稱改成了「葉龍」,去了個「潛」字,嘟嘟囔囔地說,「肯定我爸小時候也被您老這麼說,結果給說怕了……」
  「沒有一個孝順的啊……」葉龍潛長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您慢慢歎著,我走了。」葉揚天使勁捏了葉龍潛地肩膀幾下,往門外走,走到門口,忽然一回頭,說,「對了,爺爺,我等會兒到天上去一趟啊。」
  「你給我回來!」
  「爺爺。」葉揚天委委屈屈地走到葉龍潛的身邊。
  「小天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怎麼你就要到天上去?」葉龍潛雙眼中精光四射,哪有一點兒八十一歲的老態?
  第十集 第六十章 這年頭,都是月亮和呂洞賓惹的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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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爺爺……也沒什麼大事的……」葉揚天看葉龍潛的臉色不善,趕緊補全,「就是我打算飛昇一下。」
  「你要飛昇?還一下?」葉龍潛扶住了書桌,努力地沒讓自己從皮椅上滑下來。
  「這說來話就長了……」
  葉揚天到底還是把該解釋都解釋清楚了,當他提到自己的打算,說飛昇了可能馬上就回來也可能就在天上呆個一年半載的,葉龍潛的表情很精彩。
  比葉龍潛知道葉揚天成仙了的那一次還精彩。
  這實在是因為葉揚天把得道飛昇當成了吃花生喝涼水,隨便就一次隨便就一次,老爺子被驚著了。
  「你……小天啊……」葉龍潛究竟是經多見廣,能對兒孫放手,驚異一陣以後,歎著氣說,「那你就去吧。」
  「啊?」葉揚天反倒不適應了。
  「你說了要去,還呆著幹什麼?」葉龍潛一拍書桌,「要走就走,別婆婆媽媽的!瞻前顧後,哪還像葉家的子孫!」
  「爺爺……您倒是……」
  「老子怎麼了?嗯?」葉龍潛轉過頭去不看葉揚天,冷冷地說,「你自己也知道你八成走不了,半道就會被人攔回來,那你還想怎麼樣?」
  「沒,沒。」葉揚天連聲答應著,退到書房門邊,又小聲問了一句,「爺爺,那我就走了?」
  「去吧。」葉龍潛不回頭,語氣冷峻,「真要到了天上,別替你爺爺我丟人!」
  「是!」葉揚天很響亮地回答。
  「對了,你要是見著了那個早幾天上去的青天----替老子揍他一頓!」葉龍潛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添上了這麼一句,接著發了牢騷。「本來老子還想著親自去揍他,他倒跑了!」
  「爺爺放心。」葉揚天的笑容有點兒發苦,心說:咱們家跟青雲門這梁子,爺爺您算是忘不了了……
  「小天,聽說上頭冷,記著多帶幾件衣服。」
  葉龍潛還是沒回頭,葉揚天紅著眼圈,輕輕帶上了房門。
  姜瀟瀟正守在門外。
  「葉子?完事了?」姜瀟瀟剛問一句。看見了葉揚天的紅眼圈,愣了一下,沒再說下去。
  「嗯,還好。」葉揚天轉過頭,很隱蔽,同時又是欲蓋彌彰般地,擦了擦眼睛。
  時間:9月4日。下午2:57分。未時,日跌。
  地點:葉家小樓,天台。
  人物:葉揚天,姜瀟瀟。
  事件:平地飛昇。
  葉揚天裹著一件皮衣,在暮夏的暑氣裡站得很穩。樓前的楊樹上知了在叫。瀟瀟,我走了。」葉揚天一笑。
  「反正你一會兒就回來。走就走啊。」姜瀟瀟撇撇嘴,不以為然地說。
  「嗯,那回見。」
  「等等!」
  葉揚天剛開始閉目運氣就被姜瀟瀟拉住了。
  「等什麼?」
  「你……」姜瀟瀟的眼睛裡似乎泛起了淚花,「你保證你一會兒就回來?不會一上去就呆好幾百年?」
  「我……我保證我辦好事情就盡快回來,絕不多耗時間。」葉揚天把保證打了折扣。
  「你保證你一會兒就回來!」姜瀟瀟拉著葉揚天的袖子不放。
  「瀟瀟……」葉揚天還真不敢這麼保證----誰知道呂洞賓會不會臨時抽風?
  「那……那……」一滴淚水從姜瀟瀟的眼眶裡滴下來了,「那你保證你一定會回來!不許被天上地仙女纏住!不許花
  「我保證。」葉揚天故意逗姜瀟瀟。「只要那些仙女不如你漂亮。」
  「葉揚天!」姜瀟瀟跺腳,好像是被氣哭了。
  「我保證我保證。」葉揚天賠罪,「天上的仙女哪有你漂亮?瀟瀟,要自信!」
  「東西都帶好了?」姜瀟瀟想再去掐葉揚天,但皮衣太厚,掐不到肉。
  「都帶好了。」葉揚天拍了拍腰間的腰包,「大半個貴和商廈,全在這兒了!」
  「你往天上飛,不會冷?」
  「不會----我都聽爺爺的,穿得厚著呢。你看,你看!」葉揚天向姜瀟瀟展示皮衣,「鱷魚皮的!」
  「去你的!」姜瀟瀟想了想,再次發問。「真不會被天上的仙女迷住了?」
  「瀟瀟你放心!」
  「你……你……」繞了一個大圈。姜瀟瀟紅著臉終於問了出來,「你要飛昇。還有什麼話要給我……要給我說的?」
  「沒有。」葉揚天使勁搖頭,「瀟瀟,我這是往天上跑---那麼多神仙看著呢?他們都是光棍!你想讓我一上去就被群毆?」
  「你……你隨便吧。」姜瀟瀟噘嘴不理葉揚天了。
  「那,瀟瀟,回見。」葉揚天又開始閉目運功----姜瀟瀟在一邊提心吊膽似地望著他,看他一眼就轉頭賭氣不理,一賭氣不理就轉頭看一他眼。
  「說實在地我還真不知道這飛昇該是什麼程序……」葉揚天在心裡嘀咕一句,索性把心一橫:「不管了!旱地拔蔥!往上直飛!」
  腳一頓,葉揚天拔地而起!
  「瀟瀟!我喜歡你!」順著一個直衝藍天的被鱷魚皮包裹的人影,一聲大吼傳到了很遠很遠。
  姜瀟瀟抬頭望著,望著,兩手絞在一起,絞得很緊。層:高度在10--15Km的對流層,15--55Km的平流層,55--80Km是中層,再往上,80--500Km是熱層,500Km以上是外大氣層,也叫逃逸層。
  雲端頂上。
  葉揚天憋足了勁往上飛。
  他飛得挺快,一會兒就到了對流層。
  對流層是個考驗----在這裡,大氣的對流發達。氣溫變化劇烈。每升高100米,氣溫降低0.6,在11Km處,氣溫會降低到零下55。
  儘管口袋裡裝著半個貴和商廈,葉揚天地準備還是不足:他沒查資料。
  結果就造成了雖然葉揚天知道可能會很冷,但沒想到會冷到這種程度----鱷魚皮也不管用,被凍得梆硬,變成盔甲了。
  葉揚天用手捂緊了腰間的口袋。閉著眼,使勁往上衝。
  他現在什麼都沒想。
  大羅金仙,不是亂蓋,葉揚天的皮比鱷魚皮結實多了,耐凍----零下55?小菜!
  葉揚天甚至有些慶幸:成仙後,他就寒暑不侵了,濟南號稱中國四大火爐之首。夏天一向能熱死人,他卻愣是一夏天沒出過汗---因為心情變化出的冷汗不算。
  在對流層,葉揚天能感覺到有點兒冷,他挺高興。
  可葉揚天沒冷多一會兒就熱了。
  對流層往上是平流層,平流層底部15--25Km又叫臭氧層。吸收太陽輻射,溫度迅速升高。
  葉揚天出汗了,熱的。
  他在心裡琢磨:「濟南地夏天算什麼?以後誰要再說濟南夏天熱,我就把他扔到這兒來讓他試試!」
  葉揚天挺樂觀,他繼續閉著眼往上衝。
  很快,葉揚天穿過了臭氧層,也穿過了高達55Km的平流層。
  中層的考驗是最嚴峻的---氣溫低到了零下90。葉揚天也克服了。
  熱層很熱,據說太陽活動劇烈的時候熱層能夠達到2000以上,別說是個人,就是百煉精鋼也得歇菜滴水冒汽,但葉揚天完全感覺不到,他甚至還覺得很愜意。
  因為熱層的大氣太稀薄了,空氣分子和離子運行的速度又很快……理論知識怎麼樣都好,反正葉揚天自在得很,一口氣就挺進了散逸層。
  散逸層也沒有什麼好說,溫度更高。大氣更稀薄……地心引力幾乎感覺不到。葉揚天索性把眼睛睜開---他不太敢繼續飛了。
  一個旱地拔蔥,速度倒是不慢,可迄今為止,還沒見著呂洞賓地人影。
  ----「不會真讓我去天庭吧?南天門哪兒呢?不對。北在哪兒呢?」葉揚天在空中停下。環視四顧,慌了手腳。
  如果說這高天之上就是無垠地曠野。葉揚天現在就像是一匹曠野中的孤獨的狼,沒著沒落。
  呂洞賓不來。
  葉揚天再四下裡觀望了半天。
  呂洞賓不來。
  「理論與現實之間往往有差距,這我知道。」葉揚天很豪氣地甩了一下袖子----鱷魚皮的上裝從袖口處開始,變成了碎片,嘩嘩地落了下去。
  從地面到大氣層的最高處散逸層,葉揚天能保住自己的身子不受損傷,在天庭的大羅金仙中都算異數了,區區地鱷魚皮?撐不下來。
  好在葉揚天早想過一些預防措施,裝著半個貴和商廈的腰包他貼身收藏了,受到大羅金仙氣息作用,倒是沒有破。
  可葉揚天光身露體了,渾身只剩下了一個腰包和上下地內衣。
  「恐怕再往上飛還不成,什麼都剩不下……」葉揚天嘟囔一句,從腰包裡隨意掏出件男裝穿上,微微歎氣。
  如果不是還存著要見呂洞賓的念頭,葉揚天真恨不得不顧一切,就這麼一副樣子闖上南天門。
  對不認識的人葉揚天近可以改換形象,甚至撒潑耍賴,但呂洞賓卻與葉揚天有數面地緣分,葉揚天還拉不下這個臉來。
  換好衣服,葉揚天決定繼續向上。
  第十集 第六十章 這年頭,都是月亮和呂洞賓惹的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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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也找不到了,對天庭的所在方位也一無所知,葉揚天只能懷著瞎貓的心思,去碰天庭這只死耗子----葉揚天覺得:總是向上是不錯的----因為一旦錯了,他就得繞著地球再飛個一圈半圈的,慢慢去發現。
  「我不信運氣,可現在我只能勸著自己信了。」葉揚天對自己這樣說。
  在葉揚天的頭頂上,月亮很圓,前所未有地大。儘管還是白天,葉揚天也只能以月球為參照物。
  「對了?月球?」
  葉揚天開始胡思亂想了:
  毫無理由地,他從商業角度想起了全世界第一個試驗用火箭作動力飛天的人:萬戶。
  明代的萬戶把火箭----這火箭是跟阿波羅、挑戰者等無關的那種,簡單地說就是放多了火藥的爆竹----綁在椅子上,然後把自己也綁在椅子上,點火,飛上了天空。
  小時候聽祖父講過這個故事的葉揚天從內心深處欽佩萬戶的精神,並覺得以萬戶的名字來命名月球上的一塊土地,實在是月球賺了。
  現在,雖然對為航空登月的偉大事業而獻身的前輩有所不敬,但葉揚天依然認為萬戶很值,他丟了性命,卻在歷史上留下了名字,還在月亮上有了一塊自留地。這種事情如果可以確定,恐怕會有無數人搶破了頭。「嗯,萬戶的偉大在於他並沒有想這些。」葉揚天這樣對自己說,「如果我要是到月球上去……那我應該在萬戶海降落---雖然我不可能認得出來。」
  「對了,回去叫老爸註冊一個商標就叫萬戶海,我在月球的萬戶海上給他拍廣告,絕對能賺瘋了!」
  葉揚天決定:先去月亮上看看,為家族將來在月球拍廣告打個前站,勘查一下萬戶海的地形。
  當然,最主要的是因為呂洞賓沒有來,葉揚天只得去天庭。他不認識路。需要找個地方,好好尋找一下青天真人飛昇時留下的氣息。
  葉揚天一邊加速往月球飛去,一邊在心裡琢磨:「萬戶海算是地名了,在商標註冊局那邊不知道能不能通過?」
  當葉揚天在大氣層的最高處想到了萬戶時,他不會知道,還有很多人也想到了這位先輩英雄。
  萬戶是為追求個人的飛翔而喪生的。
  但現在,已經有人能夠飛翔!
  ----青天真人飛昇時的照片和視頻片段可能會造成地影響儘管在「小智說事」裡被李慕智一再淡化過了,卻依然在現實社會中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動盪。
  從「小智說事」播出的當晚到第二天。全國各地----但凡沒有停電能夠看到中央電視台的地區內,所有的大型超市和商場的個人用天文望遠鏡全部脫銷----本來這種東西就不是普及型的,哪個商場的存貨都不多,基本上就全被商場內部地員工消化了。
  一時買不到天文望遠鏡,普通的也湊合了,連玩具裡的那種根本不適合任何一個十八歲以上成年人瞳距的兒童望遠鏡在內,都被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搶購一空。
  全國有許多造望遠鏡的廠家----不管造的是不是天文望遠鏡。不約而同地決定二十四小時加班加點,在發大財地康莊大道上高歌猛進。
  一夜之間,人們差不多同時多了一項嗜好:觀星。
  確切地說:大家是在等人。
  再確切一點兒:群眾是在等人飛。
  不是像萬戶那樣借助器材,也不是像萬戶那樣飛過一次綻放出人生中最淒美燦爛的英雄光環後就與生命說再見,是「踏踏實實」地飛!
  李慕智說得很清楚了:人是可以飛的!
  誰不想飛?
  自古以來。在一個「飛」字上,人們寄托過多少思緒與暢想?張飛,岳飛,鴛鴦于飛,烏鵲南飛,孔雀東南飛;空裡流霜不覺飛;夜入翠煙啼,晝尋芳樹飛;戰退玉龍三百萬。敗鱗殘甲滿空飛;數叢沙草群鷗散,萬頃江田一鷺飛……
  還有人飛!「人飛」這個詞成為了流行語,瞬間席捲大江南北,黃河兩岸,不分男女、遑論老少,通殺。
  9月4日早晨,人們見面時差不多都會這樣互相問候:
  ----「早啊,昨兒晚上看人飛了沒?」
  ----「看了,怎能沒看呢?大哥起挺早的哈,這打算奔哪兒飛呢?」
  不過。好在除了各式各樣的望遠鏡脫銷和莫名其妙地流行語之外,還沒有什麼特別嚴重的後果出現----人們還都保有理智,該上學的上學,該上班的上班。
  這大概要歸功於李慕智在節目中理智的誘導。還有「小智說事」裡那出場的拍下「人飛照片」、「人飛視頻」的李姓中年人和青年人王鳳起。他們都是在「觀星」時發現了「人飛」,所以人們也就不約而同地認為:「人飛」地「飛人」。應該只會在晚上出現。
  儘管也有人反駁說只在晚上出現的話那類似西方傳說裡某種帶有邪惡色彩生物,但「人飛照片」和「人飛視頻」裡拍攝得很清楚:那是個道士。
  中國人樂意相信道士。
  用很多老人樸素的話語來表達的話舉個例子的話,差不多該是這樣的:「我說三兒啊,你腦袋裡進水了?在天上飛的那道爺是神仙!燕巴虎兒(蝙蝠)成精那是妖怪!你就不怕遭雷劈?」借助青天真人飛昇,由公安九處和中央電視台聯合炮製的這場戲碼上演之後,種種影響慢慢浮上水面,明裡暗裡,吸引了無數眼球。
  很多「權威人士」發表了評論。有知名社會學家痛心疾首地說,這代表了某種國民信仰的缺失;有知名漫畫家歡欣鼓舞地說,這代表了某種本土文化的復甦;最地道地是某知名電影特效工作室,咬死了視頻與照片是假的,發表意見說,儘管它們的製作合成工藝還有待於提高,但離本工作室的水準也相差不遠了---如果您有這方面地需要地話,請與本工作室聯繫----我們可以把那段視頻上的道士地人頭換成您的,也讓您體會一把「人飛」的至尊榮耀……
  在這場轟轟烈烈的大戲中,很少有人會敏感地察覺一絲不和諧:所有的宗教機構都失聲了,沒有發表任何評論,尤其是按理應該大張旗鼓大造聲勢的道教系統的各個機構,竟差不多都閉門謝客。
  ----按照「道門社會化工程進度報表」,第一步已經啟動,接下來需要靜觀各方的反應,不再刺激民眾了。
  值得一提的是,相當多的外國媒體幾乎是立刻就以一種戲謔的口吻提到了中國中央電視台在黃金時間的黃金欄目中播出的這集節目,動作之快令人驚訝,宣傳口徑之統一更是數十年來難得見。
  「把他們嚇著了。」韓雨在葉揚天祖父家裡打開電腦上網,看CNN、BBC等網站上如出一轍的新聞稿,嘴角泛起了微笑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4:35


  第十集 第六十章 這年頭,都是月亮和呂洞賓惹的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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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在濟南市的歷下區,一間整潔乾淨的單身公寓裡,有個女孩子在做著與韓雨相同的事情,說的話也差不多---只多了一句:「要不要我再加把火?」
  這個女孩子是陳□,雲山三十一中高二三班的班長。這會兒她的笑容……賊得很,也媚得很。
  「小狐狸?你想幹什麼?」一聲咳嗽,呂洞賓從虛空中跳了出來。
  「呂純陽,你來幹嘛?」陳□沒好氣地反問,「現在還不夠你忙?」
  「呃……」呂洞賓被陳□噎得不輕,氣哼哼地往地下一坐,說道,「葉揚天那小子有病!多大的人了?搞嫦娥奔月?連自己性別都鬧不清楚嗎?」
  陳□掩著嘴,輕聲地笑。
  呂洞賓似乎極為生氣,伸手一抓,不知從哪間倒霉的店裡拿了個KFC的雞塊,惡狠狠地啃起來,一邊啃一邊牢騷,「啊?才多大本事?飛昇?你升得上去嗎?開玩笑!有KFC你不吃,上趕著往天上跑?你跑啊?能到得了南天門,我……我把呂字倒過來寫!」
  「嗨嗨嗨,呂純陽,我家地毯!你小心點兒!雞骨頭!」陳□皺著眉,「呂純陽,你好歹也有名有姓的,幹嘛躲著葉揚天---你要不躲著他,他能往天上跑?把呂字倒過來寫?你也說得出口?」
  「你放一百個心,他去不成。」呂洞賓專心啃雞塊,幾句話的工夫已經啃到了第三塊,滿嘴含含糊糊地說,「沒人接引,沒人指路,南天門就那麼好找?我看他早晚得下來。」
  「你還是小瞧葉揚天。」陳□歎口氣,「呂純陽,你別怪我沒提醒你,天上我雖然是沒去過。可葉揚天……我賭他一準能摸上去。你賭不賭?」
  「我戒賭了。」呂洞賓臉一紅,反問,「小狐狸,你哪回見我都誇葉揚天,你看上那小子了?要不要我去跟你祖父說說?」
  「呂純陽!你別逼我上天找我爺爺收拾你!」陳□手一抬,把呂洞賓吃剩的雞骨頭憑空攝起,往呂洞賓臉上扔。
  「那我不管了還不行?」呂洞賓讓過飛來的雞骨頭,袖子一甩。不知道把它們甩到什麼地方去了,隨口問,「小狐狸,我不是讓你看著葉揚天,你怎麼不聽?由著他往天上飛?好像自從他從峨嵋山回來,你就沒見他對不對?」
  「憑什麼我就得看著他?」在呂洞賓面前,陳□真的像是個刁蠻的「小狐狸」。
  「都說了是我求你幫忙……」呂洞賓有些委屈。
  「他、他在人間我看著他。他往天上跑----我總不能也跟了去?萬一碰上爺爺,我怎麼辦?」陳□有些理虧,小聲反駁。
  「你還有理了----我問你,你真相信葉揚天他能找到往南天門去的路?」呂洞賓心虛起來。
  「他為什麼找不著?那個董雙蔻前幾天剛讓青天飛上去,就算是聞味兒。葉揚天他也順著就找到天庭了。」
  呂洞賓啼笑皆非,「小狐狸,葉揚天他不是你,他鼻子沒那麼好使……」
  「呂純陽你敢罵我!」陳□急了。
  「沒沒沒,我不敢,我怕了你了還不行?」呂洞賓苦笑,「要不是你祖父托我照顧你。我跟你費這勁?」
  「就知道拿我爺爺出來壓我。一路看中文網首發」陳□搖搖頭,歎起氣來,「呂純陽啊,虧你還是大羅金仙……連葉揚天這麼個小孩都看不住……」
  「你別激我。」呂洞賓也搖頭道,「大羅金仙?我現在就算半個。」
  說著,呂洞賓指指天空,「那半個在正忙著奔月呢----還別說,飛得挺快。」
  「幸災樂禍,不是好人!」陳□給呂洞賓下了評語,「看著吧。早晚你得在葉揚天手裡吃虧!」
  「你對葉揚天的自信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呂洞賓疑惑著,忽然想起來,又問,「你剛才還說要再點把火?什麼火?」
  「點火?哦。」陳□只回答呂洞賓的後一個問題。說。「前幾個月地事兒了,道門的人來濟南鬧了一場。我嫌煩,改了不少人的記憶,這事兒你也知道。現在青天飛昇都成了新聞了,我就想是不是乾脆把那些被我改過的記憶再還給人家----我留著也沒用。」
  「----小狐狸,你是想添亂?」呂洞賓一針見血。
  「好玩啊。」陳□蹦起來,眼睛裡開始往外冒小星星,「葉揚天他還真聰明哦!道門社會化----好玩!我就想幫他推波助瀾一把。」
  「嗯,推波助瀾啊……」呂洞賓對陳□的設想好像並不怎麼關心的樣子,可他垂在身邊的左手卻微微緊了一下。
  「呂純陽,你說這主意怎麼樣?」陳□沒察覺呂洞賓的異樣,興奮地徵求意見。
  「我是無可無不可。」呂洞賓搖搖頭,說,「小狐狸,不是我說你,你老在人間這麼混不是辦法,至少也要上天一次,見見你祖父……」
  「不去!」陳□立刻搖頭。
  「那隨你吧。」呂洞賓意興闌珊地站起來,拍拍手,道,「小狐狸,我提醒你一句,你要恢復那些人地記憶我不在乎,可恐怕葉揚天他不會高興----這事兒你最好跟他商量商量。我走了。」
  「等等,呂洞賓,你來幹什麼的?」陳□皺了皺眉,「就為了來跟我說這幾句閒話?不能吧?」
  「當長輩的來關心一下你罷了。」呂洞賓揮了揮手,「小狐狸,我和你祖父平輩論交。」
  「哈!」陳□很輕蔑地笑了一聲。
  「對了,你不說我還真忘了。」呂洞賓尷尬地轉身回來,「小狐狸,葉揚天奔月……他早晚得回來,等他回來,你一定幫我看住了他----我……過一陣有幾件事情要辦,脫不開身。」
  「你還能有什麼事?成天在人間瞎轉!」陳□聳聳鼻子,問。「你給我什麼好處?」
  「這個……」呂洞賓搓了搓手,為難地說,「大不了等我碰上你祖父,告訴他你在人間很乖?」
  「呂純陽?你到底要去幹什麼事情?這種謊你也敢撒?」陳□驚奇得很,兩隻大眼睛瞪得溜圓,「我什麼時候很乖過了?」
  「我的大小姐……」呂洞賓苦笑不得,「你一小狐狸講什麼個性?說你乖你倒不樂意了?」
  「我不管!」
  陳□沒好氣地咋呼一聲,忽然想到。呂洞賓既然這麼拜託自己,那的確是有正事要辦了,自己也不好不答應;不過……倒是完全可以從呂洞賓嘴裡套出幾句實話來。
  陳□對於呂洞賓要去做什麼毫無興趣,她關心的,是與葉揚天有關的某些事情。。
  「呂純陽,看在我爺爺地面子上,我也不至於完全不會幫你……只要你能夠稍微滿足一下本小姐的好奇心----那咱們就成交!怎麼樣?」
  陳□心裡樂開了花。竟自稱開了「本小姐」。
  「什麼好奇心?」
  「沒別的。」陳□嫵媚地一笑,「呂純陽,我想知道的是……董雙蔻到底是誰?什麼來頭?明明他是天庭的神仙,為什麼要委身青雲門好幾年?而且你和他該算是同僚吧?為什麼有事你寧肯來拜託我,也不去找他幫忙?」
  陳□一連串地問號拋出來。想看的,是呂洞賓一聽到董雙蔻就像屁股上著了火似的樣子。
  但這一回卻不同,呂洞賓愣在當場,一臉的為難,看樣子竟然是在進行激烈的思想鬥爭,在考慮是否真的要告訴陳□的模樣。
  陳□看著呂洞賓地表情,有些發怵。好一會兒見呂洞賓還是不答,便訥訥地說,「呂純陽,你要是真不能說……那就……」
  「我告訴你!」呂洞賓狠了狠心,說,「就算我現在不告訴你,早晚大家也都會知道----不過,小狐狸,你可得守密!尤其是對葉揚天!」
  「你放心。」陳□豎起耳朵,心臟跳地很快。
  呂洞賓湊到陳□的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
  「什麼?怎麼會?為什麼?」陳□一蹦三尺高,滿臉的吃驚。就是如此,小狐狸,葉揚天那邊拜託了。」呂洞賓微微一笑。拱手告辭。
  過了好久。陳□又蹦了起來,衝著窗外大喊。「呂洞賓,葉揚天真上了天我可不管!」
  呂洞賓的傳音聲鑽入了陳□的耳朵,「小狐狸,你放心,葉揚天沒這個能耐。他頂多也就是在月亮上轉轉罷了……」
  呂洞賓的推算很準,至少現在很準:葉揚天正在月亮上亂轉。
  地球與月球之間的距離大約是384400km,固然穿過大氣層後阻力減少,可葉揚天只花了一天不到就能飛上月球,這身修為也算是極了得了。
  沒有空氣可供呼吸並沒把葉揚天怎麼樣,大羅金仙四個字真地很值錢----現實社會的公安九處再加上隱世地道門裡,沒有誰能直接奔月,間接的話……就用「神舟七號」了,這樣難度還小一些。
  所以葉揚天玩的這一手沒有任何人能夠想到,本來是天衣無縫。
  但要命地是葉揚天他好歹是個大活人,躲不開雷達,也躲不開現代科技地任何探測,他把地球上地人都嚇壞了……
  ----本來青天真人的飛昇也被觀測到了,但事情過於匪夷所思,基本上都以為是儀器故障;可是央視播出了「小智說事」以後,事態則大不一樣。
  突然對「觀星」熱衷起來地,絕非只是民間的老百姓。
  只是現在的葉揚天沒心情去理會他對現實社會將要造成什麼影響----他很憋氣。
  到達月球後,荒涼而雄壯地景色很讓葉揚天開了一回眼,但他不是來月球旅遊,呂洞賓不來找他,他就要上天,直上天庭!
  葉揚天被不肯過來見自己的呂洞賓氣著了,鐵了心要去玉皇大帝那兒告呂洞賓一狀。
  葉揚天知道這事兒有些荒唐,當初不過是一閃念,說破大天這也不過是要逼出呂洞賓的手段,他並沒真以為自己能去了天庭----真去了天庭。葉揚天都不知道自己該找誰該說什麼。
  「玉皇大帝您老人家好啊?我是你那個公司的那什麼……新人發展部副部長直屬第二十九秘書發展過來的,給您老人家請安了……」
  這不扯呢嗎?
  可呂洞賓就是不來,葉揚天憑著一口氣,居然飛上了月球。
  在一座說不上名字來的環形山的底部正中偏西三百多米的地方,葉揚天低著頭蹲著,想找堵牆來撞。
  居然真一口氣跑月亮上來了?
  這算怎麼回事啊?
  我得上哪兒找天庭去?找不著天庭來個神仙讓我問問道也行啊?
  葉揚天自怨自艾了一會兒,想找東西發發邪火。對了。」葉揚天暗暗對自己說,「美國人登月。阿波羅1號好像在月面上還留下一個服務艙外加一個登月艙----還有美國國旗!我去把它們給砸了!」
  ----美國人冤枉。
  葉揚天雙腳微微點地,又是一個旱地拔蔥。
  月球引力低,不用葉揚天怎麼運用法術飛行就跳得很高---但葉揚天地「千里眼」修煉得不到家,月球又有點兒大。
  所以葉揚天找不到阿波羅1號的遺址,他只看見了數不清地隕石坑。
  「要說月亮還真挺慘的……這古往今來有多少隕石砸上來過了?有拿明月比喻美人的吧?對,閉月羞花嘛----貂蟬出來,月亮肯定得害羞得躲起來不敢見人:貂蟬多漂亮。月亮是麻子。」
  有老話叫「禍從口出」,事實證明,口不留德是要遭報應的。
  葉揚天剛琢磨完「月亮是麻子」地問題,忽然瞥見天際有一個什麼東西像是在飛快地往下落,有點兒遠。看不清楚。
  「來神仙了?月球是神仙下凡地中轉站?」葉揚天不假思索,作法轉身,以一個很漂亮地姿勢直奔往下落地那「東西」就飛了過去。
  是隕石。
  幾乎還沒等葉揚天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他就暈了。
  幸虧葉揚天離得有些遠,不但沒有被隕石直接擊中,連隕石落地的衝擊波都沒有直接承受過多----也幸虧他是大羅金仙,肉身結實。
  他是被衝擊波炸飛了。沒受什麼傷,主要的問題只是震得腦子不清醒,暈倒了而已。
  可葉揚天飛過去找隕石的時候角度不太對,他被炸飛後沒有掉到月球表面,而是斜斜地飛了出去。
  中國知名科幻小說作家鄭文光有本書的名字叫《飛向人馬座》,英國知名科幻小說作家阿瑟‧克拉克有本書的名字叫《與拉瑪相會》。
  葉揚天佔得挺全。
  蒼穹無情,是無涯地深藍色;繁星點點閃閃,彷彿說不清的無盡秘密,若是有人能在無涯的蒼穹宇宙中與繁星同行,那真稱得上是神仙享受了。
  沒錯。葉揚天是神仙。
  暈了的神仙。
  他就一直飛著,飛著……兩眼緊閉,上月球前剛穿好的衣服也被炸飛了----包括裝著半個貴和商廈地那個腰包。天?還是多少年?
  葉揚天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被周圍的景色嚇了一跳。
  「我……我怎麼了?我這是在哪兒?」葉揚天搖搖頭,小聲罵了一句。「別這麼說話。暈倒過的人醒過來都說這句---有點兒新意!」
  「還是不對……」葉揚天又嘀咕起來,「我是暈倒了。可怎麼會在這兒醒過來?外星球?」
  ----四周是無盡的雲海。
  葉揚天四下打量,的確是白茫茫的一片雲海,與他昏迷之前記憶中無盡的虛空大異其趣。
  「我躺在雲彩上?」葉揚天又嚇了一跳:他身子底下地雲彩很厚實,像棉花。
  「還是我掉進誰家的棉花田里了?」葉揚天有點兒暈,「我做夢呢吧?」
  突然,葉揚天在雲海----或者是棉花田----的邊上看見有個人走了過來。
  剛要高喊打招呼,葉揚天摀住了自己的嘴,一伏身,藏到了「雲海」裡----現在葉揚天確定了:這不是棉花。
  那人看似離得很遠,走得卻很快,葉揚天剛藏好他就經過了附近。
  那人高大極了,穿著一身威武的盔甲,金光閃閃,威風凜凜;他神態倨傲,雙手圍攏,抱在懷裡,懷裡有一把很長的雨傘,傘面像是某種綢布做的,上面掛了不少零七八碎叫不出名字來的玩意兒。
  「神仙?」葉揚天悄悄地在心裡問自己,「天庭?「真到了天庭?我被一塊隕石從月亮砸到天上來了?」葉揚天不知道自己應該以一種什麼樣的情感來面對這件事情。
  「以前看《封神演義》什麼的,說有人是什麼紫髯重瞳,我還不信----」葉揚天輕輕吐了一下舌頭,「原來人地鬍子不是紫的,神仙的鬍子才是紫的啊……」
  那個「人」像是在趕路,並沒發覺葉揚天,不一會兒就逐漸走得遠了。這讓葉揚天確認了那「人」是神仙,「那神仙」腳底下踩著雲彩。
  「葉揚天!你要死了!」葉揚天還在讚歎著那神仙地神武丰姿,突然身邊傳過來一個熟悉地聲音。
  葉揚天回頭一看:是咬牙切齒的呂洞賓。
  「呂洞賓!」葉揚天才恨得牙根癢癢,狂叫上去就要掐呂洞賓地脖子----如果不是呂洞賓不早出來,自己怎麼會受這麼多苦?如果不是呂洞賓不早出來,自己根本就不會起什麼飛昇上天的念頭!
  葉揚天撲了個空,呂洞賓閃到了他的身後,冷哼著一把摀住了葉揚天的嘴巴,不容分說,低低吼了一聲:「葉揚天!你趕緊跟我下去!」
  話音未落,呂洞賓緊緊抱著葉揚天,兩人化成一道白光,朝雲端底層直直地落了下去……
  「嗯?」剛剛走遠的多聞天王聽見了葉揚天的吼叫,疑惑地回頭,正看見那道白光投向人間去了。
  「是華陽真人?」多聞天王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呂純陽沒事兒喊自己名字喊得那麼狠幹什麼?唉,天庭改革,真累苦了他----這不是都恍惚了?」
  第十一集 第六十一章 這年頭,做個真的神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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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
  一個離人們很近的地方,從古至今,無數文人騷客為它吟詠出動人篇章流傳,那些句子就連幾歲的小孩也能朗朗上口;它很近,每夜每夜就在那裡,彷彿只要伸手便能夠觸摸得到。
  它又是個離人們很遠的地方,地球上曾踏上它的地面的,最早是1969年7月20日在美國德克薩斯州發射的「阿波羅11號」的兩名船員:阿姆斯特朗和奧德林。
  包括這兩人在內,阿波羅登月計劃總共將12人送上月球,也唯獨只有這12人,成為永遠被人們羨慕的幸運兒。
  ----或者還有嫦娥、吳剛、玉兔……一些美麗而又美麗的傳說。
  按照官方公佈的數據,美國的第二次載人登月計劃重新啟動,將在2018年前再度前往月球,這一計劃的預算金額是:一千零四十億美元。
  在中國,計劃中的「嫦娥工程」並沒有公佈預算,但僅就大推力火箭的研究,就至少要花費數十億人民幣。
  這些都是天文數字,一般人畢生辛勤工作也難以企及,就算葉揚天的家庭是數得著的巨富,上了福布斯的財富排行,也一樣想都不要想。
  葉揚天真就沒想。
  人家就隨便在一間商廈裡置辦了點兒東西,然後找了棟四層的小樓,腳一跺,玩了個傳說中的「旱地拔蔥」。。
  就上去了。
  ----這個事實足夠讓天下所有有志於航天航空事業以及已經在這事業中奉獻一生的,那些人類中的精英們,活活嫉妒地拿頭撞牆。
  不撞死自己都不足以表達這種情緒是何等地發自內心。
  就是這麼一回事。
  「人類二次登月成功」的消息沒有在社會上公佈。首先這是因為沒有辦法公佈----包括已經鐵了心要把「道門社會化工程」進行到底的公安九處。
  可以想見,在人類社會的科技發達到了不管是誰都能夠隨便登月玩兒之前,任何一次登月---甚至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敗---都會伴隨著無數科學試驗的進行,都會帶回無數寶貴的資料、信息。
  可他葉家大少都帶回什麼來了?
  他不但上了月球,還那麼幸運地差一點兒就被隕石砸到,卻連頭上的一個包都沒帶回來。
  這一趟走得實在有點兒不值。
  葉揚天也這麼認為。
  他正跳著腳對呂洞賓大罵。
  「----呂洞賓!你終於敢出來見我了啊!」
  「有什麼不敢?」呂洞賓一臉地氣急敗壞。「葉揚天,你、你居然……」
  「我居然怎麼樣?」葉揚天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架勢,連自己身處何地都不管,只顧了沖呂洞賓發急,「我上天告你去了!」
  呂洞賓氣急反笑,一時竟不理葉揚天。。
  葉揚天這才定了神,向四下打量----他被呂洞賓從天上一把揪下來,這一路不近。還又穿了一回大氣層,一路上忽冷忽熱,讓他的腦子多少有些發暈。
  「這是什麼鬼地方?」葉揚天愣住了。
  按葉揚天心裡想的,呂洞賓該是把自己「裹挾」回了地球,但四周雲霧飄飄,極目雲海不見盡頭,卻似乎還是在之前的天上一般。只不過腳下踏的倒是實地----山石嶙峋,竟然是在雲海之上的一座孤峰。
  「神山崑崙。」呂洞賓深深吸了幾口氣,道,「葉揚天,你來了崑崙。」
  「崑崙?」葉揚天納悶。
  「崑崙山是神山。聯接天地----神仙上天下界,總要經過此處。葉揚天,數千年來,未經崑崙而入天庭的,你是第一人。」呂洞賓地臉色也說不出是好看還是難看,這幾句話說出來,很有點兒哭笑不得的意思。
  「青天真人不是飛昇了?他走的也是這兒?」葉揚天好奇起來。忘了自己還有一堆更重要的問題要找呂洞賓。
  「那是自然。」呂洞賓歎了口氣,「否則天庭怎麼接引?」不等葉揚天指著自己的鼻子反問,呂洞賓搶在前頭先說了,「葉揚天,你未經通報直上天庭,要是真讓多聞天王看見,先定你一個下界妖仙擅闖禁地的罪名,他那混元珍珠傘一出,裝載乾坤,你當時就得魂飛魄散!」
  「啊?可……」葉揚天摸摸鼻子。還想辯解。
  呂洞賓打斷葉揚天的話,冷笑道,「葉揚天,以多聞天王地脾性。也不用你去顯擺你那一張口就能氣死神仙的本事。看你來歷不明,立刻拿下----你以為憑你那三腳貓的劍法能撐得住?」
  「三腳貓的劍法也是從你那兒學來的。」葉揚天忍不住發起了牢騷。「呂洞賓,你可別說你上次度化我在我腦子裡印下去地本事還不全。」
  「嘿……」呂洞賓放聲大笑,「葉揚天,我斬妖除魔,經歷過多少陣仗?你破格成仙才幾天?真以為仗著一點兒小聰明收了我的莫邪劍就……別說是我---董雙蔻認真起來,你也打不過!」
  「哈!你不提我還想問呢?」葉揚天跳起來,「呂洞賓,那董雙蔻是你們天上哪個洞裡的?」
  「你才是洞裡的!」呂洞賓氣得一掌打了葉揚天一個觔斗。
  「呂洞賓,你到底是哪頭的?是你度我成仙的!」葉揚天直愣愣地瞪著呂洞賓問。
  「我……」呂洞賓一時語塞。
  想了好一會兒,呂洞賓悠悠地歎了口氣,這才說,「葉揚天,成仙是你的機緣不錯,可你別仗著這機緣就胡作非為----你可以不學天條,但天有眼。到了現在,你還不知道?」
  「說教!你憑什麼衝我說教!」葉揚天搖頭不聽,語調激揚,「呂洞賓,我沒做什麼出格地事情!」
  「你在迷惘。」呂洞賓的歎息愈發沉重了,「葉揚天,你怕天庭,你從來就沒把自己當成一個神仙。可是你不管做什麼,你早已經是一個神仙!不錯,你可以有通天澈地的本領,可那都是因為你是一個神仙。你迷惘的時候,不該忘了這一點才是。」
  「呂洞賓,你這麼說不覺得虧心?」葉揚天在身旁的一塊山石上坐下來,臉色平靜,似乎是想要與呂洞賓好好理論一番。
  他也真這麼做了。
  「呂洞賓,我想問你,你說天庭要什麼改革開放,這才選中了我成仙。」葉揚天輕聲說,「你想過沒有?如果天庭選中的不是我,而是任何一個其他的高中生,現在會是一個什麼狀況?」
  呂洞賓神色一動,繼續聽著。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5:09


  第十一集 第六十一章 這年頭,做個真的神仙。(中)
 
  「如果是別人,道門四十八派大鬧JN的那天,他八成就已經跟公安九處大打出手了,因為韓無熠一上來就不相信真有你們神仙這一套……不用說,公安九處全軍覆沒。然後呢?軍隊出動?他們打得過道門四十八派?全世界都會知道道門和神仙的存在,而現在的政府?恐怕已經是那人做主了----當然他也沒這個本事。最保守的估計,也會天下大亂。」
  「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控制自己的野心?在自己的能力不受限制的情況下,有多少人能夠把持得住?」葉揚天在辯解,彷彿又只是單純地自言自語,「是,還有天條----可天條節制的是神仙,它真能節制得了人心?天條日益完備,卻三百年無人飛昇,這不早說明問題了?」
  「葉揚天……」呂洞賓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你是真不明白?」
  「明白什麼?」
  孤峰頂上,呂洞賓和葉揚天相對不語,只有烈烈的罡風咆哮,吹得狂雲似海。
  「葉揚天,天庭既然破格度你成仙,本就無意約束於你。否則,只憑我這個上洞八仙的面子,也不能護你周全。合同?幾張薄紙罷了,誰也不會當真,你再改它,費盡心思徒惹人笑而已。」當呂洞賓再次開口,說的話卻大大出了葉揚天的意外,「大羅金仙現世,縱然惹萬千殺戮,直教血流飄杵,也還在預料之中。自古以來,但凡做成大事的,殺個幾百萬人還嫌少了----這其中的關節,葉揚天,你當天庭真的不知?」
  葉揚天沒有接口,成仙之後,他的腦子時常聰明時常糊塗,有時候仔細想來。似乎很有幾件事情做得不太妥貼,但現在他心下明白得很:呂洞賓在對自己攤牌,這時候還是多聽少說為妙。
  呂洞賓看葉揚天不答,微微一笑,道,「也罷,葉揚天,我拼著擔些干係。再點醒你幾句。你想,天庭改革,這是何等的大事?你福緣不淺,能牽涉其中,還佔了主導,你知道有多少你平生從沒想過的大人物在上頭緊緊盯著你呢?就是為你開出幾個賭局來,那也稀鬆平常。」
  呂洞賓輕巧巧一句話。把天庭上有關葉揚天的賭局怎麼如火如荼帶過,又說,「天庭改革,總要大見成效----無論成敗,總得讓人看得出來才好。你明白?」
  葉揚天無言點頭。
  「所以你可以不學天條。但不能不盡心做事,更不能把你的立場搞混。你時刻都得記著:你是神仙。」呂洞賓歎了一聲,「你丟下一個爛攤子就想上天,你真上去了,就算多聞天王放過你,就算你上了靈霄寶殿,你以為陛下不會治你一個辦事不力。滿門抄斬?」
  「那我到底是什麼人?」葉揚天忽然明白了,追問呂洞賓,「如果天庭真要有這麼大的動作,那為什麼會選中我?為什麼是我?如果我沒有什麼背景、靠山,你們那個頭兒……玉帝……那什麼、陛下,他憑什麼就能相信我讓我來幹這麼一件大事……」
  說著說著,葉揚天地心頭掠過了一個很倒霉的念頭,立刻住了口。
  「你很機靈啊。」呂洞賓的微笑在葉揚天看來竟然可怕得很,他只呆呆地聽呂洞賓說,「葉揚天。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改革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要找個什麼背景都沒有的人來幹,成了,那是陛下英明。萬一出錯……」
  彷彿還嫌意猶未盡似的。呂洞賓又往葉揚天的心上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你不是問我董雙是什麼人嗎?我告訴你。總得有人在你身邊看著你做得如何,他是天設的耳目!」
  「可是我……我也做了不少事……」葉揚天剛反駁了呂洞賓一句,突然垂頭喪氣地說,「我知道了,你們要地不是我循規蹈矩,潤物細無聲那樣地改變現在社會上的事情,你們要我去破壞遊戲規則。因為如果不這樣,你們就看不出來。」
  「我以前誇過你很聰明沒有?」呂洞賓滿意地點頭。
  「沒有,也用不著。」葉揚天一撥稜腦袋,自言自語,「這年頭還有沒有天理了?連天庭都耍賴……作生意,有這樣強買強賣的嗎?」
  葉揚天壓根沒心情去問呂洞賓自己可不可以不當這個倒霉神仙了,他知道,賊船的特徵一向就是上去了就下不來。
  呂洞賓反倒拍了拍葉揚天的肩膀,像是在勉勵他,「葉揚天,你這一次的舉動……除了擅自闖上天庭之外,倒也不能說是毫無收穫。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了----我看好你喲。」
  「收穫?」葉揚天摸摸腦袋,有些不懂,「我收穫什麼了?」
  呂洞賓一聲長笑,伸手揪住了葉揚天的脖領,往外一甩。
  葉揚天完全沒能躲開,身不由己地跌了出去,只覺眼前一花,再看四周,已經變了模樣,依稀就是JN解放橋附近祖父家中地臥室,呂洞賓卻不見了蹤影---葉揚天耳邊還響著呂洞賓的聲音:「你自己去看吧!」
  「怎麼回事?」葉揚天撓頭自語,推開了臥室的門。
  韓無熠黑著一張臉,就在門外。一路看中文網
  葉揚天立刻把房門關上了。
  「葉揚天!你給我出來!」韓無熠很是愣了一會兒,接著開始砸門。
  葉揚天退後幾步,坐到房內床上,望著門發愣:韓無熠怎麼會在JN?他不是還在峨嵋山上蹲著嗎?
  打個響指,房門開了。
  韓無熠仔細地打量著葉揚天,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他心虛。
  如果他面前的人不是葉揚天,如果他不是真的怕了葉揚天,韓無熠不至於會等到別人開門才進來:這世界上能攔住公安九處這位處長地門不多。
  當然,如果不是葉揚天做出來的事情太過離譜,造成的影響太過無法收拾,韓無熠也不敢去砸門。
  「葉……我說那個、揚天啊……」韓無熠欲言又止,好容易才喃喃地問,「回來了?」
  其實韓無熠很想把葉揚天的腦袋按到衛生間的馬桶裡,灌個二十分鐘以後才拉起來。惡狠狠地逼問他到底到月球上去幹什麼了----而且葉揚天最好不要招供,這樣韓無熠就可以把滿清十大酷刑拿過來過一把癮。
  但韓無熠不敢。
  人家隨便一跺腳,旱地拔蔥就登月了,這樣的本事韓無熠沒有。另外,韓無熠也在青雲門內仔細打聽過:沒人能有這種神通。
  非得是神仙不可。
  非得。
  韓無熠怕把葉揚天惹毛了,再闖出什麼禍事來讓他沒法交代。
  他已經沒法往上交代了。
  現在是9月9日的下午,葉揚天「奔月」是五天之前地事情,在這五天之中。韓無熠居然沒有被來自各方的壓力弄得崩潰,實在非常值得讚賞。
  BJ時間9月4日下午3點30分,葉揚天剛剛「飛」出平流層,美國總統就在睡夢中被五角大樓的電話驚醒;一個小時後,美國的戰備等級提升到了讓無數軍事基地焦頭爛額的「D」----那時還沒人能搞明白某個「類人物體」被「發射」到那個高度是打算要幹什麼。
  衛星告訴了他們。
  9月5日凌晨,葉揚天在月面成功登陸。與此同時,華盛頓的白宮中展開了激烈的議論。一場令所有與會人員抓狂的議論。
  「我認為,無論如何,這都不意味著中國在宇航技術上已經領先我們了!」
  「那麼我親愛地朋友,你是否認為超越了技術層面的領先就絲毫不需要擔心了?我們至少知道這不是個案!幾天之前那份被我們嗤之以鼻地報告現在你是不是還會以為只是個遲到的愚人節玩笑?」
  「官方態度?好吧,我來告訴你他們的官方態度----他們在最權威的媒體上用最好地主持人說破了一切!對全世界!」
  「你把問題看得太嚴重了。那只是一場脫口秀。」
  「哦?我倒覺得那是個最好地辦法,換了是我們也未必能做到這種地步。」
  「你是不是在說,我們也要用類似的辦法?」
  「見鬼!我要求解凍有關五十一區地全部檔案----我們必須知道我們自己手裡有幾張牌可以打。」
  「相信我,我們沒有什麼牌……他們竟然能夠做到以人力登月?上帝……」
  「我們必須要求他們做出解釋!」
  「怎麼要求?我提醒大家,不要把世界上人口最多的那個國家當成伊拉克----該死的!我寧願是在伊拉克!」
  「國會?有人在說國會嗎?別讓我聽到這個字眼兒!這個時候我們不需要他們來添亂!」
  爭論持續了兩個小時,竟然沒有得出任何結論。只有尊敬地國務卿福克斯說了一句令所有人都認同的話:「神秘的東方人,我們永遠不瞭解他們。」
  然後。一場月震讓白宮安靜下來。而葉揚天擁有了一個代號:「被隕石砸到腦袋的人」。
  所謂「機密」,在這個世界上的解釋就是「有很多人知道的事情」,到了9月6日早晨,葉揚天旱地拔蔥的事跡對於某些政府、某些人物來說已經成了公開地秘密。
  美國的戰備等級始終沒有下降,令人慶幸的是也沒有提升;一夜之間,這個驕傲的國家似乎從地球的另一面學會了謙虛和謹慎。
  有人會抓住這種機會。
  9月7日中午,在聯合國失聲的美國代表眼睜睜看著一項有關對華禁運某些高科技產品的提案被否決,三個小時後,幾艘裝載著數十架精密機床的商船從北歐的一個小港口以一種趾高氣揚的態度在海面上壓出了水花。然後某個大人物在一棟白色地建築物中摔碎了手裡的杯子,考慮到地毯的厚度。他應該很用了些力氣。
  同一天,中國外交部很忙,接連幾個國家透露了在近期內舉行首腦級會晤的意向,而外交部接到地任務是找出借口。令這些會晤統統延期。
  9月8日。一架飛機從BJ機場起飛,目地地是華盛頓。與此同時。梵蒂岡接待了幾個大人物……
  這一切都在暗中發生,甚至沒有被任何媒體嗅到絲毫味道,然而韓無熠已經快要瘋了。
  他在葉揚天登陸月面後的二十四小時中,馬不停蹄地參加了四個秘密會議,五個人當面對他拍桌子咆哮----這五個人都有足夠地理由和權力直接定他一個叛國罪。
  或者乾脆一點兒,什麼罪也不定。
  坦白說,韓無熠並不害怕死亡或者身敗名裂以及其他,他總是堅持著某種信念,他確信自己做的是正確的事情。對於一個常年隱身在黑暗中行走的「特勤人員」來說,這種確信至關緊要。
  只是韓無熠現在並沒有辦法知道自己所做的是否正確。
  尤其是當葉揚天滿不在乎地衝自己揮手,回答說「回來了,天上其實也沒那麼好玩」的時候。
  韓無熠發現自己確信的事情是:他希望能夠殺了葉揚天。
  「揚天啊,你……」韓無熠把腦中絕望的念頭丟下,強擠出幾分微笑,說,「你這回讓我沒法往上交代了。」
  韓無熠絕對不打算去問葉揚天登月的目的,他怕自己聽了回答後會控制不住情緒。
  可葉揚天沒順著韓無熠的話頭走,反倒自顧自地提起了他的月球之行。
  「韓處長,我說天上不好玩。」葉揚天皺著眉頭說,「是我的真心話。」
  「揚天,有人想見你。」韓無熠也不接葉揚天的話茬。
  「誰?」葉揚天給了韓無熠一個面子。
  「我上邊那位。」韓無熠歎了口氣,「你該知道,他……也姓韓。」
  「啊……」葉揚天點了點頭,心頭一陣煩躁。
  葉揚天早知道公安九處只對一個人負責,所以韓無熠的那一位「上面」他很清楚是誰,那人擁有許多頭銜,其中最不能夠忽略的一個意味著:那人手裡掌握著全中國的軍隊。
  「韓國珍……」葉揚天在嘴裡咂吧著這三個字的份量,忽然一笑,「韓處長,別告訴我你其實是太子黨。」
  「他確實是我的父親。」韓無熠苦笑,「所以我才沒有真的被你害死。」
  葉揚天吹了一聲口哨。
  第十一集 第六十一章 這年頭,做個真的神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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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我得說,我離死已經不遠了。」韓無熠補充道,「因為我打算建議你先不要去見他。」
  「什麼?」葉揚天吃驚得很。
  「道門社會化工程才剛起步,王牌應該留在最後。」韓無熠的聲音很堅決。
  「今天真神奇,我得把這個日子記下來。」葉揚天嘟囔著,「至少已經有兩個人是在實打實地為我著想了……」
  韓無熠的建議清爽明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想出這樣的應變計劃,讓葉揚天很有些佩服。
  雖然比預料的早了些,但青雲門可以浮出水面來,首先讓青雲門的新任掌門----韓無熠在峨嵋山已經抓緊時間和青月真人搞好關係了----與政府對話,達成某些意向;然後做足了新聞攻勢,就在峨嵋山市,把那座構想中的「青雲大學」建起來再說。
  「道門社會化工程」本來就勢在必行,現在有些趕進度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而韓無熠的真正目的是使葉揚天登月造成的影響被入世的青雲門淡化,讓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青雲門----這實在太容易了,最多請青月真人飛到平流層轉一圈就好。
  在葉揚天的臥室門口守了一整天的韓無熠篤定泰山,他認為葉揚天一定會贊同。韓無熠清楚葉揚天的性格。
  的確,如果葉揚天沒有聽呂洞賓說那番「推心置腹」的大實話,他一定會認為韓無熠的想法可行,很可能就照辦了。
  但現在的情勢已經不一樣,葉揚天琢磨了半天,終於幽幽地歎了一口長氣。
  「韓處長,我感謝你想得這麼周到,可是,恐怕我非得去拜訪一下你父親不可了……」
  韓無熠愕然。
  「你放心,我沒有刺王殺駕的念頭,也就說幾句不鹹不淡的廢話----不是我想。是的確有這個必要,事到如今,我好像不能一直躲著不見人。」
  葉揚天重重地拍了一下韓無熠的肩膀,說,「別怪我,這是……上邊的意思。你知道,我也有上司。」
  葉揚天用一根食指指了指天花板,臉上浮起苦笑。葉揚天長出了一口氣。
  從韓無熠地話中,葉揚天聽出了某些東西。韓無熠似乎在隱隱約約地暗示他,與其跟政府合作,倒不如老老實實地按照大家的既定方針走道門社會化的路線。
  難道說韓無熠的公安九處和政府不算是一夥兒的?
  葉揚天覺得這不可理解,自己和韓無熠的交情還沒有好到這個份兒上,再怎麼看,韓無熠也不像是那種可以拿國運當籌碼亂下注的傢伙。
  不過葉揚天還是相信韓無熠一定會盡快安排相應事宜。而且韓雨很快就會來找自己把一切事情問個明白。
  葉揚天已經適應了,韓無熠和韓雨一個白臉一個紅臉,總是變著法兒地刺探自己的想法,想要自己「聽話」。今天是因為自己透露了「上邊」,說白了就是天庭對現實社會也在關注和參與地消息。把韓無熠嚇得不輕,否則他早就要問自己究竟有什麼計劃了。
  果不其然,韓無熠走後不久,韓雨就叩開了葉揚天的房門。
  「出去走走吧。」葉揚天向韓雨一笑。
  JN有「泉城」的名頭,號稱一城之中名泉七十二,最知名的,便是「天下第一泉」:趵突。葉揚天和韓雨離開小樓。並排走著,步履也不顯快,兩人數十步踏出去,就到了趵突泉的邊上。
  葉揚天的心很靜,趵突泉噴湧的三股泉水打得他心頭地煩念消了不少,彷彿在極動之中悟通了極靜的道理一般。
  「雲霧潤蒸華不注,波濤聲震大明湖。」葉揚天指點一下趵突泉畔亭上的對聯,微笑著說,「我從很小就喜歡這兒,我是個JN人。地域觀念蠻強的。」
  「JN是古城。」韓雨的語氣很平淡。
  「是啊,你去過大明湖上地歷下亭沒有?上面還有一副對聯。」葉揚天慢悠悠地念出來,「歷下此亭古,JN名士多。」
  「葉揚天?」韓雨詫異地了葉揚天一眼。「你搞什麼玄虛?你知道我找你有事。」
  「說的是。雖然你這人脾氣不好。不過比起你爸來,我倒是寧可跟你多說幾句。我也該數得上是JN的名士。」葉揚天毫不客氣地自吹自擂著。當先走進一旁的「趵突茶館」,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叫了一壺「日照青」。
  「我琢磨著,不管怎麼樣我都上天走了一圈,該有資本賣弄點兒玄虛。」葉揚天抿了一口熱茶,咂下嘴,舉杯一氣喝乾,說,「韓雨,你問吧。」
  韓雨卻猶豫了。
  有了青天真人飛昇的先例,公安九處內部就葉揚天登月有了幾種意見,有不少人以為葉揚天丟下了道門的爛攤子,從此再也不會出現,去天上過他地「神仙日子」了----尤其是當月震之後,全世界的衛星與天文台都找不到葉揚天的蹤跡,更為這種意見做了最有力的證明。
  韓雨不這麼認為。她堅持只要姜瀟瀟還在,葉揚天就不會離開現實社會。在韓雨的私心之中,她也始終不願放棄找葉揚天算帳,拿回寒雨劍的念頭;至少她覺得自己就是這麼想的。
  她甚至在私下裡念叨:「好你個葉揚天,休想就這麼一走了之!」
  但韓雨也沒有料到葉揚天會回來得這麼快。
  這是因為韓雨從姜瀟瀟那裡找到了葉揚天留下來的幾封信件----按照約定,姜瀟瀟該在三個月後才把它們拿出來,但她不是韓雨、或者說公安九處,的對手。不過,同樣的,他們也不是葉揚天地對手:葉揚天在那些信件上做了手腳,不到三個月後,信件上就不會有字跡顯露出來。
  這差點兒讓韓無熠、韓雨父女以及公安九處的相關人員集體抓狂。
  所以,當葉揚天再度出現,韓無熠才顯得有些笨拙,儘管也迅速想到了接下來該如何運作「道門社會化工程」,卻沒顧得上仔細盤問葉揚天。
  這任務就這麼落到了韓雨的身上。
  「天上,挺好玩兒的?都遇上誰了?」韓雨勉強壓下亂作一團地思緒,問。
  「我都說過不好玩了。」葉揚天搖著頭,「不過我倒是碰上了……啊,對了,多聞天王---你知道他是吧?」
  「多聞天王?」韓雨手裡地茶杯一哆嗦,茶水灑了滿桌。
  「可惜,可惜。」葉揚天心疼地說,「這可是用趵突泉的泉水泡地特級日照青……」
  「真有……我是說,你真到天庭上去了?」韓雨的聲音發顫。
  「有什麼好奇怪的嗎?」葉揚天歪著腦袋看韓雨,心中暗笑。
  「這個……」韓雨不知該怎麼說。
  「天上有神仙,我是神仙。」葉揚天一本正經地說,「子曾經曰過,對鬼神要存敬畏之心。」
  「敬畏之心?」韓雨很敏銳地抓住了葉揚天想要說的重點,「難道……他們要干預我們?而我們就只有聽著?」
  「這麼說吧,韓雨,《興唐傳》裡有個叫李元霸的,厲害,誰都打不贏他,所以他就很狂。最後他想跟老天爺比試一把,把手裡的錘子往天上扔,結果錘子掉下來,把他砸死了。」
  葉揚天搖了搖頭,繼續說,「至少我沒他那麼傻。我只好做個真的神仙。」
  說完,他微微歎了口氣,有些不甘。
  葉揚天和韓雨在趵突泉邊談了很久。
  韓雨一五一十地對葉揚天講明了他登月之後發生的事情---重點在於勸告:您老人家以後千萬別再這麼隨心所欲地亂玩兒了,我們受不了這個。
  ----依照韓雨的性格,這些勸告本來應該是夾雜在譏諷中說出來的,葉揚天再怎麼厲害,她韓大小姐也不在乎。
  起碼要在表面上顯得不在乎。
  可事情有變,逼著韓雨不得不改變作風,一方面極為誠懇地說明情況,一方面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希望葉揚天能夠講清楚他在天上都遇見了誰,天上的那個政權----所謂「天庭」,究竟有什麼打算;還有,葉揚天今後究竟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其結果就是,不用葉揚天自己惦記著呂洞賓說過的話,韓雨先替他提醒完了:你是神仙。
  神仙自然就有神仙的做派。
  葉揚天翹著二郎腿,把泡了天下第一泉泉水的特級日照青當成啤酒似的喝了個飽,然後嘬著牙花子,很難得地掏出根煙來點上,連著吐了三個煙圈,斜著眼往韓雨身上瞟。
  等他覺得自己已經把「大羅金仙」的形象敗壞得差不多了,這才開口。
  第一句:「上邊把事兒全交給我了。」
  第二句:「所以我打算去拜訪一下你們家老爺子。」
  說著,葉揚天一口把香煙吸到底,吐出煙霧,雙手在空中一陣比劃,讓煙霧幻化成BJ天安門的模樣。
  第十一集 第六十二章 這年頭,有大悲火雲、大悲火球、大悲火星、大悲火花、大悲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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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雨看著葉揚天努力地裝流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拿他沒有辦法,只得歎口氣,繼續問那個她曾經問過葉揚天好多次的問題:「葉揚天,你到底想幹什麼?」
  煙霧散去,露出葉揚天的臉龐,他一臉嚴肅地說,「上邊說了,要我幹出點兒看得見的成果來。」
  「看得見的成果?」
  「天有眼,看著我。」葉揚天不再裝腔作勢,對韓雨交了實底,「我不能再消極怠工了---咱們早商量好的事情,得趕緊。」
  葉揚天接著說,「我知道,你爸,我是說公安九處,未必跟你們家老爺子全說了實話,道門社會化這事兒如果真要辦起來,來自各方面的阻力肯定不小,所以我打算幫忙,哪怕是用點兒強硬的手段。」
  韓雨的心沉了下去。
  「什麼強硬手段?你的上邊……為什麼要干預現實社會?他們想要怎麼樣?」韓雨接連問了幾個問題,神色惶急起來。
  任誰都能想得清楚,根本用不著葉揚天自己出馬,單憑道門各派的實力,想要把現實社會攪個亂七八糟也足夠了----更別說再加上天上的那一幫神仙。
  ----誰知道神仙都打什麼算盤?
  看著葉揚天的模樣,韓雨對所謂神仙完全沒有一點兒信心。。
  「很幸運,我剛才說過了啊,至少現在這個階段,還是以我為主,沒有別的神仙下來。而我是要大家好好合作的,沒有太出圈的想法。」葉揚天微笑著,「所以我只是打算拜訪一下你們家老爺子,他不是也想見我?韓雨,我很認真。」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葉揚天心裡卻一陣氣苦:從天上回來,自己甚至連姜瀟瀟還沒來得及去見一面。就先開始安排道門社會化工程的具體事宜了。
  無疑,葉揚天被呂洞賓的話點醒不少,他不得不讓自己的態度積極起來。
  天有眼,葉揚天知道自己正在被很多「人」看著呢。
  「我……會去找我爸安排。」韓雨只得答應下來,卻還是蠻不服氣似的,惡狠狠地頂了一句:「葉揚天,你等著!」
  「敬候佳音。」葉揚天再次努力地擠出了微笑。葉揚天終於定下來拜訪政府中某位實力派大人物的計劃。氛圍有些緊張,但還算風雅。
  接下來,他開始思考別地問題,當然這問題依然很風雅:有關愛情.
  和韓雨離開家裡那棟小樓的時候,葉揚天沒有看到姜瀟瀟,他計算一下,已經是9月9日。學校開始上課,想來當初那個「首屆語文奧林匹克大賽」也該落幕了,姜瀟瀟肯定去了學校,而且也不會再住到祖父家裡。
  葉揚天遺憾地撇了撇嘴,嘟囔著。「千萬不要是小劉去給我請的假,否則這回我又不知道該輪上什麼怪病了……」
  學校生活離葉揚天的距離越來越遠,這讓他傷心。但他同樣不打算現在就去學校,他還沒從呂洞賓的勸告中完全走出來,事情雖然在做,卻覺得自己彷彿是被操縱的傀儡。
  韓雨離開了,只剩葉揚天在趵突茶館裡發呆----有九處清場。茶館裡再沒有第二個人。葉揚天給自己把茶水滿上,吧唧吧唧嘴,繼續嘟囔,「這算怎麼說?沒處可去了。」
  9月9日下午3:55,葉揚天感到了孤獨。
  還有煩惱。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5:35


  孤獨這種情緒往往與忙碌的人無緣,葉揚天就是這種人,他沒能把「孤獨」品味太久,當他隨手把一支香煙在桌面上敲了敲,旁邊突然閃亮一點火光。
  「謝謝。」葉揚天叼起香煙,剛要湊過去點著。忽然發現那火光不是來自某個打火機,而是在一隻纖細頎長的手指上直接亮著。
  「三昧真火?」這是葉揚天地第一反應。
  「是我佛的大悲火。」那手指的主人說道。
  抬頭,葉揚天認出了來人:在□山裡見過的,不著庵的淨妙師太。看上去很美的一個尼姑。
  「是你?」
  「正是貧尼。」淨妙的聲音依舊清冷之極。她見葉揚天猶豫著不去點火,微微頷首。把那什麼「大悲火」收了,自顧自地在葉揚天面前坐了下來。
  「你……師太不是在青雲門?對了,那位……啊,印空禪師呢?」葉揚天苦笑,心說,合著這年頭自己躲出去全都白搭,原來那有數地幾位全都鐵了心似地跟著自己一塊兒轉戰南北。
  「印空還在峨嵋,道門大比,百年一度,原是盛事。」淨妙的臉上浮起一絲微笑,道,「如果不是葉施主離開了,貧尼也想留下一睹道門眾高賢的風采。」
  「沒人攔著你……」葉揚天苦笑,「師太,我都飛昇過一回的人了,您還沒死心?」
  「你既與我佛有緣,貧尼不敢有心。」淨妙拿起桌上的空茶碗,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話說地……」葉揚天哭笑不得。
  淨妙的話分明是在說她完全不可能放棄請葉揚天入佛門的念頭,但一個「不敢有心」,讓葉揚天差點兒想到歪處去。
  「葉施主是主見極強的人,而印空又不善言詞,故此,只好由貧尼來對葉施主說了。」淨妙卻沒揣測到葉揚天的想法,只是輕聲解釋。
  「嗯,我知道師太長舌如槍。」葉揚天沒好氣地揶揄了淨妙一句,他還記著,淨妙曾經躲在印空的身後幫腔,險些就讓印空把呂洞賓得罪得不可挽回。
  「罪過,罪過。」淨妙卻直接認下了葉揚天的指責,讓他吃了一驚。
  「佛門弟子果然不說謊,比呂洞賓可愛。」葉揚天還沒忘了順嘴編排呂洞賓。
  「華陽真人……一向心機靈巧。貧尼也是佩服地。」淨妙點頭,贊同葉揚天的說法。
  葉揚天翻了翻白眼,暗道:這個淨妙好像是什麼「觀音門」的?民間傳說裡講得很對啊,觀音菩薩的確是跟呂洞賓不對付。
  葉揚天甚至想到了,如果一開始不是呂洞賓找上自己,反倒是佛門中人先來,那會怎麼樣?
  第十一集 第六十二章 這年頭,有大悲火雲、大悲火球、大悲火星、大悲火花、大悲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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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地,葉揚天把這個荒唐的念頭拋開了,他想起來佛門中人雖然好像比呂洞賓要忠厚老實,但和尚不能結婚這一點太致命了。
  葉揚天知道自己絕對不會付出這樣的代價,給個羅漢位也不換。尤其是他和姜瀟瀟的關係剛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不久,正處於「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若為瀟瀟故,二者盡情拋」的階段。
  「我不當和尚。」
  「貧尼沒有請葉施主當和尚。」
  葉揚天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我光知道道家有火居道士,合著佛家也有火居和尚?啊,不對,還是叫花和尚?」
  「我佛慈悲。葉施主休要妄言。」淨妙的臉色難看起來。
  「怪了,呂洞賓他們找我,你們也找我----我打聽過好幾次,我沒什麼來歷的啊?」葉揚天開始發牢騷。
  「佛說,眾生平等。」淨妙先一句抬出佛祖,後一句接著就很坦率了,「葉施主,正因為道門找上了你,你才與我佛有緣。」
  「扯!」葉揚天氣呼呼地罵,「把我當什麼了你們?啊?兩個小孩搶玩具嗎?」
  葉揚天剛才對韓雨說的話不假,他對神佛是有敬畏之心,所以就沒敢當面直斥佛道兩家是在「狗咬狗」----當然,他也不願把自己這個大好青年比作骨頭。
  「葉施主有赤子之心。」淨妙把葉揚天也上升到了「小孩」的高度。
  葉揚天沒脾氣了。
  「我說你們兩家亂鬥,拉上我幹什麼?」
  「貧尼只是遵照菩薩法旨行事,無意為難施主。」淨妙微笑,「葉施主上天一行,可悟通了什麼?」
  「沒。」葉揚天很喪氣地搖頭,「我笨。」
  「貧尼以為……」淨妙略有幾分遲疑,「葉施主何必為天庭效力?在眾仙眼中,葉施主不過是顆棋子。。」
  「這我知道。」葉揚天並不詫異,淨妙既然是觀音門中人,當著呂洞賓的面她也能侃侃而談。說不得,這個尼姑在佛門也該有些地位,該知道的總瞞不過她。
  葉揚天四處打量一下,公安九處設在趵突茶館外圍的人員似乎都不見了,心知是淨妙搗的鬼,卻沒早讓自己察覺;單憑她這份出手時不帶一絲煙火氣的本事,自己恐怕就趕不上。
  「可我現在挺快活的----我沒法不快活,我就是個過河卒子。」葉揚天還是把門關死了。
  「貧尼只要葉施主做個承諾。」淨妙把話說破之後並不再勸。勝券在握似地,說,「若是葉施主有一日對天庭厭了,可要記得佛門廣大。」
  「不記得。」葉揚天使勁一搖頭。
  被呂洞賓的「天有眼」嚇過一回,葉揚天不願給自己惹更多的麻煩----淨妙這分明是在當面策反,如果自己地意志不夠堅決,鬼知道天庭的那幫神仙們會怎麼看?
  「葉施主……」淨妙歎息。
  「這年頭。善財難捨。師太你別怪我。」葉揚天悶悶地說。
  淨妙不答,靜靜地望著葉揚天,滿目慈悲,忽地伸出手來,向葉揚天的額頭按去。
  「來硬的?」葉揚天一聲怪叫。坐著不動,身子平平向後移出數尺,避開了淨妙的手掌,卻把身後茶館中的桌椅撞得翻倒一地。
  淨妙依舊不答,只把手掌再往前探,胳膊極怪異地伸長了。
  「通臂拳?師太,你好歹是佛門的高人。怎麼學這種不入流的功夫?咱們有話好說成不成?」葉揚天亂叫著,只得站起來躲避----他可不想在這裡和淨妙動手。
  現在外圍公安九處地人員全都不在,雖然茶館裡沒有其他人,但趵突泉公園內遊客卻不少,真要打起來不免會驚世駭俗,到時該怎麼算?
  淨妙根本不理,隨著葉揚天起身,展開身形欺上,雙掌接連擊出。她著一身淡月色的僧袍,長袖飄飄。姿儀曼妙,看上去賞心悅目。
  「嘿……我不打女人!」葉揚天對佛門既無好感也無惡感,糊塗架是不願打的,隨便找了個理由。想要脫身而走。
  躲過淨妙的掌勢。葉揚天縱身往外跳出,口中唸一聲「隱」字。用了個隱身法,貼邊順著牆角慢走,打算繞過淨妙,從茶館大門出去。
  「葉施主慢走。」淨妙清嘯一聲,雙掌再往前推,從指尖上逼出數十點火星----正是剛才她用來點煙的「大悲火」,轉瞬就籠罩了整個茶館。
  這些火星頗有些奇特,散開了宛如一張火網,卻像是有智識神通一般,在空中逡巡一圈,沒真個燒著了茶館內的桌椅板凳,只向著隱了身的葉揚天灑了下去,其勢勁急,剎那間火網聚成火球,正攔在了葉揚天地去路上。
  葉揚天反應倒快,只見火球在眼前一閃,他也不走大門了,直接隱身穿牆而出。
  站到茶館外面,葉揚天有幾分得意。當初剛成仙時,他用出來的法術差不多全是雞肋,連「穿牆術」也使不利索,如今卻能揮灑自如了。
  茶館外,有上百的遊客正圍著趵突泉的泉池觀賞,或是歡喜讚歎,或是拍照留念。剛下過雨,三股水從泉眼噴出三米多高,碧波粼粼,景致絕美。
  「她總不至於追出來打吧?」葉揚天吁了一口氣,想著還不保險,打算騰空飛走。
  還沒等他飛,一聲霹雷般的大響!
  趵突茶館地磚牆上炸裂了一個大洞,一團斗大的火光從洞中穿出來,朝著隱身的葉揚天直衝過去。
  「呃……這尼姑就不知道注意點兒影響咩?」葉揚天差點兒趴下。
  亂了。
  爆炸並沒傷到什麼人,但動靜實在太大,把趵突泉畔遊客的目光全吸引了過來----誰看見了在空中亂飛的一個大火球會不嚇一跳的?
  「怎麼了怎麼了?」
  「爆炸?」
  「公園裡也鋪煤氣管道了?」
  「把牆給炸了!」
  「那什麼東西?」
  「球形閃電?」
  「躲遠點兒看熱鬧……」
  遊客或許是這個世界上膽子最大的生物之一,人們一邊驚叫著躲開「大悲火」所在地範圍,一邊好奇地圍成了***,看著空中的火球驚歎議論。
  葉揚天早飛了起來,想要躲得遠遠的,但淨妙的「大悲火」很有點兒機巧,左衝右突,後發先至,一時間居然攔下了他。
  因為葉揚天一直隱身,看在周圍遊客眼中的,就是半空中一個火球毫無規律地飛來飛去。
  「你知道吧?球形閃電這東西至今還是個謎,科學無法解釋它如何生成,也無法解釋它的觸發條件和運行規則,今天咱們算開眼了啊!」
  「誰說不是呢?不過還是離遠點兒好……」
  「嘿,你以為就你讀過劉慈欣的《球形閃電》啊?」
  「這就是球形閃電啊……真漂亮!」
  「你想什麼呢?這玩意兒可要命!」
  葉揚天在空中亂飛,耳邊聽著地面上遊客們的議論,不由得啼笑皆非,「球形閃電?嗯,還別說,是挺像。」
  接著,遊客們又注意到:從被「球形閃電」炸裂的趵突茶館牆上的那個大洞裡鑽出一個人來。
  還是個美貌地尼姑。
  人群一陣騷動。
  葉揚天最早瞥見了淨妙師太的身影,立刻感到頭疼,「不行,這尼姑有點兒瘋,不能陪著她再鬧了,趕緊走!」
  一念及此,葉揚天動了真格的。
  他怎麼也是上過一回天的人,大悲火雖然靈動,卻不會趕上他地速度。只見他雙足在空中一頓,如風馳電掣,斜斜向上,朝西邊飛遁;大悲火在後緊追不捨,火球化成一道火線,也跟了過去,只是慢了。
  「這回總算好了。」葉揚天偷眼回頭望去,淨妙並沒跟來,心上放下一塊大石,便要再往高處飛去,等底下人看不見了,再設法滅了這團添亂地火球。
  同時,葉揚天還在糊塗:這尼姑怎麼說著說著就動手了?我也沒招她啊?還是佛門的人都這樣?對,想想淨土和尚那一回,這個叫「淨妙」地是有過前科。
  但葉揚天並沒料到,淨妙師太還有別的手段。
  「南無觀世音菩薩。」在茶館旁邊,淨妙冷冷地看隱身的葉揚天已經飛遠,唸了一聲佛號,離地而起,卻不追趕,只升到了趵突泉泉池的正上方,雙手合十,然後又結了個手印。
  「嗯?」被大悲火追著高飛的葉揚天忽然覺得背後有點兒不對,轉頭看去,那大悲火不知什麼時候從一團火球一分為二,接著二變四,四變八……竟成了滿天的火星!
  「不用搞得這麼顯眼吧?」葉揚天不禁生氣。
  這滿天的火星比火球快得多,它們變得愈小,速度也就愈快,轉眼竟差不多趕上了葉揚天。
  第十一集 第六十二章 這年頭,有大悲火雲、大悲火球、大悲火星、大悲火花、大悲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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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門還真有些神通……」葉揚天停下了。
  他知道,如果再飛下去,這些大悲火勢必變得更小,速度更快,早晚能夠追上自己----葉揚天並不在乎被大悲火追上,他只想著萬一這些火星變得再多一些,想要滅了它們可就更麻煩了。
  「大悲火?」葉揚天在空中打了個轉,冷笑,「我就拿點兒黃河水來,也一樣澆滅了你!」
  JN毗鄰黃河,汛期剛過,水勢還好。大羅金仙自有憑空攝物的本事,弄些水來滅火,容易得很。
  當初董雙在青雲門和葉揚天鬥法,也借《論語》中的《揚之水》,用過同樣的法術。
  但葉揚天正要作法,遠遠地看見了在趵突泉的泉池上憑空而立的淨妙。
  「這尼姑到底要幹什麼?」葉揚天登時頭大如斗。
  「嘿!人飛!」
  「尼姑飛!」
  「飛尼姑!」
  「真厲害啊!」
  「別不是神仙吧?」
  「神仙?這個……人家是尼姑啊,神仙不是道教的?」
  「那就是飛尼姑。」
  「你們誰知道這是拍什麼電影?特技不錯啊。」
  「而且還緊跟時代潮流。」
  豎起耳朵,葉揚天聽見了趵突泉邊的那些遊客們的竊竊私語,讓他高興的是:這些私語中對淨妙幾乎殊為不敬,與當初道門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時的境況大相逕庭。
  只在心中一盤算,葉揚天就想到了,這大概要歸功於那位《小智說事》的李慕智。
  主流媒體的力量無窮大。
  通過李慕智的嘴,「人飛」成了無人不知的流行語,這個詞兒本來就說不上有多恭敬,反多了些惡趣味,再通過網絡的演繹,人們對「人飛」幾乎喜聞樂見了。
  當然,這更是因為淨妙只是在趵突泉的泉池上空懸停。並沒有更多動作,看不出什麼聲勢----有不少好事的遊客還在找她身上繫著地鋼絲呢。
  「淨妙!你別鬧了!」葉揚天在高空隱身,見那些「大悲火星」也都只圍著自己不再進擊,很惱火地對淨妙傳音。
  「南無觀世音菩薩。葉施主,請回來吧。貧尼有事沒有說完。」淨妙垂眉低目,答話時竟沒有傳音,朗聲被遊客們都聽了個清楚
  「你有事沒說完?」葉揚天這叫一個憋氣,「那就有事說事。來找我啊!從趵突泉上懸著幹嘛?行為藝術咩?呃……你搗什麼鬼?」
  葉揚天忽然發現,自己明明是在傳音,聲音卻不比淨妙的小。
  「葉施主,貧尼以為此處甚好。」淨妙語氣平平,抬頭望向葉揚天所在的高空。
  「你!」葉揚天氣急敗壞地飛回來了。
  「你那麼有把握我不會一走了之?」葉揚天站到了淨妙的對面,還是隱著身----他跟淨妙不同,是在JN土生土長。保不齊就會在這兒碰上熟人,可不願隨便現身。
  「你與我佛有緣,自不會走。」淨妙微笑。
  「我……我……你隨便吧。」葉揚天洩氣了。
  葉揚天知道淨妙這回找自己必定是有事,否則她不會這麼招搖張揚,朗朗乾坤下就作法、飛行----隱世的道門不算。佛門在現實社會中的這些傳人中很有些有神通的,也不見他們沒事兒到處亂飛著玩,絲毫不顧忌公安九處的面子。
  可葉揚天不知道會是什麼事情,他只隱隱覺得該和自己上過一回天有關,具體就不清楚了,只好見招拆招----現在,他已經不會只想著躲開麻煩。
  因為呂洞賓告訴了他。有地麻煩是躲不開的。
  「請葉施主賜教。」淨妙像是窺見了葉揚天的心事,微微一笑,手一招,那還懸停在高處的大悲火又都飛了過來。
  「說事兒就說事兒,你打什麼?嘿……你以為我真滅不了你這團小火?」葉揚天煩了,「咱們現在可就在水上頭!」
  不等大悲火近身,葉揚天手指一點,從不遠處的漱玉泉裡引來一道泉水,撲向空中的火球----趵突泉是JN這座「泉城」的象徵,葉揚天不願讓它受到一點兒影響。
  以水激火。猶如倒油。
  漱玉泉地泉水一碰到大悲火,火球上就猶如被澆了一盆汽油,轟然炸裂開來!
  轟鳴聲中,大悲火從斗大的火球。化作了盈天的火雲。
  「媽呀----」
  「快跑----」
  現在沒有遊客再以為這是在拍電影了。
  空中停著個美貌尼姑自說自話卻有人對答。天上飛走的球形閃電又飛回來,漱玉泉的泉水自己跳出來滅火。火球被泉水澆炸了,滿天都是火雲……
  這不是拍電影,這是神仙打架。
  捲進去會要命地!
  趵突泉公園內的遊客們一會兒就跑了個精光,青石板鋪的地面上只剩下了幾隻不成對的鞋子。
  「鞋真能被擠掉啊……」葉揚天撓撓頭,「我還以為都是寫小說的人胡扯----公園裡頂多也就四五百人,地方也不小,怎麼鞋還會掉呢?」
  「其實你完全可以找個沒人的地方和我打架,來這兒把人都嚇走算什麼本事?」說完便宜話,葉揚天做出了一副忿忿的模樣。
  「這是葉施主地緣法,貧尼原也不願驚世駭俗。「別這麼客氣。有你這麼往人頭上扣屎盆子的嗎?」葉揚天不樂意了。
  「葉施主請。」淨妙不接這麼髒的話頭,抬頭看天,向葉揚天比了一下。
  葉揚天明白淨妙的意思,是讓他滅了天上的「大悲火雲」。
  「這有什麼意義嗎?」葉揚天了一眼淨妙,喃喃地,「你這扮相,怎麼也不像火雲邪神---人家會西毒的蛤蟆功。」
  話音未落,葉揚天一個挺身,朝頭頂的大悲火雲投了進去。
  藍藍的天上白雲飄……沒白雲了,大悲火化成的紅雲遮天蔽日。以趵突泉為中心,常人目力所及之處,全是一片彤紅。
  紅得耀人眼。
  「玩兒大了……」葉揚天情知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把整個JN市都驚動了,暗自後悔不迭,上行地身影卻不見絲毫猶疑。
  大羅金仙法身現!
  莫邪寶劍出鞘!
  圍繞葉揚天週身,是萬道祥光瑞氣,冷森森的莫邪寶劍化成一道天光,騰然而上!
  只一劃。滿天的紅雲被葉揚天劃成兩半。
  「天為棋盤,我為棋子!」彷彿是回敬淨妙說過的那句「你不過是顆棋子」,葉揚天高聲怪笑,劍勢不停,一道道劍氣劃出,把滿天紅雲分作了均等地方格。縱橫十九道,交三百六十一點。
  葉揚天真地把天作了棋盤。
  淨妙在一邊冷冷地看著。不為所動。
  「收!」葉揚天又一聲喝,放手祭出莫邪劍,寶劍分化三百六十一柄,如閃電般四射而出,分別擊在剛才劃出的那三百六十一個點上。滿天紅雲便侵到劍上,散逸無蹤。再細看時,葉揚天已經收了法身,依舊手持莫邪劍,天上不見了紅雲,莫邪寶劍地劍身卻變得通紅。
  「玩兒也玩兒完了,收也收完了。你有話就說。」葉揚天皺眉看了一下淨妙穿著地淡月色僧衣,一個轉身,換上一身青色道袍,頭上也戴了一頂道冠,再一抬手,把莫邪劍收進了腰間劍鞘。
  這是葉揚天做的姿態,明白告訴了淨妙自己的立場----只是他也知道淨妙要他收這大悲火定有用意,就順口問了出來。
  淨妙輕笑,一隻玉手舉起,掌心上還亮著一點火星。
  「葉施主。天上沒有大悲火,你收了什麼?是火為大悲,還是葉施主心為大悲?」淨妙反問。
  「***!你沒完了?」葉揚天煩了,卻沒留意到剛才腰間還是滾燙的寶劍早已一片清涼。
  葉揚天討厭有人對自己賣關子。偏佛門說禪全都是賣關子。人家「白馬非馬」的概念邏輯遊戲玩了上千年,隨便一句話裡就套著無數層的深意。
  ----淨妙地禪是好禪。但葉揚天這會兒懶得琢磨。
  「葉施主,大悲火是葉施主的心火,葉施主心火不滅,大悲火時時重生。」淨妙也不迂腐,看葉揚天不願細想,真就苦口婆心地解說起來,「葉施主你從華陽真人處學得神通,但神通再廣也要修心,心頭有座靈山塔,好向靈山塔上修。」
  奈何,葉揚天還是沒聽明白。
  「不就是玩兒火?我也會!你搞那麼玄幹什麼啊?」隨口嘟囔,葉揚天打起精神,雙掌一搓,一團火球就向著淨妙打了過去。
  「火球術!」葉揚天這樣宣佈。
  淨妙搖頭,再度把掌心的大悲火放出,正迎上葉揚天的火球,明滅之間,大悲火吞了火球。
  「炸!」葉揚天手上掐訣,把在青雲門與董雙鬥法時的故技重施----沒有反應。
  「嘿……火焰箭!火焰風暴!」
  葉揚天接連幾招「龍與地下城」地改良法術打出去,都餵了淨妙的大悲火,這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只瞅了個空檔,雙掌又一開一合。
  「寒冰地獄!」
  道術之中有水火之術,葉揚天為大羅金仙,仗三昧真火耍了無窮變化,但在弄水上卻先天不足,差了幾分----有道是「覆水難收」,就是正職的水德星君、河伯水神,也一樣是只會放水,不會收水;所以葉揚天固然也能虛空攝來五湖四海之水,卻乏應用,不過他心思靈巧,思路開闊,竟真的弄出了些名堂。
  說白了,也就是冰水交加的把戲。這是受了董雙的啟發。
  「寒冰地獄」四字出口,葉揚天攝來黃河之水,當先一激,接受早先大悲火被泉水一澆反漲地教訓,讓洪水把淨妙週身都圍緊了,不留縫隙;接著水化為冰,無數冰稜橫衝直撞,眼見要在淨妙身上戳些透明窟窿出來。
  「曙光女神之寬恕!」便在淨妙手忙腳亂之際,葉揚天雙手手指交叉合攏,手臂高舉過頭,然後直直下劈,把一道寒氣送了出去。
  懸空好大一個冰棺材。
  淨妙在空中被黃河水化冰給凍住了,竟不下墜。
  「跟我鬥?我量你也不知道什麼是聖鬥士!」葉揚天瞪著冰中滿臉詫異的淨妙,惡狠狠地冷笑,「明白告訴你,小爺玩這一招的時候才剛上小學一年級!」
  淨妙詫異得有理----本來這種本事就不是一個佛門子弟的必修課。
  她沒見過這種法術。
  當然葉揚天的這一招跟水瓶座黃金聖鬥士卡妙的看家招數是有一定區別的:他沒法子讓「曙光女神之寬恕」弄到絕對零度那麼恐怖。
  換句話說,這座冰棺材頂多也就是能在短時間內起到保鮮的作用,9月JN的天氣還有點兒熱,時間一長,冰肯定會化。
  而且就冰塊懸浮空中這一條,葉揚天認定淨妙也就是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恐怕用不著慢慢地等太陽曬,一會兒她自己就會破開冰封。
  趁這功夫,葉揚天仔細打量了一下還在淨妙掌心燃著的那團所謂「大悲火」。
  JN地處黃河下游,水色混濁之極,這具冰棺材也沒有漫畫上那麼晶瑩剔透,葉揚天努力透過冰塊中夾雜地泥沙觀察著,發現那大悲火還靈動得很,並沒有被冰封撲滅,反著得蓬勃向上。
  「這不是人間的火。」葉揚天點點頭,「雖然我物理學得不咋地,可我確信這裡頭沒有氧氣。」
  冰棺材裡,淨妙似乎聽到了葉揚天的喃喃自語,嘴角微微上斜,露出笑容。
  「這是我的心火?」葉揚天衝著冰棺材裡地大悲火發起了愣,「我心裡有火?什麼火?嗯……」
  其實葉揚天地心火很盛,這一點他自己最清楚,只是不願承認。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5:59


  第十一集 第六十三章 這年頭,家宴上莫談國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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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天一行,葉揚天說不清自己收穫了什麼,唯獨被呂洞賓拉回來後一番教訓,讓他徹底傻眼。
  見鬼的「成仙合同」從一開始就是廢紙一張,這對經商世家出身的葉揚天很有些打擊。
  葉揚天也思量過,按照最初呂洞賓所說,天庭要「改革開放」大約是因為天條過於完備,數百年來無人飛昇的緣故;那麼,這一場改革開放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在現實社會大開法門,讓凡人能夠修道飛昇----到最後,天條必定是要大大修改的。
  這恐怕並非是讓人樂見其成的一樁買賣。
  首先,佛門為保自己的教徒,自然會出面干預,從印空禪師出現拉攏葉揚天拜師,再到現在淨妙師太不惜驚世駭俗,都表明了佛門的態度。
  其次,現實社會的政府能否支持?《憲法》規定公民享有信仰自由這一條固然不假,可要是……葉揚天仔細想來,所謂「道門社會化工程」其實很有荒唐無稽的成分----所以他才會想要去拜訪那一位大人物。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即便能夠讓佛門妥協,政府這一關也過了,天庭真的就會吸收更多的凡人成仙?大修天條無疑是在向傳統宣戰,中國五千年歷史之中,自上而下的改革進行過多次,直接從「改革」進化到「革命」的也不勝枚舉----哪兒有革命不流血的?
  流誰的血,這是個問題。。。
  葉揚天已經把自己的身份定位成了「過河卒子」,地球人都知道,過河卒子這種生物就是拿來犧牲用的。
  他發現自己無法把握事局發展的走向,如果把整件事情當作一場賭局,他已經把自己賭了上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局。
  還有一些小問題,諸如道門內部的暗鬥,那來歷不明的六十一派,天庭的暗探董雙……這與以上三點比較起來。甚至顯得無足輕重。
  所以葉揚天很煩躁----從天上下來以後他一直很煩躁,只不過緊接著就開始做事,讓他自己也沒察覺太多。
  呆呆地望著閃躍的大悲火,葉揚天地視界模糊起來,心頭愈來愈是難以自主,像入了魔。
  「葉施主好手段,只是還不能滅去心火。」
  不知什麼時候,淨妙從冰棺材中脫身出來了。以她那清冷的聲音向葉揚天說著。
  葉揚天報以一聲長嘯。
  這嘯聲撼天震地,渾濁沉滯,彷彿把他一心的煩躁都叫了出來一般,還夾雜著幾分戾氣。
  便隨著這一聲嘯,趵突泉泉水感應葉揚天心中一片淒涼暴虐,清冽的泉水開了鍋似地蒸騰不已,三個泉眼竟同時炸裂!三股水化成三條猙獰的白龍。沖天而起!
  白龍於高空之上各自糾葛相鬥,似三國交鋒,張牙舞爪,凶態畢露。
  泉池四周有石欄,石欄碎。
  還有幾處亭台。早被白龍一衝,變成斷壁殘垣。
  葉揚天身形躍起,就在三條白龍頭頂傲然而立,長嘯不已。
  「菩薩說得不錯……」淨妙卻似早知道事態會演變如此,眉頭雖然皺緊了,口中卻唸唸有詞,一聲聲「南無觀世音菩薩」灑了出來。
  淨妙變了。
  她在白龍爭鬥的範圍之外。望定空中的葉揚天,身形漸漸地變化,淡月色的僧衣變作錦城裙,罩素羅袍,胸前吊珠翠瓔珞,腰纏金色繡帶輕飄;相貌也改了,頭頂生發,梳疊雲盤龍髻,眉彎如月,眼似雙星。寶相莊嚴。
  這法身迎風而漲,直到四五人高。
  葉揚天嘯聲驟歇,抬眼望去----便呆了。
  淨妙地這副模樣但凡是個中國人見了,當時就能認得出來。
  豈不就是南海普陀洛伽山上、紫竹林中、潮音洞裡的那位?
  那位萬稱萬應。千聖千靈。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靈感觀世音菩薩!
  觀世音法相既顯,朱唇微啟。向著葉揚天說道,「葉揚天,你心中多事,我度你甘露一點,楊柳一片,斷你無明煩惱。」
  語畢,觀音輕輕抬手,一片青光徹地,把葉揚天籠罩其中。在青光之中,隱約有極細小的一片柳葉落下,正落到了葉揚天的額頭。
  驟然,葉揚天心頭煩躁盡去,靈台一片清明,像是從心頭倒下一盆清水,世界在他眼中清晰起來,一瞬之間,無數畫面在腦海之中閃過,看是看不仔細,但卻若有所悟。
  「葉揚天,且記今日緣法。」觀音又一語,法身便淡了,然後逐漸隱去,又露出淨妙的形貌來。
  還是那個淨妙師太,相貌秀美,一件淡月色僧衣罩身----趵突泉三個泉眼化成的白龍不見了,水勢漸緩。
  只是迸裂地石欄並沒復原,傾頹的各處亭台,還有塌倒的「趵突茶館」也還是那一片廢墟----被葉揚天極力稱讚的那副對聯斜插在廢墟一角,只露出一個「雲」字。
  葉揚天呆立四顧,還沒鬧明白剛才究竟是親眼看見了什麼奇跡,或者只平白作了一場大夢。
  旁邊的淨妙神情萎靡,搖搖欲墜,她仗一片柳葉,借觀世音菩薩法身到此,真元耗損極大,如今柳葉已經度到葉揚天地心頭,她便連站也站不穩了。
  葉揚天很自然地迎了上去,扶住淨妙,輕輕落到地上。
  「娘咧……」他摸著腦袋,怔怔地問自己,「那葉子……是那瓶子裡頭的?」
  「淨瓶甘露年年盛,斜插垂楊歲歲青」,觀世音菩薩手裡常年捧著一個瓶子,瓶子裡常年插著一根柳枝----當年孫大聖保著唐和尚去西天取經,從觀音那兒拿到的福利就是柳枝上的三片楊柳葉。
  史稱:三根「救命毫毛」。
  想到這裡,葉揚天真有些受寵若驚。
  「葉子呢?」他先摸後腦勺,再提心吊膽地摸額頭,接著渾身都摸了個遍,卻找不著,不由得急了。
  「葉子呢?我葉子呢?」葉揚天突然失笑,「咳,我不就是叫葉子?這算嘛?騎馬找馬?」
  第十一集 第六十三章 這年頭,家宴上莫談國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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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葉施主……」淨妙氣喘吁吁地強撐著說,「菩薩許一片楊柳在你心頭,菩提心,楊柳葉,這是葉施主與、與我佛門的緣法……」
  「啊,多謝,多謝。」葉揚天知道自己得了淨妙天大的好處,趕緊道謝----這會兒他果然是心頭清明了,反應極快。
  「葉施主不必來謝貧尼,這是葉施主自己的緣法,貧尼恰逢其會,奉的也是菩薩的法旨。」一邊說著,淨妙攤開手心,紅紅白白的手掌之中空無一物。
  「葉施主請看。」
  葉揚天點點頭,似是回答,又似是自言自語,「心火已滅了啊……」
  再一轉頭,葉揚天又苦笑起來,「我這算是造孽了----我一個JN人,倒把趵突泉給毀了一大半?算了……我還是趕緊搬家,要被罵死了……」
  「葉施主不必擔心……」淨妙微笑,「天下第一泉經此一事,得了菩薩甘露蒸騰滋潤,從此只會更加實至名歸,無論雨旱,再不會乾涸。」
  「啊,這倒是好事兒……」葉揚天又扶了喘著粗氣的淨妙一把,「我說你還能走不能走?趕緊走……我看電視台該來了……」
  「南無觀世音菩薩……」一泉水。
  回到解放橋祖父的家裡,葉揚天安頓好淨妙的住處----受了人家那麼大的好處,他實在沒法子再板起臉來把淨妙趕走----一頭鑽進自己的臥室,閉門苦思起來。
  現下的情形,不領佛門的情也領了,儘管葉揚天不怎麼曉得那片楊柳葉到底跑到了哪裡去,有什麼具體用處,但據說同樣的東西連那個號稱「齊天」的猴王的命都救過幾回,總歸是很厲害就對了。
  於是葉揚天有點兒發懵。
  這一次不是因為他心火太盛。是心火全都滅了,反倒在佛道之間難為取捨。
  淨妙累得夠嗆,沒對葉揚天再提任何要求,好像她只是過來給葉揚天好處,完全不求回報---葉揚天很明白,天底下沒有什麼好處是白拿地,早晚還得有一出麻煩應在自己頭上。
  這想不通,葉揚天索性就不想了。他開始盤算過幾天怎麼去應對那位大人物的事情。
  至於在趵突泉弄的那一遭亂子,葉揚天根本沒放在心上,他一回來就給韓雨打了招呼,看韓雨的意思似乎把亂子當成了東風,安排在了道門社會化工程的一環裡頭去。
  葉揚天不去操心韓雨怎麼給人解釋,他覺得反正觀世音菩薩都出來了,這玩意兒徹底就沒法解釋。那便由得九處對外胡說去吧,「小智說事」也該播一次新內容了。
  經一事,長一智,葉揚天養成了天塌下來當被蓋的豪邁情懷。
  他睡覺了,決定養足精神。明天好去找姜瀟瀟。
  時間還是過得挺快的,轉眼就是半個月,葉揚天的生活基本走上了正常渠道。
  一個和以往截然不同地軌道。
  他老老實實地向學校請了長假----按照事局的發展趨勢,葉揚天不認為自己在短期內有「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可能;然後他又老老實實地在梁恕的雲山大酒店開了個房間,每天上午都過去,跟韓無熠或者韓雨商量道門社會化工程的細節,並看著相關事宜逐步展開----除開「小智說事」之外。央視、還有各個地方電視台也有新的幾個欄目開始了緊張的錄製工作,網絡上地言論被徹底監控了:為此葉揚天還特地去觀察了一番「信息高速公路上的盾牌工程」的操作流程,讓他很是感慨;下午的時間,葉揚天會放鬆自己,讀些閒書,跟天涵子、華九、淨妙等人擺擺龍門陣,也會關注一下家裡的生意,學點兒有關地東西,算是盡些孝心。
  黃昏是葉揚天最為喜愛的時候:他去接姜瀟瀟放學。
  像所有沉溺於愛河的年輕人一樣,兩人共進晚餐。然後出去「壓馬路」,找個幽靜的地方說說情話,親熱一番----然後葉揚天就會再挨幾下「溫柔的小掐」,樂在其中。
  深夜。不需要睡眠的葉揚天偶爾會學道士打坐。但更多地是跑到沒人的華山上去,思考某些問題。並創出來一些新型地法術----他避開了道門和公安九處,只和牛包子切磋。
  有時,葉揚天很好心地去指導一下公安九處的工作人員,演示一下他所掌握的法術----比如「火球術」,又或者是「曙光女神之寬恕」什麼的;這時候天涵子、華九等人也必定會跟在旁邊。
  葉揚天相信自己的法術給了所有人以極大的啟發,其重點就在於「活學活用」四個字,再就是要打破樊籬,勇於創新。
  這就是葉揚天的新生活,可他逐漸發現自己未必會喜歡。
  「神仙就這麼無趣嗎?」最近,葉揚天苦思的時間越來越多,他並不是在發牢騷,只不過是在想今後的路。
  在這種思考中,葉揚天開始理解天庭的改革開放:一成不變是很讓人撓頭地事情,一成不變的時間越長,就越值得撓頭。
  但最重要的一點,葉揚天知道自己沒有再迷惘了,他在等待著,要做一些事情;只是他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因為呂洞賓的好心提點,還是因為那不知何處去了地一片柳葉。
  又過了幾天,10月份了,國慶節後,葉揚天等到了韓無熠地消息。
  他要去見那位想要見他的人,那位……領導同志。
  茲事體大,葉揚天並不著急,可他並沒有料到韓無熠說到地那個人想要見他居然是以「家宴」的形式。
  他只有撓著頭去和姜瀟瀟商量。
  這是10月10日,剛剛入夜,月掛枝頭。
  JN市環城公園碧樹掩映的一張長長石凳上。
  「瀟瀟,跟我去見個人好嗎?」葉揚天雙臂環抱。伊人在懷。
  「嗯?」伊人的鼻音很好聽。
  「說是什麼家宴,我覺得咱們還是該給他個面子。」現在葉揚天說話不怕風大會閃了舌頭,提到地位再高的人物語氣也不會發顫。
  他可是上過天庭,也親眼見過觀世音菩薩的,凡塵俗世,在大羅金仙眼中不過了了。
  「你說誰?」姜瀟瀟聽到「家宴」,不由得有點兒羞。
  「韓國珍,韓無熠他老爸。韓雨地爺爺。」
  「啊?」姜瀟瀟坐直了身子,詫異了。
  在這段時間裡,姜瀟瀟沒有改變過,她還是不會去打聽葉揚天的事情,幾乎有些盲目地相信著一切事情葉揚天都會處理好。
  「道門社會化工程」正在逐步落實,「小智說事」也播過幾期了,有關那天趵突泉畔的一場「神仙打架」多少被透露出些真相----自然隱去了淨妙借來觀世音菩薩法身的那一段。這些事情在社會上反響極大。但姜瀟瀟去過青雲門,青龍斗夔牛,十萬多人直往天上飛,看得不亦樂乎,當然不會再有任何驚異。
  可葉揚天隨口說要去參加一個這樣的「家宴」。還是讓姜瀟瀟嚇了一跳。
  「其實早就說要去拜會一下那位老人家的,我一直有空,是人家太忙。」葉揚天聳聳肩,「我估計是在忙著分析怎麼才能防住我----瀟瀟,應該是他著急見我才對。」
  「葉子,我說什麼好?」姜瀟瀟瞪大了眼睛,反應不過來。
  「你想說什麼?」
  「如果說你狂。那不對,因為好像很順理成章啊。」姜瀟瀟找到了思路,笑著說,「可要是說這很正常,那就成了拍你馬屁,我又不樂意……」
  葉揚天忽然覺得身上有點兒發寒。
  「所以……」姜瀟瀟慢悠悠地,輕輕伸手,按到葉揚天左胳膊上臂的內側,這才說,「我只好掐你一下!」
  「瀟瀟……哎喲!疼!疼!」
  「你再給我裝?」「瀟瀟。不鬧了……你答應去了吧?」
  「那你帶著我飛到BJ?」
  「成,我豁出去被雷達掃瞄了!九處養那麼多人,也該讓他們好好忙活忙活。」
  「我記著,好像某人把人家這幾年的預算一夜之間都花乾淨了來著……」
  「這個……瀟瀟。別說這個了好不好?」
  「那說什麼?」
  「嘿嘿……」
  空中。曾經留下了葉揚天不少足跡地那輪明月很知趣地閃到了雲彩後面……
  10月12日。下午4:00。殿出波心。」
  對BJ故宮西側的中南海園景。前人曾這樣描寫。
  中南海地佔八百畝,湖佔七百畝,歷經元、明、清各朝,風景秀美。
  葉揚天來過BJ許多次了,從沒有機會到過中南海,像所有的少年一樣,他對這個掌握著中國最高權力的地方有些好奇,覺得在那裡吞吐著不尋常的氣息---成仙之後,他還能清楚地看到,就在那裡,有紫色的「王氣」升騰。
  葉揚天以為,即便是家宴,自己也會是去「拜訪」中南海裡的某個地方。
  但韓雨卻開著車繞中南海兜了半圈,繼續西行,七轉八彎後,在一棟古拙地小樓跟前停下了樓前沒有人,甚至沒有一個站崗的衛兵。
  「到了。」韓雨冷冷地說。
  第十一集 第六十三章 這年頭,家宴上莫談國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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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日子以來,因為道門社會化工程等種種事宜,韓雨和葉揚天走得近了些,她始終找不準感覺,對待葉揚天便刻意地日益冷峻起來----是冷峻,不是冷淡。
  現在韓雨會經常性地與葉揚天鬥嘴,也是一種另類的樂在其中。
  「這就到了?我還以為會有很嚴格的安檢。」葉揚天笑道。
  韓雨回頭橫了後座的葉揚天一眼,反問,「對一個可以一跺腳就竄到月球上,被隕石砸中了腦袋也沒事兒的傢伙進行安檢?葉揚天,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是傻瓜?」
  「我只是對你們會這麼放心很好奇。」葉揚天訕笑。
  「這是一場賭博----或許也不算?至少我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你想要對付誰,似乎完全用不著耍什麼手段,沒人阻擋得了。」韓雨冷冷地說,「但你要是想對我爺爺做什麼……你先得跨過我的屍體!」
  「沒這麼嚴重吧?」葉揚天皺了皺眉頭,「韓雨,別說得我像個恐怖分子。」
  「你的確不像,你根本就是。」韓雨這樣回答。
  在小樓跟前,大家還沒有下車,就這麼演了一場唇槍舌劍。韓雨和葉揚天都戰得快活。
  汽車後座上,姜瀟瀟顯得緊張,沒有像往常那樣打圓場。
  或者是她姜大小姐早看開了,知道左右不過是兩人玩鬧,韓雨不會真把葉揚天惹火,葉揚天也不會跟韓雨較真。
  某些時候,念及當初,姜瀟瀟未嘗不想讓葉揚天當真教訓一下韓雨,但……姜瀟瀟也覺得那過於勝之不武了,還不如讓他們兩個鬥嘴。
  這場從暗夜裡的綁架開始,三人之間結下的亂七八糟的交情,無論從哪方面看都有些怪異。
  偏偏又透著正常。
  「瀟瀟,咱們下車。不理這個瘋女人。」葉揚天轉過頭,一手拉著姜瀟瀟,一手開車門。
  韓雨搶先一步下了車。
  葉揚天和韓雨也下來,抬頭打量小樓,小樓紅牆綠瓦,古拙樸實,與在JN葉揚天祖父的住所異曲同工;或許是心理作用,葉揚天覺得這棟小樓比自己家那棟多了些凝重的氣息。
  韓雨開了門。韓無熠在門內迎候。
  「揚天,瀟瀟,你們倆來了啊?快裡面坐。」韓無熠還是厚著臉皮這樣稱呼兩人,今天更加特意地透著些親熱。
  葉揚天對此早已免疫,連眉頭也不皺,拉著姜瀟瀟不撒手,昂然直入。一路看小說網意氣風發。
  他在心裡這樣想著:「按照《中學生守則》,高中生不該談戀愛,可咱就愣把戀愛談到了最高領導人跟前!牛啊!」「哞----」
  葉揚天口袋裡的牛包子不知怎麼像是聽到了這番心語,四隻小蹄子一陣撲騰,舉首高嘶。黑暗中的神態頗為驕傲。
  韓無熠一愣,接著當是沒聽見牛吼似地,當先領著一行人往小客廳去。
  小樓內人不多,只有一兩個看上去是負責清潔灑掃的大媽,一路走過來,葉揚天為大媽們的質量接連撇了幾回嘴,忽然覺得自己心裡升起某種可以被稱之為「同情」地情感。
  為了這次拜訪。葉揚天和韓無熠私下鄭重商談過幾次,瞭解到了某些之前韓無熠對他隱瞞的事情----當然不是全部。但這足以讓他知道,在「道門社會化」這件事情上,那位老人評價不多,大約保持了靜觀其變的姿態。
  而韓無熠為首的公安九處的意見,便是趁著這個時機,先造成既成事實。有了來自歐戈菁山的配合,道門社會化工程的進度著實可喜。
  事實上,直到道門大比召開之前,韓無熠甚至對那位老人沒有把所知的情報全部講明。只是到了後來再也瞞不下去才不得已交了底----這差不多要怪在葉揚天地那次旱地拔蔥上。
  有關這次會面,葉揚天一直疑心韓無熠是不是故意拖延了時間:事到如今,他覺得所謂「道門社會化」已經勢在必行,不論是誰都難以遏止它的發展了。換句話說。「既成事實」就擺在那裡。
  這個在政府序列中不存在的「公安九處」處長。絕不會像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那麼那位老人呢?
  把腦中的胡思亂想逐出,葉揚天又把順風耳運到極致。並以神念探察四周,於是再次詫異地發現,在這棟小樓裡,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人物,彷彿這只是說好了地一場「家宴」,再無其他。
  這就到了小客廳。
  小客廳內的擺設與小樓的風格一致,毫不奢華,只在客廳側面架上有幾件古玩,還掛著一幅八大山人的古畫,畫上是只河畔的魚鷹,眼神犀利。
  紅木茶几後地沙發上坐著一位老人,國字臉,濃眉,額頭上有幾道皺紋,頭髮是染過的,烏黑發亮,梳得一絲不亂。
  葉揚天認識他。
  雖然與前一陣葉揚天見過的觀世音性質不同,但的確,全國該沒人會不認識這位老人。
  葉揚天發覺姜瀟瀟的手心有點兒出汗。
  「小葉,你可算來了!」老人哈哈笑著站了起來。
  「韓爺爺好。」葉揚天向老人----韓國珍,挺親熱,也很自然地叫了一聲。
  這並非矯情,他一貫尊重長者,再有,從韓秋那邊算起,對自己同學的祖父怎麼也該叫一聲「爺爺」。
  這會兒,葉揚天才注意到原來韓秋也在,從小客廳的一角靜靜地坐著;他不禁搖了搖頭:韓秋總是這樣完全不會惹人注意,彷彿只是一個影子。
  「好,好,來,坐。」雖然只有很普通地四個字,卻讓葉揚天感到韓國珍的口吻的確像個長者在對自己的子侄晚輩說話,有些始料不及。
  「韓……爺爺好。」姜瀟瀟這時才來得及問了一聲好---面對國家最高權力的掌握者,她真的很緊張。
  「瀟瀟也坐吧。」韓國珍看著姜瀟瀟微笑不語,韓無熠從旁邊插口。
  於是眾人落座,韓秋乖巧地倒茶。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6:21


  第十一集 第六十三章 這年頭,家宴上莫談國事。(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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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你同學來了,怎麼也不打招呼?」韓國珍呵呵笑著,「小葉,瀟瀟,我這個孫子就是不愛說話,在學校裡也這樣吧?」
  「嗯……差不多。」葉揚天回答。
  他開始納悶:韓秋是自己的同學,這真的只是巧合嗎?
  「瀟瀟,別拘束啊,就當是在自己家裡。」韓國珍接著打趣姜瀟瀟,「我請小葉來家裡坐,說是家宴,他可就把你拉過來了……現在的年輕人,真不得了噢。」
  「韓爺爺!」姜瀟瀟的臉一下就紅了。
  接下來的對話讓葉揚天覺得很廢柴,韓國珍一直在問自己的家事,佩服幾句葉龍潛的恬淡,誇讚幾句葉北星的生意經,打聽一下雲山三十一中的老師和學生,居然還彷彿勉勵似地,教訓葉揚天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最好還是不要退學,得多學點兒知識……
  葉揚天有些糊塗:難道自己走錯門了?老人家不是日理萬機嗎?怎麼只嘮閒磕?
  就是自己的爺爺葉龍潛,好像也沒這麼絮叨。
  三杯兩盞淡茶,無營養的對話持續了大約一個小時,其間葉揚天幾次對韓無熠使眼色詢問,韓無熠卻只苦笑。
  當韓秋第五次要添茶水,韓國珍終於說到了正題----好像正題?
  「小葉,你家學淵源,我最近得了一幅畫,你來幫我評評?」
  「好啊。」葉揚天點頭。
  「走,去我的書房。」韓國珍站起來,隨口說著,「小熠、小雨、小秋,你們幾個陪瀟瀟聊天,一會兒咱們吃飯。」
  「戲肉來了。」葉揚天暗道,「這是要獨處密談?」
  跟著韓國珍走上三樓,到了「書房」。
  房間不大,只放著兩個古色古香的書架。書架上散散落落,書並不多,有些名不符實;韓國珍坐到寫字檯後,指著對面的小沙發要葉揚天也坐下,然後臉上微微露出苦笑:「小葉啊,倒是沒什麼畫讓你品評。」
  葉揚天點頭不語,聽韓國珍繼續往下說。。
  「想當年,領袖也曾經吼過不要在我房間裡安竊聽器。這棟小樓,我能保證的也就是這一間房。」韓國珍歎了口氣,「雖然處在我這個位子上有些事情終究難免……算了,不提這個。」
  「小葉啊,你上天走了一遭?」
  「是。」葉揚天一愣,沒料到韓國珍會這麼直截了當。
  「上頭……」韓國珍的聲音沙啞,隱隱還帶著一絲急切。「是個什麼光景?」
  葉揚天忽然一陣膩味。
  「年輕人,不要對一個長輩這麼明目張膽地不尊重。」韓國珍看穿了葉揚天的心思,「我是個老人,想要保持不老的心態,必須有旺盛的好奇心。」
  葉揚天沒說話。從口袋裡拿出了牛包子,放在寫字檯上。
  「哞----」牛包子對於葉揚天拿自己出來頂缸很不滿。
  「這是……」韓國珍驚異地看著在寫字檯上撒歡亂跑的牛包子。
  「牛包子,我地朋友;也就是《山海經》裡說的夔牛。如果它顯出真身,會比中南海還大。」葉揚天輕聲說,「韓爺爺,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我們並不瞭解的事情。您說的上頭……總之和下頭不一樣就是了。」
  韓國珍瞇起了眼睛。
  「小葉。你也不知道?」
  「我只去過一次。」葉揚天對老人敏銳的反應很讚歎,這問題不是那麼容易看穿的。
  「你終究是去過了……」韓國珍一歎。
  「您的地位太高。」葉揚天微笑。
  道門修身,可以長生,再得飛昇,便算是不死不滅;論求不死,還沒有比中國的歷代帝王下功夫更大地,卻從來沒聽說過哪一位真的建立了不朽的王朝。
  葉揚天話中有話,老人聽得出。
  「說說吧,小葉,你有什麼打算?」韓國珍沉默一會兒。發問。
  「該是我問您。」葉揚天把問題丟回去,笑問,「我需要您的支持,這樣我也會支持您。。。」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韓國珍臉色嚴肅。「我從來不覺得維持現狀是件好事情。」
  「您做過很多事,好事。我很敬重您。」葉揚天微笑。
  「我做得還不夠。」韓國珍擺擺手。盯住葉揚天的眼睛,「但你做得太多了。」
  「我以為是太少。」葉揚天沒有被老人的氣勢壓倒,毫不示弱。
  「道門社會化?」韓國珍的笑容發冷,「小葉,我讓一個兒子領導公安九處,孫子、孫女也在那裡----先不管他們,你以為建國幾十年來,我們在超能力方面做地研究很少嗎?」
  「您知道我的身份。」葉揚天的微笑很歡暢。
  「小葉,我希望你能夠加入公安九處。」韓國珍打出了手裡的牌,「不用十年,你可以坐到九處第一把手的位置。」
  「您在開玩笑?」葉揚天瞪大了眼睛。
  「不是。」韓國珍搖頭,「小葉啊,這是為你考慮。」
  「你……」葉揚天心頭湧起一陣想要放聲大笑地衝動,「韓爺爺,我以為你知道我的身份。」
  「我知道。」韓國珍並不在意葉揚天的語氣開始不客氣了,他手指輕輕敲著寫字檯,慢慢地說,「你是葉揚天,葉北星的兒子,JN市雲山三十一中的學生,姜瀟瀟的戀人,葉氏集團的繼承人,未來地公安九處處長。」
  「我似乎還有一個身份。」葉揚天被韓國珍說得有些暈了。
  「神仙?」韓國珍呵呵一笑,「還是大羅金仙?小葉啊,你喜歡當神仙?」
  「我……」葉揚天語塞。
  葉揚天發現自己低估了眼前這位老人的洞察力。
  他現在才意識到,或許並不是韓無熠拖延了這場家宴的舉行時間,這應該是韓國珍的意思。韓國珍讓葉揚天在近一個月的等待中,開始適應作為一個在現實社會的大羅金仙地生活,並知道這種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葉揚天其實蠻懷念雲山三十一中。蠻懷念作為高中生的那個身份。
  有令人犯困的早自習,有毫無趣味地數理化科目,有體育課和課間操。
  有一堆唯恐天下不亂的同學,有幾個可以交心的朋友,有處事公正的班長,有關懷自己地老師,有裝腔作勢地校長,還有怎麼追也追不上的姜瀟瀟----或許這一條該除外?
  總之。那是個不錯地學校,有些歡笑,有些沮喪,有些值得享受和回味的日子。
  葉揚天記起了自己當年的「人生設計」,在那裡面唯獨沒有的,是去當一個神仙,搞得天下大亂。
  ----他有良好地家世。並且為此自豪和努力,他會討厭任何形式的天下大亂。
  想著想著,葉揚天忽然想通了為什麼韓國珍會花上一個小時跟自己閒嘮家常。
  自從成仙以來,葉揚天頗做了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但這些事情。包括現今和公安九處合作搞的這勞什子工程,全都佔在理上----沒有一件違反了那條法規。
  「原來我還真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孩子。」葉揚天悄悄嘀咕了一句。
  恐怕正是因為這樣,韓國珍就沒有什麼顧慮,可以暢所欲言,完全不怕這位大羅金仙會瞪眼翻臉,動輒殺人;也正是因為如此,韓國珍就抓不住葉揚天地短處。只好打出「感情牌」來,先拉近距離,再坦然相告。
  這本來會很有效。
  「可惜,我早已經是個神仙。」葉揚天暗中幽幽地歎了口氣。
  「韓爺爺,我上天走了一趟,遇到了一些事情您可能不知道----就是前一陣,我決定了,做個真的神仙----這詞兒我跟韓雨都說過一回了,您沒聽她匯報?」
  韓國珍沉默了很久。
  天色昏暗下來了,書房中沒有開燈。葉揚天悄悄望著對面的老人,看他似乎在暮色中無限孤獨,心裡突然覺得不忍。
  老人的身量並不高大,坐在寫字檯後的椅子上。顯得瑟縮、蒼老。但他的眼中卻依舊有神,只是蒼茫了些。
  「韓爺爺……」葉揚天終於開口。話還沒有說完,韓國珍就擺了擺手。
  「小葉啊,我是個老人了。」韓國珍的話中帶著疲倦地意味。
  「就算保有旺盛的好奇心,有時候也很難把那份好奇轉移到行動中去,大概我快要沒有你們年輕人的衝勁了……」
  韓國珍的神色沒有什麼變化,語氣裡還有幾分不服老的倔強。
  「韓爺爺,大勢所趨----而且我會盡力,我也希望事情能夠做好。」葉揚天一臉嚴肅地說,「和您一樣,我熱愛這個國家----我知道這話說得有點兒俗,我就是這麼想的。」
  「你能做主的,是什麼?」韓國珍沒有接葉揚天的話頭。
  「我也並不清楚,但唯一清楚的是:道門社會化工程勢在必行,而且必須要有成果。」葉揚天解釋道,「韓爺爺,我相信,這件事情是由我來做,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有些事情……必須要做到!」韓國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您說。」
  「你們不是要辦什麼大學?」韓國珍地手指使勁敲打著桌面,「最重要的一條是:一旦成為青雲大學的學生,將自動喪失在所有政府部門擔任公職的資格。」
  「您很睿智。」葉揚天由衷地說。
  「這不是睿智。」韓國珍搖搖頭,「小葉,這只是一個老人地經驗。」
  「而且我知道,這一條地有效時間不會太長。」韓國珍繼續說道。
  葉揚天更加欽佩老人了,他只得接口道,「我會保證這一條,只要我能夠做得到。」
  「時候不早,去吃飯吧。」韓國珍沒再繼續要求什麼,他只是彷彿剛想起來似地這樣說著,還叮囑了一句,「小葉啊,家宴上,莫談國事。」
  葉揚天答應著。
  第十一集 第六十四章 這年頭,神仙都是那美剋星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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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BJ中南海西邊的那棟小樓裡,一場家宴似乎賓主盡歡。韓國珍充分展示了符合他身份的風趣,韓無熠做出一副真正孝子的模樣,韓雨和韓秋則是承歡膝下的好孫女、好孫子,像是小說中才有的那種融洽,幸福的一家。
  葉揚天恰到好處地對韓國珍恭維有加,不著痕跡地讚賞韓雨和韓秋的孝心,說一些學校裡才有的笑話,偶爾還會就社會上的一些問題請教韓無熠,盡足了晚輩的禮數;姜瀟瀟是被打趣的對象,眾人用對葉揚天的欣賞取笑她,韓雨不失時機地表示羨慕,並抱怨現在很難找到能令她心許的對象。
  總之,這是讓人很高興的一個晚上,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會在將來的某些時候一再想起,並感到溫馨。
  在餐桌底下或許會有些看不見的暗流,沒人捨得把它們擺出來破壞氣氛。
  直到深夜。
  葉揚天帶著姜瀟瀟離開時走得很匆忙,剛剛來到門外,他就把伊人抱起,化作一道光芒沖天而去,彷彿再在這裡呆下去就會被傳染上什麼無藥可醫的大病。
  韓無熠和韓雨、韓秋送客,卻沒再回去樓內,韓無熠飛走,韓雨開車,韓秋悶悶地走在小樓邊上的樹林裡,一會兒就不見了。
  小樓內的書房裡,和葉揚天進行過一場密談的韓國珍頹然跌坐,連連念叨著旁人聽不懂的字句。
  又過了一會兒,掌握著這個國家的世俗政權中最大權力的老人緩緩地迸出六個字:「這個人……不可留。」
  房間裡再沒有其他人,只有牆角書架上放著的一部不起眼的紅色電話機。
  老人慢慢地踱步,走到電話跟前,伸手,又縮手。
  終於伸手。值得自己紀念,但他並不認為對於韓國珍的拜訪達成了目的。
  有些話當面是說不得的。
  但背後可以說,事情也可以做。
  他確信那位老人至少在短期內不會阻攔公安九處的行動,以前不阻攔。應該是因為還沒有摸清自己地底,而且也有自信能夠阻攔得住;而現在不阻攔,恐怕是錯打了感情牌,知道了暫時阻攔不住。
  自古六合之外事,不可輕言,可六合之外攪到了六合之內,這讓某些位置上的人物情何以堪?
  葉揚天感到自己可以理解韓國珍,卻忍不住還要歎息:原來韓無熠父子之間是有很大分歧的----這本來很容易想得明白:公安九處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組織。。。除非借了「道門社會化」的東風,不可能真的為世人承認。
  韓無熠或許是一個好人,也心懷國家,可並非什麼都能看得開。
  葉揚天不知道在這件事情上自己的立場是對是錯,他只好去走自己的路,並相信這世上本沒有什麼對錯。
  這或許說得上是一個男孩變成男人地代價?
  他宣稱要「閉關」了。
  這一回不再是為了躲開凡塵俗事的紛紛擾擾,而是要深刻瞭解一下自己的本領。為將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做好準備。
  葉揚天有一種預感,覺得那場家宴不會是自己和韓國珍的最後一場較量。
  他這樣對姜瀟瀟解釋著,「瀟瀟,我得自個兒呆一段時間,練點兒本事。免得以後一不留神讓你痛失愛侶啥的。」
  姜瀟瀟掐了一下他,有些擔心地問,「大概要多久?」
  「一個月,最多倆月。」葉揚天豪邁地回答,「本少爺基礎打得牢,花一個月,足夠做到天下無敵了。」
  接著。葉揚天找邢師我來聊了一陣,自從他成仙後,邢師我在他生活中的影子逐漸淡了起來,兩人很少再像從前那樣形影不離----這怪不得任何人,葉揚天地日子過得太精彩,不夠那麼精彩的人物自然難得攙合進來,比如JN本地的段來全、小胖,還有葉揚天的絕大多數同學、老師,彷彿都變成了過眼雲煙似的,早就蒸發在空氣裡----葉揚天絕不願邢師我也跟自己疏遠了。
  所以葉揚天還是一再囑咐。讓邢師我替他「看緊」了姜瀟瀟,千萬不要讓哪個心懷不軌地傢伙鑽了空子。邢師我也能體會葉揚天的用意,誇張地說這恐怕已經成了他終生難以擺脫的任務云云,兩人依舊很有默契。
  有關未來。邢師我對於那個還沒成立的「青雲大學」興趣缺缺;不過。他透露說自己可能會被華九收入門下,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的關係相處得很不錯。
  這讓葉揚天在訝異之餘還有些欣慰,他不願以任何理由在任何時間失去邢師我這個朋友,兩人一起學道,就算邢師我的起點低了些,這份交情也就很輕鬆地延長了幾百年----一想到自己的壽命會延長到一個難以想像地長度,這一對好朋友還是都有點兒暈。
  對韓無熠,葉揚天毫不客氣,傳達了一下閉關的精神後,立刻就指示韓無熠給他空出一個秘密的軍事基地來。
  韓無熠苦著臉說他沒有這種權限,然後兩人變通一下,在新疆的戈壁裡騰空了九處的一座訓練場,只留下必要的工作人員供葉揚天調度。
  葉揚天以為自己的確是在未雨綢繆----對於現實社會的改變會為他惹來太多方面的敵人,登月的後果韓雨對他解釋得很清楚,讓葉揚天覺得自己某一天對上了著名地第七艦隊,或者是什麼洲際導彈之類的東東也是順理成章----但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動作實在有些晚了。
  而且,敵人,總是在最意料不到的地方出現。
  現在,葉揚天還不算瞭解。
  在臨走之前,葉揚天猶豫了幾次,最後終於決定要去找一下蕭如雲----當然前提是必須要瞞著姜瀟瀟。
  其實他也說不清找蕭如雲有什麼事情,但他想起這件事來時才發現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那個道門中唯一肯稱自己為「小葉」地女子了,心裡竟莫名地有些發慌。
  第十一集 第六十四章 這年頭,神仙都是那美剋星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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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如雲不在祖父的小樓裡,她的臥室空了。
  葉揚天問大家怎麼回事,大家都不知道,最後他只好大著膽子去問姜瀟瀟,姜瀟瀟漫不經心地說蕭如雲回青雲門了----早在半個月前就走了。
  葉揚天有些著急,但對著姜瀟瀟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他問不出更多。還是姜瀟瀟解釋,說蕭如雲找她說過,首先她師父青天真人飛昇了,門戶中必定有事;其次青雲門內的道門大比還在繼續,應該有人回去看看,再回來通報一下情況……總之出於很多看似毫無破綻的理由,蕭如雲回去了青雲門,或許等一段時間之後還會回來。
  葉揚天只好這樣相信著,相信蕭如雲的離開只是因為「公事」。
  然後他帶著華九堂而皇之住進了公安九處的訓練場。
  一個在新疆大戈壁的地下,空曠之極的基地。
  韓無熠從沒有向葉揚天透露過公安九處的規模,葉揚天一直猜想他們對於道門如此緊張,還冒險要去推行道門社會化工程,那應該不會有太多的人手,至少絕對難以與天下道門相比;但這個所謂的「訓練場」讓他改變了看法:
  中國,就是人多。
  「訓練場」可以頗為輕鬆地容納兩千人在地下生活,一應設施俱全,連棋牌室都不缺,甚至還有一個標準的足球場----韓無熠解釋說要加強精神文明建設。
  葉揚天在訓練場轉了幾圈,發現這裡與他起初要求的「軍事基地」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唯一不同的只是這裡並沒有太多的軍火----在他的腦袋瓜裡對於軍事基地的想像也僅止於牆角秩序井然地堆著各式各樣的槍械,等某種信號響起,就有一群軍人挨個跑過來,拿起衝鋒鎗衝出去而已。
  葉揚天很滿意。
  所謂閉關,他是想要知道神仙的本事到底有多大,尤其是在對抗現代兵器方面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所以才需要一個這樣的地方,所以他才會去找韓無熠安排。
  韓無熠自然高度歡迎這樣地閉關。
  能夠拿一個活生生的大羅金仙當試驗品,這是天上掉餡餅。不大吃特吃,簡直對不起玉皇大帝他老人家。
  在另一方面,韓無熠雖然一直沒有明確表態,但他早就和葉揚天在一條船上了,有機會全面瞭解一下「盟友」的本領,這自然也是好事。
  葉揚天和韓無熠都很快發現了這次閉關的必要性----在不同角度。
  閉關的第一天,葉揚天想要知道:子彈這東西能不能真傷著自己。
  「鋼筋鐵骨」,是他最早掌握的本領之一。有一點像是遊戲中的所謂「種族天賦」,是被動技能,與葉揚天本身的意志無關,鋒利地瑞士軍刀並不能割破他的皮膚,換成西瓜刀劈砍也同樣無效。
  可是大家知道,子彈不同於西瓜刀。
  「我……我開槍了啊。」葉揚天苦著臉往四周看了一圈,眾人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
  是這樣一幅場景:
  就在「訓練場」的足球場上。葉揚天右手拿著一支德國造的沃爾特自動手槍,頂在自己的左手手心。
  周圍站著韓無熠、韓雨和華九三個人;再遠些,地上放著個不大的木頭箱子,箱子上有一個紅色地十字。
  葉揚天再次狠了狠心,右手食指慢慢扣攏。
  「砰」!
  「我……靠!」
  槍響過後。接著響起來的就是葉揚天的哀嚎。
  手槍的槍管詭異地扭曲了---子彈卡在葉揚天左掌的掌心,打破了一個小洞,鮮血四濺。。
  很疼。
  即便是在成仙之前,葉揚天還是個普通人地時候,他也沒有品味過這種痛苦。
  「葉師,這、這怎生是好?」華九慌了,渾身上下亂摸。想要拿藥,卻忘了他把藥品都放到了旁邊箱子裡。
  「絲……」葉揚天倒吸著涼氣,向後仰天便倒----這小子疼暈了。
  「果然是大羅金仙……厲害……」旁邊的韓無熠連連點頭,一邊在心中放下一塊大石,一邊暗自心驚。
  子彈可以傷害葉揚天,但實際效果卻大打折扣----按理,如果是平常人被這樣打上一槍,半個手掌可就飛了。
  在身經百戰的韓無熠眼中,葉揚天手掌上的傷只算是擦破了點兒皮。
  「真沒用!」韓雨撇嘴。
  「沒用?」葉揚天立刻就不暈了,他躺在地上不起來。齜牙咧嘴地反問韓雨,「你有用,照樣來一次我看看?」
  「嗯?」
  眾人沒有理會葉揚天的話,都驚訝地望著葉揚天受傷的左手手心:傷口以人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了。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往外擠。「噗」地一聲,把子彈從傷口上頂了出來。
  「嘿……華九。好像今天還用不著你。」葉揚天站起來,伸手在身上擦擦,然後愣愣地向周圍示意,「我好了。」
  韓無熠地眉頭一下皺緊。
  「再生?這是比克大魔王的本事啊……」葉揚天撓著頭直犯迷糊,「神仙都是那美剋星人?」
  犯迷糊不代表真迷糊,葉揚天很有禮貌地拒絕了韓雨再拿火箭筒來試試自己肉身強度的建議,躲到了一邊發呆。
  葉揚天完全清楚自己這次閉關完全是雙刃劍。首先,瞭解自己,這是接下來所有行動的第一步;他必須要知道什麼可以傷害到自己,這樣才能加以防備。
  但是想要知道這些,只得借助公安九處的幫助。也就是說,在瞭解自己的同時,自己的軟肋就全都賣給了別人。
  他不會天真地以為韓無熠既然和自己同乘一條船就沒憋著要在某個時候請自己吃一回滾刀面,或者餛飩麵。
  「好吧,我們繼續。」葉揚天沒再繼續琢磨下去,抬頭燦爛地一笑,「韓處長,我得向你請教一下怎麼才能有效率地殺人。」
  接下來的閉關,或者說訓練?進行得還算順利,至少比韓雨殺人更有效率。
  仙人打架,用法術。
  硬抗抗不過我不會躲?
  我躲!
  我躲!
  我躲,躲,躲!
  大羅金仙可以朝游北海而暮至蒼梧,這話說得抽像,葉揚天卻實實在在地測量過了自己施用各種遁術時的數據。
  御風,時速三百公里,日本新幹線的最高標準。
  御劍,時速一千五百公里,足夠躲開各種型號地導彈,而且身劍合一,可以順帶著用劍光殺人,斬瓜切菜,乾脆利索。
  騰雲,時速五十公里----傳說中的「騰雲駕霧」速度居然這麼慢,實在讓葉揚天大跌眼鏡,一開始他還以為自己的姿勢不對,比如得學孫猴子翻個觔斗之類的,但他把所有地姿勢都試過一遍,還是沒有明顯改善。後來,琢磨明白了地葉揚天一語中的:「啊,怪不得!騰雲駕霧是出來玩,一方面遊山玩水,一方面顯擺給凡人看,飛快了誰能看見!」
  參加測量地九處工作人員聞言吐血。
  最感人的是化光而走,眾所周知,光速大約每秒三十萬公里,繞地球七圈還有富餘;作為大羅金仙,葉揚天雖然還快不到這麼誇張,繞一圈卻也用不了半個小時----只是這有些像預設了目的地的傳送,在中途就別打算做什麼了。
  葉揚天已經想像到了這樣的情況:
  高天之上,御劍而行,一枚帶核彈頭的洲際導彈追著自己亂跑,怎麼追也追不上,怎麼追也追不上……最後自己降落在董雙的身邊,當導彈爆炸的同時,化光而走!
  感人啊!
  除開這些可以實際測量的,再有一些遁法,大概是結合了空間轉換之類的技術,這在科幻小說或者奇幻小說裡常常通稱為「瞬間移動」,或者是「閃現」----網游「魔獸世界」裡法師的專屬本領。
  也就是說,這一秒人在這裡,下一秒卻已經跑到了兩百米以外,這麼一種本事。
  有幾部比較著名的電影也借用了這樣的概念,大都是要應用某些「高科技」的裝置,其中最著名的是恐怖電影《變蠅人》----說的是主人公在傳送時一不留神讓傳送裝置裡混進了一隻蒼蠅,結果變成了一半是人一半是蒼蠅的怪物,最後只得自殺的故事。
  葉揚天的法術不需要什麼高科技裝置,也沒有這種很噁心的後遺症;但相對的,對於這種本領科學無法解釋,更無法加以測量,所以也就沒能拿到任何數據。
  ----事實上,葉揚天發現這一招才是逃命時最管用的本事,唯一的遺憾是距離上有限制,只能局限在大約一公里之內,而且一旦連續用上幾次就會累得直喘。
  「這年頭,神仙難做啊!把我累得像條狗一樣……」葉揚天好幾次在「足球場」上仰天大吼,天上是天花板。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6:48


  第十一集 第六十四章 這年頭,神仙都是那美剋星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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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訓練場在地下,分不清晝夜黑白,眾人又都是那種只要樂意,一年半載不睡覺跟玩兒一樣的人物,閉關訓練的進度還是蠻快的。
  公安九處掌握了一些極為稀缺可貴的數據,私下裡,韓無熠甚至開始試著用這些數據排演如何才能不聲不響地殺掉葉揚天,或者是一個神仙……而葉揚天卻會在周圍沒人的時候,抱著一本厚厚的大書,苦苦沉思。
  偶爾,眾人的臉龐上會浮現詭秘的笑容。
  誰都以為自己已經把別人給騙了,同時,大家也都知道,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所有人都卑劣。十多天,日曆翻到了12月,新年臨近,他從韓無熠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重點在於如何對付現代軍事力量的打擊。
  在這一點上,他承認韓無熠的經驗確實很寶貴。
  現在,葉揚天已經能夠隨意在槍林彈雨中自保無虞,幾十架機槍對準了他掃射也白搭,他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閃現」到圈外,同時無聲無息地發起反擊。為達到這個目的,他特地讓韓無熠安排公安九處在戈壁上進行了幾場演習,戰況完全一邊倒。
  成績最出色的一次,葉揚天在十五分鐘之內制服了公安九處的一百三十六名成員,他們不但持有最出色的各色裝備,其中還至少有一半是從小就修習道法的「特異人士」。
  用韓無熠的話說,在一場現代化的中小型戰爭裡,葉揚天可以以一人之力輕易取得全面勝利,即便對方出動了重型武器,結果也不會改變。
  大家認為理應如此:誰叫葉揚天是神仙?
  但是對於葉揚天來說,這種訓練和演習具有決定性的意義。知道自己可以,和自己的確做到了,這是根本不同的兩件事情。
  何況,葉揚天並沒有用出自己地全部本領----他甚至連一半實力也沒拿出來,其中包括絕大多數的大規模殺傷性法術。
  ----韓雨曾經私下對韓無熠抱怨過幾次,說不該對葉揚天進行這樣的訓練,這讓他變成了一個無人能敵的恐怖分子。韓無熠長歎,說。即便不訓練,葉揚天也一樣無人能敵,現在他至少學會了靈活應用,不至於在行動的時候鬧出太大的動靜,算是差強人意了。
  韓雨想起了前一陣JN上空的那一片「大悲火雲」,駭然點頭。
  其實,閉關過程中也有令葉揚天喪氣的發現。比如他極為喜歡地「隱身術」在現代科技面前就毫無作用,且不說雷達這種東西,隨便一副紅外眼鏡就能夠讓他無所遁形。
  當然還有一些本領葉揚天是不會外露的,這與它們是否威力強大無關,他必然要保留一些作為殺手鑭。拋開可以當牛版「酷斯拉」的牛包子不算。大羅金仙的法身便是其一。
  他可以肯定,當現出法身,單純的物理打擊就會無效,神仙更類似於某種沒有實質的「精神體」,一方面可以移星換鬥,力能拔山,另一方面卻不會被任何物理攻擊所傷害。佔盡便宜。
  「凡人終究是凡人……神仙,才是神仙。」讓葉揚天發出這樣的歎息其實頗為合理。
  日子過得匆忙,讓葉揚天難得有歎息地空閒,但他還是會想起姜瀟瀟,他希望事局發展能夠遂心,可以讓他和姜瀟瀟順順利利地發展感情;還有時候,葉揚天會惦記起回去青雲門的蕭如雲,這讓他的歎息更有了一種說不清的意味。
  不過,蕭如雲卻沒有太多的精力用在歎息上。
  她地心緒有點兒亂。
  事情要從蕭如雲黯然回去青雲門的那天說起,那是10月11日。葉揚天攜姜瀟瀟去赴韓國珍的家宴的前一天下午……
  「如雲姐姐!」姜瀟瀟敲開了蕭如雲的房門。
  「瀟瀟?」
  蕭如雲有些詫異,這些日子以來,姜瀟瀟對她有些疏遠,她知道是因為葉揚天的關係。
  「如雲姐姐。忙什麼呢?」姜瀟瀟走進來。好奇地打量著蕭如雲房間內的擺設。
  這是葉揚天祖父家裡地客房,專為女客佈置的。粉色的窗簾和床單,小巧的梳妝台,一個不大的衣櫥,很簡單。
  蕭如雲的生活更加簡單,她沒有什麼化妝品,梳妝台上擺的瓶瓶罐罐都是青雲門秘傳的各種丹藥;衣服也不多----除了她初遇葉揚天時穿過的葉揚天母親的黃色運動服和一套牛仔,剩下地全是道袍,其中有一身是她養傷時葉龍潛在巴黎訂做的Lann
  「我……剛才正在打坐。」蕭如雲回答。
  「打坐?五心向天?如雲姐姐,不是早說好你有空教我一些修道的本事來著?」姜瀟瀟甜甜地笑了,「你什麼時候教我啊?」
  「這個……」蕭如雲輕笑,「瀟瀟,這先要問一聲小葉呢,沒準兒他會想親自教你?我搶了他的活兒總歸不好吧?」
  「我可不指望葉子……」姜瀟瀟搖著頭,「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冒牌神仙一個,他想教我,我還不敢學呢!」
  蕭如雲苦笑,姜瀟瀟這話說得不錯,只是太直白了;她想著,如果讓葉揚天聽見,怕是要大喊不服了。
  「對了,瀟瀟,你怎麼沒去學校?暑假剛過就又放假了?」蕭如雲岔開話頭,「如今……現在地學校,有地地方還真奇怪。」
  「不是,如雲姐姐,我翹課了----明天,葉子帶我去見韓國珍哦!我得早回來準備準備。」姜瀟瀟很快樂的樣子。
  「韓國珍?」蕭如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嗯。」姜瀟瀟用力點頭,「如雲姐姐,這個韓國珍……呃……用你們地話說。大概相當於……當今聖上,或者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反正就是很……有權力的一個人。」
  有意無意間,姜瀟瀟刻意強調了一下「用你們的話說」,蕭如雲再怎麼不通世務也還是個女孩子,怎麼可能不懂?
  一直以來,蕭如雲都在努力適應現代社會的生活,當初剛下山時半文半白的口吻早改得差不多了,儘管有時偶爾還會冒出一句來。。。但一般情況下再也不會說得讓人詫異。姜瀟瀟這麼說她,實在讓蕭如雲傷心。
  她本來是想要和姜瀟瀟做一對好姐妹的。
  「天下兵馬大元帥……現在也還講究三媒六證?瀟瀟,真是恭喜你了。」蕭如雲淡淡地說。
  「不是那麼回事!」姜瀟瀟哭笑不得地否認,「這個……如雲姐姐,跟你想地不一樣……不過,葉子在這種場合能夠叫上我,讓我真的很高興就是了。」
  「總之是好事。瀟瀟,你和小葉一對神仙眷侶,讓人羨慕啊。」蕭如雲輕聲說。
  「謝謝如雲姐姐。」姜瀟瀟紅著臉承認。
  「啊,如雲姐姐,明天我跟葉子出去。沒太有合適的衣服,所以我想起來到你這邊看看,咱們身材差不多,你借我一件衣服好吧?」姜瀟瀟的眼神溜向了衣櫥。
  「衣服?我可沒有什麼衣服。」蕭如雲無奈地笑著,打開衣櫥給姜瀟瀟看。
  「如雲姐姐,你怎麼比我衣服還少?」姜瀟瀟愣了一下,接著瞥見了那身Lann的道袍。「啊……」
  「這個是……」蕭如雲苦笑著想要解說道袍的來歷----這件道袍她只穿過一次,也只有葉揚天見過,因為腿邊的開衩太高,鬧得兩人尷尬。
  她自不會對姜瀟瀟這樣說,只想著告訴她這是葉龍潛為她訂做的就好了。
  但她看見姜瀟瀟地臉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Lann的道袍啊,真巧,如雲姐姐,我也有一件呢。」姜瀟瀟把道袍從衣櫥裡拿出來仔細察看著,說,「葉子說那是專門為我訂做的。原來他是哄我開心的啊「不是,這是……」蕭如雲莫名地有些慌。
  「嗯……不過這一件跟如雲姐姐真的很配,你們青雲門的這種水藍色很漂亮----我那件是粉藍的,有點兒顯小。」
  姜瀟瀟自顧自地說話。沒去聽蕭如雲解釋。忽然發現了什麼,把眉頭皺緊了。「如雲姐姐,你……覺不覺得這裡……高了吧?」
  姜瀟瀟指著道袍兩側地開衩處,神色難看。
  「是……高了。」蕭如雲的語氣有些艱澀,「所以我平時從來不穿的。瀟瀟,你聽我說……」
  「平時不穿的?」姜瀟瀟歪著頭,「那什麼時候穿?如雲姐姐,其實這件道袍真的很漂亮---不過不適合我。」
  姜瀟瀟把道袍放回衣櫥,搖了搖頭,「如雲姐姐,你這邊沒有我能穿地衣服啊,那我還是回家找找。」
  不等蕭如雲有所反應,姜瀟瀟就走到了門邊,「如雲姐姐再見!」
  說完,她快速地跑開了,留下一個一臉黯然的蕭如雲。
  過了一會兒,在解放橋邊葉龍潛的這棟小樓頂上,騰起一道劍光,朝著青雲門的方向飛走,劍勢透著一絲惶急,又似有些淒涼----蕭如雲的房間裡,人去屋空。
  姜瀟瀟就在樓外一棵半枯的槐樹底下,愣愣地望著那點劍光遠去。
  良久,姜瀟瀟長出了一口氣,抬頭向著空中已經看不見了的劍光,雙手合攏,連連行禮,「如雲姐姐,對不起!如雲姐姐,對不起!」
  「瀟瀟,你這樣,對蕭如雲不公平。」邢師我地聲音在姜瀟瀟背後響起。
  「小邢!」姜瀟瀟一驚,趕緊回頭,看見邢師我臉色很難看。
  「不許你告訴葉子!」姜瀟瀟立刻說。
  「我不說。」邢師我聳聳肩,「瀟瀟。看見你這麼在乎葉子,其實我是很高興的----但最好別有下次。」
  「小邢,你……」姜瀟瀟遲疑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別誤會。」邢師我苦笑,「瀟瀟,葉子一貫讓我好好保護你,不光是這回,以前。他甚至逼我晚自習後悄悄跟著你回家……我看你今天沒去上學,這時候葉子又不在,只好跑出來看看怎麼回事----這不就正巧趕上這一出?讓我說實話,這樣真的不好。」
  「我……我又沒幹什麼?」姜瀟瀟的臉紅了。
  「你是沒幹什麼。」邢師我很嚴肅地點頭,「不過葉子會生氣。」
  「他?哈!他憑什麼生氣?」姜瀟瀟被邢師我一句句趕得也有些氣急了,不禁冷笑了一下,「Lann的道袍哦!他說他特意給我訂做的----騙誰呢啊!小邢。你是葉子的鐵哥們,你自己說他這算什麼?」
  邢師我連連搖頭,「瀟瀟,具體的事情我哪兒知道,我只是就事說事。咱們三個從小認識。大家彼此也投緣,看著你和葉子好了,我高興。可……蕭如雲也是好人。」
  「我知道如雲姐姐是好人。」姜瀟瀟尷尬了。
  「葉子和蕭如雲真的沒什麼,你沒必要這麼緊張----簡直不像你了。」邢師我有些痛心地看著姜瀟瀟,「你把她氣走,葉子會怎麼想?」
  「葉子跟我說他有半個多月都沒見過蕭如雲,他們就在一棟樓裡住啊!」姜瀟瀟地眼淚快要掉下來了。「這讓我怎麼相信?就算葉子沒說謊,他故意不見蕭如雲,不正好說明有問題?」
  「你……」邢師我搖頭苦笑,「瀟瀟,我記著幾個月以前,你連點兒好臉色都不肯給葉子一下,現在反倒這麼緊張起來……你們女人啊……」
  「反正,小邢,你替我保守秘密----千萬別讓葉子知道這件事!」姜瀟瀟懇求。
  「我……我不說就是了。」邢師我勉為其難地答應下來,「不過葉子問起來……」
  「你讓他來找我!我……我有辦法搪塞。」姜瀟瀟立刻說。
  「瀟瀟……你讓我說謊?」邢師我生氣了。
  「是我說謊!」姜瀟瀟跺腳。「小邢,你幫一下我總可以吧?我……我……我怕……」
  說到最後,她地聲音有些哽咽。
  「我知道。」邢師我歎了口氣,「葉子現在不是一般人了。可你還只是個高中生---不光是你。我也一樣。」
  兩人都沉默了。
  蕭如雲的劍光很快。
  她的心很亂。
  對於所謂情愛、愛情,她從來都不瞭解;峨嵋山中無日月。她幾乎記不起自己是什麼時候知道了男女的分別,又是什麼時候在同門師兄弟面前變得冷傲;一直以來,沒有人能夠親近她。
  直到遇上了大羅金仙----葉揚天。
  發生了很多事情,蕭如雲說不清那些事情算什麼,她很迷惘。
  她只得一再提醒自己:「小葉」是大羅金仙,而且還有姜瀟瀟這樣一位愛侶;自己完全不要抱有任何地想法----不是希望、也說不上是奢望,是不能夠有想法!
  有些事情是想也不可以想一下地。
  所以蕭如雲才會這麼痛快地離開,這與她的意志無干,與姜瀟瀟拙劣地裝作無干,她只有也只能選擇離開,遠遠地離開。
  可是,她的心莫名地痛了。
  她不理解為什麼自己的心會痛,不理解為什麼自己的眼中會滿含淚水。
  前面就是峨嵋山,蕭如雲不再御劍,她遲疑著現出身形,繞著青雲門的門戶打轉。
  她不知道自己一旦回去青雲門將要遇上什麼----師父青天真人飛昇成仙,已然不在,蕭如雲連訴說心事的恩師也沒有了。
  而且,青雲門中還有一個董雙。
  儘管離開青雲門後,蕭如雲和葉揚天等人沒有細談,可她也聽說了,董雙八成便是天庭的神仙。
  蕭如雲一直認為青雲門是天下道門中第一顯門,在她想來,既然JN府出了一個小葉,大羅金仙再度臨凡,那麼在青雲門內再出一個神仙似乎也算不得太稀奇地事情;而且董雙道法驚人,能與葉揚天頡頏,這無疑是不打自招。
  她並不懷疑眾人的猜測,也不懷疑董雙的身份。她是董雙的師父,比別人更加瞭解。
  只是董雙對她的感情卻讓她困惑----說得更確切些,是讓她憤恨。
  尤其是在現在這樣一個時候。
  蕭如雲甚至想到,如果董雙這時出現在自己眼前,那自己就會不由分說一劍刺了過去---董雙是神仙?
  那又怎麼樣?
  殺神仙----我清理門戶!
  「師父!」突然一聲飽含驚喜地叫聲,在蕭如雲背後響起。
  蕭如雲轉身。
  「師父,你終於回來了。」董雙臨風而立,神色抑制不住地激動。
  第十一集 第六十五章 這年頭,神仙瘋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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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如雲彷彿不認識董雙了。
  董雙沒有穿著青雲門一式的水藍道袍,他的道袍是淡黑色的,更加襯得他面如冠玉;他的手上搖一柄折扇,扇面是濃重的潑墨山水,看不出是畫的什麼地方,只是那山水若仙境,在墨色中竟顯出青翠來。
  「師父,弟子拜見。」董雙微笑著,從半空中拜了下去。
  蕭如雲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剛想過的,但她發現自己卻下不了殺手。
  第一:為什麼要殺董雙?
  難道只是為了自己胸中那份說不明白從何而來的恨意?
  董雙很知趣,立刻給了蕭如雲一個理由。
  「師父,你想通了?特地回來找弟子的?」董雙歡喜得把手中折扇開了又合,連連說道,「弟子這回可有福了……」
  「孽徒!」蕭如雲臉色一冷,袖中出劍。
  「啪」地一聲,董雙一臉詫異,把扇面搭在蕭如雲寶劍的劍身,輕輕推開了,再退幾步,愕然發問,「師父,你為什麼要斬弟子?」
  「你……再敢胡言!為師便真殺了你清理門戶!」蕭如雲冷臉恨聲道----她卻知道自己或者殺不了董雙,也讓寶劍回了劍鞘。
  「師父,你又受小葉子蠱惑了。」董雙連連歎息,「小葉子做人未免太刻薄了些,我也沒怎麼樣他啊,這就念念不忘了?」
  「董雙!」蕭如雲怒喝,「你再敢如此無禮!」
  「師父,」董雙打個哈哈,把折扇合上,笑問,「師父,您老人家至今還不明白?不該啊?」
  蕭如雲一凜。
  眼前這個董雙語氣是狂妄了些,可再也不是以前開口閉口都是「俺」字的土腔兒。拋開瘋言瘋語不談,但論做派,實在比葉揚天要更像是個神仙。
  ----難道……蕭如雲恍惚了。
  「師父,我對師父是真心實意,師父何苦如此?」董雙又歎,「小葉子害人不淺……」
  「住口!」蕭如雲令寶劍再度出鞘,攔在胸前。
  「我住口,我住口。」董雙微笑。「師父請講,弟子……這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是不敢說的,但總之給師父一個交代就是。」
  「董雙……你……」蕭如雲猶疑片刻,見董雙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心中有氣,開口便直奔主題,「你是天庭神仙?」
  「然。」董雙輕輕點頭。「小葉子該早知道了,只是我卻從沒當面認下過,師父,我這一片情思,可正是天日可鑒。」
  「孽徒!把你這些瘋話收起來!」蕭如雲冷聲喝道。
  「師父為何如此厚此薄彼?」董雙似詫異之極。「當初葉揚天成仙,師父以仙師稱之,護衛左右,極盡恭敬----難道徒弟這神仙便是假的了?」
  蕭如雲一時語塞。
  這話原是不錯的,天下道門修身修性,到頭為的是得道飛昇,上得天庭成仙。那任一位神仙自然都是道門長輩,理應師事之。
  所以儘管葉揚天只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道門上下莫不稱其「葉師」,言聽計從,至極當然。
  按理,換成成仙的是董雙,那也該同樣才是----蕭如雲清楚得很,只要董雙放開氣息,說穿自己也是神仙,那底下的道門大比也不用再開了。大夥兒一塊兒拜「董師」吧。
  「董師?」蕭如雲忽然想起自己曾經在書上看過,這彷彿是現實社會中某種職位地稱呼,不由得暗笑:原來現實社會中早有多少人都把神仙當過了。
  「任你是何人,我只認你是我的徒弟!尊師重道。天理純然。董雙,你還不認錯?」蕭如雲義正辭嚴。心裡卻有些苦澀:跟小葉處了這麼久,他那一張利口的本事倒讓我學會了幾分。
  可蕭如雲忘了,雖然葉揚天尖牙利齒,一張嘴可以把死人說活,但一碰上這位擅長胡攪蠻纏的董雙,一向是只有大敗虧輸的份兒。
  「師父,天、地、君、親、師,道門中人不敬凡塵帝王,卻知道法天敬地,弟子受命於天,師父還是對弟子客氣些吧。」
  出於意料的,董雙的口吻竟像極了葉揚天,找了歪理,卻不是癡纏。
  「你……」蕭如雲很吃了一驚。
  「師父,當年我拜入青雲門,進得師父門下----那時我早已……」董雙遲疑一下,接著傲然一笑,「師父,你要知道,我早數百年便已位列仙班,與葉揚天那種半路出家的可是大不一樣啊。」
  「那……你為何還要拜入青雲門中?」蕭如雲渾身湧起一陣無力感,喃喃地問。
  「這個……天下道門廣大……」董雙眼神極熱切地說道,「可師父,卻是在青雲門。」
  「你住口!」
  「師父又叫弟子住口了。」董雙無奈地搖了搖扇子,「那弟子就這麼看著師父吧。」
  「你!」
  蕭如雲再也忍不住,寶劍一展,點向董雙地咽喉!
  「師父……弟子不敢還手,便這樣教師父殺了。」董雙竟不閃不避,任憑鋒利的劍尖直穿透了他的喉嚨。
  蕭如雲卻只覺得寶劍全然沒有入肉,只似刺進了水中、風裡,毫不受力。
  「師父,你這寶劍雖然也是好的,但要斬神殺仙,卻還嫌不夠----倒是把弟子弄成了破喉嚨,來日花前吟詩,月下作賦,聲音若嘶啞了,豈不是大煞風景?」
  董雙神色不變,仗著破喉嚨,侃侃而談。
  蕭如雲無力地垂下了劍身。
  她早知道自己奈何不了董雙,以前還能以師父的身份強壓一頭,可現在……董雙不再避諱這個,那恐怕就只能徒呼呵呵。再無辦法了。
  「你……究竟意欲何為?」
  「師父,弟子真心喜歡師父,師父為何總是拒弟子於千里之外?」董雙輕輕撫摸自己的脖頸,喉嚨上的傷口便瞬間不見了蹤影,他又說道,「弟子自然是秉承天旨,下凡有事----但師父地事才是最大,弟子不敢違天旨。更不會教師父傷心。」
  董雙這一番話明明大有邪氣,他卻偏偏說得理直氣壯,讓蕭如雲連反駁的力氣都沒了。
  董雙卻繼續說了下去。
  「師父,你要知道,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卻用來尋找你!就在那時間的無涯的曠野中,我沒有早一步。我沒有晚一步,就剛剛好遇到了你!就在這一刻啊----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整個世界!有道是:相逢恨晚,造物弄人!我這輩子都不會走!」
  「不會走……不會走……會走……走……走……」群山之中,傳來回音。
  董雙雙臂大張,做出一副要擁抱天空地模樣。雙目滿含神情,一番朗誦,如杜鵑啼血,聲聲帶淚。
  蕭如雲有點兒傻----她覺得董雙突然傻了。
  這些台詞有一大半是當初在青雲門地宗堂裡,葉揚天教給董雙的----當然,誰也沒有想到董雙居然就真這麼念出來了。
  「……師父,你感動了沒有?」董雙等了一會兒。沒等到蕭如雲的反應,收回雙臂,急切地問。
  蕭如雲愣愣地搖頭。
  「俺就知道!小葉子把俺給騙了!」董雙很不滿地詐唬起來。
  「俺?」蕭如雲在摸自己的額頭,喃喃地,「小葉說發高燒會幻聽……可……這卻是怎麼了?」
  再看董雙,他好像很苦惱似地原地亂轉起來。
  一邊亂轉,董雙嘴裡一邊嘀咕,「鎮靜,鎮靜!問世間,是否此山最高。有愛的娃子像塊寶,天若有情天亦老,愛你愛到忘不了,忘不了。你的淚。忘不了,你地好。忘不了你醉人的纏綿,和手指淡淡煙草味道,道可道,抄近道,春眠那個不覺曉,河裡蛤蟆咕呱叫,捉上一盤下酒餚,全跑了,全跑了……」
  蕭如雲瞪大了眼睛,皺緊了眉頭,徹底糊塗了。
  董雙還在繼續,「山高高,水渺渺,路迢迢,我住7樓A,你在華容道,觀音菩薩哈哈笑……嗯,觀音菩薩?」
  董雙停下了,滿頭大汗,他尷尬地看了一眼蕭如雲,猛地抬頭,向天狂吼,「菩薩!不帶你這麼玩人地啊!」
  吼完,董雙訕訕地對蕭如雲笑了,「師父……沒事兒……是菩薩和我開了個玩笑……」
  「你別過來!」蕭如雲大叫。
  她被董雙剛才演的那一出嚇著了。
  女孩子,往往天生就害怕幾種東西,比如蜘蛛、蛇、蜥蜴……還有瘋子。
  「師父,不是……」董雙苦著臉,「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兒,我是……」
  「你別過來!」蕭如雲把手上的寶劍比到了自己的脖頸,緊張地瞪著董雙,「你再往前走一步,我……我就自殺!」
  董雙沒動,原地翻起了白眼。
  蕭如雲把寶劍又緊了緊。
  「師父……」董雙苦笑,「看樣子今天我說什麼都不成了……你既然回來了,那就……不過師父,道門大比,還有青雲門,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
  話音落地,董雙很鬱悶地甩著袖子,轉身落下,身形消失在青雲門的門戶中。
  蕭如雲看著董雙離開,動作機械地把寶劍從自己脖子上放下來,長出了一口大氣。
  「這、到底是怎麼了啊……」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7:14


  第十一集 第六十五章 這年頭,神仙瘋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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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如雲在峨嵋山青雲門的門戶邊上轉悠了很久。
  她不敢回去。
  董雙驟然出現又驟然回去,說了一大通莫名其妙的話,蕭如雲仔細想了想,覺得至少董雙剛出來時說的應該是真的---他的確是神仙,或者,也的確對自己有「那種感情」。
  這是大家早都知道的事情。
  但後來董雙的表現讓蕭如雲無法理解,她記憶力很好,便把董雙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掰開了揉碎,琢磨個中含意,卻始終不得索解。
  蕭如雲想不通,黑夜怎麼就給了董雙一雙黑色的眼睛?春眠不覺曉又怎麼與河裡的蛤蟆扯上了關係----是因為蛤蟆亂叫,這才惹得人睡不著了?
  不對,意思反了。
  有人說過,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就怕認真二字----蕭如雲是個認真的好女孩。
  所以她注定活該糊塗。
  蕭如雲思考了很久,最後得出的結論或許比較貼近於真實。
  她認為:董雙本來就有毛病,現在他成仙了,這毛病就變得更厲害了。
  這還得了?
  一旦想通,蕭如雲立刻就飛進了青雲門的門戶之中。
  蕭如雲知道,目前青雲門內雖然彙集天下道門,合三百六十六派十二萬七千八百餘眾,但其中能比董雙修為更深的人物----一個也沒有。
  瘋了的神仙還是神仙,道門之中的修士絕不是對手的。
  她這樣認為:如果董雙是神仙,那天下道門理應像尊崇葉揚天一樣對他禮敬有加;但如果董雙瘋了,那就絕對不行!
  誰知道瘋了的神仙會把道門帶向一個什麼方向?
  在這方面,儘管蕭如雲覺得葉揚天有時也有些不負責任,但不管怎麼說,他神智清醒。。
  在瘋了的神仙和沒瘋的神仙之間選擇,那答案不言自明。
  蕭如雲決定要不惜一切代價令董雙在道門中的影響力降到最低!
  很難得地,她並沒有深思自己在做出這個決定時是否參考了個人的好惡----如果瘋了地神仙是葉揚天呢?
  這念頭根本就沒在她心中閃現過哪怕一次。
  回青雲門,蕭如雲特地找了個隱秘的地方。
  她害怕萬一在葉揚天離開青雲門的這段時間中。董雙的影響力變得很大了,那就不好收拾局面,所以還是先隱身在暗處比較好。
  當然蕭如雲想到董雙或許能夠很輕易地發現自己,可瘋子的思路誰能想得清楚?
  她卻不知道,董雙這時正在重建了的宗堂裡,拚命地錘打著自己的腦袋,一個勁兒地自怨自艾。
  蕭如雲想得左了----連普通的道門中人都百病不侵,董雙好歹也是神仙之流。怎麼可能會得瘋病?
  這無非事出有因罷了。
  令蕭如雲安心地是,青雲門中道門大比還在如火如荼地繼續著,並沒有什麼異樣。
  為防萬一,她變幻了自己的形貌,打扮成一個中年的女道,夾雜在人群之中,裝作津津有味地看熱鬧。
  目前道門大比中最熱鬧的是一座擂台----蕭如雲認得。那是當初青天真人等定下來,為邢師我比武招親的擂台。
  如今邢師我早回了JN,蕭如雲也知道邢師我根本就沒把這事兒當真,怎麼還會打得這麼熱鬧?
  她打聽了一下,原來青雲門對外賣了個關子。沒說這擂台是比武招親用的,只說要在本屆大比之中決出「道門十秀」---只有二十五歲以下的女孩才能登台。。
  這充分調動了道門中人愛看熱鬧地天性。
  誰說道門講究的是清靜無為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啊。
  起初,是青雲門和白鹿洞強派出兩名女弟子上台,兩人還都有些不情不願的,孰料幾場打下來,報名之人竟駱繹不絕踴躍之極。如果不是大比強令參擂者不得高過二十五歲,恐怕連凌波仙這樣的老妖怪也會豁出面子參加一回。
  便是給蕭如雲講解的那名中年女道,臉上也是艷羨之極,更把蕭如雲當成了同樣無法參加擂台地姐妹,大歎青春不再,唏噓一把老淚。
  蕭如雲明白,道門隱世三百年,各門各派弟子都少在外走動,除開這一屆的道門大比,誰又多見了世面了?能有這樣一個機會。就算把女孩子為容貌爭強好勝的天性放在一邊不管,大家也會都想著上台出個風頭。尤其是那些低輩弟子,錯過這個機會,便要等上百年。這如何能讓人不踴躍?
  她看台上。是天音門和異苓門的兩名女徒正在鬥法,一用白玉橫笛。一用無鋒綠劍,音殺之術對上了怪異飛劍,鬥得不亦樂乎,不由暗道:換成往日,怕我也會見獵心喜,上台一展身手。
  不過現在蕭如雲肩負的是潑天重任,要阻攔董雙在大比中造成更大影響,也就不再多看,轉身便走。
  她離開時,正聽見白鹿洞的袁達透在高聲宣佈:「經眾同道再三建議,本屆大比再度新設一項,亦為道門十秀擂台,各派年三十歲以下男弟子可以登擂較技!另,原各派女弟子的道門十秀擂台,現更名為道門十美」
  接著便是響徹天地地叫好聲。
  蕭如雲發現自己跟葉揚天和董雙學會了翻白眼。
  離開翠谷中道門大比摩肩接踵人頭滾滾的現場,蕭如雲悄悄回到自己在青雲門內的房間,上次去JN時走得匆忙,她沒能帶上幾件平時煉製的法寶、道符,現在身負重任,自要小心,哪怕多帶一件防身的事物也是好的。
  一切收拾停當,蕭如雲望著屋內簡陋到了極點的擺設,一時癡了。
  她已下山幾次,見過了浮世繁華,葉揚天的家境更好,便是簡單的裝飾也透出一股富貴氣來;蕭如雲以自己所見的比較著現下地,卻覺得還是這裡的簡陋更能讓她安心舒暢。
  是謂:此心安處是長安。
  「師父曾說,只有看的清,才能看得空。我是看清了,還是沒看清?」蕭如雲悄悄地盤問自己,得不到答案,反倒念起了青天真人,不由得悲從中來。
  若是青天真人的飛昇之中沒隱藏著那麼多疑點,蕭如雲或者會為師父欣慰;但……現在她卻覺得失去了慈父一般,心中空落,在自己地家裡感到寂寞。
  家,這不該是個讓人寂寞地地方啊……
  蕭如雲沒有走,她摩挲木床床頭的紋理,彷彿要在其中找到青天真人留下地痕跡。
  夜,就深了。
  翠谷那邊的喧鬧還在繼續,有些好靜的早早離開,但大多還繼續著白天的熱鬧;「道門十美」和「道門十秀」的擂台上纏鬥正凶,喝彩聲此起彼伏。
  而在某個蕭如雲和大多數道門中人並不知道的地方,一場聚會又要開始。
  青雲門內,翠谷之東,有凌香山。
  當初,青山真人與凌波仙曾在此地暗會,如今,又多了幾人。
  建平門,聽南真人;首濟門,一動真人;白鹿洞,李納乾。
  這幾人要麼是一門執掌,要麼是門中極具實力的長老,這些門派更都是道門中有數的大派---單看如今隱然執道門牛耳的青雲門與歷經千年重又合「李門」、「袁門」為一的白鹿洞便可見一般。
  而建平門與逍遙宮卻是此次道門大比那六十一派不速之客中唯二拜訪過葉揚天的門戶,這番聚會,個中或有深意焉。
  「青山老兒,我等拼著天大的干係這般聚會,三番五次,都是在此----你只道旁人不知,難道你家掌門也能不知?」五人剛在凌香山山頂的茅屋之中坐定,凌波仙首先向青山真人發難。
  「好教凌波仙子知道,青月師弟他自是知曉。」青山真人悠悠地說。
  凌波仙臉上一冷,旁邊建平門的聽南真人和首濟門一動真人神色也頗不安,唯有白鹿洞李納乾撚鬚微笑不語。
  「眾位,眾位放心,」青山真人呵呵笑道,「青月師弟他雖知道,卻絕不會管----我等無論商議何事,這、都與青雲門無干。」
  「好你個青山!」凌波仙冷笑,「事主便是你青雲門,你居然還想要置身事外!」
  「置身事外?這從何說起?宮主,我青天師弟是三百年來道門第一個飛昇之人,寒門便想要置身事外,又怎可得?」
  話說到這裡,青山真人臉上隱隱帶著恨色,倒似青天真人的飛昇卻是壞事一般。
  「幾位,幾位。」李納乾打起圓場,「我等未必能瞞得過那人耳目,多聚一刻,便多一刻危險,還是商談正事,休要再逞口舌之利為是。」
  「果、果、果是……正理。」那位形容枯瘦的一動真人不知練了什麼功夫,還是原本就有毛病,說話口吃,又總是想要插話,憋了半天,終於說出幾個字來----卻是廢話。
  第十一集 第六十五章 這年頭,神仙瘋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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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南真人搖搖頭,不理一動真人,輕聲道,「依貧道看來,還是應早與葉師聯絡----若是早聽貧道之言,或者葉師已拿定主意了也說不定。」
  「小老兒以為不妥。」青山斷然否定,「聽南道兄,你的本領小老兒是佩服的,但這見識可就短了幾分,此事萬萬不能告知葉師!」
  「青山道兄與葉師緣分最深,還請為我解惑。」聽南真人並不生氣,只是發問。
  「對、對、對……為、為什麼啊?」一動真人再次插口。
  眾人無言----原本這場聚會絕無一動真人的份兒,但他卻有一樁本領,便是最擅隔絕信息,好讓密談不得外洩,是以才請他來了----可這就得由著他添亂,也算禍福相倚。
  「葉師成仙時日不多,於天上事情怕不瞭解……」青山真人解釋著,像是撇清般苦笑,「小老兒不是說葉師不肯助我道門,葉師義薄雲天,性情率真卻又多智,小老兒一向是五體投地;只是正因如此,小老兒更覺得不該過早把葉師攪入這事局之中。」
  說著,青山真人以手掩口,彷彿怕人聽見似地低聲道,「大夥兒都知道,那位主兒……可也是神仙!」
  「神仙又如何?」白鹿洞李納乾一語驚人,前不久道門盼神仙還如久旱之盼甘霖,如今他竟敢這般說話了「神仙……便、便、便……便是惹不起。」一動真人氣喘如牛,沉聲道。
  「白鹿洞自奉葉師為正朔!」李納乾一掌,便要衝茅屋中唯一的一張桌子擊落,青山真人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胳膊。
  「李道兄莫要動氣,小老兒何嘗不知道葉師才是真個與我等道門同心協力的?」青山真人苦著臉,悄聲道,「可小老兒怕的是,葉師也是棋子,那位……把寒門折騰得天翻地覆。連雪擁藍關都拆了的……才是正主
  「此言不假。」聽南真人微微歎息,「據傳,千載之前,我等六十一派在那道門大劫之後避入凝碧崖休養生息,乃是仗了天庭尊神之力……所謂一啄一飲,莫非前定,今日之事,怕是早在千年前就注定了的!」
  「人、人、人、人力豈能……豈能……那個勝天!」一動真人插口。。
  凌波仙乜斜一動真人。冷冷道,「一動道兄,你還是莫要開口。」
  接著凌波仙轉頭,正色道,「凌波不明白,我等聚於此處,難道不是為了謀求對策?只說那人如何是正主兒。可我等不正是一開始便想著要叛?」
  「叛?」青山真人苦笑,「宮主此言差矣,我等之叛,乃是叛人,並非叛天!」
  青山真人一語中的。眾人連連點頭。
  「不錯,叛人不叛天!」聽南真人拍腿大讚,「青山道兄高才!」
  「莫打這如意算盤。」凌波仙似見不得青山真人得意,當頭就往人身上潑起了冰水,「我等叛人?適才諸位說了,那人才算正主兒----也不用他來殺人,只要他把用在青天真人的手段使出來。到時候我等嗖嗖嗖嗖全都飛昇了,那還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還嫌不夠似的,凌波仙又道,「青山老兒,你追隨你們家那位葉師最久,都見他度過何人飛昇了?他只不過答應了一頭牛罷了!」
  「嗖、嗖、嗖、嗖……這、這詞兒用、用得好啊!」被凌波仙訓過一句地一動真人要拍凌波仙的馬屁,反遭了眾人一致白眼。
  這番密談直議到了東方發白才算有了結果----比起之前幾次各人之間暗自試探,不肯吐實相比,總是好的。
  這結果卻未必盡如人意。
  眾人心意如一。都願以葉揚天為主,修道養身,以求飛昇;而對「那位人物」----便是董雙了----眾人興趣缺缺,甚或還有反感。
  青山真人、李納乾對於董雙的反感還算好說。自是從葉揚天而起;但凌波仙、聽南真人等為何也如此就頗值得玩味。這兩人不肯說,那位一動真人又是個說不清楚話的人物。便只有猜測。
  青山真人以為,或者凌波仙等早都知道了董雙其人,這六十一派的七萬多不速之客一方面是來自所謂凝碧崖,另一方面,卻很可能是受了董雙的差遣。
  ----正因如此,這才坐實了一個「叛」字。
  獨個兒走在去翠谷的路上,青山真人滿是皺紋地額頭上皺紋更深了些,他盤算著今後的事情。
  按照密議的約定,眾人都該在同道之中尋找、拉攏一些能夠鐵心站在葉揚天一邊的人物,這實在令人撓頭。
  青山真人在道門中交遊廣闊、識人不少,但大都是些冤家----他的人緣還真沒好到哪裡去。想要他去拉攏人,卻難了。
  此外,青山真人還是沒有想通一些關鍵的地方。
  最重要的便是天庭如何弄出來兩位神仙,還都扯到了道門之中。若是只為將道門一統,那大可不必如此麻煩;只須派一天官,挨個門派下一道天旨,萬事便定了。
  他覺得這大概是與葉揚天曾說起地所謂「改革開放」有關,又隱隱察覺葉揚天與董雙算是這改革中占的兩派,兩邊目的雖然相同,手段卻不一樣,到頭來恐怕終究有一方是會成功的---在現實社會,這大概是叫「雙保險」。
  但這兩派如果起了衝突呢?
  一方勝,一方敗,勝者還好說,站在敗者一邊的,或許就真落得個萬劫不復了!
  青山真人只盼自己沒有站錯隊伍----一直以來,他是青雲門中最為欣賞董雙地,可他一旦想到董雙是隱藏身份騙了自己三年,就滿心的忿懣。
  「小老兒平生不賭,到頭來卻不得不賭……」青山真人的步履沉重起來。
  忽然,青山真人瞇起眼睛,發覺不遠處有個中年女道。見自己後眼神中露出幾分熱切,神態卻故作坦然,不由一愣。
  「是她啊?她怎麼回來了?」青山真人暗自琢磨著,不得要領,便將眼角一斜,使眼色要那女道跟他到個僻靜處細談。
  孰料,那中年女道竟似驚弓之鳥一般,步履加快。飛也似地逃了。
  「這……算怎麼回事?」青山真人愕然。
  與此同時,他的背後卻驀地有人說話,「青山師伯祖,做得好大事!」
  青山真人屁股上著了火似的,一蹦三丈高。
  他輩份擺在那裡,青雲門中該叫他「師伯祖」的弟子足有一百多,可他唯獨不想遇見的。便是身後說話地這位。
  董雙。
  「啊,是雙啊……」青山真人打了個哈哈,慢慢轉身,背後滲出冷汗。
  「師伯祖,凌香山上好玩嗎?」董雙地眼神天真無邪。
  「這個……也沒什麼好玩。」青山真人小心翼翼地說。
  青山真人無法揭破董雙便是某位天庭的神仙臨凡。他怕一旦說穿,接下來馬上自己也會變成一道白光,嗖地一聲,飛昇上天。
  飛昇自是好事,但在這個時候,青山真人卻死活不想走了。
  從董雙與葉揚天的關係上,青山真人早猜出天庭也非清靜之地。正常飛昇,那有本門祖師接應,還好說話----可誰知道教董雙隨手弄到天上去以後會不會先直接打入牢房關個幾百年?
  青山真人的官癮不大,也知道「天上有人好做官」的道理;萬一得罪了天上神仙卻又被那位神仙送到了天上,結果恐怕會不妙得很。
  「師伯祖,凌香山上不好玩,那天上好玩不好玩?飛昇成仙好不好玩?」偏董雙就撿著青山真人怕的事情問了。
  「啊……」青山真人不敢去擦額頭上的冷汗,苦笑,「雙啊,師伯祖修為不精。怕飛昇之事一時還輪不到師伯祖……那個……小老兒頭上。」
  「哦?師伯祖修為不精?那幹什麼不去找《道德經》來抄上五百遍?」董雙極為好奇地發問。
  「呃……雙說得有理,有理。」青山真人老老實實地點頭,「我這就去抄。」
  說完,青山真人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念叨。「抄《道德經》五百遍,抄《道德經》五百遍……」
  「對了!」董雙衝著青山真人的背影嚷道。「師伯祖,上次師伯祖誇我《詩經》上地本事用得比較好,那師伯祖幹什麼不連《詩經》也一塊兒抄了?嗯……我看五百遍也就夠了吧?」
  青山真人匆匆而去地身子一個趔趄。
  董雙微笑,拍拍手,撣一下道袍,姿態瀟灑之極。
  當蕭如雲再次找上青山真人的時候,她很吃驚。
  青山真人本來就瘦,現在竟又掉了二十斤肉似的,瘦得幾乎脫了形。
  「師伯?是您嗎?」蕭如雲試探著問。
  「怎麼不是你師伯?」青山真人強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努力了幾回,終於沒能成功,往後一仰,直接癱倒了。
  「師伯!你怎麼了?」蕭如雲大驚,趕緊上前扶起。
  「***……」青山真人大罵不已,「狗日地小子要道爺抄五百遍《道德經》?抄就抄吧,使得什麼鬼法術!這五百遍抄下來,趕上愚公移山五百遍!還不要了道爺地老命!」
  「師伯!慎言!」蕭如雲驚慌地想要去捂青山真人地嘴,卻顧忌著,終沒能捂上,任他把一連串地污言穢語倒了出來。
  「慎言!到如今道爺還怕個屁!」青山真人不依不饒地罵著,「有本事也嗖地一道白光把道爺變上去啊!***你也不敢吧?有本事來宰了道爺啊!來啊!誰怕誰啊!你個***!忘了當初道爺怎麼賞識你小子了!」
  「師伯!」蕭如雲俏臉泛紅,「您別再罵了!」
  「啊,如雲啊,你回來啦……」青山真人這才斂聲,問道,「你手裡有《詩經》沒有?沒有到外頭幫師伯買本回來。」
  「師伯!」
  「老嘍……不中用嘍……」青山真人掩面長息。
  第十一集 第六十六章 這年頭,牛脾氣才叫脾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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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蕭如雲看青山真人面前書案上一片狼藉,想要收拾一下,剛去拿那一疊字紙,卻發覺自己怎麼也拿不動。
  「如雲,你不用費勁了。」青山真人看著蕭如雲連吃奶的力氣也使出來了,苦笑著說,「這書劍閣裡的每張紙、每支筆,都有千鈞之重,只有師伯我運足修為,才能堪堪拿動一頁……你年紀太輕,功力不到,怎麼也拿不起的。」
  「董雙!」蕭如雲想得明白了,一陣怒氣湧上心頭,柳眉倒豎,憤然冷笑。
  「是董雙。」青山真人仰天歎息,「小老兒簡直不知道這廝是要罰我還是幫我……我這才抄了二十遍,竟似抵了至少二十年的苦修----如雲啊,我看等你師伯我抄完這五百遍,恐怕都能趕得上當年青雲祖師的修為了……」
  「他瘋了。」蕭如雲口中清清爽爽地吐出三個字。
  「瘋了?或許。」青山真人點頭道,「這等混帳法子,也只有瘋子能想得出來----我說如雲,是你青月師叔叫你來找我?」
  「是。」
  原來,蕭如雲潛入青雲門,暗中查勘良久,並沒有發覺任何異樣,她就去見現任掌門青月真人,想要把有關董雙的事情一一說明。
  哪知道她只提了一個頭,剛說起弟子從葉師身邊回來了,青月真人便要她去找青山真人詳談,並說什麼如今雖已執掌青雲門門戶,但事關葉師者,已全都交與青山真人署理,他只管門戶中事。
  蕭如雲聽得稀里糊塗,只好去找青山真人,卻不料剛一找到便迎頭撞上了董雙。她急忙躲避,還怕不夠,又藏了三日。這才出來;打聽到青山真人不知何故道心大悟,竟把自己鎖在書劍閣內抄書,於是過來看,沒成想便是這麼一幕。
  青山真人自是信得過蕭如雲,他早知道門之中旁人倒也罷了,唯獨自己這一位師侄,怕天塌下來也會站在葉揚天一邊。
  所以他就把自從青天真人飛昇以來,青雲門的大事對蕭如雲一一講了個明白。
  事到如今。青山真人也不怕洩密----他確信剛才自己對董雙的一番臭罵,足以讓董雙退避三舍,不會自己上趕著來找這份不痛快。
  他盤算得周全,口中講出的更是驚天隱秘,確讓蕭如雲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蕭如雲想得到董雙的身份,也算得出師父青天真人飛昇是董雙暗中促成,但牽扯到六十一派的來歷以及來意。還有白鹿洞、建平門等門派冒死的背後串連,其中種種,無一不是大事。
  等青山真人講完,蕭如雲忽然有種極奇怪的感覺,以為董雙對此恐怕早已知情。在青雲門外時,他說的「青雲門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或者就是暗有所指。
  蕭如雲便把這種感覺對青山真人講了,青山真人認真聽著,更把蕭如雲與董雙相遇時的情形打破砂鍋問到了底,然後拈鬚長思起來。
  「如雲,如果師伯想得不錯。那董雙雖是天庭神仙下界,怕是還受著極大地約束---絕不能為所欲為!」一激動,青山真人竟站起來了,把累得要散架的身子活動了活動,又輕聲道,「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師伯,如雲以為,董雙是瘋了。」
  「瘋?」青山真人看了蕭如雲一眼,呵呵笑著。「你要是說他對你說的那些瘋話,小老兒倒覺得他還算個情種。」
  「師伯!」蕭如雲又羞又怒,連聲不依。
  「好,好。說正經的。」青山真人一時覺得老懷大暢。連聲大笑。
  「如雲,師伯以為。我與那幾位在凌香山上密議之事,董雙未必全然知情----首濟門的那位一動,人雖猥瑣,本領卻真,若有人暗中偷聽,至少也能發覺蛛絲馬跡;尤其你說董雙貌若瘋癲,恐怕他這神仙頗有些難言之隱,行事亦有顧忌……總之,其中大有轉圜餘地。」「可是……」
  「如雲休急,你待我說完,」青山真人打斷蕭如雲的疑問,又道,「目下青雲門中,能令我推心置腹者太少!那些為大比出關不久的長老們見你師父飛昇了,一個個嫉妒得眼睛發藍;再有那些低輩弟子,只怕也大都開始琢磨飛昇後地好處……說穿了,道門各派,莫不如此!若董雙以此相誘,葉師危矣!」
  「得道飛昇,原是我道門中修行者之夙願,師伯……如雲該如何做,才能助小葉一臂之力?」蕭如雲聽青山真人說得在理,心下慌張,一不留神便直呼了「小葉」,青山真人聽在耳中,微微一笑,並不點破。
  「依我之見,董雙所求者,無非是要我道門俯首貼耳,聽他號令罷了----他究竟該是天庭神仙,道門既上秉天心,若無葉師在,這本無不可。但他遲遲不肯點破自己身份,就是送你師父飛昇,也依舊是在暗中行事,是以我枉自揣測,天心怕還是該著落在葉師身上!既如此,如雲你就不用心急,待時機成熟,葉師自會有所擔當,此乃天命,便是葉師本身,應該也推托不得----我等只需誠心正意,輔佐葉師便是。」
  「如雲,葉師曾言,天心難測,我殫思竭慮,也難窺天機一二……」青山真人搖搖手,顯得意興闌珊,「無非但憑本心行事而已……」「師伯,如雲曾對董雙言道,他若敢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如雲拼著血濺五步,亦不惜一搏。」或許是因為聽青山真人講起的事情太多太過重大,蕭如雲反而平靜下來了,淡淡地把自己的決心道了出來。
  「倒行逆施,天怒人怨?」青山真人喃喃念著,忽地露出古怪的笑容,倒比哭還難看,「在天庭看來,這或者只是一場無足輕重的改革罷了----董雙雖是行為瘋癲,卻也未必存了什麼惡意;只是大事如此,兩頭相爭,可莫真的要弄得道門元氣大傷啊……」
  兩人默然。
  數百年來,天庭、神仙,之於道門都是遙不可及的存在,而時至今日離得近了,卻發覺那或者只是「看上去很美」,實際上還隱著難以言說地真相。
  這番打擊,怎麼也過於沉重了些。
  然而事情總要去做,還要做得更周全周密些。兩人再商議半晌,蕭如雲便辭別了青山真人,再度回去JN,要將某些事情告知葉揚天,好叫他早做打算---至於青山真人,他只好留在書劍閣繼續抄他的《道德經》,一時之間再難以脫身,凌香山上的密議也不得不就暫且先停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蕭如雲看青山真人面前書案上一片狼藉,想要收拾一下,剛去拿那一疊字紙,卻發覺自己怎麼也拿不動。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7:38


  第十一集 第六十六章 這年頭,牛脾氣才叫脾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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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如雲找不到葉揚天。
  她回JN時,葉揚天已經去了新疆的地底下訓練怎麼躲子彈,每天被幾十枝衝鋒鎗追著到處亂竄,時不常地發牢騷說自己累得像條狗……蕭如雲去問過邢師我、葉龍潛,這兩人都不知情---本來JN還有一位玄心門的掌門天涵子,可天涵子自從青天真人飛昇之後一直頗為頹唐,染上了嗜酒的毛病,終日沉淪醉鄉,說起話來竟把首濟門的那位一動真人的口吻學了個十足,自然也問不出什麼。
  ----蕭如雲沒有去問姜瀟瀟。
  她甚至請邢師我對姜瀟瀟保密自己又從青雲門回來的事情---作為交換,蕭如雲勉為其難繪聲繪色地告訴了邢師我大比開始評選「道門十美」的消息。
  事實證明,這種變相的「色誘之計」對男孩子足可以通殺:邢師我答應得點頭比雞啄米還快,兩隻眼睛都快變成了心形。
  一面對自己的行事方式越來越像葉揚天而啼笑皆非,蕭如雲一面繼續在JN尋找。
  起初葉揚天剛成仙時,身上帶有仙靈之氣,易於辨識;但現在一者離得太遠,二者葉揚天也學會了不少遮蔽氣息的法門,一時之間,蕭如雲竟遍尋無獲。
  最後,還是那位在葉龍潛家中叨擾的淨妙師太為她指點了迷津,讓她到新疆戈壁上去找,蕭如雲雖極不願承佛門的情,卻也不得不感激。
  但……等到蕭如雲來到新疆,看見莽莽戈壁風沙,倒又開始猶豫了。
  從峨嵋山回到JN,再從JN飛至新疆,雖說是御劍而行,卻也是千里傳訊,頗為辛苦,蕭如雲忐忑著怕葉揚天會會錯了意。
  前一陣,兩人還都在JN時。蕭如雲便刻意躲避著葉揚天,她知道葉揚天採取了同樣的態度。可越是這樣,兩人之間的關係竟似越是尷尬,結果終於引得姜瀟瀟疑心。所以,對姜瀟瀟,蕭如雲很有幾分歉意----她自認早已擺正了自己的位置,那便是該在暗處默默地祝福著、看著葉揚天與姜瀟瀟有情人終成眷屬。
  「我這樣來找他……會不會再……」離葉揚天所在的訓練場越近,蕭如雲就越心亂如麻。結果,她找到了「小葉正在閉關,旁人不該打擾」這個爛到家的理由,掉頭就走,又轉回了青雲門去。
  她並沒有擔心自己傳訊不成會誤了大事----反正天心難測,而師伯也曾說過等時機成熟小葉自會有所擔當……
  ----對於蕭如雲這樣的做法,連連搖頭並吹鬍子瞪眼的青山真人暗中評論道:「天心固然難測。可這世上最難測的,還是女人地心事----若是這女人正在戀愛……天可憐見,那就是神仙下凡,也甭想搞清楚了!」
  然後,青山真人就只好安排蕭如雲去設法聯絡道門中心向葉揚天的諸位人物。他人緣不好,蕭如雲卻從沒得罪過誰,接連找了幾人,居然頗為順利,讓蕭如雲頗為吃驚。
  「有什麼好驚的?」青山真人在書劍閣裡繼續抄著經文,恨恨地說,「如雲。我讓你去找的全都是些膽子大的老狐狸,沒一個省油的燈!葉師不在,你師父倒飛昇掉了,這幫人自然都有想法----再加上他們輩份都高,對樂於蒙騙長輩的小傢伙,還能不多加幾分提防?至於你的那個小葉,他雖然有些不夠爽快,可對道門卻從不隱瞞什麼,一片精誠,自然動人。」
  蕭如雲只好苦笑----青山真人《道德經》抄得多了。對董雙地恨意越來越大,順帶著對神仙的恭敬之心也似減了些。
  她也勸青山真人放棄這苦差事算了,青山真人卻又不依,說是怕一旦放手就給了董雙口實。沒準兒就在這諸事不明前程未卜的當口兒讓他飛昇----青山真人已經認準了:被董雙送上天。一路看文學網肯定沒好果子吃。
  不過就蕭如雲看來,每抄一遍《道德經》就抵一年苦修。這才是最充分的理由,天下難得有如此好事的----或者,這就是董雙對青山真人的回報也說不定。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道門大比照舊進行,翠谷之中各個擂台上一直精彩紛呈,蕭如雲已經暗中聯絡了上百門派中的掌門或是長老,青山真人抄《道德經》抄到了第三百多遍。
  董雙竟也再沒來找過蕭如雲,只是深居簡出,不知有何打算。
  對此,青山真人地意見是:「平靜絕非好事,平靜的時間越久,未來的風暴也就越大。」
  蕭如雲相信青山真人所言不虛。事實上,蕭如雲已經把青山真人當成了自己新的恩師,甚至開始對他吐露心事。
  讓蕭如雲擔心的是,葉揚天和董雙之間將來必定會有大地衝突,而葉揚天卻未必能夠壓服董雙;再者,青山真人已經不可避免地站到了這場衝突的最前線去----她不願看到葉揚天、或者青山真人出事。
  哪怕只是飛昇,也同樣代表著分離。
  這時,蕭如雲還不知道,其實目下道門之中離飛昇得道這條「畏途」最近的人,竟然是她自己。似乎已經成為了董雙的專屬居所。
  那日,葉揚天凌空一劍,將宗堂除正廳之外盡化齏粉,也險些毀了青雲門歷代祖師的靈牌;事後,靈牌被移到他處,宗堂雖已重建,卻也沒再移靈牌回來。宗堂之名,成了名不副實。
  而董雙仗著護衛祖師靈牌的大功,就一直在這裡住了下來。青天真人飛昇,青月真人出任掌門之後,也沒對此有所異議,竟默許了這頗為不敬地舉動。
  董雙的名氣早已打響,雖然一段時間之內他再沒有什麼出格的表現。可道門中人都在心中刻下了這個名字,並且大都遠離宗堂----那心思縝密的,是與青山真人等的念頭不謀而合;心思粗豪的,卻是想著董雙其人連葉師都敢得罪,一身本領又似通天徹地,何苦去觸他的霉頭?
  但董雙在宗堂之內並不寂寞。
  當初他在宗堂西廂房面壁,訪客就駱繹不絕,如今成了自由身。便更有些人物前來找他了----他大多時候卻閉門謝客,架子端得十足。
  於是,道門中就開始多了些議論,心平氣和地,會說出了董雙這樣一個奇才未必便是青雲門之福;而那口上無德的,就開始幸災樂禍,說董雙明擺著是在青雲門內獨成一統。人家打算著建個「董門」啥的,遲早把青雲門給吞併了----也不用等青雲門把掌門之位傳給他了。
  對於這些議論,青雲門中自掌門青月真人以下,沒人多說什麼,只是任其自然;有些有心人也發現了。非但青雲門對此作漠不關心狀,那來歷不明地六十一派中,同樣難得聽見嗤笑之聲。
  這情況持續時日一久,任誰都發覺了些蹊蹺。便有在暗夜之中偷偷向空明峰峰頂那孤零零的宗堂送去一瞥的,心中猜測如今董雙可是正在會客?又或者在搞些別的名堂?
  但在這一夜,沒人發覺宗堂內有什麼異樣,峨嵋山上起了大霧。竟把青雲門也籠罩了。低處自有人作法驅散霧氣,而幾座高峰之上雲霧繚繞反添仙氣,當然沒人多事。
  董雙是在會客----這客人是他特地請來地,花了好大地功夫。
  「你得給我。」董雙似乎急切得很。
  「不成!」那人乾脆地拒絕道。
  「你得給我!」董雙不肯鬆口。
  「不成!」那人依舊拒絕了,語氣毫不鬆動。
  「你……你知道現在我的狀況!」董雙急躁起來,在不大地房間內來回走動,袍袖揮舞處帶起風來,讓牆壁上的***閃動。
  光芒照在那人的臉上,明滅不定----但看得出那人的模樣,眉目清秀舒朗。下頜三綹長髯,蕭疏軒舉,飄飄若仙。
  正是上洞八仙之一,度化葉揚天成仙的呂洞賓。
  「你叫我來----就是為地此事?」呂洞賓冷冷地。「我早說過。此事我不會插手。」
  「哦?那你就……嘿嘿……」董雙恨聲大笑起來,「你當你是誰?」
  呂洞賓的眉頭驟然擰成了一個「川」字。大驚問道,「你……你已近魔?」
  「笑話!入魔是那麼容易的?神仙心頭雖也有魔頭,可……這你比我明白得多!」
  董雙的種種姿態都與往常不同,若說他以前是裝傻充愣,有時透出幾分狡詐,抑或在蕭如雲面前會變得瘋癲,可現在,他卻是變得狂妄中帶著邪氣了。
  「你究竟要怎樣?」呂洞賓聽董雙沒有承認自己入魔,吁了一口氣,緊張之色大減。
  「我只要你別再對我吝惜!」董雙似是氣極,連珠炮般地迸出一串牢騷,「這還要我怎麼做?青山那廝處處與我作對,如今又加上一個蕭如雲---你明知我不會動她一根汗毛,那我不是白白挨打還不能還手?我已憋了一個月了!要是等到葉揚天那小子出關,他再登高一呼,我還能幹什麼?」
  「所以我若不來,你就又要送人上去?」呂洞賓憤怒之極,舉手便要去扇董雙的耳光---手卻在中途停住了,只淡淡地道,「青天真人上界,你已違了當初約定,縱然我將你……總之,你還能在此,便該謝我才是。」
  第十一集 第六十六章 這年頭,牛脾氣才叫脾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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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謝你?你怎麼不來謝我?」董雙反唇相譏,「呂洞賓,呂純陽,華陽真人,好了不起啊!如果不是我在這裡,你神情還能這麼安穩?」
  「你……」呂洞賓歎氣,「你莫要得寸進尺。」
  「我沒有得寸進尺,我只再要一分靈智,好教我能度過難關。」說到這裡,董雙似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身子軟下來,有氣無力地道,「你可知道?那日觀世音菩薩悄然出手,將我好一通戲耍……」
  「呃……菩薩與我有舊……」聞言,呂洞賓竟露出幾分尷尬神色來。
  「你當年戲弄菩薩,卻要報應在我身上?呂洞賓,你的良心何在?」董雙又叫起了撞天屈。
  「總之我不會出手幫你---必要不偏不倚,才能成就大事,否則,到頭來……」呂洞賓住了口,他似乎不願與董雙多說,神色中更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之情。
  「好,你不幫我也好。」董雙突然改了口,惡狠狠地道,「那你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我怪不得你。」呂洞賓微微歎息道,「天下人多,我唯獨怪不得你……」
  「我早知你明白。」董雙哈哈笑了起來,笑聲中只有怨毒,並無一絲歡愉之意。
  呂洞賓卻趁董雙仰天而笑的當口,轉身疾步,走到董雙的身後,輕輕抬起手掌,印到了董雙的後腦之上!
  一點黃色微光閃過,沒入董雙的頭顱之中。
  董雙猝不及防,神情一震,早已受制,只極緩慢地轉回頭去,口中發出「格格」的怪叫,目光中盡多恨色。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也沒有虧待過你。」呂洞賓一招得手。倏忽間退開幾步,正色望著董雙,道,「論修為,你早已高出葉揚天不少,你卻只顧了學他的心機----他一個小小少年,再過深沉,又真能以巧降力了?是你自己不爭氣。還不知道……喂,你這就睡了?」
  董雙癱倒了,雙目也已合攏,似乎是在睡覺,這時,他臉上的神情極盡安詳,露出如同嬰兒般的微笑。不沾染一絲邪氣。
  「這也好。」呂洞賓甩一甩袖子,從董雙的身下驀地變出一張牙床,載著他的睡夢。
  「這也好……」呂洞賓又念了一遍,微笑著望向董雙,喃喃道。「這樣最好……」
  再轉身,呂洞賓步出宗堂,舉頭去看空中地星斗----濃霧未散,但他身處之地卻無一點霧氣,那高空之上,繁星點點。
  「噫?」呂洞賓忽地驚訝了,低頭快速地掐掐手指。然後吐出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原來只是小小磨難,更用不著我去管他。」
  說完,呂洞賓一步步地往天上走去,虛空中再無一物,他卻像是踏著鋪設好的階梯,不一刻,身形便消失在了繁星之中。
  12月10日的清晨,新疆某地。大戈壁。
  葉揚天正在溜溜躂達地散步。
  說是戈壁。也並非光禿禿的不見一根雜草,茫茫荒沙雖然無邊無際,卻還間或生著胡楊、紅柳、駱駝刺;天空是透明的藍,不掛一絲雲彩。映著焦黃的地面。空蕩蕩地向四下裡曼延開去。
  這景致還算不錯。
  葉揚天覺得,這裡是只屬於男人的世界。荒涼,但堅強---如果沒有韓雨在旁邊煞風景的話。
  「葉揚天,你想什麼呢?」韓雨又在問了。
  葉揚天不說話。
  「葉揚天,我問你話呢!」韓雨繼續發問。
  葉揚天還不說話,他正在低頭尋找什麼。
  「那你是在找什麼?」韓雨看了看葉揚天地表情,也低頭去找----只是不知道該找什麼。
  「我在找駱駝糞。」葉揚天終於開口回答,「既然是戈壁沙漠,該有駱駝的吧?」
  「你好噁心!」韓雨跳開,叉著腰問,「葉揚天,你找那玩意兒幹什麼?啊,你說這就算閉關閉完了?是找那玩意兒帶回去當紀念品?」
  「我找駱駝糞來堵住你的嘴。」葉揚天很無辜地望著韓雨,說,「你嘮叨得我心煩。」
  「你!」韓雨看上去氣極了,卻再沒有別的反應。
  ----葉揚天並不知道,韓雨的童年就是在這座戈壁中的訓練場度過的,那時韓雨沒有同伴,只有競爭對手。因為她是韓無熠地女兒,韓國珍的孫女,所以注定要被同齡人疏遠。
  成年之後,韓雨從來沒有再回到過這裡,她怕勾起一些並不甜蜜的童年回憶。
  這一次她不得不隨著葉揚天過來,心緒變化不定,孤獨感卻與日俱增,變得嗦,或許只是因為她發現了自己的脆弱。
  「包子,出來跑跑吧----不許變太大啊。」葉揚天從口袋裡掏出了牛包子,放到地面上。
  「哞----」牛包子很高興地吼了一聲,晃晃身子,變得大了,在戈壁上撒歡跑了起來。
  「嘿……我說你別變太大的!」葉揚天趕緊喊著。
  儘管牛包子沒有現出它地原身,可它現在也有十幾米高了。
  「哞----」牛包子回頭,滿不情願地望了葉揚天一眼,總算變得小了些,像是頭普通的……大牛了。
  「對,對,我不是帶你去過動物園?當時就給你說過,你出來的時候如果想要變得大一點兒也可以,但不能夠比動物園裡的那些動物更大----萬一讓人看見,他們會被你嚇死的……」
  說著說著,葉揚天突然住了口,不好意思地乜斜一眼韓雨,他剛發覺,自己好像比韓雨還嘮叨。
  「哞----」牛包子撒腿跑過來,拿腦袋去頂葉揚天的脖子,好像很委屈的模樣。
  「嗯?你說你沒變得比動物園裡地那些動物更大?」跟牛包子處得時間久了,葉揚天多少已經可以理解它的某些意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道。「包子,我還給你說過的啊,長頸鹿例外!」
  「哞----」牛包子開始晃著腦袋用牛角去捅葉揚天的屁股,葉揚天一溜煙跑開,衝著牛包子開罵,「憑什麼?你居然問我憑什麼?我怎麼知道憑什麼……嘿……不許你再這樣!」
  「哞----」
  「包子!你給我有點兒良心!我帶你去動物園,坐飛機,滿世界旅遊。好吃好喝伺候著你,丫你吃得比我還好,你哪兒還有不滿足的?你別頂了……嘿……好好好,頂多我回去幫你張羅頭母牛行了吧?哎呀!」
  「哞----」得意地牛叫。
  「你往哪兒捅呢!包子!我跟你沒完!你別跑!」
  「哞----」
  「你敢說我追不上你?」
  「哞----」剛還有些感傷的韓雨聽見了這一人一牛的對話,當即笑彎了腰。
  有時候,跟葉揚天在一起要保持嚴肅是件挺困難的事情。
  韓雨遠遠地看著與牛包子嬉戲的葉揚天,心裡很有些感慨。這一個多月以來。說是閉關,葉揚天地確很專心地搞了些訓練,而且刻苦----儘管韓雨總是表面上一副不屑的模樣,可在任何時候,她也從沒有過要數十柄機關鎗對著自己亂掃的勇氣---在躲避子彈地訓練中。葉揚天其實並沒有用過超出普通修道者太多地法術。
  這讓韓無熠和韓雨都很詫異:通過葉揚天地訓練,他們甚至發現了九處在某些方面完全可以做得更加大膽一些,有不少訓練方法應該加以改進;還有,對法術的靈活運用,或許才應該是修道者在現實社會最注重地事情----葉揚天總是用三昧真火來泡方便麵,在憑空攝來泉水泡茶的時候,他還提出由道門出面參與南水北調工程的計劃。
  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地男孩子。他想到了很多公安九處從來沒有涉及的問題,但又不是老成世故,還保有一顆真正的童
  想一想自己,再想一想從小就沉默寡言的弟弟韓秋,韓雨真的對葉揚天有些佩服了。
  她還想到了姜瀟瀟和蕭如雲,她並沒有告訴葉揚天,前些日子,在公安九處訓練場地上空,曾經發現過御風而行的蕭如雲的蹤跡。那時韓雨親眼見到了,蕭如雲發現了訓練場的所在。卻始終沒有叩門進來,反而一直在低空徘徊,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最後黯然而去。
  韓雨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在蕭如雲離開的時候會鬆了一口氣。
  對於姜瀟瀟。韓雨並不覺得她會是葉揚天的良配----這是下意識地念頭,一直以來都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韓雨認為姜瀟瀟太虛榮。而且太柔弱----葉揚天值得更好的。
  對於這些想法,韓雨不敢深想,她只對自己說,寒雨劍還在葉揚天手裡,自己應該去搶回來。
  這個目標……有些遙遠。
  今天是葉揚天「閉關」的最後一天,他已經取得了足夠的成果----韓雨知道,葉揚天在這座訓練場裡學會的東西遠比他表現出來的多得多。
  這並沒什麼不好。
  眼看要離開,韓雨不合時宜地有些感傷,在這些日子裡,她或者沒有對葉揚天產生了某方面的好感,但她至少已經當葉揚天是自己的一個好友,這樣,韓雨知道了自己今後不會再害怕回到這個地方。
  葉揚天依舊和牛包子嬉鬧著。他說了,既然今天要走,離開之前,就該好好地品味一下戈壁風光----雖然他現在做的事情與欣賞風景無關。
  九處的工作人員也都放假了,他們大都在訓練場地宿舍裡睡覺,這一個多月,葉揚天讓他們感受了過多的刺激,他們需要好好地休息----連韓無熠也有點兒撐不住了。
  還有幾個人在訓練場外,他們精力充沛,說是出去打獵,找點兒新鮮野味回來慶賀讓心臟飽受煎熬的日子結束了云云,走得很早,還開走了兩輛越野吉普。
  其中一輛剛開出去就拋錨了。停在一公里外,至少在今天這個日子,大家都懶得過去把它弄回來。
  左右這裡是戈壁灘,沒人會來偷車的。
  所有人都很放鬆----除了藏在一公里外那輛吉普車後地兩個人----兩個狙擊手。
  槍。
  狙擊槍上架著十字瞄準器。
  兩個狙擊手地心臟都跳得很平穩,手也很穩,當牛包子變大的時候,他們甚至也沒有多流一滴冷汗。
  他們都只有一顆子彈----這支改裝過地狙擊槍只能打出一顆子彈,經過測試。高速穿甲彈射出地後坐力會把任何一個普通人的鎖骨打得粉碎,同時槍管因承受不住壓力而爆炸的可能性也大於80%。
  然而這支槍可以射出一發子彈,這就足夠了。神仙也怕子彈,這一點經過了充分論證,並且由葉揚天親身示範過了,而這一種穿甲彈與什麼沃爾特手槍或是普通機槍子彈的威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兩顆子彈,一顆瞄準葉揚天的眉心。一顆瞄準葉揚天的心臟。
  如果打中,葉揚天的腦袋會變成一團爛肉----另一團爛肉是他體內所有的內臟。
  狙擊手地經驗很豐富,他們需要做的工作就是瞄準,扣下扳機,然後挽救國運----這一次行動的代號就是「國運」。
  葉揚天不知道對牛包子做了什麼。又被牛包子追著到處亂跑了,這一次他是朝著「拋錨」的吉普車的方向,越來越近。
  兩個狙擊手之間沒有任何暗號,但他們同時開槍!
  兩顆子彈,只能聽見一聲槍響----沉悶的槍聲響徹整個戈壁灘。
  時光。
  定格。
  韓雨的微笑凝固在臉上。
  在她地眼中,血光慢慢地,慢慢慢慢地洇成了一團。輕輕炸裂,每一滴血液都以極為優雅的姿態向四周飛射出去,速度極緩,極緩。
  韓雨的覺得臉上有一點兒熱,她呆呆地伸手摸了一下,湊到眼前細看,是紅色的一道。
  一道血跡。
  不遠處,葉揚天仰天跌倒。「哞----哞----哞----」
  牛包子憤怒的嘶吼聲響起來了,它往吉普車地方向猛衝過去,邁出一步就變大不知多少。第三步,它已經恢復了當初在□山裡的那副模樣!
  單一條牛腿,便抵得上數十人合抱粗細,牛身高高入雲。仰望不見牛頭。只看空中懸著兩個血紅的太陽!
  新疆大戈壁,從古至今再沒有發出過這樣猛烈的顫抖!
  「哞----」
  這一聲牛吼高亢已極。韓雨被震得口鼻出血,她竟疑心這吼聲或者會傳遍整個亞歐大陸?然後她暈倒了,朝著葉揚天癱倒的那個方向。
  兩名狙擊手連同吉普車一起,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被牛包子一腳踩成了……鬼知道一個人類被幾十個東京巨蛋壓一下會變成什麼模樣……
  總之是什麼也沒剩下……
  牛包子還在吼著,它知道是那個地下訓練場中的人做出的這件事情,它奔跳著,連續幾腳狠狠壓在訓練場地上面----把那裡跺成了一塊實地!
  完全聽不到任何慘呼,甚至訓練場坍塌的聲音都沒有傳了出來……
  天地之間,彷彿就只剩下了這一頭夔牛的怒吼!
  然後牛包子低頭,在訓練場原址把它頭上那只完好的牛角深插入地,奮力一挑!
  空中下起沙塵大雨,其中夾雜著一些斷裂的鋼筋、扭曲的槍械零件,還有殘缺的人體。
  地上現出一個幾不見底的深坑----坑很大,很大……
  夔牛一怒!
  牛包子的吼聲震醒了葉揚天,他是被疼暈過去了----這一回暈是貨真價實。
  可也架不住牛包子吼得太大聲了……
  還有牛包子的那幾腳,葉揚天地第一反應是:完了……要大地震……
  ----然後他才來得及看自己受了什麼樣的傷。
  葉揚天並沒有為自己的重傷而後怕,他極慶幸。
  在公安九處的訓練場中,葉揚天當然沒有透露自己地全部底細,他在學會很多東西地同時幾乎隱瞞了所有最重要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情,他發現自己完全沒有想到。
  地確,在槍林彈雨之中,葉揚天完全可以自保;在重型武器面前,他也能夠迂迴作戰,輕易取勝----對於從沒有機會挨上一下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他還有威力更大的大規模殺傷性法術回敬,同時,想要遁走不受傷害,那也容易得很。
  但是對付突如其來的打擊,就像這次的狙擊一樣,葉揚天無法預警。
  他的確有順風耳千里眼的本領,可他不能時時刻刻保持警惕!
  葉揚天猜想,韓無熠和韓雨肯定是察覺了這一點的,卻從沒有對他提過哪怕一句----這一次的狙擊,不就正說明了問題?
  「他們找到了對付我的辦法?」葉揚天喃喃自語,臉上忽然顯露一絲帶著幾分猙獰的微笑,「至少這一次是----只有這一次是!」
  早晨的陽光灑下來,照在他的身上。
  葉揚天滿頭的黑髮被震掉了大半,左邊頭皮上有一道很深的傷痕;此外,他的左臂自上臂以下,全都消失不見;左肋也被炸了一個大洞,離心臟只差不到一寸。
  血已經止住了,但傷痕還在----葉揚天沒去想什麼時候傷才會自然長好,他甚至也忘了疼痛的感覺。
  他只知道,如果不是在那電光火石的零點零一秒,他往右邊挪動了一點兒……
  那現在他就已經是一個死人。
  葉揚天腳尖點地,斜著身子勉力跳了起來,落在牛包子左邊的牛角上,然後,他望著一片狼籍的戈壁灘,輕輕地吐出了四個字:
  「我要報復。」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8:04


  第十二集 第六十七章 這年頭,誅仙是要付出代價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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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的傷很重,左半邊身子基本廢了。左邊頭皮被子彈犁出一道溝來,頭蓋骨破了,嚴重的腦震盪;左半身的肋骨全部斷了,至少有四根插進肺裡,還有一根只差一絲就插進了心臟;左胳膊基本上沒了,只剩上臂的一小半還連在肩頭。
  任何一個凡人受了這樣的重傷,除死再沒第二條路好走。
  葉揚天並不是凡人,他是大羅金仙,這樣的傷勢沒能把他弄死,反而讓他幾近瘋狂。
  因為他感到了屈辱。
  堂堂大羅金仙,居然被兩顆子彈弄得如此狼狽?讓人笑掉大牙!
  這是葉揚天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與凡人並不相同,甚至是兩個物種----上位者與下位者,大象與螻蟻。
  「竟敢冒犯?」葉揚天兩眼通紅,他用僅剩的右手挽住牛包子的犄角,冷冷大笑,「凡人也想誅仙?凡人也敢誅仙?」
  這一道聲線,從他的口中發出,越過新疆大戈壁的滾滾荒沙,越過黃土高原上的層層窯洞,越過千山萬水和許多許多城池,最後響在某個老人的腦海裡。
  「我要你知道,我要你看見,你將付出代價!」
  那是一間巨大的會議室,深藏地底,那位老人緩緩地站起來,慢慢扣上了襯衫最上面的一粒紐扣,然後他環視一周,對十幾道莫名所以的目光搖了搖頭。
  「同志們,國運行動第一步計劃失敗。」
  會議室中立刻變得一片死寂。
  「我下令,立刻進入下一步。」韓國珍再次環視四周,道,「同時,我們需要轉移。」
  說完,韓國珍不顧馬上變得忙碌一團的會議室,走出去,帶上門。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盒香煙,煙是小販那裡最便宜的那種紫羅蘭牌,只一塊三毛錢一盒;老人哆哆嗦嗦地點上煙卷,狠狠吸了一口,立刻開始劇烈地咳嗽,咳得身子都彎了。
  韓國珍並不是怕死的人,他是個中國的老人,對所謂神佛也自有一份敬畏之心。。。可他還是斷然下令誅殺葉揚天,因為他不能容許有游離在國家政權之外的,強大到不可控制的力量---尤其是,這種力量現在正在發揮出來,改變整個世界。
  至於搭上自己兒孫的性命……他已顧不得這許多。
  但韓國珍依然沒有料到,葉揚天竟能一眼看破自己的伎倆,一聲斷喝便直接找到了自己頭上。
  讓韓國珍更憂慮地是。葉揚天居然沒直接殺了自己----若是那樣,反倒好了。
  他怕葉揚天會遷怒,而這他最怕的事情似乎就要發生。
  韓國珍只得下令繼續攻擊,儘管他知道這恐怕再也不會取得什麼效果。
  這時,兩架滿載彈藥的戰鬥機已經起飛。
  葉揚天很清楚這一切必定是韓國珍搗鬼。在新疆的訓練場閉關時的訓練。足以令以韓無熠為首的公安九處知道自己的能力----所以韓無熠絕不可能冒險。
  只有紙上談兵的傢伙才會昏了頭,想要用狙擊手來解決自己這個麻煩。
  韓國珍雖然讓韓無熠和韓雨、韓秋都進了公安九處,但他自己並不是道門中人,他還是低估了神仙。
  要命地低估。
  葉揚天瞥了一眼韓雨,她吐了血,暈倒在地,還沒有醒。牛包子的怒吼她挨不起----或許。比起葉揚天的傷勢來,韓雨的傷還要更重一點兒。
  他相信韓雨對狙擊手的刺殺並不知情,兩人似敵似友地認識了時間也夠久的了,真要見死不救,葉揚天還狠不下這個心。再說眼下這情形韓無熠、韓雨父女擺明了是被犧牲掉的替罪羊,葉揚天更不願按照別人安排好地劇本演下去。
  他飛身下來,用僅剩的右臂挽起了韓雨。
  可是……韓無熠呢?還有華九,他們在哪兒?
  葉揚天忽然注意到了這個問題:剛才牛包子一怒,把九處的地下訓練場踩成了實心的,然後又用犄角戳了下。那還留在地底的工作人員肯定全都完了----雖然有點兒冤枉。
  可他覺得華九和韓無熠應該不會出事。
  這兩位都已經金丹大成,尤其是華九地修為幾稱得上深不可測,剛才猝不及防挨上牛包子一下或許會暈,但不至於有性命之憂。
  他們人呢?
  葉揚天四處望去。不見華九、韓無熠的人影。不由得搖了搖頭。
  且不說懷裡的韓雨,葉揚天自己現在就急需救治。華九不在。這卻有些麻煩。
  沒找見正主兒,葉揚天倒是忽然聽見了空中的轟鳴聲----他瞇起眼睛,看清了,是兩架戰鬥機。
  他分辨不出戰鬥機的型號,卻看得清在機身下面滿載的彈頭,以之前挨的兩粒子彈推論,他可以想見它們地威力。
  「好吧。」他聳了聳肩,「至少不是洲際導彈直接打過來……」
  重傷之餘,大羅金仙的金身不可小窺,葉揚天並沒再覺得身上有多疼,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著,隱約之間,折斷的肋骨也在努力地長好----只是大羅金仙跟那美剋星的比克大魔王終究沒什麼親緣關係,斷掉的左臂傷口是癒合了,卻沒有再長出一隻新的胳膊。
  出其不意猝遭暗算,葉揚天元氣大傷。
  但對付小小的兩架戰鬥機可完全不在話下----他正嫌一腔怒氣沒出發洩呢。
  「哞----」牛包子叫了一聲,蹄子在地上刨了刨。
  「包子,這回不用你幫忙了。」葉揚天飛身縱上牛頭,輕輕拍它幾下,淡淡地道,「他們是來找死。」
  話聲未畢,葉揚天已把莫邪劍撤了出來,劍上寒光與他淡然的神色相映成趣。
  「包子,你看我……嗯?」
  葉揚天正要祭出莫邪劍,卻驀地聽見地底傳來兩聲大響!
  兩個人影便從地底跳了出來----緊接著。其中一個身化劍氣長虹,迎上一架戰鬥機,直直地劈了過去!
  「韓無熠?」葉揚天苦笑。
  再看另一個人影,不是華九是誰?他灰頭土臉的,臉色鐵青,雙目之中全是恨意,卻沒有縱身飛起,只手上掐訣。雙掌驟合驟分,向著另一架戰鬥機一比。
  華九地動作比化成劍氣的韓無熠還快了幾分,法訣剛一比出,從那架戰鬥機上便騰起一片翠綠光芒,卻是數不清的籐蔓,每根都有小腿粗細。戰鬥機被籐蔓緊緊纏住,失去控制。自高空下滑,還未落地,轟然一聲爆炸,變成一團火球。
  「嗯。」葉揚天點點頭,「這是《幽游白書》妖狐藏馬的本事----天醫門該和富堅義博沾親。與此同時。韓無熠化身地劍氣也劈上了另一架戰鬥機,飛機從中間被豎著劈成了兩半,接著也炸成了碎片。
  戰鬥機上各帶了幾枚空對地地小型彈頭,但沒人控制點火發射,在兩場爆炸中竟也沒有炸了,只隨著飛機殘骸掉了下來,在戈壁灘上砸出幾個大坑。
  葉揚天看得清楚。一邊痛惜自己沒了當場出氣的機會,一邊搖頭嘟囔,「這些東西,沒了人點火就是個大號地鐵疙瘩,頂什麼用啊……」
  「葉師!當今朝廷竟敢……竟敢謀此大逆!」隨手炸掉戰鬥機後,華九立刻趕了過來,臉色照舊難看得很,當頭一句,便是要追究「朝廷」的責任,只是話說得有些怪了----從古至今。還真沒誰把「謀逆」的罪名直接安在「朝廷」頭上。
  接著華九便看見葉揚天的斷臂,不由大驚,連連頓足,話已說不成句。
  「沒事。沒事。」葉揚天擺手。毫不在意般地安慰華九,「我聽你說天醫門慣能肉白骨。活死人,這點兒小傷我看還難不倒你吧?」
  「這……這……」華九不知該如何說,只顧了點頭。
  「那就是了。」葉揚天微笑。
  「葉……葉先生!這事兒、這事兒我真的不知道啊!」韓無熠也湊了過來,看著葉揚天的斷臂,滿頭全是冷汗,接連撇清----事到如今,他可不敢厚著臉皮再叫一聲「揚天」了。
  華九冷哼了一聲。
  如果不是華九看韓無熠一旦脫困,接著就砍了「那隻鐵鳥」來「表明心跡」,恐怕他會先一步宰了韓無熠。
  「走吧。」葉揚天拍拍牛包子的腦袋,像是自言自語。
  「哞----」牛包子昂首長嘶,騰空而起。
  「葉先生……」韓無熠不敢在牛包子頭上落腳,小心翼翼地在空中御風站立,問道,「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去哪兒?」葉揚天嘿然冷笑,「當然是找個人多的地方---否則還在這兒等著你那個不知輕重地老爸把核彈轟過來嗎?」
  韓無熠的脊樑上吹過一陣冷風。
  早先葉揚天遇襲,牛包子發威一腳跺平九處訓練場時,韓無熠正在自己的居所分析有關的數據,猝不及防之下也被震傷了;只是他見機得快,以土遁躲得遠遠的,待得露頭,瞥見牛包子頭頂受重傷的葉揚天,立刻便明白了一切。
  這直教韓無熠心喪欲死:葉揚天若是被暗殺死掉,那一切好說,可他受傷未死,那就全完了!
  總算他是個懂得當機立斷的,立即砍了後續地追殺人手,但惹惱葉揚天的後果卻讓他不敢想像……「找個人多的地方----他想幹什麼?」韓無熠腦子一暈,險些就摔倒下去。
  第十二集 第六十七章 這年頭,誅仙是要付出代價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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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雨重傷,華九,你幫她看看。」葉揚天不管韓無熠這個正牌父親,冷冷地把韓雨交給華九,還順帶著踢了一下牛包子的腦袋,「包子,你不知輕重!你也不想想看,大羅金仙,有這麼容易死嗎?你要報仇,總得有我領著!」
  「哞----」牛包子不服氣地吼了一聲,那意思是:您老人家挨了那兩粒花生米以後就趴地下不起來了,渾身血糊撩爛,換誰都得以為你已經掛了……
  葉揚天又踹了一下牛包子的腦袋。
  華九接過還在昏迷之中的韓雨,先餵了她一粒丹藥,再度把脈,臉色凝重起來。
  算上當初在□山初遇夔牛,韓雨這是第二次被牛包子震傷,上回是青雲門的鎮門至寶斷劍與牛包子的犄角相交,傷勢還易於救治;但這一次卻是牛包子怒吼震天,那時與韓無熠同是躲在地底的華九都險些吐了一口血,更不要說韓雨了。
  「葉師,韓……韓小姐內腑被牛……被牛道兄吼聲震碎,心脈也受重創,當下……怕便是以寒門的丹藥,也僅能吊住韓小姐一口氣不死……」
  「什麼?」韓無熠失聲驚呼,「華道兄……我求你……」
  「省省吧!」葉揚天冷然打斷韓無熠,「你們韓家的人就別擺出這麼一副父慈子孝的鬼模樣來了!你那個老爸不就連兒子和孫女都不要了?」
  韓無熠張口結舌。
  「還有,暗殺我的明明就是你九處的人,要是我腦子再笨一點兒,看不出背後主使,只找九處的麻煩----韓處長,就算牛包子沒踩死你,你以為你現在還能活著?」葉揚天繼續說著,臉色越來越冷,「韓處長,你倒是給我說說。你和韓雨----再加上整個九處,是不是都被你老爸給賣了?」
  韓無熠低下頭,不敢再說。
  「這還不算。」葉揚天哈哈地笑著,語氣中卻毫無笑意,「韓處長,如果狙擊手暗殺成功,我這個大羅金仙下到了陰曹地府,天下道門定然要為我報仇----到時道門與九處相爭。到頭來兩敗俱傷……嘿嘿,一石二鳥……你敢說這不是你老爸的如意算盤?」
  頓了頓,葉揚天又道,「如果我沒猜錯……你還是沒對你老爸交了實底----他或許知道我不能力敵,可你怕是誇大了九處的實力,卻貶低了道門的力量!」
  不去看韓無熠的臉色,葉揚天大笑。「你們父子勾心鬥角,還斷了我一條胳膊……這筆賬,咱們可得好好算一算了!」
  「葉先生……葉師!我……不是這樣!是……」韓無熠急急地想要辯解,可實在找不到辯解之辭,一張臉急得通紅----也顧不上再去關心韓雨的傷勢了。
  「華九。等會兒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你……帶著韓雨回去JN吧。」葉揚天轉開話題,對華九道,「韓雨的傷再重,總也難不住你,上回地藥還在,再花點兒時間調養。應該沒什麼太大問題?」
  「葉師說的是。」華九點頭,「韓小姐傷重,本來至少得臥床三月,可之前為青雲門蕭如雲療傷時葉師尋來的那四種藥材還有剩的,只要回去JN府,貧道花幾日合藥,再給韓小姐服下,卻也不會有事。」
  「所以我常說做點兒好事還是有用的……」葉揚天嘀咕著。
  「葉師,還有您的傷……」華九提醒道,「寒門中也有斷續之術。您的左臂……」
  「這個你不用操心了。」葉揚天微笑,「斷了這條胳膊也好,可以提醒我一些事情----韓處長,你說是不是?」
  「這個……」韓無熠頭皮發麻。不好接口。。。只能在心裡埋怨:你是大羅金仙,接上條胳膊絕不費事。就這麼留著它不治,那不用說,指不定憋著什麼壞水呢……
  葉揚天確實有這種打算。
  大家聊了一會兒,現在他身上的傷口基本已經全部癒合,肋骨都復位了,斷臂處也長成了光滑地一片。缺了大半條胳膊,的確讓他覺得有幾分不平衡,但他在腦海中仔細搜索,發覺也不用華九施展什麼神醫妙手,只要現出大羅金仙法身,八成斷臂就能再生。
  既然有了底,葉揚天就開始想著怎麼利用這條斷臂做點文章了。
  先一個,他想到自己就這樣回去JN,在姜瀟瀟跟前露面,至少也能博得同情,說不準就叫姜瀟瀟頭腦一熱,「以身相許」了----這可是天大的好處。
  再者,葉揚天更以為能夠以此為籌碼要挾韓國珍出血。自然,報復是必定要報復的,斷臂也的確有失大羅金仙的面子;但如果當著韓國珍的面現出法身長好斷臂,應該也就能夠讓他對「大羅金仙」四字地份量重新估計一下。
  雖然葉揚天對這次暗殺惱怒之極,可他卻還真的沒有打算要把韓國珍如何----否則剛才那一聲怒喝,用上音殺之術,韓國珍就已經完了。
  並非是葉揚天存了惻隱之心。且不論韓雨的面子,韓國珍若是暴死,接下來的影響勢必難以估量。國際風雲變幻自不必提,更給道門開了一個極惡劣的先例。
  那也就是韓國珍最為擔心、在那場賓主盡歡地夜宴之前與葉揚天約定下的:道門中人不得干政,這麼一條遊戲規則。
  葉揚天惟願做一個制定規則的人,不想從自己做起,破壞規則。
  如果做神仙就可以隨便刺王殺駕,那今後神仙多了,豈不是隔三差五就得改朝換代?
  這與呂洞賓曾交代給他的頗有些不符,但葉揚天早已想通了自己的權限:天庭改革既然著落在他的頭上,若非出了大事,神仙們應該就不會平白下凡干涉。十萬八千九百四十六條天規,並不是普通神仙可以隨便違背著玩的。
  這一點,葉揚天實在清楚得很:在已成廢墟----或者說已成平地上一個大坑地訓練場中,他看過了幾冊《天條》。
  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韓國珍為什麼會如此大膽?韓國珍不可能瞭解天條,難道他就不怕誅仙成功後惹得天庭震怒,派下十萬天兵天將下來找他的晦氣?
  搖搖頭,葉揚天不再琢磨這些有的沒的的念頭,他要牛包子再飛得高些,開始打算如何報復。
  天庭會不會震怒,那不關葉揚天的事情,可他沒有被人暗殺著玩兒的癮頭。
  他打定主意要敲山震虎---更重要的:他要出氣!
  閉關時,葉揚天沒去測量過牛包子的飛行速度,只是按照當初在□山他被牛包子追在屁股後面亂跑時地經驗,想來牛包子也能夠做得到「朝北海而暮蒼梧」,換言之:丫飛得賊快!
  坐在牛包子的背上,葉揚天還是決定先在附近隨便找個城市看看----好印證一下自己的某種預感。人在新疆,他對這個大省唯一的印象就是烏魯木齊----也不是因為他曾經來過,實在是全國各地「新疆烏魯木齊羊肉串」地攤店林立,走到哪裡都能見得著地緣故。
  烏魯木齊,對葉揚天來說等於羊肉串。
  叫牛包子飛到烏魯木齊上空,再變小身形回到自己的口袋,找個沒人地郊區,葉揚天一行施施然下落,變幻出常人的衣物,往城裡慢慢走去----受重傷昏迷的韓雨當仁不讓被韓無熠背著,左右她已經服下華九的丹藥,傷勢在短時間不會出什麼差錯。
  一路行來,葉揚天的臉色越來越是難看。他確定:在烏魯木齊,一時半會兒是別想吃到羊肉串了。
  他的預感成真了,牛包子的怒火造成了一場慘禍。
  烏魯木齊地震。
  或者說整個新疆省內都遭遇了史無前例的大地震!
  「開發大西北」的口號喊過了好多年,儘管成效不大,但作為省會的烏魯木齊城內多少有幾座高樓大廈----曾經。
  現在全塌了。
  「韓……韓處長,你……去瞭解一下好不好?」葉揚天嚥了口唾沫,邁不動步子。
  眼前的情形是他從沒見過的。
  到處是飛揚的塵灰,遮蔽視線;以葉揚天的「千里眼」,直看開去,竟找不到一座十米以上的建築物。哭喊聲在廢墟中間響成一片,「順風耳」也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人受災。
  葉揚天摸了摸自己的斷臂。
  他不過只斷了一條胳膊,可烏魯木齊有多少人為此陪葬?
  烏魯木齊,毀了。
  牛包子只是現出原身,吼了幾聲,跑了三步,跺了幾腳---就讓一個大省遭受了這般劫難!
  還虧了新疆省地廣人稀。
  葉揚天滿目瘡痍,完全不敢想想牛包子如果是在BJ、SH,或者沿海都市搞上這麼一回會是個什麼狀況。
  往最輕裡估計……中國經濟倒退十年?
  至於死亡人數,他根本不敢去想。
  葉揚天忽然就理解韓國珍為什麼如此冒險行事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8:27


  第十二集 第六十七章 這年頭,誅仙是要付出代價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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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包子只是心痛自己遭受暗算,找人報仇而已,根本無心破壞。居然就造成了這樣的結果……那麼如果是它存心呢?如果神仙真要發威?
  大羅金仙這種不受控制的力量一旦用於破壞,將會造成的慘禍是任何一個理智正常的人都不願去設想的。
  恐慌。只能是這樣一個詞。
  暗殺葉揚天,然後挑動天下道門與公安九處拼到兩敗俱傷,並且從此內鬥不止----這可能是唯一一個能夠避免這種恐慌的辦法。
  「葉先生……」韓無熠拿衛星電話撥了幾個號碼,問過幾句後,臉色一下變得灰白,走起路來搖搖欲墜般的,湊到葉揚天的耳邊,輕聲說,「新疆省全省地震,波及臨近的甘肅、青海、西藏三省;震中最高達到裡氏9級……」
  「還、還有呢……」葉揚天的臉色也變白了,伸出手去抓了幾下,什麼也沒有扶住,險些摔倒。
  「受災最重的是烏魯木齊市,還有迪化、承化、伊寧、吐魯番、哈密,鄰省西安、玉門、酒泉、都蘭----直到蘭州,各地均有震感……遭受不同程度損失……」每報一個地名,韓無熠的臉色就難看一分,等說到蘭州,他已快哭出來了。
  「還有呢?」葉揚天顫著聲音繼續問。
  「不、不知道……」韓無熠苦澀地搖頭道,「地震來得太突然了,各地都沒有絲毫預警……距離震中最近的烏魯木齊市……就像您看到的這樣,省委、市委班子全軍覆沒,搶險救災系統徹底失靈,沒人統計損失,也沒人來救災……烏魯木齊軍區、蘭州軍區都已經接到了中央的緊急動員令,但是烏魯木齊軍區同樣受災,軍隊指揮系統難以啟動,只能以連、排級單位各自行動;而蘭州軍區鞭長莫及……我已下令。公安九處全體人員不拘手段,盡快趕來災區……」
  「還……」葉揚天已問不出話來。
  韓無熠的聲音趨於機械,「葉先生,保守估計,此次地震受災面積將近一百萬平方公里,受災人口至少超過兩千萬,生命、財產損失現在無法計算,這……」
  「這什麼?」葉揚天的問話宛如夢囈。
  「全球範圍。史無前例。」韓無熠吐出了這八個字。
  全球範圍,史無前例!
  歷史上,中國因其人口眾多,每逢災害損失則更加嚴重;與國外相比,例如2004年印尼海嘯,受災人口五百萬,死亡人數逾十七萬;又例如1923年日本關東大地震。。東京被夷為平地,兩百萬人無家可歸,十五萬人喪生……如此種種,已是駭人聽聞。但在中國這並算不得什麼,以「母親河」黃河為例。在有文字記載的兩千五百多年間,黃河氾濫一千五百多次,曾經二十六次改道;其中1938年鄭州花園口黃河改道,有一千二百五十萬人受災,八十九萬人失去生命。
  即便是這樣的數字,自今日起,也稱不上驚世駭俗了。
  「還愣著幹什麼!」突然。葉揚天轉頭向華九大吼,「你,立刻回JN報信!叫我爺爺找我老爸!派人!捐款!還有,搜集各種救災物資----不用裝車,我……我自己去拿!」
  「葉師,這……」華九也被韓無熠報出的一系列結論弄得頭暈目眩,剛要說話細問,卻被葉揚天一腳踢在屁股上。
  「你快走!快走!」話沒說完,葉揚天一抖手,把青雲門的斷劍塞進華九手裡。「拿著這個當信物給我爺爺看!」
  「葉師保重,華九去了。」華九再不猶豫,頓足而起,直衝天際。
  在葉揚天一行周圍。也還有些受災地人。他們或者算幸運的,身上並沒受太重的傷。如果是在往常,就這麼看著一個大活人往天上飛走了,就算不跪下喊「神仙」,也會發呆到如同木雞,但如今他們卻渾渾噩噩地,似乎完全沒看見一樣。
  「韓處長,這裡交給你了。」葉揚天發狠道,「別的不管,我這就去青雲門----那兒還閒著十萬老道,個頂個兒的精神,我都叫出來救災!」
  這會兒,他早把要報復韓國珍的念頭拋到了九霄雲外。
  「葉先生!不行!」葉揚天剛要走,韓無熠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因為太過情急,他背上背著的韓雨嚶嚀一聲,摔到了地上。
  「什麼不行?怎麼不行?」葉揚天漲紅了臉,連眼珠都要急得紅了,「人命關天,沒什麼不行!」
  「不行啊!葉先生!」韓無熠急得不知說什麼是好,更不去管地上地韓雨,只一個勁兒地亂叫,叫得葉揚天的臉色越發陰沉。
  「葉先生,峨嵋山……青雲門……道門……咳!」
  韓無熠結巴幾句都沒說清,情急之下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從頭重說,「葉先生,道門的局勢並不明朗,有六十一派來路不明,未必就會盡心聽你的話;還有那個董雙,我怎麼看他都覺得不對,九處也分析不出來……你這麼多天一直在閉關,根本沒回去看過,哪兒知道現在那邊變成什麼樣子了?要是貿然回去,口頭上說統領道門或許沒什麼問題,可如果有人從中作梗……再說你看現在這個局面,搞不好就會讓你在道門中威信大失!小不忍則亂大謀,你一時衝動,會造成什麼結果?你就不知道好好想想?這麼大的人了都……啊……」
  韓無熠也實在是急了,嘴上沒個把門的,把心中所想一不留神未經加工全都倒了出來。
  他痛快了,葉揚天氣死了。
  「我、我……我打你丫的!」葉揚天根本沒跟韓無熠細辯,直接一個嘴巴打了過去,這一下出手挺狠,把韓無熠打得原地轉了兩圈。
  「老子不管這麼多!人都要死了還不知道救?韓無熠,你小子混蛋!」只留下這麼一句話,葉揚天毫不顧忌,直接身化長虹,飛走。
  「我……我……」韓無熠捂著臉,差點兒傻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瞪著空中遠去地那一點光影大罵,「誰、誰混蛋?葉揚天你不顧大局,你才混蛋!」
  第十二集 第六十八章 這年頭,上天還有好生之德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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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無熠憋氣憋得狠了,這場破口大罵差不多算與葉揚天一樣不計後果,但這並不重要。
  至少對於急匆匆飛向峨嵋山青雲門的葉揚天來說,他完全不在乎這點兒罵聲;在他心裡,若是不能夠把這場災害的影響弄到最小,他還會挨很多罵。
  直到千夫所指。
  從根兒上算,惹起災害的人是韓國珍。
  如果不是他沒有清醒意識到後果,貿貿然下令進行什麼狗屁倒灶的「國運計劃」,派人去暗殺葉揚天,葉揚天就不會受重傷;如果葉揚天不受重傷,牛包子就不會發狂;如果牛包子不會發狂……
  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之內,當韓國珍獨處,又或者是與親近的人交談時,他會像著了魔似的反覆把類似的內容提起,如同《大話西遊》裡的唐僧,又或者《武林外傳》裡的佟湘玉。
  當然這也不重要。
  反正現在葉揚天把罪責都安在了自己頭上,唯恐飛得不快---化光而走已被證實是速度最快的辦法,中途不受任何牽制,從烏魯木齊到峨嵋山,花不了一刻鐘。
  但他沒能飛到峨嵋山上。
  按理,「化光而走」已是仙術,無人能夠攔截。
  除了神仙。
  高天之上,葉揚天被呂洞賓拽住了腳踝。「是你?」從光華變回人形,葉揚天大出意外。
  「葉揚天,這才幾天沒見?你怎麼搞得這麼狼狽?」呂洞賓戲謔地看著葉揚天,問道。
  「呂洞賓,我有急事,改天再找你。」葉揚天轉身就要走。
  「等等。」呂洞賓攔住了他。
  「幹什麼?」
  「沒事,我只是想誇獎你一下。」呂洞賓聳肩,道,「你幹得不錯,充分領會了我的意思----可你現在是想去哪兒?」
  說著。呂洞賓從背後拿出個KFC的「全家桶」,撈出一塊雞翅,邊啃邊含糊地說,「KFC也會坑人,說什麼全家桶,連我的一頓都不夠……唉……」
  「你……」葉揚天氣極。
  「人間帝王也不能誅仙。」呂洞賓把吃剩的雞骨頭扔下雲端,嘿嘿冷笑著道,「如今果然是世道不同了。我只算到你會有小難,可沒想到會這麼應了……你幹得不錯。」
  「什麼不錯?」葉揚天的臉色一下冷了。
  「地震啊。」呂洞賓笑道,「你這回該讓凡人知道神仙冒犯不得了----我等被天條拘束,果然做不到你這麼乾淨利落。」
  「那不是我搞出來的。」葉揚天想要推卸責任,卻說得有些底氣不足。
  「我是在誇你。」呂洞賓訝異著,「葉揚天,我估計這會兒天庭上會有無數神仙為你鼓掌呢。我只是藉著在凡間出差的便利。趕緊過來道謝。」
  「道謝?」葉揚天如墜五里霧中。
  「是。」呂洞賓冷笑著,「世風不古,人心日下。凡人對天庭毫無敬畏,更有些寫小說的混賬,隨意編排。把我天庭群仙講得大失體統----我聽說甚至還有人膽敢生造什麼我呂祖是個貪吃雞肉的神仙?」
  「這個……」葉揚天不由自主地摸摸鼻子,找不出話來。
  「那也罷了,我大人大量,想那些寫小說地廢柴也不過混口飯吃,整日裡絞盡腦汁,好容易寫本書出來,卻又要被盜版所苦。總是疏為不易,便不與他們計較。」呂洞賓忽地憤然起來,「可今日他們竟然打如意算盤想要誅仙?嘿嘿……這般念頭,亙古以來還少有人起!你小施薄懲,對他們是個教訓,在天庭,自有群仙拍手稱快。」
  「什麼?」葉揚天幾乎是失聲叫了出來,「我小施薄懲?」
  「正是啊。」呂洞賓愕然,「難道新疆地震,不是你的把戲?」
  「這……」
  趁著葉揚天發呆。呂洞賓哈哈一笑,道,「葉揚天,他們平時怎麼說?好像是……命苦不能賴政府。點兒背不能怨社會?如今你代天庭群仙。降下天罰,本來是樁好事。又何苦這麼緊張?」
  「好事?他們是人!」葉揚天吼道,「他們和我一樣!」
  「看來我們又轉回那個老話題了。」呂洞賓很痛心似地搖搖頭,「葉揚天,你又忘了,你是神仙。他們,只是凡人。」
  「我記著,當初你剛找上我的時候,你把我粘在KFC的椅子上讓我相信你是神仙。我開玩笑說你只要讓黃河決口,我就相信。你答應了,嚷嚷什麼JN府萬千生靈因我一言而受災。」葉揚天呆呆地瞪著呂洞賓,道,「然後我攔住了你,椅子沒能粘住我。你告訴我,那是我一善通天。」
  「沒錯。你記性很好。」
  「現在我要去峨嵋山,盡起道門中人救災,這難道不是善念?」葉揚天冷冷地,「呂洞賓,你給我一個解釋。」
  「完全不一樣。」呂洞賓苦口婆心地解釋著,「善念總是好的,然而天也有眼,天也有怒。凡人起了誅仙的念頭,更付諸行動,這卻是該罰----縱然你不出手,天庭也會震怒,降下災害來的。這一點,我許你一個能夠領會天心。」
  「不對……」葉揚天還在發呆,「這、這是遷怒……」
  「遷怒?」呂洞賓大笑,「葉揚天,你以為用天雷劈死那個主事的凡人,就算了了此事?大謬!」
  「我告訴你,人心應與天心相合,這才是正道。人心不在正道,怎怪得天?」呂洞賓還在解說著,說到此時,他一反常態,非但絕無半分不正經地模樣,實在已經滿面肅然,但葉揚天滿懷心事,又怎能聽進絲毫?
  「我管你這麼多!」葉揚天對天庭是有敬畏,但對呂洞賓卻根本提不起這方面的心思,丟下一句,轉身又要走。
  「慢著。」呂洞賓身形不動,竟還是攔在葉揚天身前,「你真打定了主意?」
  「救人如救火!」
  「葉揚天,今日我不想多事,本來你要去峨嵋山令天下道門出世,我也能由得你。」呂洞賓的神色十分鄭重,「不過,你至今還沒有一個作為神仙的自覺----我倒不能讓你就這麼走了。」
  「神仙的自覺?萬物眾生皆是螻蟻?靠!」葉揚天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呂洞賓,你別想攔著我!」
  「你想差了。天心難測這四個字,你自己也曾說過,如今凡人意欲誅仙,犯下大罪,這懲戒總免不了----是以你還不能走。」呂洞賓傲然微笑,「你非要走,且過了我這一關。」
  「呂洞賓!你以為我真不敢和你動手?」葉揚天急得眼圈都紅了。呂洞賓不答。
  第十二集 第六十八章 這年頭,上天還有好生之德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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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葉揚天知道自己一身本領全是呂洞賓給的,縱然呂洞賓不曾藏私,兩人之間修為差距之大也不言而喻,如果動手,自己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兒。
  可他不能不打!
  「華陽真人,請。」神色沉靜下來,葉揚天撤出了從呂洞賓那邊「拐騙」過來的莫邪劍,點頭微微一禮,「我早到峨嵋山一刻,就能多救幾條人命,算是不情之請,你我速戰速決。」
  在葉揚天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了什麼念頭,或者是當初呂洞賓度他成仙時便印在那裡的,分明說的是:呂洞賓以劍成名,在天庭群仙之中,戰力至少能夠排進前三十。
  這一戰,葉揚天實在沒有絲毫勝機。
  高空頂上,罡風烈烈,吹得葉揚天大袖飄浮,尤其那一條斷臂下空蕩蕩的,讓他的姿態中蘊了一種悲烈之氣。
  接著,呂洞賓便哈哈一笑。
  「葉揚天,我曾說你是個聰明的,」呂洞賓頗為欣賞地看著葉揚天,笑道,「現在我再許你一句,你小子,居然還是個有骨氣的。」
  話未說完,葉揚天一劍直下!
  這一回再也沒有了沖天的劍氣,他實在是把渾身的修為盡數逼在劍中,意在劍先,莫邪寶劍劍身竟寒光內斂!
  他知道呂洞賓的修為遠勝於己,這一劍不敢不盡全力,同時,也是只求能夠逼開了呂洞賓一步,好給他讓路---只要到了峨嵋山青雲門門戶之中,接下來的事情便好辦得多了。
  ----天下道門歸屬牽涉天庭改革大計,呂洞賓應該不會直接露面參與才對。
  葉揚天只好賭這一把。
  呂洞賓卻完全沒在乎葉揚天的一劍,他只點了點頭,讚了聲,「不錯,有點兒樣子了。」
  便把道理放在武學角度來看也一樣。勁氣外露只是初窺門徑,若是登堂入室了,便一絲一毫力氣也不會用到了招式之外。。
  這實是葉揚天能用出的最高明的一劍!
  呂洞賓卻只是側身一躲,讓開了去路。
  「呃……」葉揚天吃了一驚,但他反應極快,身隨劍走,不顧呂洞賓,駕一道劍光便直直投入天邊去了。
  「怪哉?」呂洞賓望著葉揚天遠去的那道光芒。並沒有繼續追索的意思,只忽然皺起了眉頭,喃喃地道,「難道……觀音門那個尼姑那天真用了什麼手段?我怎麼從他這一劍裡看出了幾分佛性來?」
  葉揚天已然遠走。
  他堂而皇之地御劍走了,可又驚動了天上的衛星。
  自從葉揚天入新疆,在九處的訓練場閉關以來,全中國的衛星有一大半兒把監測地重點給變了。接受過當初淨土和尚控式神「三十六禽」寄魂脫困的教訓,新疆全境,連隻鳥兒的動向都在監測之列。
  牛包子的體格大得出圈,更沒理由監測不到。
  所以早有人知道了葉揚天一行去了烏魯木齊,也清楚他已離開。化光也好,御劍也好,飛得再快,行蹤都暴露得乾乾淨淨。
  但沒有任何機構做出任何舉措。
  「國運行動」已經被腰斬了。
  這是信息反饋太慢的緣故---要是早知道了新疆省區內的地震,連那兩架倒霉的戰鬥機恐怕也不會被派出去。
  代價太大了!
  新疆、青海、西藏、甘肅四省的人口加起來還趕不上沿海半個省,如果、僅僅只是如果,這場地震換個地方……
  沒人敢去做這種設想。
  韓國珍接到了韓無熠地電話。得知這場災害其實還並非葉揚天親自出手,只是當初在「家宴」上他見過的那頭「小牛」隨便鬧了幾下的結果後,他神色木然,把身子深深地陷入沙發中,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多年之後,有許多學者著書立說,對歷史上這個時間段內發生的事情,以及造成的深遠影響做了無數評論、分析,眾人芸芸紛紛,莫衷一是。唯獨有一點共識,那便是這場地震可以看作兩個時代的分水嶺。若有新時代的黃歷,或者會這樣寫:十一月廿八,新歷12月10日。仙人出。大凶。
  中午。峨嵋山。青雲門。
  沒人打擾,葉揚天飛行地速度就不慢----當在翠谷之中現身時。他心頭竟莫名地浮起了一股久違的親切感,覺得自己是「回來了」。
  呂洞賓說我沒把自己當成神仙?開玩笑,成仙這才幾天?我就已經把青雲門當成是自個兒的半個家了。
  葉揚天這樣想著。
  當然,他的出現再次造成了轟動。
  本來,葉揚天也有過先隱蔽行跡,看看青雲門中如今大比進行得如何了的打算,只是他念著救人如救火,又自認是道門中地領袖----既然是回自己的地盤,怎麼能偷偷摸摸?
  不過他也著實有些啼笑皆非,因為當他回來,正好趕上「道門十美」的擂台上一場打完,是儀霞門一名體態嬌小的女弟子把天荒門的一名神態冷艷的女弟子打了下去,道法雖說不上精妙,卻是借了五行木屬的繁花之力,頗有可觀之處,觀戰地各色道人齊聲喝了個大彩----彷彿綵頭便是葉揚天。
  接著便是眾人大驚失色,紛紛詢問「葉師」何故離開沒幾天就混沒了一條胳膊。
  葉揚天頗害臊。
  他斷臂之後壓根兒就沒打算到青雲門來,一路上又飛得急,還提防著呂洞賓會再來攔截,便少為自己做打算----可大羅金仙竟被凡人弄斷左臂,這種事情對外人說說也就罷了,對著把自己捧上天去的道門中人,他著實有些張不開口。
  總不能說:「眾位,我一不留神,叫那個什麼朝廷給暗算了一回。」
  那大羅金仙的面子往哪兒擱?
  再有,葉揚天回來是調援兵去新疆救人。人固然要救,可用什麼說辭才好?眼前這十來萬人之中不乏修為精深、心思靈敏的,對新疆那邊牛包子一怒多少也有感應----就算沒有感應,牛包子的那幾聲怒吼總能聽見---想要矇混過關,卻也不易。
  好在他總歸能急中生智,而且這也不算第一回了,走上青雲門現任掌門青月真人所在的高台,他竟當場編了一通說得過去的瞎話。
  便無非是當今昏聵。不能上體天心,我本欲小施薄懲,又慮及今後道門不免出世,頗多顧忌,兩難之間,居然遭了暗算。自然,原本這暗算傷不得我一根毫毛。但世易時移,也有些「熱兵刃」是我道門中人未曾見過的,於是我就強封了自己修為,硬去挨了一下,以為眾人警戒----至於斷臂。我自會接續復原----就算不復原,想那上洞八仙之中還有「鐵拐李」一位,我卻也不算丟了體面。
  葉揚天的說辭把道門中人徹底感動翻了。
  葉師這是為了我等以身飼虎啊!
  葉師這是委曲求全、顧全大局、以己推人、高風亮節、歲寒三友、若問渠水哪得清如許,只因梅花香自苦寒來啊!
  葉師這是……
  反正,總之,一言以蔽,就是葉揚天了不起。
  在如潮的讚頌聲中。葉揚天覺得自己有點兒犯暈,倒不是他也覺得自己有多偉大----是他被自己繞糊塗了:對啊,鐵拐李既然是神仙,為嘛還是瘸子?
  閒話總是好說地,葉揚天不會當真,不過他對於自己離開後青雲門中發生的事情並不瞭解,也就想不到在暗中還有許多風雲醞釀。
  他只有順著眾人的話頭,把話繼續說完。
  這就說到了新疆受災。
  對此葉揚天差不多毫無隱瞞,說是我座下神牛----也就是牛包子了----不明就裡,悲憤莫名。無意之間闖下大禍;為此我也上問天心,道是世間人心有錯,又知我一向寬容,便借夔牛施加薄懲。
  這幾句話在道門中人聽來實在是合情合理。
  比起半路出家----成仙---的葉揚天。道門中人地想法或者更加貼近呂洞賓所謂地「天心」。對現實社會是一貫地不以為然,而那個什麼什麼朝廷竟然昏聵到了敢對大羅金仙如此不敬的地步。上天降災簡直是……
  就一個字:該!
  聽著道門中人地議論,葉揚天得出了結論:這十幾萬人,似乎早就基本上已經不把自己當人了。
  這讓葉揚天說要大夥兒齊出,全都去新疆救援地話就有那麼幾分說不出口。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終於還是把話歸到了這上頭去。
  這時翠谷中道門的人早已聚齊,葉揚天把目光掃了一圈,沒能找見董雙,也看不見蕭如雲的影子,卻瞥見了千葉冰雲、龍齋貞水和歐戈菁山站在一處角落,三人的目光都似意味深長。
  他咳嗽一聲,繼續安排著道門出峨嵋山去新疆救災的事宜,青雲門是地主,不好輕離,他叫青月真人留守,青雲門上下三百餘人,也只出一百人就好;至於其餘各派,統一下山,分赴各地。
  不過,搶險救災這類事情向來與商場上沒什麼關聯,葉揚天的家學淵源全然派不上用場,要說統籌,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做。這一點他來時多少想過,便讓各派的掌門全都先去烏魯木齊找韓無熠安排具體事宜;再有,就是叮囑眾人,事涉人命,在這種時候,道門地各類法術若用得上,那也就顧不得驚世駭俗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8:53


  第十二集 第六十八章 這年頭,上天還有好生之德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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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門中人大多並不怎麼情願,或是有些不以為然;各人心裡憋著的全是有關青天真人飛昇的問題----葉揚天遠在JN,卻度化青天真人於萬里之外,箇中情由、關節,才是最讓人動心的。
  還有來自凝碧崖的六十一派,體系自成一統,門中的弟子雖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但很有幾位掌門的神情不大自然起來。
  話說這六十一派來青雲門參與道門大比,其實與青山真人的推測差不許多。六十一派的確與所謂「天下道門」有些心結,而且,他們也正是秉承了「天旨」----那當然不可能是來自葉揚天了。
  六十一派千年之前便托庇於凝碧崖,休養生息,並無出世之想;論到當年燁夙老怪攪亂天下的大劫的故事,差不多也已經在歲月之中被那些年輕的弟子淡忘了。
  可各派的掌門卻不能忘---千年傳承,總有些說法留了下來。那便是:六十一派是由天庭接引到了凝碧崖的,我們與凝碧崖外的那些門派不同,有上天眷顧!
  原本不錯,六十一派都是於千年前的大劫中險遭滅門的門派,算是為天庭立過大功;千年以來,各派之中便連那些修為並不怎麼高明的,只要輩分夠了,到了時候自會飛昇;而凝碧崖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有飛昇後的仙人回來探望,對後輩大加勉勵,甚至還傳授些道法、本領。
  凝碧崖中各派早已習慣了這種對於青雲門等門派來說夢寐以求的待遇----大羅金仙?好稀罕嗎?早些日子大羅金仙排著隊上我們家串門兒呢!
  但這種情況近三百年來有了變化,六十一派中人能夠飛昇的漸漸少了,最後終於絕跡,飛昇後的先輩們也都不回來了----有人算過,六十一派中最後一位先輩的飛昇時間,與安史之亂燁夙老怪破空而來的時間相比,正好相隔一千年整!
  六十一派大為喪氣,都以為是千年已過,上天不再垂憐,從此修仙路遠;在喪氣之餘。各派也不免腹誹,覺得天庭此舉實在令人寒心。
  不料等到這一次的道門大比,凝碧崖中竟又得到了天庭的消息----雖無仙人露面,六十一派的掌門卻都接到了一封「天旨」。
  天旨的內容語焉不詳,唯一說清楚了地,只是要他們舉派出山,去參加在峨嵋山青雲門中的道門大比。
  六十一派中便起了分歧。
  大多人都以為天庭既然下旨,那自當遵從。而這也正是修道之人的本分;還有少數一些卻覺得天庭本來就對六十一派虧欠太多,還如此揮之即來招之即去,連話也不說清楚,更加讓人惱火……這其中就有統領逍遙宮的凌波仙,再就是稱得上「老成持重」的建平門掌門:聽南真人。
  且不管這些分歧,道門之中或有大事發生,六十一派既然知道了。自然不會坐視,無論如何不可缺席。
  他們這才陸續趕來了----結果就發現原來外面出了一位大羅金仙。
  千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讓他們對凝碧崖外的道門多少帶著點兒鄙視,覺得這所謂「天下道門」一與天庭隔絕太久,二在當初燁夙老怪攪亂中原時並沒出力,本來是沒臉見人的一群貨色。居然還搞什麼「大比」?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六十一派聚居凝碧崖,卻想不到天下道門散在各地,不是有個大比,百年還聚不成一次。
  讓他們心裡更不舒服地是那位大羅金仙,他竟跟那群人是一夥兒的!
  難道說天庭棄凝碧崖於不顧,卻又看重起「世外」的一些當年貪生怕死的門派來了?
  六十一派多方打聽,起初並不摸底。於是就有了大比之前凌波仙及聽南真人的先後拜訪,弄得事局更加迷亂。
  及至後來,葉揚天在大比上宣講一番,也顯露了神通,六十一派才終於認了他是上天神仙。
  只是這幫人還藏了心眼,在葉揚天的話中,他們發現這位大羅金仙對凝碧崖的底細竟似不知,更加不瞭解那道莫名地天旨,便又將這事隱瞞了下來。
  六十一派早年間與神仙接觸得多了,至今的架子仍在。
  換句話說。這六十一派與滿清時的八旗子弟頗有類似;祖上曾立過功勞,從此便仗著這個干領朝廷的糧餉,糧餉領了幾百年,已經形成慣性。朝廷一旦撒手不管。他們就不幹了。後來八旗破敗,再不復當年「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彪悍,如今六十一派地實力其實也沒強到了哪裡去,若不是千年下來積累了不少直接由飛昇後的先輩祖師指點過的經驗、法術,只怕與青雲門等相較會大為遜色。
  總之,且不論其他,六十一派對於「半路出家」成仙的葉揚天其實也未必真太看得上眼,也不會如青雲門等恭敬得那樣過分,只是神仙還是神仙,葉揚天若有吩咐下來,大家還是聽的。。。
  總之,六十一派的眼界比青雲門等還要高些,自然更看不起所謂「凡人」,這一回聽從葉揚天的調遣是一回事,但差不多算是捏著鼻子聽地。
  ----葉揚天不知道,也沒工夫去知道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只想著那「人命關天」的四個字,一旦說完,立刻就催著道門中人盡數上路。
  便在此時,他的眼神又往千葉冰雲那邊飄了飄,心裡納悶:「她怎麼會跟歐戈菁山攪到一塊兒去了?歐戈菁山不是韓國珍那頭的?嗯……或者說,他現在還繼續跟公安九處合作愉快?」
  翠谷中的情勢卻由不得葉揚天再琢磨下去,他只顧了一迭聲地催促,又忘了現在青雲門中還有一個從來就跟他不對付的傢伙----有句話叫「老天有眼」,就是那隻眼。
  「小葉子啊,俺覺著這事兒不對!」
  好熟悉的稱呼。
  離開了青雲門一段時間,葉揚天發現這裡有不少值得自己懷念的東西----但絕對不包括這麼跟他說話的那位。
  董雙。
  董雙穿著青雲門地水藍道袍,跳到「道門十美」的擂台上,正扯著嗓子大喊:「小葉子,你這麼辦事兒可不對噢!」
  他一臉的憨厚。
  葉揚天用手摀住了自己的額頭。恨不能低頭從地下找塊磚頭出來把董雙給一下子拍死。
  沒人知道董雙是什麼時候冒出來地。
  他一直在空明峰峰頂宗堂地西廂房內,閉門謝客,前一陣偶爾還會出來轉悠----比如罰青山真人抄個《道德經》什麼的---但最近不少日子,他根本就沒露面。
  他這架勢簡直像是跟葉揚天約好了似地,葉揚天一回來,他也出來了。
  「眾位,事態急迫,救人如救火。這就請眾位趕緊啟程。」葉揚天把手從額頭上放下來,神色一整,彷彿沒看見董雙一樣,拱手吩咐翠谷中的眾人。
  「小葉子,你回去幾天脾氣見漲啊,怎麼不理俺了?」董雙繼續打岔。
  「眾位請動身!」葉揚天把聲調提高了。
  翠谷中道門各派人士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葉師如此催促。按理是該走了,可這個董雙……他到底要幹什麼?
  「小葉子!你別趕人走!俺得和你好好說道說道。」董雙看葉揚天還是不理自己,飛身而起,直接跳到了葉揚天的身邊,伸手就去攬他的肩膀。
  葉揚天肩膀一塌。避開了,「董雙,我對你一忍再忍,你別給臉不要臉!」
  「臉?啊,小葉子,你是說面子啊,俺不在乎。俺就是想和你說道說道。」董雙一搖腦袋。「你這事兒不該這麼辦!」
  「用不著你管!」葉揚天冷冷地,「你有你的事做,那你就看著,我地事你管不著!」
  這句話說得大有深意。
  呂洞賓曾對葉揚天說董雙是天庭安排下的耳目,葉揚天想,既然如此,董雙只需在一邊看著自己做事就完了,不應該能有插手阻撓的權限,這句話是他提醒董雙來著。
  可是葉揚天忘了,自從他第一次到青雲門起。董雙有哪回沒插手來著?
  而且他的話聽在有心人耳中不免又變了味道:雖然說得毫不客氣,但葉揚天分明是把董雙當成了和自己地位相等的人!
  就像是一層薄到了極處的窗戶紙,捅破不捅破的,窗戶裡頭地人在幹什麼。從外面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小葉子。你做得不對,俺就得管!」
  「我……」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不是頭一回。
  葉揚天乾脆就沒再跟董雙廢話,反手就是一掌!
  趁著董雙躲避,他撤出了莫邪劍,接連三劍刺了出去,然後轉身大呼,「眾位同道請立即啟程趕往烏魯木齊聽候調派!董雙以下犯上,煽動人心,我自會處置!」
  「小葉子你……」董雙剛要說話,葉揚天又是一劍。
  「眾位同道還不快走!」
  葉揚天的語氣很重,翠谷中的十數萬道門中人大半被他這一喝嚇了一跳,不敢不聽,立刻有小一半人不假思索地聽命飛離了地面。
  只是六十一派的人數佔到了七萬有餘,他們的掌門大都還在猶豫,門中弟子又看掌門地臉色,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飛了的沒走遠,惦記著局勢,有點兒想回來,沒飛的又想飛,一時卻不好飛起來……各大道門之中縱然有些門規之類,總不會太過嚴明,更不可能說過這種情況下該如何應對,結果倒好,把翠谷上空弄得滿都是人,地面上還站著一半,局面亂作一團。
  偏董雙最擅長的就是亂上添亂。
  「小葉子!你別狂!俺現在能打贏你了!」董雙一邊躲著葉揚天拿劍亂砍,一邊扯著嗓子大喊。
  葉揚天當即愣住了。
  他與董雙交手過幾次,儘管會被弄得手忙腳亂,也知道對方修為驚人,但在差不多每一回,董雙都很委屈似地說過「俺現在打不過你」。
  怎麼?
  他居然說能打贏?
  「你非要俺打贏了你才肯聽俺說話是吧?成!」董雙的氣很粗。
  他懸在當空,往手心裡吐了兩口唾沫,然後搓了搓手,「那俺就先打贏了你!」
  葉揚天也早飛了出來,他看著董雙,突然心裡沒底了。
  「白鹿洞門下弟子何在!」葉揚天與董雙還沒再度動手,白鹿洞掌門李納乾驀地跳了出來,大喝一聲。
  「弟子在!」李門、袁門合併之後,白鹿洞已有了七百多弟子,這些弟子齊聲應和,聲勢竟頗為不小。
  「奉葉師令!」李納乾凌空傲然而立,神態前所未有地鄭重,朗聲喝道,「奉葉師令!白鹿洞門下弟子立即馳援新疆,不得有誤!」
  語聲已畢,李納乾身劍合一,化作一道銀白色的劍光,當先便走。
  緊接著,白鹿洞門下七百弟子紛紛作法隨行,一同離了青雲門,往新疆方向飛去。
  「逍遙宮弟子何在!」凌波仙立刻有樣學樣,一聲嬌叱。
  「弟子在!」逍遙宮門下多女弟子,一起答應,聲音頗為好聽。
  「奉葉師令!逍遙宮門下弟子立即馳援新疆,不得有誤!」凌波仙話音未落,轉身就變了一道粉色光華,也投出青雲門,奔新疆而去。
  逍遙宮門下弟子一起隨行。
  「建平門弟子何在!」聽南真人緊隨其後,同樣一番吩咐,率領本門弟子,跟著去了。
  「我、我、我、我首濟門!奉……那個……奉葉師、師、師……」首濟門的掌門一動真人也想趁機對葉揚天表明心跡,號令出發,奈何他口吃病重,此時又愈加緊張,喊出去一嗓子,卻怎麼也說不全了,把臉憋得通紅。
  第十二集 第六十九章 這年頭,決鬥不需要理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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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濟門門中,一動真人有個師弟叫廉通的向來與他不和,巴不得多見一動真人出醜,湊上去,樂樂呵呵地說,「師兄,你是不是想說……」
  「那個……令!」一動真人看廉通真人過來取笑自己,心裡一急,把「奉葉師令」的最後一個字終於說出來了。
  只是目下眾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過來了,一動真人面上無光,心中更急,也不再說話,順手打了廉通真人一個嘴巴,直接御劍而走,劍氣凶戾,倒像是要出去殺人的一般。
  廉通真人愣了半晌,忽然也急了,衝著不知所以的門中弟子大吼,「都還愣著幹什麼啊!掌門有話,奉葉師令!走!」
  便是如此,首濟門也全數飛往了新疆。
  「掌門有話,奉葉師令?那到底是聽誰的?」葉揚天本已打算要跟董雙好好再鬥一場,耳朵裡聽見廉通真人的呼喝,幾乎就洩了氣,「這個叫廉通的倒不結巴,可也忒不會說話了……」
  白鹿洞、逍遙宮、建平門、首濟門……一連許多門派嚷出了「奉葉師令」的招牌,拔地而起,往新疆那邊走了。
  早先在JN搞過「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的那四十八派自然首當其衝,除開留守峨嵋的地主青雲門,掌門不在的玄心門,全數離開。。。大比總共接待了三百六十六個門派,除開凝碧崖一面的六十一派之外,大都與葉揚天親近,走得也快;而那六十一派中,不算逍遙宮與建平門,還有十幾個門派是在凌香山密議之後被凌波仙、聽南真人等拉攏過的,也都隨著走了。
  不過一刻,翠谷之中就走了一大半。
  這就讓那些沒有離開的門派倍覺尷尬起來。
  事態已然明朗,葉師有令,而大多門派都奉令而行----儘管現在青雲門內的這座翠谷裡還有個董雙在那兒找葉師的麻煩。但葉師也說了他會自行處置。
  那還留在這兒是想幹什麼?
  難道要幫那個來歷不明的董雙壓陣不成?
  作死啊?
  葉師怎麼也是正牌的大羅金仙,這不會有錯----董雙雖然可疑,但再可疑,那層窗戶紙再薄,不還是隔著一層?
  那些帶頭走的肯定會被葉師記在心裡,但凡有好處少不了他們;可咱們如果再不聽葉師號令,那……
  再等一刻,人全走了。
  除開青雲門、玄心門中人。還有始終站在一邊角落的千葉冰雲、龍齋貞水、歐戈菁山;翠谷裡就只剩了當空對峙地葉揚天與董雙。
  大羅金仙葉師有令,天下道門莫敢不從。
  便是如此了。
  可是,葉揚天一點兒也不覺得高----明擺著,這事多虧了白鹿洞的李納乾當機立斷,再往下數,是凌波仙、聽南真人,還有那個結結巴巴的一動真人。
  唯獨數不到葉揚天的頭上。
  葉揚天討厭這種感覺。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到頭來卻讓別人幫忙給做成了。
  所以他就越發地看董雙不順眼起來。
  他在想:如果董雙不是在這裡裝傻充愣,而是亮出他同是神仙的身份,那結果會是如何?
  葉揚天很惱火地發現自己或許不能肯定。
  ----可他董雙從最初出來到現在,除了給自己搗亂之外還幹什麼別的了?根本沒有!那憑什麼?
  不過,至少我還能……打敗董雙!
  葉揚天緊了一下手中的莫邪劍。冷冷地瞪住了董雙。
  「嘿……人全都走了哈……這可讓俺怎麼辦?」董雙這時地神情不知所措,只撓著頭喃喃地自語,顯得又呆又傻。
  如果不是葉揚天早見過董雙曾無數次作出過類似的模樣,他疑心自己真的會被徹底騙了過去:這份演技,獲不了奧斯卡的最佳男主角大獎簡直沒有天理。
  想到這裡,葉揚天忽地一笑,他發覺董雙實在有幾分阿甘的神韻。
  「小葉子。人都走了,可俺還在這兒呢!」董雙搖了搖腦袋,像是要把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全都甩出去,「俺現在打得過你!俺不跟你講理了!就打你一個滿天開花!」
  葉揚天微微一笑。
  如果說這場架在他宣佈要道門各派馳援新疆時打起來還有幾分的道理,那現在已經毫無理由了。對於當事地兩個人來說,或者從一開始就不需要理由。
  只要打,那就對了。
  兩人是天敵,注定的冤家!
  「董雙!出手吧!」一聲呼喝。
  可並不是出自葉揚天的口中----說話的,是千葉冰雲。
  做好了萬全準備,接著就要接董雙雷霆一擊的葉揚天險些就吐出了一口血。
  「千葉家地!別來搗亂!」葉揚天喝道。
  「揚天哥哥。他……他欺負你!小冰幫你打他!」千葉冰雲入鄉隨俗,穿的也是一身道袍,腳底下虛虛浮浮,竟是踩著一團黑霧飄了過來。
  葉揚天皺了皺眉。往底下看去。翠谷的角落中,龍齋貞水面色肅然。歐戈菁山微微搖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葉揚天真的忍不住想要罵人了。
  原來,葉揚天從道門大比暫別,回去JN時刻意地沒有帶走千葉冰雲和龍齋貞水兩人,這兩人就這麼在青雲門裡住了下來。
  對於道門中人來說,千葉冰雲是葉揚天的朋友,不能慢待,也給她安排了不錯的住處,一切應用都稱得上周到;但本來與千葉冰雲隨行地是龍齋貞水和淨土和尚,這就出了麻煩。淨土和尚已死,按照約定,也同樣是為了防止龍齋貞水把有關中國道門的情報帶回日本,龍齋貞水和千葉冰雲該一直跟隨在葉揚天的身邊,從某種意義上說,算是軟禁。
  葉揚天甩手一走,「軟禁」的責任就理所應當地落到了韓無熠的頭上,後來葉揚天旱地拔蔥登了一回月,韓無熠也回去蹲點兒了,那這工作就只好由還留在青雲門內的歐戈菁山接手。
  第十二集 第六十九章 這年頭,決鬥不需要理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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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日子以來,千葉冰雲快把歐戈菁山給折磨死了。
  千葉冰雲鬼靈精怪,自然明白葉揚天是根本不願搭理她,一方面她極生氣,另一方面,她又不甘心,所以每天都在纏著歐戈菁山讓她也去JN找葉揚天----好在她還知道輕重,沒有挑撥龍齋貞水為她出頭。
  縱然龍齋貞水能夠打得過歐戈菁山,但在道門的地盤上,她想跑也跑不掉。
  千葉冰雲是千葉家的大小姐,自小嬌生慣養頤指氣使,哪裡受過這種待遇?青雲門中,她與誰都不熟,整天除了守著龍齋貞水就是歐戈菁山,讓她鬱悶得痛哭過好幾次了----同時,她也想了無數的辦法與歐戈菁山作對。
  諸如跑到灶堂往歐戈菁山的飯菜裡多加上半兩辣椒油,茶水裡摻醋放鹽,在歐戈菁山住的房門口挖個陷坑之類的惡作劇被推陳出新了不知多少回,而且回回升級。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歐戈菁山為人固然機警,可也架不住千葉冰雲這麼折騰,結結實實地上過幾回惡當---他又不能對一個小姑娘認真,那就只剩下頭疼了。
  千金大小姐這種生物,其實是蠻可怕的。
  但千葉冰雲自己也不好受。她一直在想著有關葉揚天的事情。
  指腹為婚,原本在她而言也只是一個笑話,可這些時間以來,她早把一縷情絲若有若無地纏到了葉揚天身上,每天裡的埋怨心酸積累起來,情絲變成情思,倒更濃了。
  她竟設身處地地為葉揚天設想起來。
  她為葉揚天「拋棄」自己想出了很多理由,並想方設法地用這些理由說服自己----同時,她又暗暗地決定,即便是被自己說服了,也不會放棄。
  歐戈菁山和龍齋貞水對此都看在眼裡。龍齋貞水自是心痛,歐戈菁山也漸漸地對千葉冰雲有些憐惜----於是他們為了排遣千葉冰雲的滿腹心事,開始教授她一些道法。
  從理論上說,千葉冰雲一行來到青雲門,是為了赴給邢師我「比武招親」的擂台,這當然是鬼都不會相信的理由;而且,擂台也從「比武招親」變成了評選「道門十美」,千葉冰雲根本連登擂的理由都欠奉了。
  只是學過一點兒武術的千葉冰雲也不可能打得過道門裡的各位「名花」。
  千葉冰雲見識過了道門中的盛況。葉揚天與董雙的鬥法,夔牛與青龍地對峙,她知道自己的本領很差,她學得很用
  她在想:如果自己的本事可以再大一點兒,她就能夠離葉揚天更近一點兒。
  她的資質很好,至少現在已經學會了飛----這比當初葉揚天成仙後鬧明白怎麼御風可能還快。
  這些,葉揚天無從得知。
  他只是覺得在這個時候出來鬧著說董雙欺負自己的千葉冰雲非但是在添亂。而且還不知天高地厚。
  葉揚天一眼就看穿了千葉冰雲腳下踩的那團黑霧質雜不純,還帶了幾分陰霾之氣,不是正經的法術,八成與日本的陰陽術脫不了干係----不僅登不得檯面,還是初學乍練。能維持住不掉下去就算難得了。
  就以這種本事,就想插到自己與董雙地中間來?
  這可是兩個正經的神仙在打架呢!
  滿天下扒拉,除了一貫行蹤詭秘,時不常出來露一小臉的呂洞賓之外,哪還有第三個能插手得了?
  「千葉家的!別添亂!」葉揚天又喝了一聲----再這麼攪下去,他簡直沒心情跟董雙打了。
  「揚天哥哥……」千葉冰雲轉回頭來,眼眶裡已含了淚水。「叫我小冰……」
  葉揚天先是詫異,接著,心軟了。
  他一向精明,就算以前對愛情還算懵懂,現在也已經與姜瀟瀟相處了一段時間了,怎麼可能讀不懂千葉冰雲的眼神?
  「千葉家的,你讓開吧,這裡,你插不下手。」葉揚天沒有改稱呼,但語氣卻柔和了許多。
  「揚天哥哥。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千葉冰雲斬釘截鐵。
  「董雙!你要和我揚天哥哥打架,那先打死我再說!」轉頭,千葉冰雲繼續斬釘截鐵。
  董雙傻眼。
  「那個……啥,俺說那個啥。」董雙撓頭的手快把自己地頭皮給撓下來了。「那個啥。那個……啥……」
  不論董雙裝傻充愣也好,現出本性精明也好。他還從來沒這麼語無倫次過。
  董雙,葉揚天,千葉冰雲,三個人就這麼僵在了空中,局面之詭異尷尬,無以復加。
  這世上盡有因為一件小事影響了大局的情況出現,將這種現象無限誇張下去,就是那個著名的理論:「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上空的一隻蝴蝶扇動翅膀,造成了南中國海上的一場風暴。」
  蝴蝶效應。
  現在,千葉冰雲就是那只蝴蝶。
  千葉冰雲心知肚明。
  她好歹也是世家子弟,眼界是有地,她又一直在想與葉揚天有關的事情,自然也就揣摩過董雙其人。
  想來想去,千葉冰雲都想不透董雙的底細----越是這樣,她就越為葉揚天擔心。
  剛才聽到董雙憨憨地嚷他已經能打贏葉揚天了,千葉冰雲或許是翠谷之中第一個相信了董雙的人。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極勉強地運用著剛學會不久的陰陽術飛出來阻止。
  千葉冰雲或者也沒有想得太多----無論她想了什麼,結果都是一樣:葉揚天與董雙這場架,至少現在是打不起來了。
  葉揚天微微動了動嘴唇。
  「三日後,午夜子時,雪擁藍關內。」
  董雙點頭。
  就這麼散了。葉揚天一個人在空空蕩蕩的翠谷裡,隨便找個地方坐了,望著亂七八糟的幾座擂台,還有頗顯得寂寥地一片亭台,輕輕拍著牛包子的腦袋,捫心自問。
  這是12月11日的晚上,月涼如水。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9:21


  第十二集 第六十九章 這年頭,決鬥不需要理由。(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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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繃得緊緊的弦被千葉冰雲弄斷了,只好就這麼散了。
  道門中人大都離開了峨嵋山,大比自然暫停,青雲門內安靜下來。葉揚天也沒去找千葉冰雲,他和董雙一樣,默默地離開,董雙回去宗堂,葉揚天又住進了白雲滿地樓。
  葉揚天並沒說什麼話,青月真人以及留守的所有人就都沒來找他。眾人知道,他已經與董雙約戰。
  這不是大羅金仙與道門之中一個低輩弟子的決鬥。
  再駑鈍的人也能想得到:葉揚天每次出現,董雙也都會出現,兩人事事針鋒相對----這除非是兩人之間有什麼甚至是可以被歸咎於宿命的因緣。
  兩人的身份是對等的。
  在決戰之前,不會有人去打擾其中的任何一個。
  這也不是任何人能夠插手的事情----除了那個千葉冰雲。
  明白的人都明白,千葉冰雲的插手實在是幫了葉揚天一把。
  當時葉揚天是奔馳萬里而來,召集道門十數萬人聚會,縱然說不上舟馬勞頓,可也不會很輕鬆----尤其他左臂已斷,無論如何是經過了一場劇鬥。其後白鹿洞掌門李納乾奉令而走,這固然為葉揚天保住了大羅金仙的面子,可實際的結果對他的心態卻應該很有些不好的影響。而董雙卻以逸待勞,出現時更躊躇滿志,是必有所恃。
  在這種情況下貿然而戰,葉揚天吃虧不小。
  雖然不知道兩人約鬥的具體時間,但眾人都希望葉揚天能夠在決鬥之前調整心態,修養充分了才好。
  於是就變成了這樣,葉揚天所到之處看不到一個人影。
  現在,他在翠谷。
  發呆。
  葉揚天的心態很差----不是因為董雙。
  從小,他受家裡教導,懂得做事要負責任的道理。一直以來他認為自己可以做得到,一直也都做到了;他知道現實社會他的同齡人中能勇於承擔責任的並不太多,所以他甚至還有幾分自負。
  但現在的情況完全不同。
  他把牛包子闖下的大禍也歸咎到了自己的頭上----從各個方面來看,這都有點兒過了,這並不能怪他;可是,他從來也沒有學會過為自己找借口開脫。
  他覺得有些怕。怕去災區面對災民,因為他沒有辦法對他們說這一切都怪自己,他也不知道這份責任該如何承擔起來。
  單純叫家裡捐錢就夠了嗎?不惜與呂洞賓一戰。直闖青雲門,冒天大干係號令道門趕赴災區救援就夠了嗎?
  對於在地震中喪生的那些人命來說,這遠遠不夠。葉揚天地手裡有衛星電話,以他現在的本領早能夠破開青雲門的門戶,把電話撥到韓無熠的手裡詢問災區情況,或者更簡單些,直接去找歐戈菁山問。都能瞭解到未經傳媒加工過的第一手資料。
  他不敢問。
  大羅金仙,恐怕是一舉一動,舉手投足之間,便繫著天下的安危興亡,這一點他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明白過。越是靜下來深思。他的心情就越沉重起來。
  他想找個人來說話,找個能夠聽懂他心事的人。按理,這人該是姜瀟瀟。但葉揚天並不以為姜瀟瀟會明白----他知道姜瀟瀟會找各種理由來說他沒有做錯事情,尤其是在新疆地震這件事上他沒有錯處;他還知道姜瀟瀟或許不會覺得這件事有多麼嚴重,是,死了些人,可那是在新疆。很遠地地方,與生活無關。
  葉揚天知道姜瀟瀟的態度一定會是這樣,如果自己說得太多,她還可能會覺得煩。因為姜瀟瀟希望見到的是一個永遠意氣風發的自己,永遠不會也不應該為任何事情發愁。
  想到這裡,葉揚天的嘴角泛起了微笑。他發現姜瀟瀟和自己的母親很像,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母親卻還是在國外度假,只偶爾打個電話回來----也不是詢問家裡的情況,只是說自己在哪裡玩。遇到了什麼「很帥地芬蘭小伙」之類的事情。
  葉揚天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對,與此相對的,母親給予了父親最充分的信任和信心,當自己在假期為家裡的公司賺到了第一個一百萬後。母親也把這種信任給予了自己。姜瀟瀟也是一樣地。
  可這依然讓葉揚天覺得有些不夠。
  「我是個貪心的人。」葉揚天自嘲。
  又或者。葉揚天覺得自己可以去面對這場地震造成的後果,如果有必要。他能夠在災民面前下跪乞求原諒----他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諷刺:他想到的是「必要」,他認為災民並不需要某個人跪下,而是給些實實在在的東西,及時搭建的過冬簡易房屋、御寒地衣物、食品物資等等;如果這些都已經齊備了,災民們才會想到誰該為災害負責,誰該站出來下跪。
  人,總得先活下去,然後再考慮其他。
  這種從馬斯洛的「五段需求學說」開始思考的習慣他很小就養成了,他也明白這有時並不準確,可這早已成為他做事的標準。尤其是這一次,還給了他毫無理由地約戰董雙一個最好的理由:自我實現。
  葉揚天要通過與董雙的一戰來找到自信。作一個大羅金仙太難,需要自信。
  他沒有因此覺得害怕----早跟董雙打過幾次,不欠這一回。而且恐怕今後還會再打。兩人之間的戰鬥,或許現在才只是剛剛開始。
  他的腦子裡沒有考慮過失敗後的後果,他覺得對於這種毫無把握的事情是不需要多想地。
  三天時間,過得很快。
  12月14日,零點。
  兩個人影急匆匆地掠過了雪擁藍關前青龍的頭頂,青龍察覺了,抬頭去看,認得那兩個人都是自己惹不起的,身子輕輕抖了一下,把頭埋深,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模樣。
  雪擁藍關傾頹以後,看守聯接青雲門與□山地門戶地這條青龍一直還算恪盡職守,□山中一旦有什麼動靜往自己這邊來了,它就會打起精神。
  但今晚它決定:睡覺!
  過了一會兒,青龍還沒睡著,它的頭頂又飛過去幾個人,這些人明顯比剛才那兩個小心多了,遮遮掩掩地,彷彿生怕驚動了青龍。
  青龍沒搭理他們。
  又過了一會兒,青龍還沒睡著,它地頭頂繼續有些人影飛過,人數多了些,行跡也更加小
  青龍有點兒鬱悶,把頭埋得更深,什麼都不管。
  又過了一會兒……又過了一會兒……總之青龍就是還沒睡著,接二連三地有人從它頭頂飛過去……青龍煩了----青雲門裡這幫兔崽子們約好了耍龍玩呢?怎麼今天就不讓老子睡覺了呢?
  □山之中群峰連綿,也有湖泊、山谷、河流、小溪,因為從沒人在這邊常住,這些地方也就沒有名字,只統稱作□山而已。
  葉揚天和董雙現在就飛到了一座極低的山谷裡,山谷四面全是高峰,無路,谷底沒有樹木,只生長著一片兩人多高的野草,野草或者有名,但兩人都不知道,他們站在野草的葉尖上,對面而立。
  「這裡挺好。」葉揚天笑了,「清淨,就算有人來找,一時也找不到。」
  「小葉子,反正俺說了要打你,那就讓你自己選地方。」董雙的笑容裡透出樸實。
  「你累不累?」葉揚天歪著頭問,「換了是我整天裝成這樣,就算不累死,也會因為自己討厭自己而去上吊。」
  「裝?裝啥?」董雙愣愣地,「小葉子,俺聽不懂。」
  「對對對,我錯了。」葉揚天很誠懇地認了錯。
  然後亮劍!
  「其實俺早就想說了,你這口劍好啊!」董雙瞪著眼,臉上一副艷羨的神色,「不過俺看著這劍怎麼這麼眼熟?小葉子,別不是你偷俺的吧?」
  葉揚天歎氣,一劍刺出!
  在新疆公安九處的訓練場閉關時,葉揚天練的是如何應對各種現代化武器,成果……反正是他剛出關就被狙擊手把自己的胳膊打斷了----可除了斷臂之外,他畢竟有些收穫。
  周星馳的《功夫》裡照搬老派武俠小說裡的陳腐台詞,說什麼「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這或者也是葉揚天閉關的一個收穫。對於子彈,他最頭疼的就是一個「快」字。
  所以現在他很快。
  接連幾劍,如清光瀉地,竟把董雙逼了個手忙腳亂----董雙沒拿兵刃,那柄曾被他常拿在手裡的折扇也不知哪裡去了,空手不好格擋,便只能躲。
  葉揚天步步進逼,他的劍法是從呂洞賓處得來,本來犀利之外還帶著三分飄逸出塵之氣,可在閉關時,他將劍法改了:出劍就是打架,動輒牽繫生死大事,舞得那麼瀟灑有什麼用處?只要夠快、夠狠,足矣!
  第十二集 第六十九章 這年頭,決鬥不需要理由。(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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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邪劍在夜空中劃出無數道光芒,似有無數閃電平白亮了起來,交織成一張大網,把董雙籠罩其中。
  「嘿……嘿……」董雙倒吸著涼氣,身子接連後退,終於閃避不開,迫於無奈,一矮身,沉到了野草叢中,疾奔數丈,跳出了圈外。
  原本兩人都是輕輕踩住了山谷中的野草葉尖上,倏忽進擊,也沒用任何法術,董雙矮身躲避雖說不上有什麼不對,畢竟狼狽,該算輸了一著。
  見董雙退開了,葉揚天也不再追,橫劍在胸,冷然一笑,「董雙,你說你打得過我,可你知道,我也長本事了!」
  按理,此時董雙該張口結舌,或者感覺大失面子,惱羞成怒,憤然出手反攻才對,他倒好,眨了眨眼,問,「小葉子,那個啥,你都長什麼本事了?」
  結果是葉揚天大失面子---多少回了,還不接受教訓:他就不該跟董雙說話。
  「善攝生者……入軍不被甲兵!」董雙趁葉揚天發愣,忽地口中唸唸有詞,是《道德經》第五十章中的句子,大約說的是「善於保護生命的人,進入戰陣,也無須披堅執銳」。
  念完,董雙身上猛然騰起一團明黃色的神光。
  「嗯?」葉揚天被嚇了一跳,緊接著就見董雙不躲不閃,直衝過來,雙臂揮舞,竟然直接向莫邪劍上格擋過去。
  「噗!」葉揚天順勢揮劍,正好斬在董雙的臂膀。
  寶劍卡在了神光之中,未能入肉。
  「怎麼……回事?」葉揚天未及反應,胸膛上就挨了一拳,拳勢沉重,把他打得退了三步,接著一陣胸悶,險些吐血。
  再看董雙,週身神光不滅。雙臂直上直下,勢若瘋虎,合身撲了上來。
  「看劍!看劍!看劍!」葉揚天慌了,再度展開劍法,想著從武俠小說裡看過的人身要害、大穴,一劍劍刺了過去----錯開被董雙雙臂格擋開的,董雙的咽喉、肩井、檀中、小腹,接連中劍。
  可董雙沒事兒。
  他身上的明黃色神光彷彿是一層柔軟的甲冑。莫邪寶劍雖利,卻刺不透,全被擋在外面了。
  「這怎麼回事兒?」董雙的攻勢極猛,葉揚天來不及細想,連連退後了幾步,把寶劍展開形成一道光幕,護住全身。暫避鋒芒,觀察董雙的動作。
  自打董雙週身神光一起,他的雙眸似神智全失,口中呼呼呵呵,橫衝直撞。也不顧葉揚天有無破綻,更不管自己是否被葉揚天刺中,只是搶攻不休。
  「嗯,眼熟。」葉揚天袖子一甩,腳不沾地在野草葉尖上來回奔走,一面躲閃,一面暗暗點頭。「這種打法我聽說過---對,狂化!」
  「可不對啊,董雙這小子不是神仙嗎?怎麼?他還有半獸人地血統?這不亂了嗎?」立刻,葉揚天就為自己的想法啞然失笑。
  但葉揚天的設想至少是沾邊,董雙的攻勢雖猛,可毫不靈動,一上來葉揚天雖然吃了虧,等到他定下心神,也能化解。
  兩人就這麼翻滾斗來,山谷之中。唯剩劍光漫天,還有董雙的呼喝狂吼。
  半晌,趁著董雙沒有留神,葉揚天斷臂的袖子忽然動了動----等他展動身形再度進擊的時候。原來所在的那片地上地草葉。忽然矮了幾寸。
  與此同時,葉揚天把劍氣逼了出來。
  莫邪寶劍的劍光大漲!
  以劍氣破神光。這是葉揚天的打算,他以為所謂「神光」大概是有質無形,寶劍不能刺入,但劍氣卻未必不成。尤其是董雙現在差不多神智不清,正好,「趁他病,要他命」!
  可董雙是借了《道德經》中的句子騰起神光,「神智不清」?安不到他的頭上。
  「小葉子,你別說俺欺負你,俺知道你能讓斷了的胳臂長好,你還偏耍個性……」董雙忽然笑了,竟不再硬接劍氣,也收斂了神光,身子一歪,險之又險地躲過劍尖,一拳搗向了葉揚天的左肋!
  葉揚天一驚,大呼上當!
  斷臂之後,他還沒來得及好好適應,一路劍招施展下來,身體左側露出地破綻頗多,只是董雙似乎與他差不多,雖有本事,卻不是習武起家,直到現在才抓住了機會。
  軟肋,也是人體要害之一,這一拳如果搗上,葉揚天怎麼可能討好?
  可就在董雙的拳頭將要打上的時候,葉揚天左臂空蕩蕩的那條袖子猛地一抖!
  一團草葉從袖口裡面急射出來!
  「哎呀!」董雙毫沒想到,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挨了個正著,神光不再,他竟被打得滿臉開花……那個……滿臉長草。
  人說武林高手飛花摘葉都能傷人,何況大羅金仙?
  兩人這一回是鬥勇,亦在鬥智,董雙的招數固然出人意表,可葉揚天也早留了這麼一招後手。
  董雙破了相,整張臉上全被草葉擊中,入肉數分;兩隻眼睛緊閉,幾片草葉豎直立在眼皮上,大約是射透了。
  葉揚天得理不饒人,進手一劍,自下而上,要挑破董雙地小腹!
  董雙不敢睜眼,耳邊聽到風聲,什麼也不顧了,身子直直的拔高了,猛往天頂衝去!
  葉揚天緊緊隨著董雙飛了上去,手上劍勢不變,只是兩人速度相仿,劍招也已經用老,因在高飛,逼不出劍氣,一時之間卻趕不上。
  兩個人就這麼直接沖天飛了……一道閃亮的劍光直衝天幕。
  然後……
  過了很久,很久。
  葉揚天先從天上飛回來了---一邊往下落,他嘴裡一邊念叨,「有這麼玩的嘛?就為了躲我一劍,這小子居然都竄到平流層上去了……」
  有過一回登月的教訓,葉揚天知道天上的衛星不是吃閒飯的,再往上跑,勢必又會弄得滿世界大亂一場,這幾天國內發生地事情太多了,他首當其衝,卻不好再添亂了。
  「平流層?那是啥玩意兒?」董雙也飛了回來,臉上還帶著不少草葉,傷勢不輕,但眼睛卻睜開了,很占理似地反問葉揚天,「俺不往上跑?不往上跑你就把俺開膛了!不跑行嗎?」
  葉揚天無語。
  「小葉子,你這招……」董雙還不算完,心有餘悸地追問著,「你這招叫什麼名堂?」
  「這個……」葉揚天猶豫了一下,挺起胸膛,「野草迫擊炮!」
  「啥玩意兒?」董雙翻了白眼。
  第十二集 第七十章 這年頭,讓你飛昇,你就飛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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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斜西山,□山中這一場已鬥了一個多時辰,除卻兩人打鬥的範圍大了些,還往上衝過一回平流層,這場斗倒更像是哪兒的兩位武林人士的決戰,幾乎不沾大羅金仙的仙氣。
  兩人都沒提到決戰的理由,好像本該如此打這樣一場糊塗架。這裡地處偏僻,但並非沒有觀戰的,在山谷四面的高峰之上,早影影綽綽地藏了不少人,自然,這也瞞不過葉揚天、董雙兩人,只是他們似有默契,都視若不見。
  兩人又動了。道門的興衰了啊……幾位以為是葉師能勝,還是寒門那個孽種佔得了上風?」青山真人運足目力,注視山谷中纏鬥的兩個人影,像是唯恐天下不亂似地發問。
  「青山老兒,你不說話,沒人拿你作啞巴。難道《道德經》還沒抄夠?」一邊有人冷冷接口----卻是玄心門的天涵子。
  他本來跟隨葉揚天去了JN,但沒能陪同往新疆去,自青天真人飛昇以來,他又妒又羨,且自怨自艾,頗鬧了些不符身份的笑話;不過玄心門門下與他還有聯絡,飛劍傳書幾次往還,也能知道青雲門中的大事,這一回葉揚天再臨峨嵋,號召天下道門馳援新疆。他一早就得知了,便匆匆趕了回來。
  天涵子是一門執掌,既然回來,再有什麼動向也瞞不過他,葉揚天與董雙一旦動身,他就與眾人一同趕來,隱身在半山一片樹叢之後觀戰。
  這裡共有四人,除了青山真人和天涵子。還有當今青雲門的掌門青月,以及一個白鹿洞的長老:袁達透----白鹿洞全體去了新疆,袁達透卻因為最早與葉揚天相熟,自告奮勇留了下來。
  其實,各大門派大都在青雲門中留了一到兩名人手,也是為的傳遞消息,如今他們大都到了這座山谷周邊的山峰上觀戰。間或議論。
  青山真人說這一戰將決定天下道門興衰,大約會深得人心。
  葉、董二人約戰,實在等於昭告了天下:神仙也有派系,大家內訌了----至於董雙其人,道門也不敢不認他的身份。
  若葉揚天勝。那道門奉葉揚天為主再無滯礙,理所應當地按照既定步驟走下去,早晚各派出世,壯大門戶;若董雙勝……那會如何,倒是誰也說不清楚。
  道門多數傾向於葉揚天,來自凝碧崖的六十一派立場雖說不上多麼堅定,但也不好說他們接到地那封天旨便是出自董雙的手筆。更多了幾分彷徨。
  話說回來,在這裡藏著觀戰的幾位的確稱得上葉揚天的鐵桿親信,立場自不用提;天涵子之所以對青山真人毫不客氣,卻只是因為無論葉揚天或董雙,都明擺著與青雲門關係不淺,他的玄心門怎麼也隔了一層的緣故。。
  「天涵道兄,小老兒怎生得罪你了?」聽天涵子提到在書劍閣內罰抄《道德經》一事,青山真人便氣不打一處來,早先,縱然紙筆俱都重若千鈞。他抄一遍卻也能夠抵上一年修為;可不過抄了數十遍後,這種好事兒竟沒了,他又不敢不繼續抄,五百遍的《道德經》再加上五百遍地《詩經》。讓他吃足了苦頭。
  「眾位。莫要鬥嘴,我等還是靜心觀戰。葉師神通,定能出奇制勝!」袁達透插口,他對葉揚天充滿信心。
  「葉師當然能勝!」天涵子嘿然冷笑,道,「也不知是哪裡的失心瘋收了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弟子,難道還能強過了葉師去?」
  這句話,卻是把整個青雲門都得罪了。
  「哈哈,董雙正是寒門的弟子,小老兒聽他師父說了,不論如何,她只認董雙是自己徒弟----徒弟當然得聽師父的話,縱然是到了天上,這卻也不錯!天涵,你那玄心門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滿門弟子都憋在寒門?」青山真人不肯饒人,反唇相譏。
  「哼!」天涵子繼續冷笑,「師徒?青山老兒,你再當面去對董雙如此說話啊,貧道借你個膽子!」
  「我……」青山真人漲紅了臉,頭一回被天涵子噎住了。
  「眾位,收聲!」久未開口的青月真人忽地手指山谷,驚道,「葉師……用了大神通!」
  葉揚天與董雙久戰不下,心裡焦躁,果然打算要動真格的了。
  「董雙!我今天就是逼,也得把你地原形逼出來!」一聲斷喝,葉揚天將莫邪寶劍祭到空中,身一搖,就要現出大羅金仙的法身!
  董雙究竟也是天上的神仙,可葉揚天拿不準他到底是誰,是否也像呂洞賓那樣是自己聽過的有名有姓的人物----只要逼他也現出法身來,就算他再裝傻,也看得出他到底是誰!
  萬一他是二郎神跟前那條哮天犬,葉揚天就打算扔塊肉骨頭出去。
  他已經開始在為今後打算了。
  大羅金仙,法身現。葉揚天往前踏出一步,身量就已高到了與群峰並列!瑞氣升騰,金光千道,竟把暗夜裡地□山照得如同白晝!
  群峰之間,有不少人影立刻現了出來,有腦子不清楚的還戰兢兢虛怯怯地躲閃趨避,想再藏身暗處,但大都當場跪拜,意態虔誠----修道之人,怎能不拜神仙?
  「董雙,你……看劍!」
  手一招,葉揚天將剛才祭出的莫邪寶劍執住,寶劍有靈,早變得與法身相應,劍上也騰起青光招搖,映得滿山皆碧。
  劍尖所指,正是傻呵呵地抬頭瞪眼往上瞅的董雙。
  「俺娘唉!」董雙屁股上著了火似地猛地跳了起來,卻不迎戰,更沒依樣畫葫蘆也現了法身,卻像是要逃。
  「敢爾!」葉揚天哈哈一笑,群山震動,驚飛無數宿鳥---任□山是天靈福地,多奇禽異獸,也全都俯首貼耳。
  那驚飛的鳥群飛不出三丈,紛紛掉落下來,盡有被笑聲震死了的。
  又隨著葉揚天的一喝,莫邪寶劍青光展動,已把董雙罩住了,董雙急急亂跑,卻始終脫不開那片青光。葉揚天斷掉地左臂早長了出來,便直接伸到青光之中,硬生生把董雙攥在了手裡。
  只像是某個成人伸手抓住了亂飛的小蟲。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29:44


  第十二集 第七十章 這年頭,讓你飛昇,你就飛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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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雙,你再不顯露你的底細,看某把你捏成齏粉!」葉揚天冷哼一聲,左手一緊。
  「哎喲!啊喲!疼疼疼疼……」從葉揚天左手拳頭裡,傳出了董雙的慘叫聲,葉揚天充耳不聞,拳頭又攥緊了幾分。
  這份狠勁,實在有些不像他了。
  現出大羅金仙法身後,視角與思緒也盡皆一變----這原是葉揚天知道的,呂洞賓曾多次對他說起要有神仙的自覺,指的便是這時的情形。
  如果有人現在對葉揚天問起新疆受災種種,怕他會嗤之以鼻也說不定。
  天地不仁,神仙不講慈悲。
  那些觀戰的道人看到此幕,心中都是驚疑參半,驚的是葉揚天神仙手段,果然了得,這是真的要把董雙捏死了!至於疑問----若是董雙真就這麼被捏死了,那他……到底是不是神仙?
  啊,倆大羅金仙打架,一個把另一個捏死了?
  真要出了這種結果,說出去還不夠人笑的。
  便在眾人驚疑之際,山谷之中的情形又生變化。葉揚天的眉頭皺了起來,緊握住董雙的那只左手忽地一抖!
  「絲……」葉揚天倒吸了一口涼氣,接著左手就鬆了。
  董雙從葉揚天的手心裡跳了出來,全身完好無損----只在他的身邊,多了一個亮紅的光點。
  「這是……」葉揚天驚詫之極。
  那個光點離他也近,他發現自己居然認識。
  「小畢方!」
  跟著葉揚天的驚呼,那光點中傳出了清越的叫聲:「畢……方……」
  漸漸地,光點略微暗淡一點兒了,露出畢方的真容來,它體形不大,頂多與人手掌相仿,只有一隻獨腳,渾身長青色羽毛,羽毛上雜糅了些火紅的亮色。長喙雪白無暇,雙眸有神,小翅膀上下扇呼著,透出幾分憨態,好像對自己怎麼來了這裡頗為不解似地盯住了葉揚天看。
  葉揚天恍然。
  大羅金仙的法身差不多像是能夠運用物理力量的「精神體」,有形無質,卻不會被等閒手段傷到,董雙在他手心裡也弄不出什麼花樣;但畢方乃是神鳥。天生兆火,火為神火,當然能夠灼傷法身的手掌。
  這也罷了,葉揚天最鬧不懂的是:這隻小畢方似乎自己是見過地!被呂洞賓二次度化成仙時,他曾經與呂洞賓鬥法比劍,立意是要在青雲門內立威,也從西崑崙召出了一群火鴉助戰。其中便有一隻最小的,當場變成了畢方----那隻小畢方明明還把自己當成了主人,雖然後來還是跟著呂洞賓走了,卻是萬般不情願,有時自己想起來也覺得可惜。
  怎麼在這兒又碰上了?再者。怎麼可能是被董雙給召喚出來了?難道這隻小畢方不是自己那時遇到的?
  葉揚天剛一疑惑,小畢方卻認出了他,撲扇著小翅膀飛到了他的臉前,一面撒嬌似地用雪白長喙去輕輕啄著葉揚天的面頰,一面嫩聲嫩氣地叫著:「畢……方……」
  大概小畢方是在責怪葉揚天為什麼變得這麼大,讓自己差點兒沒認出來。
  葉揚天愛憐地伸出一隻食指,叫小畢方落到自己的指尖。面上浮起微笑。
  「憑啥哩!是俺從西崑崙叫來的小畢,小畢咋跟你親?俺還要叫它燒你,它咋就……憑啥哩!」董雙傻了眼,在半空中捶胸頓足,大為不平。
  「董雙……」葉揚天瞇起了眼睛,開口責問道,「你跟呂洞賓,是什麼關係?」
  「呂洞賓?」董雙一呆,忽然像是苦惱起來,雙眉皺成了一個「川」字卻沒回答,只一個勁兒地嘟囔,「呂洞賓?呂洞賓?」
  葉揚天詫異地望著董雙,忽然想起來董雙也說他看著莫邪劍眼熟。干將莫邪。雌雄雙劍,那是呂洞賓的招牌。若說董雙是天庭神仙下凡,自會認得,可他現在地這副苦惱模樣怎麼也不像是裝出來的----難道……
  難道董雙的言行不完全是裝作?他並不是在「裝傻充愣」?
  但葉揚天同樣見過董雙精明的時候,這點兒疑慮便瞬時煙消雲散了。
  葉揚天微微側身,將口袋中的牛包子拿出來,又把指尖上的小畢方放到牛包子的犄角上,輕輕一推,讓牛包子帶著小畢方到了身後地山上,接著轉身,便又一聲斷喝:
  「董雙,別再裝了!有什麼如意算盤,你儘管使在明處!」
  話音未落,葉揚天依樣畫葫蘆,又伸手出去,要再度將董雙攥住!
  ----天下攏共沒有幾隻畢方,他董雙再有能耐,還能召出第二隻來不成?
  董雙卻只顧了低頭苦惱,葉揚天的斷喝也沒讓他警醒,又被抓了起來。
  出乎意料地順利,讓葉揚天更覺詫異了:怎麼看董雙也該是天庭神仙,他居然在大羅金仙法身面前也不知道防備?
  當年美猴王在花果山上扯起「齊天大聖」的旗號,灌口小聖二郎神下界鬥他,現出萬丈法身,孫悟空也只得變化得法天象地,這才打了個不分勝負----董雙何德何能?居然就如此掉以輕心?
  腦中只一閃念,葉揚天照舊把拳頭攥緊了。
  但這一回董雙倒沒有呼痛,卻從葉揚天的左拳裡悄無聲息地散出了幾縷黑煙。
  黑煙!
  葉揚天張開了手掌,掌中空無一物;而黑煙縷縷聚到一起,又化成了董雙的模樣----他還是剛才那副苦惱地神色,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恍若不覺。
  不獨葉揚天,周圍山峰上觀戰的道人也都包括在內,盡皆大驚!
  「這……這算什麼?」葉揚天喃喃自語:董雙的這種變化之術倒也罷了,可為什麼偏偏是黑煙?
  大有邪氣。
  「青山!你們青雲門是收了魔頭當徒弟?」半山腰的樹叢間,袁達透一把揪住了青山真人的領口。
  「這……」青山真人滿頭大汗,連聲道,「不對,不對……董雙他……他怎可能是魔頭?」
  天涵子一聲冷笑,斜斜的乜了青山真人一眼,不說話,但神態之中顯是不以為然。
  「不可能。」青月真人緩緩地開口說道,「貧道在此打下包票,董雙其人或者是天上哪位仙師臨凡,於寒門之中暫且潛身,但絕與魔頭無涉。」
  「哦?那他這番手段竟不是道門魔頭之征?」青月真人地話份量不輕,袁達透鬆開了青山真人,面上卻還是大惑不解。
  「這……」青月真人歎了一聲,「袁道兄,總之貧道以寒門歷代祖師名號起誓,董雙絕非魔頭。袁道兄若是不信……」
  「貧道信了。」袁達透的性子再愣,也不願讓白鹿洞與青雲門交惡,青月真人以掌門之尊用祖師名號立誓,他不敢不信。
  董雙身化黑煙的模樣實在是與傳說中的「魔頭」太像了。
  「魔頭」一說,與佛門的關係說不定還更近一些,釋迦牟尼當年在菩提樹下參悟佛法,成佛之前就遭了天魔侵擾;無論魔頭化身如何,本體卻都是黑氣猙獰;道門裡也有魔頭的說法,提得雖少,但更是大敵----千載之前,破空而來的燁夙老怪,便是「域外天魔」!
  要是好死不死,董雙原來竟是魔頭之屬,那青雲門可就成了道門的公敵----青月真人抬出祖師名號來,也頗有些不得已。
  再說,旁人不知道,青月真人可清楚得很:前任掌門青天真人飛昇就是董雙從中促成的,如果董雙是魔頭,青天真人去了哪兒?魔界嗎?
  那青雲門裡不就是一窩魔崽子了?
  「早說你小子不是好東西,天魔解體大法?嘿……」葉揚天哪裡知道這其中的曲折,他地順風耳把旁邊山峰上眾人的議論都聽清了,順口就嘟囔了出來。
  他現了法身,身比山高,縱然小聲說話,依舊是黃鐘大呂之聲,有誰能聽不見?
  於是袁達透再度對青月真人、青山真人怒目而視,兩人不禁愕然,卻毫無辦法,對視一眼,只得幽幽長歎。
  這時,葉揚天又與董雙鬥了起來。
  大羅金仙法身既現,週身神光升騰,再有莫邪寶劍的劍氣青光,兩邊都把董雙罩住了,縱然他能為再大,一時之間卻也沒有辦法,只得把身子化成黑煙,在山谷中來回衝蕩;偶爾葉揚天以寶劍掃過黑煙,黑煙便是一顫。
  但時間一久,觀戰的眾人就都看出了毛病:董雙化成地那道黑煙靈動之極,即便被莫邪劍斬上了,也竟似毫無損傷,黑煙地範圍反倒更大,也更加濃了。不過半刻,黑煙已經快要瀰漫半個山谷
  如果再繼續打了下去,恐怕早晚黑煙凝成董雙時,便會跟葉揚天的法身大小相仿了。
  第十二集 第七十章 這年頭,讓你飛昇,你就飛昇。(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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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面山峰上,議論之聲紛紜,而袁達透望向青月、青山二人的目光也愈發嚴厲。
  「罷了!罷了!」青月真人忽地望天歎了一聲,轉頭對青山真人說道,「師兄,本門道統……恐怕要拜託你了。」
  「掌門師弟?」青山真人一愣,隨即明白了,臉色大變,趕緊道,「不可!」
  但他話未說完,青月真人已飛身出來,投向了山谷之中。
  與此同時,葉揚天卻神色一整,收了莫邪劍,雙手掐訣,道了一聲:「疾!」
  烈焰噴薄而出!
  焰色青白----是三昧真火。
  久戰不下,葉揚天早已焦躁,董雙化成的黑煙愈來愈盛,他豈看不出?三昧真火向有滌蕩魔氣的名頭,他要用火勢逼住了黑煙----生生把董雙煉化!
  大火一起,董雙化成的黑煙果然凝滯起來,不敢直接接觸火焰,慢慢地圍攏到了一處。不過,這時黑煙已然佔了山谷之中的大半規模,雖然被三昧真火圍在其中,一時卻也沒有消弭。
  三昧真火出來,在旁邊山上的小畢方立刻雀躍興奮起來,「畢方!畢方!」地叫了幾聲,居然也噴出了一道火焰,直入三昧真火,意圖助陣!
  小畢方噴出的神火是金黃色的,勢頭不大,半天才在三昧真火的邊上鑲了一道黃圈;但董雙化成的黑煙似乎極怕,一被撩到,便向內緩緩收縮。一路看中文網首發
  山谷之中,騰起熊熊烈火,青白色的火焰夾雜著金黃色的火苗,圍了一個大圈,黑煙還欲外逃,隨著葉揚天一聲叱吒,火焰燭天,在上空圍攏。竟似變成座佔地數十畝的蒙古包,還兜底直鋪了過去,四面八方,嚴絲合縫。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在趵突泉,那尼姑用火把我弄了個手忙腳亂,今天我也玩兒火燒人了……」看著火勢大張。董雙化成的黑煙在內衝突不出,葉揚天心中微微一樂。
  可青月真人此時也到了山谷裡面,立到了那團火焰之上。
  「董雙!你這逆徒!本門掌門在此,還不過來跪下聽候處置!」離火焰範圍過於近了一些,青月真人的鬚髮俱被撩得焦了,他也不顧,只把青雲門的護身之法施展出來。週身罩了一層淡淡的光芒,大聲疾呼。
  「董雙!你忤逆師門,不敬仙師,於本門道法之外兼修旁門左道!三罪歷歷俱明!我以青雲門第三十七代掌門之身頒下令旨!便在此刻,我將你逐出門戶!並追回本門道法!」不等董雙答應----也不管董雙此時還能否聽得見。青月真人立刻又呼喝出來,疾言厲色,盡顯一派掌門風範。
  三昧真火更烈了,青月真人當空而立,刷地撤出了寶劍,水藍的道袍被青白、金黃地火苗照著,炎風之中。一臉肅然。
  葉揚天沒在意。
  對於青月真人他接觸不多,此時大羅金仙法身既出,在他眼中青月真人也不過是個凡間道門裡的小小掌門而已,至於將董雙逐出門戶云云,也沒讓葉揚天有所反應:董雙與他對等,又豈是哪個凡間的門派可以羈絆得了?
  可青月真人卻不這麼想,他向葉揚天很恭敬地行了一禮,再沒說話,身劍合一,居然往三昧真火之中疾疾地撲了下去!
  道門中並非沒有運使三昧真火的法門。可大羅金仙的三昧真火又怎麼是普通道門中的人物能夠抵擋承受得了的?任憑青月真人修為再高,這只是飛蛾撲火!
  葉揚天微詫,還未反應過來,火光已淹沒了青月真人的身形。而四面地山峰之中。立刻響起了一片低沉的訝異與歎息聲。
  青月真人……竟是蹈火以殉!
  只怪董雙的招數實在是邪氣太盛,四面群峰眾目睽睽之下。這又遮掩不住。如果董雙早早地將身份挑明說自己正是天庭神仙那也罷了,偏他就是不說----縱然道門中人心知肚明,現在只怕也有人會不信了。
  換句話說:青雲門董雙乃是魔頭的傳言只怕不免青月真人既是掌門,就絕不能容這種謠言甚囂塵上!他只好讓青雲門與董雙劃清了界限。
  青月真人深知單是如此還不足以取信天下,他剛對袁達透以本門祖師名號起誓,卻依舊招來了懷疑的目光,那……就只剩了以掌門之身蹈火為證!
  說要在董雙身上「追回本門道法」,力有不逮,那便以死明志!
  大火,並沒有因為吞沒了青月真人而有半分的動搖。就像在無邊無際的湖面上輕輕放上了一粒沙子,沙子沉下去了,而湖面不會興起風浪。
  青月真人以一身之死,證了青雲門地乾淨。
  有他這一番舉動,董雙的身份為何,是神仙還是魔頭,已不重要了。
  葉揚天思忖半晌,大體明白了青月真人的用意,縱使是大羅金仙,心頭也不由感贊;但三昧真火何等了得,就是在青月真人投入其中的那一刻就撤了也來不及,他只好望著火焰微歎而已。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火更撤不得,否則青月真人豈不白白喪了性命!
  他決定了:這一回也不顧任何後果了,非得把董雙煉成飛灰!
  三昧真火或許比不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可董雙也不是齊天大聖----普通一個神仙,能有多大地神通?
  可就在葉揚天下定決心時,火焰圍成的這座「蒙古包」裡突然有了異動。
  一個極大的凸起從火光裡突出來了,不用仔細分辨,正是董雙的腦袋!
  董雙的容貌沒有變化,他緩緩從三昧真火中立了起來,身量與葉揚天的法身相仿,也是身比山高,頭與天齊!
  他週身沒有神光騰起,將大半個山谷圍在其中的三昧真火還把他罩在裡面,但只是淡淡地一層,火焰繚繞,反襯得他更加威勢十足。
  就像是個……火神!
  董雙終於現了法身。
  葉揚天深深地打量他,認不出究竟是哪位神祇。
  成仙後,葉揚天也曾收集各類神仙評傳,看過無數繡像,下意識地覺得但凡是天庭神仙,他見到了該都能認得出才對;但董雙的模樣卻讓他不敢妄下斷語了。
  本來董雙的模樣就不難看,眉目清秀,隱然出塵,還頗有幾分瀟灑氣質,只是他往往開口就是土腔,神態也呆呆愣愣的,把良好的印象沖淡不少;這時他法身顯現,再看去竟真的很……葉揚天得承認:單就扮相來說,董雙或許比自己更像是神仙。
  當然這不是重點,讓葉揚天發愣的是他看著董雙頗為眼熟,覺得自己肯定是在哪兒見過,人名彷彿就在嘴邊,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說不出。
  第十二集 第七十章 這年頭,讓你飛昇,你就飛昇。(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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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雙從火光中展開了手掌。
  離開他的手掌三尺高處,有人呆呆地站著,神態惘然,似渾不知身在何處。
  青月真人。
  青月真人沒有喪生在三昧真火之中,他居然被董雙救下了!
  「青月,你很了得。」董雙微笑道。
  「貧道……我……」青月真人在董雙的手心,抬頭望著,張口結舌。
  「你將我逐出青雲門?」董雙哈哈大笑,「青月,你把我逐出青雲門?」
  話聲剛落,董雙把托起青月真人的那隻手輕輕抬了一下。
  青月真人週身竟猛地騰起了一片神光!
  「你把我逐出了青雲門啊……」董雙還在大笑,隨著他的笑聲,天頂月色收斂,忽地一束明光射下,罩住了青月真人。
  「走吧,走吧。」董雙注視著那束明光和明光裡的青月真人,口中喃喃,「你也走吧。」
  青月真人身上神光大盛!
  天地大震!
  山谷之中,被葉揚天祭出的三昧真火燒燬的野草在一瞬間全部重新生長出來,草葉更加青翠欲滴。
  □山裡的奇禽異獸,還有各路樹精花妖,就在這大震之中拜伏了下來。
  四面群峰中的道門諸子神色激動,早有人跪倒在地,連聲稱頌。風已停。
  從極高極高的天頂,從那束明光之中,隱隱傳來了美妙的旋律,似是仙樂,引人去聽,卻聽不真切。
  三百年,道門飛昇第二人。
  青月真人緩緩地往天頂飛去,但他神情複雜,嚮往、欣喜、不甘、不忿、喜怒哀樂,竟同時在他面上浮了出來。
  「一生俯首拜群仙。貧道不願去。」嘴唇抖動幾下,青月真人念出了這樣一句。
  董雙不答,轉身,負手。
  明光裡,青月真人上升的速度驟然加快!
  「不願去就別去!」驀地,一聲大吼。
  葉揚天急了----管什麼大羅金仙塵心不動,他就是急了。
  早先沒能阻止青月真人投入三昧真火中送死,他已經有些自責。如今這架勢擺明了是董雙強逼青月真人飛昇上天,他不能再坐視不管!
  身形展動,後發先至,葉揚天用出了自成仙以來最快的速度,攔在了天頂射下的明光裡,雙臂大張,就要把青月真人攔截下來。
  青月真人上升的趨勢不受自己控制。卻明顯伸出了手,是想要拉住了葉揚天。
  「叫你飛昇,你就飛昇。」淡淡的聲音,是董雙。
  他的動作比葉揚天又快了一分,從底下拽住了葉揚天的腳踝。就往下一扯!
  葉揚天反手撤出莫邪劍,彎腰順著自己地小腿往下削,去找董雙的手腕,董雙不接葉揚天的招式,鬆手,退後。
  可葉揚天這一彎腰,青月真人已直直的飛出了□山!
  他還待順著那束明光上飛再去阻攔。但那明光一閃,不見了蹤影----青月真人同樣不見了。
  「神山崑崙!」葉揚天狠狠地擠出了四個字。
  從呂洞賓處聽過,但凡飛昇得道者,必定要經過神山崑崙接引,那束明光之中頗有古怪,青月真人此時怕是已經到了崑崙山上。
  他就這麼飛昇而走了!
  白日飛昇!
  那個……白夜飛昇……
  董雙竟有這般的本領---他竟只輕輕一托,就讓青月真人飛昇了!
  再也無人懷疑董雙或許是什麼魔頭了----且不說如今董雙已經現出法身,他舉手之間送青月真人飛昇之時的天地異象更能說明一切。
  送往魔界?
  開玩笑?要是去魔界,那不得陰氣慘慘,鬼哭陣陣?哪裡可能有這種萬獸拱服、群妖拜首、生氣勃勃。仙樂飄飄的吉兆?
  可是,青月真人的飛昇又實實在在地過於與眾不同了些。
  數千年間,道門中何曾出過此等事情?
  ----與早先青天真人飛昇地境況不同,青月真人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往天上去了;而在此之前。他剛剛以掌門身份把董雙逐出門戶。
  再有。青月真人飛昇之時還有另一位大羅金仙阻攔,儘管沒能攔住。
  這到底該怎麼算?
  葉揚天在心中快速地打著算盤:青天真人、青月真人。至今青雲門中已飛昇走了兩人,除開董雙便出身青雲門這一點外,這兩人最大的特點便是跟自己走得近了些。
  就算葉揚天此時心態超然物外,也不由覺得董雙實在是欺人太甚!
  然而眼下的局面卻的確難以化解。
  葉揚天心中升起了董雙不好力敵的念頭,三昧真火沒能困住董雙倒也罷了,因緣宿命的天敵終究不會這麼容易解決,自己早就想過要打持久戰了;硬要給現在這一場決鬥找個理由,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重拾信心而已,勝負之數並不重要。
  但若是就這樣收手,董雙可就在道門中建立的權威----強過自己地權威。
  在往日,葉揚天或許並不會在乎,按照大羅金仙的心態,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可牽扯到了董雙,事情便不同了。
  這是兩個神仙之間的戰爭。
  那……該如何是好?
  事情往往是因為某些看來並不重要的人點燃了導火索,葉揚天還沒考慮清楚,便又有人湊了過來。
  是白鹿洞的長老:袁達透。
  「你……董雙!」袁達透從一側地山峰上跳出來了,他御風飛到董雙的面前,手指董雙的鼻子,鬚眉皆張,臉上肌肉不住地抖動,已是怒到了極處---他也不管董雙是不是神仙了,大吼,「你竟如此忤逆!」
  青月真人飛昇。心中愧疚最深的不是葉揚天,而是袁達透。
  如果不是他對董雙的身份產生疑問,青月真人便不會以身蹈火,接下來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
  袁達透的脾性暴烈,與葉揚天接觸得更早,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時,就是他用幻術化出了「烈焰正氣」,把事態搞到了不可收拾;所以。他一方面對青月真人愧疚萬分,一方面更對葉揚天「忠心耿耿」,這些湊到一起,便成了對董雙地潑天怒火了。
  他把「忤逆」二字用在董雙身上,自以為是合適不過。
  可董雙為何會在乎他的話了?
  董雙轉回頭來,冷冷一笑,「你是何人?」
  問這一句。算他給了袁達透面子。
  「白鹿洞,袁達透!」袁達透不領情,接著吼道,「老子就在這兒,怎麼樣?董雙!你……」
  袁達透的話沒能說完。
  董雙只聽他報完了名字。便對他將手一招。
  接著在袁達透的身上就也升起了異樣的白色神光!
  天頂又射來光束。
  「呃……」袁達透萬想不到事態竟會演變如此,連句話都沒說全,居然就輪到自己飛昇了?他亡魂俱冒,待想再說什麼,可又有什麼能說得出?
  他就只好把可憐巴巴的眼神投向了葉揚天。
  與此同時,青月真人飛昇時所顯的異象再度重演----□山今天算是熱鬧,奇禽異獸們剛開始活動。飛了走了沒有幾步,又趴下一回。
  葉揚天只得再去阻攔袁達透的飛昇。他也並非甘願,實在是袁達透地眼神過於可憐了點
  不出手不成呀!
  這一回,葉揚天學了乖,刻意提防著董雙過來抓自己的腳踝,早先一步還祭出了莫邪劍在週身圍繞防備。
  但董雙地舉動更加出人意料。
  他的行動也快,只在迎上了莫邪劍時,輕輕吹了一口氣。
  莫邪劍居然就順著他這一口氣往旁邊飛開了----它躲開董雙了!
  董雙又抓住了葉揚天的腳踝。
  葉揚天沒了去削董雙手腕的寶劍,只得灌注全身修為,想要牢牢定在空中。只要攔得住袁達透一刻,就算成功!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30:09


  沒能成功。
  葉揚天只覺腳踝上傳來地力道大得異乎尋常,身形怎麼也定不住了,他竟被董雙硬生生地甩了出去!
  好在他臨機應變。沒有多管董雙。反在百忙之中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袁達透。藉著被董雙甩出去地當口,也把袁達透往外一摔。
  葉揚天想得挺好,袁達透怎麼也是白鹿洞的長老,被這麼硬摔出去了也未必會受傷,可就脫離了那道從天頂射下來地光束---只要飛昇不成,就算扳回一城。
  袁達透被狠狠地摔到了一邊,正撞上了山谷旁邊一座山峰的峰頂。
  這要怪董雙下手時破壞了葉揚天的平衡,讓葉揚天摔得歪了。
  「嗷」地一聲慘叫,袁達透把那山峰峰頂撞塌了,滾石壘壘,直往下落----這一摔,袁達透差點兒就受了致命地重傷。
  旁邊觀戰的道門各派人手也不禁都連連點頭:果然葉師也不愧為大羅金仙,忒厲害了!
  可惜,即便是這樣,袁達透也沒能躲過去。
  那道光束似乎認準了他,順著他摔出去的方向就拐了彎。
  結果,身受重傷的袁達透頭下腳上,懷裡還抱著一塊石頭,就這麼直接衝上了暗藍的天幕。
  他還是飛昇了。
  負責任地說,自古以來,道門之中飛昇上天的,縱然加上青天、青月兩位,走得像袁達透這麼不情不願,莫名其妙,倒霉加三級的人物,算是空前。
  同時,葉揚天被活活氣歪了鼻子----董雙這是明擺著欺負人呢!
  飛昇上天,葉揚天站在攔阻地立場上,既不能動,還要防備著與他同級數的高手,這虧吃得有點兒大。
  最可氣的,那道倒霉光束居然帶拐彎的。
  「追蹤導彈咩?指誰打誰?」被董雙甩出去,歪著身子靠在一座山峰的邊上,有位大羅金仙朝天怒吼。
  還有一位神仙也在吼。
  「還有誰!」董雙往四周看了一圈,把群峰之中隱藏著的各派人物都收在眼底,然後狠狠地大喝。
  群峰默然。
  然後,一個人影裊裊婷婷地踏空走出。
  第十二集 第七十一章 這年頭,你不能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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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的道心亂了。
  走出來的那人,是蕭如雲。
  去新疆閉關之前,葉揚天從姜瀟瀟那裡知道,蕭如雲早就回了青雲門。他不傻,多少猜得到這兩個女孩子之間恐怕發生過了一些說不上令人愉快的事情,蕭如雲很可能是黯然而走。
  到青雲門求援時,葉揚天在人群中尋找過蕭如雲,但沒有找到,這對他來說有些詫異與擔心,再就是……有些慶幸。
  因為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對蕭如雲有所虧欠了。
  愛情這東西總是唯一的,葉揚天相信自己能夠做到對姜瀟瀟的忠誠----可是,這犧牲了某些事情。
  比如蕭如雲。
  其實,如果葉揚天能夠像董雙那樣舉手之間便送人飛昇,他很願意幫蕭如雲一把;不敢說這是對蕭如雲的回報或是別的什麼能夠說清的東西,只算滿足對方的一個願望。
  但眼下飛昇不是一個好話題。
  蕭如雲走出來,先向葉揚天行禮,道了一聲「見過葉師」,接著,一如袁達透剛才那般,飛身到董雙的面前,冷然而立。
  「那個……師父怎麼出來了啊?」董雙刷地收了法身,憨憨地沖蕭如雲笑。
  「住口!」蕭如雲柳眉倒豎,神色鄙夷,「董雙,你已被掌門逐出門戶!今後師父二字,你再也休要提起!」
  「那好啊。」董雙竟立刻點了頭,語氣變了,很坦然地說道,「師父既然不是師父了,那俺以後是不是就可以叫師父一聲如雲?說真地,俺可盼了好久……」
  「你……住口!」蕭如雲心中早有定計,只呵斥了一句,立刻轉到了正題,「董雙。無論你是何等身份,總歸在本門受過三年教導,剛才掌門有令,要追回本門道法!我身為本門弟子,責無旁貸!」
  「你看劍!」蕭如雲進手便是一劍----取董雙的咽喉直刺!
  董雙疾躲,一個縱身跳出老遠,撓著頭咋呼,「如雲。你知道俺不敢跟你動手的啊……」
  葉揚天在旁邊看著,心裡老大不快。
  不用說,董雙就是站在原地不動,任憑蕭如雲把十八般武藝施展出來,也不會傷到一根汗毛,他這一躲,反倒顯得蕭如雲與眾不同……而且。叫葉揚天更恨的是:董雙對蕭如雲的稱呼改得太快了。
  這就喊上「如雲」了?
  什麼東西!
  於是他攔到了蕭如雲的面前----顯然,這時再維持著大羅金仙的法身已經沒有什麼意義,葉揚天變回了原來的模樣,經此一番,他的左臂復原如初。
  「如雲。把他交給我吧。」葉揚天向蕭如雲搖了搖頭。
  「葉師,這是寒門之事。」蕭如雲很固執。
  「我……對於青雲門來說,也不算外人。」葉揚天笑了,「而且,你知道董雙應該是我的。」
  「俺才不是你地!」董雙離著老遠咋呼,「小葉子,你要臉不要臉?」
  葉揚天沒理會董雙。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對天大罵。
  「呂洞賓你個老小子敢衝我說天有眼?就他媽這麼一隻眼啊?沙眼還是白內障?姥姥!蟲眼!」
  嗯,葉揚天語無倫次了。
  實在怪不得他。
  「葉師,請讓如雲清理門戶。」蕭如雲淡淡地笑了,笑得葉揚天有些心痛。
  「說過多少遍?我是小葉,對你,我是小葉。」葉揚天堅持著自己的說法,轉身,再度對上了董雙,「來。動手吧。」
  他很清楚,這一回,他簡直是在求敗。
  好歹逼董雙現出過一回法身,對於葉揚天來說今天做到這樣也就夠了.CN來日方長。他不奢望能在今天就打得董雙不得翻身。
  他早已認下了董雙這樣一個大敵,所以他不怕輸----現在董雙又開始裝傻。那就是說這一回依舊不會打出結果。
  所以葉揚天想要痛痛快快地敗一場。
  能夠敗得一塌糊塗,可以讓他仰面躺在地上,對著渾身的傷痕與夜空裡的星星說,「我敗得好痛快。」
  與董雙幾度交手,葉揚天終於發現自己欠缺的是在董雙手中的一敗。
  董雙這樣的對手之所以難纏,是因為自己從來只把他當作一個譁眾取寵的小丑,若不一敗,自己地潛意識或許永遠不能去正視他:
  打一場必輸的架同樣能夠為自己找回自信;同時,還能夠學會清醒認識自己的敵手。
  再度約戰,決戰便在此時此刻。
  莫邪劍曾被董雙一口氣吹開了,葉揚天不敢再用,他還有另外的兵刃----是韓雨的那柄寒雨劍。
  把寒雨劍劍柄上的鏈子纏在自己手上,葉揚天神情肅穆。
  他相信董雙理解自己的意圖,若他能相惜,也一定會盡情一戰地。
  「小葉子,俺看你這會兒還有點兒意思呢。」董雙打量著葉揚天,似乎的確明白了。
  「小葉,無論如何,我都會完成掌門之命。」蕭如雲打破了兩人的對峙,還在要求著先與董雙動手。
  葉揚天向她一笑,「如雲,你跟瀟瀟真的不一樣。」
  蕭如雲一怔。
  「如果是瀟瀟,她根本不會理這兒正在發生什麼事情----但她卻會支持我的任何決定。你就不一樣了。」葉揚天解釋著,「你背負地東西比瀟瀟多多了,你要遵守掌門的命令,你要追究你師父飛昇的真相,你要幫我……瀟瀟簡單,你稍微複雜了點兒。」
  「兩種都好。」葉揚天摸了一下鼻子,微笑。
  「小葉,你讓我先問他一句。」蕭如雲揣摩葉揚天話中的意思,一時癡了,過了會兒才這樣說。
  「董雙!」蕭如雲發問,「是你累得我師尊青天飛昇?」
  累得!
  千古以來,道門之中少有人會發此厥詞。
  ----得道飛昇乃修道之人夢寐以求事,蕭如雲卻說是「連累」!
  這是把飛昇看作了苦差!這是把得道升仙當成了七苦八難!
  對此,葉揚天沒有插口,他頗有興趣地看著董雙,想聽他怎麼回答:董雙收法身後又開始裝傻,可他卻是對蕭如雲有些「企圖」的----葉揚天不會對姜瀟瀟說謊,他就想要知道董雙是否會說謊。
  很難說董雙有沒有對蕭如雲說謊,他撓著頭,為難地笑了,「如雲啊,俺實在拿你沒轍,要不然,你也先上去?哎呀,把你送上去,俺可真得費把子力氣才行……」
  眾人大驚。
  三百年來道門中無人飛昇,近日卻接連有三人上了天,尤其是剛才,青月真人和袁達透都走成了前後腳。
  難道說又要再出一個?
  且不論其他,單說修為,青天、青月、袁達透,都稱得上道門中的第一等人物,縱然他們的飛昇或者並非甘願,卻也說得通。
  可蕭如雲不過是青雲門裡一個修為平平神通不顯地女弟子,董雙竟也能把她送走?
  角落裡,苦著臉的青山真人喃喃自語,「那天凌波仙說大夥兒會嗖嗖嗖嗖地飛昇……可不就是?她還真沒說錯……只可惜了我那好師侄啊……」
  董雙向蕭如雲舉起了手---葉揚天警惕地站在蕭如雲身前,打不定主意,不知是該衝上去先與董雙打起來阻止得好,還是該守緊了蕭如雲得好。
  天已快亮了,明月西沉,被山峰擋住,只露出一彎月牙的半邊。
  空中又現出了一束明光。
  光束罩住了蕭如雲----同時蕭如雲身上也開始大放光芒,這情勢與青月真人和袁達透飛昇時毫無二致。
  葉揚天及時轉了身,面對著有些驚慌的蕭如雲。
  他在微笑。
  「如雲,我曾經想過讓你飛昇,還記著那天我說過自己有些對不起你吧?我覺得這或許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東西。」
  「但現在我知道了,我還可以做些事情。比如……用盡一切辦法,並且不擇手段,讓你飛昇不成!」
  話未說完,葉揚天伸出左臂,從蕭如雲的腰間插過去,把她緊緊摟住了。
  旁人可以走,蕭如雲不成!
  理由?沒有理由!
  葉揚天右手把寒雨劍拿好,遙遙指著董雙,哈哈一笑,「董雙,你有本事,那就把我一塊兒送去天庭!」
  他就在天頂射下的光束之中這樣朗聲大笑,「我說你不敢!」
  蕭如雲身上的光芒大盛,天頂的光束中傳來極巨大的吸力,可葉揚天和蕭如雲卻紋絲不動!
  葉揚天地神情彷彿在說:「你就是召得來滿天神佛,你就是三清幻化了親臨在此,也休想把我的手臂從蕭如雲的身上拿開!」
  好雄壯,好悲烈,好慷慨!
  好……
  「好色狼!」董雙罵罵咧咧地,揶揄葉揚天,但他的神色卻也惶然,似是不知如何是好。
  第十二集 第七十一章 這年頭,你不能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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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雙,你潛匿青雲門中三年,未必做了什麼壞事,但這等用心就著實可鄙!管你究是何人?青雲門上下何獨厚於你?你在暗夜裡捫著良心問問自己,你對得起哪一位?再說自我拜訪青雲門以來,你事事處處時時刻刻耍弄心機,或明或暗,把道門大好局面攪成了一鍋漿糊!你是何等用心?」
  葉揚天的罵聲不比董雙高到了哪裡去,可他卻都說在了點子上。
  這還沒完。
  「儘管如此,青天真人仍將一門道統寄托你身,幾欲傳你掌門職位!青山真人、蕭如雲,還有青雲門中一眾弟子,哪一個不對你推心置腹?又有多少人曾冒著得罪大羅金仙之險,屢次進言要我寬待於你,那暗中譏諷嗤笑的卻還是你!以恩作仇,將怨報德,董雙,你真忍得這份心啊!」
  葉揚天便在接引神仙上界的光束中這樣侃侃而談,歷數董雙的種種不肖不孝,口沫橫飛,酣暢淋漓。
  而那束明光也像不齒董雙的為人,漸漸地就淡了……
  古有諸葛亮罵死王朗,今有葉揚天罵羞天庭接引仙?這卻有些奇了。
  董雙終究沒能把蕭如雲也弄飛去了天庭。
  ----這似乎顯得袁達透有點兒冤大頭,沒辦法,葉揚天留住蕭如雲的辦法是把蕭如雲給摟緊了,可袁達透雖老,也還是個男的。
  都是《斷背山》惹得禍……
  現在,與蕭如雲是否飛昇無關了,葉揚天還想繼續罵下去。
  「董雙,神仙自有天條約束,你倒行逆施,早晚天庭降罪,把你……把你……」他卡殼了,琢磨半天。愣沒想出天庭降罪會把董雙給怎麼著了。
  要說狠一點兒,差不多是天雷轟頂之類的刑罰----可董雙雖然狂悖,做出的事情也足夠恨人,卻應該罪不至死;那再諸如「打入十八層地獄」等等就更不沾邊了。
  再輕些,是「貶下凡間,重度輪迴」,董雙現在不正從「凡間」呆著?
  繼續等而下之,「罰俸」?這年頭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的。誰怕這個啊?
  葉揚天沒能說了出來,董雙卻一愣,明顯躊躇起來。
  「嗯?」葉揚天微微詫異,隨即明白了。
  「董雙,你可知我身繫重任?你屢次三番阻礙於我,早招了天庭群仙怒火!天條不容情,你又與群仙有多厚的交情能讓他們幫襯著你了?」
  葉揚天吧嗒一下嘴。挺過癮。
  這一陣罵下來,董雙都沒能還口。
  他與葉揚天這一場有些莫名的決鬥,或者就這樣在罵聲中結束了?
  「俺……俺……小葉子,你說得俺似懂非懂的,俺搞不明白!」驀地。董雙蔻悶悶地開腔,「小葉子,你比俺聰明多了----就憑著你這份聰明,俺雖然打得過你,好像也沒多大用處……」
  嘴一扁,董雙蔻竟似要哭的模樣。
  這又出了所有人的意外。
  再怎麼樣,董雙蔻今夜已經現出了神仙地法身。與葉揚天相較並無不如,連那三昧真火都散了----更有甚者,他還送了青月真人、袁達透直接飛昇得道,便把其中的尷尬也都算上,若是董雙蔻嚷嚷起來要與葉揚天強搶統領道門的位子,成算只怕是高得很。
  可他怎麼自己就氣餒了?
  他到底是什麼用意?又有何存心?
  眾人正在納悶,董雙蔻忽地又道,「小葉子,要不然俺就把峨嵋山還有青雲門都給你留下?俺還是去凝碧崖好了!俺有好多事兒,得找地方仔細琢磨清楚了才行----否則俺越跟你打。俺就越糊塗……」
  「凝碧崖?」葉揚天捕捉到了這個敏感的字眼兒。
  「嗯哪。」董雙蔻點頭,「俺也在凝碧崖呆過好一陣的……讓俺算算,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得俺都記不起了。」
  什麼?
  董雙蔻似有心似無意。輕巧巧地就又道出了一件秘辛!
  他竟是在凝碧崖裡呆過的。
  凝碧崖。世間第一洞天福地,五峰九泉十八洞;六十一派蒙天庭接引。隱居千年之所。董雙蔻竟在那裡呆過!
  看董雙蔻懵懵懂懂的樣子,誰也不去懷疑他說的是真是假;在這件事上,他本來就無須作偽。只是由此推論,頒下讓六十一派出凝碧崖到青雲門中參與道門大比地那道天旨的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董雙蔻可是也潛身在了青雲門裡。
  換言之,無論凝碧崖或青雲門,任有什麼事情也瞞不過他就是。若是把這兩家捏合到一起……錯開董雙蔻之外,這麼合適的人選實在難找了。
  問題在於:董雙蔻究竟是什麼身份?他是還在故意裝作,又或者真的毫不知情地懵懂做事?他會不會只是天庭的一粒棋子而已?
  葉揚天想起了董雙蔻曾數次在自己面前表露出精明的一面,再有剛才他強令青月真人與袁達透飛昇時的強梁霸道……葉揚天以為,答案實在是清楚明白。
  那麼現在董雙蔻之所以提到凝碧崖,肯定是另有用意:恐怕他是在對周圍觀戰地道門中人暗示什麼?
  董雙蔻沒容葉揚天多想,他呵呵地笑了,「小葉子,俺回去凝碧崖裡耍了----俺早晚能變得聰明了,到時你可得留神,俺師父……那個、如雲;對了,還有你那個小媳婦兒俺也喜歡,瞅你不注意,俺就讓她們都來陪俺!」
  撂下這麼一句話,董雙蔻又往四周瞅了瞅,腳一點地,化成道光華,走了。
  葉揚天氣炸了肺。也不顧懷裡還攬著蕭如雲,葉揚天就追了出去。
  「哞----」
  「畢……方……」
  旁邊山上,牛包子一晃腦袋,帶著小畢方一起,跟著葉揚天的背影,也騰空而起。
  董雙蔻走了,葉揚天走了,蕭如雲被抱走了,牛也走了,鳥也走了----□山裡,只留下了道門中的眾位老道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待要追,道門中有誰能趕得上大羅金仙的速度?待不追……那現在這個爛攤子該怎麼收拾?
  第十二集 第七十一章 這年頭,你不能走!(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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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好師弟啊……你這不是把我架到火上烤了?」良久,青山真人把嘴一咧,欲哭無淚。
  青山真人身側是天涵子,他聽得這話,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天涵、那個、天涵道兄!天涵掌門!留步,留步,小老兒有話要說……」青山真人急急地去攔,非但破天荒地奉承起天涵子來,甚至伸手去抓他的袖子;天涵子卻更加不耐,腳下不停,袖子一摔,便御劍飛起,走了。
  青山真人苦著臉,呆立住了。
  青月真人已然飛昇,臨去時留下的可不光是那句「一生低首拜群仙」,之前,他還把青雲門的道統拜託給了青山真人。
  這是明說要青山真人接任青雲門的掌門之位----可自從有青雲門以來,這個位子還沒像現在這麼不穩當過:8月30日,青天真人飛昇;12月14日,青月真人飛昇。二者相隔僅一百零六天!
  在弄清局面,看完葉、董兩人的爭鬥結果之前,青山真人不願飛昇,尤其是:不願莫名其妙地飛昇在董雙蔻的手裡……但青雲門的掌門之位他又不能不接,一時之間,青山真人恍惚了,毫不知該如何是好。
  反觀□山裡道門各派的其他人物,與青山真人也差不了太多----又飛昇了倆人,而正主兒的兩位神仙卻都走了,那接下來該怎麼著?眾人呆了半天,這才想到無論如何,都該先跟各派掌門回報為是;特別是來自凝碧崖的六十一派中人,聽得董雙蔻咋呼著去了自家的大本營,這等消息簡直至關緊要……
  於是,從□山中,又投出去數百個人影。一路看文學網
  另一頭,葉揚天追董雙蔻追出了□山,不過一刻之間,他就順著董雙蔻化身的那道光華飛到了數百里外。
  然後。葉揚天停下來了。
  天邊已看不見董雙蔻的影子----帶著懷裡的蕭如雲,葉揚天沒可能追得上,這一點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只是想藉著這機會,先離開青雲門再說。
  跟董雙蔻又鬥過了一場,是勝是負一如以往般說不清楚,葉揚天也並不在乎;本來到青雲門去的目的就很單純,就是叫道門各派去新疆災區救災而已,與董雙蔻打架。只算附帶的----雖然看上去這附帶的事件在現下地事局中顯得愈發重要起來了。
  問題在於:葉揚天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被狙擊手偷襲,他曾誓言報復。儘管牛包子一怒令新疆大震,弄得幾千萬人受災,但這並非出自葉揚天的授意,更不能算是「報復」的一種。
  所謂報復,自然要親手去執行才對。
  按下心裡不少諸如「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直入中南海」又或者「現大羅金仙法身一劍削平天安門」之類的念頭,葉揚天還是決定先回家看看。
  一來。在外面混了這麼多天,他想念家裡人……尤其是姜瀟瀟。
  二來,葉揚天深深明白,「沒有結局的恐怖」和「恐怖的結局」二者比較起來還是前者更加讓人不安;自己一天不動手報復,等待著自己報復的那些人就會提心吊膽一天。
  想到這裡。葉揚天很高
  牛包子和小畢方已經趕了上來,葉揚天依舊叫牛包子變小了身形,卻沒讓它再躲入口袋,而是放到了自己地左肩;小畢方被能大能小變來變去的牛包子感興趣得很,還是落在它的犄角上,連連叫著,反去啄牛包子的腦袋。
  牛包子只有側過頭。無奈地叫。
  「好了,包子,別叫屈。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把你塞到口袋裡了就是。」葉揚天哈哈一笑,週身忽地騰起白霧,轉眼換了一身道袍。
  接著,葉揚天揮揮手,招出莫邪劍來,雙腳踩到劍上,就這麼御劍朝濟南飛去。並讓蕭如雲跟在他的身後。依樣畫葫蘆。
  兩人飛得速度不慢,只是飛得很低,離地不過百米上下,這一路上葉揚天還偏揀大城市走。引起驚叫無數。謀殺各類相機的膠卷或存儲卡上空間無數。
  葉揚天再也不打算躲躲藏藏了。
  ----人飛?嘿我就飛了!你不是不想讓人知道?還琢磨著殺人滅口?那老子沒義務配合你工作!
  這當然不能算是葉揚天對韓國珍的報復,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地----他只不過特地轉了個大彎。在上海市的「東方明珠」塔上還盤旋了一刻多鐘。
  從四川省峨嵋山市到山東省濟南市,葉揚天整整飛了八個小時。
  保守估計,現場直接目擊者超過一億----因為他飛得實在不能算是太快,路上竟還遭遇了兩回想要現場直播進行空中採訪的直升飛機。一架是CNN的,一架是路透社的,也不知他們是怎麼神通廣大到如此地步,居然能在中國地地面上幹得這麼漂亮。
  葉揚天一邊飛,一邊對努力把身子探出直升飛機的記者表示:對不起,我希望能夠首先接受中國媒體的採訪。
  直到葉揚天在濟南祖父家的小樓樓頂降落,他還在為路透社的那位女記者氣急敗壞的尖叫感到好笑。
  女記者說:「我們一向是反對種族歧視的!」
  葉揚天只好回答:「我也反對。」然後他就拉著蕭如雲加快速度甩開了直升飛機----只是他沒能想到,路透社以它一貫地風格發佈了特急快訊,標題為「中國的飛人情侶向全世界種族歧視主義者提出挑戰」。
  而CNN則充分表現出了美國人民的浪漫主義情懷,記者不但把號外標題寫作了:「WhthWorldNeeduerman,在新聞播出,那位著名的主持人Nany出場時,還飽含激情地朗誦了這麼一段:「你將會與眾不同,有時候你會覺得自己是個異類,但你並不孤獨,你會擁有偉大的力量……」
  真的很難說他們把葉揚天當成什麼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31:13


  第十二集 第七十一章 這年頭,你不能走!(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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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帶著蕭如雲悄悄地進了門。
  路上,兩人交談不多,葉揚天不知道該對蕭如雲說什麼,強留她不去飛昇,摟也摟了,抱也抱了,曖昧得一塌糊塗----那該說啥?
  蕭如雲也沒什麼話好說,有關青山真人告知她的事情,諸如青雲門、逍遙宮、建平門等的私下串聯,還有葉揚天不在青雲門的時間裡大比的情況,等等,是應該對葉揚天好好說一說的;可她被天庭接引飛昇的白光一照,再加葉揚天那一摟,一顆心兒跳得亂七八糟,能維持著跟在葉揚天身後御劍飛行沒掉下去就算不錯了。
  沉默,孕育尷尬。
  便在這沉默中,蕭如雲又住進了葉龍潛家,還是那個房間。
  葉揚天苦笑著叮囑了她一聲,要她安心好好住下去,不要再不辭而別;董雙蔻雖然離開了,但青雲門還是是非之地---不論出於何種原因,她在峨嵋山外呆著都有好處。
  為了打破尷尬,葉揚天還打趣道,要是蕭如雲不聽話再回去,弄不好剛上任的掌門青山真人就會逼著她去嫁給董雙蔻,用來交換董雙蔻再也不來添亂雲
  可是,葉揚天隨即發覺自己口中動不動就要蕭如云「聽話」,順口還說了聲「乖……」,好像讓曖昧變得更曖昧了,不由得更加地手忙腳亂;還是蕭如雲紅著臉把他給推出了房門。
  「這可……有點兒不對頭……」葉揚天在蕭如雲住的客房門口撓著自己的腦袋,嘟囔,「如雲叫我去找瀟瀟?都哪兒跟哪兒啊?」
  「小天!」葉揚天背後傳來一聲乾咳。
  「爺爺!」葉揚天轉頭,訕笑,「我回來了。」
  葉龍潛狠狠瞪了葉揚天一眼,「你能耐不小!」
  「沒啥,沒啥。」葉揚天害羞地低頭,「就是跑東方明珠頂上繞了幾圈而已……」
  「你再給我裝!」葉龍潛冷哼,抓著葉揚天的脖領,直把他揪到了書房。
  「爺爺。你到底要幹嘛?」葉揚天在書房裡坐定了,心虛地看著葉龍潛問。
  「小天,我問你,你到底要幹嘛!」葉龍潛把同樣的說辭完璧歸趙了。
  「啊?」
  「你到底想娶誰?嗯?」葉龍潛的眉頭皺得很緊,語氣急迫。
  「啊?」葉揚天苦笑,「爺爺,你說什麼呢?」
  本來葉揚天以為祖父是來找自己算賬的----首先是前幾天,自己讓華九帶著青雲門的鎮門至寶斷劍回濟南求援。要葉氏集團為新疆災區捐錢捐物,這就足以說明新疆地震跟他脫不了干係;或者是自己這一路低飛回來,太過招搖,惹老爺子生氣了……
  總之,葉揚天自認有很多理由可以讓葉龍潛像現在這樣發火----但怎麼會應在了婚喪嫁娶上了?
  「我說什麼?」葉龍潛又冷哼一聲,大為不滿地說,「小天。你也大了,在外面怎麼闖蕩,上天也好入地也好,那是你的事情,爺爺我管不著。也管不了,你有什麼需要,說出來,爺爺沒有不答應的!」
  「是,我知道爺爺心疼我。」葉龍潛縮了縮頭,更加心虛。
  「可你得知道我要你幹什麼!」葉龍潛拍起了桌子,「小天。我就要你趕緊給我弄幾個重孫子出來玩----你為什麼就不知道聽話?你不乖啊……」
  葉揚天絕倒。
  一報還一報,倒快,也有人叫葉揚天「聽話」了。
  「男子漢大丈夫,別這麼婆婆媽媽地----乾脆,爺爺做主,小天,你兩個都娶了!」葉龍潛下令道。
  「爺爺,您先等等……」葉揚天苦著臉,問,「您不知道您這打算違反《婚姻法》?」
  「《婚姻法》?什麼東西?我都八十了還在乎那玩意兒?」葉龍潛大笑。
  「您要不在乎您倒是給我再娶兩個奶奶回來啊」----當然。這話葉揚天也就只敢在心裡說說。
  「小天,瀟瀟是個好女孩,這些日子她常來陪我說話----比你和你爸都知道孝順!」葉龍潛把臉色一整,道。「你早點兒拿定主意。別對不起人家!」
  「爺爺,您這一邊瞪眼一邊微笑的本事真厲害……分明不搭界的兩種表情。怎麼就能擠到一塊兒去?還挺統一和諧,跟和諧社會似的……」葉揚天嘟囔著發牢騷,「我又怎麼對不起瀟瀟了?」
  「我知道,瀟瀟看你那個如雲不怎麼順眼----這本來全都怪你!」葉龍潛有些著惱地說,「小天,你得體諒瀟瀟才行,她又不跟你似的是什麼神仙?蕭如雲比她本事大,有些時候你又不知道避諱----你這種性子,讓人太沒安全感了!」
  葉龍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說:「小天,你要偷吃,爺爺我沒意見,可你別弄得外面的紅旗還沒飄起來,家裡的這面紅旗就先倒了啊!」
  葉揚天只好低著頭聽著。
  對於自己地祖父,他毫無辦法----誰叫自己是當孫子的?
  終於等葉龍潛發表完了一番對《婚姻法》、孫媳婦以及重孫子的看法,葉揚天這才抬頭,怯怯地問,「爺爺,新疆那邊……」
  「沒事!」
  不等葉揚天把話說完,葉龍潛就很豪邁地揮起了手,「小天,用不著你操心,韓無熠那小子有幾把刷子!你只要按你想的辦就成!我反正不管你!」
  「那成,爺爺,我先走了。」葉揚天長出一口氣,起身。
  「小天,記著去找瀟瀟說幾句話!人家想著你呢!」背後傳來葉龍潛的聲音。
  葉揚天聳聳肩,帶上了書房的門。
  很清楚,葉龍潛完全對他放心得很,不管他闖了什麼禍。
  他能夠體會祖父的想法:再怎麼樣,自己也是祖父從小看大地,祖父自然知道自己不會存心去做壞事;葉家從來是「無心為惡,雖惡不罰」的,所以祖父自然放心。那麼,新疆地震固然是大事了,葉家在不會坐視不管的前提下,應該也不會來追究自己的責任。
  「韓無熠有幾把刷子……」葉揚天換了思路,在琢磨祖父的話。
  今天是12月13日了,四天之前,道門各派總計不下十萬人分赴新疆災區,按理早該轟動天下----畢竟那是十萬多會飛地,針對普通「凡人」來說,哪一個都有不小的神通。
  但之前自己御劍飛回濟南時,CNN與路透社卻還是一副大驚小怪的模樣,那也就是說,道門對外還沒有太露了底細;這應該就是韓無熠的功勞。
  畢竟自己只是吩咐道門各派馳援,先去找韓無熠而已,具體事宜一概沒有安排----或許韓無熠真就扯虎皮做大旗,弄得井井有條了:公安九處做這種幕後工作該是駕輕就熟才對。祖父說的就該是這個。
  那自己這麼大張旗鼓地飛回來,豈不是給把道門馳援人手都摀住了的韓無熠添了麻煩?
  「添得好!」葉揚天嘿嘿一樂。
  第十二集 第七十二章 這年頭,神仙上電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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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會兒是下午,2:50,雲山三十一中早開始上課了。
  在葉揚天離開的日子裡,學校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變化。
  這讓他有點兒不平。
  雲山三十一中的門衛不再是以前那個冒失的小田,換了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三十多歲,體格極壯健,名字也有氣魄,叫戚雷。
  他正警惕地看著葉揚天,在心裡盤算著不能讓這個「小道士」鑽空子跑進學校裡面來胡混。
  葉揚天倒不覺得自己穿一身道袍來學校有什麼不妥,直接就往校門內走----然後就被戚雷攔住了。
  「哎我說你哪兒的?別亂闖,這兒是學校!」戚雷把手一叉,嚷道。
  「我這兒的學生啊,高三的,來上學還不讓進?」葉揚天的目光繞過戚雷,投向校內的操場,正好是高三三班的體育課,他看見姜瀟瀟了。
  「高三的?」戚雷瞪了葉揚天一眼,「小道士你別瞎說,高三的學生我就沒有不認識的,告訴你,學校不是你們……你們這些人來的地方!」
  「我真是高三的。」葉揚天哭笑不得。
  他好久沒來學校,各種事由讓他連高二升高三的考試都耽誤了,現在回來,頗覺得學校可親,也就不願硬闖----他之所以打扮成這副樣子過來是自有用意,卻不好與門衛衝突。
  再說,葉揚天是聲稱要報復政府領袖的人物,連神仙都打過好幾回了,至於跟一個中學的門衛鬥氣?
  「小道士,你到學校來幹什麼?」戚雷明擺著不信葉揚天的話,不過他也好奇:這年頭,城市裡老道士都一向少見,更別說十七八歲的了。
  「呶,我的學生證。」葉揚天歎了口氣。手背到身後一晃,從家裡攝來了學生證。
  戚雷半信半疑地接過來,仔細看了看,「還真是……」
  「你以為?中學的學生證總沒人造假吧?」葉揚天撇撇嘴,「造出來也沒用啊。」
  「嗯……嗯……」戚雷很撓了一會兒頭,剛要放葉揚天進學校,忽然聽見一聲牛叫。
  「哞----」
  「嗯?」戚雷順著牛叫看去,從葉揚天的脖領裡爬出一頭小牛!
  活的!
  「畢……方……」
  還有隻鳥?
  「這是我們家包子。還有我們家小方。」葉揚天很好心地解釋。
  一天多下來,牛包子與小畢方早混熟了。小畢方愛落在牛包子的犄角上,牛包子與它逗趣,就變化身形,越變越小,想叫小畢方不能立足;可小畢方也是神鳥,神通變化全是本能。。。反倒跟著牛包子一起變化,在葉揚天身上捉迷藏。
  牛包子有過眼睜睜看葉揚天被狙擊手打斷胳膊地教訓,聽得戚雷攔住了葉揚天,也不顧小畢方跟它正玩得高興,便露頭出來吼一聲。算是警告。
  ----警告很管用。
  門衛戚雷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這是……什麼東西?」
  「我們家包子和小方啊。」葉揚天一樂----董雙蔻拘小畢方出來時,曾稱呼「小畢」,葉揚天跟董雙蔻對著幹,就叫小畢方為「小方」了。
  自然,不管是叫小畢還是小方,給戚雷的震撼都是一樣。
  「我去上課了。」葉揚天對呆住的戚雷微笑著,走進校門。又想起什麼來似的,回頭問,「對了……以前的門衛小田呢?」
  「新門衛戚雷還在發呆,下意識地回答,語氣跟說夢話差不了多少,「他辭職了----我聽人說他跑到普陀山上拜師當和尚了……」
  「啊?」葉揚天愣了一下,為這答案吃了一驚,隨即毫不在乎地走進了校園,邊走嘴裡邊嘟囔,「當和尚?那還不如當道士……」
  從高二升到高三。三班的學生除了少了一個長期病假休學的葉揚天之外沒有變化,男女比例還是離譜得很;體育課也自然與以前一樣,幾個男生自顧自地打籃球,體育老師則只帶著女生們活動。女生們分了四組。在操場上打排球。
  葉揚天慢慢地踱到操場。看著這熟悉的一幕,嘴角不禁泛起微笑----正輪到姜瀟瀟發球。打歪了。
  「瀟瀟。」葉揚天很燦爛地笑著,沖姜瀟瀟揮揮手。
  打籃球地邢師我這會兒也看見了葉揚天,卻沒過來找他,只裝著不認識,倒在心裡嘟囔,「這小子,重色輕友啊……」
  姜瀟瀟愣住了,沒動。
  全班同學都很好奇地看著葉揚天,議論紛紛。
  無非是說葉揚天病假休學這麼久,怎麼今天突然來了;或者是為什麼穿著一身道袍;或者是他肩膀上的那頭牛和那隻鳥是啥東西……總之大夥兒的疑問很多,又沒人能想通答案,就免不了有些亂七八糟的猜測出來。
  比如葉揚天其實是得了絕症,結果叫一個老道治好了,交換條件就是讓葉揚天也去當道士----葉揚天為了保命不得不答應,只好拋棄姜瀟瀟,現在是過來和姜瀟瀟「訣別」的云云。
  葉揚天差點兒被氣歪了鼻子,一個勁兒地暗罵:自己這是有一幫什麼同學啊……
  與此同時,大家的目光還都落到了姜瀟瀟的身上。
  葉揚天曾經當著全班同學地面把姜瀟瀟拉走過一回,事後他是沒再來過學校,姜瀟瀟卻一直都在,同學們早去找姜瀟瀟打聽過兩人之間的事情。姜瀟瀟固然語焉不詳,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但免不了臉紅,而且自古以來這類事情總是越描越黑,大夥兒基本上已經接受了葉揚天已經把姜瀟瀟的芳心攻陷這一事實。
  而葉揚天的病假,也早就暗地裡被一些長舌的傢伙解釋成了類似「始亂終棄」地故事。
  現在,正主兒來了,大家自然想看到結果----都認為是會出個結果的:葉揚天這身打扮怎麼看也不像是來老老實實地上學的。
  一直到很多年以後,雲山三十一中高三三班的這些學生們還都記著今天的盛況,並讓滿世界的人都知道。那時,葉揚天早功成名就,已是傳說中的人物。
  女孩子開始這樣描述自己所嚮往地愛情:「我的意中人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穿著道袍來娶我,我就跟他一起上了牛……」
  這個版本與《大話西遊》無關,也沒有七色的雲彩。
  第十二集 第七十二章 這年頭,神仙上電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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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就是這樣,在大夥兒疑惑的眼神裡開始臉紅的葉揚天一把把已經紅了臉的姜瀟瀟攬到了懷裡,然後就往天上飛去。
  牛包子湊趣,從葉揚天肩膀上跳下來,變大了,托著兩個人走了。
  當然,就目前而言,對於雲山三十一中的師生們來說,整個事件的重點在於:葉揚天會飛了!他還養了一頭會飛的牛!
  那頭牛還會變!
  這讓高三三班的學生們全傻了眼,連議論都顧不上了。
  只有偷笑的班長陳□,她悄悄地回到教室,不知從哪兒抓出一台筆記本電腦,把用手機拍下來的視頻傳到了網上有關「人飛」的幾個大型論壇。
  這一次,控制網絡言論的「金盾工程」沒有起作用,這段視頻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網絡,立刻被國外的知名媒體引用,無數知名和不知名的漢學家被媒體請出來,從老子騎青牛出函谷關化胡的故事開始談起,旁徵博引……
  拋開「葉揚天攜美騎牛飛天」造成的影響不管,這一事件還有一個後遺症:雲山三十一中不得不再次招聘門衛,那個叫戚雷的門衛當天就辭職了,據說是要去找個門路出家做道士。
  葉揚天沒顧及這些事情,他抱著姜瀟瀟騎在牛包子背上,任小畢方在兩人身邊飛來飛去---接著很快就叫牛包子變得跟普通水牛差不多大小,落下來,就在柏油馬路上跑起來了。
  「對,包子,還記著你第一次喝咖啡的地方吧?咱們就去那兒。」葉揚天拍拍牛包子的腦袋,對姜瀟瀟露出笑臉,「瀟瀟,好容易我回來了,咱們找個清靜點兒的地方坐坐?」
  「清靜點兒的地方?」姜瀟瀟無力地看著牛包子步履矯健地又超了一輛豐田,被顛得暈了。
  有人暈車。姜瀟瀟暈牛。
  「暈牛」的人還有很多,主要是司機。
  平心而論,牛包子很能領會葉揚天的意思,它跑得不快不慢,時速與路上的汽車基本持平,也嚴格遵守了交通法規,「紅燈停,綠燈行。黃燈亮了等一等」,比剛學會開車的新手還要循規蹈矩。
  可大白天哪兒有牛上馬路的?又不是在印度。
  還跑得那麼快?
  更別說牛背上還坐著兩個人。
  一連串兒地車禍。
  葉揚天只是要造成影響,並沒憋著想弄出人命來,他留神四周,暗地裡各種法術接連施展,沒讓車禍傷到人。
  只是他這一路過來,濟南市的交通也癱瘓了一半。
  長春籐咖啡堡門口的服務生一屁股就坐到地上起不來了。往常。他的工作是給坐出租車過來的客人開車門,給自己開車過來的客人指引停車場,沒訓練過該怎麼應對一頭牛。
  按說也對,從來沒聽說過服務生要有畜牧業知識的。
  好在牛包子並不是普通的牛,坐在地上地服務員瞪大了眼睛看著葉揚天一抱姜瀟瀟下了牛。牛就變小了飛到了葉揚天肩膀上,眼皮往上一翻,昏迷了。
  「瀟瀟,喝茶還是咖啡?」葉揚天很紳士地為姜瀟瀟開門。。。
  「葉子,你……這是想幹嘛?」姜瀟瀟沒動地方,回頭看去,一路煙塵。喇叭震天---全是被牛包子驚出來的車禍。
  「我在等人來找我。」葉揚天笑得很狡猾。
  「等誰?」姜瀟瀟微微皺眉。
  「至少記者會來吧?」葉揚天微笑,拉著姜瀟瀟進了長春籐咖啡堡。
  還是那個雅間。
  長春籐咖啡堡的服務員很有幾個和葉揚天相熟的,對他穿成這樣免不了有些疑問,但牛包子造成的局面就擺在那裡,也沒人敢過來細問,只是按照葉揚天的吩咐上了兩杯藍山----然後,長春籐咖啡堡的老闆就躲在個沒人地地方拚命撥起「110」來了。
  「警察不會來的。」雅間裡,呷了口咖啡,葉揚天篤定泰山地對姜瀟瀟說。
  「哦?」姜瀟瀟歪著頭,有些疑惑----一個多月沒有見葉揚天。一見面就被拉到天上,接著就騎牛跑了半天,她一時還不能適應自己的角色。
  「我鬧了這麼大的動靜,有些人早該知道了。」葉揚天好整以暇地笑著。「派警察?那還不如直接轟導彈過來----濟南市人口五百多萬。我倒看誰有這個膽子!」
  「導彈?葉子,你……」姜瀟瀟從葉揚天的話裡聽出了什麼。神色焦急起來。
  葉揚天放下咖啡杯,晃了晃自己地左胳膊,說,「瀟瀟,我要是早幾天回來,你看見我的時候非哭出來不可。」
  「你怎麼了?」姜瀟瀟急急地追問。
  「也沒什麼。」葉揚天漫不經心地說,「就是被兩個不知死的狙擊手轟斷了條胳膊。」
  「啊!」姜瀟瀟驚叫著,猛地跳起來,抓住了葉揚天的左臂細看。
  「沒事,沒事。」葉揚天順勢就把姜瀟瀟摟住了,笑道,「我就是沒想到韓國珍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沒吃虧。你別忘了,我是神仙。」
  姜瀟瀟紅著臉一掙,掙脫不開葉揚天的「魔爪」,只好低聲問,「葉子,你真沒事?」
  「也不能說沒事……」葉揚天苦笑,另一隻手用食指敲了一下桌上牛包子的腦袋,說,「瀟瀟,新疆大地震你知道?那是包子和我整出來地……」
  葉揚天靜下心來,對姜瀟瀟細細講了別後的種種事情,其間不免用春秋筆法,抑或多少為自己說上幾句好話。
  與他想的並無差別,姜瀟瀟對這些沒有太多興趣,她很盲目地信任著葉揚天----胳膊斷過?現在可是好好的,那就沒關係;新疆地震?是有這麼件事兒,可新疆遠了點兒,也不值得關心。
  只當葉揚天講起他與董雙蔻又打了一架時,姜瀟瀟眼中才閃起光芒。
  「打贏他了?」姜瀟瀟問。
  「不算贏了。」葉揚天苦著臉回答。「姓董的送兩個老道上了天,我沒攔住;接著他又想送蕭如雲上去,好歹攔住了---就算平手吧。」
  「如雲姐姐?」姜瀟瀟皺了眉頭,沒再說話。。
  「瀟瀟你別胡思亂想。」葉揚天有點兒慌,趕忙解釋,「在一在二不再三,第三回我還攔不住,那不讓姓董的狂到天上去?」
  「你跟我說過。董雙蔻也是神仙?」姜瀟瀟對這個倒記得清楚。
  「是,他是。」葉揚天最不願提起的就是有關董雙蔻的事情,可他卻更不想對姜瀟瀟隱瞞任何的事情,便說得很清楚,「他當著我的面現出了神仙地金身----你知道,很大的那種。」
  「你怕他?」姜瀟瀟一語誅心。
  「鬼才怕他!」葉揚天不承認,隨即覺得幾分心虛。又跟著解釋,「他雖然也是神仙,但和我不是一個系統的……」
  「葉子……」姜瀟瀟明白葉揚天的語氣,「你不該解釋地。」
  「呃……」葉揚天卡殼了。
  「瀟瀟,看著我地眼睛。」過了一會兒。葉揚天坐正了,雙手扶住姜瀟瀟的肩膀,很認真地說,「我告訴你,我不怕董雙蔻。」
  「你?」
  「無論如何!」葉揚天有些煩躁地站起來,揮舞著手臂,大聲說。「瀟瀟,董雙蔻他是神仙又怎麼樣?真打起來鹿死誰手還未可知!他……我早晚要把他……」
  葉揚天忽然想起了董雙蔻臨去凝碧崖時留下地那句話,「小葉子,俺回去凝碧崖裡耍了---俺早晚能變得聰明了,到時你可得留神,俺師父……那個、如雲;對了,還有你那個小媳婦兒俺也喜歡,瞅你不注意,俺就讓她們都來陪俺!」
  葉揚天憤怒了。
  他大聲嚷嚷著,「瀟瀟。你放心!不管是誰,我絕不讓他奪走了你!我發誓!」
  「奪走我?」姜瀟瀟被葉揚天地舉動嚇了一跳,莫名其妙地問。
  「這個……」葉揚天苦笑。
  他只好把董雙蔻說過的話對姜瀟瀟重複了一遍。
  「葉子,我看你才該放心。」姜瀟瀟悄悄低下了頭。用旁人很難聽得清楚的低聲。輕輕地說,「不是什麼人都能把我奪走的……」
  「哈!」葉揚天大為感動---同時意氣風發。
  「我也相信你。」姜瀟瀟抬起頭來。很堅定的聲音,「葉子,你知道,我一直相信你。」
  「我知道。」葉揚天握住了姜瀟瀟的手,想要再度把她攬入懷中。
  「而且,你連如雲姐姐都沒讓董雙蔻奪走,不是嗎?」姜瀟瀟的身子僵住了沒動,抽回了自己地手。
  「嗯?」葉揚天一驚,也僵住了。
  「葉子……」
  姜瀟瀟坐正了,板著臉,歎了口氣,輕輕地說,「這些日子,我上課懶得用心,就讀了幾本閒書。」
  「嗯?」葉揚天沒聽懂---他只知道姜瀟瀟如果上課不用心,肯定是因為自己的緣故;這也沒有什麼,高中的課程九成九是沒用的,就算不提神仙這碴兒,以葉家的財力和門路,姜瀟瀟也沒必要去擠高考地獨木橋。
  可「讀閒書」是怎麼回事兒?姜瀟瀟從來都是好學生的啊。
  「我讀了張愛玲的幾本小說,《傾城之戀》,《紅玫瑰與白玫瑰》……我記得有這麼一句: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地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粒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姜瀟瀟在輕笑,葉揚天卻沒從這笑聲裡聽出一絲歡快的意味來----他覺得後背發涼。
  「我在想呢,葉子,你說我是你的紅玫瑰還是白玫瑰?」
  「都是!」葉揚天一激靈,說完覺得不對頭,又趕緊否認,「都不是!嘿……瀟瀟。你這話說的,讓我都沒法往下接……」
  「你就又帶如雲姐姐回來了?」
  「我說瀟瀟……」葉揚天無奈地歎氣,「瀟瀟,如雲她……很可憐地……」
  「我就不可憐?」姜瀟瀟狠狠掐了葉揚天一下,「你說走就走了,幾個月也不知道回來,把我幹晾在學校----你知道同學都在說什麼閒話?啊,好啊。你總算回來了,還又帶回來一個?」
  「哪兒跟哪兒啊……瀟瀟,不是你想的那麼一回事……」葉揚天從姜瀟瀟地話中聽出了哭腔,立時手足無措。
  「那是怎麼回事?」姜瀟瀟不依不饒。
  「那個……嘿……瀟瀟---我說你吃的什麼醋呢……」勸了半天,葉揚天終於承認自己沒轍了,只得仰天長歎。
  「你才吃醋!誰吃醋了?」姜瀟瀟不給葉揚天歎氣的權利。
  「我也理解了……人家說的不錯……」葉揚天看姜瀟瀟心情好些了似地,便又裝著歎了口氣。
  「說什麼了?」
  「命運不是一隻雄鷹。它像耗子那樣爬行。」葉揚天極正經地朗聲誦道。
  「啊?」姜瀟瀟對「耗子」兩個字很有反感,卻也忍不住繼續問,「誰說地?」
  「伊麗莎白‧鮑恩。」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31:35


  「那是誰?」
  「總歸是個人。」葉揚天苦笑,「我琢磨著,我地命運就跟耗子差不多……那個。瀟瀟,你肯定是貓。」
  姜瀟瀟看著葉揚天一本正經地把臉色弄成苦瓜地模樣,不禁「噗哧」地樂了。
  「好啦,饒了你了。」姜瀟瀟搖搖頭,「拿你完全沒辦法。」
  「那你現在是在等……韓國珍派人來請你?」姜瀟瀟很聰明,聯想剛才葉揚天提過的別後情由,算到了他惹這麼一出的用意。
  「我等他幹什麼?一老頭子。」葉揚天撇嘴。「瀟瀟,我是來和你喝咖啡的啊。」
  「你再裝?」姜瀟瀟不依。
  「說起來也快到了晚飯的點兒了。」葉揚天裝模作樣地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瀟瀟,要不然等會兒咱們換個地方吃飯?這兒雖然也有快餐……我是吃過的,那披薩地味道,真正的豈有此理。」
  「吃什麼無所謂啊。」姜瀟瀟狡黠地一笑,「葉子,你還是多想想怎麼才對得起我好了。」
  「瀟瀟,你這是怎麼說?只要是你說的話。天有眼看著呢,我哪有個辦不到?辦不到你把我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葉子,你怎麼說話越來越貧了?」姜瀟瀟憋不住樂,「我又不喜歡足球。」
  「嘿……到底是誰犯貧?」葉揚天也樂了。「我好心好意把自個兒腦袋給你你都不要?還嫌棄?」
  兩人正濃情蜜意。說著說著葉揚天就想把話題往「不正經」的方向去走,雅間的房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誰啊?」葉揚天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扔出來一句。
  房門開了,一個穿軍裝地青年人臉色嚴肅地站在門外。
  葉揚天瞇著眼看人,不認識,只看出那青年人的肩章顯示他是個少校。
  「葉先生……」青年少校開
  「出去!」葉揚天抬手,一股氣流從掌心吐出,不等青年少校把話說完,直接就推人出了門----青年少校猝不及防,直挺挺地摔倒在門外。雅間的門關上了。
  「葉子?」姜瀟瀟納悶。
  「就算我是在等人,總得找個我認識的過來套近乎吧?」葉揚天憤憤地,「怎麼就不懂事呢?」
  「你真過分。」姜瀟瀟微笑,「那人可是軍隊的。」
  「軍隊?別跟我提軍隊。瀟瀟,我恨不得把這幫軍隊上的傢伙先都打折一條胳膊!」葉揚天的火兒還沒消下去。
  「你……」
  「瀟瀟,你說,韓國珍那倆眼,擤鼻涕用地吧?敢跟我叫板?反了!」葉揚天兀自不服氣。
  「葉子,你……」姜瀟瀟摀住嘴憋笑,「你就衝我過嘴癮吧----那天是誰一口一個韓爺爺來著?」
  「世易時移!現在我是債主!」葉揚天哼哼著。
  「隨便你怎麼說。」姜瀟瀟還在笑,她對葉揚天這會兒的作風倒是頗有好感。
  「對了,瀟瀟,你剛才說我就衝你過嘴癮?」葉揚天忽然想起了什麼,身子往姜瀟瀟那兒湊了湊,雙眼笑得彎成了月牙兒。
  「你啊……」姜瀟瀟認命般地閉上眼睛,只是苦笑,「不是流氓,裝也裝不像……」
  與姜瀟瀟久違的葉揚天如願以償,又品味到了「溫柔的小掐」與甜蜜的Kiss的滋味,他趕跑了前來交涉的青年少校,只想著等會兒會有自己熟悉的人物過來。
  對於青雲門----或者說天下道門內的那些事情,至少在這個時候已經被他拋到了腦後,他以為在與董雙蔻的那一場較量之後,應該會有很多人看清了形式:且不論董雙蔻地真正身份是否已曝了光,就對於道門盡心與否而言,大家會知道,他葉揚天才真正是道門的朋友。
  可葉揚天實在低估了某些人物。
  第十二集 第七十二章 這年頭,神仙上電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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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凝碧崖中,參加道門大比的隱世六十一派各自或留了不多的人手,他們迎來了客人。
  那是個古洞,極為幽深,彷彿直通到了九幽之下,洞中不見光亮。董雙蔻大約是因為自己姓董的緣故,便在洞中最深處面壁思忖,卻不知在想什麼。
  在他背後,忽地現出一個高瘦的人影,董雙蔻略有警醒,鼻子裡輕輕「嗯」了一聲。
  「玄心門門戶執掌天涵,攜門下弟子共二百六十八人,拜見仙師。」那高瘦的人影「撲通」跪伏在地,語態虔誠。辦?」濟南市內,「一品鮮」酒樓的雅座裡,韓無熠滿頭大汗地向葉揚天抱怨起來。
  天已經黑了。
  「你什麼怎麼辦?」葉揚天夾起幾根海蜇絲,放到姜瀟瀟面前的碟子裡,漫不經心地反問---他終於沒讓姜瀟瀟吃長春籐咖啡堡的豈有此理的披薩,而是帶著她來吃海鮮了。
  自然,從長春籐咖啡堡到一品鮮酒樓,兩人還是騎牛包子兜過來的,又頗造了一番聲勢。
  大概是聲勢造得大了,兩人剛開吃了一會兒,韓無熠就黑著臉趕到了。
  「什麼……葉先生,要不然你乾脆點兒先把我宰了得了……」韓無熠實在是沒辦法這樣口無遮攔地發牢騷,只好沉下性子,慢慢解釋,「你從峨眉山低飛回濟南,惹得國外的媒體開直升飛機出來搶新聞,在城市裡就騎著牛到處亂串,時速八十多邁……我可就難做了啊。」
  「難做?海蜇絲涼拌就好,不難做。」葉揚天顧左右而言他,裝沒聽懂。
  「葉先生。要知道我費盡了心機才掩蓋下去道門各派在災區裡的活動……你……不至於要搞這麼一齣戲來示威吧?」韓無熠不肯轉移話題,只是懇切地……表示不滿。
  「費勁心機?」葉揚天反倒笑了。
  「韓處長,你看。」葉揚天順手推過來一邊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指著屏幕對韓無熠發問,「這就是你費勁心機的結果?」
  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個門戶網站的新聞網頁,黑體極大的標題:《新疆災區驚現異人!!!》。
  三個驚歎號被著重標了出來,很有些驚心動魄的效果。
  新聞標題底下配了許多照片,其中最大的一張是白鹿洞地李納乾。他單手撐起了災區廢墟中的一面斷壁,斷壁面積至少有三十平方米。
  再細看,李納乾的雙腳離地,懸浮空中數米之高。
  下面還有些照片,也都是道門中人救死扶傷的景象,道士們各顯神通,非但有如李納乾般在廢墟中救人的。還有拿出靈丹給重傷災民服下的,在高空中運足目力俯瞰的,御劍劈開殘樓的……不一而足。
  葉揚天刷新了一下頁面,類似地照片又多了幾張,網頁的右上角居然還多出了一段流媒體視頻。
  這些景象。差不多比較像是某部投入數億元的現代仙俠電影----災難片。
  「挺好。」葉揚天哈哈一樂,「韓處長,我……」
  「葉先生啊,這可都是你在濟南露面以後才出現在網上的……」韓無熠的表情活脫脫就是「欲哭無淚」四個字,「我們再不讓傳媒做點兒什麼怎麼能行?CNN都把你在東方明珠上翱翔的片段做成專題節目滾動播出了!」
  「哦?那還是人家動作快。」葉揚天若無其事地在電腦IE的地址欄輸入CNN地網址,果不其然,抬頭就是自己在天上亂飛的一張大照片。背景是上海的東方明珠,史無前例地佔滿了整個網頁。。。Superman」葉揚天好笑地讀著新聞標題,「還真是拿美國人的超人情結沒辦法。」
  「到底是著名記者的技術,拍得不錯哦。」姜瀟瀟湊過來看,拿鼠標點開大圖,三下五除二,把這張照片設定成了電腦地桌面背景。
  「……」葉揚天和韓無熠同時對姜瀟瀟無言了。
  「葉先生……您到底有什麼打算,能先給我交個底嗎?」沉默半晌,韓無熠終於發問。
  人飛。
  活生生的證據擺在全世界的面前,「野語村言」四個字是無論如何也打發不掉了。想要掩蓋消息----如果葉揚天沒有擺出這麼一副做派,繞大半個中國低飛一圈的話,或許還能有些脆弱的希望;但……他的態度就是把事兒都挑明了,更有新疆地震的前車之鑒。韓國珍也好。韓無熠也罷,包括世界各國政府在內。都不得不表態了。
  這就是「金盾工程」失效地原因----CNN與路透社的報道其實性質也差不了太多。
  好在當初「小智說事」的播出在某種意義上算是打過了預防針,而國外媒體也不約而同地把關心注目的焦點放在了單純的「人飛」上,一時之間,倒還沒有造成太大的混亂。
  畢竟,「人飛」,與「彗星撞地球」之間還有些差異;後者要命,前者卻有獵奇的味道。
  ----但有一點是相同的,對於這些新聞,所有人----所有知道了哪怕只一鱗半爪的地球人,都在一瞬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輿論,已不可阻擋。
  與其讓葉揚天地存在世界矚目,還不如把道門推出去做擋箭牌,「道門社會化工程」最初的打算便是如此;這是因為道門的實力再強,到底人多,而葉揚天卻只有一個。在韓無熠與歐戈菁山的商議以及事後地分析中,早都明確了不惜一切代價對外隱瞞葉揚天地相關情報。
  現在葉揚天往天上一飛,騎牛轉這一圈,再想要隱瞞可就難了----韓無熠只得把辛辛苦苦隱瞞下來的,去新疆救災地道門擺了出來。
  只要能讓世人的目光集中到新疆,葉揚天這邊也就好說了。
  事出倉促。韓無熠忙得滴溜亂轉,他又唯恐葉揚天再鬧出什麼沒法收拾地事兒,加快速度從新疆趕來,一路心力交瘁,險些累得吐血。
  偏韓無熠還沒有辦法責怪葉揚天----前幾天剛把人家的胳膊轟斷了一條,公安九處不佔理。
  「我沒什麼打算,就是嫌憋得慌,透透氣。」葉揚天微笑著。一句話就讓韓無熠恨不能去以頭搶地。
  「這麼說吧,咱們最初的計劃大有改動的餘地。」葉揚天正經起來,緊緊盯住了韓無熠的眼睛,說,「你們不願我走到前台----我承認我可以理解。但不是說我理解了就必須照辦。」
  「的確,現代科技恐怕很難讓我受到難以恢復的致命打擊。」葉揚天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微微搖頭。說,「可是我不能因此就隨便挨揍不是?」
  「葉先生,有關在九處訓練場地那次……那次事故……」韓無熠心中叫苦,葉揚天的這種反應正是之前他最擔心的。
  ----葉揚天恐怕是鐵了心要站出來了。
  「不是事故。」葉揚天哈哈地笑著,「韓處長。這你比我可清楚得多了。好吧,我不在乎你、或者是你父親怎麼對付我,不過,你們總得想到代價---不是任何一個人都有資格去當挑戰風車的唐吉柯德。
  「葉先生……」在韓無熠的額頭,大滴大滴的汗水往下落。
  「我本來不想讓你為難。」葉揚天臉色一冷,「可是你父親,總得給我一個交代!」
  「……是……」韓無熠答得艱難之極。
  韓無熠趕過濟南來找葉揚天。本來也就是韓國珍的安排----韓國珍起初還存了僥倖之心,派與公安九處毫無瓜葛地軍方人員過來,但那位青年少校連門也沒能進去就被葉揚天一袖摔出去了,這就算是葉揚天的某種表態。
  韓國珍只好去依靠自己原本打算犧牲掉的兒子了。「三天時間,應該足夠安排些事情。」葉揚天的語氣不善,似乎是把韓無熠當成了自己的晚輩或部下。
  韓無熠點頭應承,然後轉身離開。
  「葉子,你怎麼不跟著他走?」等韓無熠出去關上雅間地門,一直沒有說話的姜瀟瀟詫異地問。
  姜瀟瀟的態度一向明朗,對於這些大事在關節上她從不插口。也沒有半點想要讓自己出風頭的打算:只是她看韓無熠欲言又止的模樣,分明是想要請葉揚天這就去見韓國珍的,卻被葉揚天先堵了嘴,弄出「三天」的一個期限來。也不由得納悶。便隨口問了出來。
  「瀟瀟,他來請我。我就去了?」葉揚天大笑,「劉備請諸葛亮還三顧茅廬呢。」
  姜瀟瀟地眼神清澈,望著葉揚天,情知他沒有說了實話,但也沒再追問。
  與姜瀟瀟所想到的差不太多,葉揚天就這麼打發韓無熠走了,果然是另有用意----對於所謂的「身價」,葉揚天其實並不是太放在心上,頂多只算趁機做個姿態而已。
  重點在於,葉揚天是要逼韓國珍承認既成事實,在這三天時間裡表態。
  那就是「道門社會化工程」,葉揚天的意思很明白:你們如果再不搞出明確的章程,那就不要怪我自己動手了!低飛繞大半個中國回來,縱牛包子在鬧市奔馳,上了CNN、路透社的頭條……種種做派,都是對韓國珍發出的信號。
  ----葉家大少要做事了!
  第二天,12月15日。晚上
  葉揚天拉著姜瀟瀟回到解放橋祖父家,打開一樓客廳的電視機,把身子埋入沙發,很舒暢地歎息。
  姜瀟瀟本來有幾分不願到這裡來,葉揚天卻一個勁兒地說什麼「你前一陣不是常來看我爺爺?總不能我回來了你就不來了」之類的,強把她拉了來。
  當然,葉揚天也知道姜瀟瀟是不怎麼願意與蕭如雲照面,好在蕭如雲似乎並不在家----葉龍潛也不在,大約是知道葉揚天和姜瀟瀟要一起回來。就帶著蕭如雲一起出去了----讓葉揚天很鬆了口氣。
  「瀟瀟,看看韓國珍都做出什麼來了?」
  「嗯?」姜瀟瀟心中若有所悟,目光投向電視屏幕。
  中央電視台,新聞節目。
  穿著深藍色西裝的播音員照例問了一聲「觀眾朋友晚上好」,開始播報當天地第一條新聞。
  「本台記者訊,本台記者日前在新疆地震災區採訪時,發現我國各方面都對災區人民提供了大力的援助。」
  「嗯。各方面啊。」葉揚天點點頭,繼續聽著。
  「其中。來自峨嵋山脈中的本土宗教團體:青雲門中的各位道長,尤其做出了不可磨滅地貢獻。」
  電視畫面一轉,是精神矍鑠地青山真人在天上飛行,忽然俯衝降落,從地面災區地一棟廢墟中抱出一個嬰兒地鏡頭。
  播音員毫無感情色彩的標準普通話念道:「令人驚詫的是,青雲門中有相當一部分人擁有不可思議的神奇力量。本台記者與青雲門中的人士進行了接觸,從而得知。他們世代隱居在峨嵋山中,近百年來始終未曾與外界接觸,在採訪中,他們對於歷史發展與現代社會的種種變革一無所知,但表現出了旺盛的好奇
  「這稿子我聽著耳熟。」葉揚天嘀咕著。「好像跟當初韓雨寫地差不多----新聞裡播音員直接尊稱什麼道長?唉……真失敗……」
  「……此事引起了我國政府的高度重視,國家領導人撥專機將他們迎接到北京,並與之進行了友好會晤,就雙方共同關心的,如青雲門中人順利融入現代社會,妥善處理青雲門原有地產,還有青雲門中人今後對我國的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等重大問題深入交換了意見。並且取得了重要的成果。」
  「沒意思。」葉揚天聽著曾經聽過的台詞,忽然對自己一手炮製出來的這個局面感到無聊,舉遙控器換了個頻道----內容完全一樣。
  「嗯,全國所有電視台都在播同一個節目是吧?」又換了幾個頻道,葉揚天放棄了,轉頭向姜瀟瀟笑,「瀟瀟,你看,有人表態了不是?」
  「這就算表態了?」姜瀟瀟不屑地撇嘴,「葉子。你呢?怎麼沒提你地事兒?」
  「沒提那就對了。」葉揚天有點兒尷尬地解釋,「他們不願意讓我出名,所以才這麼搞---要不是我轉那幾圈,又把韓無熠趕走。你以為這個新聞節目會這麼快播出?說不定還得等個幾年呢。」
  「那國外呢?」姜瀟瀟不甘心似地反問。「我今天就沒敢去學校,也不知道咱們同學都編排出什麼來了----可你昨天還不是在CNN上露頭了?」
  「呶。」葉揚天換了個遙控器,接收衛星信號,直接轉到了美國的CNN新聞,「他們在同步翻譯咱們這兒的新聞啊,沒我什麼事兒。」
  ----葉揚天這話說得有一點兒虧心。
  事實上,很有幾家外國媒體在今天找上了葉家,口口聲聲地要採訪葉揚天----但他們剛露面就被公安九處派出的人手「勸走」了,九處的工作人員很好心地指引著這些記者去採訪「在新疆災區露過面地青雲門中人」。這當然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再蠢笨的記者也能想到被隱藏起來的葉揚天才是值得採訪的對象。
  可濟南是中國地面,國外媒體佔不到便宜----何況,單就公安九處裡找出來冒充青雲門弟子的那些人物而言,一個個也都有「人飛」的本領,足夠要那些「無冕之王」感歎「東方地神奇」。
  公安九處在短短的一天之內就已經把這些事情都安排好了。
  至少,對於傳媒來說,知道這些就已經很不錯了……
  而各國政府早全被突然出現的這些鋪天蓋地的新聞弄到了手足無措----這是後話。
  「瀟瀟,你接著看新聞,我估計後面還有國家領導人親切接見青山的鏡頭出來,跟著就是全面剖析青雲門的介紹節目----比如焦點採訪之類的……」葉揚天盯了一眼電視屏幕,撓撓頭,說。「我先出去見個人。」
  「好。」姜瀟瀟點頭答應----她地注意力被電視吸引了,雖然她早見識過了道門中人、還有葉揚天的某些本領,但在電視節目中出現,也還讓人覺得新奇。
  姜瀟瀟沒有問葉揚天去見誰。
  葉揚天再次見到了韓國珍。
  他幾乎有些不敢認了。
  老人,老了----韓國珍的頭髮還是被染得烏黑,還是一絲不亂,他地精神依然健旺,但葉揚天卻從老人的眼中看到了明顯的疲憊。
  一種專屬老人的混濁眼神。沒有光彩。
  溫瑞安在他地小說裡說到過這種老人,身上散發著一種「死人味兒」。
  葉揚天地感情有點兒複雜。
  那畢竟是殺伐決斷,掌握一國最高權力的領袖,竟真地在自己面前顯露出了老態?他輸了---他的權柄是何等地了得,他卻就這麼輸了?輸給自己了?
  葉揚天不得不覺得一陣快意,同時夾雜著迷惘的自豪感便充滿了胸臆。
  「韓爺爺好。」葉揚天這樣叫道----與上次會面時一樣。
  「我不夠好……我老了……」韓國珍歎息著。
  葉揚天微笑。
  從祖父家出來,他很快飛到了北京。就在他曾去過的中南海西面的那棟小樓裡,葉揚天見到了韓國珍。
  韓國珍沒表現出意外地神情。
  一方面,或許是因為韓國珍早知道了葉揚天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找到自己,不管躲到什麼地方都沒用;另一方面,或許是他也瞭解。在電視新聞中播出了有關青雲門的報道就算是表態了,所以葉揚天沒必要再去死守著那個「三天」的期限。
  但最重要的理由,應該是經過了下令刺殺葉揚天,卻鬧得新疆地震這件事情,讓老人身心疲憊,看透看穿了許多事情---比如生死,比如天下大勢。
  那麼。也就沒有別的事情能夠讓老人再感到驚訝。
  「韓爺爺,看到您這副表情,我在想,如果我揪住您地脖領,惡狠狠地問您當初下令殺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天,您恐怕也不會覺得多麼害怕。」
  葉揚天無奈地搖頭,在這間書房的沙發上坐下了,歎著氣說道,「您讓我很沒有成就感。」
  「神仙真不是東西。」葉揚天發牢騷似地抱怨著,「刺王殺駕都很容易。沒一點兒挑戰性,不刺激。」
  「小葉,你總不是為了找刺激來的?」韓國珍沒有改變對葉揚天的稱呼,語氣蒼茫。
  「當然不是----我是來……說說咱們之間的事情。算一筆爛賬。」葉揚天掏出香煙。作勢遞給韓國珍一支,出乎他的意料。韓國珍竟接過去了。
  葉揚天只好給韓國珍點上,然後自己也點燃了煙卷。
  韓國珍深深吸了一口煙,苦笑道,「小葉,我戒煙戒了三十年了……」
  「那真抱歉。」葉揚天搖搖頭,「吸煙有害健康。」
  「神仙給我敬煙,我總得抽。」韓國珍突然劇烈地咳嗽幾聲,艱難地說,「何況……我還不知道你打不打算讓我活過今晚……一支煙,也算不了什麼……」
  葉揚天只靜靜地看著韓國珍,沒有接口。
  窗外,月兒高懸。
  夜了,在中南海西側地小樓裡,時間彷彿已經凝固。
  葉揚天望著對面的老人,始終沒有說話;老人咳嗽著,把手中煙卷的煙灰掉到地毯上,裊裊的煙霧迷濛。
  第十三集 第七十三章 這年頭,「人飛」變「人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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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王殺駕?
  當一個人可以很輕易地改變歷史的進程,並且還有充足的理由那樣去做時,他的選擇會是什麼?
  葉揚天的答案是……
  「我沒想過殺你。」他站起來,輕輕地笑著。
  韓國珍的神色不動,似乎毫不意外。
  「我從來----沒有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不好的事情。」葉揚天像是在為自己辯解一般,慢慢地說,「或許所謂的好與不好的定義因人而異,但成仙以來,一直都是事情找到我的頭上,我並沒有自己積極地去利用這種力量做什麼事。」
  「這在大多數人看來,是我傻。如果現在這個世界裡還有些真正品行高潔的人,他們或許也會責備我不作為----可我總是覺得,世界上的事情都有理由。跟黑格爾的存在即合理無關,我同樣沒心情去琢磨哲學問題。我只是很單純地以為我是個平凡的人,沒有權力改變別人的生活。」
  「我這麼說,別人總是不信。」葉揚天笑了,「尤其是在這世界無可避免地因我而發生了變化之後。」
  「或許,我可以相信你。」韓國珍若有所思地點頭。
  「沒有用處。僅僅只是相信,沒有用處----你還是派人去刺殺我了。」葉揚天苦笑著,「我能理解,在你的位置上,我的存在本身就形成了威脅。你可以用各種各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殺我,而我只有心甘情願地被你殺掉,才算是顧全了大局。
  韓國珍尷尬地咳嗽。
  「可惜,比起我的性命,大局這東西我從來不怎麼看重。」葉揚天的臉色冷了下來。
  「成王敗寇,小葉啊,你大可不必講這麼多。」韓國珍有幾分惱怒地說。
  「成王敗寇?」葉揚天冷笑,「韓爺爺,要真的是這樣。我說什麼你還管得了?」
  韓國珍沉默了。
  「整件事情,只有一個人受益。」葉揚天冷冷地說,「韓爺爺,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到自己兒子的對立面上去了?」
  韓國珍驚異地抬起頭,望著葉揚天,沒有開口。
  「還是說----從一開始,你就打定了主意要把韓無熠推到前台來?所以才弄了這一出鬧劇?」葉揚天的追問聲更加冰冷。
  直到葉揚天從電視台的新聞節目看到有關道門----青雲門---地報道。直到他啟程趕來與韓國珍見面,他都沒能想到這一點。
  是韓國珍的態度過於坦然了,讓他有幾分疑慮,然後……葉揚天突然想到了什麼,他不得不冷笑了。
  僅僅只是一種可能性。
  事態發展到現在,以韓國珍為代表的力量與葉揚天進行了一場小規模對抗,葉揚天毫無爭議地勝出。新疆地震更促使青雲門浮出水面,「道門社會化」已成定局。
  在這場事變之中,政府部門中唯一受益的是那個從來沒有在公眾面前露過面的公安九處。
  再簡單不過了,當道門為社會認知的同時,應該會有人質疑政府的不作為。然後,公安九處便能夠以建國以來一直存在,並且一直在暗中守護國家秩序的英雄部門登上舞台。
  這個「舞台」,恐怕還是「政治舞台」地成分居多。
  換言之,韓無熠作為公安九處的處長,將會成為一顆耀眼的政治新星。
  ----早先,韓國珍曾對葉揚天提出一個要求。即是說道門中人不得參與政治,葉揚天也應承了下來。可是公安九處與韓無熠卻應該不在這個範圍之內……
  那麼,如果葉揚天追究韓國珍下令刺殺自己的責任,以葉揚天的能力,韓國珍即便不死,也應該承擔造成新疆地震的責任,只好引咎辭職----在明面上用什麼名目姑且不論。而騰出來的那塊權力真空將由誰來填補?
  道門中人不參與政治,葉揚天本身,還有與葉揚天關係緊密地那些人物只怕也都沒有這方面的心思----就只剩了一個韓無熠。
  好歹韓無熠自始至終都與葉揚天站在了一起不是?
  包括葉揚天本人在內也說不出什麼。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31:58


  葉揚天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真是假,他只感到了一種被戲弄了的衝動。尤其是當他想起韓無熠是那樣恭敬和小心翼翼地口口聲聲叫著自己「葉先生」時的模樣。他憤怒了。
  「韓爺爺,您真是有個好兒子。」葉揚天冷笑。
  「因勢利導,水到渠成。」韓國珍喃喃地說著,臉上地神色古怪之極。
  「韓爺爺。神仙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比如:我現在就不知道您還能活多久……」
  在歎息聲中,葉揚天離開了。
  老人的身影在窗戶上印出來。顯得落寞。
  起初,葉揚天過來是想要與韓國珍好好清算一下,新疆地震姑且不論,被狙擊手打斷胳膊一事,他始終還覺得憋氣。
  至少要讓韓國珍明白有些人是不能惹的----就算他已經明白,也還得再敲敲邊角,落實一下。
  這是葉揚天的念頭。
  然後,他還打算要把「道門社會化」的大計與韓國珍好好議一下,接下來如何推動,如何……葉揚天很清楚:任何一個身在高位的人都並非僥倖,老人擁有與他地身份相應的智慧和行動力。
  然而,老人已經行將就木。
  葉揚天從韓國珍身上嗅到了極為強烈的「老人味兒」,或者說「死人味兒」。
  這大約是韓無熠的關係。
  就如同老人所說的那樣,韓無熠什麼也沒有做,他只是「因勢利導」,接下來便「水到渠成」。
  韓無熠只要一直等著,接下來,便會掌握權力。
  或者還有更多的東西。
  悶聲大發財?
  葉揚天忽然發現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去對付韓無熠----甚至是現在,自己已經明白是被韓無熠所利用了也一樣。
  韓無熠根本就沒做錯什麼。
  這就讓葉揚天更加氣惱。
  被天頂的罡風吹拂著,葉揚天飛飛停停,忽然搞不清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了。
  是回去捶韓國珍一頓出氣?沒有意義。
  找韓無熠出來打***一架?說不出理由。
  或者乾脆什麼也不管了,到濟南跟姜瀟瀟卿卿我我一番?當然這倒是最為可行的----但他又不願把自己現在這副說不上很好看的臉色擺到戀人跟前。
  「要不然,我去找董雙蔻地麻煩好了。」葉揚天蠻不情願地嘟囔了一句。
  第十三集 第七十三章 這年頭,「人飛」變「人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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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青雲門中沒剩下多少人,青山真人已然站到了前台,整個青雲門的弟子有百分之八十被帶到北京的賓館,好吃好喝招待----人家是「隱居百年後依然心繫祖國的宗教人士」。
  道門中其他的人物大都還在新疆,從偶爾傳回的訊息中可以知道,他們很嚴格地遵照葉揚天的吩咐,出了全力救災搶險。這其中,以韓無熠為首的公安九處調度有方,居功甚偉,災情得到了控制,無數失去家園的災民重獲新生。
  還有些記者,國外的,國內的,統統在公安九處的安排之下採訪報道,世界各國的電視台都二十四小時不停,滾動播出「東方的奇跡」,相信在最近的幾天中,這會使整個世界的價值觀以及……權力重心都開始轉移。
  估計很有些大國憋著要在自己的地面上弄場大的自然災害出來----只要能換回中國現在這樣的一群道門高手,讓經濟倒退個幾十上百年再重新發展一回也值了。
  葉揚天就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開始思念自己的對頭、生死冤家:董雙蔻。
  他覺得:當沒有事情好做的時候,擁有一個沒有辦法輕易戰勝的敵人,真的是一種幸運。
  好像董雙蔻的想法也跟他差不了太多。
  「呂洞賓!你不要耍俺!」
  在凝碧崖,一個不為人所知、且數千年來被傳為道門第一洞天福地的地方,一座孤峰頂上的山洞裡,董雙蔻正氣急敗壞地大吼。
  「董雙蔻,你……」仙風道骨的呂洞賓捋著頜下三綹長髯,搖頭歎息道,「你過分了。」
  「過分了?」董雙蔻恨不得上去揪住呂洞賓的脖領,「要不是你,俺上回就把小葉子給宰了!哪用得著躲到這兒來?」
  「是你自己要躲過來的---你曾經在凝碧崖呆過很長一段時間。」呂洞賓不為所動,道,「或許這兒才是你最適合的一個歸宿。」
  董雙蔻恨恨地跺腳。氣道,「呂洞賓!別以為俺不知道是你在搗鬼----要不是你存心,俺根本就不會傻乎乎地跑到這兒來!」
  呂洞賓皺著眉頭,忽地笑了,「你現在果然還是很糊塗,說話也顛倒無倫,嗯,這才讓我放心。」
  「俺……俺……」董雙蔻呼呼地喘著粗氣。把兩條眉毛擰成一個「川」字,待要說話,卻說不出什麼有意義的東西,憋住了,滿臉通紅。
  「罷了。」呂洞賓歎息一聲,舉手處,一點黃色光芒射出。沒入董雙蔻的額頭。
  董雙蔻站在那裡不動,硬受了這一下,目光中露出熱切之色。
  「現在有話你可以說了。」呂洞賓道。「你虧待了我。」等到董雙蔻再開口時,他的眼神清明了許多,說話也正常起來。不再以「俺」自稱。
  「你不只是欠這一分靈智。」呂洞賓舒了一口氣,似乎因為能與董雙蔻正經對話感到輕鬆。
  「我還缺什麼?」董雙蔻在洞中坐下了,神態堅定。
  「你……機緣不夠。」呂洞賓猶疑半晌,忽地迸出這麼一句。
  「機緣?你把你地修為分給了葉揚天,這就算是機緣了?我才是你真正的分身!」董雙蔻氣急,一口嚷道。
  他竟是呂洞賓的分身!
  呂洞賓的臉色已變得鐵青。
  「董雙蔻!」呂洞賓往前一步,恍若逼問一般地喝道。「你記清了,在凡間,你與我並無干係!」
  董雙蔻輕蔑地一笑,「呂洞賓,你我一體,敢做,難道不敢認了?」
  呂洞賓雙眼望天,背手不言。
  「等等,讓我想想看……你還有什麼瞞著我……」董雙蔻微蹙眉頭,思忖半晌。忽道,「當初天庭甫議改革開放之事,你便將我逐下界來,寄居凝碧崖中……你所為的是……好笑!」
  「你笑什麼?」呂洞賓有些惱羞成怒。n
  「你也是天上一個大羅金仙。怎麼就效那些蠅蠅苟且之徒患得患失起來?」董雙蔻大笑反問。
  「患得患失啊……」呂洞賓咂摸著董雙蔻話中的意思。卻沒真個惱了,只搖搖頭。喃喃地道,「你又懂什麼了?」
  「我不懂什麼,所以我活得還算快樂。」董雙蔻冷笑,「呂洞賓,你處心積慮,求的是什麼?」
  「我倒想像你這般無所顧忌……」呂洞賓順口答道。
  「我不就是你?」董雙蔻笑道,「你失言了。」
  「不算。」呂洞賓彷彿癡了。
  「你來找我做什麼?」董雙蔻繼續問道。
  「我來要你消停一下----天庭群仙要看葉揚天接下來的動作,你……嗯?」呂洞賓猛地住了口。
  「你打算對我幹什麼?」董雙蔻地微笑極具天真。
  呂洞賓沒再答話,他後退兩步,背已靠到了巖壁上,如臨大敵。
  「怎麼不說話了?」董雙蔻還在微笑。
  「你……你……」呂洞賓的臉色發白,像想到了什麼很糟的事情。
  「你不是要來拉我上天?」董雙蔻道破呂洞賓的心事,神色一下變得猙獰,「你不是要來壞我的事?」
  「你……你還有什麼事好做?」呂洞賓勉自鎮定,不知覺間,語聲竟有些發顫。
  「我?來凝碧崖之前我倒還不知道----剛才,我才算知道。」董雙蔻笑著搖頭,「呂洞賓,你對我也太好了一點兒。」
  呂洞賓真的慌了。
  有關董雙蔻其人的來歷,大約可以追溯到天庭將所謂地「改革開放」提到議事日程之時。
  天條森嚴,群仙千百年來小心翼翼地護著守著,俱是循規蹈矩慣了,甫聞「改革開放」之語,自是大嘩。
  有紛紛然地數場大辯----虧得玉帝情知若只顧守成,天庭便再無新血,待得時日一久,休說與佛門爭鋒。便是那在域外混得風生水起的老幾位「天魔」如燁夙老怪、暗喇老妖之類也抵不過,便力主求變,自上而下將這場「改革開放」推行下去。
  群仙之中,呂洞賓算得上心思機敏,頗有些想法的人物,對玉帝主張的改革措施大有興趣。只是他雖位列上洞八仙,在天庭中卻頂多是個「中層幹部」,位置比較噁心。沒有實權不說,對上、對下,還都不討好。
  所以他的「興趣」意義實在不大。
  但呂洞賓卻有念想:所謂「北海雖賒,扶搖可接」,借彼東風之力,未嘗不能直入九重---雖然難度不小。
  身為大羅金仙,便算多少還有名利之心。總歸還是念著要天庭好,呂洞賓只願這回地改革開放能夠成功。他首先想起的,是在天地之間虛懸了千年地凝碧崖。
  呂洞賓以為:所謂改革,而那領軍的人選既然不出於天庭之中,便脫不了因為天庭出力曾被眷顧千年的凝碧崖中的道門各派中人----為能讓改革更順利些。總要有人能於凝碧崖呼應才是。
  於是董雙蔻其人應運而生。
  起初,呂洞賓只是幻化分身,還沒有大動干戈的念頭;但愈到後來,他愈覺得該更重視些,便豁出去當真分身而出。
  這等分身與普通地分身之術頗有不同,是呂洞賓以一身化二,一人依舊居於天庭。卻放一人入世歷劫,與鴻蒙初時元始天尊一氣化三清頗有相類----但呂洞賓道行未夠,於其間出了差錯,更受了某些外物侵擾,倒教他化身而出的董雙蔻靈智不通,遇事多以本能而行;說得好聽些是「率性而為」,可想要讓他擔負大任……多少算是難為。
  此外,呂洞賓更低估了玉帝的決心----分身化成地董雙蔻並未入選,反是葉揚天這個普通的凡人成了「幸運兒」,抽中了簽。呃……是「被抽中了簽」。
  事已至此。呂洞賓便欲將董雙蔻善加利用,若能以其促成葉揚天的成長,也是佳話。待得事成,董雙蔻與葉揚天共同上天言事。再度位列仙班。便好收了這番分身之術。
  另一方面,呂洞賓未嘗就沒存了要董雙蔻取代葉揚天「將改革進行到底」的念頭----一直以來。他周旋於葉揚天與董雙蔻之間,幾乎有首鼠兩端的嫌疑,就是為此。
  但現在……呂洞賓忽然發現,董雙蔻的成長似乎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快了幾分,甚至已經超出了自己可以控制地某種界限---他本是為此才找上凝碧崖來,想要強帶董雙蔻上界,到自己天庭中的府邸作法收了分身之術,可----事實是,董雙蔻對此非但不太贊同,居然還有了應對的辦法一般!
  這可如何是好?
  「呂洞賓,你還能制得住我?」董雙蔻沉聲問道。
  「你待如何?」呂洞賓心中驚慌,卻不失風度,雙掌往身後背了,一聲輕笑。
  「裝!你再給我裝!」董雙蔻嘿嘿直樂,「呂洞賓,你分身出來,我本來就不輸你----你又把自己的道行分了葉揚天一半,現在也給我把靈智補全……你還能打贏我?」
  「咄!」呂洞賓氣得臉色發藍,大喝,「你究是由我而出---莫要低估了大羅金仙!」
  話聲未畢,他已撤出寶劍!
  ----那柄傳說中地神兵:干將!
  董雙蔻神色古怪地笑了,「好嘛,它總算沒老婆管著了是吧?」
  可不是?干將莫邪,莫邪劍還在葉揚天手裡。
  第十三集 第七十三章 這年頭,「人飛」變「人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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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洞中,呂洞賓與董雙蔻劍拔弩張,彷彿大戰便一觸即發---洞外,卻有一人被冷汗濕透了全身。
  「這……到底是……」那人在只顧了在心中喃喃,渾然不知自己早已心驚膽顫,牙關打抖。
  那人便是「追隨」董雙蔻到了凝碧崖的,玄心門掌門:天涵子。
  「啊……」當呂洞賓拔干將寶劍出鞘,似要一擊而出時,剛剛飛到濟南市上空的葉揚天手舞足蹈地高聲慘叫起來。
  他掉下來了。
  從天上。
  這叫一個狼狽。
  大明湖,湖面如鏡,沒有絲毫波瀾。雖然是12月裡,也還有些好事風流的遊人在湖上泛舟,其中有艘小船上,一個三四歲模樣的小女孩突然指著天空,帶著幾分奶聲奶氣,煞有介事地衝自己的母親叫:「媽媽,人
  ¬----「人飛」,這個流行語之深入人心略可得見一斑矣。
  年輕的母親順著小女孩的手指,向天空望去,立刻被驚呆了,張大了眼睛,喃喃地說,「孩子……那……不是人
  「……是人掉。」同樣驚呆了的父親把船槳丟了。
  接著……「噗通」!
  葉揚天就摔到大明湖裡了。
  水花濺起半天多高。
  葉揚天的身子接觸到了幽幽黝黝的水草,然後直接摔進了多年積下的湖底青泥裡,下陷極深。
  極深。
  葉揚天懵得很徹底。
  ----「怎麼回事?」自言自語中,葉揚天吃了一嘴泥,嗆水,在大明湖的湖底劇烈地咳嗽起來,邊咳邊翻白眼。
  好歹他還是大羅金仙之體,換了常人挨這一摔,定然完蛋大吉,他卻只是咳了幾下腦袋有點兒暈而已。
  可他發現自己飛不起來了。
  全身陷在湖底的青泥之中。抬眼望,透過湛藍的湖水射下天光……動彈不得!
  葉揚天還能看見湖面上亂成了一團,大多數小舟翻了,遊客們紛紛落水----有不少根本不會游泳的一邊往湖底下沉一邊奮力撲動手臂雙腿,偶爾把頭露出湖面便大聲呼救;不遠的湖心島上,頗有些名氣的「歷下亭」中,也被濺得一地水漬。
  葉揚天試著從淤泥中起身,卻好似被什麼壓住了般。只是不能動。雖然還耳聰目明,但腦子裡清清楚楚的種種道法也全都不能施用。
  良久,當湖面開始恢復平靜,葉揚天終於發現:自己是被困在大明湖湖底了,只不知對手是誰。
  「到底怎麼回事……北宋曾鞏曾說漾舟明湖上,清鏡照衰顏,我……還真是夠衰……」就在大明湖底。對自己地處境完全摸不著頭腦的葉揚天忽地有了這樣的想法。
  說起來,這種狀態下他還能想到曾鞏,倒也稱得上是個地道的濟南人。
  再過了一會兒,葉揚天開始試著積蓄力量,卻看見頭頂的湖面上駛來一艘快艇。接著「噗通」一聲,快艇上有人跳入湖中,往下潛來,似乎在探查究竟是什麼造成了剛才大明湖上的騷亂。
  葉揚天在水底翻白眼,暗自思忖,「太沒面子了吧?」
  他似乎想到了,明早發行的《齊魯日報》上有這樣的頭條:《驚現!大明湖湖底撈起大羅金仙一名!》。
  又或者:《大明湖水怪!葉家大少與大羅金仙不得不說地故事!》……諸如此類。
  要設法改變這狀況!
  葉揚天運足目力。從淤泥中直視下潛的那人----神仙殺人只需動念,何況是目力?
  他想要以神念將下潛過來的那人拋出水面去,讓他離自己遠點兒。
  果不其然,葉揚天眼睜睜看著潛水下來的那人身不由己,從湖中翻跳出去,以一種詭異的姿態飛去天邊了。
  同去的還有那艘快艇。
  等等,快艇?
  葉揚天奇怪了:我沒打算連快艇也一塊兒對付了啊?
  難不成真是我一動念就……那什麼,下意識裡的也算?
  正在疑惑處,葉揚天看見頭頂地湖面波瀾不興,踏上了一雙極秀氣的腳
  再往上。是個直立在湖面水波上的尼姑。
  「噗!」
  葉揚天喝了一口水。
  他認出來了:這雙腳的主人是淨妙師太,不著庵主持,觀音門傳人,曾拿所謂「佛門大悲火」燒過自己一回。到頭還假菩薩名義送了自己一片楊柳的淨妙師太。
  海右此亭古
  濟南名士多
  這是大明湖湖心島歷下亭上。何紹基親筆題寫地集杜甫詩句而成的楹聯,在歷下亭北。是文人雅士宴集之地:名士軒。
  名士軒前懸郭沫若的對聯:「楊柳春風萬方極樂,芙蕖秋月一片大明」。
  軒內茶座,葉揚天與淨妙師太對面而坐。
  這情形像極了前些日子在趵突茶館的那一幕,只是這一回立場似有不同,葉揚天面色赧然,有點兒侷促。
  沒法子,剛被人家從大明湖湖底的淤泥裡拔出來,連聲謝還沒來得及說,還怎麼咋呼「老子不當和尚」?
  理不直氣就不壯啊。
  「那個……師太來得巧了。」葉揚天頗小心地說道。
  「不巧,不巧。」淨妙似沒聽出葉揚天話裡有弦外之音,只微微笑道,「我佛算今日葉公子或有水難,貧尼此來,正應機緣。」
  葉揚天一口氣沒能夠喘了上來。
  「我佛」?還算出來我有「水難」?
  沒這麼準吧?
  「葉公子今日之難,應在一人。」葉揚天沒能答聲,淨妙倒有話說,只一句,便令葉揚天來了興趣。
  「願聞其詳。」葉揚天立刻接口。
  「此時……」淨妙再次微笑,像賣關子般,聲調拖得長了,道。「葉公子可知華陽真人的下落?」
  「呂洞賓?」葉揚天險些被氣炸了,「我哪知道那傢伙在哪兒?他敢讓我知道他在哪兒?老子……啊,不好意思。」
  自上次葉揚天闖過呂洞賓的封堵飆飛到青雲門後,他再沒見呂洞賓----心中卻早有恨意。
  什麼叫天人合一才是正道?什麼叫天心難測?什麼叫神仙地自覺?
  下意識中,葉揚天甚至覺得新疆的那場地震裡呂洞賓攙和了一腳也說不定----這實在大有可能!
  且不論這想法中多少暗含了讓他推卸責任的意味,如果找得到呂洞賓,葉揚天怕肯定會大發雷霆刨根問底一番。
  弄不好,葉揚天還會逼著呂洞賓帶他到天庭去走一遭。告上董雙蔻一狀----首先是青月真人、袁達透的飛昇;最重要的,是董雙蔻曾聲言姜瀟瀟、蕭如雲等事,叫他頗為擔心。
  若不能當面敗了董雙蔻,迂迴作戰,這也是兵法中的「正道」。
  只不過當著這位淨妙師太,葉揚天有話也不會說得太透。畢竟佛道殊途,自己卻已正經站在了道門一邊。
  看葉揚天發急。淨妙換了話題。
  「新疆一事,葉公子……」淨妙正色道,「葉公子受苦了。」
  葉揚天心中感到一陣暖意。
  不錯,牛包子發飆,造成新疆暨周邊四省地震。傷亡無數,這讓葉揚天背了或無必要的良心包袱,而接下來地道門馳援、飛赴濟南、傳媒瘋狂、中南海畔密議……其間種種,更令葉揚天有些心力交瘁。
  而如姜瀟瀟、蕭如雲等,便是與葉揚天當面,他也不好訴苦,安慰?或者會有。卻不應題,只好令人苦笑而已。
  之於這位淨妙師太,情形亦相差彷彿,只不過……這也還算是安慰。
  「知我諒我,全在師太方寸之間。」葉揚天誠懇致謝,笑容還是發苦。
  「哪裡。」淨妙合十還禮,接著再問,「葉公子真不知華陽真人所在?」
  葉揚天搖頭。
  「果然。」淨妙神色一整,目光中透出幾分黯然,輕道。「葉公子,華陽真人遭難,便在旦夕之間。」
  「啥?」
  12月17日。晨。
  凝碧崖。
  天光大亮,一夜已過。
  「朝游北海暮蒼梧。袖有青蛇膽氣粗!好一個呂純陽啊!」董雙蔻狂態畢露。高歌似哭,便大踏步走出洞來。
  他是呂純陽。
  分身董雙蔻。到頭來呂洞賓作繭自縛,激戰過後,情勢大變。
  原本,呂洞賓是要強帶董雙蔻折返天庭,於自家府邸裡逆運分身功法,令董雙蔻還身於己,便教滿天雲彩都散了。
  如今,沒天了,全是雲彩。
  呂洞賓沒能料及的,是董雙蔻竟敢對自己動手,到頭成了分身反噬!換言之,「一氣化三清」變了「三清強一氣」,個中因果,難說、難料。
  從沒見本尊竟不如分身的,單論道行,與董雙蔻相較,呂洞賓自是強橫得多,可他始料不及,完全想不到董雙蔻會突然發難,毫無準備。
  須知,呂洞賓分身董雙蔻時並未吝惜道行,兩人實力相差無非一線,而呂洞賓度化葉揚天時,又將本身大半道行寄於他處。
  平日裡,呂洞賓御劍強風,出入無禁,大多亦不過虛張聲勢而已----當日葉揚天一怒奔月,往天庭去了,呂洞賓拉他回來已算盡了全力。
  更休說這一回,為了與董雙蔻好聲言語,呂洞賓再度了一分靈智與他,這便教呂洞賓無論智、力,都不敢說穩勝董雙蔻了。
  ----所以葉揚天才飛著飛著就掉進了大明湖。
  那是呂洞賓強把屬於自個兒地道行又要了回來----唯一不破的,也就只剩了葉揚天的那副大羅金仙之體罷了。
  一個是倉皇迎戰,一個是早有預謀,有心算無心,呂洞賓竟大敗虧輸!
  這不就完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32:26


  第十三集 第七十四章 這年頭,六親不認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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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董雙蔻此戰也算是將那分身之法逆用了,天班有序,華陽真人不死不滅,董雙蔻卻是不在其中的----他還是呂洞賓,上得天庭,群仙也只認他作呂洞賓。
  但對於董雙蔻最直接的對頭:葉揚天來說,一而二,二而一,並非僅是如此簡單的事情。
  現今的董雙蔻----呂洞賓,他可不會再對葉揚天存了愛護看護的心理,或者,他還會很直接地將葉揚天打殺了事。
  然後攬著蕭如雲往天上去。
  天庭的改革開放?那就應在董雙蔻自個兒身上好了,分身而出的目的便是如此,他堅持著。
  但幸運不能總降臨在一個人的頭上,與呂洞賓合二為一的一戰,董雙蔻雖事先早有準備,守株待兔造成大事,可他究竟欠了幾分靈智,活兒幹得糙了,腦子就有些迷糊----靈智依舊多少有點兒走偏。
  此外,呂洞賓臨敗之際,還是給董雙蔻找了麻煩。
  他把早度化給葉揚天的那點兒道行又還了回去,沒便宜給董雙蔻。
  儘管如此,董雙蔻仍自信葉揚天與現今的自己已經無法相提並論。
  「小葉子……」董雙蔻站到了凝碧崖一座孤峰的頂上,喃喃地念了幾遍,忽地飛身而起。
  回溯到前一天的下午。
  告別淨妙師太后,葉揚天急匆匆地把手機撥了好多遍。
  一直無人接聽。
  「媽媽的!這就不理老子了?」葉揚天恨不得把手機扔到地上,再狠狠踏上幾腳----他沒真這麼幹,儘管平時他未必會像現在這麼在意,但葉家人不能隨意糟蹋東西。尤其是:現在他已不算是大羅金仙。
  有什麼東西來的容易,去的也痛快?
  葉揚天以為:應該就是類似「神仙」這種玩意兒附帶過來的各種東西。
  他腦中還在回想淨妙對他說的那些話。。
  「葉公子不如就入了佛門可否?當今情勢,若天庭棄葉公子而取董雙蔻……貧尼便只好許你四字:情何以堪!」
  「葉公子,你如何信得過呂洞賓?」
  「葉公子,呂洞賓若敗,上洞八仙中去此一位。再加一董雙蔻;於天庭言或無損,但於葉公子而言,可就多了一大敵!葉公子根基尚淺,意欲何從?」
  「葉公子,如今呂洞賓被自己的分身董雙蔻暗算,脫身不得,把大羅金仙的些許神通收了回去禦敵……你現下除了金身不壞之外,直與凡人無異!而天下已然紛亂若此。貧尼怕你難以保身啊!」
  「道是笑話了----若貧尼今日再祭出大悲火來,火煮大明湖,葉公子,你還能奈貧尼何?」張口結舌,被失去神通而驚得無所適從的葉揚天很疲倦地搖頭,承認了淨妙所說的一切都不錯。
  然後,他向淨妙告辭了。
  他慢慢地走在湖心島地島岸。看那一泓湖水如鏡,看那些在寒冬只剩下枯枝的楊柳,腳下幾分踉蹌。
  他就這樣摸出手機,撥給了韓無熠。
  ----不是大羅金仙?我至少還是個葉家人。
  淨妙其實便在高空,遠遠地望著葉揚天的舉措。直看到葉揚天鍥而不捨般一遍遍,一遍遍地撥打手機,終於一歎,離開,並且相信了一個事實:
  葉揚天,其實還是一種心堅如鐵的男人。
  毫無疑問,葉揚天的慌張和悵惘實出有因----一如他的堅強。
  驟然間聽到了呂洞賓與董雙蔻之間的干聯----那實在比他曾經猜測過的更加緊密了太多---葉揚天一時不知應當如何自處:與淨妙說地似乎沾邊。但卻不能說是完全相同。
  對於呂洞賓,葉揚天歷來有某種連他自己也不願承認的信任。
  或者只是在他的潛意識裡,既然是呂洞賓度化他成為大羅金仙,那麼,在自己前進的路上---也就是在天庭的所謂「改革開放」的進行過程當中,呂洞賓便不會丟下自己。
  還有一種讓葉揚天始終不去正視卻更加確認的東西,那是有關董雙蔻地。
  葉揚天很早就將董雙蔻認作了自己的對手,宿命的仇敵---他必將是自己長久的煩惱與忿恨所在,如影隨形,如形隨影。
  那麼。董雙蔻其人是什麼?自己對董雙蔻的這種念頭是否便是一種承認?是否,這也算是一種難得地信任?
  難道說……我會信任他?
  葉揚天一遍遍地撥打手機,堅持著自己的固執,同時。他思考著自己所經歷的。有關神仙、有關呂洞賓、有關董雙蔻的
  於是就癡了。
  只是下意識的相信,葉揚天忽然以為:淨妙說的不錯。董雙蔻會打贏呂洞賓。而更重要的,是董雙蔻將再度出現在自己地面前----兩人就會再決鬥一場。
  這事實是如此清晰,彷彿刻在他的心頭一般。
  葉揚天還在撥打手機,他決定以一個葉家人的方式去迎接這場決鬥。
  董雙蔻是神仙,這毋庸置疑。
  對神仙----沒什麼手段是不可以用的。
  在撥打電話的同時,葉揚天朝祖父家的方向走去,姜瀟瀟在那裡。這幾天,出於很多有的沒的甚至荒謬的借口(躲開CNN無孔不入的追蹤採訪等等),葉揚天強留姜瀟瀟住在了祖父家裡,也算為可能會出現地意外做下準備。
  現在就是出意外的時候了。
  葉揚天的心神震撼,走路時也還恍惚,他沒有留意周圍的一切事物,只是昏昏沉沉地朝祖父家去,選了直線。
  他就走了直線。
  先是湖心島,當他踏出湖心島後,輕輕地便踩到了大明湖地水面上,漣漪不起,他也沒再如從天上掉下時那樣沉入湖底動彈不得,他就在湖面上走過。像老電影《冒牌天神》裡地Jim
  大明湖公園與葉揚天祖父家所在的解放路並不太遠,但在這一路上,也足夠讓他總計大約穿過了七條比較寬地馬路和六十多棟居民樓、寫字樓……
  相對於電視裡這幾天一直在播放的「人飛」,「青雲門」這個概念也開始逐漸被大多數民眾接受----尤其是濟南又是古城,人們對於神神怪怪地事情……只要不太離譜的話,也有些抵抗力,所以葉揚天的舉動沒再引起太大的轟動。
  尤其,葉家那棟小樓本來就頗有名氣。當葉揚天這個「穿道袍而神情恍惚的少年」走到祖父家門口時,有尾隨過來的好事者也都吐吐舌頭,就散去了。
  還算順利。
  這一路上,葉揚天輕輕地哼了首歌………逃出你的視野,只好讓心似鐵,難免會冰冷一些,堅強的那一夜。只剩下心似鐵,夜空中掛著月缺……撐過一天又一天,趟過一年又一年,我終於發現,你不要地世界。在廢墟的下面,有一個生銹的不朽心願……」
  彷彿與之前淨妙師太在高空中的念想湊趣一般,他唱的是老狼的那一首:《郎心似鐵》。
  要有一個承諾。
  葉揚天這樣去理解承諾,如歌中的一樣,是自己地一個「生銹的不朽心願」。
  歌聲停了。
  葉揚天推開房門,站到有些驚訝的姜瀟瀟面前。
  「瀟瀟,我回來了。」
  很平淡的問候。曾經是葉揚天夢寐以求在某日能夠這樣說出口的問候。
  姜瀟瀟向他一笑。
  葉揚天覺得這就是幸福---呂洞賓?大羅金仙?沒關係。
  所有地,都沒有關係。
  在這種幸福面前,它們都像被衝入下水道的餿掉了的酸牛奶。
  「瀟瀟。」葉揚天衝上兩步,抱住了斜斜靠在寫字檯前讀書的姜瀟瀟,從背後抱住,很緊很緊。
  不經意間,姜瀟瀟倚靠的椅子沒再阻礙兩人之間的距離---這個擁抱是這麼緊,葉揚天覺得自己融化了,與姜瀟瀟合成了一體。呂洞賓與董雙蔻也是一體的啊……葉揚天地腦子裡忽然閃過這樣的念頭,接著嘿然大笑了。
  「就這樣一體?他們倆?B嗎?」葉揚天笑得鬆開了姜瀟瀟。使勁拍著自己的大腿,險些癱倒在地。
  「我知道……BL小說最近很流行的……」葉揚天笑得喘不過氣。
  姜瀟瀟發愣。
  「BL?葉子?」姜瀟瀟愣愣地苦笑著問,「你改變性向了?」
  「去!」
  葉揚天摀住肚子,站起來。心情大好。
  「瀟瀟。你真好。」葉揚天雙手攬在姜瀟瀟的腰間,很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這樣說。
  姜瀟瀟笑了----每個女孩都希望從自己心愛的人口中聽到恭維話,不管有多少。
  「真的,瀟瀟,你好漂亮,好可愛……好……你真的很好。」葉揚天繼續說著,連著說了好多,卻始終是很單純的重複。
  姜瀟瀟把頭靠在葉揚天地肩上,長髮垂下來,悄悄地輕輕地聳一下鼻子,神情俏皮,沒教葉揚天看見。
  兩人擁抱了很久,如地久天長。
  葉揚天這才想起來,牽著姜瀟瀟在床邊坐下。
  「瀟瀟啊,你看我是碌碌無為的人嗎?」葉揚天輕輕握住姜瀟瀟的手,像是發問,又像是自言自語,姜瀟瀟坐在他的身邊,目光中透出不解,卻不說話,只靜靜地聽著。
  第十三集 第七十四章 這年頭,六親不認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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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瀟瀟,我喜歡你這樣傾聽我說的話。」葉揚天笑了笑,輕歎,「我知道,多少人會罵我無所作為,做出的任何舉動,都是被一件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推動著才幹下來----你也不喜歡我這樣。」
  「我總是有借口----很久以來,我都不以為那是借口。我覺得我不應該承擔這麼多責任---結果就是:牛包子替我殺了人,很多。」
  「葉子,你說我不喜歡?可是……」姜瀟瀟微蹙眉頭,「我也不喜歡你殺人。」
  「當然,你以為你是什麼?《死亡筆記》裡愛上夜神月的彌海紗嗎?」葉揚天苦笑不迭。
  「葉子,你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來了?」姜瀟瀟疑惑著,「你……今天好像很奇怪……」
  「沒事,沒事。」葉揚天撓頭,然後將話題再度轉回,「瀟瀟,我覺得你說的對。」
  表情蠻嚴肅。
  姜瀟瀟發愣,「我都說什麼了?」
  葉揚天道,「你說,做人光會鋤禾日當午是不行的。」
  「啊?」
  「我是說……差不多你說的就是這個意思----那個,你千萬別誤會!」葉揚天忽地想起網絡上曾有一個與「鋤禾日當午」有關的黃色笑話,趕緊撇清。
  「哈……」姜瀟瀟照舊糊塗著。
  「我有點兒事兒要去做----呃,如果我還能使喚得動那個傢伙的話。」葉揚天說了前半句,後半句含混過去。
  「去多久?」姜瀟瀟很乖巧地沒有去問葉揚天要使喚誰,也沒有問他要做的事情。
  「大概……不會超過十天。」葉揚天皺眉許久,說出這樣一個數字。
  他覺得,呂洞賓與董雙蔻對決有三天就足夠了,照淨妙師太話中的意思,呂洞賓能勝的可能性著實不大----葉揚天好歹沒有請淨妙去出手調停。
  在葉揚天看來,如果是呂、董二人的戰爭,淨妙師太九成會樂意去當那個坐收漁利的漁夫。背後的黃雀。不過既然她能趕來告訴自己,想必也不會把事情做絕----可這幾乎等於在承認這場對決是佛門挑起的一般。
  哪能指望她去好心調停?
  佛門……現在跟道門的關係可好不到哪裡去。
  那麼,等到呂、董之戰有了結果----獲勝地董雙蔻應該會來找自己吧?
  那就是另一場戰爭了----我的戰爭!
  葉揚天很誠懇地相信著自己的宿命的對手:董雙蔻----換個叫做「呂洞賓」的馬甲也是一樣,再度一戰,便是最後一戰!
  這回是結結實實沒跑兒的最後一戰了。
  再不出個結果,葉揚天自己都煩了。跟董雙蔻都都鬥過多少回了?如果把自己的生活寫成小說----估計九成以上的讀者都會大吼作者在很無恥地騙字數……
  「好吧,讓我相信……」葉揚天喃喃地念叨,「哪個文豪說過:生活總比小說離奇……」
  「什麼?」姜瀟瀟問。
  「我是說。不會超過十天。」葉揚天笑道。
  是地,有十天時間,會得出一個結果。
  ----葉揚天首次想到了自己和董雙蔻爭鬥之後的結果。
  會怎麼樣?
  一開始豈不是就注定了?自己是天庭改革開放的先行者---試行者,這種人種歷來是用來犧牲的。
  以董雙蔻與呂洞賓原為一體來看,天庭對這也是默許的,或者乾脆呂洞賓一早就憋著要造成既成事實。
  那麼,當對決失敗。改革的主動權便不在自己手中----換言之,只有被犧牲掉了。
  那意味著……
  死?
  葉揚天想到這個字眼時,心中竟異樣地平靜。
  「葉、葉先生……」在姜瀟瀟想要再詢問什麼的同時,有人敲響了房門。
  門外地聲音很熟悉,就是剛才葉揚天連續撥打電話卻沒得到應答的另一方----公安九處處長:韓無熠。
  「我去開門。。。」姜瀟瀟起身開門。讓進韓無熠,然後在外面將房門關上。
  腳步聲漸行漸遠,她離開了。
  「葉先生……」韓無熠行狀慌張,滿頭大汗,剛進門就迭聲道歉,「實在對不住,實在對不住----小雨他把我的手機拿過去用了一下。結果沒能及時知道您在找我……」
  葉揚天搖搖頭,目光中頗帶了幾分鄙夷。
  韓無熠的謊言有點兒過了---說是欲蓋彌彰也好,他大約是在謀求自己的認同吧?
  很明顯,韓無熠不可能將與葉揚天聯絡地手機借給任何人---即便是韓雨。如果有什麼可以讓韓無熠連葉揚天的電話都不接,那就只有一種:當時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正在進行之中,他沒有辦法騰出手來。
  而韓無熠之所以把韓雨搬出來,無非是因為韓雨與葉揚天比較熟悉,葉揚天不好說什麼罷了。
  「韓處長,咱們換個地方。」葉揚天不戳破韓無熠,站起來向外走。
  他不願讓韓無熠這樣的人在姜瀟瀟的房間裡多呆哪怕一秒。
  「聽葉先生的。」
  韓無熠先是一喜。卻見葉揚天的臉色並不好看,也不敢再去稱呼「揚天」,只叫著「葉先生」,隨葉揚天走出了房間。
  一樓。韓家地客廳。
  「就在這兒好了。」葉揚天把身子深深地埋進沙發。點頭道。
  「這兒?」韓無熠望了一圈。韓家的這個客廳很大,足超過一百平方米。空曠得很---如果放低話音,甚至會有回音的感覺。
  「就在這兒。」葉揚天的眼神如是說。
  「是。」韓無熠表現出了異樣的謙卑。
  葉揚天對韓無熠的態度感到驚異,隨即,想通,「韓處長,你父親----我是說……咱們的那位最高領導人……他出什麼事了?」
  韓無熠身子一顫。
  「葉先生。是這樣的---我父親……」韓無熠的臉色很迅速地籠上了一層陰影,語氣也瞬時變得沉重起來,「他……」
  「別不是過世了吧?」葉揚天驚訝了:韓無熠真能狠得下這個心?而且……也太快了!
  「啊,那倒沒有----」韓無熠飛快地接上話頭,「我父親年紀大了,難免會有些老人的毛病。」
  「那……」
  「腦血栓,急性地,突然人就不成了----經過搶救。基本上已經脫離危險,現在正在觀察期----四十八小時後病情就會明朗----勞葉先生費心了。」韓無熠在臉上擠出幾分微笑。
  四十八小時!
  葉揚天眨眨眼,暗歎:韓無熠這傢伙,他還是如此迫不及待!自然,韓國珍不可能得什麼急性腦血栓這種很狗血的病,但腦血栓病人往往會有中風、偏癱、胸痺等併發症,說穿了就是說話也不利索了。神智也不清楚了,渾身也打顫了……基本上沒辦法與外界交流。
  這種人自然是不可能也不適宜擔任任何正常職務----遑論國家領導人?
  四十八小時的觀察期?
  就是說,四十八小時內國內局勢國際局勢……都沒有因為缺少了韓國珍而發生劇烈的變化地話……
  那老人就可以「因病退休」了。
  ----退一步,如果有什麼「不穩」地事情發生,老人也可以從「嚴重的病情」當中「奇跡般地」恢復。然後扛起穩定局勢地大任----也就是當替罪羊。
  葉揚天不得不讚歎了。
  這計劃完全不靠譜,「天衣無縫」之類地形容詞與它連邊兒也沾不上,深究起來,破綻重重,隨便是個神志清醒正常的年輕人就能夠找出一堆毛病來。
  這都無所謂。
  重要的是:它的可行性極高。
  如果目前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站在韓無熠一邊,或者乾脆就掌握在韓無熠手中?那麼,雖然這計劃漏洞百出。可沒有別的什麼計劃會比它的施行速度更快了。
  即是如此。
  葉揚天暗暗地歎息一聲----沒有辦法。
  目下,只好與韓無熠合作。
  道法失靈,只剩了一個大羅金仙地空殼子,葉揚天沒有與韓無熠討價還價的條件,他還得借助韓無熠的力量、說白了是政府的力量,與董雙蔻決戰----同時,必須保證不能被韓無熠看穿自己的力量已然不在。
  「這回有地玩兒了。」葉揚天悄悄地掐了自己一下:挺疼。
  不是做夢----可是也不用讓我挑戰這麼嚴重的絕望吧?
  「韓處長,我要向你借點兒東西。」葉揚天微笑。
  韓無熠精神一振。
  夜,就過去了。
  12月17日。
  晨。
  青島。
  一直以來,葉揚天都不是很喜歡青島這個城市----僅僅是作為一個濟南人而言。
  紅瓦綠樹。海天山城,青島是山東省內極著名的旅遊城市,其景有動有靜,國內也不多見。經濟更加發達。大有趕超省會濟南的趨勢。
  便是因為這個原因,有些青島人就不以山東省人自居了。叫嚷著要把青島申請成直轄市云云,若濟南人到了青島,與人交談時,往往便會聽到些刺耳的話語,知道什麼叫做「人離鄉賤」。
  所以葉揚天不怎麼喜歡青島。不過,在青島迎戰董雙蔻這主意他還是蠻喜歡的。
  被葉揚天強逼著佈置下「大陣仗」的韓無熠多少察覺到了他地這種想法,無奈之餘,也只好盼著葉揚天會手下留情,別真把青島給毀了。
  ----沒法子,若要調動海軍,只有青島最為合適。
  韓無熠對葉揚天提供了百分之二百的配合----這種配合讓葉揚天非常無語。
  因為韓無熠這分明是在向葉揚天展示:只要有你的支持,我能夠掌握的力量有如此巨大!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32:53


  第十三集 第七十四章 這年頭,六親不認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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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葉揚天表示讚許,韓無熠甚至有些肆無忌憚:他召集了一個狙擊大隊,成員全數不在公安九處的編制之內,但同時也不隸屬於其他機構----韓無熠說是從歐戈菁山那邊調出來的,但葉揚天懷疑這才是他真正的嫡系。
  這個狙擊大隊並不滿員,缺的就是當初在新疆狙擊葉揚天的那兩個。
  葉揚天讓微笑的嘴角翹得很高----他確信,新疆狙擊事件的始作俑者應該並不是韓國珍---韓國珍像現在一樣,被某些人出賣了一個底兒掉!
  就是如此,渤海海岸,佈置極為嚴密。
  當葉揚天從頭審視,他不得不承認:要是在新疆他就遇上了這種陣仗,那他絕不會僅僅斷了一條胳膊這麼幸運,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就直接掛掉了。
  至於大羅金仙的肉身徹底掛掉之後,所謂的「元神」等玩意兒對「黑狗血燃燒彈」和「混元金斗投擲彈」之類的東西有否對策……
  怕天也不知道。
  董雙蔻來了。
  踏雲而來。
  董雙蔻身著道袍,不知何時頜下竟留了三綹長髯,恍若洞賓。若不是葉揚天對他那一雙憨誠中透出狡黠的目光印象太深,只怕真的會將他先認成呂洞賓也說不定。
  ----董雙蔻手中拿著的,正是他曾用過的那柄折扇,折扇盡數展開了,在原先被遮掩住的地方,寫著明晰的兩個硃筆字:口、口。。
  雙口,為呂。
  也不怪他當初將這兩個字遮住了。
  葉揚天站在了「光榮級」巡洋艦的頂頭,任海風吹拂己身,他換下了道袍,卻穿了身月白色的筆挺西裝,領帶打得很鬆,頗顯悠閒。
  他沒飛起來----他以為自己的道法已廢。也就沒再存能飛的念頭。
  「董雙蔻!你下來!」
  葉揚天仰天,望著空中的董雙蔻高聲大喝。
  董雙蔻帶著微笑,凌空站到巡洋艦對面一百米遠處,落低身形,彷彿踏波而行一般。這裡雖是渤海海域,以呂洞賓當年鬧東海的事跡,想來他對踏海馭波也不陌生,自是游刃有餘。
  葉揚天卻不厚道:「最近《死亡筆記》很紅哦。ThLastnme?董雙蔻。我猜就會是你----扮豬吃老虎?雖然你演技實在不成,可總比呂洞賓強太多了。」
  他也在笑,笑得很狡猾,「董雙蔻,你是神仙----別跟我說你要幹什麼----我管你幹什麼!老子不管!我今兒就兼職當一回凡人,讓你看看,凡人的本事一樣能叫你大吃苦頭!」
  一揮手。巡洋艦向前航行----光榮級巡洋艦地特色是有強大的對水面和防控能力,雷達、電子作戰系統、動力系統都極出色。
  尤為要緊的是:光榮級巡洋艦上艦空導彈的數量有點兒多。
  8座SA-N-6「雷聲」(Grumble)導彈垂直發射裝置,每座發射裝置可發射導彈8枚,飛行高度達到27432米,艦上可攜帶64枚導彈----當然也可以裝載核彈頭。此外。還有2座雙聯SA-N-4「壁虎」(Gecko)導彈發射裝置,低空飛行高度在3048米到9.1米,可攜導彈40枚。
  就這麼104枚導彈打出去,哪怕只有不到一半裝載核彈頭,也足夠把渤海海疆……那個,範圍恐怕就不可能只局限在渤海了……
  總之,視乎必要。讓小半個北半球得上一回重度感冒是完全沒問題的。
  葉揚天自沒有這麼喪心病狂----還沒到那個地步。
  可他還是打算:先轟他一傢伙再說!
  男孩子從小都會對武器表現出一種狂熱,當有機會能夠把這種傳說中的玩意兒拿過來用一下還不用在乎責任----尤其是作為「正義」的一方來用的話……
  張愛玲在《論女人》這篇散文中說過地句子:「正經女人雖然痛恨蕩婦,其實若有機會扮個妖婦的角色的話,沒有一個不躍躍欲試的」;如果有哪位有心的「大家」來仿著寫篇《論男人》,恐怕相應的就會有:「正常男人雖然痛恨戰爭,其實若有幾回按下核導彈的按鈕地話,沒有一個不躍躍欲試的」。
  葉揚天就躍躍欲試了,他捏了一下手心裡藏著的按鈕,然後向董雙蔻吼道,「董雙蔻。你有種接老子這一下試試!」
  轟然巨響。
  「雷聲」導彈垂直發射裝置射出了第一顆。
  導彈拖著氣流的尾巴衝上高天,然後在肉眼可見的某處突然折返,向著董雙蔻直射下來!
  董雙蔻不屑地笑了,「小葉子。我說。你怎麼會想到依賴這種東西?」
  葉揚天撒腿就跑。
  巡洋艦距離董雙蔻只有一百米----導彈距離巡洋艦也只有一百米。雖然這枚導彈上並沒有核彈頭,但……在這個距離上。哪怕只是幾百噸TNT當量地爆炸……
  也一樣是挨不起的。
  世界彷彿一下變得靜寂無聲了。
  當噪聲超過了某種限度之後,人耳就會被震到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目下的這種狀況,大約可以對應。
  葉揚天覺得:事態發展的速度有些過快。
  這是12月17日的中午,與董雙蔻的對抗從一開始就是現代熱兵器的頂尖兒水準。
  很豪邁。葉揚天突然想起了他最愛地小說家之一:九把刀說過的話:「說出來會被嘲笑的夢想,才有實踐的價值。即使跌倒了,姿勢也會很豪邁。」
  這讓他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難不成是要「跌倒」?
  現代的熱兵器能夠對「神仙」造成傷害----不小的傷害。這已經被自己的親身體驗所證實。
  儘管知道是心理作用,但每當葉揚天想起在新疆挨上的那兩粒子彈時,完好無損的左臂還會隱隱作痛。
  所以他早打定了主意,在青島海濱布下地這陣勢,其實是個利用現代熱兵器圍殺董雙蔻的圈套。
  當「光榮級」巡洋艦的船頭劈開海面,浪花翻湧,這個未曾命名過的圈套也已展開。
  葉揚天沒有擔心過董雙蔻會不上當,他甚至早早地預料到了董雙蔻出現地時間。
  某種意義上,這是他與董雙蔻之間地一種默契。
  第十三集 第七十五章 這年頭,趁他病,要他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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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青島市的海濱,距離海岸一百公里的海面上,葉揚天要韓無熠安排了一支極華麗的艦隊,其中「光榮級」巡洋艦就佔了三艘----這已是海軍最重要的家底之一,要知道,對外自1936年後,中國便「沒有」巡洋艦了;此外,還有四艘「中華神盾」導彈驅逐艦,各搭載一架「卡-28」型反潛直升飛機……在海面之下,有兩艘參考俄羅斯基洛級潛艇改進,融合了上百項新技術建造而成的「元級」潛艇,伺機而動。
  更重要的是人。
  葉揚天無從推測公安九處的真實力量,但他以為:或許韓無熠已經最大限度地調動了人手---且不論那支九十八人的狙擊精英大隊,就連艦艇上的廚師都有頗為可觀的修為:以政府評定的標準來看,他們差不多都屬於「超越正常人類水準」的C級力量----自然,與道門的普遍實力相比還差了許多。
  在這種條件之下,葉揚天本來有信心讓董雙蔻吃個暴虧。
  但他一見到董雙蔻後就明白了:白搭。
  在新疆的戈壁「特訓」時,葉揚天充分瞭解了一下所謂政府的評定標準。當修為達到「金丹大成」,便統一歸為「A級」,道是「人形核武」;但在此之上,就沒有能夠量化的數據了。
  是以葉揚天便戲稱自己為「S級」的Boss。
  大羅金仙如是----董雙蔻如是。
  尤其董雙蔻的形貌變化擺明了說他已經把呂洞賓給收拾了,比呂洞賓這傳統型號的正牌大羅金仙還要NB的人物……至少該評個SS級?
  這種層次上的戰鬥,數量無法決定成敗。
  ----那還管什麼狙擊大隊?
  直接上導彈好了。
  兩顆。
  葉揚天搭乘的「光榮級」巡洋艦上的「雷聲」導彈垂直發射裝置經過改裝,出膛速度達到1000米,飛行速度超過音速
  換言之,當董雙蔻聽到導彈發射聲音時,他已經挨上了……
  有點兒慘。
  董雙蔻本為呂洞賓的分身,現今他勝了呂洞賓,靈智不缺,可算有勇有謀了;而且。群仙之中,呂洞賓是對「凡間」抱有興趣較為瞭解的人物----但他也不過是多吃了幾頓KFC而已----問他一個「老北京雞肉卷」的價格,他或許能說得出來,可導彈這玩意兒……他上哪兒知道去?
  大羅金仙地肉身或許能夠「刀槍不入」,經過葉揚天的試驗,至近距離下,普通的沃爾特手槍射出的子彈最多擦破點兒皮,不會受到致命傷害。且神仙的肉身具有強力的修復能力,即便被亂槍攢射,也造成不了致命傷害。
  但那只是普通的子彈----換成火箭筒?葉揚天就沒敢再試。
  至於特製的高速穿甲彈,那是曾差一點兒就讓他掛掉地東東。
  導彈的威力就算再差,也與「高速穿甲彈」不在一個數量級。
  董雙蔻連聲哀嚎都沒能叫了出來,就被轟出了百里之外---炸得連渣都沒剩下。
  然後,第二顆導彈升空。
  這一顆導彈經過公安九處的「特別加料」。即便是用最含蓄的說法,也稱得上「非常缺德」。
  失去神通後,葉揚天曾與韓無熠仔細探討過有關「神仙」這種東西的來龍去脈,重點就在於如何對付所謂的「純粹精神體」----也就是「大羅金仙」的「法身」。
  結論是令人喪氣地。
  拋開荒村野叟的怪談曝言,幾百年前的神鬼小說。對於這類問題九處本身並沒有更加權威的應對策略;歷史上也從沒有過政府部門屠戮神仙成功的記錄---失敗地記錄倒是有一回,應在葉揚天身上,毫無參考價值。
  兩人的探討在韓無熠很委婉地提出是不是要拿葉揚天當試驗品炸一回後結束了。
  於是葉揚天只好相信神仙真的怕被淋一身黑狗血----很多小說中都曾提到:血,必須用黑狗的,摻了一根雜色毛都不成。這讓九處上下好一通忙活,最後還是借了「狂犬病頻發」的名義在各大城市緊急動員,下了「打狗令」。才弄到了現有的庫存。
  至於「混元金斗」倒是容易得多,根據也不知是哪兒來的說法,九處特地下令趕製了不少「傳說中地紅漆馬桶」----說起裡面裝著的「內容」……這個……反正中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
  還有一些事物就比較難於啟齒,比如所謂的「天癸」,又稱「癸水」的,據傳便是能破混元金斗的奇寶。但說得明白些,那含在婦女月經之中,又有一說是尤以少女初潮為佳;中醫經典《素問》曰:「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衝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
  再有,中醫還說。「丈夫八歲,腎氣實,發長齒更,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陰陽合,故能有子……」,就是說,「天癸」,連「男精」也算。
  這就有些醃了。
  但九處居然真的就搜集到了不少這些個東西----從醫學角度講,葉揚天知道「天癸」只不過大約相當於現代醫學中的性激素,沒什麼稀奇;不過,有關這些東西的來路,他也沒勇氣去仔細琢磨。
  此外,九處之中,人才濟濟,更有好事者唯恐天下不亂一般地來湊熱鬧,竟找到了明代趙南星文集《馬經》裡的記載----須知《馬經》不在四庫全書之中,國內無存,錯開美國國會圖書館外,只有台灣存有膠卷翻印本----這卻不要緊,重點在於《馬經》有言,說母猴的月經也有辟邪祛瘟之妙……
  有點兒缺德。
  嗚呼!動物園地猴子們哇……
  總之,用盡種種手段,也虧了公安九處神通廣大萬眾一心,終於把這些烏七八糟的玩意兒收集齊全,以閃電般的速度結合到現代熱兵器上了。
  所以……兩顆導彈一射,海面上這叫一個熱鬧。
  時間是上午8:34分,因為是冬季,太陽還沒升了太高,是半天裡的一個光球,自然,以常人地眼力無法逼視。
  第一顆導彈爆炸,就添了一個太陽。
  出於……良心,葉揚天否決了韓無熠地想法,他並不答應第一顆導彈就用核彈頭轟擊,算是冒了一回險,沒去做這種差不多「十拿九穩」不會討好的傻事,只用了正常地彈藥。
  黑色、灰色、白色,三色交寄,蘑菇雲可也飄起來了。
  葉揚天一邊下令艦隊回撤自己也往角落裡跑,還順便瞥見了董雙蔻被炸之時滿臉的錯愕,心中大大地高呼了一個「爽」字。
  然後就是第二顆導彈升空,那裡面裡存著的,一大半是九處特製加料的玩意兒。
  基本上是雜燴。
  與之相比,想當初董雙蔻在青雲門空明峰宗堂搞的那一場「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的把戲,簡直不值一提。
  前一陣,姜瀟瀟對葉揚天提起過她看了一個老電影,叫什麼《滿城盡帶黃金甲》的,別的也無所謂,只是電影中的色彩豐富濃重,華麗到了極致。
  離著百多里地,葉揚天自己跟自己打了一個賭,他打賭《滿城盡帶黃金甲》的色彩趕不上第二顆導彈造出來的聲勢。
  滿城算什麼?咱這是滿天!
  滿天盡帶黃金……那個……葉揚天皺起了眉頭,他忽然覺得有些討厭自己:或許,還不如直接用了核彈頭?就算真用這種手段宰了董雙蔻,好像也沒什麼值得誇耀的……
  只是想歸想,葉揚天完全不顧自己雙耳早被震得一時失聰,也不管海面跌宕起伏把巡洋艦變作了暴風雨中的小舟,他只一邊瘋狂地連續按著手心裡的按鈕,一邊瘋了似地大吼著:「兄弟們!給我狠狠地打!」
  不用葉揚天這麼吩咐,所有人都明白: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只有一次。
  這是最初就定下來的戰術。
  有關董雙蔻為什麼一定會來找葉揚天,韓無熠並沒有仔細追問,他只關心用什麼手段能殺死一個神仙。當時葉揚天的答覆很明確,隨便用點兒威力大的炸藥就能把董雙蔻的肉身轟碎----重點在於在那之後怎麼才能防止董雙蔻現出大羅金仙的法身回來報復---也就是說:怎麼才能讓董雙蔻「形神俱滅」!
  六個字:趁他病,要他命!
  第二顆導彈的發射是一個信號。
  同一時間,艦隊開火。
  當第一顆導彈將董雙蔻的肉身炸成飛灰,任何一種熱兵器在這場圍殺中都失去了意義,它們的唯一使命是將公安九處事先收集到的一切污穢之物發射到那片天空之中。
  先是「黑狗血燃燒彈」將天空染成了火海----兩艘「元級」潛艇很及時地發射魚雷,魚雷在海面上爆炸,釋放出的竟是烏黑的石油。
  焚天煮海。
  人類歷史上還是第一次作成了這種事情----用黑狗血。
  然後,數千枚「混元金斗投擲彈」在空中炸裂。
  第十三集 第七十五章 這年頭,趁他病,要他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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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這種武器的應用很令韓無熠花了點兒腦筋,因為「混元金斗」的材質、形狀和體積決定了它很難結合到現代熱兵器上,所以只好做成了帶有導火索的「投擲彈」。說白了,其實也就是大號的手榴彈。
  為了能夠將整片天空徹底籠罩,艦隊上搭載了兩千名九處的工作員----他們的平均修為高不到哪裡去,但唯一統一的特點是:都能夠御風飛行。
  按照事先排演的陣型,這兩千名工作員在黑狗血燃燒彈發射後立刻升空,根據個人修為,攜帶足夠的混元金斗投擲彈,將炸飛董雙蔻的那方圓十里的天空圍得水洩不通;並先後將手中的「彈藥」扔了出去。
  這些人都是好手,把混元金斗投擲彈佈滿了那片天空,錯落有致,絲毫不亂----甚至有數百顆投擲彈是同時炸響的,「彈藥」覆蓋率極高。
  ----這讓葉揚天否定了自己的看法:與第二顆導彈造成的「滿天盡帶黃金」相比,還是這些投擲彈的規模更加驚人。
  ----這味道,都熏得人連眼睛也不敢睜了----絕對是一場噩夢!
  「從今往後,不管誰的面子,我也不會再吃海鮮!哪怕不是渤海裡產的……」葉揚天發了誓。
  他無比欽佩韓無熠,尤其欽佩的是韓無熠居然能夠擁有這樣彪悍的一批屬下----葉揚天相信軍人不會懼怕死亡,但眼前的這幅場景比單純的死亡恐怖太多,也許得用鋼鐵來打造神經,才能讓人去面對滿天滿海的……的……
  ……的那個啥。
  而且還有火在燒。
  場面可怖……那味道……就更甭提了。
  「這是有史以來最骯髒的作戰……」不知什麼時候,韓無熠站到了葉揚天的身邊。
  「別……別跟我提那個字……」葉揚天終於沒能忍住,他伏下身子,勉強把腦袋探出甲板,大嘔特嘔起來。
  葉揚天的眼角瞥見了,在巡洋艦的作戰室內,韓雨已經吐得身子都開始痙攣了。
  「太奢侈了……明明作戰室是密封地……」他腦子裡就是這一個念頭。連空中董雙蔻的下落也忘了去注意。
  他覺得不用注意了:這種「強度」之下,沒有任何人還能夠生存----神仙也不行!
  別說是大羅金仙,滿天神佛都算上,誰也不行!
  毫無疑問!
  葉揚天認為:換成自己挨了這種攻擊,就算能活下來,也不好意思再活了……
  這算什麼?我打不死你,還羞辱不死你?
  可是也太沒品了----葉揚天羞慚無地。
  「呀----」
  驀地,當空響起一聲吼。
  這一聲吼。讓海水排空而上!
  倒海!
  在公安九處處心積慮用盡手段,一點兒面子都不顧地用各種污穢之物覆蓋了的那片海面上,海水倒捲!
  只在一刻間,那方圓三十里內,竟然露出了海底!
  事實上沒人看清發生了什麼,碧沉沉的海水像龍捲風般---套句《南華經‧逍遙游》中句子,「摶扶搖、羊角而上」----倒流上來。直衝九霄。
  有詞為證:「鯤鵬展翅,九萬里,翻動扶搖羊角。背負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間城郭」。
  亂子大了。
  什麼焚天煮海,什麼黑狗血。什麼混元金鬥,什麼……反正是全都歇菜了。
  葉揚天設計的手段只包括了董雙蔻被導彈轟飛的那處海面,所謂「方圓十里」,也不過是二十五平方公里的面積,但海水倒流的範圍卻至少有一百平方公里以上----換言之,圍在四面地兩千名公安九處工作員也在其中。
  就沒了。
  任何一個人,連半聲慘叫也沒能留下。全都被海水捲飛。。。
  海面下原本還有兩艘「元級」潛艇,根本就沒能見著半點兒影子。
  這片海域雖然還算是近海,但深度依然超過一千米,用最保守的換算方式來看,衝上天空的海水也超過二十萬立方米,然後周圍的海水湧過來補充,再度將海面填平……
  這叫一個波濤洶湧。
  葉揚天當即身子一晃,眼睜睜看著自己乘坐的巡洋艦就失去了控制,像是個大號的滑板,順著海水下湧的方向就滑過去了。
  要命地還不是這個。海水沖上天空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總還得落下來……
  電光火石之間,韓無熠側身望了葉揚天一眼,見他毫無反應。臉色一變。頓足飛起。
  「啊----」
  韓無熠也吼了一嗓子。
  狂風頓起。
  不是神仙,也不過是金丹有成的修為。韓無熠卻沒有排山倒海的手段,匆忙之間,他只能賭上自己的全副修為,運使大風,好控制住自己地艦隊----真要順著海水就這麼下滑到海底,再被上空的海水一砸?
  誰還能活?
  韓無熠不能把這支艦隊上所有人的性命都賠出去。
  拋開已被海水捲走的兩千人,整支艦隊還有三千多人,其中包括一支狙擊大隊,一支「特別行動隊」,這都是在九處編制之外的力量,差不多也是韓無熠最為倚仗的力量。他們一旦有事,他哭都來不及。
  究竟是公安九處的長官,韓無熠地修為也算是現實社會中頂尖的了,便在他的一喝之下,狂風貼著海面衝過,如同一片鋒利的刀片,連著數寸海水,把整個艦隊:三艘巡洋艦、四艘驅逐艦,全都帶到了空中!
  艦隊飛起來了。
  這是一個怎樣的瞬間?這是一個怎樣的情形?
  朗朗青天之上,迎面是一片懸停空中、被陽光照射得如琉璃般晶瑩的海水;海水對面,三艘噸位超過兩萬噸的巡洋艦和四艘噸位超過五千噸的驅逐艦凌空飛行;在海水與艦隊中間,一個身著軍服的中年人御風狂吼,雙臂大張,怒髮衝冠。
  便在同時。艦隊中留守地人手也都動了起來,不用命令,上千人紛紛躍出,各自跳到空中,飛到艦艇的周邊,用雙肩扛起這些萬噸巨輪。
  艦隊甲板上,有些人架起了槍----他們地臉色沉靜,彷彿海水倒流與艦隊上天是理所當然的一般。連眉梢都沒有稍動,只是聚精會神地瞄準了空中那片海水。等到海水落下,空中如果現出人影,接下來就是槍林彈雨。
  此外,在艦隊地最隱蔽處,還有握緊手中各色裝備地人群,他們除了持有最後的「黑狗血燃燒彈」「混元金斗投擲彈」之外。還控制著艦隊掌握地導彈……
  公安九處、或者說韓無熠的這些部屬,稱得上是最優秀的。
  葉揚天微微歎了口氣,他還在甲板上,剛剛地嘔吐讓他清空了腸胃,頭腦也清醒了----但他並沒有任何動作。伏下的身子也沒有挺直。
  他只緊緊地盯住空中:那片海水裡董雙蔻有可能藏身的地方。
  一瞬,很容易逝去。
  捲上空中的海水落下。
  沒人能形容這種聲音。
  這不是瀑布衝擊的聲音,飛流直下三千尺,那是屬於唐人的壯麗;這也不是浪濤拍打的聲音,亂石崩雲、驚濤裂岸,那是屬於赤壁地慘烈;這甚至不是屬於古今所有戰場的聲音,金戈鐵馬也好。槍林彈雨也罷,在那淒厲中至少還有一種美感。
  當空中的海水排擊到了還沒全被海水填滿的海底,如果非要給這聲音起一個名字,那名字定然該屬於「殘忍」。
  海浪排空!
  所有人的心中霎時都出現了兩個字:海嘯!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33:26


  人們都忘記了,剛剛卷空而上地海水最少也衝上了數百米以上的高度,如今再砸下來,讓原本已經澎湃的海面立刻就豎起了同等高度的水牆!
  海嘯!
  如果從遠處看,海面上僅僅只是有了一條雪白的亮線,這條亮線是動的,由遠及近……
  亮線的長度竟然有數十公里!
  「完了!」這是韓無熠心中湧起地第一個念頭。
  「起!」
  韓無熠的聲音如同困獸的嚎叫。他雙臂再張,竟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將整支艦隊從空中又抬起了百米!
  艦隊堪堪避開了那條亮線。
  以韓無熠的性格而論,他從不會將所有的天鵝蛋放進一個籃子。所以。在這支艦隊上的人手雖然已是精英中的精英,但卻並非他掌控的所有力量----尤其。不是全部最優秀的力量。
  現在他後悔了。
  如果他沒有保留那一點兒最後的賭本,那麼他至少能夠讓下屬抬起艦隊,這樣他就能抽出手來,也就可以去跟腳底飛速遠去地海嘯斗一下。
  現在,他只有眼睜睜看著---凡人終究只是凡人,即便金丹大成,以神念御風,將這支合計噸位接近十萬噸的艦隊抬到空中,已然讓他胸悶----再過一刻,都怕會吐血了,內傷已不可免。
  海嘯所去之處,是山城青島。
  經此一次,恐怕山城會只剩下禿山一座……
  最近的一次大海嘯是在印尼,浪高不過十數米的規模,死亡人數就超過了十七萬;現在海面上地浪高最低也超過百米,而單單青島一個市,人口就超過七百萬!
  韓無熠想死地心都有了。
  他臉色漲紅,幾乎要從皮膚毛孔中滲出血來,維持著艦隊從空中緩緩下落,他已快支撐不住了。
  只是他死活想不通一件事:都到了這種地步,葉揚天為什麼還不出手?
  第十三集 第七十五章 這年頭,趁他病,要他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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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無熠之所以敢應承下來這一回的海戰,想要「誅仙」,原因只在於他自認是立於不敗之地----董雙蔻固然難纏,可葉揚天同樣是大羅金仙,兩位神仙打架,勝負之數按理應該持平。也就是說,自己幫誰,誰就能贏!
  比起看似傻乎乎卻城府頗深的董雙蔻來,韓無熠覺得還是葉揚天好對付一些,至少自己知道對方想要什麼。
  可韓無熠哪裡知道,現在葉揚天不過是個空架子,軀殼雖然還是大羅金仙的,卻連「人飛」也不會了,渾身的神通已全都不見。
  事到臨頭,整個兒就是他自己對上了一神仙。
  想不通?應該。
  另一方面,葉揚天的心情與韓無熠差不了多少。
  對於海嘯的危害,葉揚天清楚得很,他還記得有專家分析,說印尼海嘯釋放的能量相當於三千顆以上的原子彈的當量----這說法實際上談不到有什麼科學依據:誰知道他說的「原子彈」一顆是多少當量……但,董雙蔻弄出來這一場,也實實在在正是海嘯!
  葉揚天甚至知道:這是董雙蔻故意的!
  只是海水卷空、下落,這樣的衝擊或許也不是引不起海嘯---但現在這個規模太得離譜!
  他在心裡一個勁兒地喊冤:好歹我也沒真拿核彈頭轟你是不是?你怎麼就這麼生氣他完全忘了,就在剛才,他還為自己謀劃的這些手段羞慚無地來著。
  「葉揚天!」
  羞怒交加的斷喝同時在兩處響起。
  海水已然落下,水線遠去,韓無熠載著艦隊落水,海面雖然依舊洶湧,在船艦上也已能夠站穩。
  第一聲斷喝來自韓無熠---他真的吐了血,軍裝前襟上污了一大片,配上慘烈的神色,倒顯得他的模樣似是從地獄歸來的惡鬼。
  第二聲斷喝……來自董雙蔻。
  無論如何。董雙蔻的模樣也稱不上瀟灑了。
  卷空的海水下落,他從空中現出身來,與葉揚天等估量的不同,董雙蔻沒現出大羅金仙地法身,還是起初趕來時的樣子:頭頂道冠、頜下三綹長髯、一身水藍色的道袍,連手中的折扇也都還在。。
  可那道冠成了歪戴,三綹長髯亂七八糟地糾結在一起,竟在胸前扣了個死結。水藍色的道袍雖然看不出褶皺,兩隻袖子卻沒了,露出光溜溜的兩條胳膊,至於那柄假充風雅的折扇……完全打開著,扇面沒了,扇骨也掉了一大半。
  以他這幅模樣,到大街上去討飯好像不需要另行化妝。
  不由得董雙蔻不怒。
  艦隊發射的第一顆導彈。直接把他轟成了飛灰,他地的確確「死」過了一回----已然有點兒沒面子了。
  當然這可以被原諒,他完全能夠以不瞭解「凡人」的科技成就為借口,對誰都含糊得過去。
  可第二顆導彈以及接下來的那些「污穢之物」,實在教他吃足了苦頭。
  凡人修道。若金丹大成之後修成元嬰,軀殼被毀也不過是兵解而已,只要借體重生,依然可期大道;修至大羅金仙,幾已是元神不滅,軀殼毀了,隨時隨地仍可再重新凝神固體。想當初葉揚天治好自己的斷臂便是如此。
  是以董雙蔻的軀殼被轟成飛灰之後,他原已現了大羅金仙的法身----只是他立刻就又被第二顆導彈轟上,緊接著又挨了一大堆地混元金鬥。
  故老相傳下來的消息果然不假,這些污穢之物的確能夠教元神受損,換成是個剛剛修出元神,還沒能列在仙班的道門中的人物,比如青山真人之類,兵解之後挨上剛才那一下,基本也就完了。
  但要對付正經地神仙,這些污穢之物好歹也要經過祭煉。至少得是正經的法寶才行----哪有像這樣劈頭蓋臉亂轟一氣的?
  修仙一說,量變想要引起質變,難度大得很。
  《封神演義》中記載的所謂「混元金斗」,是三仙島碧游宮雲霄娘娘的法寶。有贊曰的是:「此斗開天長出來。內藏天地按三才」----就算沒經過什麼祭煉,起碼也勝在年頭比較長。
  ----最簡單的例子:「千年老窖萬年糟。酒好全憑窖池老」,五糧液地十六口窖池的歷史有六百多年,這才能讓酒水香味醇正濃厚不是?
  叫一幫木匠現趕製出來的紅漆馬桶?不管用的。
  頂多也就是能噁心一下人罷了。
  韓無熠和葉揚天在佈置下這種陣仗的時候,未嘗沒有想到此節,但韓無熠的希望寄在葉揚天身上,葉揚天卻是存了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念頭,這才鬧成了如今的結局。
  不過,董雙蔻確是被狠狠打擊了----但凡神仙,多少都有點兒潔癖----且不論「黑狗血」「混元金斗」云云的效力多大,被淋個一頭一身還不氣瘋?
  沒有可能。
  無法實現。
  他只有先收了法身:大羅金仙法身立地頂天,體積太大,即便被這些玩意兒轟上不會有什麼太大損傷,面子上也不好看---「黑狗血燃燒彈」、「混元金斗投擲彈」等也還帶著些炸藥之類,不過他已有防備,只挨上了起初幾下,肉身無恙,只把自個兒的形象毀了一把。
  可他實在被氣得要死。
  遷怒不是一個好品質,只是大多數人都喜歡遷怒。董雙蔻亦如是。尤其他剛剛反噬呂洞賓,分身合一,添了神智,比之以前,情感愈發豐富,遷怒起來規模也就更大了些。
  先一個「翻江攪海」,這是「天罡三十六法」中地第十法,董雙蔻把四面裡「不知廉恥為何物」的那些「大膽的螻蟻」給捏死了----海水倒捲而上,其間蘊含無上大力,公安九處的兩千名工作員盡被震死。片片屍骸入海,成了海中魚蝦地餌食。
  緊接著還是「翻江攪海」,以地利,董雙蔻作法海嘯,一道水牆推出去,至少先毀凡間千里,教沿海之處滅了人煙!
  接下來才是找那始作俑者:葉揚天,算賬!
  大羅金仙視眾生為螻蟻。就算上常在人間流連,愛吃KFC地呂洞賓也是一樣。但換了呂洞賓,他不會遷怒如此,攪海為嘯,屠戮生靈----公安九處的工作員還是凡人,凡人觸怒神仙,受懲戒雖然理所應當。可遷怒未免品味太低;另一方面,呂洞賓也還顧忌天條,更對現實社會有幾分包容地感情。
  董雙蔻卻不會。
  他認定了天庭的「改革」應在自己身上,對天條或有敬畏,違背起來卻毫不在乎;再者。他畢竟與葉揚天熟稔地那個呂洞賓不同:被個別螞蟻咬上一口,他就樂於拆了螞蟻窩。
  韓無熠幾乎能夠懂得董雙蔻的心理,如若不然,此時他必定已經亡命般趕去青島了,但海嘯的結果雖然會慘烈無比,他卻更擔心董雙蔻會在一怒之下再度發威----那恐怕僅僅賠上一個青島市還不夠。
  而葉揚天的反應卻過分了一點兒。
  他也能理解董雙蔻,更情知自己奈何不得海嘯。在現下幾已無可收拾的事局之下,卻突然福至心靈了。
  「乖乖……」葉揚天愣愣地望著空中懸停的董雙蔻,似乎不由自主似地,驚歎起來:「董雙蔻,你這都不肯死,臉皮也太厚了……」
  董雙蔻身子一歪,險些沒從天上掉了下來。
  ----是誰臉皮厚?
  這一下叫董雙蔻連遷怒的心都滅了,與其說想立時就宰了葉揚天,倒不如說他先打算理論一番:好歹你也算一神仙了,居然弄這麼一堆玩意兒來打我。我還沒說你,你自己也不羞?竟先說我臉皮厚?
  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咩?
  接著董雙蔻就笑了----他明白了葉揚天的想法。
  「小葉子,我看你還能有什麼手段?」董雙蔻凌空憑風而立,雙手微微下壓。
  海水再捲。
  擋住了艦隊上射來地、密集如同雨點一般的彈藥。
  葉揚天一語之間爭取下來的這個剎那足夠艦隊中狙擊大隊開火了。眾多槍口噴射出的彈藥經過特製。威力盡不低於當初在新疆公安九處那所訓練場外葉揚天挨上的穿甲彈。
  如果董雙蔻被擊中了,也不用細想。大羅金仙的軀殼定會再度崩潰。
  這份時機掌握,不得不教人擊節大讚一番。
  可即便是當初,狙擊手也只敢暗算葉揚天,事實早證明了:只要葉揚天有了提防,施展開詭譎的身法,又或者隨意施用什麼神通,就能得保毫髮無傷。
  如今地董雙蔻總比那時的葉揚天強了太多。
  穿甲彈再猛烈,彈雨傾洩,卻無一發能夠突破護住董雙蔻週身的海水----那本是至少也能把坦克裝甲射個對穿的彈藥,看似竟還不如空中落下的絲絲細雨。
  身邊四面起了一層晶瑩地碧色水牆,董雙蔻就在其中將折扇合了再開,眨眼間形貌盡復舊觀,依然蕭颯。
  在他嘴角浮現了一絲笑容。
  「小葉子,你還有什麼手段,盡數使了出來吧。」董雙蔻的語調是穩操勝券的悠然。
  葉揚天搖了搖頭,往前走幾步,攀過巡洋艦甲板最前方的護欄,站在船頭,學剛才韓無熠在空中施法御風,抬起整支艦隊的模樣,大張雙臂,很享受般地吸了一口海風,突然吼了起來:董雙蔻沒聽懂----面上戒備之色大濃。
  誠然,他沒把「螻蟻」放在眼裡,公安九處傾盡全力投射出來的彈藥也罷,剛才的「混元金斗」等等也罷,都奈何不了他,但……說實話,比較「醃」地招數,神仙也怕----葉揚天這幅架勢,難不成又有什麼門道?
  在葉揚天身後,韓無熠直接氣歪了鼻子。
  ----這小子以為這是在哪world?拍《泰坦尼克號》呢?那你起碼也得有個肉絲、那個、Rose吧?
  ----你不也是神仙?局面都這樣了,你就不知道趕緊衝上去打***?
  他正在腹誹,葉揚天轉頭回來,極為燦爛地一笑:「韓處長,Alllifeisagameof
  還是《泰坦尼克號》的老台詞:「生活,本來就全靠運氣。」
  空中,董雙蔻還是大惑不解。
  第十三集 第七十六章 這年頭,挨罵的沒啥,罵人的哽住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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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揚天心中一片空靈。
  裝傻充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現在他除了裝傻充愣之外實在沒什麼別的事情好做。
  有關攀到船頭學一下萊昂納多‧迪卡普裡奧……但凡在一艘大船上,應該是每個人都樂於一做的事情吧?
  「我的口號是:讓你永遠猜不到我正在做什麼……」他默默地對自己這樣說,不由得就苦笑起來。
  與董雙蔻決一死戰,這是大前提,是今天唯一的目的。葉揚天完全明白,這也正是他最初的用意。
  敗了?死亡?
  葉揚天並不懼怕這結果,否則他也不會敢於面對董雙蔻,否則他也不會與董雙蔻一樣,固執著這一場決鬥。
  這是一場形式上完全不同以往的決鬥,猶如、戰爭。
  「董雙蔻,你來殺我吧。」
  過了一會兒,葉揚天抬頭,身子靠在船頭,好像悠閒,慢慢地吐出這幾個字。
  眾人皆驚。
  「呂洞賓……不在了是嗎?」葉揚天笑起來了,「董雙蔻,你該知道,現在我沒有和你爭勝的本錢----本來我還以為那幾個馬桶至少能澆你一頭,弄不巧你就羞愧至死了呢----好吧,你臉皮厚。」
  「我已經沒有大羅金仙的神通了。」葉揚天從腰間拔出了一支手槍:德國沃爾特P88,這是臨來之前他從司機小劉那裡要來的。
  舉手,他瞄準了身處海水包圍中的董雙蔻。
  艦隊上的狙擊大隊已經停止了開火----訓練有素的槍手懂得審時度勢,與其浪費彈藥,不如保留子彈,好在某個特定的時機再開槍才是。
  就這樣,場面有些突兀。
  一個身著月白色西服的少年立在巡洋艦上,倚仗一支最普通的手槍,在挑戰神仙。
  神情懶洋洋的。
  董雙蔻端詳著葉揚天,眉毛跳了跳。沒有說話。
  他面無表情,似乎誰也猜不透他正在想什麼。
  良久,董雙蔻緩緩抬起右手,透過晶瑩碧透的海水護罩,虛空握拳。
  「呃……」葉揚天身不由己,竟從船頭飛起來了。
  「我沒想到,會這麼容易。」董雙蔻地話中多少帶了歎息的意味,「小葉子。你應該是個好對手----你是個好對手。」
  「可是,你死了。」董雙蔻輕輕地,將左手扣在右手,似要抓緊。
  葉揚天皺眉----他只覺得胸腹處被一股極大的力道緊緊握住了,肋骨格格作響,彷彿要被捏碎。
  這或是某種玄功,又或是葉揚天成仙後最早領悟的「隔空懸物」的法術。總之,若董雙蔻雙手合攏,再用力握下,葉揚天的身體就會毫無懸念地被擠成肉醬。
  董雙蔻的眼中透出笑意,還有如釋重負的寬慰。左手按在右手,泛白地指節表明他已準備用出全力握緊。
  葉揚天只來得及扣下扳機。
  「砰!」
  子彈射出。
  這仍然是沒有懸念的,連公安九處特製的槍械與穿甲彈也不能透過護住董雙蔻的水幕,一支普通的沃爾特手槍更不可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巡洋艦上,匆匆跑出駕駛室的韓雨已不忍心地摀住了眼睛。
  「噗」地一聲。
  任誰也沒能想到,就是這樣一顆極普通的子彈,竟穿過了水幕!
  「嗯?」董雙蔻大驚。
  當他反應過來。葉揚天射出地這顆子彈早擦過了他的面頰,留下一道血痕----自然,大羅金仙的肉身不在乎這種傷勢,瞬間之後,血痕便癒合了。
  可,沒理由的!
  那水幕怎麼可能擋不住這樣一顆小小的子彈?
  董雙蔻滿眼地不可置信,忘記了將雙手握緊,愣住了。
  「這是……」他只能這樣喃喃自問。
  「就算贏不了,我以為,至少也能讓你破相……」事由同樣出乎葉揚天的意料之外。但他還知道慘笑,還知道這樣羞辱董雙蔻一番。
  隨即,董雙蔻大怒。
  「公平!誰敢說這不公平!」董雙蔻單手一揮,將週身的水幕撤去。望天大吼。
  自忖必死的葉揚天驀地一驚。
  怎麼回事?
  這場決鬥。葉揚天原本是將全部的砝碼壓在了韓無熠一頭----雖然自己神通盡失,無法出手。但韓無熠那邊應該能有對付大羅金仙的預案才對;否則,他怎麼敢如此大膽?且不說讓韓國珍「病倒」這類大事,僅看他能夠應承下來出動海軍這等與自己做交易的豪氣,起碼也該有點兒「秘密武器」。
  葉揚天不以為利用韓無熠與董雙蔻決鬥是件不光彩地事情,即便神通還在,他也不以為自己就真的是神仙了,他始終、自始至終,都只認自己是葉家的子孫,是一個商人的兒子。
  做生意,自己的性命也是生意。
  誰能說這不對?
  所以,葉揚天下意識地以為這顆子彈奏效應該是韓無熠從中搗鬼,他立刻就回身低頭向巡洋艦的所在望去。
  然後他才聽見董雙蔻望天的狂呼----他立刻明白了:不是韓無熠,是天----是天庭!
  天庭所看重的這一場「改革」,如果非要自己與董雙蔻競爭,那起碼也應該是在絕對公平的狀態下進行。
  而公平,便包括了不能像現在這樣,由著董雙蔻以大羅金仙的無上神通直接對付自己!
  那就是說……我還有勝機!
  電光火石之間,葉揚天地腦海中便閃過了如斯念想,精神為之一振。
  但董雙蔻的反應更快,剛剛對天罵了一句,立刻將雙手握緊!
  「哎呀」一聲,葉揚天險些疼得昏了過去----雖不能看見,可的確也是被兩隻大手緊緊擠住,身子驟然縮緊。只在一瞬,渾身骨頭寸寸斷折!
  「敢爾!」清脆的聲音響起,一個身影從高天落下,「啪!」,一腳蹬上董雙蔻地額頭。
  董雙蔻地身形往下落了數尺,堪堪停住,雙手鬆了----葉揚天摔落海面,濺起一個不大的水花。
  他會游泳。只是目下身受重傷,無論如何也動不得了,身子載浮載沉,淒淒然向海底墜去。好在他仍是大羅金仙地軀殼,外傷痊癒得快,也算水火不侵,倒是沒有性命之憂。
  他還能夠張眼。透過海水望到天空,能看見踢上董雙蔻地是一隻秀美纖細的腳掌。
  「董雙蔻!你把呂洞賓還來!」腳掌的主人嬌吒。
  「居然是她?」葉揚天笑了。
  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下他的那人,是陳□----他在雲山三十一中的班長,一隻小狐狸。
  「這可……真教人意外……又欠了她一個人情……」葉揚天喃喃著,「不管怎麼樣都好吧?至少我又能多活一會兒……」
  一直以來。葉揚天都覺得欠陳□不少,在學校裡方方面面的照拂就不必提了,起初姜瀟瀟被韓雨綁票時,陳□也曾「仗義」出手,還有道門四十八派大鬧雲山三十一中,要沒有陳□幫忙掃尾收拾局面,他那時的日子勢必還要難過幾分。
  這些都不重要。最令葉揚天欣慰並感激的是,陳□從來沒把他當成異類,不管是作為豪門葉家地公子還是機緣巧合成仙的少年,只要是在學校,陳□就始終只把他看作一個普通的學生。
  對於葉揚天來說,這尤其可貴。
  這會兒,再次受了陳□的恩惠,他倒真覺得比較安心。
  但在另一方面,似乎是匆匆趕來的陳□的神色卻氣憤已極。
  「董雙蔻!你把呂洞賓還來!」她凌空站在董雙蔻的上方,雙手叉腰。氣吁吁地叫。
  董雙蔻摸摸腦袋,一時無語。
  「董雙蔻!」陳□乾脆從腰間拔出了手槍----很眼熟,就是她曾用過地那支,據稱裝有銀質子彈的手槍。
  天知道。董雙蔻絕不可能怕這種東西的;剛才陳□給他那一腳。也只是讓他覺得莫名其妙而已。
  「你、你……把呂洞賓還來!」陳□還在叫著,眼中微微泛起了淚花。
  「還不來。」董雙蔻摸腦袋。悶悶地回答。
  「撤離。」同一時間,在距離葉揚天落水的海面不遠處,巡洋艦上,韓無熠面無表情地下了令。
  「爸!」韓雨拉住了韓無熠的手,想要說地話卻沒能說了出
  「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救世主。」韓無熠似乎是在對韓雨解釋,但語氣冰冷,「如果是救世主,他應該在規定的時間之內拯救世界。」
  「來吧,接下來,還有很多事。」停頓了一會兒,韓無熠補充道。
  韓雨默默地點了頭----她的目光穿透玻璃,留在葉揚天的身上。
  葉揚天身上的傷痕已痊癒了,他正努力地踩水,讓上半身露出海面,仰望著空中與董雙蔻對峙的陳□,目光疑惑。
  他搞不明白:到底怎麼了?
  「你把呂洞賓還來!」陳□用手槍瞄準董雙蔻地額頭,語氣卻像是撒嬌的大小姐一般。
  可是葉揚天知道:陳□的槍法要比自己好太多了----在濟南那個暗夜的巷子裡,曾經有過證明。
  ----如果真的能夠傷害得了董雙蔻的話。
  葉揚天對此不抱信心。
  「董雙蔻!」他一邊踩水,一邊高聲叫,「是爺們過來跟老子打啊!有種你下來啊!你褲襠裡還啷當著著玩意兒沒有?」
  葉揚天把話說得過於粗俗了,他怕董雙蔻會不分青紅皂白對陳□出手----陳□打不過董雙蔻的,而這樣的激將,應該管用。
  「你,上來。」董雙蔻果然放過了陳□,他低頭,輕蔑地一笑,沖葉揚天挑了挑手指。
  「你下來!」葉揚天倒是想上去。可他現在不會飛,上不去。
  「你上來。」董雙蔻大笑。
  「你下來!」
  「你上來。」
  「你下來!」
  「你上來。」
  「你下來----有本事你就給老子下來!怕了?怕了你就說啊!只要你說你怕了我,我不在乎你下來不下來----你就不下來也成,隨便,誰叫你怕了我呢?誰叫你不是爺們呢?誰叫你沒種呢?誰叫你褲襠裡……」葉揚天來勁了----確切點兒說,他開始耍光棍了。
  趕過來救了葉揚天一命,氣勢洶洶想要找董雙蔻算賬,口口聲聲找人要「還回來」呂洞賓的那位班長大人。陳□,突然發現:好像沒人搭理自己。
  「行啦!」
  陳□扯著嗓子,狠狠地咋呼了一聲----陳大小姐生了氣,這一聲嚎得天都掩耳了。
  「您說。」上面,下面,董雙蔻和葉揚天異口同聲。
  這兩位,都屬於對暴走、或者乾脆就沒暴走的小姑娘沒轍地那種人。
  那種男人。
  「董雙蔻!你把呂洞賓給我還回來!」陳□還是這麼一句。
  董雙蔻無辜地眨了眨眼。「呂洞賓?我就是啊。」
  陳□的眼圈泛紅,還在嚷嚷,「我不管!你把呂洞賓給我還回來!」
  說來,呂洞賓下凡之後,在與葉揚天之間扯出一堆說不清道不明的干連之外。也跟陳□有所糾纏;他說與陳□的祖父平輩論交,算是陳□地長輩----陳□固然不肯承認,但總是將呂洞賓當成了自己地兄長。
  ----眼看著兄長沒了,陳□怎麼能樂意?
  她曾經自稱是「塗山氏後人」,所謂塗山氏者,為狐仙之祖,天庭亦列位的;呂洞賓提到地陳□的祖父。假姓為胡,名道洽,是天庭頗有名望的好好先生,人緣極佳。
  陳□幼年與家中失散----其間緣由種種,不足為外人所道---她雖然是在凡間長大,按理卻應是天上女仙,背後更有胡道洽的後台,就是呂洞賓在,等閒也不敢真個惹她。
  董雙蔻自然也不敢。
  董雙蔻逆用分身之法,反噬呂洞賓。在天庭看來,二人實在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關係,並無差別;而董雙蔻於平日處事,也多受呂洞賓的影響。唯一所差地。只在對待葉揚天態度的不同而已。
  所以董雙蔻面對陳□的質問,自然就手足無措了。
作者: 冰水比水冰    時間: 2011-10-23 14:33:48


  「這個……小狐狸。你再仔細看看,我還是華陽真人……」他只好再次重複。
  「別充你還是呂純陽!」陳□不買董雙蔻的賬,厲聲叱責,「呂純陽可是跟我說過,讓我替他好好照顧葉揚天!可你現在在幹什麼?」
  「我……」董雙蔻一時語塞。
  無論何時,呂洞賓都稱得上是心思縝密----被董雙蔻鑽了空子之事姑且不論----他為成全葉揚天,著實留了些後手。
  如今的陳□便是了----陳大小姐真追究起來,這筆賬可就糊塗了。
  見董雙蔻支吾不語,陳□就似得理不饒人,接著又罵,「董雙蔻,你再冒充呂洞賓,早晚我去告訴我爺爺!」
  董雙蔻的眉頭登時就皺起來了。
  天條有定,神仙等閒不能下凡,呂洞賓為葉揚天故常駐凡間,就受了胡道洽的囑托,讓他勸說陳□,能帶陳□回天庭自然更好----有關胡家地家事呂洞賓自不會多問,也捏著鼻子應承下來,這件事如今董雙蔻也知情。可要是到頭來陳□回去了,反倒跟自己作對?這就讓他有些吃不消。
  再看在海水中泡著的葉揚天,他聽見陳□的話,立刻拍手大讚起來----要不是目前他的狀況實在談不上有什麼面子,說不準就會給陳□做了啦啦隊。
  「小狐狸,我的底細你早知道,總不該這會兒找我來鬧?再說……」董雙蔻苦口婆心地解釋一句,低頭望了海水中地葉揚天一眼,微微苦笑,「此一時彼一時,小狐狸。你其實明白---我和他之間,必定得有個了結。」
  「我不管!」陳□努力地搖頭否定,舉手便是一槍。
  在異樣的槍響聲中,一道銀色的光輝劃過----那是槍膛中銀色的子彈,比起當初,威力似乎還有所加強。
  董雙蔻側了一下腦袋。
  子彈射空。
  「小狐狸,這樣沒用。」
  「砰!」回答董雙蔻的,是第二顆子彈。
  「小葉子……為什麼你地運氣總這麼好?」董雙蔻發著牢騷。用左手食、中二指輕輕拈住了子彈。
  「我運氣好,跟你有什麼關係?」葉揚天不情不願地嘟囔,他已經發現海面上的艦隊離他遠去,只留下一艘噸位最小地驅逐艦,上面降下了一條小艇,正朝自己行駛過來。
  「露餡兒了?」葉揚天苦笑。
  他早知道,一旦對上董雙蔻。自己的底細就會被人摸清----喪失神通後,對於公安九處來說,他的利用價值理所當然地驟然降低了。
  當空,陳□瞄準董雙蔻,一顆顆子彈射出。俱都徒勞無功。
  「小狐狸,你住手吧。」董雙蔻接連躲避著子彈,身子連晃,轉瞬就欺到陳□面前,無可奈何地輕笑。
  「你放了葉揚天!」陳□壓低了聲音,卻把手槍對準了董雙蔻的額頭。
  「我放他?」董雙蔻把折扇搖了搖,頭跟著也搖了搖。歎道,「小狐狸,事到如今,我怎麼還能饒他?而且……」
  將聲調拖得很長,董雙蔻的話中彷彿有說不盡的惆悵,「小狐狸,今天,其實是葉揚天找上了我……」
  「媽媽地!你不找我,我找你幹嘛?」葉揚天吼得很委屈。
  其實他最清楚不過:這場架從一開始就沒得打。
  董雙蔻也好,呂洞賓也罷。是天上的神仙,不死不滅----說白了就是你費多大的力氣下多大的本錢,該拿他沒辦法還是拿他沒辦法。
  人家是立於不敗之地地。
  新疆地震後,葉揚天想過很多事情。最終得出的幾條結論中就包含了這一條。
  同時。他還以最大的勇氣相信了一件事情:如果不是十分必要,自己也不會失敗。
  誠然。改革地先行者最好地下場就是被犧牲掉----唯一地區別只在於他背負的是讚譽還是罵名而已----但自己終究也是神仙了。
  縱觀中國神話,但凡是神仙之間地爭鬥,有誰是真地完蛋大吉了的?
  先看《封神演義》,裡頭死掉的那些有名有姓的人物,也不管善惡正邪,到頭來全被封了神,塞海眼的申公豹都混了個東海分水將軍;再看《西遊記》,孫大聖大鬧天宮,把所有神仙踩在腳下,可沒見他真踩死了誰,其後西行取經路上,但凡是跟天庭有些關係的妖精,基本上也是打輸了就回天上去……
  葉揚天相信:神仙打架,或有勝負,卻不至於會死。
  那麼,與董雙蔻這一戰比較糟糕的結局就應該是:輸掉,然後由董雙蔻擔負起天庭地改革大任,自己則會被召到天上,挨一頓嚴厲的訓斥,最後分配一個小官兒當,從此無人搭理。
  理論上說,這結局也不算太壞?
  另一方面,葉揚天在做事之前總會把可能出現的最好與最壞兩種情況擺出來進行評估,對於跟董雙蔻的這場注定的戰爭也是一樣----他想過死亡,但潛意識中並不以為真的會鬧到那種地步。
  他也追求勝利。借用韓無熠、公安九處的力量,葉揚天已經把所能做到的發揮到了極致。然而,他更加明白:失去神通的自己早晚會在穿幫後被棄若敝履----就像現在這樣,公安九處只給他留下了一艘小船。
  將所有的希望放大,葉揚天不願放棄,他打算再搏一回。「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那是張子房,不是他葉揚天。
  何況,事,還沒有了。
  他還有別地殺手鑭。
  第十三集 第七十六章 這年頭,挨罵的沒啥,罵人的哽住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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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董雙蔻很不情願地與陳□展開了肉搏……那個、展開了近身的大戰。子彈不管用,會被躲開,陳□開始拿手槍的槍柄往呂洞賓腦袋上砸。
  呂洞賓苦笑著以折扇對敵,扇面堅如精鋼,扇緣利如長刀,一路身法展開,恰似蝴蝶繽紛,帶些美感,說不盡的瀟灑倜儻。
  陳□有點兒勢如瘋虎的意思,攥著手槍槍管,一通亂砸,說不上什麼招式,打得居然也頗為有聲有色。
  亂戰之間,陳□偶爾會將目光放低,瞄幾眼葉揚天,看他是否已登上小艇,跟著已經跑開老遠的艦隊一起撤離----在她心裡,始終還是不願承認董雙蔻就是曾笑語殷殷地喊她「小狐狸」的呂洞賓,她只希望自己能夠堅守承諾:好好地看顧葉揚天。
  替呂洞賓,也替她自己。
  對於陳□來說,葉揚天的存在較為特殊:即便不算他成仙之後,僅作為儒商葉家的子弟,葉揚天也與她相似,一方面有超越常人的地方,輕易可以改變自身的生活,另一方面卻費心竭力,想要隱瞞這些事情,只想在學校裡做一個普通的學生。
  從某種意義上說,陳□幾乎將葉揚天看作了另一個自己,她不願葉揚天被董雙蔻傷害。這卻完全無關愛情,出於塗山氏後人的自覺,她只以為葉揚天是個值得自己看護的晚輩。
  所以她明知奈何不得董雙蔻卻依然出面動手了----因為她知道,董雙蔻也奈何不了她。
  這一點,還有另外一個人明白:葉揚天。
  渾身濕淋淋地,葉揚天爬上了九處的小艇,也不對前來接應的九處工作員說話,他輕輕地打了個響指。
  「哞----」
  青天之上,但聞牛吼。
  蒼黑色的巨牛虛空踏步,驀然而出!
  夔牛、牛包子,突然從董雙蔻的背後現身出來,牛頭一搖。雙角一晃,單蹄刨空,奮力一抵!
  目標是董雙蔻的後心。
  正著!
  「啊呀!」董雙蔻痛呼高叫,身子歪歪斜斜地在空中劃了一個半弧,跌向遠方。
  這一下奇兵突起,讓眾人都有點兒傻眼。
  陳□倒纂手槍剛砸出去一半兒,右臂僵在半空中了;而小艇上原本望向葉揚天的目光裡帶著不屑情色的工作員愣住,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葉揚天搖搖頭。歎了口氣,神情之間滿是自嘲,喃喃低語:「天生我而無恥……奈何,奈何……」
  似時光凝滯了片刻,眾人眼睜睜地看著董雙蔻的身子化做一個小黑點,遠遠地砸到海面,濺起沖天的水花----水花還沒落下。像是在海底引爆了一顆一千五百萬TNT當量地核彈頭似的,海水排空而起!
  遠遠的一個小黑點極速飛回,正是董雙蔻。
  他臉色扭曲了,人還未到,聲已先至。只聽得頭幾個字便是:「小葉子!你他***……」
  然後就是一連串的污言穢語好似錢塘大潮突來,像長江之水滔滔不絕,又如黃河氾濫一發不可收拾……
  天可憐見,董雙蔻沒了風度,這一通大罵雖然沒什麼花樣翻新,卻也是口水與唾沫齊飛,奶奶共婆婆一色。映著一片海天,教風雲驟緊。其壯觀之處全在董雙蔻的舌尖了,一時也說不盡。
  董雙蔻的中氣也足,這一通好罵驚雷一般滾滾而動,且不說空中的陳□,小艇內地葉揚天,就連匆匆撤離的海軍艦隊上韓無熠父女以及一眾人等都聽得清楚,是人都疑惑,大家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實實怪不得董雙蔻。
  他被牛包子抵中後心。好在已及時運功護體,沒被鋒利無極的牛角挑一個透心涼;但牛包子究竟是上古異獸,在□山裡生息了不知幾千萬年,若論修為。實已通玄;加之夔牛歷來為上天戰獸。遠古黃帝戰蚩尤,便有夔牛為座騎。論來也是仙靈之屬。
  是以董雙蔻挨的這一下很不輕,比他被導彈炸作飛灰軀殼全毀的那一回更加傷及元氣----後背上開了一個大口子,脊柱當即就斷了,脊髓合著鮮血一起狂噴,週身真氣幾散。
  軀殼自能修補,可接連受挫,總教董雙蔻折了銳氣,不由得他不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大罵幾句,原是應景。
  除開傷重,董雙蔻最氣不過的還要數這竟是被偷襲得手:早聽葉揚天把該表過的情都表完了,更自稱沒有了神通,全無還手之力----也沒錯,都打得他掉海裡上不來了,只要再打發了陳□這個來搗亂地,接下來舉手就能把葉揚天送進輪迴。
  而且看情形,葉揚天也沒有要再打架的心思,已然是認了命。
  ----這玩意兒,怎麼還帶反悔的?
  「那個……」聽著罵聲,葉揚天有些害羞地嘟囔,「董雙蔻,我承認,我承認還不行?我真***是個該死的混蛋----可你也不用這麼罵人吧?」
  揮揮手,葉揚天輕聲為董雙蔻地行為定了性,「我說,過了……哥們,咱有點兒過了……」
  「嗷」地一聲,董雙蔻一下竄天蹦起幾百米,胸膛大大地起伏不定,滿臉潮紅,雙眼裡都帶了血絲。
  ----純粹是氣的。
  葉揚天的語氣、態度、動作……明擺著是欺負人呢。
  「小葉子!你看這是誰?」灰頭土臉的董雙蔻突然住了罵聲,雙手在空中急速地舞出一個圓形,接著雙手一合,按太極圖的模樣從中劃了一道,分手兩點,作成陰陽魚。
  就在這海面上的虛空太極圖裡,有一個透明的人形薄膜閃爍著微光----緩緩現形。
  姜瀟瀟!
  那薄膜到了海上便被風吹破了,裡面地人飄拂烏黑長髮,雙眸中閃動莫名的淚光,待要叫喊卻無法出聲,只在董雙蔻雙手遠遠操持處。懸在海面。
  「小葉子,這是你的愛人?你的心上人?」
  董雙蔻哈哈大笑,「你知道?我只要像剛才那樣雙手一握,她會怎麼樣?」
  「董雙蔻!你……」葉揚天的眼珠也紅了。
  在必敗、已敗的境況之下叫牛包子出來偷襲,葉揚天地做法的確欠妥,太不光明磊落,沒有男子氣概,挨罵。理所當然---他自己也有些看不起自己。
  可董雙蔻的這舉動,似乎更加卑鄙。
  海風烈烈,葉揚天站在小艇上望天大吼,神態惶急,剛才那點兒用手段佔了上風的心虛歉意全沒了,只剩下一腔地義憤。
  ----董雙蔻你好歹也是神仙,老子沒了神通。叫來的海軍也怕了你跑了,你明明都贏定了,憑什麼還玩兒得這麼缺德?
  拿人女朋友威脅?丫你好意思的?
  有點兒風度行不行?「我怎麼了?」董雙蔻臉也不紅----看樣子大約火氣也消了----笑吟吟地反問。
  「你……」葉揚天想罵又罵不出口,董雙蔻剛才開罵的架勢比較嚇人,他自問比不過。就算能夠拿混論壇時罵人地口吻咋呼幾句諸如「你智商在阿米巴原蟲以下」之類地。也討不回場子,徒然惹人笑話。
  再者,姜瀟瀟還在人家手裡攥著,真罵得董雙蔻惱了……那就更麻煩。
  「董雙蔻,今天是你找我---好吧,就算我也找你,要正經分勝負。決定今後……那個、決鬥的目地咱們心照不宣,我輸了就輸了,打不過你,心機也不如你,行了吧?」葉揚天抬頭,言情懇切地說,「要打要罵,要罰要殺,您隨便----可瀟瀟跟這事兒無關!你……」
  「小葉子,我看你還有什麼手段?」董雙蔻壓根兒不理葉揚天的碴兒。再反問一句,同時隨意將右手輕輕靠近了左手,向下一扯,不遠處懸空的姜瀟瀟穿著的睡裙就「嘶」地一聲。被扯落半幅。露出雪白地小腿。
  「呀」地一聲,姜瀟瀟臉就紅了。也不知是嚇的還是羞的,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葉揚天。
  「董雙蔻!你敢!」葉揚天急得跳腳,只聽得「卡嚓」作響,他乘著的小艇船底被踩穿了----他竟飛了起來。
  「嗯?」董雙蔻地眉頭一皺,雙手向懷中一扯,姜瀟瀟平平後飛,被拉到了他的身後。
  董雙蔻的目光中戒懼之色大盛。
  「有話好商量!你別……嗯?」葉揚天看見姜瀟瀟身形動了,深怕董雙蔻再鬧出什麼花樣對姜瀟瀟不利,急匆匆地就往前趕,飛出數百米,眼看著快要與董雙蔻平行對眼,這才發覺自己突然又能飛了。
  神通回來了。
  「這……這……」葉揚天還不相信,隨手揮兩下,莫邪劍就憑空到手,一泓劍光如同秋水,森然劍氣吞吐三寸,反嚇了他一跳。
  董雙蔻翻起了白眼。
  「你放心,我不和你打。」葉揚天不等董雙蔻說話,刷地一下收起莫邪寶劍,急急地道,「你放了瀟瀟,剩下的,咱們好商量……」
  「葉揚天,你……你真氣死我了!」開口的是陳□。
  從夔牛現身到現在,事變之疾兔起鷸落,陳□反應不及,等她看清局面,卻成了葉揚天戰意盡喪,只顧了為姜瀟瀟求情,不由得啼笑皆非。
  類似的局面她早見過一次了。
  當初韓雨於暗夜深巷裡綁架姜瀟瀟,葉揚天鬧的就是這麼一出,要不是她及時出手,恐怕葉揚天早死了八百年……怎麼,又趕上一回?
  完全沒長進啊!
  「小葉子,你還真是沒有長進。」董雙蔻替陳□把話說出來了。
  「靠!沒長進怎麼了?」葉揚天禁不住也有些臉紅,氣急敗壞地大喊,「我就沒長進了怎麼著吧?董雙蔻,你到底什麼意思?說話!我全都接著!先讓我跪下是不是?成,我跪!奶奶地,我沒長進,你高興還來不及,說什麼風涼話啊?」
  董雙蔻被葉揚天的話噎得倒退了兩步,只覺得氣息有點兒不順,胸膛發悶,評價不出什麼,只好將目光投向陳□,卻見陳□的神色古怪,想來該與自己差不多。
  兩人對視,無話可說。
  就這麼哽住了。
  「哞----」牛包子很無奈地吼了一聲。
  第十三集 第七十七章 這年頭,主角也是會死的。(上)
  ------------------------
  空天,闊海。
  局面詭異。
  場景是這樣的:
  董雙蔻凌空而立,折扇插在頸後,雙手環握,虛虛地按住,他背後是驚慌失措的姜瀟瀟,被他制住了,權作人質。
  小狐狸陳□同樣凌空而立,只是滿臉苦笑,看神色是想要出手去救姜瀟瀟,可又覺得不值,猶猶豫豫,未曾動作。
  夔牛牛包子依舊凌空而立,它倒沒現出原形,只比普通的家牛大了三五倍的模樣,歪著腦袋,蹄子不耐煩地亂踢。
  葉揚天毫無疑義地也是凌空,卻沒立著----他跪著,滿臉賭氣。
  眾人沉默----只好沉默。
  完全不像話。
  「那個……」過了好一會兒,董雙蔻開口,說了兩個字,立刻又住了嘴。
  他本來是想對葉揚天說:你就別跪著了,我也沒讓你跪---你看我手裡有姜瀟瀟,有你的心上人做人質,你就得聽我的對不對?趕緊起來吧,起來以後,咱們再好好打一架----反正你現在神通也回來了,不借助其他人的力量也能跟我動手了是不是?
  好在董雙蔻從呂洞賓那兒找回了靈智,能琢磨出這番話實在……實在沒有半點兒道理,一旦說出來還會顯得自己是個傻瓜,這才沒真說出口。
  於是,大家繼續沉默。人說:沉默是金。
  董雙蔻生吃了葉揚天的心都有。
  他轉頭望了姜瀟瀟一眼,發現姜瀟瀟閉著眼,神情自然是怕得很,而且是含羞帶怯,我見猶憐的樣子,除了不說話,做足了「人質」的姿態。
  ----可你怎麼就不說話呢?
  董雙蔻順帶著連姜瀟瀟也恨上了。
  這世上存在著一種叫做「遊戲規則」的東西,大家都得遵守,一旦不遵守了,事情就沒法往下進行。
  比如挾持人質。按理應該是這樣的:惡人挾持人質,善人萬分氣憤,狂呼你怎麼能如此卑鄙;然後惡人哈哈大笑說老子就這麼卑鄙怎麼樣吧你管不著,反正人質在我手上你得聽我的話;這時人質會大義凜然地說不用管我,趕緊殺了這惡人,我死了就死了沒關係的;接著善人就心痛萬分,迫不得已接受惡人提出的任何條件----往下應該有這麼幾種結局:
  結局一:善人為了人質,聽從惡人吩咐。到頭來善人死掉,惡人狂笑著再殺掉人質,叫善人和人質在地府相會。惡人勝利。
  結局二:人質為了善人,故意想辦法死掉,然後善人化悲痛為力量小宇宙爆發,把惡人打得滿地找牙。善人勝利。
  結局三:當善人正要為了人質聽從惡人吩咐時,天外殺來救星一名。救下人質,然後和善人攜手,把惡人打得滿地找牙。善人勝利。
  結局四:……
  不管結局如何,總之善人和惡人之間應該先有唇槍舌劍之交鋒,人質再狂呼不要管我……得這麼進行下去才行。
  哪有像葉揚天這樣一上來就認慫的?
  哪有像姜瀟瀟這樣根本就不說話地?
  這不。。1。卡住了,沒法往下演了……
  「那什麼……您接著往下說啊……」葉揚天打破僵局,很好心地提醒董雙蔻,「我在這兒跪著倒是不累,可你總得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你愛怎麼辦怎麼辦!」董雙蔻正在氣頭上,聽見葉揚天這麼說話。頭一暈,險些氣死。
  「那個……您別這樣啊……您說,瀟瀟在您手上,我能怎麼辦?還不是您說怎麼辦我才能怎麼辦?有事兒您說話……」葉揚天瞟了一眼董雙蔻背後的姜瀟瀟,非常誠懇地說。
  「你……」董雙蔻咬碎了一顆牙。
  陳□樂了。
  原本很嚴肅的決鬥,從「混元金斗投擲彈」出場開始,一直到現在,竟向著很荒誕的方向滑去,下滑速度快得慘不忍睹。
  董雙蔻把怒火發洩到了姜瀟瀟頭上----他忽然被葉揚天氣得明白過來了:拿姜瀟瀟做人質根本就沒有意義。
  本來,如果董雙蔻打不過葉揚天。以人質要挾還算合理,可剛才的狀況分明是葉揚天已注定了敗局,無非是困獸猶鬥了一下,充其量等於兔子急了還咬人的兔子----換句話說:兔子咬人。那不還是兔子?該怎麼對付就怎麼對付不就完了嘛!
  不就完了嘛!
  哪用得著挾持人質這麼大陣仗?
  到頭來還弄得自己縛手縛腳。連架都不會打了。
  「你從哪兒來給我回哪兒去!」董雙蔻雙手再劃,空中隱現太極圖----這是要把姜瀟瀟送回去。
  「還是你給我回去!」葉揚天動如脫兔。
  虛空中的太極圖剛剛現出。葉揚天一躍就跳到了董雙蔻地背後,緊跟著飛起一腳!
  錯愕之間,董雙蔻跌進太極圖,他只來得及看見:嘴角閃過詭笑的葉揚天借這一腳之力,回身擁住了姜瀟瀟。
  然後太極圖消失不見,董雙蔻……也不見了。
  「打不死你,我還不能氣死你?」葉揚天喃喃地說。
  「葉子……」姜瀟瀟被葉揚天攬進懷裡,看似驚魂初定。
  「瀟瀟……」葉揚天搖搖頭,自覺一時解釋不清目下的狀況,稍微猶豫一下,說,「你先別管我的事兒----我找人把你送回去。」他說的「找人」是指韓無熠,艦隊雖然已經後撤,但現在他神通盡復,輕易就能追上。
  「他……董雙蔻還會回來?」姜瀟瀟的膽子比葉揚天預料的大了不少,雖然小臉還在發白,卻立刻捕捉到了重點。
  「他當然得回來。」葉揚天笑笑,暗道就算別說今次董雙蔻本就是有所為而來,剛才他已被自己欺負成這樣,更加不會善罷。
  「那你……」姜瀟瀟還待再問,葉揚天卻不答。只遠目望去,見西方有風煙大作,當即失笑。
  人在海上,距青島大約一百多公里,青島距濟南又有三百五十公里,董雙蔻被葉揚天一腳踹入自設地法陣中,是破開虛空瞬間到了濟南----他的神通果然高明,這一手葉揚天就不會;但他顯然是已被氣得半瘋。竟不再施用法術,直接從濟南上空往回飛來。
  微笑中,葉揚天攬住姜瀟瀟,輕身一躍,落到韓無熠所在的巡洋艦上----艦隊撤退的速度不慢,只是要防著董雙蔻的報復,並不是撤回軍港。而是朝著事先整理出來地一處廢港,韓無熠還作法弄出場大霧,遮掩艦隊。
  這般作法地用意是掩人耳目:卻不是要瞞過董雙蔻或葉揚天這等神仙,只為常人而設;可當韓無熠看葉揚天落到甲板上,浮現的笑容大大地發苦。神情也頗為古怪。
  「這個……葉先生,這件事情我可以解釋……」韓無熠的聲音不高,說出來的話自己也不信。
  他明明見了葉揚天跌入海中竟不能出,還要自己派小艇救援,這狀況下再教他認葉揚天為「救世主」實在太難,他也是有眼色的,剛才的確看出葉揚天神通盡喪。這才下令撤離,不攪渾水。
  哪成想一轉眼,葉揚天又會飛了!
  瞟一眼紅著臉脫開葉揚天懷抱地姜瀟瀟,韓無熠不禁暗想:她倒真像是葉揚天的福星,一來,就百邪辟易了。
  「不用多說了……」葉揚天向西邊地天空望去,語氣淡淡的,說,「韓處長,我明白。出來混。誰都不容易。」
  韓無熠剛吁了一口氣,耳邊又聽得葉揚天道,「不過,你別以為我會很高興。」
  拋下這一句。葉揚天便轉身。接下來,他該再離艦隊遠一點兒。等董雙蔻回來。
  他知道韓無熠會幫他照看好姜瀟瀟----儘管在剛才與董雙蔻的那一戰裡,自己的表現定然教所有人看不太起,比如韓雨,她就鐵青著臉不肯出來,目光中儘是不屑。
  「需要解釋嗎?或者……沒有必要吧。」葉揚天悠悠地歎了口氣,默默地說。
  「葉子!」姜瀟瀟及時拉住了葉揚天。
  「你好好在這裡----不用等我。」葉揚天身子一僵,沒有回頭,但也沒有立時就走。
  ----事到臨頭,終究還是不捨。
  「葉子!」姜瀟瀟從背後抱住了葉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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