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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天]盜墓之王[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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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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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4 21:2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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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天]盜墓之王[全文終]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1-29 23:56 編輯
盜墓之王
作者:飛天
卷一《盜墓之王》第一部 埃及古墓 1深夜訪客
今晚,失眠。
躺在開羅城中心最豪華的曼登大酒店2828房間的席夢思上,雖然一直合著眼,我心裡卻像開了鍋一樣,無數段塵封的記憶同時開啟,翻江倒海般在腦子裡來回激揚碰撞。
床頭櫃上,攤著一本紙頁發黃的殘舊冊子,那一頁,記錄著兩段晦澀的詩句一樣的文字:
1999年7月
為使安哥魯莫亞王復活
恐怖大王將從天而落
屆時前後瑪爾斯將統治天下
說是為讓人們獲得幸福生活
大七數輪迴完結之時
相互殘殺發生了
它發生在這一千年開始不久
那時地下的死人將破墓而出
不必翻開,兩段文字,已經刀刻斧鑿般印在我腦子裡,因為從獲得這本手抄本冊子的第一天起,我就注意到了它們。並且,在「大七數」三個字下面,有人用紅筆標出了波浪線,顯然是提醒閱讀者重點注意之處。
「大七數?指的到底是什麼?真的如靈異學家們吩咐的那樣,是指2007年另一場毀滅地球的大災難,發生在明年?」
這兩段詩句來自世人熟知的《諸世紀》這本預言書,關於此書的神奇之處,不必一一贅述了。而冊子,則是哥哥托人輾轉傳給我的,他是我生命裡唯一一個親人。想想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現在,哥哥的屍骸應該長埋在某個古墓之下,靈魂也化為宇宙電波,與歲月同朽了。
不過,他的大名,將永遠留在某些人輝煌的記憶裡——「盜墓之王」楊天。
叮零零——
電話突然響起來,驚醒了我的沉思。
「先生,要不要按摩服務?正宗日本來的推拿小姐……」電話裡年輕的女孩子操著字正腔圓的英語,流利地吐出一個又一個極富誘惑力的專業術語。
「不必,謝謝。」我掛了電話。眾所周知,意大利的色情服務業是全球知名的,我在羅馬留學四年,早就見識過幾千次。還好,我是個潔身自好的男人,對從事皮肉生涯的女孩子只有憐憫,並不熱衷。大學裡,有的是漂亮女生對我暗送秋波,並且主動獻身……
起身沖了個冷水澡,讓有些煩躁的情緒漸漸平和下來,再用力做了三次悠長的深呼吸,讓胸中濁氣全部吐盡,然後我對著浴室裡的土耳其式圓鏡做出一個迷人的笑臉。
「任何時候,都要保持平和的心境、坦然的笑容。」這是我的人生準則。
回到客廳,我沉思了一會兒,撥了一個本地號碼。
等對方接電話時,順便給自己斟了一杯烈性威士忌,又加了兩塊冰、一小塊方糖。這種獨特的喝酒方式,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位朋友親自教給我的。
回鈴聲不多不少,響了二十九次,然後對方拿起電話。沒有人說話,但聽筒裡傳來「篤篤篤篤」的指甲叩在桌面上的有節奏的聲音。
那是摩斯電碼的信號:「哪位?」
我熟練地敲擊回應,在聽筒上叩著:「東方朋友。」
對方停了十秒鐘,能感覺得出,對方正在記憶裡仔細搜尋。我輕輕呷了一口酒,冰塊輕輕撞擊牙齒的感覺讓我精神抖擻。
話筒裡傳來一個低沉而悅耳的男人的聲音:「別出聲朋友,讓我來猜猜你是誰?嗯,這個時間還記得給老朋友打電話的,絕不超過三個人,我想你一定是……」
我晃晃酒杯,冰塊磕在水晶杯沿上,發出叮叮噹噹的清脆響聲。又喝了一口酒,烈酒帶著火燒、冰凍、甜蜜的三種完全不同滋味混和而成的奇妙感覺,順著我的喉管,一路滑下胸膛,讓我全身都起了一陣美妙的顫慄,忍不住發出一聲舒服之極的呻吟,像做某件事到達高潮時的感覺完全相同。
「嘿,怎麼會是你?風?」他猜到了我的身份,卻大感奇怪,似乎我並不在他原先界定的三個人之內。
「是我,我正在喝你教我的『鳳凰涅槃』,打電話給你,只為感謝你教會我如此美妙的調酒方法——」又喝了一口酒,咬了一角冰塊含在嘴裡,喀嚓喀嚓地嚼著。
他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古怪的外號——手術刀。
手術刀沉默了,稍停了一會兒,才用一種懶洋洋的略帶憂傷的口吻低聲問:「你不是說要環遊世界去嗎?怎麼先到這裡來了?」
我大口大口喝完了這杯酒,餘香不絕,愜意地呼出一口酒氣:「我的學業已經結束,我將——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手術刀長歎:「還是為了楊老大那本冊子?」
我不說話,目光穿過臥室的門,盯在冊子上。
手術刀若有所思地接著說:「好吧,稍後,我派車過來接你。今晚,有兩個印度朋友來訪,或許你會對他們感興趣。
十五分鐘後,一輛掛著外交牌照的三菱吉普車停在了酒店門口。開車的,是一位具有天使般容貌的長髮女郎,太陽色皮膚像吉百利公司出品的最完美的濃黑巧克力。
我披著灰色的風衣鑽入車裡,隨手只帶著那本冊子。當然,如此容易破損的東西,是裝在一個精巧的牛皮盒子裡。
「楊,怪不得主人說你是最具誘惑力的東方美男,讓我小心些,別迷失在你多情的黑眼珠裡。讓我們認識一下,我是茱蒂——」她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修長翹曲的睫毛迷人地不斷向我忽閃著。
我把自己扔進車子的後座裡,再扯過一床毯子把頭蓋住,毫不客氣地拒絕了茱蒂如火的熱情。我心裡只有那本冊子,對其它事毫無興趣。開羅之行,本就不是為度假來的。
茱蒂吃了閉門羹,輕輕吹了聲口哨,踩下油門,向城東狂奔。
半夜時分,大街上十分空寂,所以吉普車的時速很快便飆升到二百公里以上,風馳電掣一般。從毯子一角望出去,高大輝煌的新型建築物不斷從窗玻璃上向後快速閃去,很快車子便出了市區,沿著一條環城公路斜向東南。
「主人在十三號別墅。」茱蒂不介意我的冷漠。
在整個非洲大陸,手術刀是個具有傳奇身份的人物。大富豪、黑道大亨、某非洲內陸國王儲、世界級足球聯賽的幕後股東、第三世界超級大軍火商……
對我而言,他這許許多多光環中,我只在意一個,也就是「天下第七」。
天下排名第七的盜墓高手。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任何一個行業領域,沒有人會承認自己是第二流的,更何況是第七?但手術刀做到了,而且在第七的位置,穩穩當當地坐了很多年。
今晚有點陰天,夜空不見星子,下了環城高速路,連路燈都不見了。
三菱車開了越野探照燈,一路向前,燈柱像四條光劍,毫不客氣地劈開徹頭徹尾的黑暗。茱蒂的駕駛技術一流,輕鬆自如地繞過山間四個連續的S形彎道,又行駛了五分鐘後,視野裡已經出現了一座黑沉沉的山間別墅。
別墅依山而建,佔地廣闊,四周環繞著三米高的高大圍牆。
走近之後,我才發現圍牆頂上竟然盤繞著密密麻麻的高壓電網,四角還有六米高的炮樓。從炮樓頂上偶爾閃爍的煙頭火光可以判斷,那些炮樓並不是附庸風雅的裝飾品,而是絕對具有實戰意義的工事堡壘。
粗大的鐵柵欄大門緩緩向旁邊滑開,車子緩緩進入別墅。
我偷眼瞥見,電動大門邊的四個高大的警衛人員,胸前都吊著最新型的美式衝鋒鎗。
這裡,不像觀光別墅,倒像是戒備森嚴的重犯監獄。
車子繼續前進,直到停在主樓的台階前。一路上,不斷看見花叢樹木後面,有牽著狼犬的警衛人員謹慎小心地在四處巡邏。
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瘦高中年人替我拉開車門,恭敬地說:「歡迎楊先生,我是拉農,主人在薔薇露台,請。」
聽名字便知道,露台四面自然開滿了各色薔薇花。
果不其然,手術刀坐在露台前的逍遙椅上,手裡端著一杯酒。一踏進露台,滿鼻子裡都是濃郁的薔薇甜香,令我頭腦為之一陣眩暈。
「風,歡迎。」手術刀淡淡地笑著舉了舉酒杯,蒼白的臉,在桌面上燭台的映照下,發出一種近似於碧色的玉光,略顯詭異。燭光在他高挺的鼻樑側面打下了濃重的陰影,把這個具有中國、西班牙混血的中年人,更照成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
我坐下,拉農立刻送上一杯酒,臉上帶著職業化的謙恭的笑容。
「拉農,你先下去吧。」手術刀說話時,帶著濃重的鼻音。
我早就習慣了手術刀的冷漠,如果不是這份「冷」,何以得「手術刀」之名?
我搖蕩著杯子裡的冰塊沉默不語,手術刀是大哥的至交,更是我的學業監護人,像我的父執更多於兄長或朋友。
「今晚來的兩個人,班察、谷野,你該聽說過吧?」
我在大學裡主修神學、歷史、文物鑒別,對於這三方面的當代高手,有過系統的瞭解。
「聽說過。」我點頭。
「他們過來,為的是『朱雀之眼』。一會兒,你只聽,不必開口。」
手術刀的話,總是言簡意賅,並且說話時,碧藍色的眼珠,一直有游移不定的光芒閃爍著,像一把浸在冰水裡的寶刀。他喝了一口酒,空著的左手向下簡潔有力地一劈,很堅決地重複:「記住,別開口。」然後,他放下空杯,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進入了假寐狀態。
記憶中,手術刀的話極少,往往幾個手勢、隻字片語便能把一場轟轟烈烈的行動計劃安排得妥妥當當。這才是他的可怕之處,像極了不出手則已,一出手或救命或要命的「手術刀」。
班察,泰國第一盜墓高手,古董市場上流通著的泰王寢陵珍寶幾乎全部出自他的手下。
谷野,日本人,整個東北亞陵墓群,包擴日本、南韓、北朝鮮、中國東北、俄羅斯東部一帶,全部被他發掘一空。他俱備一切日本人該有的貪婪、冷血、狠毒、極端等等劣根性,有個形象的外號叫做「豺狗博士」。
至於「朱雀之眼」則來源於中國盜墓古籍裡的傳說——「朱雀之眼,玄武之爪、青龍之鱗、白虎之舌,此為天之四極。四極並至,合以眾神之樞,堪扭轉乾坤,重分宇宙。」
大意是說:天下存在五塊奇怪的寶石,朱雀之眼、玄武之爪、青龍之鱗、白虎之舌、眾神之樞,集中五塊寶石,有扭轉乾坤的力量。
傳說只是傳說,我就不相信,在既已形成的銀河系、太陽系,誰還能有改變星球運轉的力量?
中國古籍,頗多神乎其神的怪論、病句,不足以為信。
「你不信?」手術刀閉著眼,突然問了一句,伴隨著一聲輕咳。
我一愣,隨即回答:「不信。」
手術刀無聲地笑了:「我也不信,但他的話,我又不能不信。」世界上只有一個人,能令他不敢直呼其名,無論是當面還是背後,那就是我的大哥,盜墓之王楊天。
「他是當之無愧的盜墓之王,這一行裡每個人都知道,上下五百年之內,沒人能超越他的成就。他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真理,無與倫比的真理。」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猛然劇烈地咳嗽起來,雙手捂著胸口,撕心裂肺一樣地咳嗽。
足足有兩分鐘,他的咳嗽都沒停止,聲音飄下露台,我猜整個別墅裡任何一個角落都聽得到。盜墓之王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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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4 21:26:22
卷一《盜墓之王》第一部 埃及古墓 2十五年的活死人
我隔著衣服壓了壓口袋裡的牛皮盒子,有股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衝動。
冊子,是手術刀轉交給我的,大哥失蹤後,早就父母雙亡的我,在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就只有手術刀。
「他還活著——嗯,我這麼說,你會信嗎?」他低聲笑起來,打了個響指,拉農匆匆端著一個托盤進來。托盤上的冰筒裡,是一瓶紫黑色的馬爹利酒,瓶子的樣式古舊之極,起碼有上百年的歷史。
我幾乎要蹦跳起來,掩飾不住內心的震驚,雙眼盯在手術刀側面顴骨上。如果不是當著拉農的面,我肯定有連珠炮一樣的十幾個問題要問,但我還是忍住了。四年的大學生活,讓我從一個熱血少年逐漸轉變成了沉穩安寧的年輕高手。
我默默地做了次深呼吸,把那些問題隨同空氣一起咽進肚子裡。
拉農下去後,手術刀向我投以讚許的微笑:「不錯,隱忍堅韌,是塊做大事的材料。」
我報以一笑,端起酒杯,讓酒裡的冰塊輕輕蕩漾著。該說的,手術刀一定會說;不該說的,急也沒用。
「啪嗒」,薄薄的一沓照片擲在我旁邊的茶几上。
我隨隨便便掃了一眼,最頂上的一張,昏暗模糊,似乎是在某個巨大的宮殿裡,或者是某部恐怖電影的片場佈景。在照片右上角,一個男人四肢極力地伸展,懸在半空。背景一片昏暗,仔細辨認後才能分得清是些古里古怪的石刻雕像,全都是猙獰的獸頭、蠻荒人類和叫不出名字的圖騰。
「這是什麼?」我漫不經心地問。
「你猜呢?」手術刀沉得住氣。
全球恐怖電影,我看過不下千部,並且在大學裡主修過「電影藝術」這門課,考試論文的題目就是「論恐怖電影的沒落」。在我看來,所有的恐怖電影都拍得又虛假又蒼白無力,絲毫不能帶給我恐怖的震撼力。
我伸出指甲一彈,彈開第一張。
第二張照片,略微清楚些。那個半空懸著的人頭部呈四十五度角俯視,肩頭、上臂的肌肉凶悍地突凸出來,足以顯示出他的身體超級強壯。其肌肉發力時的賁張程度,幾乎接近於全美健美冠軍。
奇怪的是,我看不見他的雙手和雙腳,因為在手腳位置,圖像一片模糊,無法分辨。
我來了興趣,迅速鋪開照片,從第三張一直看到最後一張。
總共七張照片,拍的全是一個畫面,不過一張比一張清晰。到了最後一張,那人的服飾、腰間的革囊皮袋、小腿上緊緊束著的綁腿,全部清晰可見。他的手和腳,被握在一個巨大的雕塑手裡。對了,這雕塑共生著四隻手,所以才能把那人的手腳全部握住。
照片背景,天空有太陽神的圖騰,遠處有金字塔的簡易圖像,而所有頂禮膜拜的大片人群衣衫襤褸,每個人頭上都纏著寬大的頭巾,分明就是教科書上常見的古埃及人的打扮。
我聳了聳肩膀:「這是什麼?埃及古墓電影系列的最新膠片?」
五年前,電影界曾掀起過一次埃及古墓風,導演編劇們以各種各樣的神、鬼、妖、魔題材,演繹著蓋世英雄跟古墓木乃伊之間的終極大戰。戰鬥的結果,無一不是,英雄獲勝,抱得美人歸。
手術刀搖搖頭,若有所思:「風,這個人,如果右側肩膀上再刻上一條中國式的金龍,手腕上再纏上一條四厘米寬的藏銀鏈子,並且是經御封的傑可拉罕喇嘛親手開光的那種——你想他會像誰?」
我「啊」的一聲,把照片全部抄在手裡,又仔細掃了一遍,頹然問:「你到底要說明什麼意思?這個人就是我的大哥?」
剛剛手術刀說過的紋身、銀鏈,都是大哥的獨有特徵,無人可以模仿。特別是那條藏銀鏈子,上面鐫刻著的蓮花蕊、轉經筒、九界手印,都是用傑可拉罕喇嘛的靈血塗抹過的,幾十年不褪色。
照片裡這個人,身材架勢跟大哥昔日相似,但絕不可能是他。
「我也不相信,但有人——也就是今晚要來的人,無比肯定這一點,並且以中國南海東部十口油井的做賭注。風,你該知道,谷野不是傻子,沒把握的事,這日本佬絕不會冒險。十口油井的價值,想想吧,幾乎能頂得上中國沿海某個富裕城市的國民總產值!」
我怔住了。
作為盜墓界的名人,谷野曾出版過十幾本關於中國古代金、遼、西夏墓葬查考的典籍,並且被歐洲各國大學奉為研究中國宋代歷史的寶書。
谷野最大的特點,便是他一直叫囂並奉行的「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行為準則。
他曾於二十年前提出過「元太祖忽必烈的陵墓葬於水底」的假設,這一命題當時遭到全球文史學者的嘲笑。因為此前古代的墓葬種類,有天葬、穴葬、壁葬、土葬、水葬(漂流)、火葬,卻從來沒有人能想到「水下陵墓」這個極端古怪的形式。但是,谷野傾全部財力,秘密進入中國北部草原,經過長達四年的調查摸索,又經過六年的實地發掘,終於找到了堪稱墓葬史之奇觀的「忽必烈水下寢陵」。
那件事,差一點就讓谷野獲得了當年的諾貝爾人文獎章。
「呼——」手術刀呼出一口長氣。
「半小時後——」他看了看表,「謎底會被揭開,風,他曾教導過我,盜墓這一行,要想成為頂尖高手,最好就是相信世間一切玄幻古怪的記錄,然後努力求證。世界上,沒有最優秀的盜墓者,最勤奮的,就是最好的。」
我又一次壓了壓口袋裡的牛皮盒子,真的很想問問關於「諸世紀預言」的事。大哥在這冊子裡莊重地用紅筆標示出來的句子,肯定有其深意。另一方面,所有史學家們和全球民眾關注的「1999地球災難」的那一段寓言,被現實打破,在1999年的三百六十五天裡根本沒有發生任何可能毀滅地球的災難。
「大哥要告訴我的,究竟是什麼呢?」盜墓之王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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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4 21:26:41
卷一《盜墓之王》第一部 埃及古墓 3衛星變化
我看了一眼腕表,已經接近午夜時分。
「如果……我是說如果大哥還活著……那會是一種什麼情況?」我喃喃自語。看這幾張照片可以發現,那人是被怪物「捉」在手裡的。綜合考慮一下背景就會得出一個怪論:「埃及墓穴?會活動的雕像?十五年的活死人——」
「停!那太瘋狂了!那個想法太瘋狂了!」我忍不住叫起來。
「哥哥……」有個女孩子清脆的聲音響起來,接著,淡淡的香氣隨風一閃,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跳躍著,撲到手術刀椅子旁邊,腳下的高彈力運動鞋踩在青石地面上,輕飄飄的沒有發出任何響動。
「哥哥,醫生不是說過,不讓你喝那麼多酒嗎?」女孩子說著一口流利的中文,連嬌帶嗔,唧唧呱呱的,不容手術刀插嘴。
我只看到她的側面,挺直的鼻樑、小巧的鼻子,唇微微撅著,臉上努力裝成一副生氣的樣子。
「主人,電話。」拉農匆匆走進來,托盤上放著一架精巧的黑色索尼無線電話。
手術刀目光閃動,拍拍女孩子的肩膀:「乖,我聽電話,你來接待風哥哥好不好?」他起身抓起電話,走入露台側面的一個走廊裡,那想必是一個極其秘密的電話。
女孩子回頭,大大方方地向我伸出手:「我是蘇倫。」
我伸手與她相握,她的手軟軟的,柔若無骨似的。
「常聽哥哥說起你,普倫西納教授領導下的第一高材生,據說是意大利近數年來最最有潛力的百名新人之一。」她忽閃著長睫毛,翹著嘴角,帶著個若有若無的笑看著我。她的臉,是中國古代美女標準的瓜子臉,骨架清瘦,眼睛又大又清亮,彷彿秋日裡山間無人擾動的清泉一般。
「見笑了。」我不是在美女面前就變得手足無措的毛頭小子,相反的,聽膩了女孩子們的讚賞之後,這些溢美之詞只會令我感到微微的厭煩。而且,因為那些照片引發的疑問,滿滿地塞在胸膛裡,根本容不下一丁點其它思想。
「風哥哥,那些照片,我也看過,想不想聽聽我的意見?」蘇倫笑著,在手術刀坐過的椅子上坐下來,隨手把落在額前的發向後一拂。她的發烏黑油亮,長長地披垂到腰間,全部隨意散開著,像危巖上陡然垂落的神秘瀑布。
「哦?請說。」我對漂亮女孩子的智商,一向不抱什麼希望。
「谷野是日本乃至全球盜墓界的奇人,他不會無的放矢,更沒有閒心造些虛假圖片來欺世盜名。更何況,這次他面對的是『天下第七』,他該清楚哥哥雷厲風行的處事作風。所以,我一直以來的結論便是『這些照片都是真的』。」
我半信半疑,跟谷野沒打過交道,無法更深地相信對方,這是其一。第二,目前數碼圖片合成技術,已經達到惟妙惟肖的境界。單憑肉眼,根本無法判斷某一圖片的真實性。
如果這照片拍攝的,是地球某一個角落裡的真實情景,那麼事情就越發變得撲朔迷離了。
我知道手術刀有個唯一的妹妹,但對她的情況知之甚少,交淺言深,不想多說。
手術刀打完電話,噔噔噔地快速走回來,站在我跟蘇倫面前,雙手交叉攥著,表情疑惑。他那副特徵鮮明的混血兒的臉上,寫滿了惘然不解。
「風,蘇倫,有個問題考考你們,有沒有興趣?」他抬手,在自己臉上用力抹著,似乎要將深夜的疲倦全部驅趕開去。一瞬間,我覺得他的腰和背正在慢慢佝僂下去,似乎兩肩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似的。
蘇倫反應更快,迅速倒了滿滿一杯酒,遞給手術刀。
空氣裡,滿是威士忌的狂野的清香,這種淺橙色液體,是世間最好的鎮靜劑之一。果然,當手術刀把整杯酒喝下去時,情緒迅速沉穩下來。
「是這樣,剛剛接到報告,五分鐘前,太空衛星軌道上,突然有三顆日星、兩顆泰星將搜索指向和頻段全部對準了開羅以南,大概的搜索範圍是法老胡夫金字塔為中心、半徑二百公里之內的區域。更絕妙的是,無獨有偶,至少還有三個國家的衛星,中國、澳大利亞、美國,各有一顆巡洋艦級別的通訊搜索衛星,也把注意力瞄準了這裡。你們說,這證明了什麼?」
手術刀冷靜下來之後,灑脫地抿了抿兩鬢髮腳。他的勢力遍及非洲大大小小的十幾個國家,特別是在埃及,他的巨大權力幾乎要超過本國總統。所以,跟埃及有關的國際動態變化,資訊總是第一個傳到他手裡。
太空軌道上,全球發射的幾百顆通訊衛星,每日都在極度繁忙地接收、轉發、查詢、搜索、刺探地球上的通訊信息。每一顆的運行軌跡和工作狀態,都是事先經過嚴格規定的。八顆衛星同時瞄準某一區域的話,除非是這一地區要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巨變,比如在此之前美國的「911恐怖事件」或者是伊拉克的海灣戰爭之類的。
不過,目前看來,開羅並沒有發生巨變的前兆。
「難道,胡夫金字塔要坍塌毀滅?」我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胡夫金字塔是埃及的標誌性建築,是世世代代埃及人的民族驕傲。它若真的倒塌了,的確算是大事。
「No、No——」蘇倫笑了,腮上顯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我能夠明顯看出,她的臉型跟手術刀存在巨大差別,可見血緣遺傳的相似性,並沒有在他們兄妹身上體現出來。
「哥哥,很明顯,大家對你的『太陽神工程』感興趣,對不對?」
我突然陷入了沉默,因為他們的對話已經牽扯到高度的商業機密。作為盜墓行家,每年都會有類似於工作計劃的「盜墓計劃」,通常定名為「某某工程」,既好聽又好記。手術刀的工程,每一項都稱得上驚世駭俗,並且會在成功前嚴格封鎖消息,免得遭到同行的阻撓。
關於「太陽神工程」,我略知一二,並且曾有一段時期,瘋狂地搜索過關於這件工程的相關資料。
手術刀哈哈一笑:「風,沒當你是外人,盡可以發表意見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1:27:08
第一部 埃及古墓 4盜墓專家
我笑著搖頭。
太陽神工程牽扯到古埃及傳說中最珍貴的寶石之一「月神之眼」的下落,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敘述得清楚的。
手術刀若有所思:「風,希望今後你跟蘇倫多交流。我也老了,這個世界,完全是屬於年輕人的。」
話音剛落地,西北方向的天空,傳來軋軋的直升機螺旋槳破空之聲。仰面向那邊天上望去,看見一紅一綠兩盞夜航燈醒目地亮著,而且直升機的輪廓隱約可見,正是向別墅的方向飛來。
手術刀聳聳肩膀:「肯定是谷野,這個日本鬼子,在埃及的幾個沒落貴族圈子裡關係很多。」
五分鐘後,直升機落在別墅正面的庭院裡。出乎意料的是,直升機裡除了駕駛員之外,只有兩個人,並且都是又矮又瘦,後背略微佝僂,一副典型的東亞人群體格。
蘇倫已經進了書房側面隱蔽的夾牆偷聽,我則是一直跟在手術刀身後。
門外傳來一陣低沉的咳嗽聲,伴隨著拉農謙恭有禮的聲音:「兩位請,主人在書房相候。」
書房正面,擺放的是長長的一排意大利真皮沙發,沙發背上連續搭著四張正宗的埃及豹皮,五彩斑斕,氣勢磅礡。沙發對面,隔著兩個狹長笨重的花梨木歐式茶几,另外隨意擺放著四個座墩、兩張單人沙發。
側面則是一隻直排到屋頂的巨型書架,上面擺滿了厚薄不一的書籍,當然全部都是跟主人的職業密切相關的。
茶几正對的屋頂,懸掛的是一盞體型巨大的北歐風格花枝水晶吊燈,無數水晶珠串呈放射狀垂落下來,最長的一支幾乎要直落到茶几面上。在白色磨砂燈泡的照射下,所有的珠串散發出一種動人的五彩迷幻光芒。
手術刀的生活之奢華,恐怕足以令非洲任何一個國家的總統相形見絀,單是這個看似平淡無奇的水晶吊燈,其價值在索斯比拍賣行上,起拍價便超過五十萬美金。
兩個身材瘦小的人,幾乎是無聲無息地走進來的。在拉農高瘦身體的映襯下,這兩人像是惹人發笑的侏儒小丑。
不過,當其中一個開口說話時,才令人猛然省悟他們是目前全球盜墓界頂尖的人物,絕對不容小視。
「我們來了,手術刀,那些照片,你看了嗎?」這人生澀的英語帶著濃重的南亞語系特有的含混不清的調子,還沒落座,就開門見山地發問,看得出他是個性情比較急躁的人。
這人皮膚黝黑,臉龐消瘦,兩眼深深凹陷在眉骨下方,像兩蓬磷磷燃燒的鬼火。他坐下的姿勢非常古怪,兩腿交迭,壓在臀部下面。兩手十指相對,橫置腰間,竟然是泰國密宗裡的「驅鬼殺妖大手印」。
他身上穿的雖然是正宗意大利名牌西服,但袖口和衣領都髒得厲害,裡面的白襯衫和黑色領帶更是皺得厲害,簡直像剛剛從垃圾堆裡撿來的一樣。我只掃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他的手上。指骨粗大,高高凸起,顯得強勁剛硬之極,必定是身懷高深的外家硬功。並且,這樣的坐姿,只在敵我雙方全力以赴地對峙時才會用。
我在看他,他那雙鬼火般的眼睛卻在盯著手術刀,當我不存在一樣。
另一個人,膚色非常蒼白,病病殃殃的,無精打采地坐在另一張沙發上。
手術刀胸有成竹,指著茶几上已經倒滿的洋酒:「兩位遠道而來,要不要先喝一杯?」
他翹著二郎腿,倚在一張豹皮上,右手隨便地搭在膝蓋上,露出腕上價值一百萬美金的頂級勞力士金錶。五根手指上,各帶著一個寬大的白金戒指,上面雕刻的花色各不相同,但全都是來自歐洲最頂級的珠寶行。
「喝酒,算了!手術刀先生以為我們會為了一杯酒巴巴地從亞洲大陸飛到非洲來?」
第二個病病殃殃的人撩了撩眼皮,聲音很輕,卻明顯地帶著一股凌厲的殺機。
在很多歷史典籍的扉頁上,都有這個人的照片,所以我能輕鬆回憶起他過去的輝煌歷史。他就是谷野,日本大和民族的驕傲,並且全日本民眾一直對他要做「中國人的掘墓人」這種論調百分之百支持。
手術刀瀟灑地彈了彈指甲,發出「啵」的一聲。會見客人的時候,他手裡隨時隨地都會端著一杯酒,彷彿最貪杯的癮君子一般。不過,我知道那酒杯就是他的武器之一,還有手指上的五個戒指,更是百發百中、見血封喉的劇毒暗器。
他常說:「求人不如求己。」僱傭再多的保鏢,不如自己練就保命絕招。
我相信,這麼多年來,他能一直在風裡浪裡瀟灑地活過來,並且家業財富呈幾何級數增長,是跟他無時無刻不在保持的高度警惕性密不可分的。
「好,既然谷野先生如此痛快,那咱們就談生意。」
谷野吸了吸鼻子,伸手罩在嘴上,又咳嗽了幾聲,才慢慢悠悠地說:「那些照片,我敢以自己的信譽擔保,是真實的,而且拍攝日期陸陸續續不超過半年時間。特別是最近一個月拍到的照片,絕對能夠證明,這人是活著的,並且能看出緩慢呼吸的生命跡象。」
客廳裡很靜,所以谷野的聲音雖低,卻也讓我聽清了每一個字。
「照片,我總共拍攝到三千六百多張,最清晰的一部分,能夠數得清這人臉上最微小的雀斑。我想,手術刀先生或許有興趣把它們買下來?」
這是高手間的過招,很多話根本無須點明,聽話音就明白全部。
手術刀晃動著杯子裡的酒,眼睛連續眨了眨,忽而抬頭一笑:「開個價吧?」
谷野猛地「哈」了一聲,似乎料不到手術刀答應得如此痛快。另外那人古怪地笑了笑,發出嗄嗄的詭異笑聲。
「班察先生,有話請講。」手術刀附和著笑了幾聲。
膚色黝黑的班察忽的伸出右手,張開五指:「五個條件。」
手術刀頷首:「請講,別說是五個,就算五十個、五百個,都不是問題——但,醜話說到前頭,萬一這些照片是你們日本的電腦高手虛構出來的,到時候,就不是五個條件能平息得了的……」
一剎那,手術刀的表情冷漠得像一把擦拭乾淨的刀子,印堂上泛著寒冷的白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1:27:28
第一部 埃及古墓 5又是照片
班察眼睛一亮,竟然如困獸般射出兩道碧光,更顯得萬分詭異。這泰國來的盜墓高手,資料很少見於經傳,但整個東南亞直到西亞一帶,所有浸淫於盜墓這一行的大大小小行家裡手,都奉他為天神一般。並且,泰國王室曾出年薪百萬美金的價格,聘請他做泰王寢陵的安全設計師……
「當然,當然,這一行裡,誰都知道真品和贗品的區別,手術刀先生太多慮了吧?」谷野露出日本人慣有的奸詐微笑,嘴角有些神經質地抽搐著。他的兩邊眉骨上方各生著一顆花生米大的黑痣,彷彿多長了兩隻黑眼珠一樣,看上去古怪之極。
他重新瞇縫起眼睛,揮了揮手臂:「班察先生,請繼續。」
他身上穿的,是一身質地考究的中式唐裝,米黃色底子上繡著梅蘭竹菊四君子的寫意畫,看上去,一派文質彬彬的學究氣質。
班察不滿地咕嚕了一聲,又用怪腔怪調的英語接下去說:「五個條件,前四個代表四件東西,分別在你的九號跟十五號藏寶庫裡,第五個條件——」
班察的話沒說完,我已經覺得滿身的血液突然湧上頭頂來,因為九號和十五號藏寶庫裡的東西,都是來自亞特蘭蒂斯的遺址。每一件,除去市場價值,更具有難以估計的歷史考察價值。
手術刀打了個愣,對方能把他藏寶庫裡的東西摸得一清二楚,足以證明他手下藏著內奸。他揚頭打了個哈哈,藉以掩飾自己的不安:「好吧,想不到兩位對亞特蘭蒂斯的遺址也有興趣?中國人有句古話,世間難得一知己。兩位喜歡,儘管拿去。」
谷野跟著笑了,從唐裝口袋裡掏出一個棕色的大信封,在手裡晃了晃:「手術刀先生果然快人快語,這些算是咱們的訂金。」信封略微有些鼓,裡面裝的肯定是另外的照片,而非美金或者英鎊。到了這幾個大人物的層次上,一年當中親手接觸現金的次數寥寥無幾。
手術刀緩緩放下酒杯,漫不經心地看著那信封。
我在他背後,看到他襯衫後背上,已經被冷汗洇濕出巴掌大的一塊,不禁吃了一驚。高手面對面過招,最可怕的就是自己先亂了陣腳。他既然渾身都開始大冒冷汗,足見在這場無聲的交鋒中,並沒佔了上風。
谷野陡然手腕一振,信封在半空裡平著飛掠過來,高度恰好在手術刀脖頸部位。這日本人看似彬彬有禮,卻在不動聲色中偷偷下了殺手。如果手術刀是個毫無武功根基的人,這只信封對他的殺傷力,不亞於一片薄薄的刀刃,可以輕而易舉地切掉他的頭顱。
手術刀輕鬆地向後仰身,*在沙發後背上,依舊笑著:「多謝。」
等信封掠過茶几上方時,我跨上半步,閃電般伸出右手,在信封底下呼的一托,同時掌心發出太極拳的「方寸柔勁」,令那信封在半空裡突然急速旋轉。信封的口原先是敞開的,裡面的照片在我的柔勁作用下,嘩啦一聲滑落出來,整整齊齊地在桌子上排成一行。
我收回手掌,雙手一拍,那信封碎成三四十片,如折斷翅膀的蝴蝶一樣,紛紛落下。
露了這手上乘武功之後,班察開始注意到我,惡狠狠地連盯了我好幾眼。
我昂然後退,目光越過手術刀的肩膀看那些照片。最明顯吸引我的,是其中一張局部特寫,兩隻相握的手,十指糾纏勾連,骨節間充滿了難以名狀的張力。任何人看了,都會知道這兩隻手的主人,正在拚命發力,要拗斷對方指骨。
「嘿嘿,二十張照片,請慢慢欣賞。看得出,手術刀先生對它們很感興趣,我們真的得先喝上一杯,等二位心情平靜下來,再仔細談條件了……」谷野老奸巨猾,從手術刀身上任何一個不經意的動作,都能猜到他此刻心裡所想的。
的確,照片不多不少,共二十張,跟先前手術刀拿出來的照片完全是一個系列,仍舊是在那間昏暗的墓室裡。
除去我說的那張特寫外,還有幾張,鏡頭拉近,有意識地接近那人的臉部。胡茬、乾裂的嘴唇、鐵青色的臉、腮上緊咬的咀嚼肌,無不表明那人正在全力堅持著自己的動作,抗拒著外來的巨大壓力。
可惜,由於拍攝角度的局限,只能看到他四十五度角下垂的臉,是以我跟手術刀都無法判定那是不是傳說中的「盜墓之王」楊天。
手術刀拿起那張特寫,用指甲輕輕彈了彈,似乎在推敲其中的真實性。
兩隻手,其中一隻古銅色,筋骨肌肉因竭盡全力用勁而賁張,手背上的表皮全部緊繃著。
手術刀呼出一口氣,若有所思地搖搖頭。這一刻,我們應該是想到了同樣一個問題:「大哥左右手背上,各紋著一朵含苞待放的藍色玫瑰花。照片裡這隻手,並沒有紋身,那麼可以肯定,那人不會是大哥!」
懸著的心放下來,我的額頭上也無聲地滴下來一串汗珠,落在前胸上。我並不相信,失蹤了十五年的大哥還會活著,而且是活在一個古埃及的地下墓穴裡。
手術刀手指一彈,照片落在茶几上。
忽然,谷野詭異地笑了起來。
班察也放開手印,抖了抖肩膀,齜牙咧嘴地無聲笑著。
「這些照片——」手術刀緩慢開口,聲調雖低沉,但心裡久久懸著的大石頭已經放下。既然那人不是大哥,這些所有的照片都變得一錢不值,也就不必用亞特蘭蒂斯的珍貴古物去交換了。
他的話只說了半句,伸手去端那杯酒,不過眼角餘光卻在瞟著谷野的臉。
「怎麼?手術刀先生好像對這些照片一下子失去了興趣?」谷野明知故問,他這樣的老狐狸,肯定能在瞬間捕捉到手術刀的心情變化。
大哥手背上的玫瑰花,據手術刀說,是為了懷念生命裡的兩個最特殊的女孩子。她們是雙胞胎,姐姐藍妖,妹妹藍姬,都有風華絕代的美麗。
手術刀曾不止一次神往地描述過兩姐妹的美:「任何場合,只要她們其中有一個人出現,立刻全場的男士酒不喝了、舞不跳了、話不說了,就連心跳和呼吸都彷彿被她們的美抑制住了。那一刻,所有形容美女的詞彙,比如『美若天仙、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等等都會變得蒼白無力——」
「她們的美,在地球上絕不可能找到第三個人可以匹敵。」
「只有那樣的女孩子,才配得上偉大的盜墓之王楊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1:27:44
第一部 埃及古墓 6土裂汗金字塔
手術刀笑了笑,剛剛要開口,蘇倫已經快步從夾壁牆後轉了出來,裙裾悉索聲中,她走到手術刀身邊,低聲附耳說了句什麼。
即便近在咫尺,我也沒聽懂蘇倫的話,或許只是幾個簡短的音節,更有可能是某種土著民族的特殊暗語。手術刀怔了怔,眼珠接連轉了十幾次,胸膛猛烈地起伏著。
「既然手術刀先生不感興趣,那咱們的生意只能告吹了!」谷野伸手要向前來收走照片。
「谷野先生,請不要心急。」蘇倫燕語鶯聲地開口,說的是標準流利的日語,同時以日本人的禮儀深深鞠了一躬。她身上穿的是白底撒紅花的寬鬆旗袍,落英繽紛,竟然全是日本特有的春日櫻花。
谷野饒有興趣地打量了蘇倫一眼,像暗夜中的夜梟看見了一隻雪白的小兔子般,似乎隨時都會撲上來。
「谷野先生,家師冠南五郎時常在晚輩面前提起您的名字,並且說他日有機會見面,一定要多向您請教一下關於日本海峽、台灣海峽兩處海域中的藏寶沉船的典故。」蘇倫柔聲說著,令谷野陡然向後一仰,伸手撫摸著自己的額頭,驚駭莫名。
豈止是谷野驚心,連我也嚇了一大跳。
美籍日本人冠南五郎目前兼任美國五角大樓亞洲事務的軍事顧問,是小布什集團裡的實權派人物。在進入五角大樓之前,冠南則是名震天下的歷史學權威、考古學權威、宇宙航天學權威,並且是全日本四屆柔道冠軍、劍道冠軍……
這個人,被行業內的高手尊稱為「一代宗師」,無人望其項背。
蘇倫既然是冠南五郎的弟子,誰敢輕視?
谷野的下顎誇張地垂著,目光足足在蘇倫臉上盯了超過三十秒:「冠南大師、的、弟子?」
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令我有些發笑。
「對,晚輩不才,在冠南大師門下,排名四十九。」
這次,連班察也驚叫起來:「小姐——不、不,應該稱呼為閣下……閣下竟然就是冠南大師的關門弟子?『記號』矢菊櫻子?」
我聽說過「矢菊櫻子閉飧讎?⒆擁拿?桴G?鞘竊諞槐救?蚶?H費Ъ冶嗄曄飛稀>菟鄧?蟫郗妤d摹骯?嵺8??X募且淞Γ?魏撾淖幀⑼計?瘓??胨?珥?_永錚?饔盟俁韌耆?梢願?縋韻啾取K?珥@夂牛?閌牆凶觥凹嗆擰薄?br />
蘇倫笑起來,風情萬種,千嬌百媚:「我的中國名字,蘇倫,請兩位前輩多多指教。」
書房裡一下子沉默起來,蘇倫的出現,令谷野和班察大出意料,有輕微受挫之感。
蘇倫掠了掠長髮,將茶几上的照片一張一張摞起來,相信經過她的目光掃瞄之後,所有的照片都會被完美保存,不會遺漏任何微小的細節。
「班察先生說過的五個條件,我猜最後一個應該是關於『土裂汗361』,對嗎?」
蘇倫收好照片,輕輕在手術刀旁邊坐下,伸手覆蓋在手術刀的手背上。幸好有她這隻手安撫,否則手術刀只怕會騰的跳起來。
「哈哈、哈哈——」谷野嚥著唾沫乾笑起來,默然承認。
班察碧色的眼珠慢慢開始充血,帶著一種模糊的血光,逼視著蘇倫:「你在這裡,代表的是令師的意思,抑或是手術刀先生的意見?」他的兩手驀的下探到底,握住兩隻腳踝,極有節奏地一抓一放。
泰國玄學武術源遠流長,特別是先哲們從佛學典籍裡參悟到的幾千種「手印」,帶著驚世駭俗的玄幻力量。人雖然只有十根手指,但「手印」高人,能從十根手指的變化中,幻化出無數種奇特武功。
幾千種「手印」,就算最有天賦的泰國武術家,傾盡畢生之智慧,也僅能融會貫通一百多種而已。
「班察先生,我在這裡,只是休假旅遊,根本沒有敵意,不必如臨大敵地用『劫厄滅佛手印』對付我。家師說過,前輩手印裡有個最大的破綻,如果一旦被高手反制,不免會血脈逆轉,兩太陽穴爆裂而亡。」
班察「啊」的一聲,臉色發黃,急忙放手,看來蘇倫已經說中了他的武功罩門。
蘇倫的加入,令談判的勝負天平一下子向手術刀這方倒下來。不過,「土裂汗361」事關重大,在場的幾個人,都不敢鬆氣,放言談論勝負。
谷野無聲地點了點頭,手術刀的大手翻轉,握住蘇倫的小手。
良久,一陣夜風從窗戶裡捲進來,我才驀的發覺自己後背一片冰涼,全部被冷汗濕透了。
資料顯示,存放月神之眼寶石的金字塔古墓,是一個名為「土裂汗」的古埃及王所建。而這座金字塔內部的房間分佈,每層的房間數都是三百六十一間,數目與中國圍棋的棋盤格數暗合,就連佈局也是橫向十九間、豎向十九間,從橫剖面上看,完全可以看作是一張圍棋棋盤。
土裂汗金字塔的墓室層數一直沒有定論,起初埃及盜墓者們探明為七層,跟著挪威尋寶者得出了十五層的結論。而最新資料證明,深達十五層地宮之下,以強力超聲波探測器檢驗得知,仍舊有巨大的空洞回聲,也就表明,墓室遠遠不止十五層,可能深入沙漠下幾百米之多。
手術刀的太陽神工程,就是一個龐大的秘密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計劃。
「第五個條件,把所有土裂汗金字塔的發掘工程全盤交給我們。」
「哈哈哈哈——」手術刀陡然大笑起來,目光灼灼地盯著說話的班察。就算剛入行的盜墓者也能估算出土裂汗金字塔的發掘價值——
這是一個完整的未經發掘的金字塔,因其建造的手法和防衛措施,迥然不同於目前已經被開發盜掘的普通金字塔,所以,很多盜墓者在盲目的經驗面前,紛紛墜馬失手。據可*資料記載,從土裂汗金字塔於1976年被第一批盜墓者發現之後,為了破解進入它的內部,盜墓者編年史上,至少已經損失了近五百名大師級的大人物。
殘酷的數據,至少可以充分表明,土裂汗金字塔是迄今為止在地球上發現的唯一一座未經零星盜掘的埃及古墓。
眾所周知,幾千年來,金字塔內部蘊含著大量物理學、生物學、考古學幾個領域裡,可能存在的巨大創新發現。如果誰能擁有土裂汗墓穴的所有權,單是這些新發現的價值,便能買下整個歐洲全部最豪華的大學。
任何金錢數字,在土裂汗金字塔的價值面前,都將黯然失色,都無法統計出它的真實估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1:28:01
第一部 埃及古墓 7達成合作協議
班察有些氣急敗壞:「比起我們在衛星照片探墓上的成就,土裂汗金字塔算得了什麼?」
他已經放棄了用手印秘術向蘇倫進攻的企圖,縮在沙發裡,眼睛裡也不再精光閃爍。他的話,有六個字引起了我的注意——「衛星照片探墓?難道這兩人已經掌握了最新技術?」
蘇倫與手術刀的手又緊緊握了一次,彷彿在進行心靈感應溝通一樣。
手術刀忽然歎了口氣,目光閃爍,眉梢上挑,似乎在發出某種詢問。蘇倫輕輕點了點下巴,無聲默認。
手術刀又歎了口氣:「谷野先生,我以為土裂汗金字塔的核心價值就在裡面珍藏的月神之眼,你說呢?」
谷野耷拉著嘴角,目光沉寂無力地回應著:「是的,目前來看的確如此。」
「那麼,發掘工作,依舊我來做。到時候,墓穴打開,寶石歸你,怎麼樣?」手術刀權衡利弊後,提出這樣的半妥協計劃,已經是極大的讓步。
我有些奇怪:「既然那些照片毫無價值,何必再與虎謀皮?」
照片此刻放在蘇倫身邊的沙發上,整齊摞著,最頂上一張,就是那幅兩手相握的特寫。我剛才還沒有介紹另外一隻手呢——那是……應該是一隻雕像的手,青灰色,死板而僵硬。雕刻的手法拙劣而粗糙,至少連手紋、骨節間的皮膚橫向皺褶都沒刻上,只是五根平滑的「木偶」手指。
我只能用「木偶」這樣的詞彙來形容它,畢竟在古埃及人的石雕藝術裡,只要牽扯到「人」的肢體手腳,無一不刻畫仔細,精雕細琢。反倒是到了人的頭部細節、身體構造部分,卻都刻得絲毫沒有比例,看起來古怪無比。而這隻手的樣子,完全不符合埃及雕像的特徵。
「哈——」谷野再次發出乾笑,竟然提出了完全相反的意見:「月神之眼歸你,剩餘的歸我,這樣可好?」
兩人間爭執的焦點,彷彿已經將土裂汗金字塔當成了天下人共有的財產,見者人人有份。
手術刀再次沉默,班察不失時機地跳了出來:「手術刀先生,對於幾張毫無價值的圖片,你肯捨得下這麼大本錢來交換?哼哼,我們變卦了,生意取消!」他迅速站起來,做出一副要抬腿離開的架勢。
局面立刻僵持住了,主動權重新回到谷野那方。
「照片很重要嗎?」
「蘇倫對手術刀說了什麼?」
「難道照片裡的人真的會是大哥?」
我相信手術刀的判斷力,雖然我是此刻唯一的旁觀者,卻猶如墜入五里霧中,根本分不清頭緒。
谷野遮著嘴唇輕輕咳嗽著,手術刀打了個響指,拉農推著一架精巧細緻的不銹鋼餐車走進來。餐車上放著一個巨大的冰筒,裡面同時冰著三瓶酒。兩瓶上佳的蘇格蘭威士忌,剩下的一瓶,則是最名貴的日本宮室清酒。
「讓我們共同喝一杯,然後慢慢談可好?」蘇倫打著圓場,略蹙著眉,歪著頭,任長髮一直傾瀉到沙發上。
酒在杯子裡蕩漾著,手術刀這裡,珍藏著全埃及最好的佳釀,常常會令來訪的埃及高官們相形見絀。
有位著名的外交家曾說過:酒是感情的催化劑。往往一觸即發的火爆場面,幾杯酒就能澆熄戰火。
放下酒杯後,手術刀突然說了一句令我幾乎酒杯脫手的話:「五個條件,全部答應。」剛才在喝酒的間隙,他跟蘇倫的手一直握著,不停地「眉來眼去」,想必其間已經交換了無數看法和意見。
谷野與班察喜形於色,舉杯相碰,因為力道過大,竟然令杯子裡的酒潑灑出來,落在彼此身上。
「不過,還有個條件。土裂汗金字塔歸你們好說,但接下來整個發掘過程,都要有我的人全程現場參與。這個人就是——」手術刀舉著酒杯的手指向我。所有人的目光一起指向我,令我彷彿暴露在水銀燈下的最拙劣的演員,一瞬間滿臉通紅。
「就是他。」手術刀向我眨眨眼睛,含義深刻。
在這群盜墓大師面前,我只是初出茅廬的小人物,怎麼可能擔得起如此重任?但是,我明顯看到蘇倫也在向我擠眼睛使眼色,只好用力挺了挺胸,把這個任務應承下來:「沒問題,謝謝手術刀先生的信任,我會——把一切做好。」
谷野和班察的目光像四柄利劍,在我週身上下掃了個遍,只恨不得把我的五臟六腑也解剖開來弄個一清二楚似的。土裂汗金字塔對他們兩個的誘惑力太大了,所以最後欣然答應手術刀的條件。
「乾杯——」五個人的酒杯碰在一起,花枝吊燈也湊趣一樣驟然通明,將書房裡的角角落落照得通亮。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內,谷野兩人一直待在手術刀的別墅,擬定簽署合作文件,辦理交接手續。關於那些照片,谷野只給了個籠統的敘述——
「我們在太空軌道上擁有近二十顆通訊衛星的使用權,從去年春天開始,已經嘗試用紅外制導和X射線穿透、再輔助以超聲波刺探等綜合方法,對全球可能存在古代陵墓群的位置進行掃瞄。這種技術,大概能透視到地面以下三百米深度的位置。很偶然的機會,我們拍到了這組照片,原先技術人員以為不過是普通的埃及墓穴裡面的殉葬者乾屍,並沒太在意。結果隨著進一步跟蹤拍攝,終於得到了確切的畫面……」
(請注意:極度興奮的谷野在這裡曾無意中提到「埃及墓穴」四個字,幾乎已經表露無遺照片的來源是在金字塔下面,而我們三個竟然都沒注意,真是失敗!)
這些話,無異於天方夜譚。如果谷野的衛星探墓手段,能明確得到地面以下三百米的圖像的話,美國人早就會購買這種技術來消滅伊拉克、阿富汗的恐怖分子了。日本人在全世界範圍內,素以狡詐多變、不說實話著稱,所以,我們才會對他說的話不太認真重視。
「明天,我會令助手將所有的照片放在磁碟裡送過來,相信你們能從照片上得到更多關於畫中人的信息。唯一不好意思的是,我們必須先小人後君子,將土裂汗金字塔發掘乾淨之後,才能把拍攝到圖片的具體地球坐標告訴幾位。」
谷野不但是學術專家,更是不折不扣的生意人,最懂得何時該加碼、何時該討價還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1:28:20
第一部 埃及古墓 8挺進沙漠
對於谷野的苛刻條件,都在手術刀預料之中。
我們三個單獨的交談中,蘇倫發表了自己的意見:「不要對圖片裡的人是誰輕易下結論,我會盡快將照片和先前楊天先生的遺照提交給倫敦大學的罪證分析研究室。人的肉眼或者攝影機器的鏡頭,因其物理結構的先天不足,很容易被外界的假象迷惑。」
手術刀對此不置可否,但看得出他對蘇倫的意見非常重視,否則也不會臨時變卦,達成這項交易了。
「風,這件事一股腦兒推在你身上,又沒事先跟你打過招呼,抱歉。不過,在土裂汗發掘的過程中,我會派得力的幫手,隨時跟你保持聯繫。當心些,凡事多問問自己,不要隨隨便便聽人挑撥……」
手術刀對我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我剛剛從大學裡出來,理論雖多,實戰經驗卻幾乎為零。
「就這麼放棄土裂汗和月神之眼?」我不甘心。一摞照片就能輕易換走一個價值連城的古墓?這筆生意,日本人賺大了。
經過談判的那一晚之後,蘇倫變得心事重重,讓人琢磨不透。再聯想到她的學術背景,驟然間我覺得手術刀兄妹心裡肯定隱藏著巨大的秘密。
三天之後的黃昏,談判雙方已經辦好了所有交接手續。手術刀同意無償為谷野、班察提供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一切方便。他所能得到的,只要谷野的空頭許諾。
兩輛三菱越野車緩緩出了開羅城南門後,怒吼著衝進廣闊無垠的沙漠裡去。我坐在第一輛車的副駕駛座位上,支著腮,扭頭向西天上那輪已經墜落一半的夕陽。
殘陽如血,黃沙千里,並且前路充滿了未知的變數和危險——
「風,怎麼了?對我們信不過?」駕車的是班察,一進沙漠邊緣,他就狂野地把油門踩到了底,在超過三百公里的高速上一路狂奔。
這是個極其神經質的人,從他臉上時而冷漠、時而瘋狂的表情便看得出。導師曾經說過,如同希特勒的名言「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一樣,盜墓者也是需要「偏執狂」這一特殊性格的。一個好的盜墓者,血液裡必須要俱備三分之一瘋狂的特性。
我默默微笑著,拉嚴了皮夾克的拉鏈。沙漠晝夜溫差超過五十攝氏度,晚上能活活把人凍死。向前挺進了二十分鐘後,夕陽完全落下,暮色深沉地圍攏上來。無意中向反光鏡裡看了看,發現後面跟著的並不僅僅是一輛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五輛高大雄壯的灰色廂式車。雖然聽不到拖車引擎的吼叫聲,但從滾滾沙塵裡,卻能判斷出車上攜帶著極重的設備。
我急了,挺身向反光鏡指著:「二位,這些拖車不在咱們的議定範圍內!」
在雙方協議裡,一切設備和盜墓手段以及人員,完全由手術刀負責,也即是說,谷野的發掘行動,是在手術刀的監控狀態下進行。現在突然多了五輛大卡車,想必谷野早有準備。
「風,少安毋躁。那些,只是咱們日常的起居用品,包括最後那輛房車上載著的十個日本超級漂亮的美女……」
後座上的谷野在我肩膀上輕輕拍了一巴掌,手掌硬實的像塊沉重的鉛板。
表面上看,最後一輛車的確是正宗生活用房車,那種臥室、客廳、廚房、廁所齊備的被稱作「移動旅館」的大傢伙。
我張了張嘴,不再堅持己見,反正發掘工作還得有接近一周的準備時間,在開羅周圍的地域範圍裡,手術刀絕對可以掌控一切。
谷野齜著牙,用巴掌打著節拍,開始哼哼著一段日本歌曲的旋律,隨即大笑:「日本美女,終將征服全球,讓所有的地球男人都在她們美妙的身體吸引下,勇猛發射……」他的聲音開始變得淫蕩下流起來。
全球商界公認,日本人在商場上是彬彬有禮的君子,在男女色情方面,卻絕對是不折不扣的野獸。這也是日本的色情漫畫、AV女郎在十年內便迅速風行全球的最大動力,因為從很多渠道搜集到的資料表明,日本男人在摧殘、折磨、蹂躪女人的手段上,絕對稱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無所不用其極」。
我「哼」了一聲,藉以發洩我的「仇日情結」。我的骨子裡流的是中國人的血,無論在世界的那個角落,對日本人天生的仇恨,是無法壓抑的。
越野車的擋風玻璃裡,漸漸出現了法老胡夫金字塔的瑰麗倩影。那是埃及沙漠的標誌性建築,猶如美國人的自由女神像。
汽車向東南偏移大路,沿著一條略微窄些的岔路前進,速度絲毫不減,不斷被公路上的坑坑窪窪顛簸起來。從車窗裡向外看,公路兩邊生滿了低矮的沙漠灌木,被黃沙覆蓋了大半,幾乎看不出葉子原來的綠色。
暮色裡,胡夫金字塔帶著一種威嚴神秘的氣勢,傲然而孤獨地豎立著。昏黃的塔身漸漸融入同樣昏黃的夜幕裡去。由於黃沙的反射作用,沙漠的夜晚不會完全黑下來,帶給人的感覺,像是一場淺黃色的迷離夢境。
班察把小指伸進嘴裡,得意地打了聲呼哨,聲音又尖又長,把我從沉思裡驚醒過來。
「風,總有一天,我們會把它也挖掉,把埃及人的宗教之根變成日本人的殖民地——」谷野絲毫不掩飾自己赤裸裸的貪婪,伸手指著高大的胡夫金字塔。或許一到夜晚,他們身體裡的獸性就會佔上風,此刻已經成了半人半獸的怪物。
我厭惡地拉了拉衣領,讓自己蜷縮在寬大厚重的皮夾克裡,瞇起眼睛,裝作睏倦疲憊的樣子。其實,我眼角的餘光,一直在盯著後面跟上來的五輛車。車身上沒有車牌和任何能證明它們的國籍的標誌,車頂裝備著體型巨大的最新式強光探照燈,突兀地趴在車頂,像是隨時可以發射的大炮一樣。
我的衣領夾層裡匿藏著最新式的無線對講機,通過藏在同一位置的鎳銀電池供電。信號先進入開羅上空的私人通訊衛星,然後反射回地球,有效距離完全可以覆蓋整個埃及沙漠。相信我跟谷野的對話,絕對會一個字都不漏地傳到手術刀耳朵裡去。
跟谷野、班察的見面、交談,每一分鐘都會讓我越來越清楚這兩人的可怕之處。他們身懷超強武功、超級智慧,更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超級狠勁,跟這樣的人打交道,真應了中國那句成語——「與虎謀皮」,可能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
「風,我們的天堂就要到啦……」班察興奮地大叫著,腳下發力,越野車的引擎發出「嗚」的一聲低吼,轉速表瞬間從紅色危險區域直接提升到了極點,而時速表也沒有絲毫停頓地飆升到了最頂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1:28:37
第一部 埃及古墓 9土裂汗金字塔
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大片營帳,幾百個帳篷環繞成一個巨大的圈子,圈子裡則是高高低低的油井鑽探設備。
營帳西面大概五百米開外,是一個小小的土黃色的金字塔,高度絕不超過十五米,跟北面輝煌巨大的胡夫金字塔相比,這個小小的建築物顯得寒傖無比,像站在巨人腳底下的可笑的侏儒。
「喲西喲西——」谷野忍不住大聲用日語讚歎起來,打開車窗,貪婪地向那個小金字塔望著。
那當然就是這次計劃中的目標,土裂汗金字塔。
開羅市政府針對它,曾經有專門的衛隊負責保衛工作。結果二十幾年來,任何人都無法破殼而入,土裂汗金字塔已經變成了盜墓者的死亡之地,漸漸的無人敢覬覦這塔裡的寶藏。所以,市政府樂得省了衛隊的費用,將守衛人員全部遣散。
車子駛進營帳圈子裡,一個膚色黝黑的當地人迎上來,說的卻是流利的英語:「歡迎大家光臨環球鑽井公司九十五號營地!我是耶蘭,鑽探隊的負責人。手術刀先生已經來過電話,我、還有十九名鑽探工程師、一百五十名工人,隨時聽候谷野先生調遣。」
耶蘭大概四十歲上下的樣子,粗壯敦實,手臂上青筋虯結,孔武有力。他有一雙傳統埃及人的漆黑眼珠,轉動之間,顯得非常機靈。
我感覺到他的目光有意無意一直落在我身上,但並不在意。
後面的五輛卡車呼嘯而進,從車上跳下來的竟然是四十名全副武裝的特種兵,除去沒有部隊番號以外,全部武器、服裝都跟美國軍方最精銳特遣隊一模一樣。特種兵一落地,便迅速分散進入營地各個要害部位,幾秒鐘內便控制住了整個鑽井現場。
我有些氣急敗壞,谷野笑著解釋:「小兄弟,發掘土裂汗金字塔事關重大,我可不想被那群虎視眈眈的鷹啄了眼珠子去。」
貌似和平的合作狀態下,其實雙方都在互相提防對方。這一點,在我跟手術刀、蘇倫的三人會議上不止一次地討論過。對策早就制定好了,所以我強壓下火氣,隨耶蘭進入屬於我的帳篷。
「風先生,鑽探工作已經接近尾聲,桌子上是這次行動的具體計劃書。」耶蘭意味深長地向我眨了眨眼睛,掀開帳篷門簾走了出去。
帳篷裡非常簡陋,一床、一桌,床沿順帶當作了椅子。
髒兮兮的桌子上落了薄薄的一層浮塵,那本計劃書大概有百十來頁的樣子,A3紙大小,印滿英文。封面上,則是手繪的土裂汗金字塔的簡筆畫。
我向桌面上呼的吹了一大口氣,立刻浮塵飛揚。
計劃書還有的是時間可以看,況且在手術刀別墅裡時,早就看過比計劃書更詳細的有關土裂汗的電腦資料。信步走出帳篷,我看到所有的人都圍繞在營地中央最高的鑽桿前。工人們穿著髒乎乎的工作服,目光滿懷渴望,看著中間的谷野。
谷野站在一塊高出地面兩米多的平台上,揚著手裡的一大把美金紙鈔,興高采烈地在說著什麼。
「在搞什麼呢?」我向那邊走,他的聲音已經順風飄過來:「大家加油干,每加班兩個小時,我會在原有工資基礎上,多付每個人一百美金。」他把紙鈔高高舉起,引得那幫工人們立刻齊聲發出鼓噪叫好,並且自發地開始鼓掌。
谷野把錢交給耶蘭,讓他發給工人們,隨即跳下平台向我走來。
都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谷野這一手,馬上給疲憊的工人們鼓足了勁。
月亮正在升起來,照在土裂汗的塔尖上,映出一圈寬度近一米的銀白色的光環。
「風,有沒有看到那圈光環?按照常識推斷,金字塔是由土黃色的沙石構築而成,無論在何種光線的照射下,都萬不可能發出銀色的光。唯一的解釋,在構成金字塔的材料裡,摻雜著某種未知的金屬物質,才會令它與眾不同。」
近十年來,世人對於土裂汗金字塔與眾不同之處的研究,已經寫成了十幾本厚厚的典籍專著,我早都一一拜讀過。對於谷野的話,只是默默地聳了聳肩膀。可以這麼說,在已知的土裂汗知識方面,我不會比谷野淺陋。
我們緩步登上了營地側面的瞭望梯,並肩向西望。
鑽探隊以石油鑽探為名,實際工作卻是在開鑿了一口五米直徑、二百米深度的豎井之後,打橫直角向西,筆直向著土裂汗金字塔方向,又開鑿出一條三米見方的通道。按照示意圖上的標線,這條通道縱向保持三十度的角,一直延伸向金字塔底部。
手術刀擁有的資料表明,金字塔埋藏在地下的部分,將近是地面部分的二十倍,也即是三百米深度。既然埃及政府不允許外來力量開發這個神秘的金字塔,那麼手術刀肯定會有辦法,打通某些關節,施行這個「曲線救國」計劃。
錢是好東西,在埃及,有了錢,任何事都能做。
沙漠裡一片寂靜,金黃色的沙浪,在月光的朦朧映射下,像某種神秘動物的肚皮,高高低低,卻又自然而然呈現出一種動人的神秘曲線。
沙漠和金字塔,都是人類歷史上的奇觀,會讓每個身臨其境的人感到由衷的敬畏、恐怖。特別是在月光不甚明朗的晚上,這種畏懼感,尤其強烈。
風已經變得割面如刀,冷颼颼的,帶著逼人心魄的寒意。
谷野挺著胸膛,穩穩地迎風站著。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衣,衣領敞開著,竟然毫不威懼寒冷。這一點,讓我有點相形見絀。
「風,你下去吧!沙漠裡的風是看不見的殺人刀,我可不想自己的搭檔明早起來,頭疼發燒,堅持不住。」
我不想逞強,真的論體質、體魄,普通中國人要比日本人略差一些。因為日本人從小養成的生食習慣,會最大可能地將食材裡的營養吸收到自己體內,將天然之精華為己所用,久而久之,身體會達到「與大自然合為一體」的境界。我知道,任何時候,逞強、逞英雄之後害了自己。
「那好,晚安。」我下了瞭望梯,走回自己的帳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1:28:56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0夜半鼓聲
沙漠裡的夜晚,寒冷異常。
我縮在厚厚的鴨絨睡袋裡,盡量把身子蜷縮成一團,朦朧睡了過去。兩年前,我曾在意大利特種部隊的野戰訓練營裡呆過四個月,當時的野外求生課程裡,專門開設了在極地寒冷地帶保存體力的課程。那些殘酷的訓練,再加上我自幼苦練的中國內家功夫,抵抗寒冷,根本不在話下。
突然之間,我醒了過來,朦朧中,渾身所有的汗毛全部陡立起來。
因為,我感覺到突如其來的危險,彷彿有人,就在距離床頭的咫尺之內盯著我,像一隻靜悄悄來襲的野獸。我慢慢睜開眼,繼續讓鼻子裡發出平穩沉靜的呼吸。帳篷空蕩蕩的,似乎並沒有什麼外來侵入者。
不過,帳篷的簾子是半開著的,簾角隨風而動。
我無聲地吸了口氣:「沒錯,的確有人進來過!」因為臨睡之前,我已經把門簾的拉鎖全部拉緊。在這麼寒冷的沙漠之夜,傻瓜才會敞著門簾睡覺。
我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單憑眼珠的轉動,對帳篷內的狀況進行了三百六十度的環視,確信沒有異樣之後,緩緩伸手,扭開了日光燈。
這種極其先進的一體化帳篷,地面是三層尼龍地氈縫成,別說是人或者大型野獸了,就連最常見的沙漠毒蠍和金背甲殼蟲都鑽不進來。
「難道是幻覺?」我走到門邊,略頓了一頓,將拉鏈全部敞開,撩起門簾走了出去。
月在西天,時間是凌晨四點多種,天空馬上就會陷入黎明前的黑暗。空氣寒冷得驚人,並且帶著淡淡的嗆鼻子的霧氣。
營地裡,隨時都能看見瞭望哨們一明一滅的煙頭在亮著。那些,都是谷野的人,他雖然極度貪婪,行事作風卻非常小心謹慎,這或許便是他能在盜墓這一行裡常勝不敗的最關鍵因素吧?
我點了一根香煙,站在日光燈的光影裡。
這次談判交易,還牽扯到另外一項考古學裡的巨大謎題,亞特蘭蒂斯。
關於那個永久沉沒在海底的古城遺跡,手術刀有意無意地提過,他的手下已經查到某些線索。手術刀在全球範圍內建立起的考古基金會,同倍猿??儭靮M隹脊盤較斬詠?辛爍嘰鏤逡諉瀾鸕腦拗?U廡├??蓯悄芪??僩塈j諞皇值目脊判路⑾幀?br />
谷野的胃口不小,而且心機幽深,不但要從手術刀這裡拿走土裂汗這塊肥肉,更要進一步覬覦亞特蘭蒂斯的秘密。日本人的野心向來都不小,否則也不會在六十年前,企圖佔領中國,橫掃亞洲了。
「那麼,那些照片的價值,真值得手術刀如此犧牲?」
我絕對不相信大哥還活著,並且是活在某個秘密墓穴裡一個石雕怪物的手上。任何盜墓者,都會是絕對意義上的無神論者,否則又怎敢獨自一人穿行於滿是死人枯骨的恐怖墓穴裡?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陣奇怪的鼓聲在我耳邊驟然響起來。
我的手一顫,香煙險些落地,扭頭向正西看去。西面,除了無邊無際的黃沙,唯一能在視線裡留下痕跡的就是土裂汗金字塔。
「風先生,早!」一個身材粗壯的特種兵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向我打招呼,手裡的微型衝鋒鎗一刻都不放鬆地緊握著。
我敢發誓,這批特種兵的裝備,肯定是從美國軍需處裡直接搞出來的,因為在不久前的第三世界國家軍需採購會上,我不止一次看到美國軍火商拿著這種單兵裝備的資料,向海灣國家的國防部長一次又一次地推薦。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種裝備包括最新的影像同步通訊器、全新的作戰防護服、一長兩短子彈通用的槍械——
我苦笑起來:「怪不得大家說美國才是真正的『戰爭之王』!沒有他們,全球的火並戰鬥火熱程度都會大為遜色。」各國恐怖分子所用的武器,大概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購買自美國軍火商,甚至是從腐敗的軍方軍需處直接低價購買出來的。
「早,特納。有沒有聽到鼓聲?」我向西面伸了伸下巴。
特納是這隊特種兵的指揮官,白人,國籍不明,但是英語的發音帶著北歐人的明顯特徵。
「鼓聲?」特納揚著臉,精光暴射的三角眼,毫不客氣地盯著我的臉,根本就不理會我的動作。這種眼光,像尼羅河裡隨時出沒的鱷魚冷冰冰的眼睛,讓人渾身都不舒服。
鼓聲持續響著,大概就是從正西方向傳過來,並且我懷疑就是從土裂汗金字塔的方位所發出的。
「沒有,先生,我只聽到沙漠毒蠍爬行的聲音。」特納毫無表情地回答,晃著肩膀從我身邊經過,繼續他的巡邏過程。
我愣了一會兒,臉唰的紅了。特納的話,無疑是在嘲弄我的無中生有。他能聽到沙漠毒蠍爬過沙地,卻從沒聽到我說的鼓聲。
我用力摳了摳耳朵,讓自己迅速清醒下來,免得讓幻聽把自己弄得瘋掉。在這種空曠的沙漠裡,就像隨時都可能出現的海市蜃樓幻像一樣,旅人也會出現毫無來由的幻聽。
「天哪!我的身體還沒脆弱到那種地步吧?」深呼吸四口之後,我從口袋裡取出手帕,塞住了自己的左耳,踮起腳尖,將右耳對準土裂汗的方向。這種傾聽方式,是手術刀最偉大的發明之一。
踮起腳尖,可以最大程度地克服地心引力對於人身液體的作用力;塞住左耳,則有效防止了兩耳同時接收音源造成的回聲混淆。
鼓聲仍在,並且在這種獨特的傾聽方式下,鼓聲越發清晰,節奏一直是四長兩短,單調而神秘。
「不是幻聽,而是……」
我返回帳篷,從背包裡取出一架高倍軍事望遠鏡,迅速登上了瞭望梯。
此刻,瞭望梯上的另外一名特種兵正在仰著臉打呵欠,滿臉疲憊,不過看見急匆匆爬上來的我,還是第一時間喀啦一聲打開衝鋒鎗的保險,黑漆漆的槍口指向我,並且同時用蹩腳之極的英語向我吼叫著:「You?Stop!」
我才不管他,上了梯頂,舉起望遠鏡。
土裂汗金字塔在鏡頭裡清晰出現,這是可以放大四十倍的軍用望遠鏡,五百米的距離,對它而言,根本就是大材小用。現在,我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金字塔凹凸不平的表面,被風化剝蝕的外牆,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凹坑。
不出我意料之外,根本沒有人的影子。在清晰可辨的鏡頭裡,我甚至捕捉到一條未成年的沙漠蝮蛇正在緩緩蠕動著,鑽入一叢灌木後面,只露著半尺長的尾巴在外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1:29:20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1鱷魚大神的召喚
特種兵的衝鋒鎗已經頂在我的後背上,如臨大敵。
營地的防衛力量非常警惕,十秒鐘不到,已經有六七個人集中到瞭望梯下面,衝鋒鎗向上瞄準我。
風真的很冷,等到放下手裡的望遠鏡,才發現自己的胳膊因為超級緊張而變得酸麻,襯衫後背又被冷汗濕透。
「什麼事?風,什麼事?」谷野披著一件黑色的羊皮大衣,匆匆跑過來,滿臉都是睡意朦朧。
我無聲地笑了笑,作了個「上來」的手勢。谷野毫不猶豫地爬了上來,把那個懵懵懂懂的特種兵趕下去。
「鼓聲,我聽到鼓聲,你呢?」我向金字塔方向一指,順手把望遠鏡遞給谷野。
「鼓聲?什麼鼓聲?」他也算是老江湖了,雖然莫名其妙,仍舊接過望遠鏡向西面掃視著。不過,隨即惱火地放下望遠鏡:「風,你在搞什麼?哪裡有鼓聲?」就在這時候,鼓聲停了,滿耳朵裡只剩下風聲。
「我聽到鼓聲,對了,是古埃及人的鱷魚皮鼓,四長兩短,一直響——不過,現在沒了!」設身處地為谷野想想,換了是我,也不會相信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世界上不會有一種鼓聲,只有我能聽到而別人一無所知。
我張了張嘴想對盛怒的谷野解釋什麼,但最後只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還是放棄了。
太陽到了正午以後,我才慢慢起床。其實我雖然一直躺著,腦子裡卻始終在思考著那陣奇怪的鼓聲。古埃及人最早發明的鼓,是用成年鱷魚的皮來做鼓面,敲起來聲音非常怪異。因為鱷魚的皮太厚太硬,只能發出乾癟的「咚咚」聲,並且毫無回音。
我相信自己沒聽錯,的確是鼓聲。
吃過簡單的午飯後,我撥通了手術刀的電話。
「鼓聲?等等,在古埃及人的傳說裡,只有蒙受鱷魚大神召見的有緣人,才能聽到那鼓聲。」他驚叫起來,在電話那端發出驚駭之極的喘息聲。
我有些奇怪,就算相信我的話,何至於如此驚駭?
「風,你聽著、你聽著——關於鼓聲的資料,只有楊天的盜墓日搶鎘屑竊兀??沂褂玫氖侵揮形液退?骨蝒慦犬揹釦?#33450;淖幀D愕茸牛?遺扇稅炎柿纖屠矗?茸牛 彼?賈R鋇毓伊說緇埃?釵腋?`?n蛔磐紡浴?br />
古埃及傳說裡,各種各樣的大神多如牛毛,據我所知,就有「牛頭大神、蛇頭大神、金頭大神、貓頭大神」等等等等,比中國傳說中數不勝數的天上神仙還多。當然,再多出一個鱷魚大神來,也無所謂。
剛剛放下電話,谷野和班察沉著臉一前一後地進來。
「風,你好像知道一些關於土裂汗的秘密資料,對不對?不如拿出來,大家一起分享?」谷野循循善誘,盡量地在臉上堆起笑容。他手裡,握著一卷略顯發黃的軍事地圖,年代頗為久遠的樣子。
班察比較直接,直來直去:「風,把你知道的資料賣給我們,隨便你開價好了!」他一屁股坐在我的床上,床板發出咯吱一聲怪響。
外面,工人們正在緊張開工,鑽井機的轟鳴聲從地下悶聲悶氣地傳上來。天有點陰,空氣也顯得十分沉悶。我不是不想跟這兩人合作,實在是手裡沒什麼值得公諸於眾的資料。
我笑了笑,取出煙盒,向谷野遞過來。
谷野的笑容終於堆積完成,慢慢推開我的手:「謝謝,我從不抽美國煙。」
我手裡是一包剛剛打開的萬寶路,一直抽的一個牌子。谷野是第一個以這種理由拒絕我敬煙的人,真令我好笑。
「我們日本人,只抽日本煙。」他從口袋裡取出的是一包白色的柔和七星,日本煙的招牌產品。從他緩慢點煙的動作,我能判斷得出這個人內心世界非常複雜,城府極深,輕易不好對付。
「風,昨晚你說的鼓聲,能否再重複一遍?」谷野噴出一口香煙,姿勢優雅、一絲不苟地用左手食指、中指挾著煙卷。
有了手術刀的回答,我知道昨晚的事,不是我的幻聽。而且,能聽到鼓聲的人,必定能有某種奇遇。所以,我盡量選擇顧左右而言其他:「昨晚有些累,可能是幻聽吧。在意大利時,我一直有換床失眠的毛病。」
我走到床邊,拉開背包取出筆記本電腦,放在桌面上。
谷野敏銳地看了看電腦,眼睛一亮,大概以為電腦裡會藏著很多秘密。其實,硬盤裡存著的資料,不過是一些市面上常見考古資料的拷貝,毫無神秘性可言。
在沙漠裡,桌面上永遠都蒙著一層土,這彷彿成了永恆不變的定律。
我拿起毛巾和臉盆,走出了屋子。相信在接下來的二十分鐘裡,谷野他們會探索清楚筆記本電腦裡所有的角角落落。我是故意把電腦留給他們的,也許只有如此,才能打消他們心裡的疑惑。
站在儲存清水的大水罐前,我的視線不經意之間,又落在了遠方的金字塔上。
土裂汗金字塔在白天的時候看起來,毫無起眼處,跟這片土地上大大小小幾百座金字塔沒什麼區別。「鼓聲,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呢?」據我所知,那種鱷魚皮鼓現在只能在博物館裡找得到,幾乎沒有人再喜歡那種單調而詭秘的聲音了。
「半夜,有人在荒漠裡敲鼓——是在月光下的金字塔附近敲鼓,到底代表了什麼意思?鱷魚大神,是何方神聖?還要召見某個特別的人類?比如我……」
「哈哈哈哈……」想到古怪處,我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作為一個無神論者,我寧願把埃及傳說中的所有大神想像成外星來客,也不會承認他們是凌駕於人類之上的無所不能的「神」。不清楚大哥的盜墓日記裡是怎樣描述這種鱷魚大神的,我心裡突然非常渴望早點揭開這個謎題。
「來吧……來吧……來吧……」
一種沉重悒鬱的呼喊聲驟然響在耳邊,帶著空空蕩蕩的回聲,彷彿是從一個密閉的空曠房間裡發出來的,比那神秘的鼓聲更令人駭然。
我「啊」的叫了出來,手裡的毛巾和臉盆噹啷一聲落地。那種聲音裡,混合著失望、盼望、焦灼、沮喪、困惑、迷惘、痛苦、呻吟……只有十幾種情緒混雜在一起,才能發出這樣古怪的、具有動人心弦的力量的叫喊聲。
下意識的,我喃喃自語:「是在叫我嗎?是在叫我嗎……」
不知不覺中,我的雙手已經合十於胸前,頭顱低垂,向著正西方向,心裡也產生了一種屈膝下跪、頂禮膜拜的衝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1:29:39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2盜墓之王的資料
時間不知道持續了幾秒鐘還是幾分鐘,我聽到谷野大聲在叫:「風、風——你在幹什麼?」
我清醒過來,水龍頭擰開著,白花花的水肆意奔流,在地上衝成一條小溪。在沙漠裡,沒有人敢像我這樣浪費清水,簡直是犯罪。我伸手去關水龍頭,才發現自己手心裡滿把都是冷汗。
谷野站在帳篷門口,手搭涼棚向我望著。
我擰了把濕毛巾,在臉上拚命地擦了兩把,讓昏昏沉沉的頭腦清醒下來。我發誓我聽到了那聲音,英語發音的「ComeOn」,連續重複著,就像昨晚的鼓聲一樣,倏忽而來,倏忽而去。
「那神秘的金字塔上,到底存在著什麼?」我又一次抬頭向西望去。
谷野大步跨過來,滿臉狐疑:「風,你心裡、到底藏著什麼?告訴我,告訴我——」他昨晚肯定沒有睡好,眼珠上佈滿了細碎蜿蜒的血絲。他歇斯底里的叫聲讓我心裡油然升起一陣厭惡:「沒什麼,什麼都沒有!」
回到帳篷裡後,班察的臉色陰沉得像要下雨,肯定沒從我的電腦裡找到想像中的神秘資料。
「工人們從現在起會二十四小時加班,三天就能打通進入土裂汗的通道。風,你的資料現在說出來還有價值,三天之後……嘿嘿,一分錢都不值!」谷野跟在我的後面,意味深長地繼續攻心戰術。
在這個風沙漫漫的大漠裡,金錢再次展示了它無所不能的力量。
我吸了口氣,再慢慢呼出來,彷彿要把由谷野帶來的不快全部吐掉一樣。谷野的判斷沒有錯,他說三天可以完成通道,就一定能完成。關鍵問題是,就算到了金字塔外,他有辦法打開一條進入金字塔內部的路嗎?
我斜了谷野一眼:「不知道這一次,谷野先生會不會在人類盜墓史上,創造出更為空前絕後的轟動記錄?」
「哈哈哈哈……」谷野心照不宣地大笑起來,拍拍胸口:「當然,中國人有句老話,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風,我比你大三十歲,三十年,足可以吃掉兩大囤的稻米,你看我像只吃飯不動腦子的飯桶嗎?」
越野車引擎的轟鳴聲,同時吸引了我們三個人的注意力,先後走出帳篷。
蘇倫正從一輛迷彩色的悍馬吉普車上跳下來,肩上斜背著一個黑色的大挎包,老遠就向我親熱地揮手。她身上穿的,是埃及軍方的少校軍裝,長髮盤在軍帽底下,顯得乾淨利索。腳下則是標準的短筒戰靴,系得緊緊的,一絲不苟。
沒想到手術刀只派她一個人來,原以為,他不會讓自己的妹妹輕易犯險。
看得出,谷野和班察對蘇倫的出現並不意外,笑著迎上去:「蘇倫小姐,是不是手術刀先生有什麼新資料要送給我們?」
蘇倫搖頭,拍拍挎包:「資料有,不過,只給風先生,要叫兩位失望了。」
進了帳篷後,蘇倫低聲笑著:「嘻嘻,要把谷野這老傢伙氣死了!」隨手摘下軍帽,把長髮披散下來,再把那挎包放在桌子上。
我對她故意激怒谷野的那句話,並不欣賞。在合作的初步階段,有很多地方需要借助於日本人的力量,大家隔閡升級,沒有任何好處。看在她遠道而來的份上,我沒有怒形於色,只是淡淡地問:「資料呢?」
「資料?」蘇倫誇張地挑了挑眉毛,「什麼資料?」
我抬起頭,跟她目光相對,見她的眼睛眉毛一起扭動,正在向我使眼色。
沒有絲毫停頓,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捉住了我的右手,在我掌心裡輕輕敲打著摩絲密碼:「小心監聽。」
我點點頭,她又繼續敲打:「哥哥說,根據盜墓之王的資料顯示,鱷魚大神的召見很重要,無論如何都要去。不管何時何地,只要聽到了那招呼聲,就一定能進入土裂汗,得以朝拜鱷魚大神。」
我無聲地笑了,心裡一陣好笑:「朝拜?這個什麼鱷魚大神竟然像古代的君主一樣,需要凡人朝拜?是不是還得模仿古代禮法,三跪九叩的大禮?」
蘇倫猜透了我心裡的想法,偷笑著點頭。
我捉住她的左手,略想了想,敲打著:「就這麼多?」她的手很軟,柔若無骨似的,讓我禁不住一陣心猿意馬。我不是禁慾禁酒的清教徒,只要是年輕男人見到美女該有的生理反應,我都會有。
她點點頭。
原以為,手術刀在電話裡鄭重其事地提到資料的事,必定會有一大本厚厚的日記,卻不料只有這幾句話。早知如此,電話裡說豈不利索,何苦要蘇倫跑這一趟?
蘇倫又敲打著:「哥哥要我裝你的女友,一起進入金字塔去。」
有她這麼漂亮的小美人做女友,求之不得,就算是「假裝」也無所謂。我在她的手背上輕薄地捏了一把,嘴角露出壞笑。蘇倫的臉剎那間緋紅,迅速抽出手。
憑我對谷野的認識,在我帳篷裡放竊聽裝置的事,他肯定能幹得出來。
我牽著蘇倫的手,走出帳幕,向西面緩緩走過去。光天化日之下,營地裡的特種兵們居然毫不放鬆,十米之內,總有抱著衝鋒鎗的軍人時時閃現。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況且是在手術刀的地盤上,我相信谷野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蘇倫,真的沒有另外的資料?」出了營地,確信對方的竊聽裝置失效後,我謹慎地問蘇倫。
「沒了。哥哥說,盜墓之王留下的日記,只有這幾句提到了鱷魚大神,其餘的字跡潦草,他拼湊了很長時間,幾乎心力交瘁了都猜不透其中的意思。所以,你在電話裡說到鼓聲,他才跟鱷魚大神掛上鉤,叮囑我過來,陪在你身邊,大家有個照應。」
我猶豫著,正在斟酌要不要把聽到招呼聲的事告訴她,耳邊空氣陡然一陣激盪震動,一道尖銳的氣流無影無形地鑽進了我的耳鼓。有個嘶啞陰鬱的聲音在緩緩呻吟著:「ComeOn、ComeOn……Thetime……Thetime……」
聲音,百分之百是從金字塔方向傳來的,我敢拿生命擔保。天哪,我又一次感知到了鱷魚大神的召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1:29:55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0-24 21:30 編輯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3登上金字塔頂
「你聽到那聲音了嗎?」我叫起來,聲音因為太激動而高亢變形。我伸手向西面指著,夕陽懸停於金字塔的尖頂上,像一隻即將熄滅的大火球,發出傲慢卻又沮喪的光芒。我看見自己的指尖,被夕陽的光鍍上了一層金黃,跟土裂汗金字塔相同的顏色。
我的聲音太大了,幾個站在高處的特種兵同時向這邊張望,手裡的衝鋒鎗同樣是金黃色的。
蘇倫很冷靜,第一時間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巧的望遠鏡,對準金字塔方向。
少頃,她垂下望遠鏡,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既沒聽到,也沒看到。」
我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因為鼓聲和召喚聲同時響在耳邊,越發具有震人心魄的神秘力量。一陣天旋地轉襲來,我身子一軟,坐在沙地上。
蘇倫迅速蹲下,雙手摁在我的頭頂百會穴上,低聲叫著:「別衝動,冷靜些、冷靜些,深呼吸……」她的手心裡彷彿有兩股清涼之極的力量,緩緩從我的頭頂注入,迅速穿經走脈,滲透到我身體四肢中去。胸膛裡翻滾的血氣,慢慢得到了壓制,我盡量保持著自身的清醒,盤膝打坐,用最正宗的武當派道家修行術,迫使自己的思想凝神守一,排除雜念。
幾次呼吸吐納後,鼓聲和召喚聲都不見了,心、耳、腦一片明靜清澈,雜念全部排空。
「呼——」蘇倫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喃喃自語:「哥哥說得沒錯,你的血液裡有一種古怪的潛質,最容易受那鱷魚大神的誘惑,就像當年的盜墓之王一樣。」
我猜得出,手術刀兄妹心裡還有很多秘密瞞著我,但憑心而論,誰心裡又沒有幾個甚至十幾個永遠秘而不宣的秘密呢?大家雖然是同路人,人家卻沒有必要向我公開一切。
蘇倫額頭滲出了汗珠,正取出一方白色的手帕輕輕抹拭著,姿態撩人。
「剛剛,你用的可是印度瑜珈裡最高深的氣血導引功夫?」我試探著問。那種功夫,跟中國武術裡的絕頂內功,有異曲同工之妙。
蘇倫笑著:「是,家師對於天下武學,無不悉心研究。我剛才所用只是瑜珈導引的粗淺入門功夫,讓風哥貽笑大方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從來不敢輕視任何一位武林同道,更不敢小看老人、女子、小孩、僧尼,往往一代武學奇才就出在這四種人身上。更何況,蘇倫有位傲視天下的老師呢?剛才若不是她在旁邊相助,我只怕會走火入魔而死。
我再次把目光投向金字塔,陡然下了決心:「蘇倫,我想去金字塔那邊看看,或許……或許會有什麼發現!」
蘇倫把望遠鏡遞給我,猶豫不決地問:「其實,從望遠鏡裡觀察的效果,不也能說明一切嗎?」
我接過望遠鏡,靠在眼睛上,才發現這是一隻具備紅外夜視功能的特殊工具,不禁佩服她的細心。我第一次聽到鼓聲時是在夜間,有了這種望遠鏡,就算是漆黑的夜幕下,也能清晰發現金字塔上的活動物體。
鏡頭裡,金字塔一片寧靜,夕陽卻是在一寸一寸降落下去,光芒逐漸黯淡。
我突然笑起來:「蘇倫,月球的背面有什麼?」
她一愣,隨即大笑。
這個問題,其實是哲學界經常拿出來打比方的命題之一。月球背面,永遠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神秘,當我們眼中看到一個圓形邊框的月球時,隨著它的自轉和公轉,天文望遠鏡裡得到的它的圖像會不停地改變。
所以,我們不清楚哪裡才是它的背面,哪裡又是它的正面?要知道月球背面有什麼,最好的辦法,是親自上去看一看。
「埃及人有句古語:要知道梨子的味道,要親自嘗嘗才知道。」她喃喃地回稹?br />
埃及人的文化與中國人古老的華夏文明有許多共同之處,比如在某些狩獵、生產的工具上相同,在某些哲學、生活的諺語上相同……
想起在大學時,有幾個來自美國的留學生,總喜歡異想天開地運用「地球版塊漂移」理論,固執地要把世界四大文明古國捏合在一起,他們的種種謬論常常會令歷史系的教授笑掉假牙。
比如,他們中間最荒謬的一個論調是說:「四大文明古國,古埃及、古巴比倫、古中國、古印度最早是聚合在一起的,像是原始社會的一個大的種族群落,有著共同的文化體系和宗教信仰。後來,由於地球上的毀滅性災難,或許是隕石撞擊之類的巨大變故,才令這一大的種族根據地域發生了分裂……」
「風哥,我尊重你的意見!」
蘇倫打斷了我的沉思,起身走回營地,不到半分鐘內,悍馬的引擎聲轟鳴起來。隨即,這種美國軍方專用的超級越野車便衝出營地,停在我身旁。駕駛座上,嬌小的蘇倫英姿颯爽,像古代神話裡的無敵龍戰士,而座下這輛彪悍的越野吉普車,便是龍戰士馴養操控的怒龍。
「Go——」我躍上副駕駛座位,引擎的噪聲猛然提高了幾十個分貝,像脫韁的野馬衝了出去。
風迎面撲過來,帶著沙粒被陽光炙烤後的餘溫,扑打在臉上,隱隱作痛。在這種狹窄的簡易公路上,蘇倫輕易地把悍馬加速到了二百公里以上,同時把操控台上的CD機打開,車子四周加裝的大功率隱蔽音箱裡,立刻發出傑克遜聲嘶力竭的歌聲。
傑克遜的音樂與其說是「歌」,不如直接稱之為「吼叫」更貼切。
風聲那麼響,加上引擎轟鳴、歌聲嘶吼,我的耳朵幾乎要進入「全聾」狀態。幸好,路程只有短短的五百米,咬咬牙挺過去就好了。回頭向後看,只見一條翻翻滾滾的塵沙土龍飛快地捲動著,將營地那邊的動靜全部遮住。
我並不奇怪谷野為什麼沒跳出來阻止蘇倫的行動,這麼短的距離,他在望遠鏡裡盡可以把我們的一切動作盡收眼底。這樣也好,我的目標是土裂汗金字塔的背面,也就是營地裡的人觀察不到的位置,恰好可以避開谷野的監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1:30:34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4山重水復柳暗花明
十分鐘後,車子到了土裂汗金字塔腳下。
「到背面去!」我大叫著,耳朵都快被噪聲震聾了。
蘇倫扭動方向盤,車子向右一拐,繞向金字塔背面。土裂汗在埃及的金字塔群落裡雖然出名,卻沒有任何旅遊價值,因為遊客們過來,除了看到光禿禿矗立的塔身之外,其它什麼都看不到。所以,這裡已經漸漸被旅遊部門遺忘,塔前早先修建起來的廣場和簡易公路,都在風沙的強力作用下破損不堪。
蘇倫善解人意地開著車連續繞塔身三圈之後,才在塔的背面急剎車。
車子捲起的土龍久久不息,我捂著鼻子仰望塔尖,黃褐色的金字塔在越來越黯淡的日光裡靜靜矗立,根本毫無出奇之處。塔身上的巨石縫隙裡落滿了沙粒,卻不見有雜草。
「我想,咱們不會發現什麼的。風哥哥,關於土裂汗,哥哥他們已經研究得非常透徹,所有的表面探索,包括外形尺寸計算、土壤岩石化驗,都做過了。結果,哼哼——」她攤開雙手,聳聳肩膀。
在一望無垠的大沙漠裡,跟這麼個嬌俏的美人在一起,於我而言,倒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體驗。
「真的?真的不會再有發現?」我跳下車子,一隻手搭在塔身上。我真的希望那些鼓聲、召喚聲再響起來,這麼近的距離,我會輕而易舉地找到聲音的出處。可惜,沒有聲音,站在金字塔下,連大漠裡的朔風呼嘯聲也小了許多。
塔身上的巨石風化得厲害,有些地方輕輕一碰,巨石馬上化為粉末,簌簌落下。
這些重有十幾噸的巨石,據最新研究說是古埃及人用類似於混凝土合成磚的技術,搭建模板澆鑄而成的。我對這種說法非常感興趣,而且比較信服。想想吧,在我們中華民族的秦代,不也早就發明了燒土為磚的技術,用以建造萬里長城?
所以,「磚」這種技術,絕非中國人的獨特創造。修建塔身的巨石,不過是另外一種形式的「磚」而已。
看著殘破的土裂汗金字塔外觀,我有了新的疑惑:「如此簡陋的金字塔,怎麼可能經年無法攻破?」
我向北遙望著巨大輝煌的胡夫金字塔,在蒼茫的天空下,胡夫金字塔像沙漠裡的一塊無與倫比的豐碑,傲然矗立,似乎能與日月同輝,與天地同朽。不可否認,胡夫金字塔是地球建築史上的奇跡,所以,到目前為止,科學家們對它還是處於小心翼翼的射線探索階段,不忍心貿然打開進入內部的通道。
至於土裂汗金字塔,則沒有那種高級待遇,在開羅政府的漠視下,我覺得憑借現代鑽探技術,完全可以在一周內把它全部解剖開來。
「要不要去頂上看看?」蘇倫熟練地從後背廂裡取出了兩盤拇指粗的尼龍繩,還有一柄軍用射擊弩。
我一笑:「以前早就上去過了?」
蘇倫會心一笑,彎腰打好繩結,射擊弩一舉,扣動扳機,嗖的一聲,弩箭直飛出去,嗤啦一聲,釘入五米高的塔身上,尼龍繩隨即垂落下來。
「請吧?」她揚了揚手,把尼龍繩扔向我。
在剛剛車子圍著金字塔繞圈的過程中,我的確毫無發現,連它的門口都找不到。塔身渾圓,像一個粗大的四角形煙囪一樣。如果真的想發現什麼,看來只有頂上和地下這兩條路了,真應了那句「上天入地」的成語。
我握著繩頭,長吸一口氣,憑空一躍,雙腳蹬在金字塔的塔身上,用「蠍子倒爬牆」的功夫,幾個交替已經升到五米高的半空。
嗤——
蘇倫又射出了第二支弩箭,這次的落腳點是在我頭頂八米高的地方,借助尼龍繩,我再次上升,輕易地到達了塔頂。
此刻,我是站在一塊五米見方的石頭平台上,腳下石質堅硬,毫無塵土,都被朔風刮得一乾二淨。我穩住身子,向腳下打量著。所有的石頭呈現出一種冷漠的灰色,彷彿被灼燒過的廢墟,然後歷經歲月洗禮後,才沉澱下來這種古怪的顏色。
我用力跺了跺腳,這是一個連自己都感到幼稚的動作,彷彿一跺腳,就能震塌地面,打開進入金字塔內部的通道似的。
據資料顯示,超聲波探測器的信號反應,可以描繪出金字塔內部墓室的結構,但令人費解的是,這種結構並不是恆定不變的,而是每隔一段時間,探測結果就發生明顯的改變。更為怪異的是,科學家對金字塔表面的硬性鑽探工作,每次進入到一米的深度範圍內,總會被某種看不見的柔性障礙阻隔住,根本無法向裡推進。
「有發現嗎?」蘇倫在下面叫起來。
我揮揮手,無奈地準備從原路退下去,並且最後向胡夫金字塔方向瞄了一眼,驟然間,我發現那個巨大的金字塔上彷彿有銀光一閃,像有人在暗夜裡摁亮了強力手電筒一樣。
那種光,電光石火一樣,非常非常短暫,以至於當我的視網膜感受到它時,竟會迷惘地懷疑那是自己的錯覺。日已西斜,胡夫金字塔一天的遊覽工作已經結束,沒有人會傍晚還停留在那邊閒逛。再說,就算有人在,也不可能隨身帶著強力電筒。
我的異樣引起了蘇倫的懷疑,她又大叫:「怎麼了?可是有什麼發現?」
我不知道自己的思想怎麼了,忽然一陣迷迷糊糊,喃喃自語:「我……我在這裡幹什麼?我在這裡幹什麼?」一陣頭暈目眩,肩頭一晃,差點從塔頂直栽下去,膝蓋一軟,在石台上頹然地跪了下來。
那種感覺,彷彿大醉後第一次醒來,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是一個勁地捫心自問:「我怎麼了?我怎麼了?」感覺中,腳下的金字塔在飛速旋轉,而自己的身體像是沉浸在龍捲風的最中心風眼裡,四周什麼都看不到。心跳得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一樣,喉嚨又乾又澀,竟然連開口呼救也不能夠。
我努力抬起頭,向著胡夫金字塔的方向,那個射出銀光的地方。
「風哥哥,風哥哥,挺住!」蘇倫抓住繩子,靈猴般迅速攀緣上來,用力握著我的雙手脈門。
「風哥哥,風哥哥……」她的聲音,聽起來遙遠而縹緲,像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而且我的視線也正在模糊擴散,堅持不住,猛地暈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1:30:55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5短暫失憶
我漸漸清醒過來,天空仍舊灰濛濛一片,但隨著時間的推進,暮色已經降臨。我抬眼再向胡夫金字塔那邊看,視線已經極度模糊。
「風哥哥,剛剛沒事吧?」蘇倫仍舊用力抓著我的手腕,露出關切焦灼的神色。
我有一剎那的恍惚,此前發生的事似乎印象極度含糊,喃喃地問:「蘇倫,你怎麼上來了?我不是剛剛要下去嗎?」
蘇倫疑惑地看著我,抿著嘴唇:「下去,好吧,咱們下去。」
我看看腳下,用力跺了跺腳,其實這是在重複眩暈發生前的同一個動作,只是那次跺腳,已經在我記憶裡刪除掉了。
「蘇倫,我覺得……用力跺腳彷彿就能陷入金字塔裡一樣,你要不要試試?」
蘇倫吃了一驚,並沒有像我那樣跺腳,而是蹲下身子,慢慢用兩手在石台上摸索著。古埃及的金字塔,對通道機關的運用幾乎已經到了登峰造極之處,某些小小的凸起或者按鈕,一旦被觸動,往往會引起天翻地覆的變化。
蘇倫將石台摸了一遍,甚至要我把腳抬起來,摸我腳下的地方。最後,她站起身,神色警覺的:「風哥,別開玩笑了,咱們回去吧。」
我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勁,跟在蘇倫的後面攀著繩子緩緩下了金字塔,重新站在地面上。
「風哥哥,剛剛在塔上,我看到你身體搖晃,彷彿中了狙擊槍一般,險些掉下來,到底怎麼回事?」蘇倫跨到吉普車上,表情嚴肅地看著我。她的手,摁在儀表盤的側面,如果我沒猜錯,那個地方肯定會藏著一柄手槍或者是飛刀、弩箭之類的東西。
我高高舉起雙手,坦白鎮定:「沒事,我什麼事都不知道,有些頭暈,然後你就上塔了——告訴我,我剛才到底做過什麼?」
蘇倫咬著雪白整齊的米粒牙,忽而仰天長歎:「算了,你既然不願意說,那就算了。我只是……我只是有點擔心你……咦?那是什麼?」她的手忽然快速地向我身後一指。
我身後,只有冰冷乾硬的塔身,還會有什麼令她如此吃驚?
我唰的轉身,同時全神貫注地戒備,把全身的內力都運轉到右臂上,隨時可以發出致命一擊。出乎意料的是,我身後什麼都沒有,塔身也毫無任何異狀。
等我放鬆戒備重新回頭時,驟然聽到蘇倫大喝一聲,雙掌高舉,向我眼前嗖的一亮。她的掌心裡藏著兩顆血紅色的瑪瑙石,在掌心裡滴溜溜轉動著,像是兩個急速旋轉的陀螺。我的目光全部被這兩個紅點吸引了過去,突然間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
這是一種高明的催眠術——從沒考慮過要防範蘇倫,才會輕易著了她的道。
以下幾句對話,是蘇倫後來告訴我的——
「告訴我,你在塔上看到什麼?」她問。
「我看到……銀光……」
「哪來的銀光?」
「胡夫金字塔……半腰……」
「還有呢?」
「還有……我有種預感,在某個時候,用力跺腳就能進入塔內……因為它是活著的……它是活的……」
催眠的過程只持續了一分鐘,然後,我「被刪除的記憶」重新回來了。
「我看到銀光,從北面胡夫金字塔半腰發出,相對高度,與土裂汗金字塔頂再加上我的身高持平。明天,咱們先過去看看那邊有什麼!」一想到那道神秘的銀光,竟然有刪除某個人的記憶的作用,我突然不寒而慄。
它現在,僅僅是要刪除我幾分鐘的記憶,如果是要刪除二十多年來,全部的記憶呢?或者,它要是能刪除全地球人的記憶,那它毫無疑問,就會變成地球的最新統治者。
我該感謝蘇倫,是她幫助我找回了記憶,並且找到了另外的線索。
蘇倫在聽我敘述的過程中,一直都在冷笑加苦笑。直到我的話告一段落,她取出手機,撥通了手術刀的電話,簡明扼要地將我方纔的話歸納整理了一遍。
「我馬上派人過去查看,馬上!」手術刀按捺不住地在電話裡大聲安排人手去搜集關於胡夫金字塔的最新資料,語氣大為興奮。
我總覺得有些鬱悶,先被銀光刪除記憶,又被蘇倫催眠,自己彷彿是這世界上最沒用的廢物,被別人弄在手心裡玩來玩去。
車子踏上歸途,我悶悶地說:「蘇倫,我想請幾個幫手來,你看要不要預先通知手術刀先生?」
蘇倫笑了:「幫手?可以,不過我得提醒你,據盜墓黑道上二十四小時內傳過來的最新消息,意大利著名的『鬼盜七君子「一夜之間,被黑手黨的人堵了老窩。四個小時激戰後,七君子全部葬身於TNT炸藥下。如果你是要找他們幫忙,只怕得到陰曹地府去想辦法了……」
她肆無忌憚地大笑著,我卻有點想哭。
七君子是我大學裡的好朋友,七個人只上到大二,便匆匆休學,外出創業。
意大利盜墓界的行家,都推崇這七個平均年齡在二十一歲以下的年輕人,稱他們是未來的「盜墓之王」。這個小集團,要技術有技術,要財力又財力,要官方支持有官方支持,每個人還擁有一個龐大的家族企業做後盾,並且賬戶裡有數不清的美元和英鎊。
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並且十幾次邀請我加入七君子的行列,把小集團變為「八君子」……
現在,什麼都完了。我側過臉,悄悄地抹掉眼角的一滴淚。
營地裡靜悄悄的,詢問了值守的特種兵才知道,所有的技術人員都去了井下。
「井下?」蘇倫立刻兩眼放亮,並且躍躍欲試要去井下。可惜,在井口,四個荷槍實彈的特種兵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沒有谷野先生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可以進去。」
豎井裡傳來幽深遙遠的「噹噹噹」的回聲,似乎是有人拿鎯頭在敲打一段鐵管的動靜。谷野這傢伙,心思縝密,就算井下有什麼新發現,他也不會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實在可恨。細想起來,手術刀兄妹瞞著我的地方更多,疑點重重。
也就是在跟把守井口的衛兵僵持之時,手術刀的電話到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2:04:05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6疑雲重重
「啊?什麼?」蘇倫的聲音顯得十分驚駭,同時目光向我投來,顧不得跟衛兵爭辯。
營地裡的夜,突然變得異樣的清冷。稍遠些的高台上,特種兵的衝鋒鎗烤藍在月光裡泛著藍幽幽的光。我仰面看天,月亮出來了,遙遠冷漠,照著大漠裡的混沌蒼生。
對自己失去記憶的事,我那種害怕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大的迷惑:「對面胡夫金字塔上到底有什麼,怎麼可能發出那種神奇的光線?」
導師曾經教過我們:「對於世界上的種種稀奇古怪的事,永遠不要抱著先入為主的否定態度,一定要虛懷若谷地接受、剖析,這才是科學的研究態度。」正是遵從導師的這句話,我才會對面前發生的所有事平靜對待。
蘇倫掛了電話,走近我,低聲說:「哥哥的人,在胡夫金字塔那個位置發現了一枚銀幣。」她拖著我的手向吉普車走過去,從工具箱裡取出一部軍方專用的夏普筆記本電腦,在駕駛座上打開,手腳麻利地接駁好各種線纜,然後按下開關,電腦馬上進入無線聯網工作狀態。
畫面一閃,有收到電子郵件的提示。
她在觸摸屏上輕輕一點,電郵打開,卻是一張清晰異常的照片,上面拍到的是一枚銀幣。
「這就是哥哥說的,金字塔上的銀幣——」圖片下方,詳細羅列了硬幣的成分分析,銀、鎳、鉻的成分,各佔百分之九十、五、五。銀幣的圖案,則是一幅稍有旅行常識的人都能叫出名字的獅身人面像,地球上獨一無二的東西。
「銀幣?說明了什麼?銀幣的另一面是什麼?」
人所共知,一個硬幣有正反兩面,歷來如此。
「沒有另一面,它似乎是被人完整地從中間剖開了,背面是光滑的切面,沒有任何圖案字跡。風哥,你不覺得它的出現有些古怪?」
當然古怪,胡夫金字塔每天都要被參觀超過五千次,如果塔身上嵌著這樣的硬幣,還不早就給遊客摳走了?硬幣直徑為兩厘米,跟中國的一種叫做「袁大頭」的錢幣規格相同。它非常新,不帶一絲一毫的泥沙污垢,表現出一種閃閃發光的狀態。
「蘇倫,你的意思,是它發出了能消除人類記憶的光線?」我把手按在電腦屏幕上,可惜沒有實物,否則也許會第二次感應到它的神奇力量。
「不清楚,所以,哥哥希望我們能連夜趕回別墅一趟,大家坐下來好好計劃一下。另外,有個人,已經應哥哥的邀請很快便趕過來——」說到這裡,蘇倫歪著頭,又露出了輕鬆頑皮的笑:「你猜,這個人是誰?」
我略皺眉頭,能讓手術刀說一聲「請」的,全球不超過一百人。能完成連手術刀都感到頭痛棘手的問題的,不超過十人,而能讓手術刀真心邀請並且委以重任的不超過五人。我心裡把這五個人挨個歷數了一遍,倒吸了一口冷氣:「莫非是傳說中的越南怪俠天鷹老人?」
蘇倫「哈」的笑了一聲:「哥哥說,你一定能猜到,果不其然。不過,還有一個人,陪他同來,你還能猜到?」
我苦笑起來:「當然能猜到,天鷹老人出動,怎麼少得了他的紅顏知己越蕉紅?」那兩個已經成了江湖一代傳奇的高人,向來同來同往,沒有須臾分開。
蘇倫啪的一聲合上電腦,臉上滿是調皮的笑:「都猜對了,咱們這就走吧?」
一陣馬達絞索的吱呀聲驟然響起,井口上搭建的支架搖搖晃晃起來,是井底的簡易電梯在向上升。
我按住了蘇倫的手,暗示她少安毋躁。
三分鐘過去之後,井口露出四個人的頭來,那是谷野、班察、耶蘭和特納。特納第一個跳下電梯,踉蹌了一下,扶住支架站住。班察神色慌張,低頭向自己的帳篷匆匆走過去,而谷野和耶蘭都在井口愣了愣,茫然對視了一眼,才慢慢地分開,各自回自己的帳篷。
衛兵得不到新的命令,只能守著那架空電梯發愣。
我預感到有事發生,否則老狐狸谷野不會有這種失魂落魄的表現。
蘇倫的眼珠急速地轉了轉,手指在電腦蓋子上慢慢劃著圈,似乎心裡正在猶豫不決。幾乎同時,我們異口同聲地開口:「不對,井下肯定有問題。」
在任何一次盜墓過程中,幾乎都會遇到千變萬化的新問題,可以說天下沒有完全相同的兩座古墓。但是,像谷野、班察這種絕頂高手,任何意外在他們眼裡,都會變成「意內」,輕鬆化解,波瀾不驚。
井下到底出了什麼事,能把他們搞成這樣?特別是班察,幾乎像是逃難一樣迅速逃開,彷彿井下盤踞著某種殺人惡魔似的。
「我要下去看看!」
「電話報告哥哥!」
兩句話,從我跟蘇倫嘴裡同時冒出來。我有個大膽的想法:「打倒警衛人員,下井探察。要知道梨子的滋味,非得親口拿一個嘗嘗不可。」在手術刀提供的先期資料裡,我已經瞭解到豎井的一些情況,並非全然陌生。
「下去?要不要請示哥哥?」蘇倫猶豫著。
井口的衛兵受了四人的情緒影響,撤退到遠離井口的二十米外。特種兵也是人,也個個怕死。視線以內,只看到兩個人,以我跟蘇倫的身手,瞬間把他們打昏不是問題。
「不必,戰機瞬息萬變,賭一把好了!」
這句話,其實不符合我一貫穩重牢靠的做事原則。如果不是被那銀光弄得莫名沮喪,我肯定還是老老實實請示完手術刀再做行動。短暫的失憶,讓我覺得自己在蘇倫面前很沒有面子,急於做些什麼來證明自己。或者,每個男人在自己喜歡的漂亮女孩子面前,都容易變得衝動吧?
蘇倫猶豫了一下,輕輕從後備廂裡拿出那架弓弩,又抽出兩支帶著藍色羽毛的短箭。看得出,那是狩獵專用的強力麻醉箭,我不禁佩服她的細心。畢竟,這次行動不是你死我活的敵我對決,千萬不可以射殺無辜。
「我射中那兩個衛兵,然後你就進電梯裡去,按下開關。放心,這裡有我守著。」蘇倫一邊把一支威力巨大的軍用手槍遞到我手裡,一邊壓低了聲音警惕地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2:04:23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7危機重地
蘇倫的處事能力遠遠超出我的預想,她矮身消失在高高低低的帳篷後兩分鐘,我看到距離井口最近的那衛兵突然捂著肩膀倒了下去。那種強力的麻醉箭,一瞬間就能打倒老虎、獅子等巨型猛獸,對付一個壯年男人不過是大材小用。
我低著頭衝刺了四十多米,到達了井口邊。驟然間,一種難言的寒意從豎井裡迅速浸潤出來,將我全身上下籠罩住。我情不自禁地愣了一下,扭頭向井下看了看,數不清的指路燈嵌在井壁上的不銹鋼護筒內面,一直延伸到極幽深處。
那種寒意,不是天氣意義上的「冷」,而是面對某種未知的危險時,人的第六感本能反應。
蘇倫從第二個哨兵站立的地方,露出頭向我做了個「OK」的姿勢。
我定了定心神,踏進電梯,按下了綠色按鈕。電梯劇烈地震顫了一下,然後鋼索絞動,緩緩下沉。
豎井裡的空氣還算新鮮,並沒有特別氣悶的感覺,這要得益於工人們事先架設好的造價昂貴的通風換氣設施。電梯下落的速度非常平緩,所以我有機會仔細觀察著四壁的詳細情況。
豎井的構造,猶如大型橋墩灌注水泥混凝土前挖空的井筒,直徑五米,四壁用嚴密的護筒撐住,阻擋流沙灌入。
每隔三米距離,洞壁上就安裝著一盞強力射燈,銀白色的燈光灼灼亮著,讓人覺得此刻不像是穿行在一個幽深的豎井裡,而是要在觀眾座無虛席的國家大劇院裡登台表演一樣。
我用力深呼吸,讓自己臉上緊繃的肌肉放鬆下來,同時按了按腰帶上別著的手槍。我的速射技術,曾創造過十發子彈九十九環,並且連射十輪這樣的成績,基本功紮實,非常穩定。所以,一槍在手,我並不害怕即將到來的任何危險——假如是來自「人」的危險的話。
抬頭向頂上看,昏黃色的天空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圓形洞口,真的是「坐井觀天」的感覺。
「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呢?害得谷野、班察如此惶然?」谷野那個茫然的表情給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像他那樣的高手,就算天塌地陷、木乃伊復生都不一定能令他動容,到底……
我突然感到一陣驚駭:「這麼靜?晝夜趕工的工人們總得發出點動靜才對啊?」耳朵裡除了絞索捲動的軋軋聲,根本聽不到任何人聲和機械運作聲。
我趴在欄杆上低頭下望,除了閃亮的燈光,什麼都看不到。可惜,我衣領內藏著的,只是個單向發射的竊聽器形式的裝置,無法跟別人通話。剛剛下來的太急,如果能帶上個營地裡的對講機就好了。
電梯下落了十分半鐘,速度變緩,然後隨著「喳」的一聲,自動停止。
我面前出現了一個橫向的隧道,方向對準土裂汗金字塔。這時候,我仍舊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能看到四道極粗大的電纜線,像四條神秘的巨蛇向隧道深處延伸進去。
我有些猶豫,目前來看,除了超乎尋常的靜謐,還看不出任何問題的端倪。
地上是用水泥混凝土澆鑄過的簡易通道,橫向隧道自然也是由不銹鋼護筒支撐著。這是一個極為龐大的地下工程,必定耗資巨大,而且要通過埃及政府當權人物的某種「默許」,只有像手術刀這樣的超級大亨才做得到。
隧道內燈火通明,讓我的自信心又重新得到了支持。下了簡易電梯,手一直按在槍柄上,慢慢向隧道內走進去。堅硬的地面、良好的通風設備讓我恍然覺得,這不是在幾十米的沙漠地下的真實場景,而是某個遊樂園裡的虛擬遊戲。
手術刀處心積慮做了這麼大規模的通道,這次肯定是想一舉打破土裂汗金字塔的神秘。每個人都有野心,只不過,大人物的野心通常也像他們銀行賬戶上的數字一樣,越來越大,呈幾何級數增長。
我的腳步逐漸加快,因為我看不出目前這種狀況下會有什麼危險,到了最後簡直是在隧道裡奔跑。真是叫人難以相信,隧道裡始終都是空蕩蕩的。這個位置,明明應該有超過四十名工人在幹活,就算人和人之間不說話,但風鎬、鏟土運土的傳送帶機器聲總該有的吧?
又向前跑了五分鐘,我稍微停了停,但最終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一直跑了下去。
按照我的估計,從隧道入口到我最後停步的地方,總共前進了大概三百米上下,至多不超過三百二十米。
一個人都沒有,一件工具也沒有,隧道最後,竟是一塊巨大的石碑。之所以說它「巨大」,是因為它橫向堵住了隧道的去路,只能看到堵在洞口上的一部分。
石碑呈現出一種奇怪的銀白色,上面用黑色的筆跡鐫刻著古拙的埃及象形文字。
「前進一步者,殺無赦!」這就是那些文字翻譯出來的意思,當然,那只是露在洞口處的一點,或許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我伸手撫摸著石碑,觸手處冷冰冰的,像是按在一塊巨大的鐵塊上。
地上乾乾淨淨,沒有沙土撒落的痕跡,沒有工人遺留下來的工具,更沒有一點點關於那群工人的任何足跡。那塊石碑,被擦得乾乾淨淨,要知道它是被埋在幾十米的地下,字跡的刻痕裡原先總該有些沙土污泥留下來——但現在,它那麼乾淨,像有人噴了洗滌劑後又用抹布細心擦過一般。
「這是怎麼回事?那些工人呢?」
我並不以為谷野等四人是看了這塊警告石碑後驚駭失色的,在埃及金字塔的挖掘過程中,曾經不止一次出現過這樣的警告性石碑,不過是古代的法老王用來嚇唬愚民的手段而已。那麼,一定還有什麼東西,是在我到來之前,被他們發現並銷毀了——
我在石碑前仔細搜索,並且用力伸手去推那石碑,希望能有奇跡出現。
《天方夜譚》裡,阿里巴巴無意中念了「芝麻開門」的咒語,便打開了四十大盜的藏寶庫,我希望自己也能又那樣的好運。
石碑當然紋絲不動,我總覺得某個地方不太對勁,但腦子裡並不十分清醒。在這種狹窄的空間裡,人往往都會產生某些古怪的錯覺,自己的判斷力並不準確。
「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對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2:04:39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8神秘石壁
我用力盯著那石壁,雖然自己並沒有用意念發力的超能本領,但在想像中,我總覺得石壁後面會隱藏著無窮無盡的秘密。按照路程推斷,此地距離土裂汗金字塔的塔身還遠,難道古代法老知道盜墓人會掘地而進,所以事先埋這塊石碑在這裡?
我試探著把雙手全部貼在石壁上,恍惚中,石壁上的銀色字跡都在磷磷閃動,像是某種螢光粉的效果。我用指甲去摳那些字跡的凹槽,卻什麼都弄不下來。
石壁是冰涼的,像世界上任何地方的石頭製品一樣,並且,我期待的那種古怪的召喚聲並沒有再次響起,只能失望地後退,重新隔著五步距離打量著它。
事實證明,我在此地將一無所獲,一想到這一點,渾身像被潑了盆涼水,熱情全部熄滅。
「那麼,谷野等人真的是看了這石碑而惶然退走的?那些工人呢?工人被全部撤走了,在我跟蘇倫去金字塔那邊的空當裡?」這樣的解釋,似乎合情合理。
「算了,還是先回到地面去好了,或許手術刀那邊能提供更多有用的資料!」我自言自語地轉身,驟然耳邊傳來一陣遲緩的「噗通、噗通」的響聲。第一反應,那是某個人的心跳,就響在耳邊,不過這聲音給放大了十幾倍,在空洞的隧道裡格外驚人。
「誰?是誰?」我猛然尖叫起來,並且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強烈的日光燈下,沒有任何一個角落能逃得過我的眼睛。我身邊根本沒有人,只有這塊充滿殺氣的石碑。我把目光重新投射到石碑上,第二次走近它,那種心跳的聲音越來越響,節奏也加快了些,約等於人的脈搏每分鐘搏動六十次的樣子。
我緊握著自己的拳頭,在這塊石碑面前,拔槍肯定是最無效的舉動。
我把耳朵貼在石壁上,彷彿是婦產科醫生附耳在孕婦肚子上聽心跳的動作一樣,怪異而冒失。於是,我實實在在地聽到了石碑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實實在在地響動著。
「你有心跳?該不會也有思想,也會說話吧?」
一瞬間,我又聽到了那神秘的召喚聲:「1999,恐怖的王,從天而降,他來了……來了……來了……」其實,在營地時,幾次聽到怪聲,都跟別人站在一起,心裡會比較有底,不至於驚駭失色。現在,我是在幽深的地下隧道裡,一旦有情況發生,毫無援手可以依托,自己難免有些心虛。
啪嗒、啪嗒,接連兩滴汗珠落下,砸在腳邊的路面上。
「是誰在裡面?是誰在說話?是誰——」我伸手出去,在石碑上用力捶了兩下。雖然我練過外家硬功,卻還沒到鐵砂掌、黑砂掌那種「碎石開碑」的境界,所以,等我清醒過來,才發現情急之下,自己的指骨都被石碑碰破了皮,鮮血直流。
血當然也沾在了石碑上,這也就讓我有機會見識到了它的第二個怪異之處。那些血跡慢慢隱沒,像是海水溶於沙灘或海綿那樣,被石碑吸收了進去,最後變得乾乾淨淨。
「這是……一塊會吸血的石碑?」我嚇了一跳,向後連退十步。
這種情況下,要是想繼續前進的話,很可能需要TNT炸藥和定向爆破技術。這一點,難不倒鑽井工人們,只要谷野一聲令下,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相信很快就能炸碎石碑。不清楚它的具體厚度,但我想不會超過五米,那是組成金字塔塔身的石塊的最大尺寸。
我把全身內力運到右臂上,驟然發力一甩,將指骨上滲出的四五滴血甩向石碑。我要確認一下,它是不是真的能夠將血液吸收掉。不出所料,血滴沾到石碑後,在一秒鐘內迅速滲透進去,絲毫痕跡也沒留下。
我陡然拔出了手槍,因為我心裡有個大膽的想法,如果石碑能夠吸收血液,還有心跳,我可以姑且把它當成一個「活體」。活體,能否承受槍彈的射擊?這塊有思想的石碑,遇到槍彈會做何反應?
當槍口指向那些血滴消失之處時,我的思想也打了個愣怔:「會不會……我一槍射過去,會喚醒沉睡的猛獸?它會變成……」
這樣的思想,的確像《天方夜譚》上的神話邏輯,石碑是古墓的守護神,將會殺死一切敢於覬覦墓中寶藏的盜墓者。
我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果斷地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槍響了。
我敢確定,子彈射中了方才血滴消失的地方,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硝煙味,但我驚奇地發現,石碑上沒留下彈孔,我也找不到剛才射出的彈頭。
噹啷——
彈殼落地,在堅硬的地面上彈跳了四五次才老老實實地停下來。
我現在知道——
彈頭射入了石碑體內,的的確確是射中了它。它在極短的、肉眼難以察覺的時間內重新彌補好了那個小小的彈孔。
「天哪!它是活的,而且……而且是一種地球上從未見過的物質構成……」我的思想有小小的混亂,幸好,石碑仍舊是石碑,並沒有變成其它洪荒怪獸。
我還是冷靜地摸了摸那彈頭消失的地方,毫無異樣,仍舊是堅硬的岩石。
我確信,石碑後面有我最想發掘的秘密。它、或者是躲在它後面的某種神秘力量,在召喚我進去,因為只有我能聽到它們的召喚。姑且把那種力量叫做「鱷魚大神」吧,我需要拿到所有的資料,然後採取下一步行動。
思慮再三之後,我乘著電梯重新回到地面。
情況,比我想像的要糟。井口四周,圍滿了營地裡所有的人,包括那些工人。我的目光迅速在那群戴著橘紅色安全帽的工人堆裡一掃,馬上得到結論:「這不是工人的全部,大概缺少四十個左右,也就是每輪一次班時進入豎井的人數。」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打起精神,因為現在有個很恐怖的問題就擺在大家面前,工人們明顯失蹤了一批——假如此刻整個營地的人全部在場的話。
蘇倫已經被特種兵挾持,她再厲害,也不會是整隊特種兵的對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2:04:58
第一部 埃及古墓 19百歲長老
「風先生,我想咱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谷野已經恢復了平靜,皮笑肉不笑。
「誤會?」我躍上平地。特種兵放開蘇倫,她悻悻地甩甩手臂,走向我身邊。這種場合,我沒法向她說明一切。
「風先生,下面的一切,請暫且保密好不好?很多事,你我都搞不明白,不過我已經去請薩罕長老,十二個小時內,應該能得到一個比較中肯的結論。」谷野揮揮手,特種兵慢慢散去,繼續執行警戒人物。
那群工人面面相覷,腳步沉重地各自回歸帳篷,井下作業自然已經停止了。
直到回到帳篷裡,我的心情仍然莫名其妙地壓抑著。
蘇倫並沒急著追問,而是打開咖啡壺,添了兩勺咖啡粉進去,扣上蓋子。壺裡的水慢慢沸騰著,一層乳白色的泡沫不斷翻滾起來,帳篷裡瀰漫著巴西咖啡的微苦味道。
「有件事、很奇怪的事……蘇倫,如果碰見這件事的是你,我想你肯定也會百思不得其解——」我一時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說。
蘇倫凝視著沸騰的咖啡,若有所思:「哥哥說過,你、還有以前的盜墓之王楊天,血液裡都有一種非比尋常的魔力。你們,是天生的盜墓奇才,所以我才把下井去的機會讓給你。但你必須知道,在盜墓、考古、歷史三方面的造詣,我要比你深得多,也淵博得多。」或許覺得氣氛太沉悶了,她抬起頭,調整表情,嫵媚地一笑。
咖啡煮好了,每人捧著滿滿的一個紙杯,相對而坐。
「說吧?下面發生了什麼事?有妖魔鬼怪,還是木乃伊復活……」在沙漠裡,最恐怖的事莫過於木乃伊復活。傳說木乃伊由死到生,需要吸收幾萬個活人的氣血力量,所以會在復活過程中殺死一切遇到的活人。
我笑了笑:「那只是傳說中的神話,我沒有那種運氣,就算遇到木乃伊,也是支零破碎的骨架,毫無價值。」
「那麼——」蘇倫無言,低頭垂著杯麵上的奶油泡沫。
「一個巨大的石碑,它擋住了隧道的去路。石碑上,是法老王的詛咒……」
蘇倫笑起來,用力捧著杯子。我不怪她,任何一個像我們這樣級別的考古專家,遇到帶詛咒的石碑就像冬天下雪、夏天落雨一樣平常。如果在盜墓過程中,不遇到這種恐嚇性的警告標示才是最奇怪的。
「石碑是活的,吸血而且能吞噬子彈,我懷疑,是它把井下的四十多個工人『吞』掉了。」這是我的揣想,當然毫無支持根據。
提到「工人」兩個字,蘇倫驟然警覺:「哦?工人?我知道在剛才的圍觀人群裡,缺少了四十一名工人。我以為他們在井下,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被『吞噬』呢?」蘇倫臉色略顯蒼白。
在這個一望無垠的大沙漠的深夜裡,沒有什麼比詭秘莫測的神秘事件更駭人的了。
我一邊敘述,一邊覺得後背颼颼直冒涼氣。如果石碑是活的,焉知這附近地面上沒有它的同類?等我完整地把自己的發現說完,蘇倫第一個問題已經出口:「你說,石碑上的詛咒恰好堵在隧道的去路上。那麼,這件事看起來豈不太巧?假如那石碑極大,刻著的字極多,又怎麼可能恰好把詛咒的那個部分露在隧道口上?」
我撓了撓後腦勺,恍然大悟。其實自己看到那咒語的時候,心裡覺得古怪而說不出口的地方就在於此。
「所以,我說那石碑是活的,而且有思想意識,懂得把寫著警告的部分對準隧道口。」我的話很有邏輯性,也很具有說服力。
蘇倫自言自語地笑著:「真想下去看看,到底是塊什麼樣的石碑呢?」邊笑,她邊撥通了手術刀的電話。
手術刀聲音很大:「正好,薩罕長老也在別墅,關於土裂汗古墓,他提供了些新情況,我馬上發給你們看。」
薩罕長老的確切年齡大概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二十五之間,已經歷經了五代埃及總統,是官方和民間的「活字典」級人物,廣受民眾愛戴。他說話的威信程度,幾乎超過了現任埃及總統。
對於他的身份構成,我最感興趣的是這一條——「精通古埃及語言、地理、文字、秘聞、法術」。可以這麼說,薩罕算得上是個「人精」,更是埃及的知名人物,在沙漠諸國裡具有至高無上的民間威信。
「哥哥,其實挖掘工作過程中,也發生了些事,我要報告給你聽……」
我擺擺手,衣領內匿藏的對講機會告訴手術刀一切。他那種精明幹練的人物,往往聽一個字就能推斷整句話的意思,根本不需要面面俱到的解釋。
蘇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無言地扣了電話。她比我更瞭解自己的哥哥,隨手開了電腦,接收電子郵件。這封電郵裡帶著四張圖片,前三張都很好解釋,類似於埃及的旅遊風光明信片的照片,有獅身人面像、金字塔像、沙丘俯瞰圖。
最後一張,是一尊以藍天白雲做背景的雕像。雕像無比巨大,全身泛著幽幽的石青色,一隻腳是抬著的,像是在大踏步前進。它的頭,幾乎已經伸進白雲當中,面無表情,但五官跟人是相近的,都有兩耳、兩眼、鼻子、嘴巴。
如果不是出於對手術刀和薩罕長老的尊敬,我早開始罵「Shit」了。
四張圖片,毫無關聯性,能說明什麼?說明大漠裡有一尊巨人雕像?
手術刀電話打進來,溫和委婉:「你們兩個看看這些圖片,那是薩罕長老的孫子三年前在土裂汗金字塔附近拍到的。你們一定在罵我多事,知道嗎?第四張那個雕像,薩罕長老把它叫做『土裂汗大神』,是專門保護土裂汗金字塔的大神。能看到他的人,不是大富大貴,就是暴死街頭。」
我哼了一聲:「那他孫子怎麼樣?暴富了嗎?還是——」
手術刀長吸了口氣:「暴斃倫敦街頭,死於流彈射擊。」
我一時無言:「倫敦?流彈?」以倫敦的治安情況,行人在路上遭槍擊的機率非常之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2:05:17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0特納隊長自殺事件
聽筒裡,手術刀的聲音沉重悒鬱:「風,這件事有些古怪,做不來不要勉強,聽到了嗎?我不想失去你這個唯一的弟弟,因為我曾答應過楊天,要一輩子照顧你。」
我悶哼了一聲,剛剛在隧道裡的一腔悶氣還沒發洩出來:「長老還說什麼?四張照片又能代表什麼?」一個埃及小子的倫敦被殺,根本看不出與埃及金字塔有任何關係。那種石頭雕像在全球各地都能找到,該不能隨隨便便指認它是什麼「土裂汗大神」吧?
「一句咒語,你聽著,是『奉它召喚的,做它腳下的奴僕,世世代代不得背叛。不奉召喚的,必將歸於塵土,夭折於星空下』——風,小心些。隨時保持聯絡,千萬別擅自行動。」說到最後,手術刀的話也嚴厲起來。聽得出來,他對我和蘇倫剛才的擅自行動非常不滿。
既然手術刀如此害怕關於土裂汗大神的傳說,為什麼還要處心積慮開發金字塔的秘密?我不解,但我知道,這個小小的金字塔下面,說不定埋藏的秘密要比巨大的胡夫金字塔更多。
結束通話後,我的心情更加沉重。幸好,薩罕長老很快便到達這邊,發掘金字塔的任務是谷野一行來完成的,跟我沒太大關係。我大可以高枕無憂,還有蘇倫這樣的小美人陪著,樂而忘憂。
放下聽筒,才發現蘇倫一直心事重重地看著我,睫毛深垂,風情無限。她的腰那麼細,絕對是中國古人詩詞裡的「楊柳細腰」……
「風哥哥,我想……下去看看!」她吐出幾個字,隨即揚了揚長髮,眼眸深邃,帶著深不可測的幽光。
我眨眨眼睛,腦袋有些大了:「下去看?其實我已經描述得很詳細了?有這個必要嗎?」
蘇倫輕輕揪著自己的長髮,思索著慢慢說:「金字塔下面到處佈滿機關,我想那石碑肯定是機關控制的,打開它不是難事。為山九仞,豈可功虧一簣?」看來,她接受過傳統的中文教育,引用起中國人的成語來恰到好處。
我拔出那支槍放在桌子上,對她的提議根本不贊同。
蘇倫揚了揚手裡的兩個黑色塑膠袋子,另一隻手裡握著一柄銀色的小鏟,微笑著:「至少應該把那石碑取一部分下來,送去化驗。如你所說,一塊『有思想』的石頭,肯定不同尋常,所以,完全有化驗它成分的必要。風哥哥,這次換你望風,我下洞去。」
我摸摸自己的鼻子,對她的大膽提議只能用「驚駭、敬佩」來形容。她的確是個不尋常的女孩子,面對危險,根本毫無懼色,這才是一個優秀的盜墓者最應該具備的潛質。但是,隧道裡那麼古怪,我可不想她去冒險。
我搖頭:「蘇倫,還的等薩罕長老到了再說吧,咱們不值得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再去冒險。」想想那突然消失的四十多個工人,我禁不住又一次不寒而慄。
蘇倫揮動著手裡的袋子,想了想,不再堅持,坐在電腦前,連線上網去查資料。
我仰面躺在床上,仔細回憶那石碑的怪異之處,潛意識裡,我把它想像成一頭怪獸的樣子,非但一口吞噬了四十多個工人,還用肥大的屁股把隧道牢牢堵住。
驀的,外面傳來數聲激烈的槍響,是從特種兵所住的那些帳篷附近發出來的。
我彈跳起來,走出帳篷,所有的人正在慌慌張張地向西面跑,特種兵們已經荷槍實彈將那帳篷包圍住。不大一會兒,表情肅穆的特種兵,從帳篷裡陸續抬出三具屍體。
最後走出的,是滿臉哭喪的谷野,手裡拎著一把短小精悍的手槍,一直向我的帳篷走過來。
「風先生……特納死了,殺死了同一個帳篷裡的兩個小隊長之後,吞槍自盡。臨死前,他不停地說著一句話……你有沒有興趣聽?」
他手裡的槍,槍口上沾著暗紅色的血,看上去詭異?襉摹?br />
特種兵們迅速將現場清理完畢,拆除了那頂草綠色的帳篷。
在這種沒有法律、法官的大漠裡,死了的人就地掩埋,根本無須勘察、驗屍等等煩瑣的行政手續。圍觀者也司空見慣地退開,不以為然。這一大群人為財聚、為財散,除此之外,毫不關心。
我把目光收回來,冷靜地看著谷野。
他呵呵乾笑著:「怎麼?不歡迎?」
說實話,我對心懷叵測的谷野的確不太歡迎,他的心機太深,我怕自己涉世不深,太容易就被他利用。
「當然歡迎,谷野先生請進!」蘇倫代替我招呼客人,從帳篷裡鑽出來。我只能側了側身子,勉勉強強地說:「請進吧!」
蘇倫第二次煮了咖啡上來,谷野遲疑著,滿臉只是乾笑,肯定是在反覆權衡哪一條可以說,哪一條值得保留。我不屑一顧地大口喝著咖啡,只加了半塊糖,味道略苦,但可以讓我越喝越清醒。
谷野終於開口:「特納……開槍殺人的時候一直在叫『土裂汗大神啊饒恕我吧』這句話,特別是他吞槍自盡的最後一瞬間,至少帳篷門口有十幾個人同時聽到,他平靜而虔誠地向天禱告,說的,也是這句話。」
我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帳篷裡出現了冷場,只有熱咖啡的香氣緩緩飄蕩著。
谷野猛喝了幾大口咖啡,倏地抬頭:「我說的,兩位不感興趣?」他前額上的抬頭紋折成十幾道橫向的「一」字,密密麻麻,像山地人世代耕種的梯田,極富觀賞性。
我不說話,晃動著手裡的紙杯。
蘇倫始終跟我默契配合,同樣保持沉默。要想讓谷野這樣的老狐狸吐出心裡話,最好的方式就是保持不聞不問的沉默,讓他摸不清我們的底牌。
「既然你們不感興趣,我會直接見手術刀先生,他肯定……」
蘇倫很有禮貌地打斷了他的話:「谷野先生,我哥哥已經把有關土裂汗金字塔發掘的所有事宜,全部交給風先生來處理。他只會聽風先生的報告。所以,大家最好不要輕易去打擾他,好不好?」
谷野受了挫折,困獸般向我望著,喘氣聲越來越響。
我淡淡地問:「井下的情況我瞭解一部分,但是,我想知道曾經發生的一切。想必,谷野先生願意滿足我的好奇心吧?」單單一個怪異的石碑,並不足以表現出土裂汗金字塔的古怪,我希望從谷野這裡找到更多的證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37:30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1凌晨來客
帳篷裡陡然寂靜下來,只聽見谷野大口喘粗氣的動靜。這個走南闖北歷經大風大浪的盜墓界大人物,此刻變得像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般情緒激動。
「你真的想知道?真的要知道?」他激動地發問,眼珠子瞪的溜圓。
我聳聳肩膀,在筆記本鍵盤上敲了一個鍵,讓屏幕上顯示出一幅隧道的簡易示意圖。按照尺寸標記,從石碑處再前進一百七十米,才是土裂汗金字塔的外殼部分。同時,地質資料顯示,隧道所處位置只是毫無異樣的沙子,不可能有那麼大的石塊出現。
蘇倫很沉得住氣,提起水壺給每個人的紙杯裡重新注滿咖啡,淡淡地說:「谷野先生如果想敝帚自珍,那就算了。我們有手有腳,也會下隧道去看,總比別人慌慌張張道聽途說的好。」
谷野突然起身,失手打翻了紙杯,褐色的咖啡灑滿桌子,並且沿著桌沿流淌到地上。
他並沒有為自己的失態道歉,而是順勢跳起來,惡狠狠地丟下一句:「隧道裡有怪獸,你這下該滿意了吧?」然後,大步走出了帳篷。
我注意到,當谷野經過蘇倫身邊時,蘇倫裝作若無其事地輕輕彈了下指甲,把一個豆粒大的東西彈入他的衣領下面。
這下帳篷裡真的安靜下來,蘇倫抽出紙巾擦抹桌子,我則是翻動著筆記本電腦上的資料,希望能從厚厚的地質學資料上,找到那石碑的來歷。
沙漠的夜很長,這麼小的一張床,又僅有一個睡袋,絕容不下我們兩個人。看谷野的態度,似乎也沒有留蘇倫在此地過夜的殷切意思,當然也不會提供第二頂帳篷。
「其實,今晚我一點都不睏,你可以用我的睡袋——」蘇倫有些倦了,我看到她偷偷捂著嘴打哈欠。
她翹著嘴角笑著:「那……那就不好意思了……」接著,很快脫去靴子,鑽進睡袋裡。
我繼續搜索資料,不過眼角餘光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蘇倫側臥的背影。這種情況下,對男女間旖旎的風流韻事,我根本不可能有丁點多餘的心思,我注意的是她正悄悄把一個隱形耳塞放進耳朵裡。
不出我所料,她剛剛彈在谷野身上的是個微型竊聽器,而假裝睡覺,則是為了專心竊聽。
營地東北方向,傳來軋軋的直升機螺旋槳的轉動聲。我看看表,已經是凌晨三點鐘,是什麼人會半夜來臨?
蘇倫的背影一動不動,呼吸聲異常平穩。
我不好直接揭穿她,畢竟大家在這場暗戰裡,各有各的立場,很可能是貌合神離的合作方式。
營地裡,有穿著戰靴的特種兵快速奔跑的聲音,強力手電的光芒不停地掃來掃去,但沒有大聲喧嘩的異動。那麼,來的是谷野的客人了?還是他邀請來的幫手?
我站起來,來回踱了幾步,索性掀開帳幕走出去,站在一片黑暗的角落裡。
直升機落地後,噪聲小了。
谷野站在機艙門口,恭恭敬敬地垂著頭,保持著日本人的微鞠躬樣子。機艙裡先跳出的是兩個全副武裝的黑衣衛兵,警覺地用黑洞洞的衝鋒鎗向營地裡指著,自然也是埃及軍人的裝束。
後面,一個肚子微微隆起的四十多歲的胖子,身著整整齊齊的藏青色西裝,頭髮也梳得一絲不苟,慢慢走出來,眼角向恭敬肅立的谷野斜了一下,才趾高氣揚地落地,嘴裡說了句什麼。
隔得太遠,聽不清他們的交談,但看外表可以知道,那胖子肯定是日本人,而且屬於腦滿腸肥的政界要員一級的人物。
在胖子的身後,一個穿著白色緊身運動服,頭上戴著白色棒球帽的女孩子,利索地跳出來,身後垂著的馬尾辮一直垂到腰間,看上去年輕漂亮而且活力四射。
搞不清這一行人的來歷,索性向黑暗中走,在幾個還亮著燈的帳篷之間穿行。其實,此刻的我,對於隧道內的情況仍舊是滿頭霧水。不過,特納死了,我起碼還可以找另外一個人,營地負責人耶蘭。
沙漠環境惡劣,如果不是為了豐厚的報酬,耶蘭這種人是不會成年累月在沙漠裡工作的。基於這一點,我有信心從耶蘭這裡得到我需要的資料。
耶蘭的帳篷比尋常工人所住的地方稍微大一些,畢竟這個帳篷還充任著營地辦公室、資料室。帳篷裡亮著一盞昏暗的燈,從簾幕縫隙裡望進去,燈下,有兩個人相對屈膝跪著,垂頭合掌,似乎正在進行某種宗教儀式。
我頓了頓,等兩人禱告完畢,同時站起來時,迅速地掀簾走了進去。
看見我,耶蘭並不吃驚,臉上帶著茫然的苦笑,只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在對面的人身上。那人穿著骯髒不堪的工人服裝,滿頭白髮胡亂地打著卷,渾身上下都髒得厲害。
「龍,我該如何躲過劫難?請您頭頂尊貴的神指引我、開導我……」
被稱作「龍」的男人,皺著眉,眼睛瞇成一條細線,嘴裡不停嘟囔著某種咒語,過了足有半分鐘,才猛然雙手一拍:「偉大的真神已經有明確的示下,離開沙漠,永遠不要回來。你要做的事,隨時都可能毀掉沙漠的和平安寧。真神教誨我們,不可害人,不可覬覦他人財寶,你做不到,最後就會賠上生命——醒悟吧……」龍把自己的手臂慢慢伸直,壓在耶蘭的頭頂上,緩緩摩挲著,劃出一個又一個圓圈。
腳下的地毯上,有個黑黝黝的木碗,裡面裝著土,插著三支同樣黑色的香,正冒著裊裊的煙氣。
「忘了那些恐怖的事吧,真神無處不在,真神會保佑他的孩子。」龍的聲音晦澀而嘶啞,英文的發音吐字極不清晰,帶著某種地方方言的濃重痕跡。他的雙手,加起來只有六個手指,每隻手的拇指、食指都被連根剁掉了。
龍並沒有看我,說完了這些話,俯身端起地下的木碗,虔誠地圍繞耶蘭轉了三圈,然後高舉過頂,走出了帳篷。
耶蘭「呼」的長出了一口氣,乏力地坐在單人床的床沿上,伸手向辦公桌前的椅子一指:「請坐。」他的臉,整個呈現出一種奇怪的灰白色,像是——像是醫院太平間裡經過冷凍的屍體。其實,他給我的第一個印象,應該是豁達、冷靜、小心、謹慎的典型沙漠男人形象,絕不會為一點小事就嚇得屁滾尿流。
「我知道你要問的問題,但我已經在真神面前發過誓,永遠都不會說出來。」他開門見山,還沒容我開口,已經封了去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37:48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2井下怪獸
埃及人信奉的神教五花八門,稀奇古怪,而且大凡信教的人,對本教之神潛心至誠,無論心裡有什麼秘密,都會告訴神靈,以求獲得解脫。
我盡量讓自己臉上的微笑看起來自然:「耶蘭先生,我只是覺得你或許需要什麼幫助,才過來探望一下。你該知道,這項工程本來是手術刀先生僱傭你來管理的,雖然中途易主,可是你對手術刀先生總該有個什麼交代吧?」
耶蘭的眉毛急遽地抖動著,嘴唇一個勁哆嗦,彷彿在極力咬牙忍著自己的痛苦。帳篷裡,到處堆滿藍圖、防護工具之類的鑽井隊必需品,正對著的牆面上,還貼著一張土裂汗金字塔的想像中的剖面圖。圖上,用紅藍鉛筆潦草地標注著很多細小的專業符號,密密麻麻,幾乎佈滿了那條已經挖掘成功的豎井兩側。
我看過耶蘭的資料:埃及國立大學鑽探系畢業,自修沙漠地質學碩士,有超過十五年的沙漠鑽井實戰經驗。此前,曾成功地為美國公司在埃及沙漠裡找到四十餘口油井、水井。
毫無疑問,他是個沙漠工作裡的佼佼者,絕對具備埃及人堅忍不拔的駱駝氣質。這樣的人,輕易不會被怪事嚇倒,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我知道……手術刀先生是個大人物,也給了我很多錢……但是,我已經在真神面前發過誓……」他漆黑的眼珠子裡射出絕望的光芒,雙手用力握著自己的膝蓋骨,不停地扭來扭去。
「每個人都需要有信仰,你是對的,但如果井下發生了那麼恐怖的事,四十一條人命啊——如果你真的是正義的,就該把真相說出來,營救那些陷入困境的工人,對不對?」
我試探著把話題引到失蹤的工人身上,但耶蘭突然尖叫起來:「營救?怎麼營救?他們、他們已經被怪獸吞進肚子裡,這會兒只怕早就融化腐爛掉了,怎麼營救?」
他猛地跳起來,從桌子邊的牆上,抬手摘下一桿雙筒獵槍,以極熟練的動作喀啦一聲拉動槍栓,緊握槍柄,指向帳篷門口。
我愣了愣,因為谷野也同樣提到過「怪獸」兩個字,難道地下真的——我一下子笑起來,這是二十一世紀的科學世界,不是古老荒誕的神獸橫行年代。在科學家們已知的近十萬種動物裡,並沒有「怪獸」這種東西。
「冷靜些朋友,我想你是緊張過度,產生幻覺罷了,冷靜些!」
桌子上,放著一瓶開了蓋的埃及土酒,旁邊則是半碗沒喝完的酒。我把那酒碗倒滿,端給耶蘭。他咬著牙接過碗,咕嘟咕嘟灌了幾口,臉上被酒精燒得有了血色。
我順勢接過他手裡的槍,悄悄退膛卸掉了子彈。這種德國出產的獵槍,射程遠、勁頭足,能輕易殺死一頭成年駱駝,拿在一個瘋子手裡,絕對不是件爽心悅目的事。
「說說那怪獸吧耶蘭先生?如果你的那些資料有用,我可以付五百美金給你。」我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仍舊不相信關於「怪獸」的言論。
帳篷裡瞬時瀰散滿了酒精的辛辣氣息,酒精順帶燒紅了耶蘭的眼珠子:「怪獸,把工人吞掉了,我們、眼睜睜看著,怪獸的舌頭鮮紅鮮紅的,像總統在國慶日那天鋪在國會前的紅地毯。工人們踏上去,舌頭一卷,工人就不見了……」
耶蘭喃喃地說著話,整碗酒很快灌進去。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這種狀態下,耶蘭根本不可能講出什麼新鮮內容來。說來說去,他堅信地下有只無以名狀的怪獸,生生把那四十一個工人吞吃了。
一陣腳步聲急促傳過來,有人在帳篷外請示:「耶蘭先生,谷野博士有請。」
耶蘭醉醺醺地問:「什麼事?他有什麼事?」
那人從簾幕下露出頭來,是個胸前橫槍的特種兵,目光溜了我一眼,繼續說:「日本國來了位大人物,對先生您很感興趣,請過去敘談。」
我想起了直升機上下來的胖子,還有那個清純活潑的白衣女孩子,他們會是什麼大人物呢?再說,日本本土的大官,到這窮山僻壤的大沙漠裡,會有什麼要務?眾所周知,日本人向來是「無利不起早,無事不登三寶殿」,沒有利益的行動,他們才懶得理。
一瞬間,腦子裡似乎觸動了某些線索,卻虛無縹緲,沒法聯結在一處。
耶蘭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傻笑著,跟著那特種兵慢慢離開,向谷野的巨大豪華帳篷走去。
我出了帳篷,狠狠地在額頭上拍了一掌:「怎麼辦呢?怪獸出現,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工作暫停,唉,夜長夢多!再耽誤下去,不知道還會出現什麼事呢!」
依照原先手術刀的發掘計劃,一切都是在埃及政府的特別關照下,借挖掘油井的幌子,偷偷進入塔裡去。為這個計劃,他向埃及總統府的行賄額度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天文數字。可是,谷野一行人的發掘工作一開始,就出了岔子,再明目張膽地請日本本土高官來參觀,這與最早手術刀的秘密發掘思路,已經差得十萬八千里。
「嚓」,黑暗中,有人正在擦著打火機點煙。
我一扭頭,半秒鐘內便認出了「龍」那種皺紋堆疊的臉。他正佝僂著身子蹲在帳篷側面的黑影裡,貪婪地吸煙,像只在夜晚出動的卑下的地鼠。
我心裡猛然一動:「方纔情形,龍肯定是教中真神的靈媒。所以,耶蘭才虔誠地向他禱告,那麼,耶蘭心裡的秘密,豈不全都告訴了他?」這下好了,我完全可以從龍嘴裡套到耶蘭的全部秘密。
我摸摸口袋,取了一張一百美金的鈔票握在手心裡,慢慢踱到龍的眼前,輕輕咳嗽了一聲。
龍仰面看了看我,繼續低頭抽煙。
「朋友,我手裡有張一百美金的鈔票,你想不想要?」我用力攥拳,那張嶄新的紙幣發出必必剝剝的響聲。
金錢是最好的誘餌,無論誰都會應聲而來,龍當然也不例外:「要要,我當然要,先生有什麼吩咐?」他丟下手裡的煙卷,手忙腳亂地把工裝上的扣子繫好,再用力挺挺胸膛,讓自己的儀表精神重新煥發。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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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4 23:38:09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3耶蘭的禱告
「現在,你只需要告訴我,耶蘭剛剛對你說了什麼,然後這張鈔票就是你的了。」我慢慢把紙幣展平,一百美金,夠他們這樣的窮工人在開羅的紅燈區瘋狂一個星期了。
龍急速地眨著自己那雙渾濁的眼睛,貪婪地盯著錢。他的臉黝黑粗糙,臉型五官顯露明顯的埃及土人的特徵。
「好的,錢先給我,我就說!」他貪婪地嚥了口唾沫,喉嚨裡發出咕嚕一聲響。四周很靜,似乎所有的哨兵都圍攏到谷野的帳篷那邊去了,可能是為了加強對大人物的保衛工作。
我拉著龍的袖子,示意他蹲下來,全部隱藏在黑影裡,並且把錢遞給他。
龍又嚥了口唾沫:「耶蘭說,井下隧道裡,有怪獸。工人們正在向前挖掘,突然間前面的泥沙自動坍塌下來,出現了另外一個洞口。洞裡鋪著血紅的地毯,工人們很好奇,有幾個以為是挖到了埃及王的寶藏,大聲嚷著興奮地向前跑,全部進了洞,然後……」
沙漠裡世世代代流傳下來的神話傳說裡,幾乎任何一個故事都帶著「沙漠寶藏」的情節。古埃及王搶掠來的財寶,都埋在大漠黃沙之下,卻沒做上明顯記號,所以,表面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沙漠,下面必定有成千上萬的金銀財寶。
總之,全世界窮人的心思都是相同的,都想不勞而獲,被天上掉下來的金子砸中。
龍停住嘴,又伸出手,狡黠地壞笑著。
我又取了張鈔票放在他手裡,他才繼續講下去:「那個洞突然晃動起來,地下的紅地毯一卷,那些工人就不見了。知道嗎?那是怪獸的嘴,吃掉了四十一個工人之後,又挪過來一塊石碑,把洞口堵住。要知道,埃及王的寶藏,都是有神獸守護的,挖寶的人,一旦驚醒了神獸,肯定死無葬身之地。所以,耶蘭已經決定退出這次行動,唉,再多的錢,都不如命重要啊!」
龍絮絮叨叨地說著,把錢放進貼身口袋裡。他的英語帶著某種古怪的地方口音,聽起來別彆扭扭,而且他的目光一直閃爍不定,似乎在掩藏著什麼。
「還有嗎?」
「沒了,就這麼多。不過或許您有興趣聽聽關於埃及王寶藏的傳說,我只要半價好了,怎麼樣?」龍的目光偷偷打量著我的口袋。
那些傳說,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懶得聽他胡說。
當我起身時,臉是向著西面的,正對土裂汗金字塔的方向。一剎那,我倏地想到:「難道這麼多年,沒人能打開金字塔,就是因為有怪獸守護?」
這當然是貽笑大方的無稽之談,所謂神獸、古咒語、詛咒、蠱毒都是法老為了統治奴隸們才想出來的怪招,作為唯物主義者,對此根本就嗤之以鼻。
「龍,你是哪個地方的人?」臨走前,我問了這麼一句,因為我感覺到這個人不簡單。
他笑了,搖搖頭:「每個飄泊江湖的人,都會有自己的秘密。」看得出,他是走南闖北的老江湖,每句話都答得很圓滑,不輕易露出破綻。
我斜了他一眼,臉色沉下來:「龍,這裡是手術刀先生的地盤,誰要想亂七八糟地搞事,都得掂量掂量,你知道嗎?」不等他回答,我已經沿著帳篷的空隙向回走。
挖掘土裂汗金字塔這樣的大事,一旦敗露,江湖上不知會有多少神秘幫派盯著,所以,進入營地的每個人都可能是身懷絕技的江湖異人,不可輕敵。
離開龍蹲著的地方大概有四十步,看看四下沒人,我迅速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微型耳塞,放進左耳。剛剛耶蘭離開時,我在他的球鞋上做了一點小小的手腳,把一枚竊聽器沾在了鞋幫上。
「不不、不,那是古墓的守護神,不能那樣——」是耶蘭的聲音,清晰從耳塞裡傳出來。隨後,有人吐出一長串的日語,邊說邊狂妄地大笑。
我的日語不太好,但簡要的意思可以聽懂,那人大意是說:「我們大日本帝國的錢,可以把整個埃及、整個非洲都買下來,管它是什麼守護神,一律用穿甲彈幹掉。」這樣的話,讓人忍不住啞然失笑。在這種沙漠地形的地下,使用穿甲彈,何其愚蠢?輕微的爆炸動作,都可能引起所有隧道的完全坍塌。
谷野很冷靜,一直在說:「耶蘭先生不要激動、不要激動,不管那是什麼東西,都得處理掉。相信我們,相信我們日本軍方的力量,一定可以……」
我嚇了一跳,這是在埃及境內,日本人難道敢派遣軍隊過來行動?再說,在非洲各國中,埃及的軍事力量是首屈一指的,一旦公然發生戰爭,只怕沙漠裡的百姓和文物都得遭殃。
耶蘭在拚命跺腳,我感覺到耳塞裡傳來的聲音忽高忽低:「不行!不行!沙漠神靈不會答應,沙漠神靈會降罪給你們,不要——」
谷野與那日本胖子換了日語交談,聲音又低又快,我只聽清了「爆破、箭、射擊」等幾個詞彙,其餘根本聽不懂。
如果洞裡那石碑是怪獸所設,只能動用武力,這是勢在必行的大事。我擔心的是,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工作剛剛開始,就要動用武力,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接下來,一直都是兩個日本人在交談,其他人鴉雀無聲。奇怪的是,我根本沒聽到班察和那個日本女孩子的聲音,似乎現場,只有谷野、日本胖子、耶蘭三個人。
我收起耳機,迅速回了自己的帳篷。這種複雜的狀況,除了跟手術刀報告外,我還需要個幫手。
蘇倫還在假寐,聽到我進來,睡意朦朧地起身:「風哥哥,你去哪裡了?」
我笑了笑,趕緊打開電腦,進入了一個設置了四重密碼的文字檔案。檔案裡是十九行阿拉伯數字,每行都超過三十個以上字符。根據某種奇怪的編碼組合,我很快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個,輸入手機裡。
蘇倫翻身下了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風哥哥,剛剛哥哥來過電話,說你的一位朋友急著見你,正在別墅裡等候。」她的頭髮十分蓬亂,睡眼迷離,分外惹人遐思。
我避開她意味深長的目光,假裝滿不在乎:「朋友?誰?」
她只說了兩個字「老、虎。」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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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4 23:38:28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4二次下井
我無聲地揚了揚手機,做出一個驚訝莫名的表情。我剛剛找到的那號碼,就是老虎的秘密手機號,連我在內,地球上知道那號碼的不超過十個人。
弄不清是老虎湊巧殺到開羅來呢,還是手術刀有意找這個人來幫我——我心虛地笑了笑:「太好了,他是我朋友,也是盜墓行當裡的高手,也許這次來會對我們有幫助呢!」
老虎的經歷非常複雜,不是一段話兩段話能交代清楚的,但他在江湖上大大有名,彷彿「老虎」這兩個字,一旦他用了,別人無論怎麼標榜自我,都不可能比他更有資格使用「老虎」這個名字。
蘇倫的耳機已經摘掉了,我想她肯定把谷野的所有談話都聽了個一清二楚。那些談話資料,我同樣需要,因為我不清楚下一步谷野要怎麼應付隧道裡的情況,假如那怪獸真的存在的話。
晨曦已經悄然降臨帳篷門口,整夜沒睡,蘇倫看起來仍舊精神抖擻,讓人佩服。
外面,直升機的螺旋槳又軋軋轉動著,沒出門,我們也能聽得出,那直升機已經離開營地,向著開羅城東方向飛去。
營地裡漸漸喧囂起來,新的一天開始了,這麼多人聚在這裡,多耽誤一天就會多一份巨大的開支。
錢的事我並不擔心,無論是谷野還是手術刀,支付這麼一筆小錢,都是九牛一毛的事。我實質上是在擔心消息走漏後,天下盜墓高手,都會螞蟻聞到蜜糖一樣聞風而來,那時候,就算土裂汗金字塔全部是黃金鑄造而成的,都不夠大家來分。
蘇倫屈膝坐在床頭,閉目垂頭,在用一種類似於印度瑜珈術一樣的功夫調神養息。
現在,我倆之間似乎有了某種隔閡,似乎彼此並沒有深度信任對方,否則,能夠交換一下彼此的情報,應該對事情的進展更有把握。我相信目前為止,蘇倫得到的資料要遠勝於我,她不先開口,我只能被動地等待著。
用過早餐之後,眼看著太陽慢慢升起,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額頭上漸漸有了汗珠,盲目地打開電腦,翻閱著關於土裂汗的舊資料。當谷野掀開簾幕走進來時,我渾身的衣服都被濕汗粘在身上,邋邋遢遢非常難受。
「風——」谷野故作神秘地先掃了蘇倫一眼,搓著雙手,有些裝腔作勢地:「風先生,有些事,能不能單獨談談?」
蘇倫跳下床,乖巧地笑了笑:「屋裡悶,我出去走走。」有竊聽器在,她樂得躲開現場出去偷聽。
谷野坐下後,有條不紊地掏出香煙和打火機,放在桌面上,略微沉思了幾分鐘,緩緩開口:「風先生,我想邀請你第二次下井,有沒有膽量?」
風捲動簾幕,不停地送進來外面車輛挪動、鐵鏈亂拖的響聲,似乎在進行著某種極重的機械的運轉。我的大腦迅速轉動著,試圖分析他這些話的真實意圖。
「風先生,昨晚我的客人,或許你已經遠遠地看過。不瞞你說,那是我國的國家安全長官渡邊俊雄——」
我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日本國家安全長官一職地位非常尊貴,幾乎與國家總理平級。而渡邊俊雄其人則是全球有名的軍事天才,曾任美國五角大樓的首席軍事總參,深得美國近期三代總統的青睞。
昨晚所見,光線不太好,我一時沒往他身上去想,所以才聯繫不起來。不過,盜墓工作跟國家安全長官的管轄範圍相差甚遠,他來幹什麼?
谷野很滿意自己的開場白,順暢地說下去:「風先生,不管隧道裡有什麼、發生了什麼?我們都必須下去解決這件事。現代軍事力量,如此之強大,區區野獸還不是手到擒來的小事?所以,我冒昧過來邀請,就是要你見識見識我大日本國的先進武器……」
谷野的狂傲激怒了我,或許,他是故意在我這個「中國人」面前炫耀武力罷了。五十年前的戰爭,這個東海彈丸小國敗得並不甘心。早聽說,日本國內的民眾對大陸留學人員極度歧視,現在從谷野對待我的態度上,可見一斑。
我冷冷地笑著:「哼哼,怪獸?看了那麼多各國軍事調研報告,還真沒聽說日本人有降服怪獸的法寶。谷野先生,你該不是看『奧特曼』的卡通肥皂劇看多了吧?」
在日本人出品的「奧特曼超人」這部系列劇裡,到處都是怪獸,到處都是日本作家虛擬出來的弱智怪獸,然後被同樣弱智的奧特曼超人殺死。這種垃圾電視看多了,肯定會神經兮兮地以為地球上到處生存著超級怪獸。
谷野啪的擦著了打火機,點上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態度倨傲地說:「風,你只說敢不敢跟我下井吧?放心,我大日本軍隊裡的精英,會好好保護你的……」
我覺得渾身的血都在向頭頂湧上來,幾乎想甩袖子離開,或者乾脆在他那張傲氣十足的臉上狠狠來上一拳,打他個滿堂彩。
谷野站起來,把打火機和煙盒在手裡拋來拋去,不屑一顧地嘟囔著:「我就知道,中國人是……」
我舉起手指向門口:「谷野先生,下井的事,隨時奉陪,到時候,你可得小心點,萬一被怪獸咬死了,可就是你們日本國的最大損失——」我發誓這是跟日本人合作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蘇倫沒回來,我藉著盆裡的水擦了把臉,讓沸騰的血液慢慢降溫,然後在桌子上匆匆留言給蘇倫:「我下井去,如果營地發生問題,你馬上撤離,回去告訴手術刀。」
到現在,我還覺得關於怪獸的傳言,根本就是自欺欺人的幻覺編造。
井口的簡易電梯已經準備好,我發現,電梯的圍欄已經被五毫米厚的鍍鋅鋼板重新焊接過,已經變成了一個四壁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四方鐵箱子。箱子上留了很多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是給特種兵們預留的射擊孔。
電梯上,四個全副武裝的大漢,環繞著一桿微型鋼炮。我沒看錯,那的確是經過細緻改裝的鋼炮,炮筒子上刷著黃綠交錯的迷彩偽裝色,旁邊還放著一個敞開的木箱,裡面擺滿了與成人小腿同粗、同長的灰色炮彈。
我有些惱火了:「這種殺傷力和震動都同樣驚人的火器,怎麼可以在沙漠隧道裡用?這不是自取滅亡嗎?」
營地裡的人們,包括工人和剩餘的特種兵們,都無聲地向井口方向圍攏過來,神情嚴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38:51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5籐迦小姐
見到這種陣勢,谷野的臉不知不覺變得蠟黃,我偷偷覺得好笑。凡盜墓高手,必定應該是心理自衛能力極強之輩,現在他自己方寸大亂,拖我下井,與其說是示威,不如說是找幫手。
我走進電梯裡,立刻旁邊又踏上來兩名膀大腰圓的特種兵,手裡的武器已經換成了只有在陣地攻堅戰中才用得到的輕機槍,神態如臨大敵。
「可以走了嗎?」我向仍在電梯外搓掌、跺腳的谷野招呼著。
一邊的班察突然急急忙忙地插嘴:「要不要……再等等看看薩罕長老……」
這句話提醒了我,此地距離開羅,不過一個半小時的車程,為何薩罕長老還沒到?難道手術刀一直留住那老頭子,還有什麼秘密要探討?在此之前,我對手術刀滿心敬畏,因為他在盜墓界創下的赫赫威名,還有,他是大哥放心托付的監護人,對我而言,有「長兄如父」的意味在裡面。
不過,隨著土裂汗金字塔事件一點點展開,我對手術刀兄妹漸漸有了懷疑,似乎他們有很多個秘密瞞著我。
再掃視了人群一遍,還是沒有蘇倫的影子,不知道她做什麼去了。
谷野乾笑著:「不必等,這些小事,咱們能做好,肯定能——」
他向自己的帳篷方向又看了看,昨晚那個活潑的長髮女孩子正在大踏步走出來。她換了一身特種兵的迷彩服,腰帶上左右各掛著一個槍套,露出兩柄「沙漠之鷹」的銀白色槍柄,昂首挺胸,高傲無比。
谷野臉上的笑堆得更高,揚起手臂:「籐迦小姐,籐迦小姐,我們已經準備好了!」
籐迦小姐的頭昂得更高,在所有工人和特種兵注視的眾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到電梯邊,噌的跳了上來,站在我身邊。立刻,一股濃烈的熏香氣息衝入我的鼻孔,讓我幾乎閉過氣去。那種香氣,是日本特有的一種叫做「千花之鳥」的香料發出的,據說要耗費一百多種鮮花的精華,混合以高精度的橄欖油製成,極為昂貴。
我後退了一步,跟她拉開距離。
我的心思全在井底怪獸身上,根本對她絲毫不感興趣。
谷野跳上電梯,打了個手勢。班察按下電鈕,電梯緩緩下降。
井壁上的燈依舊亮著,把一節一節不銹鋼護筒照得閃閃反光。我手裡並沒有武器,更沒有人注意這一點再將武器配發給我,或許大家覺得,我只是參觀者,根本不需要武器。
絞動的鋼索發出輕微的絲絲聲,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起極富攻擊性的沙漠響尾蛇的動靜。我習慣性地仰面向上看,那圓形洞口裡露出的天空越來越小。
籐迦開口,說的是又快又輕的日語,當然是誠心要避開我的耳目。一陣惱火,我索性背轉身,面向井壁,省得遭人猜忌,但我的耳朵卻一字不漏地把那些話記下來,試探著翻譯過來——
「金字塔,天皇陛下對此很感興趣,事關島國生死存亡。國內的幾大物理天才,經過論證,我們的日本本土,極有可能,像亞特蘭蒂斯一樣,沉入海底……」
我咬牙忍著笑,原來小日本竟然這麼害怕本土沉沒嗎?還有,這些自戀狂們竟然把日本跟傳說中偉大的亞特蘭蒂斯相提並論,實在可笑之極。
谷野回答:「七大寶石全部到手,才可能產生令宇宙逆轉的力量,等咱們拿到第一顆再說吧!」他在籐迦面前,一本正經,恭恭敬敬。
我猜籐迦或許是渡邊俊雄的女兒?情婦?此來,絕對是監視谷野的行動。看她的樣子,肯定身懷武功,而且是絕對的精英高手。那麼,日本人對「月神之眼」的覬覦,難道只是覬覦全世界、全宇宙的一小部分?幕後還有更大的貪婪計劃?
我覺得自己正陷入一個矛盾的漩渦裡來,被各方勢力左右、利用,無法自主。這種感受,是任何人都不想接受的。
豎井裡非常靜,靜得讓人有點心慌。電影裡的怪獸都是會吼叫的,按照導演們的想像思路,我該在這裡聽到怪獸叫聲才對。我又想起了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鼓聲和召喚聲,會不會跟怪獸也有關係?
正想著,電梯搖晃著震動了一下,已經到底。
籐迦正說到:「天皇已經下了必勝的命令,否則,谷野君,等著剖腹謝罪吧!」表情越來越嚴肅,陰沉著臉。她的手壓在腰間的槍柄上,英姿颯爽,但身處地下隧道,擺樣子是不管用的,這兒又不是巴黎時裝展上的T形台。
谷野躬身施禮,答應著:「是、是!一定完成任務。」
下了電梯,我仔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在專業的挖掘人員和機械的操作下,地面平整,護筒扣接得也很妥貼。上次偷著進來,來去匆匆,根本沒心情注意細節,現在不得不佩服耶蘭和工人們的專業素質。
籐迦當先進了隧道,像一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女戰士一般,讓我漸漸對她有了點異樣的感覺。人在江湖,最佩服的就是膽子大、武功高的異能之士,我能夠感覺出她身上的不平凡,而且在她迷彩服的兩個肩膀部位,都高高鼓起,像吹足了氣的氣囊。那裡,肯定藏著某種武器——
谷野踉蹌著跟在後面,然後是兩名平端輕機槍的特種兵。
鋼炮已經被搬下電梯,四個人兩前兩後牽引著一直向隧道深處而去。大家都很忙碌,只有我,兩手空空,形如看客。其實,我最該瞭解的應該是逃生路線。世界上的事,沒有絕對成功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如果「怪獸」的事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那,這些武器,恐怕不足以應付那種一張嘴就能吞掉四十一名工人的巨大怪獸。所以,我得先把逃生線路設計好,免得大家一起葬身於怪獸腹中。
隧道裡彌滿著籐迦小姐身上的香氣,除此之外,不知從何處吹來若有若無的冷風,輕輕拂在我頭髮上,讓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我下來的目的,是真心要弄情隧道的真相,而不帶絲毫功利色彩。
向前緊走了一段,趕上前面的隊伍,墜在隊伍最尾巴上。這一行人的腳步聲在隧道裡響起巨大的回聲,特別是籐迦小姐足下的戰靴,在水泥混凝土上清晰地發出「卡卡」聲,像是閱兵式上標準軍人的正步。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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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4 23:39:16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6隧道奇畫
上次下井,我沒看見什麼怪獸,只見到了奇怪的石碑,而從谷野、耶蘭、龍嘴裡,卻聽到了關於怪獸的事,這一點不能不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腦子裡一直在不停地緊張思考,不知不覺又跟前面的隊伍落下了一段距離。不銹鋼護筒反射出的光芒燦爛耀眼,讓人更覺得心神恍惚。向前面看,谷野跟籐迦邊走邊不停地低聲交談,當然使用的全部都是日語。
這段隧道很長,四個牽引鋼炮的特種兵已經開始氣喘吁吁了。
谷野與籐迦突然停了下來,一起盯著左上方的隧道頂,似乎有所發現。
我猛跑了幾步,站到谷野身邊,也隨著向上看去。那個位置的鋼板護筒上出現了一幅簡筆畫,用極為粗硬的線條勾勒著一隻非牛非馬的動物。畫是黑色的,線條粗細約等於人的小拇指,至於繪畫的水平,只能用「兒童塗鴉」來形容。
「畫,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上次來,我沒發現……」谷野喃喃說著,額角冒出閃亮的汗珠。自從接管營地以來,他每天要進出隧道不下二十次,對這裡的一切再熟悉不過。他說沒見過,就證明畫是剛剛出現的。
籐迦從口袋裡取出一塊白色的手帕,用力一抖,空氣裡頓時又多添了法國香水的味道。
谷野揮手示意,讓兩個特種兵搭成人梯,拿著那塊手絹,去擦拭這幅古怪的畫。
其實,這個行動是每個人都會下意識去做的,或許只是想看一看,那畫是否是因為潮濕水氣自然凝結而成的無意識的圖案。
「你們四個,繼續向前謹慎搜索。」谷野發出了第二次命令。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四個特種兵毫不猶豫地繼續拖著鋼炮前進。
我本想跟著他們向前,因為在這種沙地隧道裡,盲目開炮的危險無異於自掘墳墓,但谷野拉住了我的手:「風,稍等一下,或者咱們該看看那壁畫到底是什麼人弄上去的?」
他的手心裡已經滿是冷汗,臉色也忽青忽白,不是正色。
特種兵行動很快,站在同伴肩膀上的那個,已經拿著手帕在洞頂擦了幾把,回頭報告:「擦不掉,就像蝕刻在上面的一樣!」他的聲音透著古怪和疑惑,因為沒有人會特意在這個高度弄一幅畫出來。
洞頂距離地面接近三米,一個人的身高無法到達這個高度。真的,手帕在洞頂抹過時,對那幅畫絲毫無損。
籐迦仰著臉向上看著,細緻的鼻子皺起來十幾道淺淺的紋路,自言自語地嘟囔著。
我不喜歡在公眾場合只講本土語言的人,只有自高自大的人才只顧以自我為中心,一看就沒什麼修養。我寧願大家都用英語交流,那樣更開誠佈公一些。
籐迦垂下頭,用力捏著自己的指骨,發出「喀吧喀吧」的聲音。那麼白白嫩嫩的一雙手,竟然能像壯碩的男人一樣發出骨節響聲,我推測她的武功已經練到傳說中「精華內斂」的程度,絕不在我之下。
「你,下來!」她指著那個站在高處的特種兵。
「你、我,上去看看。」這次,她指著我,並且重新讓兩個特種兵靠牆蹲下。
能被她如此賞識,我應該感到非常榮幸才對,但我不想領她的情,因為我既不是日本人,更不是日本人僱傭來的走狗特種兵。我倒背著手向後退了一步,搖著頭做了個「敬謝不敏」的表情。在這樣處處凶險的古墓裡,是不適合跟女孩子漫談風花雪月、聽她任意擺佈的,一切以大局為重、大事為重。
她略有些驚愕,大眼睛狠狠地盯著我,良久,才仰著鼻孔哼了一聲:「懦夫!」
這樣簡短的日文詞彙,我還是能聽懂的,馬上用中文回敬了一句:「悍婦!」這個詞,不屬於中文裡的常用詞彙,外國人一般不會聽懂。沒想到她瞪著我的臉氣咻咻地怒目相對——
谷野苦笑著打圓場:「風,籐迦小姐是北京清華大學的高材生,中文水平稱得上是標準的『中國通』。」
我的臉唰的紅了,沒料到這叫籐迦的女孩子背景竟然如此了得。本想用中文裡的半文言詞彙「刺」她一下,卻——幸好,我還算修養到家,沒用中文爆粗口。
我尷尬地扭過頭,向隧道深處望著那四人的背影,裝作沒聽見谷野的話。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那四人向裡推進的速度太快了,彷彿只是一眨眼的時間,他們已經離開我站立之處超過五十米。要知道,鋼炮支架下的轱轆並不靈便,所以才派了四個人牽引。並且,剛剛我跟在隊伍後面,完全能步測出鋼炮的前進速度。
要想走完五十米的距離,最少要耗時五分鐘以上。但這次,還沒過兩分鐘,他們的背影都看不太清楚了。
「嗯,好像有什麼不對?」我自語著,可惜沒把望遠鏡帶在身邊,否則看他們邁步的頻率,便能發現些什麼。
當然,地面、牆壁、隧道頂上,都沒什麼異樣。包括風聲、空氣也沒發生變化,可我的感覺卻變了,無論是頭頂的畫還是迅速遠去的四個特種兵,都似乎在給我某種危險的啟示。
「什麼不對?」谷野的身手似乎並沒有傳說中那麼敏捷,正緩慢地踏上特種兵的肩頭,而籐迦已經利索地登上特種兵肩頭,隨著下面的人起身,她握著手帕的手,已經碰到洞頂。
第六感的預測自古有之,而且靈驗率達到百分之七十以上,所以我很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哪裡不對?我只是有了感覺——」沒法詳細回答谷野的話,因為就連我自己也沒發現危險會從何而來,只能再次把目光收回來,投向洞頂。
那幅簡筆畫的內容,隨便搭眼一看,就會把它歸類到埃及金字塔最常見的壁刻中去。
埃及人喜歡在壁畫裡表現人與動物的合體,比如著名的斯芬克司獅身人面像,就是一個人面獅身的怪物復合體。這幅畫表現出來的,應該是一匹長著牛角、馬臉、牛身的牛馬的組合動物。
埃及金字塔壁畫裡,兩種或者兩種以上的人獸復合體比比皆是,一大部分,要比這牛馬合體更詭異一百倍,但以我們三個的知識分析,竟發現這樣的合體,從來沒在其餘壁畫裡發現過。
籐迦連連「咦」了幾聲,擦拭洞頂的動作,不斷加快。
我凝神向上看,只覺得那幅畫的筆畫似乎有漸漸膨脹的感覺,並且如水中漣漪一樣不斷地發生著彎彎曲曲的改變。一瞬間,我的頭,驟然天旋地轉般脹痛起來,眼睛也針扎般的疼,禁不住大叫一聲,向後連退四五步。
眼前的一切,變得像鏡子裡的世界,距離我越來越遠。
這種奇怪的變化讓我猛然吼叫起來,像是要把自己從噩夢裡喚醒。陡然間,我明白哪裡不對了?是空間、空間——空間距離在不知不覺拉長,無論是我跟籐迦、谷野之間的,還是我們與操縱鋼炮的四個特種兵之間的,距離以越來越快的速度拉長……
換句話說,有什麼力量使得隧道的長度慢慢拉長了數倍,但比例不變,所以我們只感覺到距離的縱深感在加劇,卻一時半會無法察覺。
「谷野先生,谷野先生——」我大聲叫著。
谷野的手向那幅畫伸過去,在我眼裡,他的動作變得遲緩而呆滯。這種奇異的景象,頗似在水族館裡隔著強化玻璃看水裡的訓鯊員表演,任何一個動作都因為水的阻力作用而變得慢半拍。
猛然間,我發現洞頂那漸漸模糊的怪物活動起來,兩隻牛角向籐迦的身體俯衝,馬頭部分也張開血盆大口——
整幅畫的面積,大約有中號洗衣盆那麼大,一旦那動物復活,肯定會傷及籐迦。
我突然前衝,雙手伸向那特種兵胸前的輕機槍,像是做了一個標準的俯衝跳水動作般。實際在我的感覺中,自己的雙手真的產生了「劈波斬浪」的感覺,彷彿就是真的跳入了一大片看不見的靜止的水中。
於是,我的動作也被那水波阻擋住,變得遲緩而古怪,但我的意識無比清醒,雙臂左右分開,像滑水一樣,在縱躍的動作裡,突破五米遠的距離,摸到了槍柄,同時扭動槍口向上,來不及瞄準,已經噠噠噠地射出了一串子彈。
槍口冒出一陣燦爛的火花,子彈全部是貼著那特種兵的鼻尖飛出去的,射在那幅畫上。意料之中,那些子彈如泥牛入海般鑽入不銹鋼護筒,射入遙遠的虛空中去了,就跟我上次射中石碑一樣。幸好,子彈阻止了怪畫的繼續變形,它又重新靜止下來。
「風,你幹什麼?你瘋了嗎?」
谷野第一個反應過來,惡狠狠地訓斥著。
他的臉色、動作、表情全部恢復原狀,又成了那個高傲不可一世的日本盜墓專家,並且同時指著洞頂的那幅畫叫著:「這種世上絕無僅有的怪畫,有可能將埃及人類的歷史再上推幾千年甚至幾萬年,考古價值無可估量。你這蠢……」
他直著脖子把那個「豬」字嚥回去,臉漲得通紅,伸出左手,細細地撫摸著那些古拙更古怪的筆畫。
我慢慢站直身子,在那特種兵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冷笑著:「不好意思朋友,受驚了!」
射擊留下的硝煙還沒飄散,現場所有的人都發現了隧道深處的異樣,並且我身前的特種兵已經叫起來:「天哪,他們、他們走了那麼遠……那麼遠?」他一邊叫,一邊扭過臉對著肩膀上扣著的強力步話機呼叫著:「雅克、雅克,情況有變化,請回話,請回話……」
沒有回音,隧道裡只有他聲嘶力竭的回聲在飄蕩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39:37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7危機猝生
這種通話設備,直線通訊距離可以達到五公里,是伊拉克戰場上美軍的最主要通訊工具之一。整個隧道的長度才不到五百米,完全能聽得到,我知道,事情肯定是起了怪異的變化,並且目測那四個特種兵前進的方向,感覺已經拉開了接近一公里的距離,只能影影綽綽看到他們的背影。
「望遠鏡,給我望遠鏡——」谷野大叫,不巧,所有的人都以為在隧道裡屬於近距離作戰,根本沒準備望遠鏡。
谷野跳下來,命令那特種兵:「快去,追上他們,回頭,先撤回來!」
這個命令本身沒什麼錯誤,那特種兵一邊繼續向步話機吼叫著,一邊拔腿向前飛奔。
我捏著下巴,緊張地看著他的雙腿,暫時來看並無異樣,這個特種兵的奔跑速度非常正常,而且保持著隨時備戰姿勢,雙手平端輕機槍。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籐迦從高處俯望著我,大眼睛熠熠生寒。
我知道,她在怪我盲目開槍,不便明說罷了。
「我覺得這壁畫有些古怪,咱們最好撤出去,否則只怕——」我的話沒說完,就給籐迦的冷哼聲打斷了:「中國人,沒膽量,膽小如鼠!」
聽了她這幾句流利的中文,我驀的仰天大笑,同時向來路上張望。這種情形下,保持順暢的逃跑路線是最重要的,但在筆直的隧道裡,因為有強烈的燈光照射,視線迷離,根本無法確定退路有沒有發生奇異的變化。
「籐迦小姐,難道你沒發覺剛才的壁畫有些變化嗎?」
「哈哈哈哈……」籐迦狂妄地大笑起來,用尖細的食指指著我:「風,你不會連西方盛行的立體畫派都不知道吧?這不過是添加了某種立體元素的繪畫手法,在某個角度下會產生呼之欲出的立體效果,哼!」
她仰著臉,繼續用手帕擦著洞頂的畫。
我再孤陋寡聞,也不至於沒見過立體畫派的作品,但這是在大沙漠的地下隧道裡,哪個藝術家有閒心在洞頂畫這東西出來?
谷野就站在我身邊,沉思著望著隧道深處,忽然問:「風,剛剛你發現了什麼?為什麼突然開槍?」
我一下子記起自己在半夜裡聽到古怪鼓聲時的情況,莫非——連這些古怪的變化,也是只有我自己能看到,而別人一無所知?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波蕩的心情平靜下來,指著那奔跑中的特種兵:「看,他的腳步頻率是不是正在減慢?」不出我所料,那人的腳步正在以「慢動作」的頻率向前奔跑,遠遠地看上去,像是滑稽的月球漫步一樣。
谷野看了幾眼,搖搖頭:「風,你的話越來越古怪了,我根本不懂你的意思。」
他的表情非常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我徹底明白了,在土裂汗金字塔附近,只有我的視覺和聽覺發生了變化,其他人根本一無所知。那麼,這是為什麼?難道是金字塔內的某些神秘射線所致?
巨大的變化,猝然在我低頭沉思的一剎那裡發生了,我聽見谷野跟那做人梯承載著籐迦的特種兵同時大叫:「啊、啊、啊,那是什麼……」
隧道深處,猛地出現了一條紅色的地毯,不是地毯,而是像地毯一樣的柔軟的帶子,從最深處一下子席捲出來。我第一眼看到那東西的感覺,覺得它像是京劇裡小旦演員的水袖一樣,呼拉一聲抖出來,然後手腕一翻,水袖又回去了。
那紅的奇異的「水袖」向這邊襲來的速度極快,不到一秒鐘時間,已經把鋼炮連同五個特種兵全部捲住,並且以一種洶湧磅礡之勢,繼續向前捲來。
噠噠噠、噠噠噠——
特種兵胸前的輕機槍驟然吼叫起來,半梭子彈射出去,彈殼叮叮噹噹在地面上亂跳。
人類製造出來的這種殺傷性武器,似乎只對同類有效,在這血紅色的「水袖」面前毫無作用。
谷野大驚失色地叫:「舌頭!怪獸的舌頭,那就是怪獸的舌頭!」
輕機槍繼續吼叫著,槍聲震耳欲聾。水袖暫時退了回去,來得快收得更快,隧道深處馬上恢復了驚人的平靜。不過,原先在上面前進的人和鋼炮,全部消失得乾乾淨淨。
谷野用力摀住自己的嘴巴,似乎唯有如此,才不會讓自己失聲狂叫。
特種兵額頭上冷汗淋漓,看著腳下滿地的彈殼,嘴巴一直大張成「O」形。
這真是我有生以來最恐怖、最驚險的體驗,如果那紅的水袖真的是怪獸的舌頭——所有的人就是都被怪獸吞掉了?
我想笑,但臉上所有的肌肉都僵硬住了,根本堆不起半點笑容。
此時,籐迦小姐才垂下頭,看著腳下喝問:「又發生了什麼?」
我們三個大男人面面相覷,誰都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剛才的一幕,若非親眼所見,根本無法相信。
「一個、一個怪獸,把、把前面的人都……吞……吃了……」特種兵艱難地嚥著唾沫,結結巴巴地說完了這句話。他的手指僵硬地從扳機上挪開,看來頭腦還算清醒,這樣做是為了避免無意中走火。
我仰面向上,僵硬的頸骨發出嘎吱嘎吱的摩擦聲。也就在此時,我看到了那幅畫的第二次變化,那牛馬怪物張開大嘴,一下子咬住了籐迦舉著的手。怪物背後,驀的出現了一道燦爛的光柱,筆直向上射出去。
我的腦子裡嗡的一聲,根本來不及判斷那是幻覺還是現實,已經弓腰向前一撲,橫著撞在特種兵的腰間,把他撞得跌出兩米多遠。人梯倒下,按理說上面的人該噗通一聲掉下來才對,但現在籐迦的手臂已經被怪獸咬住,竟孤零零地懸在半空中。
我的身子也同時撲倒在地,借勢抓住那支輕機槍,用力一拽,嘎叭一聲,輕機槍的吊帶被我拉斷。我在地上打了個滾,使了一招「烏龍絞柱」的功夫,閃電般跳起來,槍口一順,指向牛馬怪物的腦門,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事實上,我已經把它當成了最危險的敵人。
噠噠噠噠噠噠,六發子彈射出去之後,不待彈殼墜地,我已經抓住籐迦的右腿,發力向下一扯。還好,那怪獸的力氣比我想像得要小,我只感受到很小的一點阻力,就把籐迦拉了下來,跌在特種兵身邊。
我的手指一直壓在扳機上,準星仍舊對準牛馬怪物的頭頂。
我想這怪物該不會給我換彈夾的時間差,所以還是稍微保留點子彈的好。
一連串動作下來,籐迦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子一著地便鯉魚打挺,啪的跳了起來,身手極為高明。
結果,怪物並沒有進一步發動襲擊,而是慢慢退了回去,再次變成洞頂的怪畫。不過,不銹鋼護筒的頂上,已經出現了盤子大小的圓形光柱,一道暖洋洋的光投射進來,照在腳下一堆凌亂的黃銅彈殼上。
畫仍然是畫,只是多了個洞。等到我們四個人全部回過神來,籐迦緩緩走到那光柱下,仰面向上看,神色一下子古怪到了極點。
「有什麼?洞裡有什麼?」除了恐怖之極的特種兵,我們三個現在同時站在光柱裡。那光柱渾圓而通透,但我們的視線漸漸適應了強光之後,發現通過這個圓洞,可以看到一大片蔚藍色的背景和一個遙遠的金色的火球。
谷野也深吸了一口氣,舔舔嘴唇,低聲咕噥著:「風,你能不能告訴我,咱們看到的是什麼?」
驚變之後,他的高傲冷漠徹底被敲碎了,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驚恐。
其實很簡單,我們通過這洞口看到的,跟所有地球人能夠看到的一樣,那是藍天和太陽,地球人賴以生存的一顆最偉大的星球。
谷野從口袋裡摸索著香煙,叼上一根,顫抖著摸出打火機點著,大聲地吸了一口,再狠狠咽進肚子裡。
隧道裡突然有了男人低低的抽泣聲,是那唯一倖存的特種兵,坐在地上,後背倚著洞壁,垂著頭像個頹喪的女人一樣哀哀哭泣著。他的腰間雖然還有另外的戰鬥武器,但他的鬥志已經被徹底消滅乾淨了。
隧道深處很靜,那條被谷野稱為「怪獸的舌頭」的血紅色水袖,並沒有再次出現騷擾我們。
籐迦用力在地上跺了跺腳,冷笑著:「很好,很精彩!真的很精彩!」目光灼灼,在我們三個男人臉上依次掃過,滿是鄙夷。陽光在她的鼻翼兩側打出美麗的暗影,看上去嬌媚艷麗但又殺氣騰騰。
剛剛是我救了她,但我並不希望得到什麼感謝的話。那一幕的震撼像一針強心劑,讓我的大腦空前高速地運轉著:「到底是什麼力量能在一瞬間打通這個直徑接近半米的通道,並且不用護筒支撐就能阻擋住沙粒倒塌下來?」
自然界的種種神秘怪異,記錄在案的超過幾千萬件,但那些都是在前人的典籍裡,或者道聽途說、或者胡編亂造癡人說夢,都不足以令人信服。這一件呢?如果有攝像設備記錄下來發在報紙或者互聯網上,絕對的驚天猛料,足令全世界的探險者們瘋狂。
可惜,我們手裡什麼工具都沒有,無論是攝像機還是數碼相機。
「我們……我們先撤出去?」谷野的後背開始佝僂下來,眼神迷惘。
我指著那壁畫,認真地向著籐迦:「那壁畫肯定有古怪,需要把它臨摹下來,拿出去研究。咱們今天的行動,最好到此為止!」
不管籐迦如何回答,我已經做了自身的決定,而且絲毫不會被別人的言論所左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39:54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8老虎
沒想到,籐迦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幾秒鐘,居然默默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取出鉛筆和記事本,迅速在紙上勾勒出那幅畫的輪廓。當那牛馬的形象被同比例縮小,落在紙上時,我感覺它的樣子開始變得眼熟。眾所周知,由於人的眼球結構自身的缺陷,仰視、俯視同一幅畫的時候,在視網膜上構成的圖像是完全不同的。
我習慣性地咬了咬鉛筆頭,把這個疑惑先留在心底。這個地方,不宜久留,還是趕快離開的好。
那特種兵幾乎是被我硬拖起來後撤的,在巨大的恐怖驚駭面前,他已經失去了自由行動的能力,下身幾近癱瘓。由此可知,這些在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殺人如麻的戰爭機器,在未知的神秘力量面前,隨時都可能徹底崩潰。
我在心底裡暗暗嘲笑谷野:「僱用這麼多特種兵回來,只是裝裝樣子,真正到了用人之時,用誰都不如靠自己。」不知不覺,我開始無意識地引用手術刀的名言,可見他在我的人生成長歷程裡,對我的影響力深遠巨大。
井口四周的人並沒有散去,等我們四個恍如隔世逃生般升出井口時,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難怪他們如此反應,剛剛下井前,每個人都雄赳赳氣昂昂,帶著天下無敵的勇氣。現在倒好,灰溜溜的像鬥敗了的公雞,特別是那個癱軟在我腳邊的特種兵,更令大家驚訝得目瞪口呆。
我回到了自己的帳篷,心神俱疲,只想閉目養神,讓自己飽經憂患的心臟得以將養。
這種情況下,我幾乎忘記了營地裡還有蘇倫這個人,所以當她神奇地在我眼前出現時,我的思想根本沒反應過來,只是愣愣地看著她。
「風哥哥,井下情況如何?」她笑著把椅子拖過來,坐在床前。她的頭髮有些凌亂,臉也有點髒,似乎剛從沙漠裡鑽出來,精神並不飽滿。
我眨著眼睛思考了半分鐘,忽的坐起來,從桌子上扯了一張信箋,飛速畫了一個簡易的地標圖,在預想中隧道圓柱孔洞的出口位置,用力打了個叉:「這裡!蘇倫,快去這裡看看,有一個直徑在三十厘米的洞口,一直通到地下隧道裡。快去看看,記得拍照,如果找到了,趕緊通知營地裡的所有人!」
我的手下筆太重,最後那個叉把信箋都捅破,鉛筆尖撞在桌面上,喀吧一聲斷掉了。
我的話雖然語無倫次,但蘇倫已經聽懂,接過信箋,毫不停頓地向外走。
這是我的疏漏,其實一上到地面,就應該去找那個孔洞才對。
重新仰面躺下後,一點一點回想著隧道裡的恐怖情況,簡直步步驚心。如果不是發現了那奇怪的壁畫停下來,我們一行人只怕都要給那水袖捲走,永遠葬身於不見天日的地下。
手機鈴聲響起來,那是蘇倫的手機,剛剛隨手放在桌子上,匆忙間忘記帶走了。
顯示屏上,是手術刀的號碼,我隨手接通了電話,先自報家門,以免對方誤會。
手術刀豪爽地笑起來:「風,老虎說要過去看你,可惜他帶著的這位漂亮小姐太嬌氣,怕吹朔風,他又不忍心把人家一個人拋下。怎麼辦?你回別墅一趟好不好?」
我無聲地苦笑:「做手術刀那樣的江湖前輩真好,不必親自動手,只要安排吩咐幾句,自然有大批兄弟替自己賣命。唉,我們在隧道裡冷汗滿頭的時候,他想必是坐在陽光明媚的豪華客廳裡,舒舒服服地品酒聊天……」
其實,我的人生理想,便是做一個超越以手術刀為標桿的業界前輩的絕頂高手,並且深深相信自己一定會實現自己的誓言——但是,超越以後呢?也高台華屋、美女醇酒地休養起來,養尊處優?
我喜歡手術刀這樣的華貴生活,但那不是我人生的全部。
「怎麼不說話?出了什麼事?」手術刀很警覺。
我頓了頓,反問:「薩罕長老呢?怎麼沒來營地?」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聽筒裡已經傳來一陣豪爽之極的大笑聲,如龍吟虎嘯,震得我耳膜都在深深作痛。那種發自丹田的笑聲,沒有二十年以上的內家真氣是根本無法發出的,而且,就算有了內家真氣,缺少大陸蜀中神秘門派的調息運氣秘術,也笑不到這麼響亮、厚重。
所以,聽到笑聲,我就知道是老虎到了。
「小風,要不要我幫忙?據古籍資料上說,金字塔下頗多毒蟲蛇蠍,我請了一位高手過來幫你,而且是絕頂聰明美麗、毒術絕對一流、天上人間無雙的高手,就在我身邊。這樣,你先回來,見見小心,咱們兄弟痛痛快快喝上三天三夜,然後再合夥去搞定那個什麼破爛古墓……」
老虎連笑帶說,根本不容我插嘴,足足有三分鐘時間,聽筒裡一直迴盪著他的笑聲、口沫橫飛的說話聲,連帶著一種重拳絞動空氣的呼嘯聲。他說話的時候,喜歡打手勢比劃,外家硬功又高得出奇,隨隨便便揮手,就會發出拳風呼嘯。
我瞭解老虎的一切習慣,重新躺下,準備等他大江奔流一樣說夠十分鐘再開始正常通話,反正蘇倫的手機電量還是滿滿的,不必擔心突然斷電,耽誤正事。
老虎只說到第四分鐘上,我突然聽到一聲淺淺的歎息,從話筒裡清清楚楚地傳出來,令老虎發出一切動靜刀斬般頓時靜止。
我陡的一驚:「這是誰?武功如此之高,竟然憑著一聲歎息就把老虎的所有噪聲壓下去了?」聽得出那是個女孩子的聲音,嬌嬌弱弱的,微微帶著病態,一聲歎息後,再沒有別的聲音發出。
再過了一會兒,聽見老虎用一種最不正常的語調,輕之又輕、慢之又慢地問:「小心,你慢些走動,當心地滑。」
又隔了一會兒,老虎再次開口:「那張雲絲石椅子太涼,我來幫你鋪個軟墊,稍等一等……」電話裡噹的一聲,應該是話筒被丟在桌面上的動靜,然後,再聽不到老虎說話了。
話筒裡最後出現的是手術刀的聲音,不過已經壓得很低:「薩罕長老病了,就在別墅裡,是最急性的病毒性瘧疾。我請了開羅最好的醫生在這裡,你們回來吧,有什麼事回來說……」
我感覺自己空前的鬱悶,因為老虎向來是說話像打雷、喝酒像喝水的江湖豪傑,怎麼會突然為了一個女孩子變得娘娘腔起來了?這個叫「小心」的女孩子,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輕易將老虎降服?
既然薩罕長老出了狀況,或許我們真的該回別墅去商討一下對策才是。
蘇倫氣喘吁吁地出現在帳篷門口時,鬢髮散亂,大汗淋漓,更是狼狽。
她的話讓我陷入了極度的沉默:「沒有洞口,我按照你指出的位置,方圓一百米內地毯式搜索,什麼都沒發現,只有沙子,數不盡的沙子。」她走到桌子邊,頹唐地坐下,拿起自己的手機。
「手術刀先生來過電話,薩罕長老病了,咱們是否能先回別墅一趟?」
我茫然地重複著手術刀說過的話,一直都在猜疑薩罕長老突如其來的病倒會不會跟地下的怪獸有關?
蘇倫倒了杯水,小口啜吸著,不發表意見。
「回去?還是不回去?」我追問。
蘇倫依舊沉默,點點頭,用力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水花飛濺。無形中,我們的隔閡又無故加深了,但我沒力氣更沒心情解釋。
簡單地向谷野告了個別,什麼也沒提,只說是回手術刀的別墅查些資料。這狡詐的日本人,肚子裡肯定也有更詭異的資料瞞著我,對他真的需要兩分真誠、八分提防才是。
谷野已經變成了標準的苦瓜臉,我告辭出來的時候才發現,籐迦一直在一架白色的帳幔後面專心地翻閱一本足有半尺厚的泛黃的典籍。相比我而言,谷野一方覬覦土裂汗金字塔日久,肯定是資料翔實地有備而來。
我很想知道那典籍上寫著什麼,可我沒有任何繼續留在帳篷裡的理由。日本人的脾氣都很古怪,拚命救了籐迦,她卻連半個感謝的字都沒有,令我齒冷。
這個年代,信息就是金錢或者生命,如果不出意外,這群日本人才不會拿出自己的底細跟我共享。
一路上,蘇倫把悍馬吉普車的油門踩到底,噪聲把我震得頭疼欲裂、昏昏沉沉。
出了沙漠,重新聞到城市裡的新鮮濕潤空氣,我忍不住想大聲歡呼。沙漠裡那種枯燥乾澀的環境,根本不是正常人待的地方,還是紅花綠草的城市生活比較適合我。
蘇倫一直沉默不語,用一幅巨大的墨鏡遮住臉,緊抿著嘴,彷彿跟我八輩子世仇一樣。
古人說:女人心,海底針。我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因為她是手術刀的妹妹,得罪她就是不給手術刀面子。
吉普車在別墅的主樓前停下,我想像中的老虎大步流星趕出來迎接我的動人場面並沒有出現,台階頂上,只站著滿臉淡淡微笑的手術刀。同樣是剪裁合體的名牌休閒服飾,掌心裡同樣握著一杯紅酒,臉上同樣堆砌著優雅的笑,但我一眼就看出他內心的不安。
「風,幾日不見,曬黑了!」手術刀拍著我的肩膀,手指上的幾個戒指傲然反射著珠光寶氣。
蘇倫把吉普車丟給僕人們,拾級而上,逕直進了客廳,根本沒向手術刀打招呼。
手術刀愕然向著我:「怎麼?你們——鬧矛盾了?」他晃動著酒杯裡的冰塊,忽而下意識地長歎一聲。憂愁的人總會無意識地歎氣,只是不自知而已。我的心不斷地向下沉,因為能令手術刀如此擔心的事,不會比隧道裡出現怪獸那件事更容易對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0:21
第一部 埃及古墓 29蜀中唐門,美人唐心
我走進玻璃雕花大門,才發現原先的大理石地面上全部鋪了厚厚的波斯地毯,五彩斑斕,踩在上面柔軟無比。
「這——怎麼?別墅要換裝修風格?」我有些疑惑,原先的頂級大理石地面造價昂貴,又何須畫蛇添足地加層地毯在上面?
手術刀苦笑:「老虎說了,小心身體纖弱,畏寒怕冷,所以單獨要我鋪層地毯。不知道他犯了什麼毛病,弄了兩個怪人在身邊,一白一黑,要是換了我,愁都愁死了。」
我們邊走邊聊,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那些核心大事,要等到書房裡坐定後才能細談。
老虎跟我,有過命之交,按說老朋友見面,早該衝出來緊緊擁抱相迎才對啊?
「他們在二樓的主臥室,那個叫唐心的女孩子看上去非常怕冷,這種天氣,已經穿了兩層狐裘,還帶著暖手爐。風,你跟老虎交情深,替我問問他到底弄這兩個黑白怪人來幹什麼?」
手術刀喝乾了杯子裡的酒,逕直去了書房。
我不知道他跟老虎之間是什麼關係,也不好細問。江湖上的事,問的越少越好,別人的秘密並非都願意直接抖落出來。
沿著古老的石砌樓梯向上,階梯上細密地鋪著地毯,根本不露出原來的一點點石頭底子。
我忍不住笑了:「搞什麼啊?也太興師動眾了吧?」自己不喜歡矯揉造作的女孩子,如此高調行事,看來那女孩子非富即貴。
按照我的江湖閱歷,聽到「唐心」兩個字,應該本能地聯想到江湖傳說中的一個著名門派,但我太累了,全部心思都在土裂汗金字塔上面,根本沒把這個怕冷的女孩子當回事。
二樓的走廊寬大乾淨,一人摟抱那麼粗的石柱上,刻滿了古埃及傳說中的神秘故事和圖騰雕像。
「老虎,老虎,我來了,快出來!」隔著主臥室的胡桃木門還有十步,我放開喉嚨大叫,聲音在走廊裡迴盪著,嚇得旁邊鳥籠裡兩隻花花綠綠的非洲鸚鵡撲撲楞楞直跳。
老虎並沒有應聲而出,但那門無聲地向裡面打開了。我緊趕了幾步,走到門邊,張口叫著:「老——」只叫了一個字,有一柄雪亮的軟劍已經劈面而來,顫巍巍地點向我的喉結,劍尖又亮又細,帶著絲絲呼嘯的寒氣。
我嚇了一跳,急忙側身縮頸,間不容髮地避開這一劍。
軟劍輕飄飄地一顫,幻化成四個精光閃耀的光環,層層疊疊向我頭頂套下來,殺氣澎湃,變化精妙,這出劍的人絕對是個劍術中的絕頂高手。
我胸中的鬱悶無處發洩,索性兵行險著,矮身中宮直進,脖頸發力,一下子用頭頂在對方心口窩的部位。貼身搏鬥,對方的劍已經派不上用場,在我的大力頭頂之下,借力後翻,曼妙無比地後退五米,站在大臥室中央。
我這時才看清,向我出劍的人不是肩寬背厚的老虎,而是一個瘦削到極點的年輕男人,渾身穿著緊身黑衣,腰桿細得像發育不全的小女孩,但他明明白白是個面目清瘦冷靜的男人。
「咳咳……」有個女孩子的咳聲從床邊響起來,床上鋪散著至少有兩層厚厚的白色鴨絨被,全部覆蓋在那女孩子身上,直蓋過胸口。她的兩隻手緊緊握著一隻青花骨瓷的精緻暖手爐,一本正經地倚著床頭而坐。
黑衣男人的劍尖仍舊遙指向我,顫動著,如一泓粼粼的清泉。
我終於看到了自己最想見的老虎,他手裡職業性地握著一柄三寸小刀,不過另一隻手握著的卻是一個碩大的鮮紅色的蘋果。刀是他慣用的殺人武器,現在卻用來削蘋果,唯一相同的,是駕輕就熟的手指上的靈活動作。
每次看到那種精緻小刀在老虎粗大的手指間運轉自如,我就由衷地讚歎造物主的神奇。像老虎這樣外型彪悍的壯男,偏偏有一手絕佳的輕功、暗器、藥材、盜墓功夫,更難得的,他的「縮骨功」練得出神入化,能把自己龐大的身子隱藏進一個普通的旅行箱裡去。
關於老虎的傳奇故事,就算再開一本書,都不一定能詳細講完。
他低著頭專心削蘋果,所有被削下的皮連成窄窄的一條,一直垂落到地下。
我張嘴要問話,老虎翹起左手的小指,向我悠閒地擺了擺,示意我噤聲。我更鬱悶,橫眉怒目對著那黑衣男人。他臉上生著一雙修長的眼睛,單眼皮,小鼻子、小嘴,人中跟頜下沒有一根鬍鬚,讓我不期然聯想起歷代皇帝深宮裡的小太監。
他慢慢把軟劍插進黑色的腰帶裡去,雙眼凌厲如劍地看著我。
女孩子接過蘋果,輕輕咬了一小口,嘴角露出微笑。她的眼睛大而亮,睫毛黑且密,又出類拔萃的修長,向上自然而然打著卷。她的發很長,輕鬆地披拂在肩後,顯得超凡脫俗般的純靜。
老虎長出了口氣,輕聲問:「好吃嗎?」那種甜膩的聲音讓我渾身倏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能說出這種甜蜜蜜的情話的男人,絕不可能是我從前熟知的江湖豪俠老虎。
女孩子點點頭,緊了緊雪白的狐裘領子,翹著指尖,向黑衣男人一指:「宋九,你可能不是風先生的對手,小心些。」她的動作高雅華貴,帶著大國公主般的與生俱來的倨傲,讓人下意識地生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的敬畏。
初見籐迦之時,覺得她很高傲,但心裡總是不以為然,對她的美、艷、傲並不認同。
現在見了面前的這個女孩子,打心底裡覺得她純美的像塊未經開鑿的絕世美玉,只要能遠遠看著她、聽著她,心情便無比愉悅。
老虎起身,晃動著寬厚的肩膀,輕聲呵呵笑著:「小心,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我的好朋友楊風。」
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連老朋友見面時的擁抱都免了,只賴在床前,不肯挪步。
「咳咳,風先生好,久仰了。」她微笑著,半仰著下巴,露出脖頸上兩條清晰動人的「美人骨」。她瞇著眼睛笑的時候,眼底會流露出一陣陣波光瀲灩般的動人柔情,直逼進我的心裡。
「風,這是小心,唐心。那個是宋九,小心的保鏢。」
黑衣男人充滿敵意地向後退去,一直退到唐心的床邊去,手指一直按在軟劍劍柄上,神色淒清孤傲,如同一隻被驚動的夜梟。特別是那種對任何人都不信任、都有敵意的眼神,不像人,只像一頭被自然放縱壞了的野獸。
不清楚老虎在哪裡撿了這兩位高人回來,我只能裝出笑臉:「唐小姐好,宋先生好!」
宋九彈了彈劍柄,灑脫地昂著頭哼了一聲,算作應答。這傢伙雖然裝束怪異,但在劍術上的造詣卻十分了得,剛剛出了那兩招,竟然融合了中國劍術與西洋技擊的精華,雖然只是兩劍,足見變化萬千、師出名門。
「風,小心知道你已經參與了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事,才催我急促趕來。她需要金字塔下面特有的千年屍蟲配藥,想必你不會駁老朋友這個面子吧?」
老虎的表現早就失去了應有的方寸,像個傻乎乎的鄉下農夫般喋喋不休,最可氣的是他每說一句話都要獻媚地回頭去看唐心的臉,簡直像極了第一次墜入愛河的青澀毛頭小子。
我坐進桌前的歐式圈椅裡,舒舒服服地伸直了腿,慢條斯理地問:「配藥?唐小姐是大夫嗎?」
千年屍蟲這種東西,是金字塔里木乃伊身上的特產,能夠在毫無氧氣、毫無食物的情況下,把身體裡的呼吸、運轉器官自閉起來,經幾千年不死。屍蟲身上寄生著很多金字塔裡特有的奇奇怪怪的細菌,哪怕僅僅指甲蓋大小的一片肢體,都有極高的科研價值,是全球醫生瘋狂求購的寶貝。
「不是。」唐心笑著,又咬了一口蘋果,笑不露齒地嚼著。
「那麼,這屍蟲你弄來做什麼用?」
「這個……我是用來配藥,克制天下五毒,風先生對下毒、解毒的事也有興趣嗎?」唐心將蘋果向旁邊一遞,老虎立刻伸手接過來,配合得像世間服務最周到的奴僕。
我認真地盯著唐心的臉,心裡一陣毛骨悚然。
天下五毒,指的是地球上生長的毒性最烈的五種生物,每個地域、每個大洲、每個民族對這「五毒」的定義都不同。據我所知,在亞洲大陸,五毒指的是天敵蠍、白花蛇、青面蜘蛛、千足蜈蚣、金眼蟾蜍。這五種毒物身體裡包含的毒素,只要有十分之一毫克進入人的血液,受者立斃,無藥可救。
「你是……你是什麼人?」我知道自己的牙齒在打顫,但強行忍住。
「蜀中唐門,唐心。」
我「啊」的叫了一聲,從椅子上彈跳起來,忙不迭地又後退了十步之多,停在窗前。
蜀中唐門,不僅僅是武俠小說家故事裡杜撰出來的東西,而是實實在在存在於江湖之中,具體居住地址大致在雲、貴、川一帶高山峻嶺莽蒼叢林裡。這一派的人,個個精於製毒、下毒、解毒,而且因為居住環境和江湖恩怨的緣故,唐門的每一個孩子生下來後,就被日日夜夜灌輸於狹隘、偏激、暴戾、殘忍的思想知識,直到成長為一個標準的與天下為敵的毒人。
「風先生如此聰明的人,早該猜到我的來歷了吧?」唐心唇角彎成動人的曲線。
我暗罵自己該死,聽到「姓唐、怕冷」這兩條,早該猜到其人跟蜀中唐門有關了。老虎帶這麼兩位危險的高手回來,怪不得手術刀會發愁成那樣子。
(《盜墓之王》第一部「埃及古墓」完,請看第二部「地底驚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0:43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帝王蠱
我早就預想到一旦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消息被散發出去後,各路江湖人馬必定會紛至沓來,應接不暇,但沒想到,第一個露面的竟然是蜀中唐門的人。
「千年屍蟲對你們來說,根本毫無用處,反倒是個禍害。而且,我們唐門可以提供抵禦一切毒物、毒氣、毒素的方式……咳咳……」說到這裡,唐心又咳嗽起來,伸手捂著嘴唇,臉色越發蒼白。
仔細看過去,她的黑髮中,微微的有綠色的磷光閃動,好像摻雜著許多綠色的頭髮一樣。
我定下神來,轉向老虎:「這個忙,一定得幫嗎?」
老朋友見面,出手先給我個難題,而且地下隧道裡發生的所有怪異變化,還沒來得及通告手術刀——連金字塔都進不去,何談什麼屍蟲不屍蟲的?
老虎聳聳肩膀:「當然,小心說的話就是聖旨,一定得照辦。你說,需要什麼條件?」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默默地攥緊了拳頭。因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江湖記載蜀中唐門所精通的蠱術裡面,有一種叫做「帝王蠱」的,會令中蠱的人對下蠱者頂禮膜拜,如同草民叩拜帝王一般,俯首帖耳。
依照老虎的性格,對某個人如此恭敬服侍,就算從前對自己的爹娘、對族裡的長輩都從沒有過。雲貴川一帶的蠱術神秘莫測,多達上千種的蠱毒讓人防不勝防,就算老虎是高手中的高手,也難免會著了對方的道。
我強笑著抹了把臉:「沒條件!沒有一點條件,大家是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沒問題。」
唐心陡然冷笑了一聲,唇角仍在翹著,左腮邊顯出一個又小又淺的酒窩。她的目光雖然並沒望著我,但有一股深切的寒氣從我的頭頂直落到腳心。
生著綠色頭髮的人,本來就透著萬分詭譎,再一想到她的神秘身份,忍不住令我渾身一陣顫慄。那面容冷漠的宋九彷彿石雕木刻一樣,手指壓在劍柄上,雙目平視,目光空洞。這三個人此刻的情形,都不算正常,特別是向來豪爽俠氣的老虎,突然變成好好先生一樣的娘娘腔,尤其讓我從心底裡噁心。
退出主臥室,有個白色長衫的僕人恭恭敬敬地在門外等候著:「風先生,主人在露台等您,這邊請——」
我心事重重地跟著那僕人穿過幾道拱門,走到露台上,根本無心他顧。
手術刀的心事似乎並不比我輕,手裡握著杯酒,另一隻手支著太陽穴,側著身子縮在一張古式的香檀木椅子裡。他的腳邊,老老實實地臥著一條土黃色的沙皮狗,正埋著頭呼呼酣睡,龐大的身子縮成一圈。
桌上的酒瓶開著蓋子,已經去了一半。
「風,開門見山說吧,你跟蘇倫之間絕對有誤會。事情緊急而古怪,咱們把那些客套話全去掉,只描述事實好了。」他隨手按下旁邊的一架高精度錄音機的播放鍵,一陣輕微的交流電波聲之後,傳來谷野的聲音:「渡邊長官閣下……」
我的思想一下子警醒起來,那應該是蘇倫彈在谷野身上的竊聽器留下的所有錄音。
手術刀淡淡地笑著,晃動著杯子裡的酒。夕陽的光影映在水晶杯裡,留下動盪不定的美麗幻影。他的手指依舊修長穩定,歸隱這麼久,好像他從來都沒停止過體能的修煉,所以,目前無論從哪方面看,他仍是盜墓這一行的高手。
「你誤會了蘇倫!資料太長,情況那麼急,如果沒有適當的剪接,你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消化這些資料。風,蘇倫做事,向來精簡得當,進退有度。我希望,你們兩個成為好朋友、好拍檔,甚至……」
他笑著,仰面飲盡杯中的酒,蒼白的臉上浮起一陣酡紅。
對他的話,我不置可否。導師曾經明確地告訴過我:「財帛動人心,在盜墓、考古這一行裡,永遠把要把自己的後背賣給任何人,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妻兒。一旦你開始相信某個人,推心置腹和盤托出,那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我相信手術刀,不過是有限度的相信。
錄音帶經過剪輯後,大部分是那個日本胖子渡邊俊雄在講話。他談到日本目前在亞洲的地理位置、經濟形勢,似乎有某種迫在眉睫的危機劇變,類似於「日本沉沒」那樣的危機。所以,他命令谷野無論如何打開古墓,找到「終極鏢靶」,解脫日本面臨的滅頂之災。
「終極鏢靶」這個詞彙,只是我的轉譯,而渡邊俊雄說的,則是類似於「標誌、信號堆、空中打擊標記」的意思。
錄音帶明白無誤地傳達了這麼一個信息:古墓裡,有件關乎整個日本本土興亡的法器,為了大日本帝國的前途,他們必須拿到它。
到底是什麼東西,能挽救或者毀滅日本本土呢?
現成的答案有一個,那就是——「原子彈」。二戰末期,美國的原子彈小試鋒芒,讓日本天皇最後束手投降。所有的戰爭教科書裡,都或多或少地提到過,日本最怕的又最渴望得到的就是原子彈這樣的重型核武器。
我脫口而出:「金字塔裡——原子彈?核武器?」
這樣的信息的確夠讓人震驚的,最古老的歷史跟最現代化的武器怎麼可能同居一室?如果土裂汗金字塔裡有原子彈,日本人是如何得知的?迄今為止,金字塔還沒有被突破打開,原子彈又是誰放進去的?
疑問一個連一個,我腦袋又開始疼了,趕緊倒了杯酒,灌下一半,讓酒精無聲地暖化著自己的五臟六腑。
蘇倫是何時走進露台的,我並沒發覺,但我鼻子裡聞到了重重的西藥和血腥味道。
她已經換了一件寬鬆的阿拉伯式白色長袍,腰間束著一條花團錦簇的絲綢腰帶,可能是剛洗過澡,頭髮濕漉漉地披垂著。
「你還好嗎?」手術刀疼惜地看著她,伸手示意,讓她坐在自己身邊的籐椅上。
藥味越來越濃,我駭然問:「蘇倫,你受傷了?」
這是在手術刀的別墅重地,不可能受傷,難道是在回別墅之前——
蘇倫淺淺一笑,態度冷冷淡淡的:「是,一點小傷,沒事。」我們之間的隔閡彷彿寒冬裡的凍雲,沉甸甸地架在兩人中間,無法粉碎更無法順暢溝通。我是男人,其實應該大度一些,就算她隱瞞了什麼資料,我也該一笑置之才對,但手術刀的話突然讓我跌入冰窖——
「風,蘇倫的傷,是『霧隱一刀流』的忍者留下的,你能想到嗎?你讓她去尋找意外出現的光柱洞口,她去了,結果遭到的卻是忍者的伏擊。感謝上天,她能殺退強敵,活著回來,否則……否則……」
他眼裡露出要吃人的餓狼般的凶悍的寒光,潛台詞當然是「不會放過你」之類的。蘇倫向他身邊靠了靠,兩人雙手緊握,兄妹深情溢於言表。蘇倫的腰間鼓鼓囊囊的,我猜長袍下面至少纏了四五卷繃帶。
霧隱一刀流,是日本忍者門派裡出手最殘酷的,而且向來不遵循「一對一單挑」的日本武士法則,最擅長群毆、伏擊、偷襲,是江湖上最下流的殺手之一。能殺退他們的進攻,足以看出蘇倫的武功之高。
「蘇倫,我不知道……我錯怪你了……」
去搜索那個光柱孔洞的事,是由我而起,我必須得道歉。一瞬間,原先對蘇倫的怨恨、不滿都化做煙消雲散。
手術刀拍了拍掌,白衣僕人端著一架小巧的投影機進來,打開開關,立刻有影像投射到側面的白牆上。
「這是關於土裂汗金字塔的一些新資料,請看一下。」等那僕人走出去,手術刀才淡淡地指著那面白牆。影像裡首先出現的是一個鬚髮皆白的埃及老頭子,身上穿著華麗的五彩錦袍,脖子是懸垂著四五條漆黑的法珠項鏈。
老者從一輛豪華房車上走出來,與前來迎接的手術刀親熱握手。
不必問也也知道,老者就是埃及人的精神偶像薩罕長老,一個號稱「永恆不死」的真主僕人。
「其實,我只要聽到最簡要的文字資料就好,不必全部看完吧?」目前來看,時間異常寶貴,多耽擱一小時,沙漠營地裡還不知道要發生多少變化。
畫面開始快進,描述的都是手術刀與薩罕交談的情景。他們的談話內容早已經被打印出來,就放在投影機旁邊,除了那個神奇地被流彈擊中的事件,似乎並沒有太引人注目之處。
「風,我感覺……老虎是不是……」手術刀取出煙盒,在手裡翻來覆去地玩弄著,並不急於表達出自己的意見。我扭頭與他對視著,相互微笑,同時慢慢地吐出「帝王蠱」這三個字。
手術刀滿意地擦亮了火機,沒有點煙,只是凝神注視著Zippo火機穩定優雅的火焰。如果他也覺得老虎是中了帝王蠱的話,那蜀中唐門的人必定是帶著敵意而來,而老虎不過是他們的一架梯子。
人在河邊走,沒有不濕鞋的。像老虎這樣的江湖高手,也會偶爾栽跟頭,再說,敗在蜀中唐門手裡,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帝王蠱、帝王蠱、帝王蠱……」手術刀喃喃地自語著,伸手取過一張資料紙,在火焰上點燃。空氣中飄過一陣焦糊味,那張普通的白色打印紙,飛快地被燒得捲起來,最後在手術刀的兩指間化為灰燼。他彈了彈指甲,最後那一點小紙片也燃起來,隨後,黑色的灰燼忽忽悠悠地從半空飄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1:46
第二部 地底驚魂 2幻像魔
「風,你看到了什麼?」他沉沉地問。
一陣風吹過來,焦糊味全部消失了。我看到什麼?除了那些灰燼,什麼都沒看到。
他繼續自言自語下去:「薩罕長老說,每一個金字塔裡都埋藏著一隻幻像魔,或大或小,或年輕或衰老,都有,無一遺漏。金字塔是法老王的墓穴,幻像魔則是守護墓穴的忠僕,永遠護衛著法老王的英靈。那些刻在石門、石壁、石棺上的咒語,並非人為塗抹上去的,而是幻像魔的傑作……」
夕陽半落,露台陷在昏黃的光影裡,手術刀的聲音陰鬱而遲緩,彷彿在故意模仿沙漠巫師的口氣。
關於幻像魔,許多典籍也有記載,最典型的莫過於《天方夜譚》裡漁夫和魔鬼的故事。那個魔鬼,就是被囚禁於所羅門王銅瓶裡的幻像魔,體型能大如高山峻嶺,也能瞬間化為青煙縮於狹窄的瓶子之內,變化無窮無盡,法力千奇百怪。
蘇倫吸了吸鼻子,把長袍裹緊了些。
「誰想打開法老王的墓穴,都會遭到幻像魔的報復,死無葬身之地並且禍及全家、全族。所以,真正信奉法老王的臣民,是永遠都不會動盜墓的念頭的,無論貧窮貴賤,都會遠遠避開幻像魔的侵擾。而它的主人,偉大的法老王,也會施加咒語在幻像魔的身上,讓它分清敵我好壞,不得濫殺無辜……」
這些話,典籍上面都敘述過,不過,我總以為那是埃及法老欺騙震懾無知百姓的謊言。所有的統治者,為了鞏固自己的江山天下,都會製造出種種神奇之極的傳說,以表明自己受命於天來管理國家。誰若反抗他,就是反抗上天的旨意。
我站起來,準備離開露台,先去洗個澡。在沙漠裡這麼多天,身上髒得厲害。
「風,記得這些話,薩罕長老說,一定要你記得這些話!」手術刀匆匆結束了自己的轉述,也站起來,攬著蘇倫的肩膀。他們兄妹望著我的目光,充滿希冀和期待,彷彿我是某個拯救世界的英雄。不過,我知道我不是。
「風哥哥,我也要說聲——對不起……」蘇倫眼角帶著淚光。她當然應該明白,我不會故意設下「霧隱一刀流」的圈套來害她的。至於那些詭異的忍者為何在營地附近出現,大概只能去問日本人谷野了。
在別墅巨大的溫泉浴室裡,我腦子裡始終盤桓著「幻像魔」和「帝王蠱」兩件事。在地下隧道裡看到的情景詭秘得無法言喻,如果按照薩罕長老的理論,那應該就是守護土裂汗金字塔的幻像魔才對。
既然是幻像魔,一切都會是幻像,那麼,那些無辜被吞沒的人呢?都只是暫時被禁錮擱置起來了?他們仍然活著?
如此一想,心頭如釋重負,畢竟四十幾條人命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會讓我一輩子都良心不安。
中了蠱的老虎,也需要解蠱高手幫忙——
面對蜀中唐門的人,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小心謹慎,的確是個極為棘手的問題……
邊想邊洗,一直耽擱了近一個小時,我才渾身乾乾淨淨地從浴室裡出來,換上了僕人為我準備的繡花長袍,踏著黑緞子拖鞋,緩緩走到餐廳。
餐廳裝飾風格為傳統的埃及風格,到處張掛著五彩斑斕的純羊毛掛毯。
所有的餐具都是純銀製成,擦得亮晶晶的,而長達四米的長條餐桌上,鋪著雪白的繡花桌布,銀盤子裡擺滿了整只的烤羊、烤雞、烤牛腿、烤大雁、烤火雞。
空氣中到處都是薄荷葉和迷迭香的味道,讓人禁不住胃口大開。
每張座位前的酒杯裡,都斟滿了粉紅色的上等埃及紅酒,那是用大漠裡產量極低的原生野葡萄秘法釀製而成的,非但鼎鼎大名,並且價格昂貴得讓蘇格蘭威士忌生產商無不汗顏。
我先看到了高傲華貴的唐心,身上的狐裘白得耀眼生花,而她臉上若有若無的笑,伴著紅唇之間兩排時隱時現的細密的白牙,彷彿生來便公主、女王般高貴無比,人人必須仰視才能表達出心裡的敬慕。
她身邊坐著滿臉柔情蜜意的老虎,身後隔著五步遠,則是筆直地站著的宋九,永遠板著臉,手指永遠按在劍柄上。這三個人彷彿連為一體似的,永遠都會同時出現在我的視野裡。
蘇倫起身向我點頭微笑,她旁邊,坐在主人位置的手術刀則略帶悒鬱地看著酒杯發愣。
我坐在蘇倫身邊,鼻子裡聞到她袍袖上淡淡的薰衣草幽香,心神為之一振。與唐心相比,她毫不張揚,沉著幹練,是個理想的工作拍檔。
「各位,請舉杯,歡迎我們偉大的客人,來自蜀中唐門的唐心小姐、宋先生,還有名滿江湖的大俠老虎。中國有句古話,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請大家開懷暢飲,不醉無歸。」手術刀的祝酒詞說得婉轉得體,但宋九一直都老老實實站著,眼皮都不眨。
「宋先生請入座好嗎?今天到場的,都是我的朋友,請坐下來……」
唐心輕輕翹了翹蘭花指,不動聲色地打斷了手術刀的話:「他只是我的僕人,手術刀先生,如果要他入座,您最好把別墅裡所有的僕役女傭都請來入座,那樣方便嗎?」
老虎正慇勤地剝了一粒葡萄,放在唐心面前的餐碟裡,哈哈大笑:「對對,僕人可以上桌,我們主人是不是就該去旁邊站著伺候?」他的心思全在唐心身上,根本看都不看手術刀一眼。
唐心扭轉臉,仰著下巴向宋九一點:「你說話吧。」
宋九流利地張嘴,像是背書一般:「宋元明清杜胡,六大家臣,世世代代做蜀中唐門的奴僕,永不背叛,否則甘願墜入萬蛇之窟,葬身蛇穴。」
的確,雲貴川一代的幾大姓,唐、宋、元、明、清、杜、胡之中,以唐門最為尊貴,其他六姓,不知從何時起,世世代代都會心甘情願給唐門做奴僕,忠心耿耿,絕不背叛。
江湖,本來就是個奇形怪狀、枝枝蔓蔓無比混亂的地方,很多門派裡的奇怪規定,只是聽聽就夠人匪夷所思的。
「哈哈,有趣有趣……」手術刀打了個哈哈,微微有些變色,不過仍舊維持著主人的風度身份,招呼大家進餐。
整頓飯的進餐過程裡,我的目光始終盯在老虎身上,並且最終確信,唐門的人肯定在他身上動了手腳。就算下的不是「帝王蠱」,也肯定是另外的迷魂藥之類的,總之讓他變成了能吃能睡能說話、更能聽話的白癡,步步聽人安排。
進餐將近尾聲,有個僕人匆匆進來,手裡的銀托盤上放著一架黑色的無繩電話。
手術刀接起電話,聽了幾秒鐘,驀的變色,臉上掠過一陣狂喜,連聲說:「好、好、好!」喜不自勝。
唐心、老虎、宋九臉不變色,根本都不看手術刀一眼,彷彿這偌大的餐廳裡只有他們三個似的,而唐心則是世間萬物的焦點,令老虎、宋九甘心臣服。我注意到一個細節,在唐心的手腕上,左右各紋著一件東西。左腕蛇頭,右腕蛇尾,墨綠顏色,細緻詭異。
紋身一直延伸到她袖子中去,我腦子裡一轉,偷偷揣測:「這道紋身會不會貫穿她的整個身體?」我並不反對紋身,但一個嬌小的女孩子紋一條墨綠色的長蛇在身上,一旦袒露相見,肯定不會給人以愜意的享受吧?
再有,她的耳朵上、頸上、手腕上、手指上沒有任何飾品,頭髮也是自然而然披拂,沒有髮夾頭繩之類。細看過去,她身上的狐裘也未經過機器處理,純粹是天然狐皮加以手工縫製而成。
總之一句話,她身上沒有任何一件出自於現代社會機器加工的東西,包括腳下的鞋子,亦是手工縫製,使用的應該是某種堅韌之極的獸皮。
我腦子裡高速運轉,不能分心,未免對她多看了幾眼,惹得宋九幾番用手指敲打著劍柄,狠狠地盯著我的臉。
餐後退席時,手術刀扯了一下我的衣袖,示意我跟他走。
我們一前一後直走到一樓走廊盡頭,在一根兩人合抱粗的滾圓石柱前停下。他轉過身,壓抑不住興奮:「薩罕長老醒了,要見我,更要見你。」他興奮地搓著手,來回踱步,左拳狠狠地在石柱上捶了一下,發出「嗵」的一聲。
「見我?他知道我的名字?」我有些奇怪。
「對,他知道。並且,他說過,你將會成為克制幻像魔的無敵勇士。風,薩罕長老絕不隨便開玩笑,他說你是,你肯定就是。」
石柱內部發出「叮」的一下電梯開門聲,緊跟著石壁左右分開,露出一架狹窄的兩人電梯。早知道手術刀的別墅內部,構造非常精密複雜,今天是第一次領教。我跟在他後面踏進電梯,立刻,門迅速關上,腳下一輕,電梯開始高速下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2:18
第二部 地底驚魂3薩罕長老
手術刀的表情非常複雜,時而激動興奮,時而悒鬱沮喪,顯示他的心情正在急驟地變化。我一直都在把他的最終意圖向最好處想——是為了找到哥哥而做最終的努力,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甚至億分之一的希望。
他已經把土裂汗金字塔的發掘權出讓,而且亞特蘭蒂斯的遺物,最後也會任谷野他們挑揀。
若是向最壞處想呢?手術刀的意圖到底何在?
電梯一直下降,足有六分鐘之久,我估計這條通道會一直下降到山腹深處。
電梯是日本三菱公司的產品,小巧而精密,急速下降過程中,輕快無聲,更沒有絲毫的失重不適感。
「薩罕長老還有一個弟子陪同,女弟子。」手術刀沒頭沒腦地說了這麼一句。
回想看到的薩罕長老下車時的錄像,的確有個灰紗遮面的女孩子跟在後面,瘦骨伶仃,皮包骨頭一般。我沒太注意那個女孩子,而且對薩罕長老,也並非太過相信。從很多雜誌報章上見到過採訪薩罕長老的資料,記者對他極盡吹噓之能事,濃墨重彩地把他描述成法老王一樣的神奇人物,比如隔空取物、吞刀吐火等等諸如此類的魔法妖術,信手拈來,無所不能。
在我看來,越是埋藏深沉的江湖騙子,往往吹噓得越是厲害。
我沉默地點點頭,不作評價。
隧道裡的一切資料,蘇倫自然會轉述給手術刀聽,無須我再費心。此時此刻,我的資料,別人一清二楚;別人的資料,我一無所知。這種情形,就想蒙在彌天大霧裡的旅人,找不到方向,鬱悶之至。
當然,害蘇倫無辜受傷,我有一絲絲內疚。
「很多資料,等見過薩罕長老後,咱們再慢慢商討。」手術刀用力拍著我的肩膀,灼灼地盯著我的眼睛,非常鄭重嚴肅地補充著:「風,好好聽薩罕長老講話,放平心境,我保證你會從他的話裡領悟到真知灼見,一定的。」
我無言地低下頭,躲開他的目光。恰好在此刻,電梯輕輕一震,已經到了底層。
門打開後,是一條長長的不銹鋼四壁的走廊,空無一人。我們踏出去,電梯門自動關閉,四周靜得彷彿連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到。乳白色的頂燈,也是隱藏在不銹鋼裡的,散發著幽幽的白光,照在手術刀的衣服上,變幻出一種若有若無的淺藍色光芒。
手術刀大步前行,走廊裡可能安裝了最頂級的吸音裝置,他的皮鞋踏在鋼板上竟然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這段走廊共長七十步,到了盡頭向左手邊拐,進入一個寬敞的大廳。四壁的牆全部都是不銹鋼支撐,大廳裡整整齊齊地排著四列大型計算機機櫃,數千個紅紅綠綠的指示燈飛快地閃爍著。
仍舊聽不見聲音,但這個大廳裡有人,十幾名穿著雪白工作服的年輕人正在機櫃前有條不紊地記錄著什麼。
「森——」手術刀叫著,有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放下手裡的資料夾,快步走過來。他的鼻樑上架著厚厚的近視眼鏡,手指修長,一如頂級鋼琴家的雙手。
「情況還好……生命機能運轉正常,有加速好轉的跡象。至於腦細胞和心肺器官,正有一種強勁的轉變發生,目前看,不能分辨是好是壞……」年輕人的美式英語流暢簡練,而他的黃頭髮、藍眼睛,也同時證明了他來自美國本土。
「那麼,會不會是回——」
「迴光返照?中國人說的迴光返照?不能確定!目前只能給他注射超量的強心劑,讓他的心臟維持劇烈跳動。同時,加注二十四種維他命之類的超強營養激素,希望其中有幾種可以對他起好的作用,就這些。」
「森,這個人對我們很重要,請你——」手術刀對年輕人的態度非常隨和,但森卻毫不留情地冷著臉,右手重重向下一劈,打斷了他的話:「我們知道,我們會做好該做的事。」然後,他轉身退了回去,按動了附近桌面上的一個綠色按鈕。
我們右側的不銹鋼牆壁上無聲地出現了一個兩米見方的洞口,那段牆壁看上去本來毫無破綻,但這洞口一下子就出現了。推而廣之,我猜想剛剛一路走來的那走廊兩邊,可能也隱藏著無數個這樣的洞口。
進入洞口之前,我又一次環顧大廳,三十米見方的大廳,粗算起來,周長一百多米,足以容納下這種形式的洞口多達四五十個,也就是說,手術刀的地下密室裡,埋藏著說不清的秘密。
我長出了一口氣,跟在手術刀後面進入了那洞口。開始是一段不銹鋼牆壁,接下來我發覺我們正行走在一條石砌走廊裡,乳白色的燈光一直向前無限制地延伸著。
「森是這個研究所的首席執行官,年輕,無比優秀,是比爾蓋茨親筆欽定的微軟帝國接班人。不過,現在,他屬於我,屬於我的運轉體系……」說到剛才那年輕人,手術刀微有得色。
我聳聳肩膀,別人的商業機密,我不想多聽。
四周的空氣充滿了陰森冷清的味道,不知從何處傳來水珠滴落的聲音,驀的側面有人低聲拍了一掌,發出木然的「噗」的一聲,像敲響了一個乾癟的破鼓。我吃了一驚,雙臂發力,先橫向護住心臟和下檔要害。
多年行走江湖的生涯,養成了我隨時戒備的良好習慣。要想不在江湖陰溝裡翻船,小心謹慎最妙。
發出聲音的地方是個稍微凹進去的石龕,正是燈光照不到的死角。石壁上的苔蘚極厚,散發著碧油油、濕漉漉的光芒。一雙灰色的死氣沉沉的眼睛,正靠在苔蘚邊,空洞地盯著我。乍看上去,這雙眼睛極為古怪,大而深凹,沒有常見的黑眸和眼白,只是毫無生氣的一片灰色。
我感覺自己在大眼睛的逼視下,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猶如在幾千米的地下古墓裡,給皮肉腐朽風乾的木乃伊死死盯著,渾身毛骨悚然。接著,我發現大眼睛的主人,是在石壁上倒懸著的,頭下腳上,似乎正在修煉某種神秘的功夫。
「噗」,這人的雙掌又是一拍,跟著走廊深處,有人回了一掌,也是乾癟的「噗」聲。
大眼睛眨了一下,慢慢合上。我的眼睛在最短的時間內適應了黑暗,並且看清楚這人是個女孩子,身材瘦如薄紙,雙腳倒勾在石龕頂上的一道橫縫裡,全憑腳尖的力量把自己懸掛在這裡。
無疑,她就是錄像上跟在薩罕長老身後的女孩子,也即是那老頭的女弟子。
她的灰色衣服鬆鬆垮垮地纏繞在身上,像一隻白天休息的巨大蝙蝠一樣,充滿了詭異的味道。
再向前走了二十步,兩邊石壁上出現了層層疊疊的紅色符號。那些彎彎曲曲的象形文字,可能是以紅顏料塗上去的,怪異之極,像魚、像鳥、像星辰、像走獸,千奇百怪。於是,空氣裡又多了紅顏料的苦澀味道,讓我一次次皺起鼻子。
再向前,沒有了燈,只有無邊的黑暗。想像不到,薩罕長老竟要深藏這種地下黑洞裡,彷彿在躲避什麼仇敵一樣。我的思維觸角一直很靈敏,從前江湖上的高人躲避仇家時,很多就會在地下挖一個極深的地洞,設置重重機關禦敵。
「薩罕長老,是我,是我們。」手術刀低聲叫著,聲音謙卑溫和。
我伸手撫摸著近處石壁上的紅色符號,腦子裡回想的卻是地下隧道頂壁上那個非馬非牛的奇怪圖像。埃及文字博大精深,分支錯綜複雜,沒有人能識別全部的埃及文字,所以,歷史上流傳下來的那些壁刻、圖書基本屬於「天書」,對現代人類社會沒有任何意義。
在我的手指觸摸下的,是一個類似於捲曲的長蛇的符號,它有點像潦草的中國北方的蒙古文字。與它相隔最近的符號,一個像挖掘泥土的鐵鍬頭,一個像某種具備很多鑽頭的挖掘機械。在我眼裡,這些天書文字,毫無實用價值,就像過了期的報紙新聞,除了當垃圾清除掉,再沒有其它用途。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燈,我的眼睛給晃了一下子,重新睜開之後,方才知道前面是個巨大的圓形石室。高度五米,直徑二十米不少,真的很難相信,在黑咕隆咚的地下,能有如此中規中矩的石室,不得不佩服手術刀為了建造這地下研究所花費的巨力。
四壁全部呈現一種深沉的鐵灰色,猶如暮氣沉沉的夜空。那些遍佈四周、頂、地的紅色符號,猶如夜空上綻放出的紅色禮花,無處不在,洶湧熱烈地湧入眼眶中來。置身其中,猶如身在紅色的古怪海洋裡。
石室中間,有個兩米直徑的地球儀墩在一座黑色的木架上。地球儀是在全球各地隨處可見的地理工具之一,唯一不同的,就是上面標注的各國文字,而它們無論體積大小,圖形線條比例完全相同。
地球儀如此龐大,顯得站在它旁邊的老人非常渺小。
「薩罕長老,您覺得還好嗎?」手術刀的聲音透著無比熱情,大步進了石室,向薩罕走過去。
我猶豫了一下,舉步進去,突然覺得心神不寧。我自小就討厭這種無處不在的大紅顏色,為此曾多次咨詢過生理醫生,害怕自己患的是某種怪病。
薩罕與手術刀握著手,目光卻轉過來盯著我。他的眼睛裡帶著「耀眼」的光,那種精神熠熠的感覺猶如兩道熱流撲面而來。他身上披著一條灰色的毯子,當然上面也無一例外地畫滿了紅色符號。他的白頭髮極長,直拖到腰間,嘴唇和下頦上的白鬍子則耷拉到腰間,柔順安靜。
我試圖避開他的直視,又前進了幾步,站在一個四米見方的沙盤前面。
地球儀與沙盤,一個是新時代科技的產物,一個則是古人打仗時用來調兵遣將的工具,同為地理學上的專業用具,卻是一個在今、一個在古,毫不相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2:53
第二部 地底驚魂4幻像魔突襲
「風,你看到了什麼?」薩罕長老開口,聲音雄渾,在石室裡不僅帶起了回聲,更似乎將他體內飽滿澎湃的力量一起釋放出來,連空氣一起震動。
沙盤裡高高低低的山脈河流連綿不絕,最中心處擺放的竟然是錯錯落落的十幾座金字塔。既然有這種建築物,沙盤代表的必是埃及國土無疑。很快的,我辨認出了埃及人賴以生存的尼羅河,彎彎曲曲橫亙在沙盤中央。
「風,我知道你心裡的疑惑,來吧,讓我們一起把它解開,一起解開幻像魔的秘密。」他放開手術刀的手,雙臂上舉,仰面向上,低聲誦念了一句古怪的咒語。隨之,石室裡的亮度至少提高了三成,就連那些鐵青色的石壁也彷彿能自動發出隱隱約約的光芒來。
這一瞬間,薩罕長老渾身散發著一種神秘而高亢的力量,像沙漠裡矗立著的某些巨大石刻雕像般,讓人屏息仰視。
室頂,除了紅色符號,竟然星星點點分佈著很多閃閃發亮的銀點。以我豐富的天文學知識,迅速辨清沙盤上方的星星分佈與埃及人觀測星空時得到的結果完全相同,並且星星間的距離比例分明,絲毫不差。
薩罕長老在地球儀上輕輕一撥,那個巨大的球體緩緩轉動起來,上面黃色的土地和藍色的海洋,不住地交替閃現。
手術刀沉默地看著他的動作,讓開在一邊,不住地眨著眼睛。
「我心裡的疑惑?長老,您知道我的疑惑?」
他沒有回答,緩緩呼出一口氣,雙手握在一起,微笑著向我走過來。
燈又熄滅了,黑暗中,益發顯出室頂的星光清晰閃爍,而地球儀上、沙盤裡到處都有銀光閃動著。
「風,我認識你的哥哥,相信我!相信我所說的一切話,它們對你的生命有莫大的意義。」他已經來到我身邊,向我伸出雙掌:「來,把你的手給我,放在我掌心裡。」
我駭然發現,他白皙的掌心裡,竟然沒有一條手紋,平滑乾淨。
按照中國古老的掌紋相法所說,沒有手紋的人,前世必定是遭神佛詛咒過,而且今生不得善終。所謂「天機不可洩露」,這種人都是妄發言論、揭破天機之輩。所以,世間看相算命、行巫拜神的人多是瞎子、聾子、瘸子、癱子之類的天生殘廢。
「來吧,來吧……相信我……」他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催眠功效。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來,平放在他掌心裡。
「看著……看著我的……我的眼睛……」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無比遙遠空洞,手心裡傳遞過來一種緩慢的暖意。我凝視他的眼睛,那雙黑而亮的眼珠像清晰無比的黑色鏡子,反映出我略帶惶惑的臉。
耳朵裡,突然有了緩慢的誦經之聲。我聽不懂那些晦澀古怪的字句,但從每個字的節奏、語氣裡完全感覺得出那是誦經聲,因為那些聲音跟中國僧侶、尼道們的誦經聲一模一樣。而後,我又聽到了早先在沙漠營地裡聽到的神秘鼓聲。
「長老——」我開口要說話,手心裡吹過一陣風,薩罕已經先開口,不過聲音彷彿是從手心裡傳過來的:「別說話,用你的心去聽、去想、去思考,我就能知道,諸神就能知道。」
以前在梵蒂岡時,教廷裡的一個「傳心術」大師曾帶給我同樣的體驗,根本無須開口,對方便能聽到我心裡的話。現在,薩罕長老使用的,正是類似於「傳心術」的功夫,不過比教廷裡那位高人,更高明數倍。
「風,所有的秘密,都是圍繞你的哥哥產生的。他仍舊活著,你知道嗎?用心傾聽,你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心跳、他的聲音……如果不是我的法力受損,我甚至能讓你看到他目前所處的環境,可惜……可惜……」
我真的彷彿聽到有人在緩慢粗重地喘息著,伴隨著微弱的呼救聲。不過在半催眠的狀態下,根本無法肯定到底有沒有那種聲音。我眼角的餘光一直在斜瞟著室頂的星空,在星空分佈的東南角,有一顆中等亮度的星星,一直在劇烈地閃耀著,頻率非常快,而且發出的白光中,摻雜著另外的一道紅光。
從天文望遠鏡裡看到過宇宙中的火星,的確是赭紅色,狀如燒焦了的土地,但跟這星星的紅光又不盡然相同。
「風,去救他吧,去救他吧,在他行走的路上,歷經一切,最終揭開地球的秘密……」
我努力地挺起腰板,要從催眠狀態裡醒過來,因為我最不喜歡被別人掌控的束縛感。憑著我十幾年的神秘內功修煉,在退了小半步後,腦子一陣清涼,手掌也脫離開了薩罕的掌控。
「地球的秘密?」我對他的話一點兒都不理解。
「對,地球的秘密!」他回手向地球儀方向指著,黑暗中,那個巨大的球體仍舊在轉動,速度平緩。
我到這裡來,本來是想請教關於「幻像魔」的事。隧道裡發生的一切,無法用人類的物理知識解釋,只能求助於神話傳說。
我看不到手術刀,黑暗中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寒風悄無聲息地吹過來,令我裸露在外面的臉、脖頸、手如被刀割一般。
「好好看你哥哥留下的日記本,看懂了他,你可以少走很多彎路。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多了……」
說完了這句話,石室裡的燈就亮了。
手術刀呆呆地站在沙盤前面,如同泥塑木雕。
剛剛經歷的一切,猶如一場不算完整的短夢,讓我摸不著頭腦,非但疑惑未解,又平添了很多新的問題。求人不如求己,這些問題只怕世間沒有人能解得開。
陡然間,薩罕長老渾身一震,向走廊方向遙指:「你們兩個過來時——可曾看到了什麼?」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驚駭恐怖,雙手用力壓在沙盤上,深深插入沙子裡面,額頭上同時蹦起四五條粗大的青筋,蜿蜒顫動著。
「你們、你們……你們看到了什麼?什麼?」他又再次重複同樣的話,並且飛快地抬起手,湊近唇邊,發出一聲尖利的呼哨。他的動作又倉促又混亂,雙手揚起的沙子四散飛濺,更有一部分隨著手指一起沾在嘴唇上。
手術刀驚醒過來,右手一下子探在褲袋裡,凝神戒備。
「我們看到了什麼?」我皺皺眉,從電梯裡出來,除了大廳裡與森在一起的工作人員,再就是走廊旁邊倒掛的女孩子。在我看來,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妥,何須大驚小怪?
薩罕長老臉上的青筋越來越多,彷彿臉部的皮膚越變越薄,那些深陷在皮肉下的血管要全部暴露出來。他的手,重新插入沙子裡,握住滿滿的兩把,用力攥著,眼睛死死地盯著走廊入口。
女孩子像陣無聲的風滑了進來——不,她的動作更像是一縷青煙,輕快而飄逸,身上的灰袍筆直拖在身後,像一隻滑翔著的蝙蝠。
薩罕長老的手臂乍然飛揚起來,把手裡的沙子猛然向女孩子滿天花雨般擲了出去。看不出他的武功竟如此驚人,沙粒破空聲呼嘯不休,這一擲的威力不亞於一支霰彈槍連續發射的殺傷力。
整個石室裡充滿了這種恐怖強勁的「嗤嗤嗤嗤」聲,女孩子的灰袍一抖,滑翔機一樣曼妙地在空中盤旋了半周,輕飄飄地落在沙盤旁邊。同時,她的兩腕袖子裡喀啦一響,手背上同時彈出兩柄半尺長的鋒利彎刀。
那些沙粒並非是要射她,似乎是要殺傷空氣中某種看不見的敵人。
「是什麼?是什麼?」手術刀在緊張氣氛中仍然能保持冷靜,他在盜墓界絕非浪得虛名,實力非同一般。
薩罕長老全身肌肉都在繃緊,身上裹著的灰色毯子一停不停地簌簌抖著,等到千萬顆沙粒全部落地、走廊裡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之後,他才緩緩的、咬牙切齒地吐出一句:「幻像……魔……」
手術刀「啊」了一聲,露出苦笑,額頭上開始冒出了冷汗。
又停了大概五分鐘時間,我們四個人一直保持著僵硬的姿勢,一動不動,彷彿走廊之外時刻都會有凶神惡煞、索命惡鬼闖進來一般。五分鐘,比五個小時更漫長。
無知者無畏,我從來沒見到過什麼「幻像魔」,一直覺得薩罕長老在故弄玄虛,故意製造緊張氣氛。空氣中明明什麼都沒有,如果有什麼異常事件發生的話,最先倒霉的應該是大廳裡的工作人員。
「薩罕長老,危險解除了嗎?」我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藉以緩和緊張空氣。
薩罕沉著臉,慢慢放開手掌裡的沙子,低聲地問:「幽蓮,你察覺到哪裡不對了嗎?」
那叫做「幽蓮」的女弟子搖搖頭,手腕一扭,兩柄彎刀嗖的縮了進去。隔著這個巨大的沙盤,我仍然能感覺到那兩柄刀刃上散發出來的凜凜寒氣。
沙漠裡無論男人女人,幾乎人人隨身攜帶彎刀,這種武器已經成了沙漠人的標準工具之一,與水、乾糧、駱駝一樣不可或缺。而幽蓮所擁有的彎刀,無疑是百煉成鋼的精華中的精華。
薩罕不放心地向前跨了幾步,伸出手掌,按在幽蓮的眼睛上,若有所思地問:「你再去檢查一遍,我覺得走廊裡的經文似乎……似乎不太正常……」
這種手法更是玄妙到極點,他只觸摸到幽蓮的眼睛,似乎就能把她看到的內容讀取出來。
現在,我不敢再把薩罕長老等同於一般的江湖巫師了,他所擁有的異能,根本超乎我的設想。到目前為止,那些天馬行空的關於他的文章,基本屬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3:32
第二部 地底驚魂5看不見的危機
幽蓮向外走去,灰袍拖在地上,那麼瘦削乾癟的一個人,真的像紙紮的一般。她的頭髮彷彿也是灰色的,短短地垂在後頸邊。
我嚥了一口唾沫,她給我的感覺太像一隻巨型蝙蝠,以至於差點讓我產生奇異的幻覺,彷彿面對的是無名古墓裡的巨大史前生物。
「風,你該知道,埃及古傳說裡,每一座金字塔裡都藏著一隻幻像魔,它們是永遠忠於法老王的奴僕。」
我點點頭,有關幻像魔的資料,我已經看得爛熟。
手術刀如釋重負地縮回了褲袋裡的手,在衣襟上用力擦了擦手心裡的汗,插嘴問:「長老,您說過,金字塔自然毀滅或者被人為打開後,幻像魔便能得以釋放,殺傷覬覦法老墓葬的貪婪者。那麼,殺傷之後呢?這些幻像魔又去了何處?」
他一邊說,一邊用衣袖揮去額頭的汗,輕聲笑起來。
幻像魔的下落,已經被史學家、神學家演繹得五花八門、千奇百怪:有的說,它們將匯入水氣雲彩,最終煙消雲散;有的說,幻像魔會隱蔽在人間,附著在山石、樹木等等的陰暗角落裡,隨時會出來害人;也有的說,它們自動被長生不死的法老王收回,重新成為忠僕……
這些,都是杜撰的無知怪談,只供閒人們茶餘飯後聊作談資罷了,難怪手術刀會笑。
「它們,都去了大海,就像陸地上每一條河流最終都要並入大海一樣,它們也是如此。」
薩罕神情嚴肅,雙手在沙盤上指指點點著尼羅河,一直向前指。我猛地發現,這沙盤裡所演示的,並非只是埃及本土和周邊非洲國家。它的內容涵蓋廣闊,竟然是一個平鋪的地球儀的樣子,也就是我們日常所見的世界地圖的內容。
他的手指,點向一片代表海洋的凹處,嚴肅地繼續說下去:「那裡!它們都在那裡!沒有人看得見,但我知道,它們全部都在那裡,都在那裡。七十四萬九千多隻幻像魔,都在那裡,地名是……」
我跟手術刀同時「啊」的尖叫出聲,他在地上用力跺了一腳,而我則是在沙盤邊緣猛擊一掌,攪得沙粒亂飛。只有如此,才能發洩出我們心裡巨大的驚駭,因為薩罕說的那地名非常之長,簡要的說它的代號,相信地球上有百份之八十的人都有所耳聞——魔鬼三角。
對,就是那個全球聞名的「海上神秘死亡三角」。
我長長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同時聽到手術刀不住地捏著指骨的噼啪聲。
「長老……您不是開玩笑吧?」我極力讓自己的口氣變得輕鬆些。如果這些話,是從其他人嘴裡說出來的,我只會當他們是在說笑話,絕不當真。不過,從薩罕長老嘴裡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值得我用心去聽、去想。
關於魔鬼三角的傳聞,足夠記載滿一萬本厚厚的航海日誌,我不想一一贅述。
手術刀則問了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長老,七十四萬九千多隻?哪裡會有這麼多?地球上所有的金字塔加起來,也就那麼多——七十四萬多,絕不可能!絕不可能!」他又在地上跺了幾腳,彷彿是為了加強自己說這些話時候的信心。
的確如此,就算把地球上的瑪雅金字塔、海底金字塔、墨西哥金字塔全部算上,甚至再加類似於金字塔形式的上古遺留建築,通通集合在一起,不足一萬座,哪裡來的什麼七十四萬九千多?
薩罕嗤的一聲冷笑,神情古怪,似乎在笑我們的無知。
我跟手術刀對望了一眼,仍然覺得薩罕的話根本是空穴來風、故弄玄虛。
「風,中國佛經裡有句話,叫做『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國』對不對?」
我默然點頭,那是中國佛教徒們經常誦念的宗師偈子之一,但那又說明了什麼?
「那麼,印度人引經據典時最愛用的『恆河沙數』呢?你們不會不懂吧?在幾萬年、幾億年的歷史長河裡,曾有多少偉岸的建築和人文遺址被風化剝蝕,最終化為灰燼隨風?那些,就是古印度人用『恆河沙數』來形容的人類歷史……」
薩罕說到這裡,我突然醒悟了——「目前我們看到的埃及金字塔,並非是自古至今唯一存在過並存在著的!在人類具有歷史記載之前,甚至在地球上出現人類之前,焉知不會早有幾萬個、幾億個金字塔存在?如果將地球時間無限向前推進,那麼,金字塔的數量可以推算到無數個?」
從這種意義上說,幻像魔的個數根本無須細細查數,可以是從零到億,甚至到億之後的任何一個數字。
「這是……真的嗎?」我也抓起兩把沙子,讓那些土黃色的沙粒從指縫裡緩緩流瀉下來。
薩罕輕輕咳嗽了一聲,又念了一句拗口的埃及經文,才鄭重其事地指著沙盤,一字一句的說:「其實,在埃及的古經文裡,是不存在沙漠的。那時,覆蓋在這一片地球領域上的,是蔥蘢綠樹和漫長河流,並且還存在過一望無際的海洋,規模絲毫不遜色於四大洋的任何一個。」
「哈哈、哈哈!」手術刀乾笑了兩聲,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埃及人的傳說不下幾千幾萬個,按照薩罕長老的解釋,只怕一切都會變成可以追根溯源的現實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再加上方才不停流著冷汗,所以輕輕一抹之後,便成了層層道道的大花臉。
薩罕長老不理財他的冷嘲熱諷,揮動著手臂:「風,想想你的名字!風是怎麼形成的?大家都知道,物理學家說『空氣流動形成風』,對了,是因為空氣的流動形成風——可是,大家為什麼不再問,空氣為了什麼流動?」
我茫然:「空氣為什麼會流動?」物理學的概念裡對風的描述比較含糊,據概念的解釋,是因為高氣壓帶和低氣壓帶的區域對比、對倒現象才形成了風。再打破砂鍋問到底地追問下去,為什麼有高氣壓帶和低氣壓帶呢?
如此循環的問句,是沒人能回答清楚的,就算把愛因斯坦從古老的墳墓裡拖出來,再把國際上最厲害的深藍電腦機組拿給他做查詢工具,他也未必能回答了這一系列看似淺顯的問題。
我望著薩罕,他鎮定自若地微笑著:「是幻像魔的移動才形成了風,是它們讓陸風自陸地流向海洋,又讓海風從海洋回到陸地。某些時候,幻像魔彼此間的戰鬥、吞併、聚合,又形成了海面上難以想像的風暴、海嘯、海底地震……」
「哈哈!」這次,手術刀的乾笑聲沒有那麼響亮了。在薩罕長老這個一百多歲的埃及巫師面前,我們兩個顯得像嬰兒一樣無知。
外面走廊裡似乎有某種聲音響起來,薩罕長老扭過頭,看著室頂東南角那顆仍舊在急速閃著的星星,重重地在自己胸口上捶了一拳,發出「嗵」的一聲迴響。
「那是什麼……那是哪顆星星?」我的天文星相學不算太精妙,一時間無法辨別那星星的角度和方位。
手術刀冷靜地笑起來:「那不是星星,或者說,天文圖上根本沒有那顆星。長老,您說呢?」他試圖挽回一點顏面。在地球盜墓者這個群落裡,他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對名號、臉面肯定有所看重。
薩罕長老急速地向我說了一句:「晶梭娜拉,晶梭娜拉——風,記住這個名字,記住它,永遠記住它!」
幾聲彎刀削在石壁上的「叮叮」聲驟然響起來,隨即幽蓮拖著灰袍出現在走廊入口,兩腕的彎刀赫然流光閃爍,急速地在半空揮舞著。埃及人的刀法招式類似於西洋劍法招式,極多砍削劈刺的實用動作,毫無中國刀術裡的華麗表演成分。
四秒鐘內,幽蓮至少出招四十餘次,平均每一秒要砍出十刀以上。整個石室裡充滿了那兩柄彎刀劈開空氣的聲音,沒錯,彎刀砍中的只有空氣,她像是在跟空氣凶險搏鬥,因為走廊裡現在燈火通明,真的沒有值得動手的敵人存在。
「長老,她在做什麼?」手術刀驚問,雙手同時飛插入口袋。此刻幽蓮出刀的速度已經超過了槍械發射的頻率,所以,手術刀就算要幫她,也根本無從幫起。
薩罕急急忙忙地說完了那句話之後,一直楞楞地向那顆星星望著,根本沒說話也沒移動過。
突然間,那顆星星滅了,不再狂閃,平靜得像淺溪裡普普通通的一塊鵝卵石。而幽蓮的刀也停止動作,緩緩地在走廊入口轉過身來,向著薩罕。
這一連串變化,來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間重新恢復了風平浪靜。唯一不同的,薩罕長老沉默得像個巨石刻成的雕像。
幽蓮一步一步向前挪動著,雙臂下垂,彎刀上的鋒刃在燈下閃著熠熠寒光。她的眼睛裡更是帶著凶悍的凜凜殺氣,我第一次發現灰色眼珠的人一旦目露凶光,竟然要比正常人詭譎十倍。最起碼,我一接觸到她的眼神,渾身便跳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由喉頭至胃臟,透著十二分的不舒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4:07
第二部 地底驚魂6特異功能高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手術刀叫起來。
薩罕長老已經回過神來,雙手緩緩按在自己的心口位置,神色虔誠,彷彿在向著那顆星星致禮。
幽蓮停下腳邊,臉上充滿了深深的迷惘,咬了咬牙,手腕上的彎刀「嚓嚓」兩聲收了回去。
「沒事沒事,沒事的……放鬆些……放鬆些……」手術刀已經走到了幽蓮的前方,擋住她的去路。
我覺得事情最詭異之處在於,幽蓮獨自跟空氣搏鬥之後,轉身逼近的方向,應該是靜默中的薩罕長老。「為什麼呢?她要做什麼?」我非常納悶,如果向深層次裡想,世間真的有來無影去無蹤的幻像魔的話,剛剛幽蓮向著空氣出刀,應該就是為了抵抗迅速切近的敵人。
那麼現在,敵人呢?幻像魔呢?
我向薩罕長老仔細地望著,希望能在驟然紛亂又驟然平靜的局勢下,看到他身上的破綻。只要是有點想像力的人,總會知道關於「鬼上身、靈魂轉移附體」之類的靈異理論。我怕的是那個想像中的強大無比的幻像魔,已經切入了薩罕長老的頭腦裡。
「我沒事,大家別擔心。」薩罕長老放下雙臂,用力挺了挺腰,推開擋在面前的手術刀。
「幽蓮,你看到了什麼?是幻像魔嗎?」他微笑著,伸出手,罩向幽蓮的天靈蓋。
手術刀驀的叫了一聲:「等等、等等!」倏地近身,拖著幽蓮的手臂,跳開一步,避過薩罕的雙手。
他做的這個動作,也就是我想做的,因為看薩罕剛才的奇異表現,我們完全有理由懷疑,他的身體和思想已經發生了某種難以解釋的變化。
「幽蓮,告訴我們……幻像魔在哪裡?」手術刀幾乎是在對著幽蓮的臉孔吼叫。
幽蓮的神情更迷惘了,灰色的眼珠遲滯地望著前方,對手術刀的吼叫置若罔聞。
目前的局勢,我跟手術刀都是東方武術高手,就算薩罕長老被幻像魔控制,我們兩人聯手應該也能順利逃出石室。不過,我還不想莫名其妙地就開始逃跑,我一直想弄清楚關於幻像魔的問題,以及如何通過沙漠隧道進入土裂汗金字塔的內部。
薩罕猛然拍了一下巴掌,發出「噗」的一聲響。
幽蓮如夢方醒,甩開手術刀的手,跨過去,站在薩罕身後,眼簾垂下來,服帖無比。
「兩位,幽蓮根本就是天生又聾又啞,無法用正常方式與人溝通,你們再大聲都沒用的。不過,我知道你們在懷疑什麼——我仍舊是我,有這身法老王的禁錮咒語護體,幻像魔傷害不了我……」他揚了揚身上的灰色毯子,那些彎彎曲曲的紅色咒語像是原野上開滿了的鮮艷的罌粟花一般。
手術刀如釋重負,臉色開始緩和下來。
「手術刀先生,咱們可以出去了。我的病,已經完全痊癒,應該足以勝任任何事。天神留給我們的時間越來越少,再耽擱下去,每一秒鐘的變化,都會影響到地球的未來安危——」
我生平最恨的就是這種冠冕堂皇的話,動輒拿「地球安危、人類安危」做借口,彷彿講話的人是地球唯一的拯救者似的。
我「哼」了一聲,當先向走廊裡邁步過去。這間遍佈紅色符咒的石室給我精神上造成了巨大的壓力,我巴不得早些離開。
在研究所的大廳裡,我跟森打了個照面。他真的很年輕,應該比我還小幾歲的樣子,嘴唇上帶著淡淡的茸毛,眼神專注而嚴肅。比爾蓋茨是全球首富,被他看上的接班人,自然會是高手中的高手。
「你……請等一下,請等一下!」他一步跨上來,攔住我的去路,白色工作服飄動著,帶過來一陣消毒藥水的怪味。
「怎麼?有什麼事?」我雙手插在口袋裡,揣測著他的來意。
「知道斯芬克司之謎嗎?」他沒頭沒腦地這麼問,順手推了推眼鏡,亮出掌心裡的一枚硬幣。
高手的問題總是看似古怪,實際蘊藏著無與倫比的智慧。
我相信森還不會為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專門停下手裡的工作跟我聊天。我微笑著看著他,等他說下去。沙漠裡流傳的「斯芬克司之謎」講述的是那個著名的惡魔和謎語的故事,我可沒心思聽下去。
手術刀、薩罕、幽蓮已經跟了上來,就在我的身後。
「猜,字還是人頭?」他用拇指的長指甲輕輕一彈,那枚硬幣離開掌心三尺,跳上半空,滴溜溜地翻滾著,最後又落回他的掌心裡,被他緊緊攥住。
手術刀笑起來:「風,我們先走,你跟森慢慢聊,說不定,他能啟發你的無上智慧,也獲得比爾蓋茨的青睞。」
他跟薩罕並排著向來時的不銹鋼走廊走去,幽蓮慢慢地跟在後面,像一隻沒睡醒的巨大蝙蝠。
「猜對了,我給你一百萬美金;猜錯了,你輸給我身體上的一樣東西。」科學家不懂得虛與委蛇,說話做事都是直來直去、開門見山。森抿著嘴,帶著固執的表情。
希特勒說過: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我覺得森就是屬於這種帶點「偏執狂」的心理病人。
我身上好像沒什麼值得對方覬覦的,除了哥哥留下的日記本。
「你要什麼?」
他晃晃拳頭:「你先猜,分了勝負我再告訴你。」
如果不是故意要避開跟手術刀他們通行,我是不會理會森的毫無道理的攔阻的。我腦子裡很亂,需要自己靜一靜,把剛才石室裡發生的事梳理梳理。到此刻為止,我對薩罕還是不能百分之百的信任。
我凝神盯著森的拳頭,低聲笑著:「你知不知道,古老的東方中國,有一種最神秘的『隔空透視』的法術?」
在外國人眼裡,歷史悠久的中國,到處都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怪事、怪招,比如他們最不理解的針灸和中藥。所以,我的話一出口,森已經眉梢一挑,另一隻手伸出來,把拳頭覆蓋住,當然是為了防備我的透視。
有件事,可能目前還沒有人知道。
在意大利的賭場裡,我已經練成了超強的觀察力,足可以在百分之一秒的時間裡,看清楚令普通人眼花繚亂的老虎機上的每一行圖案。我試驗過很多次,玩老虎機中最高獎金,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
所以,我在森彈出硬幣的剎那,非但看清了硬幣翻滾的次數,甚至還能說出硬幣落在掌心裡時的人頭偏向角度。
我不想要錢,只想從森嘴裡知道薩罕的身體資料。
「森先生,咱們不妨來談談條件,如果我贏了,你想要的東西,照樣給你。作為交換,你得把薩罕長老檢查身體的所有資料給我,不許有一個字的遺漏,怎麼樣?」
大廳裡的所有人只是埋頭工作,對我們的打賭遊戲絲毫不感興趣。
森毫不猶豫地點頭:「中國人有句話,君子一言——」
我接下去:「駟馬難追。」要知道,目前全球各國的有遠見的各界人士,都在努力學習漢語,希望能參與到開發中國這個巨大的商機市場裡去,所以,走到哪裡,都能聽到「中國人有句話」這樣的固定短句。
硬幣向上的一面是人頭,我不會猜錯的。
森伸開手掌後,並不懊惱,指著對面牆壁上開著的另一個洞口:「我要的,是你身體裡的一個單細胞,作為人體克隆的科學研究樣本。當然,我會絕對保證這個樣本的安全性和隱密性,不會對你造成危害。」
他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猛然吹了一聲口哨,一個略顯矮胖的女孩子,推著一架擺滿了瓶瓶罐罐的四輪車,飛快地跑了過來。
科學家講求速度和效率的運作方式,快得讓我汗顏,因為只用了三十五秒,取單細胞和調出薩罕資料這兩件事便同時完成了。
資料明明白白地顯示,薩罕長老進入研究所時,病體症狀,應該是屬於細菌性的急性瘧疾,體溫已經突破了人體所能承受的極限。記錄表上每隔半分鐘就有一次對病人體溫的精確測量,我駭然看到,其中一次,薩罕的體溫罕見地達到了攝氏五十五度。
大廳裡依舊安靜,空調系統對於溫度的控制,是人體最適應的攝氏十八度左右,但我腦子裡卻像有團火在轟轟烈烈地燃燒著。
「體溫五十五度,那是什麼概念?」我在心裡默默問自己。
森還沒離開,指著電腦屏幕,用一種司空見慣、見怪不怪的口氣,笑著問:「奇怪嗎?」
人體的安全體溫應該在攝氏四十二度左右,再向上升,腦子肯定會因為高熱而被迫癱瘓,有百份之九十的可能性成為植物人。
仔細回想著關於薩罕長老的種種資料,包括剛剛跟他見面的近一個小時時間,我腦子裡亂得像一鍋粥。病理記錄,在某種程度上,只會給人添亂,絲毫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森揚了揚手臂:「風先生,我在奇怪你腦子為什麼不會拐彎?知道嗎?人體的異能千變萬化,據資料顯示,全球四十億人口裡,每一千個人中便有一個俱備特異功能;而每一千個俱備特異功能的人裡,就會有一個能——」
他舉起手裡的一支黑色圓珠筆,向我晃了晃,張嘴吐出一口氣。那支筆被施了魔法似的,緩緩彎過九十度,變成了一個奇怪的鉤子。
「這不是魔術,這就是特異功能。風先生不是尋常人,肯定能理解其中的道理。薩罕長老作為埃及人的精神支柱,能取得今天一呼萬應甚至十萬應的地位——想一想,他會是最普通的地球人嗎?」
他用那變成鉤子的圓珠筆在電腦屏幕上敲了敲,滿不在乎地接下去:「他的個體特殊性,遠遠不止於此。我已經取得了他的單細胞,相信假以時日,絕對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4:46
第二部 地底驚魂7重重困惑
我禁不住連連倒吸涼氣,薩罕長老的異能高不可測,似乎已經超越了我的想像範圍。
「風先生,我感覺得到,你也不是普通人,但是……我需要一些時間……」
森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屏幕上迅速顯示出一幅虛擬合成的太陽系俯瞰圖。背景是一片深得令人眩暈的藍黑色,而所有的星星或明或暗地點綴其間。
我們最關注的地球,在這幅圖片裡,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微弱的小亮點。
「我想,你能從這裡感覺到什麼,對不對?集中精神,看著它——」
森把雙掌貼在自己的左右太陽穴上,採取的竟然是沙漠巫師招魂時的標準姿勢,一寸一寸地湊向電腦屏幕。
「看,風先生,你看……我們正在一隻宇宙航行器上,向太陽系靠近靠近……靠近……我們正在回家的路上,知道嗎?地球是人類的家,而它對於我們,只是匆匆過客——我們的家呢?我們的家……在哪裡……」
他的聲音像極了招魂的巫師,到了後來,已經變成喉嚨深處的竊竊私語,含混不清,整張臉也完全貼在了電腦屏幕上。
我猛然向後跳了一步,強迫自己從這種被催眠的狀態裡清醒過來,厭惡地揮著手,像是要躲避某種醜惡之極的東西。對埃及巫師那套殺鬼驅邪的古怪儀式,我向來都是極為排斥的。我的袖子帶翻了桌面上的咖啡杯,呼啦一聲,褐色的液體灑了滿桌。
森的臉離開了屏幕,扭頭望著咖啡杯子,臉上的表情冷漠而古怪。特別是他的眼睛,竟然不停地散發著一種奇異的綠光。地球的人的眼睛,有黑、黃、藍、褐四種顏色,因地域分佈不同而顏色不同,但從來沒有資料表明,某些人會具有綠色的眼珠。
更為古怪的事情發生了,所有灑掉的咖啡,像電影裡的慢動作回溯一般,重新回到了杯子裡。而那個杯子,也自動豎立起來,咖啡仍舊是半滿的,還冒著淡淡的熱氣。
我咬著牙,用力控制著臉部肌肉,不至於讓自己嚴重失態。
這個研究所裡的一切事情都是萬分古怪,怪不得先前手術刀對森的態度如此友好謙恭。若換了我,也不會隨隨便便招惹這個被比爾蓋茨看中的特異功能大師。
「風先生,這些彫蟲小技,你也可以做到——只要你願意。給我一些時間,我會交一份完整的測試報告給你,當然是關於你身體細胞的內容……」
我不想再聽他說下去,倉皇逃離大廳。
跨進電梯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的胸膛正在快速地一起一伏,心臟跳動的速度至少加快了三倍。我蹲在地板上,雙手抱著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直到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我像中箭的兔子一樣,飛快地奔出去,一直跑到主樓前的花園裡,在一棵巨大的芭蕉樹下,猛烈地嘔吐起來。
等到吐得全身發軟、四肢無力之後,我就地躺下來,身體幾近虛脫。
天那麼黑,我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想放鬆下來睡一覺,免得讓緊張的神經被高速運轉的大腦撕扯得崩潰掉。
「手術刀為什麼會挖了森過來,又組建起如此龐大的研究所呢?目的何在?」
「他只是個靠盜墓為生、又靠盜墓起家的江湖人物,有必要跟這些特異功能大師攪在一起嗎?」
「土裂汗金字塔的危險程度世所共知,他卻一意孤行開始發掘計劃,轉而又心甘情願地把全部發掘計劃送給谷野。這一點,根本不符合一個盜墓專家的個性,難道他真的只是想換取谷野手裡的照片資料?」
到現在為止,我對那些照片的相信程度仍然不高。
醫學專家的研究成果表明,從DNA分析的結果演算得出結論,同一父母所生的兄弟之間,無論是否孿生,都會俱備「心連心」的特殊腦電波相通功能。我的感覺比常人要靈敏得多,而大哥作為「盜墓之王」那樣的高手,必定也具備最發達的「第六感」,如果他還活著,我們兄弟之間,一定會產生某種心靈感應。
所以,我不相信大哥還活著,並且十五年來,一直活在某個陰暗的古墓裡。
再假如,谷野的資料真實可信的話,隨隨便便公佈給哪個國家的研究機構,都會引起山呼海嘯般的震動,何必明珠暗投地找手術刀做這個交換?
越來越多的問題纏繞交織著,我閉上眼睛,感覺天旋地轉,漸漸昏睡了過去。
黎明是怎麼到來的,我渾然不知,醒來時,只覺得頭昏腦脹,寒意逼人,身子底下冰冷一片。
「小白,小白,等一等——小白……」
驟然間,一個女孩子嬌滴滴的聲音響在不遠處,接著我的鼻子裡聞到一股劇烈的腥氣。不是魚腥,而是某種劇毒的蛇蟲類張嘴捕食前散發出來的氣味。
對於危險,我有天生的敏感,但這次剛剛睜開眼睛,還沒來得及做下一步動作,已經看到近在咫尺間,一條身披銀色鱗甲的兩尺多長的毒蛇正凶悍地盯著我。它的頭頸是標準的三角形,死灰色的眼睛冷漠地向前直視著,血紅的蛇信每次吞吐時,都露出嘴裡的森森利齒。
如果我有槍在手的話,或許可以冒險一搏,但那要在我體力無比充沛的時候。現在不行,我明白自己翻滾趨避的動作絕對躲不開它閃電般地噬咬。而且,澎湃瀰漫的腥氣,充分表明,它的毒性之烈,遠遠超過平時比較常見的眼鏡王蛇。
當它頸部的鱗片全部直豎時,竟然發出了「嗤啦、嗤啦」的刺耳摩擦聲。
我重新閉上眼,開始絞盡腦汁搜集被毒蛇咬到後的自救措施。如果夠幸運的話,我或許能閉住經脈,挪動到主樓那邊去。希望老天保佑,手術刀這邊會有最靈驗的解毒藥品。印象中,被地球上最毒的蛇類咬中的人,最快死亡記錄是十六秒,我只希望這條白花花的小傢伙不會名列最毒的十大蛇類之一。
「小白,乖乖聽話,姐姐給你找了兩隻公雞補補身體。唉,這麼遠的長途旅行,姐姐當然知道你很累也很煩,不過沒辦法,為了咱們蜀中唐門的事業,大家都得努力,對不對?乖乖過來……」
那是唐心的聲音,該死的蜀中唐門妖孽,這條突然出現的怪蛇竟然是她帶來的?
我在心裡默默詛咒蜀中唐門的列祖列宗,一直罵到他們在唐朝末年創宗立派的王仙芝老祖宗身上,歷數唐門中那些不得好死的、成名於毒也滅亡於毒的歷代高手們——
我不想再睜眼,免得給她看到我狼狽不堪的樣子。
一陣翅膀撲扇聲,應該就是她嘴裡說的要給蛇進補的公雞的動靜。
等到鼻子裡的腥氣稍微淡了一點兒,我重新睜開眼,蛇已經離開了我的身邊。我扭頭向唐心那邊望著,天!不但是唐心,就連老虎跟宋九都在。他倆凝神靜氣地隨在唐心後面,兩雙眼睛同時盯著地上蜿蜒游動的白蛇。
兩隻體型龐大的五彩公雞瑟縮在地上,眼睜睜看著白蛇游動靠近,竟然毫無反抗。
公雞應該算是蛇蟲、蜈蚣類的天然剋星,但這次,直到白蛇兇猛地躍起來咬中其中一隻公雞的冠子,公雞仍然縮成一團,不敢動彈。
唐心鬆了口氣:「終於沒事了!小白有東西吃,凶性會收斂大半,還好還好,沒傷到人。」她斜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瞟著我。
這次洋相出大了,在他們三個面前,吐得滿地狼藉,還死狗一樣整晚躺在這裡,險些成了毒蛇的盤中餐。
「風,蘇倫讓我帶話給你,軍方的人也介入了,請你趕快過去,就在……在那個什麼露台上!」老虎急匆匆地跳過來,暫時顧不得伺候唐心了。他伸出大手,猛地把我拉起來,又是一陣急速的暈眩,我差點一頭倒進他懷裡。
「怎麼了你?快點過去吧,看樣子,她很著急——我看過對方的制服軍銜,肯定是軍方的大人物,最起碼也是將軍……」
我在額頭上捶了兩拳,讓自己盡量清醒,搖搖晃晃地轉身向主樓那邊走,一路東倒西歪的,必須得不斷地扶著兩邊的樹木才能維持身體的平衡。剛剛走到一半,兩個身材健壯的白衣僕人迎了上來,操著半生不熟的英語:「先生,小姐找你,在陽台。」
埃及軍隊裡的情況非常複雜,從政府內部資料上得知,在野黨的勢力幾乎控制了軍隊的七成以上。二十五名師長級別以上的大人物,在野黨佔了十九個,所以,一旦時局有變化,總統的地位立刻岌岌可危。特別是在非洲這種半現代、半蠻族的世界裡,往往是槍桿子裡面出政權,其它小國經常有軍方要員發動兵變取代總統的騷亂發生。
那麼,「軍方介入」代表什麼意思?是說軍方的人也對土裂汗金字塔產生了興趣嗎?
手術刀與埃及政府的關係非常好,相對的,與軍方的人就得一直保持適當的距離,不可能腳踩兩隻船。由此看來,發掘金字塔的事已經越鬧越大,紙裡包不住火,很快就掩蓋不住了。
在兩個僕人的帶領下,未進正門,而是從一架隱秘的防火通道裡,進入了露台。
蘇倫沉靜地坐在籐椅裡,面向太陽升起的方向。她的右手裡夾著一支香煙,已經快要燃到盡頭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5:13
第二部 地底驚魂 8軍方介入
「風哥哥,實在對不起,我們整晚都在開會,事情太緊張,直到方纔,才發現你整晚沒在客房……」她的眼睛裡佈滿了濃重的血絲,臉色蒼白,根本沒經過梳洗。
我坐進沙發裡,渾身每一根骨頭都酸痛難當。沙漠之夜,寒濕之氣對人的身體損傷極大,只盼別落下什麼病根才好。昨晚的狀況,我的表現糟糕透頂,想想自己禁不住有點臉紅。
「軍方介入了嗎?他們到底什麼意思?」我直截了當地問。
金字塔的發掘工作受挫,八字還沒有一撇,各路人馬就蜂擁而至,情況顯得有點可笑。
「軍方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說在土裂汗金字塔裡保存有史前流傳的神秘武器,所以,以泰南將軍為首的埃及國防軍沙漠兵團強橫地下了最後通牒,埃及境內的一切軍事武器,擁有權為埃及軍方,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匿藏、轉移,否則將以投敵叛國罪和危害國家安全罪並處。」
我忍不住笑起來:「史前?武器?這一點,跟日本人渡邊俊雄的談話錄音豈不是正好吻合?」
本來以為只有日本人才會相信子虛烏有的神話故事,想不到連埃及軍方也被這些荒誕無稽的傳言弄得興師動眾。
蘇倫把香煙掐滅在煙灰缸裡,裹緊身上厚厚的睡袍,無心說笑:「不管金字塔裡有沒有什麼史前武器,現在的問題是,泰南將軍已經派人加入我們的隊伍。來的,只有一個人,盧迦燦,你該知道這個名字吧?」
我的笑容立刻凝固在臉頰上,因為盧迦燦的大名早已經傳遍了整個美國。他曾連任布什總統與克林頓總統的首席安全顧問兼保鏢團領隊,是個令全球恐怖分子想起來就頭痛的殿堂級反恐高手。
「先前只知道克林頓總統離任後,盧迦燦便銷聲匿跡了,想不到,他竟回了埃及?」
對於這個傳奇中的神話人物,我也是景仰萬分,如果能與他在一起合作,堪稱榮幸之至。不過,手術刀的話轉瞬間便讓我如墜冰窟:「風,這次大家不可能是合作,而是絕對的競爭對手,你明白嗎?」
他把手插在褲袋裡,就在露台入口處,與蘇倫一樣滿臉疲憊。
「軍方插手後,按照泰南將軍一貫的行事作風,所有的好處他會一手獨佔,根本沒有什麼江湖道義可言。所以,我們必須要採取隱蔽的防範措施,既要保證發掘工作的順利進行,又不能讓戰利品流落到軍方手裡……」
簡短的休息後,我、手術刀、蘇倫再次聚在一起,開始緊急磋商。
事實上,我們三個會抱成一個緊密的整體,把蜀中唐門、軍方、薩罕長老排除在外。按照手術刀的設想,不管土裂汗金字塔裡有什麼,我們將是第一個擁有它們的人。現在我懂了,轉讓金字塔的發掘權,不過是手術刀的欲擒故縱之計。
「為了這次發掘計劃,我前後已經準備了四年,其間不止一次地請薩罕長老幫忙研究。剛剛我已經請教過他,隧道裡的奇異事件,的確是幻像魔在作怪——」
我忍不住又想笑,因為我總覺得,三個二十一世紀的盜墓高手,在這裡一本正經地討論什麼「幻像魔」,實在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那怎麼辦?他會降妖伏魔?還是唸咒畫符?」這些東西,在江湖騙子那裡是必備的招數。一瞬間,我想到了古怪詭異的森,臉上唰的一變,突然噤口,不再說話。
「不錯,他的確是要去營地裡,收服幻像魔!」
我跟蘇倫面面相覷,連連交換了好幾個眼神。我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無神論者,似乎並不相信幾句咒語、幾張符咒就有擊敗一切邪惡力量的神奇功效。
此刻,我們是在手術刀的書房裡,已經沒有閒情逸致喝酒了,每人面前都放著一份土裂汗金字塔的資料。
到這時,唯一遺漏的一點,便是蘇倫遭遇的「霧隱一刀流」的殺手問題。
「他們究竟會不會是谷野的幫手?茫茫大漠,他們住在哪裡呢?如果同是谷野的人,為何不一起進入營地?再說,谷野明知道蘇倫是手術刀的妹妹,他敢放膽讓人圍攻蘇倫?」
我指向桌角的紅色電話,挑了挑下巴:「打個電話,不就什麼都清楚了?」
對於日本人的信譽程度,我幾乎不抱任何期望。
手術刀稍一猶豫,拿起一支鉛筆在沙漠地圖上畫了幾筆,若有所思:「風,你知道嗎?班察在泰國的身份,並不僅僅是盜墓專家,而且是熱帶叢林巫術協會的理事。他看似毛躁魯莽,其實大部分都是裝出來的,那些忍者殺手,會不會是他的人馬?」
「你是說——」我心裡掠過一陣狂喜。
「我的意思,谷野與班察貌合神離,可能會每人都帶一支人馬進大漠,你說呢?」
我跟蘇倫同時鼓掌,為手術刀的奇思妙想而讚歎不已。我一直忽視了班察的存在,回頭想想,在盜墓界排行榜前百名之內的高手,每個人背後只怕都得有一整套的創業人馬,絕不可能一個人單槍匹馬闖蕩江湖。
如此看來,離間谷野與班察的關係,才是打敗他們的關鍵。
從事情的一開始,我就對谷野提出的條件感到難以接受。
亞特蘭蒂斯的遺物,全球範圍內所存的不超過一千件。很多資料表明,通過這些碎片的文字連綴,極有可能找到沉沒於大海中的古城遺跡。這的確是一件令人神往的曠世盛事,一想起來就讓人熱血沸騰。
在學校時,我曾經發誓,將來有一天自己的成就和名望一定要超過大哥楊天,做地球上第二個「盜墓之王」。
太陽已經高高昇起來,露台四周的小鳥又開始歡唱了。
昨晚,我們三個過得都不好,幾乎同時深深地打了個哈欠,再相視哈哈大笑。越在逆境重壓之下,人越該經常讓自己笑笑,疏解一部分壓力。
「手術刀先生——」
手術刀揮手截住我的話:「叫我哥哥,跟蘇倫一樣!從現在起,咱們三個,就是一個牢不可破的整體,繼續追查下去,直到……找到『盜墓之王』——」
看來,他仍舊固執地相信大哥楊天是活著的?
僕人送上來熱咖啡,香氣撲鼻,讓我精神一振。
「今天,我會聯繫谷野,準備請薩罕大師去營地隧道,破解幻像魔,清除障礙,盡快進入土裂汗金字塔。」手術刀的話很簡短,咕嘟咕嘟喝完了一大杯咖啡,站起來,用力扭腰揮臂,似乎要把滿身的疲憊驅除乾淨。
我感覺到蘇倫的眼角餘光,一直瞟在手術刀身上,帶著些許疑惑。
「我去打電話,你們兩個研究一下,進入營地後的下一步行動。最關鍵的一點,保證薩罕長老的生命安全,他是目前唯一對『幻像魔』有殺傷能力的高手。」
手術刀的腳步聲很快遠去,我不自禁地聳聳肩膀,笑著搖頭:「蘇倫,你相信『幻像魔』那種匪夷所思的事?」
蘇倫又裹了裹衣角,臉埋在咖啡杯裡,低聲地、嗡聲嗡氣地回答:「為什麼不相信呢?要知道,世間一切,任何一種傳說都不是空穴來風。比如目前國際靈異協會方面討論最熱烈的『時間逆流』或者『閃靈』,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這兩樣東西是真實存在的——」
一瞬間,我覺得她有些茫然無助的哀傷。
「風哥哥,你有沒有發現,哥哥有些異樣?」她撩起額前的頭髮,聲音悒鬱不安,並不抬頭,藉著咖啡杯子遮掩著自己的表情。
「異樣?」我眨眨眼睛。自從來到開羅,介入谷野與手術刀的交易開始,每一天都很不正常。在這種風雲驟變的環境裡,任何人的思想變化都有些不正常反而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蘇倫,你發現了什麼?」
蘇倫陷入沉默,身子縮成一團。
走廊裡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又一個白衣僕人端著巨大的銀色托盤走進來,上面放的是熱牛奶和麵包。
「蘇倫,吃些東西吧!今天,我們將會有很多事做!」我站在露台邊,向著太陽大口吐出胸膛裡的濁氣。露台邊的那些茂盛的綠色植物,散發著淡淡的甜香,讓人聞了之後,精神倍增。
主樓前的院子裡,薩罕長老正在幽蓮的陪同下,慢慢地在草地上散步。幽蓮仍舊拖著那件古怪的灰色長袍,像蝙蝠更像暴露在陽光下的幽靈。草地側面的噴泉,仰天射出幾百道細碎明澈的水珠,在陽光裡幻化著五顏六色的虹影。
我注意到主樓前多了一輛半舊的奔馳轎車,毫不起眼地停在一棵芭蕉樹旁邊。有個身穿灰色西裝的中年人正拿著一塊抹布,擦拭著車窗玻璃。他背對著我,心無旁騖地擦車,動作仔細輕快,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神經為之一緊,彷彿連眼珠子都被刺痛了。
「蘇倫,他是……那個擦車的人是不是……」
他背對著我,給我的感覺像是一隻隱忍匿伏的巨型華南虎或者尼羅河超級巨鱷,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充滿了難以估量的危險。只有真正的高手,才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這種澎湃的殺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6:03
第二部 地底驚魂 9籐迦失蹤
蘇倫並沒起身離座,輕輕歎氣:「那是盧迦燦,一個……無所不能的絕頂高手。」
其實我心裡也能判斷出他是誰,這個令全球恐怖分子恨之入骨也怕得要命的傳奇人物,只怕會成為我們這次行動的最大障礙。
唐心、老虎、宋九從草地的一邊踱著步走過來,站在晶瑩的噴泉水池邊。
老虎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引得唐心輕輕笑起來,聲音像沙漠駝隊裡最動聽的駝鈴,一直悠悠蕩蕩地在庭院裡飄散開來。
笑聲同樣吸引了盧迦燦的注意,他停下擦車的動作,緩緩轉身。即便是在安全環境裡的一個小小的轉身動作,他也做得完美無缺,毫無破綻。如果我是他的敵人,將很難找到一絲一毫的進攻路線。
宋九的身子突然靈蛇般一扭,擋在唐心面前,隔著燦爛的水花,迎接著盧迦燦的視線,彷彿那普普通通的一望,竟相當於兩支破空利箭一樣。他的軟劍嚯的刺了出去,插入半空的水柱之間,然後,這個動作便一下子靜止住了。
高手過招,往往一瞬間定勝負,宋九的身手之快、應變之速真的出乎我的預料,比如方才拔劍那一式,竟快得彷彿蜻蜓點水一般。但他與巋然不動的盧迦燦相比,顯得便太渺小、太稚嫩了,因為對方只有意無意地向這邊看了一眼,就逼得他倉促拔劍迎擊。
澎湃的對決敵意,正在庭院裡不知不覺散發開來,引得薩罕法師和幽蓮也停下腳步,駐足觀看。
就在此刻,別墅外的公路上有輛三菱吉普車以發瘋般的速度直衝過來,眨眼間到了大門便,竟然毫不減速,呼嘯著直奔主樓這邊,然後才聽到空氣中爆發出的撕心裂肺般的輪胎摩擦地面的剎車聲。
門開了,令我驚駭的是,從駕駛座上跳下來的竟是谷野本人?
「手術刀先生!手術刀先生——」他把手掌攏在嘴邊,聲嘶力竭地大聲吆喝著,縮著身子靠在門邊,似乎沒有車門的支撐,他隨時都會癱倒下去。
「出事了,蘇倫,我們下去!」我拖著蘇倫的胳膊,無暇再走樓梯,直接從露台上跳了下去。同時臂膀發力,托在蘇倫腋下,像是電影片場的「吊鋼絲」一般,輕飄飄下落。在一樓的青石遮雨簷上一點,卸掉巨大的衝擊慣性,騰身落地,然後才將半抱著的蘇倫放下地。
這一手輕功功夫,極為高明,可惜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谷野身上,根本沒有心思看我的動作。
手術刀已經奔出門口,一步三躍地下了台階。
這麼多人之中,最先靠近谷野的反而是距離最遠的盧迦燦。他的左手拤在谷野喉結上,右手中指迅速無比地戳中了谷野的右邊太陽穴,又揮掌切在谷野後頸大動脈上。兩個動作一氣呵成,電光石火間已經完成。
谷野翻了翻白眼,咕咚一聲癱軟在地。
在場的都是高手,誰都明白,盧迦燦是在以一種極度危險的非常手段,刺激谷野的身體自救系統,好讓他迅速清醒下來。
此刻,只有宋九還站在水池邊,保持著出劍的姿勢一動不動。
盧迦燦揚起臉向著唐心:「小妹妹,那位兄弟是你的朋友嗎?麻煩你轉告他,我根本沒有敵意。」
他生著一副標準的埃及土人的臉龐,顯得略有些黛黑色,眼睛不夠大,也不夠明亮,至於眉、鼻、嘴、耳各個部位都是最普通的樣子。如果沒有身體裡偶爾散發出來的澎湃殺氣,我猜他走到埃及的任何一條大街上去,很快便融入人流,很難再被人認出來。
他的手也很普通,既不像練過外家硬功的高手那樣皮膚粗糲乾硬,也不像內家高手那樣皮骨勻停柔滑——只是最普通的手。
我想要表達的主題是,大名鼎鼎的盧迦燦,外表看上去,只是個普通角色,像一個四十歲出頭的尋常埃及平民。
唐心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向後退了幾步,離開人群,才不動聲色地摁了摁左臂外側的肘關節部位,極為悠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我之所以這麼關注她,全都是因為那條劇毒的銀鱗白蛇。如果我沒猜錯,那條小傢伙就藏在她的袖子裡。江湖上很少有人敢明刀明槍地跟蜀中唐門的人過不去,這些渾身帶毒的高手,殺傷力大得無法想像。
蘇倫悄悄扯動著我的袖子,示意我向車裡看。
從車窗裡望進去,後座上胡亂堆放著十幾張地圖和不下十本厚厚的泛黃的典籍。我想起從營地撤退前,在谷野的帳篷裡曾經窺到籐迦在翻看著一本這樣的古書。
我們也退出人群,眉頭同時皺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令谷野如此瘋狂?竟然一個人駕車狂奔到別墅裡來?」
目光再次落在薩罕長老身上時,我想到了他的讀心術:「此刻,他若把手掌放到谷野頭頂上,會不會能早一些得到谷野的思想?」
蘇倫低聲問:「風哥哥,我想……我想營地裡肯定有人失蹤,而且是個大人物……」
女孩子的第六感往往異常強烈,並且預感到的事準確性高達百份之八十以上。
「大人物?班察、籐迦,還是渡邊俊雄?」不排除在我們離開營地後,那個日本高級官員又重回營地的可能性。
「我猜是……籐迦!對,是她,應該是她!」蘇倫垂著眼簾,雙手交叉握在胸前,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這樣的第六感感應,根本沒法說清其中緣由,只是突如其來的一點靈光閃現罷了。
不知為什麼,我也強烈預感到,如果營地裡有大人物失蹤的話,一定是籐迦。谷野一行既然從日本千里迢迢地帶這些古籍過來,其中必定藏著極大的秘密,並且是有關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
「啊——」谷野從昏迷中驟然甦醒,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吼叫,整個人像打足了氣的皮球,嗖的一聲蹦起來,腳下離地兩尺多。
「公——」這是他說出的第一個字,如果不是盧迦燦及時伸出雙掌在他腰間一拍,只怕谷野會一下子躍上半空。一拍之後,谷野的身體又迅速軟了下來,直衝出口的那股氣流也迅速消彌殆盡,癱軟在盧迦燦兩掌之間。
盧迦燦露了這手類似於中國功夫中「拍穴」的絕頂武功,令我又是一聲暗自讚歎。
「公主——不、不,是籐迦小姐失蹤了,手術刀先生呢……快去……救她……」
我一愣,轉瞬即領悟過來:「失蹤的果然是籐迦!公主?她的身份竟然是什麼公主?」
谷野開始恢復了冷靜,一手抓著車門,一手向手術刀指著:「手術刀先生,籐迦小姐失蹤在隧道裡,請你去救他,無論如何,請你快去……」
我留意到,谷野剛才在極度激動的半昏迷中出現了口誤,說出了「公主」這兩個字。
蘇倫在喃喃地重複著:「公主?公主?她是哪一家的公主?」在日本,只有天皇的妹妹或者女兒才會被稱為「公主」,眾所周知,這一代天皇並沒有一個跟籐迦年齡相近的姐妹或女兒。所以,谷野的話讓人更加迷惑。
半小時後,徹底冷靜下來的谷野,原原本本地講述了一切事情的經過——
「籐迦小姐到達營地時,帶著十二部《碧落黃泉經》……」
(聽到這個名字,我心裡噗通一聲,然後心跳瘋狂加速。因為這套經書裡講述的全部都是驅鬼捉妖的神秘法術,相傳是來自唐朝玄奘法師不遠萬里去天竺國取經時帶回來的,並且是全部經書典籍裡最珍貴的一套。相信手術刀、老虎、唐心他們心裡也跟我是同樣的感受吧?)
「第二次下井失敗後,又損失了五名特種兵,小姐很惱火,一直不停地在翻閱經文,嘴裡念叨著一個中國字——」谷野拿起筆,在自己手心裡寫了一個字,是個清清楚楚的「奔」字,由三個「牛」字組成。
這能代表什麼?奔?籐迦到底發現了什麼?
下意識的,我在心底問自己:「三個牛字,等於『奔』;那麼三個『馬』字呢?等於什麼字?」我懷疑籐迦是看了隧道頂上那個非牛非馬的怪物之後,才領悟到了什麼。當然,在中文裡,根本沒有我猜測的可以用三個「馬」組成的漢字。
「小姐翻閱資料的時間持續了十一個小時,突然停止了,披著一件大衣出了帳篷。那時,我正在上網查閱資料,根本沒太在意,以為她不過是去廁所或者是出去透透氣。然後,她就再沒回來——」
谷野不是膽小怕事的雛兒,一發現情況異常,馬上把營地裡全部人員集中起來查找線索。唯一有效的線索,便是把守井口的兩名彪悍魁梧的特種兵。他們報告說,籐迦小姐是下了豎井,並且說是得到了谷野的批准。
「從小姐出帳到發現異常,前後只有六分半鐘的時間。於是,我馬上帶十名特種兵下井,向隧道裡猛追,結果只發現了那件小姐披過的大衣,大衣是丟在隧道盡頭的,再向前便是未經挖掘的沙地。」
他盡可能用平實、簡練的語言描述當時的過程,但我能想像的到,原先隧道盡頭有一次是紅色的地毯、一次是神奇的石碑、一次是可以將尋常人前進速度加快的紅色飄帶,最後一次,當然也該是最正常的一次——沙土。
在半成品的沙漠隧道施工過程中,盡頭當然應該是裸露的沙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6:35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0 重回沙漠
「沙土?大衣?」我反覆咀嚼著這兩個詞。那麼,人呢?活生生的籐迦小姐人呢?去了哪裡?又被那紅色的飄帶捲走了,像此前所有的工人、特種兵一樣,被幻像魔拖到未知空間裡去了?
看似簡單的描述,實際其中蘊藏的詭異情節、詭譎變化,足可以拍成一部驚心動魄的靈異電影。唯一讓人頭疼的是,現在確確實實的又有一個人失蹤了。
最鎮定如常的應該算是薩罕長老,他坐在手術刀側面的沙發裡,一直都在閉目沉思,臉上沒有絲毫震驚、駭然。
谷野的敘述告一段落之後,薩罕緩緩睜開眼睛,面向手術刀:「幻像魔已經攫取到了足夠的糧食,我猜,咱們可以趁這個時機,迅速掘進,打開土裂汗金字塔。」
在這種眾目睽睽之下,每個人的發言都會盡量簡短,畢竟大家都不太熟,又分屬於不同聯盟流派。
會議的探討結果,手術刀留守,然後所有的人分乘四輛車,趕赴營地。
我仍舊在蘇倫的悍馬吉普車上,落在車隊的最後。吉普車的後座上,堆放著四個半米見方的鐵箱,裡面裝的是手術刀所能提供的最先進通訊設備、X光探測設備、防毒設備,然後還有兩套單價過百萬的美軍單兵作戰系統。
靠別人不如靠自己,依照日本人的吝嗇個性,谷野在設備應用方面,肯定會有所藏私,我們乾脆不去佔他便宜,免得讓自己的生命攥在別人手裡。
悍馬前面,是盧迦燦的黑色奔馳,車速並不快。
蘇倫指著奔馳車留下的車輪痕跡,忽然重重地長歎:「這個人,真是深不可測。從他出現的第一刻起,我就明白,這次遇到的是個世間最強勁的對手……」
從那些細微的車輪痕跡可以看得出,奔馳車應用的是全球最頂級的全天候、自適應輪胎,無論是沙地、石地、濕地,還是普通柏油公路,都俱備最好的抓地附著能力。換個簡單的說法,就是說,那輛車可以在任何地面環境下,做出任何高難度動作。
我敢打賭,那輛外表毫不起眼的車,其內臟系統,就像它的主人盧迦燦一樣,肯定也是深藏不露的頂尖配置。
蘇倫又歎了一聲,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取出手機,撥了一個很長的號碼。
我閉上眼睛,仔細回想著那個非牛非馬的怪物圖案。中文漢字裡,跟馬接近的動物大致有驢、騾、馬鹿、斑馬幾種,它們的名字無一例外地是應用了馬字做偏旁部首。此刻,我的精力全部集中在那種被叫做「四不像」的動物身上。
蘇倫的電話接通了,但她對著話筒說的,竟然是一長串阿拉伯數字,足有七八十個,然後便掛了電話。
我知道,那肯定是某種奇怪的密碼,無心聽也無心破解。
車隊進入沙漠之後,空氣馬上變得乾燥起來,每次呼吸之間,似乎總有無數細小的沙粒隨著氣流侵入人的鼻腔、喉嚨,癢癢的,十分難受。
「風哥哥,四個『馬』可以組成什麼中國字?」蘇倫突然提問。
毫無疑問,她已經由籐迦念叨過的「奔」字,聯想到了非牛非馬的怪物,然後再想到用「馬」來組字。當然,她的思索路線也會延伸到「四不像」身上。
「四個馬?哈哈,沒有這個字,那就只能是『四不像』嘍——」
四不像——「角似鹿而鹿,蹄似牛而牛,身似驢而非驢,頭似馬而非馬」,學名麋鹿。不過,在一百多年前,野生的四不像已經徹底滅絕。
我莫名其妙地乾笑起來:「難道……難道金字塔下面會有四不像?」
這種想法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因為四不像屬於百分之百的亞洲野生動物,在沙漠地帶根本無法成活。更何況,在金字塔建成的年代,怎麼可能有人不遠萬里從亞洲大陸帶四不像這種動物過來?
人類的聯想真是天馬行空、無所不能,既然能把大西洋上空的一場毀滅性風暴與中國西雙版納草地上的一隻蝴蝶展翼——這兩種動作都聯想成俱備相關性,那麼,還有什麼不能隨便聯想的?
比如類人猿是外星人與地球猿猴的雜交產品、地球生物的滅絕會每三億年重複一次、秦朝長城是外星人的降落跑道……幾萬種猜想,足夠寫成幾億本科幻小說,不過那都是無聊小報作家們的工作。我們是盜墓專家,是正常的無神論者、科學工作者,沒時間做這些無聊的「哥德巴赫猜想」。
蘇倫按下了唱機的播放鍵,傑克遜的嘶吼狂野地響起來。
剛剛在別墅的台階下,臨上車之前,谷野曾問過我是不是對《碧落黃泉經》感興趣,還說他會請示上級,看能否將這些經捲向我開放閱覽。
此刻想起他那副沾沾自得的嘴臉,忍不住一陣反胃。
眾所周知,這部神奇的經卷是在清朝末年,八國聯軍殺入北京城時,被日本軍隊從皇室的藏經閣裡半偷半強帶走的。而近幾年,每次談及寶經,日本人總會恬不知恥地說它是唐朝神僧鑒真東渡時,送給當時日本幕府的見面禮。
這種顛倒黑白的話,是日本人慣用的伎倆,我根本懶得跟他解釋。
營地在望時,隱隱約約聽到風中傳來鐵管、鐵鏈叮叮噹噹的敲擊拖拽聲,看來工人們正在準備恢復開工。
蘇倫苦笑著:「看來谷野對土裂汗金字塔的開發,志在必得,根本不管前路有多危險。」
由此可見,日本能在二戰後迅速崛起騰飛,跟他們急功近利、百折不撓的「狠勁」是分不開的。如果換了另外的中國人來領導開掘工作,一有危機發生,大家早就樹倒猢猻散了。在這個角度上,每個民族的創業者都值得借鑒這種精神。
營地的危機感暫時性地消失了,工人們之所以還肯留在井下作業,完全是因為谷野已經把他們的工錢提高了二十倍。雖然是日本人,谷野卻深諳「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而那些淳樸的工人們,一看到嶄新的美鈔,不必費力做動員,便搶著下井挖掘。
「七十二小時後,我們將會到達金字塔的外壁——」在谷野的大帳篷裡,他躊躇滿志地在地形圖上指點著。
薩罕長老已經毫無用武之地,甚至連隧道裡都沒去過,在另外一座帳篷裡盤膝打坐。
我跟蘇倫住在同一個帳篷裡,不是為了某種曖昧的男女關係,而是為了兩人的安全。
我追問過谷野關於蘇倫遭襲的事,他當然一口否認「霧隱一刀流」的存在。所以,我們有理由相信,那群冷血忍者,是在谷野的某種默許下,一直匿伏在營地周圍。
時間僅僅過了五十五個小時,也就是在第三天的黎明時分,隧道已經打通。
對於工人們而言,工程完成,便等於大把的美鈔拿到了手,每個人都在歡呼雀躍著,不停地把安全帽、鞋子、水壺扔向天空,以此來慶祝最後的勝利。
那個時候,我跟蘇倫並肩站在帳篷門口,冷眼觀望著眼前狂歡的人群。
夜那麼冷,但工人們的熱情卻始終高漲,直鬧了兩個小時才平息下來。前幾日籠罩在營地上空的無名恐怖,已經被人扔到腦後去了,反正他們知道,拿到谷野的錢之後,明日一早,便可以一頭紮去開羅城裡,盡情放縱。
「其實,隧道通了,工程只算是完成三分之一而已,對不對?」我用蔑視的口吻冷笑著。
土裂汗金字塔的外壁很難攻破,已經有無數人做了前仆後繼的努力。結果,那些人都已經埋骨黃沙,而金字塔依舊完好無損地屹立著。
我轉過身向著西北方向,遙望著已經被科學家們探索了一半的胡夫金字塔。為了進入那座偉大的建築,已經有很多人神秘的失去了自己的生命。有明確記載的,多達一百四十人,包括學者、盜墓專家、測量學家、生物學家,還有很多接觸過、搬動過墓室裡的物品的無知工人。
毋庸置疑,金字塔裡深藏著某種可以隨時置人於死地的神秘東西,不管是致命病菌還是法老王的咒語,總之,那些死掉的人,是永遠不可能復生的了。
明天,一旦我們打開土裂汗金字塔,釋放出來的會不會又是某種殺人的惡魔?
「風哥哥,這次不同。哥哥調用了美國航天建設局方面的關係,已經取得了他們建造火星鑽探機的圖紙和原材料——現在,這台盜墓界絕無僅有的鑽機,正在從太平洋中心海域的某個神秘軍事基地向開羅城運送的飛機上。明天,將是一個創造歷史的時刻……」
蘇倫抱著胳膊,顯得分外激動。很顯然,她對發掘土裂汗金字塔非常有興趣,等這一時刻已經很久了。
從這裡向正西看過去,土裂汗金字塔的地上部分渺小而簡陋,根本無法像它的同門兄弟們一樣,光明正大地接受世界各地遊客們的瞻仰膜拜。
我總感覺,它的存在,與其它大大小小的金字塔完全不同。X光探測資料的結果顯示,它內部那種每層都具有三百六十一個房間的奇怪墓室結構,在金字塔的發掘史上,從來都沒有過。
甚至已經有人開玩笑說,土裂汗金字塔根本就不是一座合格的地球建築物,而是一隻外星球墜落在地球上的宇宙飛行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7:03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1神秘金牌
「風哥哥,要不要……要不要現在下井去看一看?」蘇倫忽然來了興致,向燈火通明的井口位置指著,臉色因為過度激動而發紅。狂歡的人們早就散開,回帳篷去睡覺,井口位置只有兩個抱著衝鋒鎗的特種兵,在警戒站崗。
「沒必要吧?明天一早,隨谷野一行人下井不好嗎?」對那條屢出狀況的隧道,我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不,我想現在就去,看看在鑽探開始前還會不會有發現。」
我猛然一驚,因為籐迦失蹤的陰影還沒有完全從我心頭抹去。蘇倫現在的表現,似乎思想正被某種神秘的東西所左右,否則也不會輕率地要求馬上下井。她的額頭正散發出淡淡的油光,兩頰紅得像枝頭最完美的紅富士蘋果,眼睛裡更是放射著炯炯的精光。
「蘇倫,你沒事吧?我建議你還是回帳篷去,喝杯咖啡,再睡四五個小時,等谷野通知咱們下井時再行動,怎麼樣?」
她的胸膛一鼓一鼓的,無比激動地低聲叫起來:「風哥哥,如果明天真的會打開進入金字塔的入口,那麼,今晚就是它在地球上完整存在的最後一夜。咱們下井去搜索,會有無比重大的紀念意義。算了,你膽小怕事不敢去,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這種激將法對我無效,但我在疑惑,到底什麼力量讓蘇倫的情緒變得如此激動呢?是否像上次我的奇遇一樣,她也單獨聽到了鼓聲和召喚聲嗎?
「蘇倫,你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我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腕,極目向西眺望。突然之間,我有了另外一個不合時宜的疑問:「為什麼手術刀要從這裡開始挖掘?選擇豎井位置的時候,如果適當地放在土裂汗與胡夫金字塔中間,豈不可以左右逢源,在同一個豎井裡,向南去土裂汗金字塔,向北去胡夫金字塔?」
按照埃及當局披露的發掘資料,胡夫金字塔的掘進工作,勉強可以算是到達了三分之一的樣子。其實在已經公佈的地下墓室剖面圖上,任何有盜墓常識的高手,都可以推測出,在地下墓室的垂直方向,至少還有三層之多的地下結構,足足能夠深入地下近千米。
地基不穩固,上層建築肯定無法抵抗颶風狂沙的襲擊,這是任何一個沙漠建築師都明白的道理。
按照建築原理推算,要想在胡夫金字塔附近位置,重新仿造一座同樣的建築,其根基採用水泥灌注樁形式的話,至少要深入地下八百米以上。因此可以得出大致的模糊結論——「胡夫金字塔埋藏在地下的部分,不可能少於五百米。」
沒有人敢在沙漠黃沙的表面起造如此龐大的建築,古埃及人的數學和建築學已經高度發達,他們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
「風哥哥,我沒事!」蘇倫甩開我的手。
帳篷側面的暗影裡,突然有煙頭的火光一閃,原來有個人一直蹲伏在那裡偷聽我們的談話。
「誰?」我惱火地低喝一聲。
那個人踩滅了煙頭,佝僂著背走出來,仰著臉討好地笑著:「風先生,是我,龍。」
人還沒走近,我已經被他滿嘴的土酒氣味熏得頭昏腦脹。他仍舊穿著那身破舊的工作服,左面的大口袋裡斜插著一隻酒瓶子,一副標準的下流酒鬼模樣。
「風先生,明天我們就撤離工地了,我過來看看您,順便有樣東西給您看,或許您會感興趣吧?」他舉起髒乎乎的右拳晃了晃,示意有東西在掌心裡。
「什麼東西?」我厭惡地用手遮擋著鼻子。對這種不修邊幅的醉漢,我向來都是遇到了繞道走,根本不想與他們發生任何聯繫。
他的拳頭又晃了晃,大聲地吸吸鼻子。
井口方向的特種兵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強力電筒唰的照了過來,但看清楚是我之後,又趕緊把光柱挪開。
「有話快說,有東西快拿出來,我沒時間聽你廢話。」我的注意力仍在關注著蘇倫的情緒會不會進一步激化。像龍這樣的人,眼裡只有鈔票,拿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騙錢,是他們最常用的發財手段。
我用力在地上跺著腳,沙漠裡的夜間氣溫非常低,我感覺自己穿著皮鞋的腳,幾乎有凍僵的危險,只想盡快拖蘇倫進帳篷,鑽進自己的睡袋裡取暖。
不過,當龍不情願地攤開手掌時,我的眼睛突然一亮,而蘇倫早就脫口而出:「天皇金牌?哪裡來的?你從哪裡找到的這東西?」
那是一面一寸見方的白色金屬牌子,向上的一面,鐫刻著一支怒放的櫻花,旁邊用流暢的日文刻著一個「櫻」字。日本作為地球上唯一一個「櫻花之國」,其國內的櫻花品種為全球之冠,而金屬牌子上刻著的這種,花瓣外翻、狀如七角星的品種名為「天賜之花」,是專屬於日本皇室培植、觀賞的,所以又被世人稱為「天皇之花」。
龍的手掌迅速攥起來,嘿嘿笑著,涎著臉不說話。
我跟他打過一次交道,知道要想讓他開口,只有美金最管用。
我付出第一張百元美鈔後,龍才開口:「昨天晚上,在隧道工程的最後階段,我清理現場碎渣時,一鎬頭下去,刨在金字塔外牆上,便突然在一條石縫裡發現了它。」
那麼深的地下竟然能發現日本皇室的東西,的確奇怪,但我沒向別處聯想。突然間,我聽到蘇倫的牙齒在「咯咯」打顫的動靜,她的手反過來,用力扣在我的腕子上。
「怎麼了?你冷嗎?」我擔心地問,生怕她會被某種「髒東西」附體,或者生什麼怪病。
蘇倫搖著頭,臉色煞白,虛弱地示意龍講下去。
龍順利地拿到了第二張百元美鈔,再把話接下去:「它是在某條鏈子上拴著的,鏈子在石縫深處。我著急,用力一拽,鏈子斷了,我只拿到這牌子。有點奇怪的是,鏈子一斷,就很快地落進石縫裡去了。」
他所能提供的資料就這麼多,並且在講述過程中,不停地搖晃著拳頭,彷彿那東西是他神奇經歷的佐證。
「把它……把它賣給我們吧?怎麼……樣?」蘇倫靠在我身上,身子也在劇烈地打顫。
「賣給你們?不行,耶蘭說,他會出五萬美金買這個東西,而且轉手賣到日本去,價錢至少能翻兩倍。除非、除非你們能出八萬美金的價格,否則免談!」
我知道這個滿嘴胡說八道的流浪漢在漫天要價,如果這牌子真的是白金鑄造的天皇金牌的話,價值最多不超過兩萬美金。
因為腦子裡一直在考慮蘇倫的異樣變化,心思並不在那牌子上。
其實,這裡有個再明顯不過的問題——「牌子為什麼會在金字塔外牆上?鏈子怎麼可能嵌在石縫裡?除非是這條鏈子在進入金字塔時,金牌卡在外牆上了,所以才會露在外面。那麼,是什麼東西在石縫裡勾著鏈子的那一頭呢?」
最重要的,鏈子到底是屬於哪一個日本皇室成員的?
顯而易見,本地唯一一個皇室成員,該是谷野無意中吐露出的「籐迦小姐」。姑且不管她是哪家的公主,既被尊稱為「公主」,就肯定有可能擁有這樣的天皇金牌。
於是,一個更為驚世駭俗的答案浮出水面了:「失蹤的籐迦小姐已經進入了金字塔,而鏈子被卡在外面。」
這個邏輯不算嚴密的推論,是半小時後,我、蘇倫、龍行走在地下隧道裡的時候,自己才靜下心來慢慢想通的。
我劃下了十萬美金的支票後,不但買下了鏈子,還買下了龍的二十四小時工作時間,要他帶我們去看發現鏈子的地方。
井口那兩個特種兵輕易地被兩千美金買通了,再說,他們的任務只是負責阻止外部力量侵入營地,而我跟蘇倫是谷野的貴賓、龍是工地的小頭目,他們當然沒理由阻止我們三人下井。
現在,那金牌就攥在我手心裡。它的背面,是日本皇室的「菊花與武士刀」的標誌性圖案,拋開它的白金流通價值不算,牌子本身就是一件精美之極的藝術品。
「她絕對屬於籐迦小姐,因為在竊聽谷野與渡邊俊雄的談話過程中,曾聽到谷野向對方詢問過這樣一個問題——『那戴著天皇金牌的女孩子真的是公主嗎?』。天皇雖然不像其他國家的君主一樣風流成性,但他那樣大權在握的大人物,有三個五個的私生子、私生女,應該是最正常不過的事。風哥哥,現在的問題就是,她怎麼會……進入金字塔呢?」
最後幾個字,蘇倫壓低了嗓音,免得驚嚇到龍。
想想吧,籐迦小姐失蹤的時候,隧道盡頭距離金字塔外牆,至少還有一百米的泥沙距離阻塞著。她可能像一條蚯蚓或者一隻穿山甲一樣,鑽過這段泥沙,但我絕對想像不出,她能以何種方法進入石縫之中。
就算她俱備一千種特異功能,也不可能像《西遊記》裡的孫悟空一樣,化成一陣風、一隻小蟲、一溜煙鑽到金字塔裡。
「不可能!不可能!」不知不覺,我咬著牙叫出聲來。
「什麼不可能?」蘇倫捏了捏我的手腕,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們變成了一直牽手前行。
「世界上沒有不可能的事!任何事,只要承認它的真實存在就是了,不必用現行的物理學理論來試圖解釋它,對不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8:03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2隧道盡頭
猛然抬頭,已經到了上次看到那奇怪壁畫的地方,我下意識地停住腳步。
蘇倫警覺地隨著我抬頭,低聲問:「就在這裡?就是那地方?」
此刻,頂壁完全正常,不銹鋼的護筒反射著日光燈的白光,冷漠而穩定,毫無異樣。
隧道裡有微風輕輕吹拂著,其實那是換氣系統營造出來的「自然風」。我忽然想到薩罕長老提到過的「因為有幻像魔的移動,才會產生地球上物理意義的『風』」——這種振聾發聵的古怪想法,一旦在新聞裡傳播出去,不知道會引發多少奚落和謾罵呢?
蘇倫輕拍我的手背:「風哥哥,多想想哥白尼的遭遇,嗯?很多稀奇古怪的學術結論,只能一次次揭示地球人的無知,對不對?」
這一刻,她比我表現得要鎮定。
哥白尼當年發表「太陽中心說」的言論,而被反對者活活燒死,堪稱是「為求真理,不懼犧牲」的典範。若是薩罕長老提出「幻像魔形成風」的理論,或許將成為地球上的「哥白尼第二」。
腳下的路依舊平坦,再向前走的時候,我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像上次親眼目睹的幾個特種兵一樣,加速滑向深淵。幸好,一切正常,彷彿先前隧道裡發生的種種怪異現象一下子跑光了,不復存在。
龍在前面領路,把酒瓶子抄在手裡,隔十幾步就會仰著脖子灌上幾口。
隧道裡漸漸有了劣質土酒的澀味,不過這種味道似乎更讓我感到親切。因為這條全部由不銹鋼和水泥混凝土打造出來的隧道,幾乎時時給我一種「不在地球、不知在何星球」的幻覺。
酒是地球人類的獨特產品,只要能聞到酒味,至少可以證明我們仍在地球上。
照明燈一直向極遙遠處延伸著,彷彿這條光明之路永無盡頭。
為了打破壓抑的沉默,我向蘇倫問了剛剛想過的那個問題:「當初選定隧道入口時,為什麼不直接定在土裂汗與胡夫金字塔中間?我想任何盜墓專家出於經濟上、利益上的考慮,肯定會那麼做,是嗎?」
與進入古怪詭異、神秘莫測的土裂汗相比,我更希望自己會成為發掘胡夫金字塔殘餘部分的全球第一人。在某些宗教神話傳說中,真正開啟了胡夫金字塔秘密的人,將成為斯芬克司的主人,統御傳說中的獅身人面部落,成為宇宙的主宰。
我查閱到的大量埃及資料,可以彙編成這樣一條明晰的路線——
「獅身人面的斯芬克司,原先屬於『天神』的坐騎。天神從『光明之舟』裡騎著它走出來,然後,黑暗的埃及大地,便有了光、河流、食物、樹木。斯芬克司怪獸每一萬年進食一次,它能吃掉埃及大地上的瘟疫、疾病、邪惡、戰火,讓埃及人在一萬年的輪迴更替裡,重新得到心靈的淨化。」
路線斷在這裡,或許那些記錄資料的人,並沒有把「天神」和「斯芬克司」的言論延續記錄下來。文字的斷代,造成了這個神奇傳說的斷代。
所以,每次無論在資料片裡或者是在雜誌書本裡看到獅身人面像,我都會聯想到關於「天神」的傳說。
如果真的有那種天神和「光明之舟」的話,只能把他們解釋為外星球飛船和外星人。
非洲的戰火已經連綿延續了幾百年,瘟疫和艾滋病更是肆虐到了連蚊蟲都可以代為傳播的恐怖之境。如果有斯芬克司那樣的神獸張開大嘴,把一切人類的災難吞噬消彌掉,相信全球的宇宙航天學家、靈異學家、宗教專家都會拍手歡迎。
「我知道,我知道……風先生,您是好人,我可以免費……回答您的問題……」
龍口齒含混地回了一句,又灌了兩口酒,身子歪歪斜斜地向前晃蕩著。我真害怕他會醉倒在隧道裡,還得勞煩我拖他出去。
「你知道?」我對他的話表示懷疑。
「我……當然知道,耶蘭告訴我,全部都告訴過我。你們、你們得到的匯報資料……我早就知道……」
這倒完全有可能,他是耶蘭那個教派的神媒,虔誠的耶蘭有什麼話肯定先向他禱告。
蘇倫捏了捏我的腕子,又神秘地眨眨眼睛,做了個「噤聲」的表情。她的手指那麼滑膩,我忍不住有一點小小的心動,放膽伸出胳膊,環住了她的細腰。
這段時間的接觸,我們之間似乎慢慢達成了某種默契,特別是面對未知的危險時,更會越來越緊密地團結在一起。
「說說看,要是有參考價值的話,我可以付一百美金給你。」跟龍的交易,已經完全到了以「一百美金」為基架的水平上。
「第一次紮營,就在土裂汗跟大金字塔之間的。你們知道嗎?耶蘭……這傢伙胃口不算小,他曾跟我說,會……利用同一個豎井,先幫、先幫手術刀先生達成願望,然後再秘密地向北掘進,一直向北,採取三十度傾角——」
他搖晃著回過頭來,用酒瓶子敲打著兩邊的不銹鋼牆壁,發出噹噹噹的單調動靜,瞪著被酒精燒紅的眼珠子,滿嘴酒氣地盯著我:「向北,年輕人,你知道向北會到達哪裡嗎?」不等我回答,他又放肆地大笑著繼續向前走。
耶蘭的野心真的不小,以他那樣的普通工程技術人員,竟然覬覦胡夫金字塔下的秘密,簡直是被利益沖昏了頭。他也不想想,在全世界盜墓狂人的虎視眈眈之下、更有埃及軍方精良先進的飛機大炮,他的小算盤能得逞嗎?
我忽然悠長地歎了口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點都不假,後來呢?」
「後來?嘿嘿,怪事!真是怪事!耶蘭告訴我,接連選定了四個地方……鑽井架設完畢後,只向下掘進二十五米,就給堅硬的岩石層擋住了,根本沒法前進。」
我不自禁地要脫口而出:「胡說八道!荒謬!整個埃及大沙漠下面,別說是二十五米,就算二百五十米之內,也別想發現什麼堅硬的岩石層——」但我用力忍住了,因為視線裡已經出現了一片黑魆魆的東西,那該就是隧道盡頭,也即是土裂汗金字塔的外壁。
我的手掌狠狠捂在嘴巴上,滿肚子喝斥變成了巨大的壓抑不住的驚歎。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麼連蹦帶跳地跑到金字塔外壁前面的,等我腦子裡的狂熱消退時,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跪在石壁前,渾身顫慄,滿臉都是縱橫的眼淚。
那的的確確是貨真價實的石壁,工人們已經細心地清理掉了沾在上面的每一粒泥沙,第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石頭的成分結構,完全等同於胡夫金字塔等等所有尼羅河沿岸的它的同類們。
我的臉貼在石壁上,感覺著石頭天然散發出的無邊冷硬。
隧道盡頭暴露出來的這片石壁,三米見方,非常完整。石壁表面基本平滑,能夠分辨出當年工匠們用最尖細的鑿子在上面鑿刻的細微痕跡。
我一遍一遍用雙手撫摸著它,並且把自己想像成站在四十大盜藏寶洞前的阿里巴巴,只要說一句「芝麻開門吧」,它就能豁然打開,向我呈現出一個美輪美奐的古埃及世界。
「冷靜些,風哥哥,只不過是一片普通的石壁。相信等到鑽機運到,將會有更震驚世界的發現。」蘇倫彎腰蹲在石壁的右下角,用指甲挑動著石壁的最下邊,回頭向龍問道:「發現鏈子的地方是這裡嗎?」
她很細心,一直在尋找龍說過的可能存在石縫的位置,以驗證這個酒鬼是不是在說謊。
龍倚在旁邊的牆角下,已經醉得舌頭發硬:「對,對,漂亮的小姐,就是那裡……就是那裡……」
蘇倫迅速地從口袋裡取出一隻放大鏡,貼近那個角落,另一隻手裡握著一把尖頭鑷子,不停地在石壁與隧道地面的接縫處撥拉著。
我攤開身體趴在地上,眼睛睜到極限,當然,事先早就準備了一隻強力電筒。在刺眼的白光照耀下,相信半根頭髮絲都無所遁形。地面是用水泥、沙子攪拌混合,再用平板式振搗器夯實而成,與石壁的接縫處並不完全貼合。
我失望地鬆了一口氣,因為在此前我的想像中,龍說的「石縫」是指兩塊石頭之間立面上的縫。如果是那樣的「縫」裡夾著那條鏈子,才可以稱為「怪異事件」。目前這種狀態,完全可以解釋成,鏈子是落進沙土縫裡去了,跟金字塔無關。
很明顯,蘇倫臉上也寫滿了失望。她甚至故意把一些沙粒撥到那條縫隙裡去,懊惱地站起來。
「也許,我們可以用放大鏡仔細觀察整個石壁的立面,看有沒有發現?」我的話一說出口,立刻滿臉通紅,因為這是個再愚蠢不過的建議。三米見方的石壁,總面積為九個平方。如果要以科學嚴謹的態度在放大鏡下搜索完這九個平方,只怕忙活一天都未必能做到。
為了掩飾我的窘態,假裝伸開掌心觀察那只白金牌子。十萬美金的代價,到最後一無所獲,未免大為沮喪。
「風哥哥,無論如何,我們能夠證明,籐迦小姐曾經到過這裡——雖然我們並不知道她到達此處的方法、方式。她來過!一定來過!」蘇倫雙臂展開,把身體慢慢地貼在石壁上,像是一個疲倦之極的旅人要平躺在一張又大又軟的席夢思床上一樣。
我腦子裡忽然跳出一個奇怪的想法:「當法老王的屍體被臣民們運進金字塔大門的時候,倘若他們的靈魂還飄蕩在空氣裡,會不會想當然地以為,進入金字塔就是回家?就是永遠地讓自己上床休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8:57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3還魂沙
如此一想,頓時覺得四周陰風陣陣,也不再渴望能用「芝麻開門」這樣的咒語將古墓之門打開了,因為面前未知的建築物,不是帝王將相的藏寶庫,而是實實在在的法老王安息壽終的寢陵。
因為白白損失了十萬美金,我對龍的厭惡更深了一層,走到牆邊,踢了踢他的鞋子:「喂,老兄,你不會告訴我們,鏈子就是你在沙土地上平白無故撿到的吧?世上哪有那樣的好事?那麼多工人,偏偏被你撿到?」
他的臉上帶著癡癡呆呆的笑容,歪著頭,嘴角不住地流下透明的口水來。那副樣子,真讓人恨不得把他揪起來,扔到永世不得翻身的垃圾坑裡。空酒瓶倒在他的手邊,土酒一滴都沒剩下。
「朋友,起來!先證明給我看,你說的鏈子和石縫……」我彎腰去抓他的工作服衣領。
蘇倫忽然歎息著:「他死了。」
「什麼?」我沒聽明白,右手搭在龍的衣領上。
「他已經死了,我能感覺到。他的靈魂,已經升入天國。」蘇倫的話深沉而晦澀,並且她一直背對我們,臉向著石壁,聲音是從石壁上反射回來,再進入我耳朵的,所以每一個字聽起來都帶著重重的回聲。
「誰死了?你說誰死了?」我已經拎起龍,他的身子顯得有些超乎尋常的重,呼吸平緩,竟然已經睡著了。
蘇倫轉過身子,離開了那面石壁,指向龍,表情無比嚴肅:「我說的是他,你手裡抓的,已經是個死人。」
又是一陣驚悸掠過我的全身,我手裡抓的是個死人?
當然不會,我知道龍還有呼吸,當我把手按在他的頸部側面時,仍舊感覺到明顯的脈搏跳動。他當然還活著,有什麼人都死了還能自由順暢地呼吸、心跳。
「蘇倫,別開玩笑了!如果沒有發現,咱們還是暫時撤回營地吧?」隧道盡頭鬼氣森森,我懷疑是自己的心理問題,不過現在已經滿身都是細密的雞皮疙瘩,後背上也一陣陣寒氣亂冒。
不知為什麼,蘇倫突然變得無比悒鬱,除了眼神、面容所能表現出來的哀傷外,渾身都散發著一種讓人心情沉重的蕭索。
「他真的死了,風哥哥,剛才,我能感覺到他的靈魂,已經進入了——」她指向那石壁,臉色蒼白地閉嘴。
我「啊、啊、啊」地接連大叫了三聲,下意識地手臂發力,把龍的身體拋出三米多遠,咚的一聲沉重落地。
我明白蘇倫的意思了,但我無論如何都不肯相信她所說的話——「龍的靈魂進入了土裂汗金字塔?而且能被蘇倫感應到?天啊,這是做夢,這是做夢吧!」我拚命在衣袖上擦拭著剛剛抓過龍的衣領的那隻手,拚命地擦,彷彿上面沾染了世間最致命的細菌一樣。
龍仍舊在昏睡中,我感覺自己腦子裡「轟」的一聲響,彷彿全身的血液都要湧到頭頂上來。
「蘇倫,你、你感覺到了什麼?你還知道什麼?」
我躍過去,也學著蘇倫的樣子,兩臂張開,胸口緊貼石壁。冰涼的石壁,讓我全身沸騰的熱血冷卻下來,但卻沒能給我更多的啟迪。
龍的樣子,似乎已經變成了醫學上所說的植物人,任我怎麼拍打他,始終昏睡。如果蘇倫的話可信,那麼這金字塔裡肯定藏著攝取人類思想靈魂的怪物,可是為什麼它只奪走了龍的靈魂,而放過了我跟蘇倫?
一切沒有答案,我們頹然地拖著龍的身體,重新回到地面。嚴重的挫敗感讓我三緘其口,誰都不想見,直接逃回帳篷裡。
整個上午,幾乎營地裡所有的人都參觀過隧道盡頭的石壁了,但沒有一個人的運氣像龍一樣差,他們走出井口的時候,靈魂都還健在,並且神態興高采烈。
龍的身體已經送去耶蘭的帳篷,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工人們又是一驚。不過,沒有人會在意龍這樣的流浪漢的死活,除了耶蘭略有些傷心迷惘之外,大家很快就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從他們以各種放言發出的歡呼聲裡,我大略聽懂了一些:故老相傳,土裂汗金字塔裡埋藏著金山銀海,數不盡的寶藏,每個有幸進入它內部的埃及人,都能分得一大筆令人眼花繚亂的珍寶。
人們總喜歡把傳說中美麗的光環爭相往自己脖子上套,卻從來都不願意承認在巨大的財富誘惑背後,埋藏著何等凶險的機關。
我曾經四次參觀過胡夫金字塔已經開發的墓穴部分,對其中的某些詭秘陰毒的機關陷阱設計印象非常深。既然是自己長眠之地,法老王生前肯定動用了所有的智慧,來設置阻擋盜墓者進入的機關埋伏。
在一個草菅人命的奴隸社會年代,法老王麾下的設計工匠們當然不會顧忌一蓬毒箭發出去會殺死多少條人命。在他們的設計理念裡,只要對法老王的珍寶起覬覦之心的,一律該死,並且被投入地獄,永遠不得升入天堂。
耶蘭的腳步聲響起在帳篷外邊,緩慢而堅實。
「風先生,可以進來嗎?」他的聲音澀澀的,似乎滿懷心事。
早晨送龍的身體給他時,他傷心的樣子顯得古怪而惶惑,曾經讓我起過疑心。我懷疑他知道某些複雜的內幕——
「請進。」我從床上坐起來,胡亂地在臉上抹了兩把,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些。
耶蘭挑開門簾走進來,身上剛剛換好的名牌西裝和錚亮的皮鞋,讓他顯得年輕了至少十歲。他的鬍子也剛剛刮過,頭髮也換了一個很時尚的中分髮型。改頭換面後的他,略顯侷促,臉上堆滿了拘謹的笑容。
沒有過多的開場白,他先舉起了右手:「風先生,有件事、有樣東西……我想來想去,希望能托付給您。」
我精神一振,因為他伸開手掌時,手心裡托著的是一個錫制的小鐵盒,半寸見方,是個樸實無華的正方體。錫製品是馬來西亞人的專利,近十年來,這個國家的錫制實用工藝品,已經行銷走遍全球,並且廣受歡迎。
耶蘭手裡這個錫盒,顏色晦暗,毫無光澤,並且盒蓋上也並沒有常見的精緻雕花,僅僅有一層細密的沙粒狀勉強算是花紋的東西。就其工藝品價值來說,微乎其微。
我皺了皺眉,耳朵裡又鑽進來那些粗魯的工人們尖利的口哨聲。他們在沙漠裡憋了近兩個月,對開羅城裡的花花世界已經盼得飢渴發狂了。
「風先生,這個錫盒,是龍讓我保管的。」他慢慢揭開錫盒的蓋子,走近我,放在床邊的桌子上。盒子的內面,比表面要稍微乾淨些。不過,一想到龍的骯髒勁兒,我還是忍不住反胃。更令我驚訝的是,盒底只放著一個極小的透明塑料袋,而袋子裡裝的,卻是跟沙粒差不多的一些黃色粉末。
我疑惑地苦笑著:「耶蘭,這代表什麼?你要委託我做什麼?」
耶蘭鄭重其事的合掌在胸,向著打開的盒子彎腰拜了拜。
「風先生,這是我們教派裡的一項鎮教之寶,它的名字,叫做——『還魂沙』。」
我沒看錯,那袋子裡果然是沙子。要知道,我們目前身處沙漠,別的不好找,要沙子的話,簡直可以十噸百萬噸地供應,何須把這一小撮沙子珍而重之地放在錫盒裡。
耶蘭不應該是個喜歡惡作劇的人,看他的虔誠程度,這沙子定有來歷。
蘇倫猛然掀簾子走進來,像一陣風那麼急驟,看來是又有事發生了。但她反應非常快,一見到耶蘭在場,馬上停下腳步,用微笑代替了急得冒煙的表情。
「哦?兩位有事情談,我可以聽聽嗎?」她笑著,就近坐在門邊的矮凳上。她左手裡捏著一張傳真紙,一邊落座,一邊把那張紙藏進袖子裡。
耶蘭有些緊張地連連點頭,向她笑了笑,接著講下去:「我們的教派聲勢衰退後,名字已經輕易不再向外人提起,免得別人笑話。龍,是教派裡最後一位教主的傳人,也就是這『還魂沙』的唯一擁有者。我們這一派,世代以黃沙為圖騰,深信大漠裡每一顆沙粒之中,都蘊藏著一個死去的靈魂。所以,沙漠的力量,縱橫天地之間,無窮無盡,無所不在……」
我扭了扭發澀的脖頸,顯露出一點點不耐煩。這時候,根本沒功夫聽別人長篇大論的喋喋說教,我只希望耶蘭能給我一些關於龍的新消息。
耶蘭很識趣地加快了敘述的速度:「上次,我們在井下遇到了那吞噬工人的怪物,龍告訴我有大事將要發生,並且把盒子傳給我,他說——『如果有一天他的靈魂消失了,只要珍藏這沙子,便有還魂的機會』。」
我看著這個髒兮兮的盒子,如果不是為了顧及耶蘭的面子,早就哈哈大笑了。
在中國的神話故事《聊齋誌異》裡,記載著數以千計的「還魂」故事,想不到遠在非洲的埃及人也跟中國三流文學家一樣,具備天馬行空的想像才能。
「風先生,我知道這些事很古怪,但我讀過你們中國人的那本荒誕小說集。中國人最信靈魂出竅、還魂這樣的情節,對嗎?希望把盒子托付給您,能對龍有所幫助。」
我知道龍肯定讀過英文版的《聊齋誌異》,在歐美國家,那本書大部分時間是做為父母嚇唬孩子的教材來用的。
蘇倫保持沉默,腳尖在地上不斷地敲打著,發出輕微的「噗噗」聲。
那是密碼,翻譯過來便是:「快打發他走,有急事。」
我合上蓋子,忍住笑:「耶蘭先生,我接受你的委託,希望能借此幫助龍,早日還魂。」
事情緊急,我不等耶蘭把全部的話說完,便不動聲色地下了逐客令。在這裡,我可能犯了一個大錯誤,因為或許龍的身世歷史,跟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事密切相關,我應該跟他深入交談,以獲取某些最有用的資料。
可惜,因為蘇倫的誤導,我在這個關鍵點上做得有些本末倒置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49:29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4高手雲集
耶蘭一出帳篷,蘇倫便跳起來,在我面前展示著那張傳真紙:「風哥哥,跟谷野的交易有新情況。」
傳真來自手術刀,其中的意思,大致是說會跟谷野重新談交換那些衛星圖片的條件。目,前,從發掘土裂汗的進度來看,谷野單方面的力量,已經不足以勝任挖掘工作。很多方面,都需要手術刀的配合,所以,手術刀要求:只付出土裂汗金字塔的發掘權來交換谷野手裡的全部圖片以及跟「盜墓之王」楊天有關的所有資料。至於先前提到過的亞特蘭蒂斯的遺物,手術刀會無條件收回。
我笑了,原來自己錯估了手術刀的深沉心機。
蘇倫「篤篤篤」地敲著桌子,有些焦躁地說:「哥哥此時來講條件,似乎為時過早了點!畢竟在沒打開金字塔之前,太多不確定因素、太多不確定變化。何必如此急躁地逼谷野狗急跳牆?對大家的合作有好處嗎?」
四周的呼哨聲、喧囂聲漸漸低了下去,我敢肯定現在還不是歡呼慶祝的時候。
我不以為然:「那些照片本來就不能肯定百分之百是真的,何必管谷野他們這群日本人的感受?」
日本人的心機比虎豹狼豺更殘忍狡詐,跟這樣的一個種族打交道,不是件明智的事。我巴不得早些跟他們分道揚鑣,圖個清靜。
蘇倫用力在桌子上一敲,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風哥哥,現在根本不是討論民族大義、中國人日本人種族歧視或者是歷史遺留問題的時候——你可以鄙視日本人的狹隘民族主義,鄙視他們在戰爭期間犯下的種種罄竹難書的罪行,但是,現在來看,日本人手裡掌握著很多至關重要的發掘資料。為什麼你也像哥哥一樣固執己見?不肯正視嚴重的現實問題?」
我聳聳肩膀,做了個無所謂的表情。
我從來都不承認在盜墓技術上,中國人會輸給日本人,並且一直以來,我所接觸到的任何一個中國人都與生俱來地帶著對日本這個彈丸小國的仇恨。
看著蘇倫激動得漲紅了的臉,我突然想起來,她有一位著名的日本籍恩師,當然思想血液裡會有「親日」的成分。一想到這裡,我臉上自然而然帶出「原來如此」的表情。
蘇倫一下子變得冷靜下來,略有些頹然地苦笑著:「我知道風哥哥怎麼想的了,其實恩師他老人家一向都是站在反對戰爭、反對軍國主義的一邊,並且、並且、唉……」她用長歎結束了自己的雄辯。
我迅速轉移話題,免得大家尷尬:「那麼,談判結果如何?谷野答應了嗎?」
經過了幾次發掘過程中的大變故,也包括今天早晨,龍變成植物人的事,谷野的囂張氣焰已經收斂了許多。
蘇倫從口袋裡取出一張蓋著大紅私人印章的通知函,放在我面前,放緩了聲音:「同意了——看在這張名單的面子上。」
那個印章的圖案是三把刀尖架在一起的小刀,形狀與中國武林中常見的「柳葉刀」非常相似,只差了刀柄上繫著的紅綢子。這是手術刀的私人印章,並且相當於武林中的盟主令牌,全球的盜墓同行們,只要見到它,便猶如見到手術刀本人,無比俯首帖耳。
「明日午後,名單上的人就會乘私人專機抵達這裡。」蘇倫強裝微笑走了出去。
話不投機半句多,在「中國、日本」這個犬牙交錯的超級困難話題上,我們之間重新樹立起了隔閡。
看完了這份用中文、英文、日文分別排列的名單,我終於明白谷野為什麼要答應手術刀的條件了——
名單一共列了四個人的名字,湯、詹姆斯、伯倫朗、切尼。
四個很普通的美國人名,但我相信如果將他們的頭銜、功績、事跡羅列其後的話,會令所有的新聞媒體人聲鼎沸,然後把所有的焦點視線投射到這片荒無人煙的沙漠裡來。因為,在此之前,沒人會想到手術刀竟然能夠將這四個人集合到一起,並且編為一個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整體。
據我所知,湯是上三屆諾貝爾化學獎得主的恩師;詹姆斯是六屆諾貝爾物理學獎的提名獲選人;伯倫朗則是全球細菌學的權威之冠——至於切尼,已經稱為當之無愧的全球建築學大師,曾經親自遙控指揮過胡夫金字塔的鑽探開發工作。
他們的業績,若是詳細述說,只怕至少要耗費一個星期的文字記錄工作。
手眼通天的手術刀,神不知鬼不覺地請到了這四個人,讓他們發揮自身的特長,完成挑戰土裂汗金字塔的盜墓極限。
看完名單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仰面躺在床上,滿腦子儘是無人可以解答的疑惑。
一個最根本的問題——「既然手術刀處心積慮,安排了這麼多步驟要打開土裂汗金字塔,那麼他到底居心何在?只為了傳說中的『月神之眼』嗎?只為了自己在維持盜墓界的盛名?甚至是只為了窮其生命,要看清楚地球上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不,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我相信,在整件事背後,會隱藏著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殘酷事實。
我跳下床,整理了一下揉皺了的衣服,直奔谷野的帳篷。
我希望能單刀直入地跟他談談,畢竟渡邊俊雄與籐迦無意中說過的「超級武器」的事,也是在我心頭盤踞不去的問題之一。
整個亞洲大陸,每一個具有野心的彈丸小國,都在覬覦中國那片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的廣袤天地。特別是日本、韓國、馬來西亞等等幾個飽受海嘯禍患的島國,更是急於擺脫孤立懸浮於大海中央的困境。
從最近連續重拍的《日本沉沒》等等海難性題材的電影,足以察覺日本人難以掩飾的對大海的恐怖。做為他們的近鄰,中國大陸將是最理想的就近棲息地。所以,世界各國的軍事研究專家們,每個人的研究課題裡,都不會缺少「日本會再次發動向中國的軍事打擊嗎」這樣的研究課題。
「假如土裂汗金字塔裡存在某種可以改變世界格局的超級武器的話,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讓它落在日本人手裡!」這是我的個人想法,才不管谷野與手術刀之間勾心鬥角的商業談判書。
谷野正坐在一張寬大的書桌後面,肘邊摞著高高的一疊古書閉目養神。
書桌側面的電唱機,正用極低的音量播放著一張日本古樂的唱片,一派安寧祥和的大好氣象。
那疊古書,絕對就是他去別墅求救時胡亂扔在汽車後座上的《碧落黃泉經》,世界歷史長河裡難得的十大古書之一。
古書後面,是一瓶剛剛打開的清酒,瓶子瑩白如玉,淡淡的酒香伴著略顯單調的日本古樂在帳篷裡迴盪著。這個時候的谷野,已經不是惶然如喪家之犬去別墅求救時的他了,早就恢復了溫文儒雅的考古學教授風度。
「風,正好,來嘗嘗我們大和民族地道的北海道清酒,還有這個——九州島三寶之一的『海風乾蟹』。知道嗎?這是你們中國人最喜歡的兩樣日本美食,很多人一聽到它們的名字就會趨之若鶩,搶著掏腰包……你們中國人啊,真是……」
我沉著臉,拖了張椅子坐在書桌對面。、
幾次話不投機之後,我發現很多時候,谷野是在故意激怒我,因為像他這種終生在全球活動的高手,絕不會故意去觸犯這個「民族仇恨」的敏感話題。
清酒的確是好東西,干蟹的滋味也非常鮮美,但我此來的目的,不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所以,我們的交談並不投機,說的都是些天氣啊、國際形勢啊、盜墓秘聞啊之類的,兩個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籐迦失蹤的那個話題。
一瓶酒很快便喝完了,趁他起身去冰箱裡取第二瓶酒的間隙,我悄悄取出了那枚天皇金牌,放在他的酒杯旁邊。
等他回到座位時,看到那金牌,陡然「呀」的一聲愣住了,手裡的酒也不自禁地掉落下來。我早有準備,隔著桌底伸腳,腳尖一勾,已經將酒瓶接住,再拾起來,輕輕地放回桌面上。
我已經將金牌反反覆覆看了超過一百遍,並且調出電腦裡的資料對比,最終確定,它百分之百是屬於日本皇室特有的東西。
「風——風,這個、這個你是從哪裡……哪裡得來的?」谷野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像被風乾了的一條日本海大馬哈魚。清酒的酒精度並不高,但短短的一瞬間,他的眼珠便被熱血激得血紅一片,兩腮上的肌肉也一陣陣亂顫,近乎抽筋的痙攣狀態。
我拔開酒瓶的櫻花木瓶塞,發出「噗」的一聲悶響。
我沒回答他的話,我知道人在如此驚愕的狀態下,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緩和情緒。
谷野狠狠地咬著牙,不再開口說話,發出「咯吱咯吱」的牙齒摩擦聲。高手自然有獨特的緩解壓力的方法,他拉開書桌最下面的一個抽屜,取出一支細長的白色女士香煙,點著火,貪婪地用力吸了兩大口,把所有的煙霧一絲不剩地全部吞進肚子裡,發出「啊」的一聲心滿意足的悠長歎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0:01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5枯蝶大師
毒品能帶給人無窮無盡的能量,幾分鐘後,谷野重新變得精神奕奕,捏起那面金牌看了看,又狐疑萬分地看著我。
金牌是我唯一的殺手鑭了——從蘇倫提供的那份高手名單上,我知道自己將面對的是全球頂尖高手的合作團隊。而我自己,什麼頭銜、任何業績都沒有,完全屬於無名之輩。如果不是有手術刀的全權委託,沒人會把我放在眼裡。
有金牌在手,最起碼會令谷野不敢輕舉妄動。
身為「盜墓之王」楊天唯一的弟弟,我的身份只有手術刀與蘇倫知道。就算最要好的朋友老虎,也僅僅瞭解我的公開身份,一個極富天分的未來的盜墓專家。年輕雖好,但一清二白的歷史,在這個以資歷說話的社會裡,肯定會處處碰壁。
「牌子?風,你要多少錢?」
谷野拉開抽屜,取出一本支票簿,隨手提起簽字筆,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
我伸出右手食指,緩緩搖了搖。出示金牌,只為引起谷野的注意,跟金錢無關。
谷野皺著眉,又看了看金牌,錚的一聲將它彈起在半空,亮閃閃地翻滾著,在半空裡翻了四十二個跟頭,跌落在那疊古書上面。
「風,那你要什麼?說吧,只要是我擁有的,可以拿任何東西換這面牌子。」
他有意無意地拍了拍古籍,以為我肯定對那些泛黃的書卷感興趣。
我又搖搖手指,漫不經心地回答他:「這塊牌子是非賣品,不過,如果谷野先生需要研究它,我可以無償提供。唯一的條件,等你觀察測算夠了,需要完完整整地還給我。因為它是我的一個朋友從金字塔裡撿到的——」
這種含糊其辭的回答,讓谷野的皺紋變得更深:「風,別賣關子,把金牌送給我,你可以提任何條件。」
我第三次搖頭,伸手取回金牌,握在掌心裡。
門口突然有了另一個人影,那是腳步匆匆的班察,低著頭,一步跨進來,雙手焦急地迅速搓著,顯出焦頭爛額的樣子。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乾了杯子裡的殘酒,笑著站起來告辭。
就在大帳門口,我跟另外一個正要走進來的光頭瘦子迎了個面對面。
那人的個子比我要矮半頭,所以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頭頂的戒疤,標準的寺院僧人才具有的特殊記號。不過我知道,大部分時候,只有亞洲僧侶頭頂才會有這種東西,現在是在埃及,應該很難看到來自亞洲的僧侶。
那人身上穿的是一套國際名牌的黑色運動服,腳下穿著高筒運動鞋,步履矯健輕捷,竟然是個身懷絕頂武功的高手。
「谷野先生,枯蝶大師到了。」我聽見班察在向谷野匯報。
雙方側身避讓的剎那,目光也對接相視,我驚駭地看到,他的兩隻眼睛的顏色竟然完全不同。一隻是藍色的,而另一隻竟是標準的中國式黑眼珠,鼻子高挺,唇紅齒白,面相十分年輕。
我愣了愣,對方已經把右掌豎在胸前,謙和地點頭,做了個佛門中「問訊致禮」的動作。
我也點頭還禮,擦肩而過。
這種眼珠怪異的僧人,我印象裡有一位,修行之地是在泰國的契卡師師山上,一處隱蔽之極的巖洞裡。不過,那位高僧的名字叫做「沉繭」,四歲進入佛門,已經修行了七十多年,算起來年齡要超過八十歲之多,跟剛才這位自然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營地裡已經安靜下來,我把金牌小心地放在貼身的衣袋裡,漫無目的地向西走。潛意識中,我希望自己能靠近西面那裸露在外面的土裂汗金字塔,希望能接收到關於它的更多信息。
營地方圓不到一百米,以鑽井現場為中心,週遭分佈著超過五十個土褐色的帳篷。高級別的像耶蘭、谷野、班察以及客人們的帳篷,則是草綠色的,看上面被抹拭得斑駁不清的標號印記,不知道又是出自那個國家軍需處的違禁品。
走到營地最西邊時,我發現蘇倫坐在一堆報廢了的鑽井桿上,抱著膝蓋向西面太陽就要落山處望著。她的下巴墊在膝蓋上,渾身散發著純潔乾淨的光輝。如果換了另外一種環境遇到她,我猜自己有可能會愛上她,畢竟她是那麼年輕、漂亮、幹練——
「蘇倫,有心事?」我搭訕著。其實這完全都是廢話,明天即將開始的高手大會,絕對會給任何一個關注土裂汗金字塔的人帶來壓力,甚至包括谷野和班察。
蘇倫笑了笑,動作保持不變。
西面的沙漠裡,有條沸沸揚揚的土龍忽然閃了出來,飄上天空足有十幾米高,一路向營地奔馳。
我知道那是一輛風馳電掣的越野車弄出來的奇景,順手拿起蘇倫身邊的望遠鏡,向西觀察。
那是營地裡的一輛三菱越野車,駕車的是老虎,另外兩人,自然就是唐心和宋九了。
老虎屬於「天不怕地不怕、沒有王法、老子天下第一」的那種人,我跟他交往數年,現在是唯一一次見他如此老實的時候。放下望遠鏡,我禁不住捏著自己的下巴陷入沉思:「他們三個,難道真的是只為『千年屍蟲』而來?」
在中國內地的江湖朋友,每個月都會傳一些江湖軼聞給我,據那些資料上的蛛絲馬跡顯示,蜀中唐門的野心很大,似乎有處心積慮、一統江湖的野心。
「江湖」這個特殊的稱謂從古到今根本就沒有消亡過,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江湖。
從刺客遊俠的暴秦到懦弱昏庸的晚清,從白山黑水的黑龍江到四季如春的海南,任何一個或繁華熱鬧或冷清寂寞的都市,都會有江湖的存在。所以,「統一江湖」即是統一城市黑社會的代名詞。
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新動向,便是有充分的證據表明,蜀中唐門已經與日本山口組、台灣三聯幫、意大利黑手黨、美國的七九旅這四個全球聞名、臭名昭著的黑社會幫派達成了「合作共享」的周邊聯盟協議。
最後一條,更能說明事情的真實性:大陸公安部的秘密藍色檔案裡,已經把蜀中唐門定為第一號嚴密監視對象,並且在半年內連續三次加強了雲貴川一帶的軍事力量,將武警、特警、刑警、軍警、便衣警的人數提高了五倍以上。
「看到了什麼?」蘇倫抬起頭。
那輛三菱車已經呼嘯著駛近,速度略減。
此時,有另外三個人也正從營地裡踱著步出來,那是盧迦燦、薩罕長老和幽蓮。
幽蓮一如既往地拖著灰袍,那件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古舊袍子,下擺在滿地沙粒上摩擦著,每一步都會帶起一陣輕微的揚塵。薩罕長老臉色平靜,根本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而走在另外一邊的盧迦燦則是心平氣和,步伐沉穩,在鼻樑上架了一幅寬邊的墨鏡,絲毫也不張揚。
於是,所有的不屬於營地內部的我們八個人碰面在一起。
老虎跳下車,慇勤地繞到另一邊去給唐心開門,再伸出胳膊攙她下車。再次看到這個深不可測的女孩子,我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唐心徑直向我走過來,等到距離這堆鑽井桿還有五步距離時站住,彎了彎腰,燕語鶯聲地叫著:「風先生,我有幾個小問題,能不能耽誤你幾分鐘時間,到我住的帳篷裡聊一聊?」她伸出潔白得耀眼的手,向營地裡指著。
我雖然不知道她的用意,但第一反應便是毫不猶豫的拒絕:「對不起唐小姐,我跟蘇倫小姐有重要的事在商量,恕難從命。」
我沒興趣跟唐門的人打交道,哪怕她是老虎心目中的偶像。
唐心遭到拒絕,居然仍舊微笑著:「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說完帶著老虎與宋九進了營地。
另外三個人筆直地向沙漠深處踱著步,薩罕長老忽然彎腰掬起滿滿一捧黃沙,高舉過頂,然後順風揚灑下來,在夕陽的光影裡形成一道「沙虹」。沙子形成的彩虹同樣光彩奪目、絢麗多彩。
他又開始低聲誦唸咒語了,使用的是一種高深晦澀的古埃及語言,我想聽都聽不懂。
「風哥哥,有美女相邀,為什麼不去呢?」蘇倫笑得無比甜美,暫且把滿面愁容放下。龍的事給她打擊極大,因為在那道奇怪的石壁前,她親自感受到了一條離開原體的靈魂,像陣風滑進了金字塔內部。
這不是早已經改編好劇情的二流電影裡的橋段,而是切切實實發生在眼前的真實事件。
我也無可奈何地笑了:「正事沒做完,哪有心思跟什麼美女約會?再說,跟蜀中唐門的人攪得近了,到時候不是送命就是被下蠱,有什麼好玩的?」
一想到老虎可能中的「帝王蠱」,自己腦袋就開始漲得頭疼。等土裂汗金字塔的事告一段落,先得想辦法解老虎中的蠱毒再說。
蘇倫踢著腳下的鑽桿,發出乒乒噗噗的動靜,愁雲重新聚合起來:「我知道,中了苗疆排名在二十位之前的蠱毒,除非下蠱的人甘心為中蠱的人解毒,否則其它用蠱大師很難幫上什麼忙。並且,一旦下蠱的人自動收回發出去的蠱苗,自己馬上深受其害——所以,老虎如果真的被人下了『帝王蠱』,只怕這輩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0:35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6專家大會
的確如此,練蠱師世代家族相傳,只要入了這一行,首先要泯滅自己的人性和仁心。一個毫無人性的人,怎麼可能為救別人而荼毒自己?只能默默地祈禱老虎能得到好結果了——
「風哥哥,剛才,那個女孩子、幽蓮一直在偷偷看你,知道嗎?」蘇倫指著已經湮沒在黃沙暮色裡的薩罕長老和幽蓮的影子,用力皺著眉。
我不喜歡別人在男女關係上取笑我,特別是跟幽蓮這樣的詭譎的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孩子。
「真的,她的目光一直斜盯在你身上。如果我沒會錯意的話,她該是有什麼話要對你說……」蘇倫陷入沉思,而我卻「哈」的一聲笑出聲:「對我說?蘇倫,你的想像力未免也太豐富了些吧?我們僅僅見過一次面,她又聾又啞,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並且跟我毫無關係,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算了,還是多想想明天的專家大會該怎麼應對吧!」
這個小插曲很快在晚餐之後,就被我徹底遺忘了。
谷野拿到了一份最新的傳真文件:專家明日午後,十四點前後,分乘四架私人直升飛機到達營地。
谷野顯得無比興奮,竟然在眾人面前得意忘形地哼哼起了《櫻花之歌》。
營地裡的警戒,比平時加強了兩倍以上,可能谷野知道這是個關乎勝敗的關鍵時刻吧?小心駛得萬年船,他是個中國通,自然懂得這句中國古話的意思。
第二天,我一直在睡袋裡賴到午飯時間,才懶洋洋地起床。每次有大的行動之前,我最喜歡在床上休整我的體力,並且藉著身體放鬆的時段,大腦全力以赴地飛快運轉。
我一直都在想:「墓穴裡有什麼?會不會像胡夫金字塔裡那樣乾淨整潔地安置著石棺、石桌?四壁上是否也會繪滿了金碧輝煌的壁畫?有沒有無影無形便能置人於死地的細菌、昆蟲……」
奇怪,我很少想到關於「幻像魔」的事,彷彿先前發生過的所有關於這種神奇怪物的事情,都成了昨晚噩夢裡的情節。光天化日之下,人的膽子總會特別壯,也根本不懼怕、不相信地球上存在妖魔鬼怪這種東西。
對面的小床上,蘇倫用過的睡袋早就疊放得整整齊齊。
我起身穿好衣服,不免對墓室裡的情況進行了一系列天馬行空的想像。按照目前已經成功發掘的金字塔慣例看,古埃及的法老王喜歡在自己的墓穴裡放置大量的黃金製品,純度極高,數量驚人。
古埃及人從黃沙裡淘金的技術非常先進,某些淘金的方法和工具就算現代來看,也是令人歎為觀止的,這也就非常合理地解釋了為什麼金字塔內黃金存儲量極大的原因。
甚至有些專家大膽地想像,金字塔之所以得名,並非完全因為它的形狀像是漢字裡的「金」。而是因為,在最古老的撒哈拉沙漠上,黃金還沒有成為世界性的流通貨幣之前,所有的金字塔建築都是在黃金覆蓋之下的。
這一點,並非聳人聽聞,因為撒哈拉沙漠裡的石油、天然氣、金沙三樣寶貴資源的蘊含量,至今無可估量。
營地裡籠罩著一種緊張而壓抑的氣氛,有幾個手腳利索的工人正在谷野的帳篷門口灑掃擦拭,並且在地上鋪了一條巨大的紅地毯,給荒涼的沙漠營地總算增添了一些喜慶氣氛。
這應該算是對那四位專家們的一個簡陋的歡迎儀式吧?
我看到盧迦燦抱著雙臂,站在另外一個帳篷門口,冷眼旁觀。而在唐心的帳篷內側,似乎是老虎吧,正在偷偷掀著門簾向外張望。
每個人都很關注專家大會,渴望知道他們將會以何種先進工具打開土裂汗金字塔的第一個入口。
軋軋的直升機機翼轉動聲打破了營地的寧靜,四架噴著花花綠綠的個人標誌的私家直升機,翩翩降落在營地東面。
四個專家從機艙裡跳出來時,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
其中一個留著金色大鬍子的高大中年人,只向井架方向望了一眼,便興奮地在胸口用力劃著十字,大聲驚呼著:「上帝啊,進入天國的通道就在那裡嗎?谷野先生,你們日本人真是……」
我在腳邊狠狠地呸了一聲:「整個發掘工程應該算是手術刀的傑作,谷野只不過是坐享其成罷了。」
另外三人還算沒失去理智,在井口周圍略作參觀後,並沒急著下井,而是直接進了谷野的帳篷。我想像在通訊手段如此發達的今天,谷野早在傳真機上向他們發送了一切關於隧道工程的圖紙和文字說明,所以,根本無須親自下井,便對整個豎井、隧道的情況一目瞭然。
飛機上還搭乘著總共十名穿著銀白色防護服的年輕人,迅速幹練地將十幾個正方體木箱搬出機艙,直接抬進帳篷。箱子裡裝的應該就是所謂的「先進鑽探工具」,對此,蘇倫應該略知一二。
專家大會準時在下午十五點開始,有幸列席的「外人」包括我、蘇倫、薩罕長老、埃及軍方代表盧迦燦,而唐心三人則被有禮貌地拒之門外。
帳篷被改成一個臨時的會議室,牆上懸掛著一幅銀白色的投影屏幕,一架已經打開的投影機,鏡頭也對準了幕布。
沒有冗長的致辭說明,更沒有鼓掌歡迎和自我介紹,那大鬍子已經開始了第一個陳詞敘述。我此前見過他的照片,是在最新一期美國軍方的《超級武器》雜誌的封面上——湯,全球化學研究的頂尖權威。
「各位,我帶來的是最新研發的鑽探『武器』。之所以稱為武器,是因為在這架外表普通的大型鑽機裡,我加入了可以用電腦做細微控制的『微型定向爆破』系統。針對此前考古專家、盜墓專家們對土裂汗金字塔的失敗鑽探記錄,我得出的結論是——金字塔的石壁內部存在某種柔性或是黏性的物質。它們的性質類似於我們在防彈衣中常用的高強度石棉,專門起到『以柔克剛』的作用……」
這一點有道理,我看到蘇倫也在下意識地點頭表示同意。
湯的藍眼睛好幾次色迷迷地從蘇倫臉上瞟過,有可能把她當成勤奮好學的考古系大學生了。在美國的科研機構裡,知識淵博的教授跟青春美麗的女學生上床是司空見慣的事,並且還很有可能被傳為佳話。
湯提出的「石棉」論,已經得到了很多鑽探高手的承認,因為高速旋轉的鑽頭攜帶著巨大無比的尖銳衝擊力,足可以把五厘米厚的合金鋼板貫穿。這樣鋒利的系統,偏偏無法突破土裂汗的外壁,這才令鑽探高手們束手無策。
「我的設計理念,當鑽頭碰觸到這些柔性物質時,通過電腦遙控,在鑽頭的二十四個隱秘小孔裡,會釋放出最先進的『氣體炸藥』,產生震盪微小但卻在直線方向上穿透力巨大的爆炸,相當於十分之一毫克的TNT炸藥的爆炸功效。這樣的爆炸可以在一次鑽探過程中輕易地操作一百次,所以我認為,衝擊、爆破、推進,然後再爆破、再推進,很輕易地便能打開金字塔的缺口。」
沒人鼓掌,因為大家都被他的震撼性的「氣體炸藥」理論而懾服了。
有關「氣體炸藥」的系列理論和傳聞,在去年的全球武器專家研究大會上,還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僅僅存在於「理論上可行」的產品,現在湯就大言不慚地宣稱,已經製造出了這種東西。
這樣的謬論,若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必定會遭人嗤之以鼻,但現在,是從湯嘴裡侃侃而出。要知道,他可是當年液體炸藥的兩大發明人之一,並且在TNT炸藥的突破性改良試驗裡,也正是他的研究理論在指導著全球超過二百家炸藥研究室夜以繼日地工作。
所以,他說的關於炸藥的一切理論,全都可以稱為鐵板釘釘的真理。
那架已經組合成功的鑽機就放在幕布的左側,體積大概兩米寬、兩米高,縱深長度不超過五米。全身都是亮閃閃的,彷彿塗抹了某種反光塗層。總得來看,跟普通石油鑽探機沒有太大區別,只是鑽頭部位被黑色的防輻射布料緊密地包裹著。
湯有些狂熱地走到鑽機前,大力擁抱著這個鐵傢伙,用一種令人忍不住熱血沸騰的煽動性語調叫著:「看吧,大家看吧,就是這個傢伙,將會讓全世界盜墓賊們汗顏得無地自容!」
帳篷裡的人終於開始有氣無力地鼓掌,我發現盧迦燦一直都在緊皺著眉,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湯博士的一舉一動。
我在心裡暗自告誡自己:「千萬得小心盧迦燦的行動,時刻不能忽視了埃及軍隊的巨大破壞力。」
科研考古方面,軍隊是百分之百的外行,但他們的飛機大炮卻對這片沙漠有足夠的控制力。如果不能早加防範,到時候我們所有的人做的工作,就會淪為「替他人做嫁衣裳」,並且隨時都有被「殺人滅口」的危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1:09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7唐門劇毒
湯博士下台的時候,別有用心地坐在了蘇倫的身邊,並且故作紳士地向蘇倫微笑著:「漂亮的小姐,對我的武器理論如果感興趣的話,咱們可以去我在加州的豪華實驗室裡慢慢聊,怎麼樣?」
對美國人花花公子的民族劣根性,我實在難以忍受,重重地咳嗽了一聲,然後狠狠地瞪著他,直到他識趣地把毛茸茸的大手從蘇倫胳膊上拿開。
伯倫朗的發言比較簡潔:「我要做的,是從豎井的井口位置做一個嚴密的屏蔽層,然後抽空整個隧道裡的空氣,造成局部的真空狀態。當然,我會向這個空間裡繼續注入氧氣——請大家注意,我說的『氧氣』不是我們通常意義上說的採集自地球上的『壓縮空氣』,而是通過特殊條件下進行『水分解』而得到的絕對意義上的氧原子。按照此前發掘金字塔的經驗,很多細菌和甲蟲會在地球空氣中重新甦醒、繁殖,造成難以估算的破壞力、殺傷力。使用我的理論和氧氣產品,這些微生物甦醒的機會不超過十萬分之一,所以我們進入墓室之後,可以盡情地觀察研究,而不必為破壞地球的生物環境而憂心忡忡。」
他屬於標準的大學教授形象的人物,臉孔白皙,神情溫和甚至帶一點點莫名其妙的害羞。當他說到氧氣、細菌、原子之類的化學專用名詞時,略帶褐色的藍眼睛裡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一種宗教式的狂熱。
他的出現,足以令來自蜀中唐門的人物變得雞肋般無用。唐門的製毒、下毒,只是基於土辦法和老傳統,毫無科學理論做為支持基礎,與伯倫朗這樣的化學專家比起來,雲泥之別。
另外兩位,詹姆斯和切尼並沒有做任何發言,兩個人同樣屬於臉孔黝黑、看起來經常進行野外作業的人士。
專家大會到此告一段落,衣飾整潔的谷野做結論發言:「明天早晨,咱們這項震驚世界的創舉就將拉開序幕。所以,我希望各位在營地的第一晚能過得愉快,更希望我們這次跨國界、跨學科的聯合考察能夠圓滿完成——」
湯揮手,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谷野的話:「谷野先生,我們美國人最講究這麼一條做事原則,『今日事、今日畢』——既然所有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何不現在就開始下井工作?你知道嗎?從現在到明天早晨太陽升起,還有超過十二個小時。若是合理利用這十二個小時時間,明天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已經能夠坐在法老王的石棺頂上喝咖啡了,哈哈哈哈……」
美國人的狂傲自大,在湯博士身上得到了一覽無遺的展示。早聽說他是個學術界的狂人,敢於藐視一切、橫掃一切,現在看來,可見一斑。
他的提議,竟然得到了其餘三位專家的一致贊同。
這些各行各業的精英們,絕對是把時間看到比黃金更珍貴的工作狂人一代。
於是,兩小時後,專家們的隨從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工作,將鑽機送上簡易電梯,向豎井下送去。
我並不急著跟隨下井,因為我知道,盜墓探險這種工作,首當其衝的往往並非最大受益者,而是最先受害者。
略做權衡之後,我去了唐心的帳篷。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她正在桌子前面塗指甲油,細緻入微地如同在操作一項極富研究價值的科學工作。
老虎跟宋九在一張竹床上盤膝靜坐,中間擺著一盤只落了寥寥幾個黑白子的圍棋。
老虎對於圍棋有天生的癡愛,並且很有天分,曾經參與過當年令「棋聖」聶衛平一戰成名的中日圍棋擂台賽。如果不是最後轉入盜墓、遊俠這一行,他完全有可能成為跟聶、馬齊名的專業棋手。
「風先生來了?請坐——」唐心招呼著,並不起身。
老虎、宋九兩人老僧入定一樣,目光全部傾注於棋盤上,連眼皮都沒抬。
對唐心染指甲的動作,我感到有些意外,因為想像中的蜀中唐門雖然存在於二十一世紀,卻應該仍舊遵守門中歷代高手留傳下來的種種古怪規矩,跟現實世界裡女孩子們描眉畫眼、梳妝打扮似乎並不沾邊才對。
她的指甲已經塗到一半,用的是一瓶來自法國的某個國際品牌的粉紅色指甲油。
憑心而論,唐心可以算得上是令人「驚艷」的漂亮女孩子,瘦弱、骨感,正是目前東方城市裡流行的新一代美女標準。如果去掉她背後「蜀中唐門」這個身份,挾著這份柔柔弱弱之美踏入華人影視圈的話,何愁不能成為另一個「章子怡」?
一想到令中國江湖一千多年來隨時都會血雨腥風的蜀中唐門,我不免惴惴不安地給唐心加上「艷若桃李、毒如蛇蠍」這樣的恐怖定語。
「風先生,那個什麼專家大會開完了,可有什麼指教嗎?」唐心文縐縐的,正在塗抹最後剩下的一個小指甲。
我踱到唐心的桌子前,不動聲色地微笑著:「唐小姐,伯倫朗這個名字,你該聽說過吧?」
唐心一笑:「對,聽說過。風先生的意思,伯倫朗在這裡,我們蜀中唐門就沒必要為金字塔裡的毒蟲瘴氣擔心了對不對?」
我們相視哈哈一笑,一切勾心鬥角,盡在不言中。
她塗完了最後的指甲,仔細地旋緊那個裝著指甲油的小瓶,然後滿意地歎息著,輕輕在自己整齊修長的指甲上吹了口氣。此時她的神情,完全像個毫無防人之心的鄰家小妹妹,讓我也放鬆了警惕。
我向那指甲油伸出手,笑著:「讓我看看這是什麼牌子——」
唐心做了個惡作劇的恐嚇表情:「嚇,風先生,這個東西你最好別亂動,它是『穿腸腐骨化屍丹』的改良替代品——」
我伸出的手臂立刻僵直地停在半空中,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化石一樣僵硬。不過,在這種靜止狀態下也有好處,就是能清清楚楚地聽到湯博士的美式英語大嗓門談笑風生的聲音。我知道,蘇倫一直都在外面,隨時監視著專家組的一舉一動,正好給了湯博士獻慇勤的機會。
「沒騙你,真的。」唐心笑盈盈地走了出去,半分鐘不到便返回來,右手裡捏著一隻沙漠毒蠍。
我用力扭著頸椎、腰椎,向後倒退了兩步,盡量讓自己渾身的僵硬肌肉緩和下來。
剛剛唐心說的「穿腸腐骨化屍丹」可謂是蜀中唐門世代流傳的「特產」,物如其名,主要有「穿腸、腐骨、化屍」三種神奇功效。如果是「改良品」,不會像湯博士的「氣體炸藥」一樣超級神奇吧?
據人類生理學專家研究表明,人類的聰明程度每隔六個月就會翻一倍,並且從生命的十八歲到四十歲之間的這二十二年裡,智慧增長速度更是達到了叫人瞠目結舌的三倍以上。正是由於這個原因,人類的各項技術才會不斷地「改良、創新、長江後浪推前浪」。
「風先生,你看看這只可憐的小傢伙,在我們唐門的改良產品面前……」
那只毒蠍的背蓋呈現出一種深黃中隱隱發黑的顏色,在背蓋中央有拇指甲大小的一塊,簡直已經變成了深黑色。從它接近兩寸長的巨大體型看,它的成長年齡應該接近兩年,正是蠍群中最凶悍的成年公蠍。
背蓋顏色的深淺,預示著它的毒性強弱,那個隱隱發黑的部位,正是它的毒液存儲器。
「我知道,一毫升成年公蠍的毒液若是滴入沙漠深水井中,足夠毒死十個綠洲的人畜駱駝,但是你看,它現在對我的指甲竟然怕得要命——」
果然,那毒蠍在唐心粉紅色的指甲挑動下,乖乖縮成一團,尾巴上的尖刺和前爪的兩隻鉗子也老老實實縮在身體下面。
「風先生,不是自吹自誇,我們唐門研製出來的毒藥,在全球範圍內根本沒有對手。而我們的實驗室設備,更是全球最頂尖的,有時間,你可以問問伯倫朗,他的俄羅斯師父最欽佩的地球人是誰?」
唐心的話裡帶著淡淡的英雄懷才不遇的憂傷,她最後說的那句話不知什麼意思,有空真得問問伯倫朗才好。
驟然間,那只明明已經徹底拜伏的毒蠍,閃電般地躍起來,揮動尾巴上的尖刺,狠狠地刺入唐心的手背。它的確懼怕唐心指甲上的劇毒,但手背位置的肌肉根本不可能塗抹毒液,毒蠍的變招不可謂不聰明。
這種攻擊方式,也驗證了科學家說的「沙漠毒蠍是俱備高等智慧的動物」這一空想學說。
唐心苦笑著甩了甩手,一滴紫黑的血珠從被刺中的小孔裡冒出來。毒蠍已經惶急地後退逃命,跌下桌子,看樣子是要向帳篷門口逃走。不過,它落地後只歪歪扭扭地爬出了半米遠,便酒醉了一樣地斜著趴下,露出半邊略微泛白的肚皮。
「它……死了?毒蠍被你……毒死了?」我驚駭地看著唐心,這種只有在武俠小說裡才會看到的橋段,真真實實地在我面前發生了。唐心身體裡蘊藏的毒性,比這只驕橫囂張的成年沙漠毒蠍更厲害,它刺中了唐心的瞬間,毒血倒灌,自己反而中招。
我摸摸後腦勺,目瞪口呆地傻笑著。
對於蜀中唐門的瞭解,即使「行萬里路、讀萬卷書」,也不如方纔這真實上演的「人蠍之戰」更清晰明瞭。
我悄悄向後又退了一步,對「蜀中唐門」這四個字的瞭解一下子深了十幾倍,甚至懷疑今晚自己會不會做噩夢。
「風先生,我們仰慕手術刀先生的大名而來,不想生事,我們真的很有誠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1:45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8再次神秘失蹤事件
「誠意」的意思很明顯,如果我跟手術刀不能乖乖地獻出「千年屍蟲」,蜀中唐門的人肯定不能善罷甘休。
「謝謝貴派的誠意,我想手術刀先生一定也感受到了貴派上下的無比誠懇——」
我知道,跟唐心實在沒什麼好談的,對於這樣一群始終與毒為伍的人,談人性、講道義都是白費。我只希望他們得到「千年屍蟲」後,別用來製造慘絕人寰的生化武器就好。
在上下五千年的浩渺中國歷史上,發生過的怪事、出現過的怪人如果能編訂成書,肯定會讓全球各國的所謂「百科全書」瞠目結舌。與中國人的歷史相比,他們的知識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比如前幾年巴西盛傳的製毒邪教,曾令整個南美洲十一條河流主脈出現了輕重不同的污染反應。飲用河水後的居民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一,引起了聯合國衛生組織的高度重視。這已經是全球「下毒史」上的嚴重事件了吧?但如果換了蜀中唐門去做這件事,沿河居民死亡率只怕會創紀錄地達到百份之五十以上甚至百分之百都是不難實現的。
蜀中唐門,歷年歷代,令江湖中的人談虎色變,不是單單靠空穴來風吹出來的。
這個時候,我想外面的人已經做好了一切進入墓穴的準備,因為很明顯的,所有的嘈雜聲都平靜下來。
「千年盛舉,風先生不想第一個進墓穴去看看嗎?」唐心拿了一張紙巾,仔細地擦拭著閃閃發亮的指甲。塗滿劇毒的指甲蓋足令沙漠毒蠍蟄伏,如果刺入人的皮膚,或者在人飲用的酒水飲料裡輕輕攪拌幾下,那麼後果……
外面,只剩下風聲。
我搖搖頭:「沒什麼興趣,而且隧道狹小,下去人太多了,只會礙手礙腳。」
唐心蹙著眉,略帶惋惜地笑著:「不感興趣?抑或是不敢?」
老虎和宋九兩個,垂著頭打坐,對帳篷裡發生的事根本絲毫不顧。
「只是一盤棋而已,何必這麼認真?」我避開唐心咄咄逼人的氣勢,退到老虎身後。
他的右手食指、中指之間正挾著一枚黑子,要向棋盤上落下。這種下子手勢,是他做專業棋手時保留下來的習慣姿勢,與電視直播上,聶、馬二人的出手姿勢,一模一樣。
棋盤上已經落了十二顆棋子,我赫然發現,他們下棋的規則竟然是遵循古代圍棋高手「先佈陣子」的方式。四角「星」位,早擺好了兩黑兩白四顆棋子。再有,所有的棋子攻勢,竟然是全部圍繞棋盤最中間「天元」位置上的一顆黑子展開。
圍棋之道,自古至今一貫遵循「金角銀邊草肚皮」的價值估算方法,下子占棋盤中央「天元」,除了表現棋手自高自大的氣勢之外,毫無實用價值。
眼看老虎下了那顆子之後,整個棋盤上邊角空曠,黑白兩方全部糾纏在中央這一小塊地盤上。只要是有兩年以上下棋史的棋手,都絕不會走成這樣的棋局。
突然間,營地擴音器裡響起谷野的聲音:「班察先生、枯蝶大師……班察先生、枯蝶大師,請聽到我的聲音後,火速趕到井架位置……火速趕到井架位置……」
下井工作即將展開,谷野自然會當仁不讓地第一批進入隧道,並且要親眼目睹鑽透墓穴外牆的盛況。為了保證營地裡的控制權不被別人攫取,自然而然的,他會要求班察在地面上主持工作。
不過,看他的廣播內容,應該是班察突然不見了,並且是跟那神秘的枯蝶大師一起失蹤的。
蘇倫的身子幾乎是輕飄飄地飛進來的,帳篷的門簾嘩啦一閃,連腳步聲都聽不到,她已經站在我身邊。她顯露了這手上好的輕功之後,並沒有引起唐心的太大注意,彷彿天下所有的武功在唐心眼裡,都不足為道。
我知道,外面一定是又出了怪事,否則蘇倫不會在光天化日下施展驚世駭俗的絕頂輕功。
「風哥哥,班察失蹤了……」
我向自己的後腦勺拍了一掌,剛剛聽廣播,就已經隱隱約約猜到。
「十五分鐘裡,特種兵已經嚴密搜索了營地四週一公里半徑內的所有角落,可是,泰國人跟他帶來的那神秘的佛門高手,蒸發一樣消失了,毫無蹤跡可尋。」蘇倫的臉色有些蒼白,因為我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同樣神秘失蹤的籐迦小姐。
高音喇叭裡傳來的吼叫聲,夾雜著谷野壓抑不住的劇烈喘息,裡面混合著無比的焦躁和無名的恐懼。
如果這樣的神秘失蹤接二連三地發生,搞不好什麼時候會降落在他頭上,焉能不害怕?
對這件事置身事外的只有唐心、老虎、宋九三個人,彷彿所有的掘墓、搜索、探寶行動,都與他們無關。他們要做的,就是在這個舒舒服服的帳篷裡下棋聊天,然後心平氣和地得到「千年屍蟲」後離開。
蘇倫的目光在棋盤上瞟了一眼,又迅速挪開,向我眨了眨。
下棋的兩個人有點古怪,並且那盤棋更是透著古怪——我隨著蘇倫出了帳篷後,仍舊對圍棋的事念念不忘。畢竟,土裂汗金字塔的透視資料上顯示,那個縱橫各十九間墓室的平面結構,無巧不成書地跟中國圍棋棋盤一模一樣。
我們迅速繞過了幾個破破爛爛的工人帳篷,走到一個別人看不到的角落裡。
蘇倫停下腳步,滿臉陰鬱:「風哥哥,我在想,班察的失蹤,跟你發現的隧道裡奇怪的圓柱形洞口會不會有關係?」
在我們此前交換資料的時候,我已經把上次進入隧道的奇怪經歷原原本本詳細做了描述。
一提及此,「霧隱一刀流」這幾個字倏地跳進了我的腦海:「洞口?霧隱一刀流的殺手?難道,那群忍者不早不晚就在這時候出現了?不過,原先判斷他們是班察故意匿藏下的後援,怎麼可能向班察下毒手?」
「豎井入口把守嚴密,沒有人能隱身進入而不被人發覺——這一點,與籐迦小姐的失蹤線路是完全不同的。」蘇倫向西凝視著土裂汗金字塔的方向,焦慮地不停地用手揪著自己額前垂落下來的頭髮。
我蹲下身子,無意識地用手指在沙地上劃著,大腦急速運轉,很快出現了另外一條思路:「班察知道那個奇怪洞口的存在,然後帶著枯蝶大師由那裡進了隧道,然後……」
然後怎麼樣?我開始輕聲苦笑:「他下了隧道,也會像籐迦小姐那樣化一陣輕風、青煙沿著某種看不見的縫隙進入金字塔?」
如果這些情節是電影的「蒙太奇」手法,我可以相信,觀眾也可以接受,但現在事實是,沒有電影劇本,更沒有「蒙太奇」的瞞天過海攝影手法。
「風哥哥,我查過枯蝶大師的資料,或許你會感到有一點點驚奇——」蘇倫也蹲下來,抓起一把沙子,看那些沙粒緩緩從指縫間滑落。
谷野的聲音停了,喇叭裡傳出他無比氣急敗壞的大口喘息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如果捱到黃昏的話,今天的下井計劃只能被迫推遲了。
我抬起頭,蘇倫一刻不停地說下去:「我得到了他的體毛、汗液、頭皮屑,然後掃瞄傳遞給……」她含混地略過了那個神秘的組織名稱,至於她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是如何得到枯蝶大師的身體樣本的,細節自然不重要。但是,我從這些可以想像到的細節上,能夠判斷出她曾受過某種精密的間諜手段訓練。
「反饋回來的信息,他的所有DNA特徵,跟一位泰國高僧相似度百分之百——」
我揮手打斷她,不信任地笑著:「百分之百?開玩笑!自從人類發現DNA特徵鏈條以來,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兩個完全相同的人體樣本,最接近的相似度,不過是前年檢測到的墨西哥境內只有右手五指相連的『連體嬰兒』。即便是那樣的情況,檢測數據仍舊存在四千萬分之一的差異。」
我雖沒有「過目不忘」的神奇本領,但這些怪異的資料,已經研究過無數遍了,都已經電腦資料般儲存在大腦裡,可以瞬間隨意調用。
蘇倫冷靜地看著我,她已經說過「我會驚奇」的話,所以我的反應,應該在意料之中。
「要想百分之百相同,除非他們是同一個人——」
說到這裡,一個怪異的想法閃電般地從我腦電波深處彈了出來:「啊?同一個人,除非、除非、除非……」
我說不下去,蘇倫替我接下去:「除非這個人就是那位佛門高僧。」
「沉繭?泰國高僧沉繭大師?」我情不自禁地青蛙一樣跳起來,揚起一陣飛沙,然後像只撒了氣的皮球,重重地頹然坐倒在地。
這樣的結論,太荒謬,也太怪誕了。
一個八十多歲的隱世面壁高僧,竟然神奇地出現在埃及沙漠上,變成了非常年輕的另外一個人。時間、空間、年齡、體型、名稱全部變了,除了那對怪異的不同顏色的眼珠,其它一切,全然不同。
DNA的檢測手法,是現代科學中的精髓,如果真的檢測到DNA鏈條是百分之百相同的話,枯蝶大師與沉繭大師是同一個人的可能性並非不能存在。
「枯蝶、沉繭?沉繭、枯蝶?這兩個名字,會不會預示著作繭自縛之後然後化蝶重生的寓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2:23
第二部 地底驚魂 19平靜的開端
如果沉繭就是枯蝶大師,那麼,這個匪夷所思的事實證明了什麼?
泰國佛教鼎盛,佛門中有很多高僧常常通過幾十年的面壁來參悟佛法,並且留下了數以千計的關於「得道升天」的神奇傳說。
「風哥哥,我想沉繭這個人,一定是『返老還童』或者是『死後重生』了。」蘇倫的話透著無奈,因為在地球人類的漫漫時空中,不可思議的事太多,有關生死、輪迴、轉世的話題,大多沒有確切答案。
井架那邊沉寂了下去,所有的工人都在等谷野的號令。
再次回憶起遇見枯蝶大師的擦肩一瞬間,我把每個細節都連綴起來,覺得最可疑之處,就在於他的那種洞察一切的眼神上。那種眼神,與絕代高僧的「睿智、大智慧」根本無關,而是透露出一種無比強大的奸邪之氣。
我用力在地上拍了一掌,說出了一個最恰當的比喻:「蘇倫,當時枯蝶大師的眼神,如果用『伊甸園裡的蛇』來形容,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這句話十分晦澀,但蘇倫眼珠一轉,還是明白了我的本意:「你是說,他似乎無時無刻都在引誘別人去做什麼……」
蘇倫真是聰明,我要表達的正是這種意思,因為我懷疑班察是受了枯蝶大師的某種誘惑,才突然在營地裡消失。
當然,若是換了我,如果自己最相信的人提出「通過另外的秘道進入墓地」這樣的建議,我也會馬上拋下一切跟他走。
事情最合理的解釋,便是班察被枯蝶大師引誘,偷偷下了隧道。
「那事情就簡單了,只要現在進入隧道,應該能看到他們——」蘇倫苦笑著說完了這句話,我們兩個相對無言,渾身冰涼。因為「看到」兩個字,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像籐迦小姐消失的事一樣,運氣好的話,我們也許能發現在隧道盡頭遺落的班察的某些私人物品。運氣不好,那就只能任由兩個大活人憑空蒸發掉了。
高音喇叭靜默了五分鐘,又響起谷野故作平靜的聲音:「風先生、蘇倫小姐,請你們到井架這邊來,我有最要緊的事……」
他像一隻鬥敗了的公雞,聲音頹然沮喪。
蘇倫長吁了一口氣:「風哥哥,看來,谷野在無奈之下,要把營地托付給你了。也許,咱們可以順便提提條件,讓他雪上加霜一次……」
蘇倫當然只是在說笑話,一切以發掘土裂汗為重。
再次見到谷野,發現他的樣子變得十分狼狽,本來穿得嚴嚴實實的防輻射工作服衣領已經拉開,頭頂的銀色安全帽也一直抓在手裡,兩眼瞪得像一對銅鈴,胸膛起伏不定,彷彿隨時都會爆炸一樣。
現在他的情形,不會比去別墅求救時好到哪裡去。
「風,事情有些變化,營地的事先拜託你,希望能督促他們保持高度警惕性,以防其它勢力會趁火打劫。」他無力地指向荷槍實彈的特種兵們。
他的擔心應該是來自沙漠軍團的威脅,並且眼角餘光一直向混雜在人群中的盧迦燦瞟著。
在這種氣候、形勢變化莫測的大沙漠裡,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盧迦燦越是面無表情,便越令人心裡沒底。
太陽已經開始西墜,谷野一聲令下,營地裡的四十台最新型的本田汽油發電機組全部發動起來。
「從現在起知道發掘工作結束,所有發電機組二十四小時運轉不停!」這是谷野的死命令,看來已經下了「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決心。他的血液裡,流淌著固執瘋狂的盜墓者的血液,眼看寶庫就在眼前,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可能都已經沸騰了。
據蘇倫的資料,那些發電機組中,至少有三十多台,自從運到營地就閒置著,根本沒有動用過。
井架北面,已經搭建起了臨時帳篷,二十台帶自動錄影功能的監視器全部架設完畢,井下一切情況會通過無線攝像鏡頭,事無鉅細地反饋到監視器裡來。
做為地面總指揮,我接過了谷野手裡的喊話器。像他這麼狡猾的人,除非萬不得已,肯定不可能放心地把營地事務交給我。
進入豎井的人員包括專家帶來的十個工作人員、湯、伯倫朗、切尼、詹姆斯、谷野。每個人都穿著高強度的「防火、防水、防輻射、防穿刺」的防護服,在每個人的安全帽上,全部安裝了高分辨率的礦燈式攝像頭,可以清晰無比地視線範圍內的實地情形捕捉下來。
伯倫朗說過的「製造真空環境」的措施已經完成——所有的人員進入豎井後,耶蘭指揮著工人們將一個巨大的葡萄酒瓶塞形狀的氣囊放入井筒裡。在距離豎井出口二十米的深度,氣囊自動打開,將井筒裡所有的縫隙塞滿。這個裝置真的是將上下兩個世界完全分離開來了,從監視器裡可以看到井下的人行動自如,絲毫沒有缺乏氧氣的痛苦狀。
我不禁對伯倫朗的發明暗暗讚歎:「在長達數百年的金字塔挖掘歷史中,能夠完全兼顧到大氣環境、生態環境的維護工作,他應該算是考古史上的第一人。」
到達隧道入口後,十名工作人員站在鑽機架子上,緩緩向前。原來鑽機自己帶著動力行走系統,這個設計考慮得實在周到之極。
從大局上考慮,我實在不希望隧道裡再出現什麼異常狀況了,只想順利打通進入土裂汗金字塔的通道,令這次跨國聯合行動有一個完美的結局。此時此刻,我覺得應該給手術刀打個電話,他在別墅裡坐鎮,或許更擔心井下的情況。
剛剛取出手機,蘇倫在帳篷外開始笑著叫我:「風哥哥,不必打電話了,我剛剛已經匯報過。」
她的笑聲重新恢復了乾淨爽朗,應該是在電話裡接受過手術刀的諄諄教誨,放下了所有的心理壓力。回頭想想,失蹤的是班察,又不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是生是死,是下地獄還是上天堂,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所以,只要我們好好地活著,應該暢快大笑而不是愁雲慘淡地一個勁兒沉默。
我走出帳篷,把觀察監視器的任務交給耶蘭。他在盜墓、探險、監察方面的實戰經驗,要比我豐富得多。他另外差遣了六名年輕幹練的手下技術人員坐在監視器前,視線兩兩交叉地盯著全部監視畫面。
有了前幾次詭異事件的經歷,耶蘭已經變得草木皆兵,自己倒背著手,一直站在監視器前,精神高度集中。
「風哥哥,你說,他們會不會在隧道盡頭發現班察的遺物或者遺……」
她差一點就把「遺體」這兩個字說出口,緊急剎住,頑皮地吐了吐舌頭。無論她的行動有多幹練睿智,畢竟還是個沒滿二十歲的小女孩,有些時候不自覺地表現出一點點女孩子的幼稚頑皮來,惹得我不停地露出揶揄的微笑。
「管他呢!班察在國際考古界聲名不是太好,這次又是莫名其妙地提前單獨行動,就算出了大事,也只能怪自己運氣差——哎,小心些,注意看薩罕長老那邊……」
我示意蘇倫偷偷向薩罕長老的帳篷那邊看,不知何時,他已經在帳篷門口鋪了一條五顏六色的繡花毯子,在上面盤膝打坐,面向西方,只留給我們一個背影。
大蝙蝠一樣的幽蓮木然站在地毯邊的沙地上,垂著頭,像個沒有知覺的詭異木頭人。
此時,我們之間大概相隔四十步,蘇倫第一時間取出了望遠鏡,瞄了一眼,馬上遞給我:「風哥哥,看她的手、看幽蓮的手!」
從望遠鏡裡,清晰看到幽蓮雙手裡捧著一個黑色的陶碗,碗裡盛著滿滿的冒尖的黃沙。
「那肯定是某一個宗教儀式,蘇倫,我總覺得薩罕長老滿肚子的話都沒說出來——」一股強烈的擔心憂慮浮上來。
在來營地之前,薩罕長老便去掉了那條寫滿血紅色符咒的毯子,現在穿的,只是沙漠旅人最常見的灰色長袍,頭頂上則戴著一頂普普通通的灰色小帽。他的服裝毫無異樣,但現在幽蓮手裡的黑陶碗,卻給了我莫名的恐懼。
黑色,總是跟宗教的詛咒、懲戒聯繫在一起的,比如華人世界裡,任何一個邪教組織在舉行大型集會時,都會用黑狗、黑貓的血來基奠、祈禱。刨除迷信色彩不談,按照生物解剖學的資料觀點,黑色外表的動物,自出生起便能比同類吸收更多的太陽能量——對於太陽的能量,人類知之甚少,目前只會用來發熱、發電。
於是,生物學家大膽地做了聳人聽聞的預測:「萬物生長靠太陽,植物有了陽光之後才能進行光合作用、順利成長;動物呢?吸收了太陽能量的動物,是否也會俱備這種異類的『光合作用』?吸收足夠的太陽能量後,動物的腦垂體是不是可以發生從量變到質變的飛躍?從而具有某種『通靈、通神』的能力?」
這種說法,真的是太瘋狂了,所以被世上大多數的科研機構斥為「異端」,僅僅在幾本名氣很小的科研雜誌上小小地露了露臉,便被國際權威生物組織聯手扼殺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2:55
第二部 地底驚魂 20再次受阻
「風哥哥、風哥哥……」蘇倫推了推我,一陣冷風吹來,我從沉思裡醒過來,剛剛看到那只黑碗後帶給自己的震撼無法自控。
夕陽已經壓在土裂汗金字塔的頂上,我笑了笑,讓臉上不知不覺緊繃的肌肉放鬆些,正在猶豫要不要去薩罕長老那邊看看,耶蘭已經在帳篷裡叫著:「風先生,請過來看,鑽探就要開始了!」
我定了定神,拉起蘇倫的手,三步並作兩步,回到帳篷。
最後的挖掘工作,屬於營地裡的中度機密,所以唐心等三人並不在被邀請參觀之列,至於盧迦燦、薩罕長老又沒主動要求過來現場觀摩,所以帳篷裡只有我們和耶蘭等工作人員。
監視器裡已經出現了那面石壁,令我和蘇倫既失望又欣慰的是,現場沒有班察留下的痕跡。我跟蘇倫相視一笑,有兩種可能,要麼班察的失蹤跟我們的推論完全相悖,他根本就沒進入隧道;要麼,他已經神秘進入隧道了,就像先前的籐迦小姐一樣。
「風,我們馬上要開始了。」其中一架監視器上,谷野面對屏幕,做了個「OK」的手勢。他的臉上雖然滿滿地堆著微笑,但我看得出他是在硬撐,肯定已經心虛到了極點。
工作人員把鑽機貼近石壁,動作井然有序,想必這些操作步驟已經演練了不下幾百遍。
耶蘭不以為然地聳著肩膀,他是鑽機行家,對這些動作步驟再熟悉不過。
蘇倫俯身盯著桌面上的那張巨大圖紙,那是假想中的土裂汗金字塔的縱向剖面圖。據射線掃瞄得出的結果,此處外牆石壁的厚度大概在四米左右。只要穿過了這段牆壁,便可以進入一個四四方方的墓室,而那墓室的邊長粗略估計為十米。
耶蘭清了清嗓子,演講一樣地大聲說:「湯博士擁有目前地球上最先進的鑽探設備,按照這台機器的工作效率,鑽透四米石壁,保守估算不會超過十五分鐘。」
同行是冤家,他做為營地的主要領導人,只有挖掘隧道的權利,卻得不到贊助商的信任親自去打通金字塔外牆,難免心裡有些怨氣,完全可以理解。
保守估計十五分鐘的話,正常速度應該在十分鐘左右,便可以——
蘇倫突然長吸了一口冷氣,發出「絲絲」的聲音,並且被我握住的小手開始變得冰涼。
「怎麼了?蘇倫,你不舒服?」現在,我對她已經有了大哥哥疼愛小妹妹的關切感,不過並沒上升到男女之間的感情吸引。
她皺著眉,抽出手,取了一個紙杯,向帳篷裡的飲水機走過去。
她的反常現象也引起了耶蘭的注意,回頭驚詫地叫著:「蘇倫小姐,你的臉色好難看,要不要給你找些藥品出來?」
當我的注意力從監視器上挪開時,覺得營地裡一下子變得好寂靜,傍晚的沙漠朔風呼嘯著捲過帳篷頂端,弄得篷頂呼呼啦啦響個不停。除此之外,井架旁圍著的工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著。
那些本田發電機組工作時發出的噪聲非常低,不用心傾聽的話,根本可以忽略不計。
「蘇倫,要不要我幫忙?」我再次追問,她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如紙,但勉強抬頭笑著:「沒事,我只是覺得,這樣的發掘工作有點……有點冒失……似乎應該再做更多的準備才可以動手。風哥哥,你說呢?」
她在近處的椅子上坐下來,雙手捧著紙杯,讓純淨水的熱氣直撲在兩頰上。
這時候提這種問題,似乎有「馬後炮」之嫌了。
我在心裡偷偷自問:「更多的準備?」
對於湯博士提出的馬上展開發掘工作的論調,我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古墓已經存在了幾千年,早一天晚一天,甚至早一年晚一年,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我倒是覺得,早一些打開通道,似乎對找尋籐迦小姐更有好處。當然,那是建立在「她真的進入了古墓」的基礎上的。
確信蘇倫沒事後,我把目光重新投向監視器。
時間已經過去了五分鐘,那台鑽機正在無聲無息地工作。在鑽機尾部的一個彎向地面的出口位置,不斷有灰色的粉末流淌下來。就算我這樣的外行都看得出,那是鑽機在高速掘進的瞬間,將挖掘下來的石壁碎塊粉碎為塵末傳送出來。
「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最普通的平台鑽機而已!」耶蘭不滿地嘀咕著。這樣的工作,並不比橫向隧道的挖掘工作更富技術挑戰性,他大概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勝任。
十分鐘後,隧道裡的粉末已經堆積了接近一個立方的體積。
耶蘭在一張信箋上急促地劃了幾下,列出幾個等式,自言自語著:「鑽頭最粗的地方直徑五十厘米,掘進四米之後,可以獲得的空間約為一立方,如果沒有意外,應該馬上就能掘通了……」
我們都不自覺地摒住呼吸,期待孔洞完成的偉大時刻的到來,相信隧道裡的每個人,都跟我們是同樣的心情。
時間到達十五分鐘後,耶蘭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一會兒俯身去看那圖紙,一會兒又把眼睛貼到監視器屏幕上,看著那面再清晰不過的黝黑石壁,嘴裡不停地嘟囔著,時而仰面祈禱,時而又咬牙切齒地狠狠詛咒。
接下來,時間變得萬分難熬,每一秒鐘都變得無限漫長似的,指針終於到達了第二十分鐘。
蘇倫的臉色更是白得驚人,靠近我的身邊,低聲說:「風哥哥,我出去一下,去看看薩罕長老那邊的情況。」
我已經不知說什麼好,握了握她冰涼的手,只說了一句:「當心,隨時保持聯絡。」我可不想讓她也像籐迦、班察一樣神秘消失。
第二十五分鐘,耶蘭終於忍不住了,狠狠地把手裡的鉛筆擲向顯示屏,用埃及的土語大罵了一句,隨即,源源不斷的惡狠狠的詛咒夾雜在亂七八糟的埃及土語裡奔流出來。
鑽機仍在工作,那些傳送出來的粉末已經堆積了超過兩個立方,完全超過了四米厚的石壁所能產生的礦渣數量。
其實,這裡還有一個更詭異的現象,如果按照鑽頭的直徑計算,產生兩立方礦渣之後,鑽頭進入石壁的長度至少要達到八米到十米。現在,鑽機位置根本沒有發生移動,鑽頭推進的極限長度,絕對應該不超過五米才對。
我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帳篷裡猶然冷汗亂冒,那麼井下的十幾個人身臨其境,心裡的怪異、驚駭就可想而知了。
我真的很慶幸自己沒有選擇第一批進入隧道裡去——
鑽機停了下來,監視器裡所有的動作都靜止了,以至於讓人懷疑畫面是不是突然都定格掉了?
終於,谷野的聲音響起來:「風、風……你在嗎?這個情況……這個情況……」
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清晰地從牆上掛著的喇叭裡傳出來,我當然在,而且一點不漏地看到了整個掘進過程。
我湊近麥克風,先調整了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然後才開口:「谷野先生,我覺得射線探測到的石壁厚度結果值得商榷,你說呢?」
我的話還沒說完,湯博士已經高聲叫起來:「FuckYou風!你懂什麼?什麼探測不探測的?我的鑽機就是最好的探測器!這些塵末就是最好的證明,你們中國人……」
我討厭一切涉及侮辱中國人的言辭,在他還沒有把滔滔不絕的抱怨說出來之前,陡然大喝:「湯,FuckYou!還有你那台破爛機器……」
驀的,我用力摀住了自己的嘴,因為我發現自己的情緒正在迅速失控。現在絕對不是發火鬥嘴的時候,如果為大局考慮,我得充分理解身處隧道深處的他們此刻的混亂心情。
「Sorry!湯博士,請檢查你的鑽機。」我降低了聲調。
技術人員迅速將鑽機後撤,我看到那黑黝黝的平坦石壁上,已經多了個直徑五十厘米的黑洞。我渾身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因為那個洞不偏不倚,就在石壁的中心位置,像是憑空多了一隻邪惡的怪眼,或者說是在一個具有生命力的物體上,殘忍地開了一個大洞。
負責觀察的幾個技術人員不約而同地站起來,推開椅子向後撤,同時用埃及土語低聲恐懼地叫著:「眼!眼……」
只有耶蘭,醉漢一樣扶著桌子生硬地挺立著。
任何語言不足以恰當地描述出我看到那黑洞時的感受,只是有一種強烈的不詳的預感。
切尼蹲下身子,抓起一把深灰色的粉末在鼻子下聞了聞,再伸出舌頭舔了舔,木訥地點了點頭:「岩石的成分構成,與胡夫金字塔的岩石具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湯已經取了一支強力電筒,趴在那個黑洞上向裡照,並且用力扒著洞口,似乎要爬進去的樣子。這時,那洞口給我的「大嘴」的感覺,更加強烈,而湯此時的動作,更像是要把自己硬塞進怪獸的「嘴」裡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3:27
第二部 地底驚魂 21瘋狂想法
我下意識地叫了一聲:「不要,湯博士,不要輕舉妄動——」
急切間,我一掌擊在桌面上,麥克風都被我震落在地,桌子上的各種記錄本、鉛筆稀里嘩啦落了一地。
耶蘭臉色鐵青,同時吼叫起來:「那是死神之口,別做傻事!」
按照隧道裡此時的形勢,湯博士的動作並沒有值得奇怪之處,他的本意只是想看清楚那挖到一半的洞裡到底有什麼。手電筒的強光射進黑洞後,他頭頂的攝像頭也清晰地把那個直徑五十厘米的洞口情況反映到我們面前的監視器上。
其實並沒有特別奇異之處,到處是被鑽頭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弧形表面,顏色無一例外地是一種死氣沉沉的深灰色。
湯掃興地縮回頭,不滿地揮動著手臂:「不要指揮我該怎麼做!」後面的髒話變成了小聲的咕噥,隨即跟他的十個助手低聲交流著。
照明系統散發出來的刺眼白光,將隧道盡頭所有的情況照的一清二楚。
耶蘭忽然聲調古怪地低聲叫著:「風先生,你有沒有感覺到這樣的場景有些怪異?」他迅速退了三大步,把雙掌遮在眼眶上,做成筒狀,遠遠地向監視器望著。
「怪異?」我學著他的樣子退後,用那種姿勢觀察屏幕,只有一秒鐘不到的時間,突然降臨的恐懼感,讓我後背冷汗涔涔。猶如電影鏡頭的「拉長」動作,我們的觀察角度後退之後,畫面上所有的人物映像都變得出奇地遙遠。
那個黑洞突兀地暴露在屏幕上,像是——
「像是法老王頭頂王冠上的蛇眼,對不對?」耶蘭的聲音劇烈顫抖著。
歷代法老王的王冠之上,總會嵌著一條凶殘巨大的黑色眼鏡蛇。不知出於什麼目的,那條蛇的頭是側著指向斜前方的,所以任何人看到王冠時,只能看到向外的那一隻黑色眼睛。
眼鏡蛇做為法老王「嚴厲、酷虐、殘暴」的象徵,幾乎貫穿了所有法老王墓穴的發掘考古歷史。
耶蘭放下手,像是在冷笑又像是在抽泣地嗚咽著:「法老王的……詛咒……詛咒……」
古埃及的法典上,曾經有如此記載:犯了罪的臣民,被帶到一個名為「萬蛇之窟」的巨大的枯井旁邊。枯井裡,放滿了飢餓之極的黑色眼鏡蛇。罪犯被推下去,由這些蛇來定他們的罪。如果可以在萬蛇之窟裡安然無恙地存活下來,則證明他自己是清白的,可以得到神的赦免。
所以,眼鏡蛇這種動物在古埃及的傳說裡,又被定名為「懲戒之神」。
這些傳說,對於谷野這個級別的盜墓專家而言,肯定毫無威懾力,否則他焉敢興致勃勃地跑到埃及這片廣袤的大沙漠裡來?
湯和他的助手們檢測了鑽機的狀況,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難言的茫然。
鑽機當然沒有壞,更沒有失控,真正出狀況的,是那面石壁的厚度。不過,在土裂汗金字塔被搬上全球盜墓者的私人議事日程上來之後,對它的射線探測,幾乎每年都會或明或暗地進行幾百次。相信手術刀在打它的主意之前,探測工作早就做到家了。
「四米厚度」這個數據是不會錯的,所以湯博士的鑽機有效控制距離才定在四米到五米之間。
五位專家沉默了一會兒,幾乎同時取出手機,快速地在上面撥著號。
與此同時,我也撥通了手術刀的秘密電話。電話一接通,聽筒裡傳出至少四五個人的吆喝聲,大聲叫嚷著。
「風,別驚訝,是谷野他們五個,同時打電話進來,而且是五個不同的號碼。我知道營地裡的一切情況,稍後咱們再聯絡。」手術刀苦笑著。
我掛了電話,突然感到深深的疲憊——「所有的進入發掘營地的高手,都是手術刀的朋友或者合作夥伴。我並沒有什麼特權可言,手術刀對我的溫和照顧,只是看在大哥楊天托付的面子上。將來怎麼辦?我要依靠手術刀一輩子?一輩子要人家來照看我,像照顧一個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子?」
一剎那,關於家、關於親人的某個金字塔在我心裡轟然崩塌——
「這麼多年,我一直把手術刀當成自己的親人,其實只是一廂情願。我仍舊是孤兒,大哥失蹤之後,我像宇宙間的任何一個星球一樣,都是孤立存在的,除了自強自立、靠自己拯救自己,誰都別想指望!」
我的臉色一定相當難看,以至於耶蘭看我時候的眼神,無比可憐哀憫。
我在桌前坐下,取了紙和鉛筆,略一沉思,便在紙上唰唰幾筆畫下了豎井、隧道的立體剖面圖。在隧道盡頭,我加上了一面四米後的牆壁,把它塗成淺淺的灰色。
現在,大家都在石壁這一面,與裡面的神秘世界只有一牆之隔。
我猶豫著,在石壁另一面畫了一張圍棋棋盤,實際是在模擬金字塔內部的墓室分佈。當我的筆點落在棋盤最中央位置時,陡然間心裡一動:「在這樣的平面結構裡,中央這一點代表了什麼?」
金字塔的尖角結構,注定了上小下大的面積分佈。所以每一層的總面積是向下依次遞減的,如果墓室的總數量不變,則每一間的單獨面積會依次減少。這就暴露了一個「重力支撐」的關鍵問題——上層墓室如果脫離了豎向承重牆的支撐,在地球重力作用下,會不會發生難以預測的連鎖坍塌?
我把最中間的位置使勁塗成黑色,因為假定土裂汗金字塔的墓室是一張圍棋盤,那麼最重要的「點」就是在「天元」的位置,那是所有面積的中心交匯處。
我用力撓著頭皮,絞盡腦汁地思索著。
畫面裡,其中四個人已經收起電話,只留切尼一個人與手術刀溝通。
他是金字塔建築研究的高手中的高手,對這些奇怪的墓室結構最有發言權。我聽到他用蘇格蘭風格的鼻音濃重的英語急促地敘述著:「我敢打賭對於石壁的射線透視肯定有問題,這些石壁的構造,與其它幾十座金字塔並沒有本質上的不同。所以,我需要你的探測隊伍,重新對金字塔進行地毯式穿透測量,從頭到尾,不要放過暴露在沙漠裡的哪怕是一平方厘米的地方!」
他的「從頭到腳」的話啟發了我,我猛地一摔鉛筆跳起來,吼叫著:「對!從頭到腳!從頭到腳!」
我說的「頭」是指土裂汗金字塔的尖頂,在短暫失憶的時候,我曾經感覺塔頂是可以用腳踩得動的,甚至設想著用力跺腳,就會從那個位置進入塔的內部。
那麼,我們完全可以徹底放棄從隧道進入內部的原定計劃,直接異想天開地從金字塔頂端開口進入。
我被自己瘋狂的新想法震撼住了,一時間楞楞地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生怕這一點靈感會突然消失,再也無法追索。
監視器上,湯正在指揮著助手調整鑽機的工作高度,準備在那個洞口的左下方再進行一次鑽探。他的「氣體炸藥」理論並沒有得到恰如其分的表現,因為石壁根本就沒有出現「柔性障礙」的跡象。
我向耶蘭僵直地笑了笑,招呼那幾個技術人員重新進入工作崗位。
這個時候,每個人都要冷靜,要比井下的專家們更冷靜才對,隨時做好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
我向帳篷門口走去時,耶蘭也跟了過來,急促而氣急敗壞地請求著:「風先生,我希望能下井去,對地下鑽探的工作,我也算是整個埃及境內的最高權威,我或許能夠——」
我打斷他,拍著他的肩膀:「耶蘭,回到你的工作崗位上去,現在是由我來主持營地的工作。相信他們、相信專家們的力量和見識,要遠遠高出普通人。」
他變得無比失望,眼神空洞而迷惘地望著外面已經昏黃的暮色,喃喃自語:「你不知道,法老王的咒語只會降臨在外邦人的身上,而我則可以對這些難以估量的懲罰免疫……萬蛇之窟的門已經打開,每一個觸犯法老王威嚴的外邦人,都將受到『懲戒之神』的遴選……」
我對這些神秘的古怪咒語並不感興趣,若論咒語之惡毒殘忍、動人心魄,首選中美洲叢林的巫術部族或者是中國歷代流傳下來的幫會戒律,法老王的符咒經過歐洲侵略者們的優美傳譯後,已經變得詩化,帶著優雅的音節旋律,可怕程度早就大大削弱了。
我鄭重其事地向耶蘭命令著:「回到你的崗位上去,耶蘭先生,你管的太寬了!」
不管他下井的目的是出於「拯救無辜生命」的好意,還是妄圖在古墓財寶裡大大地分一杯羹,我都不希望被他打亂了谷野最初制定的發掘計劃。
暮色已經籠罩了營地,但是在幾百盞照明燈的作用下,整個營地像是狂歡節之夜一樣燈火通明。不過,營地裡很靜,沒有人高聲談論或者做出任何產生噪音的動作,圍繞在井架邊的三十幾個人,保持著雙手下垂、身體僵直的動作,無聲無息地肅穆而立。
我做了十幾次悠長的深呼吸之後,再扭扭腰和腿,把緊張無比的神經放鬆下來。任何人只有在身體放鬆時,思想才能自由奔放地工作。
剛才我那個瘋狂的想法,值得進一步細細推敲,而唯一能跟我做良好溝通的,應該就是蘇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4:13
第二部 地底驚魂 22古怪對局
我知道,按照隧道盡頭五位專家的工作習慣,至少也要在石壁上嘗試三次才會罷手,所以這段時間,我可以先去找蘇倫談談。
她此刻就在薩罕長老的帳篷門口,站在那塊繡花地毯的旁邊,位置是在薩罕長老的側前方。薩罕與幽蓮的動作保持不變,仍舊是一個盤坐向西,一個垂頭捧著陶碗。
「那樣的儀式,怎麼會引起蘇倫如此大的興趣?」我一邊向前走,一邊無意識地掃了唐心的帳篷一眼。那邊的門簾低垂著,毫無聲息。這三個人倒是樂得清靜,一直躲在帳篷裡,對外面的大事小事一概不聞不問。
想像著老虎與宋九下棋的專注模樣,只怕那盤棋落子速度慢過烏龜爬行,一盤棋就得下個三天五天的。
圍棋一道,博大精深,在亞洲的第二圍棋之國日本,以前的本因坊大賽,經常有一局棋下十日、百日的情況。
記憶裡,古人早就說過:業精於勤而荒於嬉。
我一直認為若是把大好的生命浪費在日復一日的下棋這種「遊戲」中,簡直是對人類生存的無形謀殺。或許中國古人就是因為整日無所事事才發明了圍棋這種東西,於是變得更加無所事事,才被歐美列強的堅船利炮……
算了,那些黑暗的歷史不想再提,這一次,我一定要給中國人爭光,為自己正名。
走到距離蘇倫還有十步開外時,她垂在背後的手掌突然擺了擺,示意我不要靠近。
我愣了一下,不知她的用意,但仍舊順從地假作打了個哈欠,悄悄改變前進的方向,轉向唐心的帳篷那邊走去。
「如果薩罕長老的儀式不允許外人參觀的話,那麼為什麼蘇倫又可以站在地毯旁邊而沒有遭到驅逐?」我略有些不安地彈了彈指甲,眉頭不知不覺便皺了起來。
我並不想進唐心的帳篷去見這三個人,金字塔還沒打開,找不到「千年屍蟲」,大家根本沒有可以討論的共同話題。
「風先生,請留步。」唐心的聲音竟然是從帳篷後面傳出來的,隨即,她已經輕盈地出現,雙手攏在狐裘的袖子裡,瑟縮著肩膀。
沙漠上的朔風雖然寒冷,但這個季節,卻不至於冷到如此地步啊?
迎著我懷疑的目光,唐心有些羞澀地笑著:「不好意思,風先生,近幾年來,我一直在修煉『百死神功』,所以身體的抵抗力已經下降到極點,才會變得這樣畏寒。」
我苦笑著狠狠抓了抓後腦勺,簡直開始懷疑自己的聽力是不是出了問題:「什麼?你練『百死神功』?你這麼小的年紀,已經有資格練那種功夫,你們蜀中唐門……不是一直傳說只有輩分最高、天分最高的弟子才能……才能……」
進入二十世紀的槍械單兵時代後,中國歷史上流傳下來的種種武術、巫術、秘術、技擊並沒有一夜之間消失,而是轉入更隱秘、更詭譎的地下。
在一顆子彈能頂過武林人士三十年功夫的顛覆年代裡,剩餘的那些仍舊刻苦練功的高手們,往往會變得要麼默默無聞、要麼一鳴驚人——能夠做到一鳴驚人的高手們,早就超越了「拔槍對決、單挑殺人」的範疇。他們要刺殺的目標往往還沒看到殺手的影子,便已經失去了自由呼吸的能力。
在這裡,我只能大概說說對蜀中唐門「百死神功」的粗淺認識。
所謂「百死」,完全可以從字面上理解,要想練成這種武功,每一個練功者要經過一百道接近死亡的修煉程序。據我所知,這「一百種程序」裡,入門的三種便是「刀砍、槍刺、服毒」。
身受幾十種刀傷,遍體筋絡寸斷,然後棄置野外,全憑個人的求生能力得以生還。
身受長槍五十餘次的穿透,不許服用任何藥物,全靠自身的生理機能調和達到痊癒。
喝下七種劇毒藥物調配的毒酒,在三日三夜內用內功與毒酒對抗,直到最後把毒素壓制在胃臟裡,全部嘔吐出來……
我不是唐門中人,只能根據江湖上捕風捉影的傳聞來進行描述,由此更能看出這種功夫的極端機密性。
說到輩分和天分,我並不以為唐心能夠達到這兩個條件。
換句話說,江湖門派裡的最高明武功,只有掌門人或者預定的准掌門人才可以修煉,難道唐心會是未來唐門的新一代掌門人?
她只說了幾句話,我卻退了兩大步,還在腦子裡至少思索了幾十圈,在氣勢上明顯落在下風。
唐心一笑,冷漠中突然綻放出一絲兒美麗女孩子的無瑕魅力。
「啪——」帳篷裡陡然傳來棋子拍落在棋盤上的巨大動靜,隨之老虎發出一聲尖銳的吼叫:「宋九,你好——」
這個動靜又把我嚇了一跳,不過是普通的圍棋切磋,老虎何必如此大呼小叫,這根本不符合他從前堅韌頑強、沉穩機智的性格。「唉,難道真的是……真的是『帝王蠱』的力量?」面對漂亮得如明月白璧一樣的唐心,我真的不願意承認這個既成的「事實」。
「風先生,要不要進賬去談談?」她抖落出雙手,在嘴邊呵了兩口氣。
我有些頹喪地看著她閃閃放光的十根指甲,那些,根根可都是殺人的利器啊——
「請吧風先生,我們蜀中唐門雖然惡名昭彰,卻絕非敵友不分的江湖匪類。最起碼,對風先生本人,我絕無惡意。」唐心伸手挑起了門簾,有點「請君入甕」的架勢。
走進帳篷,發現下棋的兩個人已經是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宋九的軟劍圓滑地纏在老虎脖子上,而老虎的右拳卻還差兩寸沒擊在宋九喉結上。
我知道,老虎的中指上戴著的那枚青色指環,其實是一件殺人利器。一旦與敵人身體接觸,指環裡就會彈出一枚三分之一寸長的尖刺。這不是普通的繡花針一樣的東西,而是能夠自動尋隙進入敵人血管、隨血脈上行流動到身體的心臟部位的致命武器。
世界上任何動物的心臟,若是插進這樣一枚尖刺的話,肯定活不過二十四小時。
像老虎這樣的江湖遊俠,根本不屑於使用槍械。對那些大眾化的常規武器,他們向來都是不屑一顧的。
上好的紫檀木棋盤,已經被老虎下的最後一個棋子整個敲碎,變成四分五裂的十幾片。不過,仍能看得出落子的位置是在「天元」側面的線路上。看這情形,應該是宋九的棋藝略高,逼得老虎落子自救,然後要出拳動粗。
為下棋動手的棋迷成千上萬,但兩個既是棋迷又是江湖高手的對局者,一旦動手,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看來唐心對這種情況已經司空見慣了,清了清嗓子輕聲笑著:「老虎,你又輸了棋耍賴是不是?我早說過,你的暴烈性格根本不適合下棋。否則的話,只要你做棋手,今天的亞洲圍棋界,哪裡有聶馬、曹李甚至日本十九棋王的活路?」
宋九轉了轉死氣沉沉的眼珠,竟然對此深表同意:「不錯,前五十步,我根本沒有反擊之力。你的棋藝之高,有目共睹,別說是聶馬、曹李,就算是日本圍棋鼎盛時期的十大高手也不一定能勝你。」
他的劍倏地一抖,已經回到腰帶裡。
對於這三個人之間的奇怪關係,我已經猜測了不下三十幾種結果:宋九是保鏢,唐心是主人,老虎是仰慕追隨者,並且被下了唐門『帝王蠱』。
不過我覺得,越是從表面上看來順理成章的結果,便越是有其荒謬偏誤之處。
試想一下,唐心對老虎下蠱有什麼用?用他做保鏢?完全沒有這個必要,蜀中唐門高手如雲,多一個老虎這樣的江湖遊俠,雖然不能說是累贅,卻也差不多了。
老虎也收回了拳頭,把散落的棋子拾起來,放進旁邊的黑白兩色棋盒裡。
我像個買票看戲的傻傻的觀眾,莫名其妙地看著這一幕。當老虎拾起嵌在「天元」位置上的第一枚黑子時,我發現那個交叉點上,已經被棋子印上了一個半厘米深的凹洞。
棋盤、天元、縱橫十九道的棋盤、土裂汗金字塔結構……眾多名詞和紛紜意境交錯重疊著鋪滿了我的腦子。
忽然聽到宋九又喃喃地說:「老虎,你又不是從海外歸來爭奪天下的虯髯客,何必每次下棋的第一招都下在『天元』?如果沒有這一手莫名其妙的廢棋,我哪會是你的對手?」
我心裡又是一動,宋九說的「虯髯客」的典故,出自唐朝傳奇「風塵三俠」的故事。
江湖豪俠虯髯客在海外創建了龐大勢力之後,準備一舉襲取中原,爭奪唐朝天下。結果,在他孤身一人入長安打探消息的時候,遇到當時被封為『秦王』的李世民。兩個人對局十次,李世民每局的第一個子都下在「天元」,每局都是「一子定中原」,氣勢恢弘磅礡,無與倫比,終於從心理上擊敗了妄圖中原逐鹿的虯髯客。
「老虎的奇怪對局說明了什麼?他不會是要效仿虯髯客或者李世民,要爭奪某個國家權力吧?」
這裡是埃及,要想奪取埃及總統的控制權可不是那麼簡單的。隸屬於埃及沙漠軍團的特種部隊「彩虹勇士」,其戰鬥力在全球特警排名中,絕對名列前十。
如果老虎要帶著自己的江湖勢力跟彩虹勇士對抗,無疑是自尋死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4:48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獻祭經文
「風先生,發掘計劃是不是受到了阻擋?如果需要我的幫助,請……儘管說好了……」唐心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越是如此,我就越發覺得在她平靜如水的表情後面,必定藏著某種複雜的秘密。
「唐小姐,難道你就這麼肯定土裂汗金字塔裡必定藏著『千年屍蟲』?萬一沒有,豈不白跑一趟?」
一邊對她察言觀色,我的耳朵裡一邊聆聽著蘇倫那邊、井架那邊的動靜。
「我說有,就一定會有,風先生對這個消息有懷疑的話,其實查閱一部分古代典籍就能夠瞭解到。風先生是來自意大利的名牌大學優等生,肯定博覽群書,不會連中國的古籍都數典忘宗了吧?」她使了個圓滑的「太極推手」,把我的問題搪了回來。
我的確讀過不少古籍,但中國歷史上遺留下來的稀奇古怪的典籍那麼多,單單是一部《山海經》、一部《搜神記》就夠人研究十年八年的了。急切之間,我想不起哪本書裡有關於金字塔的描述文字,但又不能厚著臉皮向對方請教。
「風先生,不怕明說直言,我們唐門要的東西,一定會拿到手,不管手術刀先生夠不夠大方。」她的聲音雖然平靜,但這句話裡每一個字都透著明顯之極的威脅。
我仰面「哈哈」兩聲大笑,急速接了上去:「拿到?能拿到嗎?最起碼,據我所知,幾百年來,你們一直想做一統江湖的最大幫派,就根本沒拿到。而且,每一次出動都會損兵折將、高手死亡殆盡,然後需要至少三十年才能恢復元氣,對不對?」
這是事實,並且是蜀中唐門在江湖使最被人詬病的「死穴」之一。
唐心臉色一寒,彷彿打了個深深的寒顫,手更深地攏進袖子裡,抿著唇,倨傲無比地冷笑著:「那是過去,只要地球不滅亡,江湖便永遠存在。只要江湖存在,你敢說我們永遠拿不到想要的東西?」
我也一怔,被激怒的唐心似乎已經失言——我判斷這次「千年屍蟲」只是一個很小的引子,唐門真正的目的,應該仍舊是延續他們幾百年來「統一江湖」的夢想。
這一點非常可笑,誰都直到,現在整個中國大陸國泰民安,政局穩定,而且在聯合國組織裡的影響力、控制力逐年上升。
蜀中唐門要在這樣的政治環境裡搞什麼非法活動,簡直是拿雞蛋碰石頭,愚蠢之極,就像老虎企圖在埃及沙漠裡搞什麼事情一樣。
「哈哈,風先生,你想歪了,我不過是開個玩笑……」
隨著唐心故作輕鬆、欲蓋彌彰的解釋,宋九陡然抬頭,殺氣騰騰地向我望著。很奇怪,每次我跟他目光交錯,都會覺察到他心裡澎湃的殺機,每次他的手指總是搭在劍柄上。
我可沒心情跟這個冷血的黑衣怪人交手,禮貌地向唐心彎了彎腰:「唐小姐真會開玩笑,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儘管開口。」
在女孩子面前,我一直都告誡自己保持謙謙君子的良好形象,無論她來自何處、背景如何。
唐心又在審視自己的指甲,展顏一笑,像一朵蒼白但冷艷的花:「風先生,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想請你遵守對老虎的承諾,發現『千年屍蟲』後不要藏私,好不好?」
我默默地點頭,瞄了一眼老虎寬厚的背影,向後退了出來。
唐心在帳篷裡追加了一句:「風先生——我們要的是『千年屍蟲』,可不是那種普通的聖甲蟲……」
我下意識地向西、再向北看了看兩座體積差異極大的金字塔,不停地搖頭輕歎。
聖甲蟲是金字塔的壁畫裡常見的昆蟲之一,形狀像縮小了數倍的金龜子,並且在胡夫金字塔裡,生物學家也發現了仍舊可以存活的聖甲蟲的卵。埃及神話裡,把聖甲蟲當作法老王豢養的寵物,就像現代社會裡,人們飼養烏龜、小狗、小貓一樣。
我當然不會把那些黑色的小東西當成「千年屍蟲」,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關於「千年屍蟲」的傳說,存在於埃及人關於金字塔的神話故事裡,流傳甚廣,而且傳得神乎其神。
相傳,屍蟲是隱藏在法老王的骨骼中的,從他第一天戴上法老王冠開始,屍蟲便突然出現。它的長度,是從法老王的右腳拇指尖一直上升到頭頂天靈蓋,貫穿於法老王身體內部最長的一根曲線之上。
每個法老王體內只有一條屍蟲,按照古埃及歷史的更新換代看,有幾個王朝,就有幾條屍蟲,數量不會多更不會少。屍蟲的神奇作用,是用來承載法老王的思想的,也就是說,有了屍蟲的存在,法老王的思想才會跟上天直接連接,秉承上天的神旨,統御萬民,統治沙漠。
這種迷信說法,早已經被生物學家們聯手推翻,並且說那種「屍蟲」其實就是尼羅河水域裡常見的「巨型血絲蟲」。尼羅河源遠流長,水中的致命細菌和劇毒蟲類不計其數,沿岸居民患「血絲蟲」病的,成千上萬,那麼,法老王也很可能從飲水這個環節患病。
出於對這個理論的支持,生物學家在某個完整出土的法老王木乃伊裡,找到了類似於血絲蟲原體的纖維組織。雖然與常見的血絲蟲不同,但可以解釋為後代的血絲蟲是在漫漫歷史長河裡得到了改良變異的品種,就像現代人的智慧、體魄完全強於古代人一樣。
「風哥哥,怎麼了?」蘇倫走近我,無聲無息,像一隻乖覺的貓。但她此刻的表情沉重嚴肅,就算像是貓,也是一隻心事重重的貓。
她的身後,薩罕長老的法事已經結束,帶著幽蓮返回帳篷裡。
蘇倫重重的呼出一口氣,彷彿卸下了千斤重擔一樣:「剛才,我做手勢阻止你過去,其實是不想引起薩罕長老的疑心。」
我大度地一笑,轉身向井架那邊望著。井架旁邊的圍觀者跟放著監視器的帳篷都靜悄悄的,顯然隧道下面的鑽探工作並沒有任何進展。
沙漠裡慣常的夜間寒氣已經悄然卷地而來,我有個預感,今天的挖掘工作,肯定會無功而返。
「風哥哥,我得到一些薩罕長老做法事的錄音資料,需要傳回別墅,讓哥哥鑒定一下。」看上去,蘇倫的心情很不平靜。
「怎麼?那些祈禱文有問題?」我也警覺起來。
同時來營地的人當中,唐心一夥毫不緊張、盧迦燦沒事人一樣袖手旁觀、薩罕長老也一直躲在帳篷裡隱忍不動。其實,按照正常反應,他們都會對墓穴的發掘工作萬分關心才對。漠不關心,便是他們三支人馬最不正常的地方。
我跟蘇倫並肩向我們的帳篷走過去,她迅速撥通了手術刀的電話,當然,那是另外一部秘密電話。手術刀與所有的人聯繫號碼都不相同,我以前就知道,他的別墅裡有一間特別的通訊室,層層擺放著超過一百部單線電話。
「哥哥,有一段經文,很重要,我至少聽到了十次以上『獻祭、祭品、神獸、嚙噬』之類的古埃及詞彙。這些經文是在薩罕長老的神秘法事裡出現的,請叫人翻譯一下,看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取出一個火機大小的精密錄音機,湊近話筒開始播放。
手術刀那邊的所有電話機都接駁著同步錄音系統,輕而易舉地便能把這些聲音記錄下來。走到帳篷門口時,蘇倫的傳送工作已經完成,有些焦慮地回頭望著我:「風哥哥,要你來猜測,薩罕長老做的是種什麼法事?」
我脫口而出:「獻祭經文罷了。」
古埃及的祭祀工作非常頻繁,每月都會有日、月星辰的隆重大祭,會有活人、活馬、活牛做為祭品。某些季節,這樣的大祭甚至會每個月召開五次以上。除此之外,各種各樣小的祭祀活動,每天都會在各個村落中此起彼伏地舉行,由此衍生出的大小祭祀、長短祭文、各種各樣的祭祀法器、禮節程序,形成了古埃及文化不可或缺的一種特色。
蘇倫咬了咬嘴唇,鬆了口氣:「我想也是,咱們的想法完全相同。」
「有什麼不對勁嗎?」我暫時還沒領會到蘇倫的真實想法。祭祀、祭文在埃及是最尋常不過的東西,古代壁畫裡,隨處可見成千上萬人跪拜祭祀的盛大場景。就算在二十一世界的埃及各大城市,任何大街小巷裡,都可以發現光頭灰袍的祭司的身影。
蘇倫若有所思地搖搖頭:「只是猜測而已,等哥哥那邊有了結果再告訴你。」
我向井架旁指著:「要不要再過去看看,今晚的發掘工作,只怕會一無所獲。」
那面石壁的整個立面厚度肯定完全相同,不會厚此薄彼,所以就算湯博士的神秘機器能在石壁上鑽出一百個洞,深度也只能到達雞肋一樣的五米進程,對打開墓穴毫無幫助。
之所以沒有採取定向爆破,原因非常簡單,其實我已經在前面的記錄裡講過好幾次。盲目的爆破行為,只會把隧道變成專家們的活葬墓穴,形成難以遏制的坍塌事件。
這樣的挫折,對興沖沖而來的湯,肯定是個致命打擊。那麼,是否會在手術刀的預料之中呢?
手術刀的辦事效率已經達到了令人震撼的地步,只有四分鐘,他已經回了電話:「蘇倫,那個錄音的確可以證明薩罕長老在進行祭祀活動,請你跟風都聽好,他的祭祀對象就是土裂汗大神。」
我的兩個手心裡同時冒出了冷汗,靜心聆聽下去。
「祭祀,而且是活祭,祭文的結尾翻譯過來,可以如此解釋——『向無所不能的土裂汗大神,獻上膽敢冒犯天威的外邦罪人。就讓萬蛇之窟的懲戒之神,細緻地遴選他們,嚙噬掉罪人的內臟,還他們以乾淨的靈魂』。大致意思就是這樣,我想說的只有一點,千萬不可以輕舉妄動,千萬不能第一批進入金字塔裡,聽懂了嗎?」
電話掛掉之後,蘇倫放下手機,我這才發現,她的髮梢已經被冷汗濕透,不停地向下滴落著豆粒大的汗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5:23
第三部 詭譎煉獄 2首度失敗
薩罕長老在這個關鍵時候的祭祀儀式,毫無疑問地是把進入隧道的人當作了獻給土裂汗大神的活生生祭品。
一陣毛骨悚然之後,我忍不住倏地轉身,面對他帳篷前低垂的門簾。
蘇倫抹掉了下巴上淌下來的冷汗:「風哥哥,我親耳聽到薩罕禱告時的語調和表情,充滿了對土裂汗大神的虔誠,夾雜著對盜墓者的仇視。如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明裡幫助咱們進墓,暗地裡卻是站在土裂汗大神的那一邊。」
幫「神」來對抗同類,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但看看薩罕長老的身份,一個一輩子當自己是天神奴僕的人,俱備這種想法,就變得無比正常了。
「幸好、幸好……墓穴還沒被打開……」我喃喃自語,原先為打不通那道石壁而焦躁,現在卻是覺得這是天大的「因禍得福」。
那麼,在薩罕心目中,土裂汗大神是真實存在的嗎?他對手術刀、對我們每個人說的話,是不是都摻雜了邪惡的謊言在裡面?
剎那間,在我心裡,薩罕和幽蓮簡直成了猙獰兇惡的敵人。
「哥哥說,如果發掘工作受阻,大家千萬不要盲目著急,他已經找了更得力的軍方高手來幫忙。」
我知道,營地裡緊鑼密鼓地準備發掘工作之時別墅裡的手術刀肯定不會太清閒。
「軍方高手?是——彩虹勇士嗎?」那是埃及軍隊裡精英中的精英,最關鍵的時候,彩虹勇士才會出現。以手術刀與埃及政府的特殊關係,調用這支力量,也是意料中的早早晚晚的事。
「對,就是彩虹勇士,兩個分隊共四十五人,四十八小時內能夠進駐營地,保護所有人的安全。」
我對此倒不是太感興趣,保障安全倒是不必了,就怕軍方覬覦金字塔裡的財寶,到時候別血洗營地,殃及無辜才好。
在非洲的諸多小國,軍方的某些秘密行動絕對不可能以「人道、法規」辦事,一切全是槍口和子彈說了算,很多令人髮指的血案、慘案往往在一夜之間成為怵目驚心的現實。法律,很多時候連建立法律的人都保護不了,更何況是一般的平民百姓了。
我拉著蘇倫的手,幾乎是強制性地把她拖到了井架旁的帳篷裡。我不想兩人分開後,會遭遇到某種看不見的危險。任何時候,我需要把她留在身邊,好好保護她。
耶蘭正在認真地工作,監視器上,湯正在指揮助手打第三個洞口。不必解釋,也知道他的第二次鑽探同樣失敗了。
石壁上,已經多了兩個黑洞,看上去古怪詭譎。
耶蘭滿頭滿臉都是汗,面前的桌子上已經丟著十幾支折斷的鉛筆,記錄紙也東一張西一頁地滿地都是。
「又不通!第二個洞口又不通,我現在真的要懷疑射線探測結果了!風先生,你來得正好,看看那壁畫現在的樣子像什麼?」耶蘭用力拍著桌子,不斷地發出「咚咚咚咚」的巨響。
兩個黑洞,距離半米,第二個動口位置是在第一個的左下方四十五度角的方位。
「你看,是不是像一個三眼怪獸?如果第三個洞口成型,肯定是這樣的,一個長著三隻大眼的怪獸?」
耶蘭的情緒有些失控,端起面前的巨大搪瓷杯,大口大口地喝著巴西黑咖啡。
世界上是不存在怪獸的,除非像弱智的日本漫畫家一樣,喝著咖啡吃著魚生硬造出一群複雜的怪獸來。
「耶蘭,你最好去休息一下。」我向他建議。
隧道盡頭,已經堆積了很大的一堆灰色粉末,旁邊的一個敞著口的白色尼龍袋子裡,已經滿滿地裝滿了這種粉末,是要帶回來做成分分析的。
這次,湯博士親自操作著那台鑽機,半小時後,頹然地停手,雙手捂著臉,身子搖搖晃晃,疲憊不堪。
結果跟前兩次一樣,已經達到了鑽頭的最長運動極限,但石壁依舊沒有鑽通。
所有的人都失去了熱情,只有谷野,握著一支強力電筒,在三個洞口裡輪番探視著。洞只是洞,再怎麼看也不可能令視線越過殘存的石壁,直射進古墓裡去。
在他的指揮下,隸屬於湯領導的工作人員中,走出三個人,各自握著強力電筒,同時向黑洞裡爬進去。
這樣的情形,不能不讓我聯想到薩罕長老的恐怖祭文。把三個活生生的祭品直接塞入怪獸的嘴裡,然後任由這些無辜又無知的人喪失生命。恍惚中,我覺得石壁後面甚至石壁本身就是一頭蹲伏的巨大怪獸。
「天哪!這次的發掘行動還有必要進行下去嗎?」我痛苦地抵住自己的太陽穴,因為它們正在隱隱作痛,並且越來越強烈。
「別擔心,不會有事發生的。」蘇倫為我端來了咖啡。此刻,我覺得我們之間會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對不起,或許是我太疲倦了——」接過咖啡的時候,蘇倫的手覆蓋在我的手掌上,柔聲安慰:「不必緊張,很有可能所謂的怪獸、祭文都是癡人說夢一樣的天方夜譚神話。金字塔不過是古埃及人用來炫耀財力、武力、人力的紀念碑,跟怪獸無關的。」
我低聲苦笑,安慰別人的話,總是同出一轍,向最好的方向去揣測。
果然,三個進洞的人很快便一無所獲地爬了出來。
對講機裡傳來谷野的聲音:「風,三次鑽探沒有結果,我們決定暫時退出隧道,請做好接應準備。」這些話,無疑已經承認了第一次鑽探工作的失敗。
不知不覺,四個小時過去了,當我們在谷野的大帳篷裡開完討論會,時間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
四位專家的頹喪只維持了一小會兒,很快便愁雲散盡。
湯博士在短暫的失敗後,已經打電話去了洛克西勒馬丁公司,迅速訂購了一支長度達到十二米的超級鑽頭。馬丁公司是世界第一的武器生產大廠,任何形狀、任何尺寸的工具都可以訂購。
「七十二小時內,各位,我們就會拿到最新的加長尺寸鑽頭,到那時候,相信一定能打開通向天國的大門。」湯信心百倍,揮動著毛茸茸的手臂,順便色迷迷地向蘇倫這邊瞟著。美國男人就是這樣,無論在多糟糕的生存環境裡,總不忘了時時展示自己的雄性魅力。
我為他說的「天國」這個稱呼感到心裡一陣沉重的壓抑——「天國、天堂?只有死了的人才會被送往這個地方,那是牧師們在葬禮上常用的詞彙。」
發掘工作只能暫停,離開帳篷時,湯興致勃勃地靠近蘇倫:「蘇倫小姐,我那裡有關於金字塔考古的最新鮮咨詢,而且有正宗的蘇格蘭百年威士忌,要不要做徹夜長談?」
看來,湯對中國人的「人生苦短,何不秉燭夜遊」這句話有非常深刻的認識。
蘇倫禮貌地拒絕了他不懷好意的邀請,挽著我的手臂出了帳篷。
寒氣四起的沙漠之夜陷在無邊的靜默廣袤之中,以至於當我們回到自己的帳篷時,手腳都有幾乎凍僵了的感覺。
「好冷——」蘇倫搓著手,搶先鑽進睡袋。
我突然覺得有些尷尬,畢竟中國人的傳統規矩上,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是一件名不正言不順的事。
曠野裡,陡然傳來一聲尖銳幽長的狼嗥,淒厲無比。
蘇倫警覺地在睡袋裡拉動槍栓,因為那聲狼嗥響起的地方,似乎就在營地正西,土裂汗的方向。
我隨手關了燈,在黑暗裡摒住呼吸靜靜諦聽。埃及沙漠裡本來就極少有狼群出現,因為根本就沒有它們生存所需的食物,何況那聲嗥叫代表了出現的是只孤狼。
等了十分鐘,並沒聽到第二次狼嗥。
蘇倫鬆了口氣,疲倦地說:「風哥哥,早些睡吧,明天可能會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呢……」
孤狼並不可怕,外面營地裡的警戒崗哨,輕易可以幹掉幾十頭野獸。一想到彩虹勇士的特遣隊很快能入駐營地,便更加放心,最起碼不必為莫名其妙出現野狼嗥叫而擔心。再有一點,先前我對谷野未打招呼就帶這隊特種兵進入營地,一直耿耿於懷。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句中國古訓,人人都該牢記。
「明天?明天會發生什麼新情況呢?」監視器屏幕上那些畫面片斷跟薩罕長老的祭祀,交替在我腦海裡顯現著,思想活動頻繁之後,剛才湧上來的睡意已經被全部趕走。
蘇倫已經睡著,似乎她今天明顯比平日疲倦得多,也睡得沉。
在睡袋裡翻了個身之後,腦子裡變得更加清醒,正想仔細將這次的發掘工作做一個詳細的梳理,驀的聽到一陣夜行人從空中掠過的衣袍風聲。
我猛然坐起來,手腕一翻,從枕下取出手槍。子彈早就上膛,當我無聲地扳開保險時,那陣風聲一直向西去了。
「蘇倫、蘇倫……」我低聲叫,但回應我的只有蘇倫均勻的呼吸聲。
我下了地,先將門簾開了一條細縫,探出臉向西張望。半空中,似乎飄浮著一隻巨大的灰色蝙蝠,雙翼展開,呼扇著向西飛翔。其實,那是一個人,就是薩罕的弟子,那個神秘的女孩子幽蓮。
我退回帳內,輕輕推著蘇倫的肩膀:「蘇倫,醒醒,有情況!」
蘇倫只是沉睡,仰面向上,根本不理睬我。
我發誓,此時自己的神志是完全清醒的,因為從蘇倫睡著到發現幽蓮飛在半空前後只是二十分鐘時間。我從沒有過在二十分鐘內便讓自己進入深度睡眠的經歷,在長期的內功修煉生涯裡,我已經可以做到,即便是熟睡中也能永遠保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半清醒狀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5:56
第三部 詭譎煉獄 3神秘失憶
蘇倫一直都沒醒,非常奇怪。
我只做了半分鐘的耽擱,馬上穿好鞋子、外套,順手從桌上拿了蘇倫的望遠鏡,急速出門。依照幽蓮的飛行速度,我要趕上她絕對不可能,這才是我拿望遠鏡的原因。
營地裡非常寒冷,我看到四名特種兵正縮著脖子在井架邊巡邏,四個人的臉都面向東方,當然發現不了這邊的情況。
我急速跑出營地,舉著望遠鏡向西看,根本不假思索地把鏡頭瞄向了土裂汗金字塔的頂端,因為我有預感,幽蓮要去的目的地,就是那裡。
果然,她落地的位置,就在我曾經攀登過的塔頂。
望遠鏡裡清晰看到她的身體,輕飄飄落下來,抖抖身上的灰袍,單膝跪地。我調整了望遠鏡的放大倍數,將她的動作拉近到極限。
鏡頭中,她的手腕一翻,亮出彎刀,如果隔得近,應該能聽到刀刃彈出的「嚓」的聲音。
「她要做什麼呢?難道是要撬某種東西?或者是在塔上寫字……」我感到無比困惑。
不知為什麼,此時營地裡一片死氣沉沉,就連那四名崗哨也木然站在那裡,沒有動作也不發出任何交談聲。我甚至沒聽到發電機組的噪聲,夜這麼靜,那些聲音應該聽得比較清楚才對。
「是不是什麼地方出了狀況呢?」
一陣心神恍惚,我的記憶中斷在這裡。
我醒了,帳篷外陽光燦爛,晃得眼睛隱隱作痛。
我坐起來,殘存的記憶支使我第一個動作便是去找自己的手槍。它還在枕頭下,子彈上膛,保險打開,處於隨時都會發射的狀態。
「怎麼回事?記得我正在望遠鏡裡監視幽蓮,怎麼?那是夢?一場噩夢?」扭過頭,我看見蘇倫的望遠鏡平放在一疊圖紙上。
想起自己昨夜起床時,褲袋裡裝著手槍,手裡握著望遠鏡;想起詭異如蝙蝠的幽蓮停在金字塔頂……
「蘇倫、蘇倫、蘇倫——」一陣莫名其妙的恐懼感擊中了我,我拚命地大叫,跳下床,緊緊地握著槍。薩罕師徒,一個邪惡祭祀,一個半夜上塔,他們到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得先把這個事實告訴蘇倫,營地裡的安全最重要,必要時候,首先得把這兩個神秘人物驅逐出去。
蘇倫應聲而入,順手將帳篷的簾子挑高,讓陽光放肆地照進來。
「風哥哥,你醒了,可急死我了!」一晚上時間,她的臉都瘦了一圈,並且眼睛裡滿是血絲。
「什麼意思?我醒——我醒了有什麼好奇怪的?」我隱約感到不妙。
「風,你已經昏睡了超過四十個小時,如果沒有薩罕長老的招魂術,只怕還得昏迷下去,呵呵,大家都很擔心你……」谷野皮笑肉不笑地出現在門口,接著薩罕、幽蓮、老虎、盧迦燦魚貫而入。
我驚駭地幾乎跳起來:「四十小時?」
蘇倫伸手取過我手裡的槍,滿臉欣慰:「那沒什麼,一切都過去了!」
我看到幽蓮依舊垂著頭站在薩罕身後,感覺心裡有一團烈火「轟」的一聲燃燒起來。我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如果我真的曾經昏迷,肯定與她有關係。
幽蓮的灰袍長長地拖曳在地,臉和頭髮依舊髒得不成樣子,垂著頭,面孔向下,兩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腰間。
我知道,她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她的背後必定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我在這種場合,只會三緘其口,就算有什麼要說的,也只告訴蘇倫一個人。因為現在,唯一值得我信任的只有她。
「敬禮!」外面似乎有立正、揮袖的動靜,應該屬於軍人的標準姿勢。
一個身材嬌小的埃及女軍官走進來,肩章、帽徽閃閃發光,而她眼睛中射出的光芒,更是咄咄逼人。
「風,這是鐵娜隊長,彩虹勇士特遣隊的負責人。」谷野搶著介紹。
「我是鐵娜,從今天起,負責整個營地的警戒工作,希望能跟大家精誠合作,把金字塔發掘工作順利進行下去。」鐵娜的話,幹練簡潔,帶著斬釘截鐵般的命令意味。
我的目光只是空洞地向前,注視著幽蓮站立的方位,因為我經過苦苦思索之後,根本記不起昏迷前發生的情況。我能記起自己在望遠鏡裡觀察到她亮出了手腕上的尖刀,然後便什麼都沒有了,記憶到此中止。
唰的一聲,一陣勁風從我鼻尖上掠過,我回過神來,盧迦燦已經開始用力鼓掌。
「風先生,希望你記住,在我講話時,眼睛一定好看著我,OK?」鐵娜的腿仍然以「朝天一柱香」的姿勢抬在半空,然後緩緩下落。所有的人,目光驚駭,特別是蘇倫,剎那間變得目瞪口呆。
我不明所以,伸手向臉上一抹,落下一隻沙漠毒蚊的屍體。
「這種蚊子,毒性巨大,吸血的同時,會把一種來自尼羅河灘塗中的致命菌注射進人體,潛伏期長達兩年以上。風先生,請注意個人安全。」
她伸手在戰靴的鞋尖上輕輕撣了撣,鋼盔下,一副不屑一顧的高傲神情。
特種部隊裡極少有女兵,用女軍官來帶隊,更是史無前例。鐵娜的身材很好,即便是在包裹嚴謹的軍服下,仍舊風情曲線畢露,與她臉上的冷漠不成正比。
鐵娜走出帳篷時,所有的人都眾星捧月一樣跟了出去,只有蘇倫依舊留在我身邊。
「風哥哥,這個女孩子……好厲害的腿上功夫,一抬腿就踢死了你臉前的毒蚊……」她取了一張紙巾遞給我。
我的腦子仍舊昏昏沉沉,因為從醒過來開始,突然對時間的概念上,發生了巨大的迷惑。
蘇倫望著鐵娜一行人向井架走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重複著:「鐵娜,西點軍校的高材生,曾受過美軍『海豹突擊隊』創始之父邦塞迪的親自表彰嘉獎,而且是埃及新一批特種部隊的最高教官……」
這很多個令人眼花繚亂的定語,無疑給鐵娜的身份蒙上了數道絢麗的光環,其中最亮麗的一道——「她是埃及總統休安頓最寵愛的女兒,而且是唯一的孩子。外界傳聞,她將很有希望參加二零一零年的總統大選。」
我回到床邊,用力抱著頭,覺得太陽穴深處像有兩把高速工作的鑽頭,在不停地侵襲著我的腦部神經。
「蘇倫,幫幫我,我覺得自己好像又跟上次在金字塔頂上的情形接近了……」四十小時的昏迷,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已經是非常嚴重的意外,而且我敢肯定,有某種神秘的外力讓我第二次陷入了「部分失憶」的狀態。
蘇倫走近我,右手放在我的後頸,按在頸椎與顱骨連接處,緩緩摁壓著。
「蘇倫,告訴我這四十小時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蘇倫長歎一聲:「風哥哥,你先不要多問,我希望能讓你快速真正清醒……」
我還沒反應過來,猛然覺得自己「大錐穴」上受了重重一擊,眼前一黑,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做為連接頭與身體的脈絡橋樑,大錐穴的血脈流暢與否,很大程度上對人腦的清醒程度造成極大的影響。
我醒了,而且是無比清爽地醒了過來,這都要感謝蘇倫的那次重重的點擊。現在,我是躺在床上的,蘇倫就坐在床邊椅子上,凝神看著我。
「謝謝你。」我坐起來,神清氣爽,失憶後遺症全部消失了。
「風哥哥,關於你的失憶片斷,我有辦法可以回放出來,因為我在你身上放置了微型攝像系統,請……不要怪我好不好?」
蘇倫的臉紅了,因為在某個人身上放置竊聽或者偷拍系統,都極大程度地危害了對方的人身權利。
我拍拍後腦勺:「我早該想到的,你可以在谷野身上安放竊聽器,對其他人怎麼可能放過?算了,快放給我看,我想知道幽蓮在那塔頂上到底做了什麼!」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土裂汗金字塔的頂上必定埋藏著某個大秘密。
蘇倫迅速把一個四分之一火柴盒大小的灰色方塊,與她的筆記本電腦聯結起來。馬上,屏幕上出現了昏暗的帳篷裡的情景。攝像機是安在我身上的,一切當然也是以我的視點為主。我的動作極快,出門查看、返身拿槍和望遠鏡,然後再次出門向西……
以拍攝角度來看,攝像機應該是放置在我的胸口位置,但我竟然絲毫沒有發覺。
播放到幽蓮降落在金字塔頂那一幕時,也就是我記憶的終點位置,畫面突然沒有了,只剩一片白茫茫的雪花。
蘇倫一愣:「嗯?怎麼了?」她在那個灰色方塊上擺弄了幾下,但屏幕雪花依舊,根本沒有任何圖像。所有的細節部分,只能顯示到與我的記憶被掐斷的同一個時段。
蘇倫雙手摁在桌子上,陡然陷入了絕望的沉默。
我明白,那播放器一定是出了問題,並且在給我觀看之前,蘇倫一定已經瀏覽了裡面所有的內容。
「風哥哥——」蘇倫的嗓音頓時變得嘶啞乾澀。我的突然失憶已經夠詭譎的了,那些攝制資料莫名其妙地丟失,更是讓她始料不及。
「沒關係,其實我們早該料到有一股神秘的不可知的力量籠罩在營地裡,從我聽到那神秘的鼓聲時就開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6:28
第三部 詭譎煉獄 4軍事接管
以下是蘇倫的敘述——
「你急速地向金字塔方向奔跑,塔頂出現了一道沖天而起的白光,光線之強,像是漆黑的夜裡電焊槍爆發出來的火花。白光直衝上天,然後塔頂的人就不見了,不知道是被白光屏蔽住了還是進入了金字塔——」
我苦笑著:「有可能是進了金字塔,上次我就對你說過,感覺到用力跺腳就可能落進塔裡的。其實昨天我已經有了最新的創意性想法,或許可以改變鑽探方式,直接由塔頂開始掘進。」
這個想法非常古怪,因為蘇倫的臉色正在急驟變化,直到最後突然伸出大拇指:「風哥哥,你的想法真是絕妙!太絕妙了!」
這條路線可以做最大程度的改進——從塔頂進行小規模的局部爆破,層層下降,通過毀滅性的挖掘方式,把金字塔下面的秘密發掘出來。
歷史上似乎還沒有人如此做過,畢竟是在「毀滅」金字塔。
對於其它可以遵循正途進入的金字塔,沒必要走這麼極端的路子,這個想法,只針對土裂汗金字塔。
「你到了塔下,想不到你的輕功那麼高明,根本不必用什麼繩索之類的幫助,已經飛上了塔頂。我想那大概是類似於『燕子三抄水』之類的輕功吧?什麼時候也可以教給我……」
敘述到了這裡便停了,我聽得出蘇倫是在顧左右而言其他。
「然後呢?」我希望聽到後面關於白光、關於幽蓮的下落。
「後面沒有了。」
我一愣,但知道蘇倫還有話說,便耐心地等下去。
蘇倫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踱了十幾步,指著我身下的床苦笑:「其實,一切都是攝像系統拍下來的,我開始介入時,時間是早上七點,你已經躺在這裡。如果沒有攝像機的幫助,我只知道你睡了整晚,早晨陷入了昏睡狀態,其它的,一概不知。」
我「啊」了一聲,張口結舌。
蘇倫的話,無疑是說,當我躍上塔頂時,攝像機的拍攝工作也被中止了。
我的第一反應與蘇倫不謀而合:「問題出在那道強光上,它破壞了攝像機鏡頭讀入工作!」
蘇倫仰面長歎:「還好,你能平安回來,至少證明對方沒有惡意,比起籐迦小姐和龍,甚至班察與枯蝶大師,你的際遇是最好的了。」
越來越多的怪事,給予我跟蘇倫的並不是懼怕恐慌,而是越來越高昂的鬥志。盜墓者的天性,讓我們根本不去考慮繼續追索下去可能遭遇的滅頂之災,而是更加全神貫注地調動腦細胞,企圖從這些混亂的片斷裡,找出可以直達核心的光明之路。
毫無疑問,發掘工作會持續不斷地進行下去,無論是採用什麼樣的鑽探機械,總要到最後見個分曉。
現在我擔心的是金字塔內部匿藏著某種深不可測的力量,會對進入塔裡的人造成難以估量的傷害。
與蘇倫一道走出帳篷時,又近黃昏。
我驚奇地發現,鐵娜帶領的彩虹勇士並非是四十四名,而是至少有三百名以上。他們已經在營地周圍搭起了連綿不絕的帳篷,像一道屏障,牢牢地把營地包圍在中央。營地裡的瞭望梯已經被撤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度為二十米的專業級別的軍事瞭望塔,並且設置了簡易電梯。
「天!這是幹什麼?軍事演習嗎?」我驚駭的不是手術刀的調動能力,而是覺得埃及軍方已經大大方方地接管了營地,甚至包括所有的發掘工程。
在埃及的國家立法裡,曾經有這麼一條:如果發掘到的金字塔是完全封閉、未經盜墓的,其內部的所有財產、文物、包括沙子土壤乃至由此帶來的新聞收益,都屬於埃及政府。如果墓穴已經被盜,則發掘者可以與埃及政府平分收益。
按照這條法律,如果打開土裂汗金字塔後,發現它是完好無損的,一切所得,將全部歸屬埃及政府所有,谷野等人會一無所獲。這大概也是埃及軍方不遺餘力地參與進來的主要原因吧?
瞭望塔上架設的應該是兩台高倍率、高精度、自動攝像的軍事專用望遠鏡,鐵娜的設想不錯,站在瞭望塔上,已經可以居高臨下地俯視到土裂汗塔頂。
帳篷圈以外,停著至少二十輛軍需貨櫃車,全部噴著埃及軍方的巨大標誌。
「不是演習,而是切切實實的軍管。「蘇倫更是無奈,早知如此,她就會阻止手術刀邀請軍方介入的貿然舉動。
馬丁公司的效率非常高,晚餐還沒結束,湯已經接到傳真,鑽頭兩小時後將到達營地。
這個消息無疑是最鼓舞人心的,連冷漠的鐵娜也露出了難得的微笑,捧著倒滿了葡萄酒的水晶杯站起來向所有的人敬酒:「為了我們二十一世紀最偉大的發掘工作,乾杯!」
她站立的姿勢略顯得怪異,有點像自由搏擊裡的起手動作,一隻腳穩定支撐,另一隻腳只有腳尖著地。就連她的兩隻胳膊肘,也是一高一低,彷彿隨時都要發動進攻抑或是揮臂格擋一樣。
「風哥哥,她的功夫,好像是來自截拳道的『閃電腳』。」蘇倫在我身邊,藉著喝酒的動作,扭頭向我低語。
的確,鐵娜的站立姿勢根本就是來自曾經在美國最風行的截拳道自由技擊術,所以看起來才會既怪異又眼熟。
「風先生,同為四大文明古國的後裔,我們來共同乾了這杯?」鐵娜已經走到我的桌前,手裡端著一杯血紅色的葡萄酒,帶著蔑視的眼神。
我只好站起來,舉起杯子,忽然向前一個踉蹌,杯子脫手向鐵娜身上飛過去。
這一次,我全神貫注地看著她的出腿。果然,她的左腿像毫無預兆的閃電,唰的踢上來,在平常人四分之一的眨眼時間裡,啪的一聲將那杯子踢得粉碎。
杯子裡的酒灑了滿桌,卻沒一滴濺在她身上。
其實,要想把杯子踢飛,我也能做到,包括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恰當的腿法踢出。但是,我的武功,無法凌空踢碎杯子。要想踢碎它而不是「踢飛」它,不但要求腳尖上的力量,更要求腳尖上的速度。
我開始鼓掌,甘拜下風地鼓掌,因為她在腿腳上的功夫,似乎已經超越了創立截拳道的美籍華人李小龍。
「從今天起,營地裡所有人員的武器將統一上交,由軍方代為保管。而我們,埃及軍隊裡最出類拔萃的彩虹勇士,將會全力以赴、百分之二百地保證大家的生命安全。」說完,她又轉身盯著我,冷酷無比地低聲告誡:「我看過你的檔案,不過在這裡,別耍小聰明!你學過的那些東方武術,根本擋不了我一腿。」
我聳聳肩膀,攤開雙手,無奈地搖搖頭。
不知道鐵娜小姐為何要單獨針對我——「沒有理由啊?大家初次見面,況且沒有任何利益衝突。」
我承認,她的那一腿,我無法破解也無法抵擋,並且我能想到「閃電腿」進攻的最厲害之處是雙腿連環飛踢,力道和頻率同樣驚人。看看從前李小龍的搏擊檔案資料就知道了,那種依靠「電擊」的手段訓練出來的武功,根本已經超出了人類身體鍛煉的最高境界。
李小龍出道時,以一招「飛腳踢碎空中木板」的功夫震驚了美國武術界,而剛才鐵娜的「飛腳踢碎酒杯」更是驚世駭俗。
蘇倫的情緒有些低落,跟手術刀簡短地通過電話後,便鑽進了睡袋。
明天一早,五點鐘,也就是朝陽剛剛升起時,鑽探工作便會二次開始。
「風哥哥,我想……鐵娜對你的反應有些不太正常,如果不怕冒昧的話,我想說,她對你……對你有某種好感……」蘇倫在睡袋裡探出頭來,聲音裡帶著微微的酸意。
我對著一卷圖紙,頭也不抬地反問:「好感?什麼好感?」
蘇倫長歎一聲,把下巴縮進睡袋裡。
我對她的話心不在焉,因為我有個比較大膽的想法:「蘇倫,我想明天一起進隧道去,跟隨鑽井,做一次實地考察。單單從監視器上觀察隧道情況,只怕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蘇倫吃驚不小,手術刀再三告誡過,要我們倆離井口遠一些,免得身受荼毒。
我走到蘇倫床邊,凝視著她的長髮:「我經歷過兩次奇怪的失憶,足以證明那種神秘的力量除了能令我『失憶』之外,無法造成更大的傷害。這也許是我跟其他人差異最大的地方,所以我才會做這個決定。」
她的身子在睡袋裡顯得纖細柔弱,完全沒有了白天的彪悍幹練。
我沒來由地歎了口氣,走向帳外。從蘇倫剛才的「微酸」裡,我能察覺到某些奇怪的情緒已經在我們之間瀰漫著。
被軍事接管的營地,氣氛已經變得十分緊張。瞭望塔上居然裝了四隻功率強勁的探照燈,雪白的光柱緩緩地從每一頂帳篷上掃過去。這裡不像是考古發掘的營地,倒像是被武裝到了牙齒的軍事集中營。
據蘇倫告訴我的消息,那些軍車裝載著目前埃及軍方最先進的地對空、地對地導彈,並且士兵中有完整的爆破小組、雷達小組、生化小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4 23:57:11
第三部 詭譎煉獄 5鑿壁偷光
我用力展了展雙臂,今晚不會有奇怪的事發生了吧?鐵娜對我有沒有好感,根本就不重要,像她那種標準的埃及血統的女孩子,我根本一點都不感興趣。
蘇倫呢?她的「微酸」代表什麼意思?
如果不是在營地裡極度緊張的氣氛重壓之下,倒是真的可以放鬆心情,在大漠、黃沙、傲岸的金字塔這麼一個強烈的異域風光環境下談一場風花雪月的戀愛呢……
黎明如約而至,井架邊傳來鐵器碰撞聲時,我倏的醒了過來。沒有夢,腦子異常清醒,渾身都充滿了精神抖擻的戰鬥力。
我跟蘇倫趕到井架旁邊,鐵娜正在指揮著士兵給即將下井的專家們分發高壓縮氧氣瓶。當然,此舉遭到了伯倫朗的強烈抗議。因為這種行為是對他的最新空氣隔離層成果的極大藐視。
「我的隔離層項目,已經申報了國際生物學聯合會,即將被評定為二零零六年度最偉大的發明,鐵娜小姐,除非你槍斃我,否則、否則我絕不會佩戴這個笨重的大鐵罐——」
抗爭的結果,在進入豎井的十六個人裡面,只有他簡裝隨行,其餘十五人包括我在內,全部佩戴了整套的氧氣瓶、生化面罩和全套的高強度抗菌服。
電梯在緩緩下降,我把自己的心情調整到「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心如止水的狀態。我的衣領、胸口、大腿、臀部四個位置,都安裝了蘇倫的隱形攝像機。她會在帳篷裡,秘密接收攝像機傳回的信號。
我們已經把可能發生的突發事件做了最詳細的計算估計——
我盯著仍舊氣哼哼的伯倫朗,笑他的不知天高地厚,因為封閉的金字塔空氣中蘊藏的極度危險的氣體或者超微細菌,其危害程度並不是人類現有的知識結構所能預知的。他那麼相信自己製造的「隔離罩理論」,真的有點故步自封的愚蠢。
谷野忽然輕輕咳嗽了一聲,指著那個被均勻分成三段的新鑽頭:「湯博士,按照射線探測結果,那道石壁厚度應該在……」
湯博士慍怒地揮手:「谷野先生,不要再提你那個愚蠢的射線探測!」一張口,他的話裡就充滿了暴烈的火藥味。
谷野訕訕地笑了笑,馬上閉嘴。這五個人是每一個行業裡無與倫比的精英分子,如果全部運用自己的專業知識辯論起來,三天三夜也難分高下。首先閉嘴的人,應該是最明智的。
我向上仰望,頭頂已經被那個隔離罩重新封閉,但呼吸依舊順暢。所有下井的人並沒有帶什麼武器,這一點是鐵娜特別安排的,因為她擔心金字塔內的射線或者細菌,會有令人莫名其妙發狂的作用。有武器在手,只怕會誤射誤傷。
電梯到達井底,所有的人開始搬運鑽機進入隧道。
我仍舊落在隊伍的最後,因為我希望自己能把從井底到隧道盡頭這一段,仔仔細細地觀察一遍,期待能發現隧道頂壁上再次出現那種神奇的壁畫。不銹鋼護筒上乾乾淨淨的,並沒有通常可見的水汽凝結現象,這應該歸功於良好的通風換氣設備。
湯博士站在鑽機上帶頭向前,像是迫不急待要投入戰鬥的勇士,把牽引機構的動力提升到最高。
隧道裡很平靜,沒有壁畫,更沒有上次看到的奇怪的光柱通道,當然也沒有怪獸、長舌和石碑。什麼都沒有,這似乎只是一次最尋常不過的地下鑽探。
我的脖子都仰得發酸了,還是什麼都沒發現。
隧道盡頭,湯博士已經指揮著助手們把加長鑽頭接駁完畢,伸入石壁上第一個鑽出的黑洞裡。按照此刻儀表上顯示的數據,第一個洞的深度恰好是五米。湯博士又在大聲嚷著:「去***射線透視吧,讓我來告訴大家,這石壁的厚度到底是多少——」
我笑了,權威被懷疑時,總會忍不住暴跳如雷,不管是在哪一行哪一業。
湯博士已經開動了鑽機,噪音並不太大。先前從鑽機銘牌上可以看出,它同樣是出產於馬丁公司。以製造重武器、大炮、導彈為主業的超級公司,做這麼台小小的鑽機,真的是大材小用。所以,鑽機和鑽頭的質量無須懷疑。
那些粉末,只是普通的被鑽頭打碎的石灰岩,毫無異樣。
我站在鑽機後面,遠遠地看著另外兩個黑洞,正在考慮要不要爬進洞口去探測一下,突然之間,鑽機猛然一震,伴隨著湯博士的一聲怪叫:「啊——」
接著,鑽機便停止了工作,湯博士楞楞地站在鑽機的操作台旁邊,靜默了有半分鐘,猛地高舉雙臂,興奮地大叫著:「打通了打通了……」
的確不假,鑽機只工作了兩分鐘,便已經打開了第一個洞,厚度顯示為六米。
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地戴上防毒面具,把氧氣瓶的開關打開,只有伯倫朗滿臉不屑地抱著胳膊站在那裡,帶著不可一世的睥睨神情。
鑽頭抽回來,偉大的時刻終於到來了,相信地面監測室裡的人員會跟我們一樣,心情異樣興奮。
每個人都在後退,離開那洞口大概有二十米。
隧道裡此時處於絕對的寂靜狀態,所有人都盡量摒住呼吸,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彷彿洞口的另一邊藏著史前最兇猛的異獸,隨時都可能從那洞口裡伸出攫人巨爪來。難以令人相信的是,隨著鑽頭抽回,洞口裡慢慢射出一道溫暖的光,開始是淡黃色,接著轉變成金黃色,把隧道兩邊十米之內渲染成一片耀目的金黃色。
「上帝啊,光……竟然有光……」切尼就在我身邊,用一種夢幻般的囈語低聲叫著。
金字塔處於完全的封閉狀態,既不可能接收來自太陽的光芒,又不會自動發光——怎麼可能有光?
長達半小時的望遠鏡觀測後,對講機裡傳來鐵娜壓抑不住的慍怒:「谷野先生,如果沒有什麼異樣,我希望你盡快把發掘工作進行下去。大家是來探墓,絕不是來觀光的——」
做為一名鐵血軍人,她的常識完全局限在「拼盡全力完成任務」的框架內,才不管石壁後面有什麼。
谷野不理睬鐵娜的話,忽然向我乾笑著:「風先生……記得你們中國古代有一個讀書人,為了在晚上看書,把鄰居的牆壁鑿了個洞,讓光洩露出來。我們……我們現在就好像那個讀書人一樣……」
他的喉頭哽咽著,發出咕嚕咕嚕嚥唾沫的聲音,好像緊張到了極點。
他說的,是古代「鑿壁偷光」的故事。
切尼一邊繼續用望遠鏡向洞口裡觀望,一邊提高了聲音:「我倒是寧願相信石壁後面堆滿了夜明珠。」
湯博士放肆地大笑:「豈止是夜明珠?應該是成堆的黃金和夜明珠,否則何以能發出黃金一樣的光芒?」
印第安納瓊斯的探寶盜墓故事在全球都有極大的蠱惑力,所以,現場每個人都同意湯博士的猜想。
我在望遠鏡裡看到的只是金黃色的光,這種光似乎充滿了不透明的像霧一般的介質,跟此前我所見的光並不完全相同。光把洞口全部遮掩住了,視線根本無法穿透進去。
對黃金的狂熱渴望鼓舞了工作人員的士氣,很快便重新打通了剩餘的兩個黑洞,接著用鑽頭反覆貫穿,將石壁上開鑿出一米寬、一米半高的門口。
金黃色的光始終恆定地向外散發著,直到我們穿過門口,站在一間至少有十米見方的巨大墓室裡。墓室裡佈滿了金黃色的光,這光是從正前方的另外一個門口裡宣洩出來的,那個門口非常寬大,粗略估算是在三米寬、五米高。
當然,具有這麼大的門口的話,墓室的高度可想而知,應該也在十米左右。
那樣巨大的門口層層疊疊一直向前遠遠地延伸出去,不知道有多遠,不知道有多少門口,總之,我們已經到達了一個到處充滿了金黃色光線的巨大建築物裡。
伯倫朗滿不在乎地大口呼吸著,並且發出譏諷的嘲笑:「天哪!你們戴著這種醜陋古怪的面具,會把金字塔裡的木乃伊跟外星人嚇跑的……」
我費力地抬起已經發酸發脹的脖子,仰面看墓室平頂上繪著的那些金碧輝煌的象形文字。在這種時候,我已經把幻像魔、神秘召喚之類的怪事忘掉了,整個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好奇之中。平頂上,至少出現了幾十個那種非牛非馬的奇怪圖形,混雜在數以千計的象形文字裡,體積要比旁邊的字大出五倍有餘。
除了伯倫朗之外,每個人都在忙著四處觀望,根本沒心思開口講話。
「谷野先生,我命令你一直向前!一直向前、向前……」
鐵娜的話顯得與這種靜謐的環境格格不入,谷野不耐煩地伸手關掉了對講機。象形
整體來看,這是一間四壁、室頂上都充滿了金黃色的象形文字的完整墓室,除了被我們暴力破壞掉的那一部分牆壁之外,所有視線所及之處,空曠乾淨,連石縫、牆縫都看不到。
切尼若有所思地自語著:「咦?這裡的建築方式,肯定跟胡夫金字塔不同……至少可以肯定比其它金字塔的建築水平要高太多,上帝啊!難道此前我們對埃及人建築水平的估計是完全錯誤的?」
典籍顯示,埃及人的建築水平、數學水平、水利建設水平都已經發展到了非常高的層次,甚至有資料表明,他們能夠輕鬆地使用「混凝土澆鑄」技術。現在這間墓室裡沒發現有石縫存在,除了「澆鑄」技術,其它方式,根本無法完成一百個平方的室頂工程。象形
地面是可以供我們仔細研究的,因為與四壁、室頂一樣,地面上同樣刻滿了象形文字。
我突然有種預感,此刻我們好像是處於一隻仔細修飾過的巨大箱櫃裡面,並且是巨人的箱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17:07
第三部 詭譎煉獄 6縱橫十九墓室的焦點
雖然湯博士已經對射線探測的結果表示了極大的不信任,而且石壁的厚度也明白無誤地指出了探測結果的偏差,但我還是相信射線試驗的數據。至於為什麼石壁的厚度會出現那麼大偏差,只有老天知道。
我凝視著前面重重疊疊的門戶和那種無所不在的金黃色的光,試著舉步向前,穿過墓室,走到那道大得驚人的門邊。
「風先生,停一下!停一下!」谷野氣急敗壞地大叫著,跑過來,揪住我的胳膊。
「我只是想隨便看看——」我以為他是在擔心我的安全,沒想到他臉上的肌肉極度扭曲著,瘋狂地咆哮起來:「不行、不行!整個墓室的財寶,都是屬於我跟埃及政府共有!一絲一毫都不屬於你,識相的最好別亂闖亂動,否則我將剝奪你進入墓室的權利!」
他的樣子,像頭護食的惡狗,呲牙咧嘴,令我望而生厭。
我甩開了他的手,強壓火氣:「好,我明白。」
大和民族的貪婪自私、詭詐多變的原始個性,又一次在谷野身上表露無遺。我退回到墓室的中心,反正我到這裡來,沒什麼大的貪心,只不過是為了手術刀的一次托付。既然墓穴打開,我的任務似乎已經完成了一大半。
切尼手裡握著放大鏡,趴在地上仔細搜索著,一邊嘴裡絮絮叨叨地咕噥個不停。
詹姆斯則是手握一隻短柄的尖嘴小錘,不停地在被破壞的那面牆壁邊四處敲打,發出「叮叮叮」的輕響。
我不得不欽佩伯倫朗的勇氣,在這個不知幾千年歷史的古墓裡,他自由呼吸著,用二十一世紀的肺不停地接收來自幾千年前的空氣。看來,他對自己的「隔離層」理論非常有信心。
谷野獨自一個人,站在那個門口的正中間。在巨大的空間對比下,他像個孤零零的高樓大廈腳底下的釘子頭一樣可笑。
「我聽到了召喚聲,各位——我聽到了召喚聲!裝滿財寶的箱子、成千上萬的箱子,就在前面,就在縱橫十九座墓室的交匯點上,就在那裡,就在前面……」他用力向前指著,另一隻手攏在耳朵上,做成努力諦聽的樣子。
所有的人,放下手裡的工作,齊刷刷地向他望著。
到這時候,從最初闖入墓室的狂熱裡,大家開始冷靜下來,都不明白這光的來源之處。當他們用心思考這個問題時,不約而同地相信了湯博士的理論——「黃金與夜明珠交相輝映產生了光」。再加上谷野極度蠱惑人心的話,更是讓普通人心癢難耐。
「聽,財寶在召喚!它們在召喚……」谷野的聲音聲嘶力竭地充滿了整個空洞的墓室。
陡然間,湯博士的助手們吶喊一聲,向前狂奔而去。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跑出去的六個人已經繞過谷野,從大門裡衝了出去。
「停下、停——」湯博士只叫出一聲,前面的人已經恐怖地大叫起來,隨即叫聲餘音裊裊,似乎正在向深淵裡墜落。
我渾身的血液急驟地向頭頂湧上來,滿腦子都是「怪獸、外星人」之類的恐怖意象。大門之外,究竟匿藏著什麼樣的神秘怪獸,可以在瞬間將這六個人吞噬掉?
谷野面向虛無縹緲的門外空間,愣了只有一秒鐘,嗖的一聲,向後跳了一大步,接著轉身便逃,一直跑回到我們中間,已經變得面如土色。
「我的確聽到了召喚聲……召喚聲……」谷野語無倫次。
再大膽的人,此刻恐怕也不敢衝出那道門去了,包括躊躇滿志的伯倫朗,並且我相信大家心裡都已經開始打退堂鼓。面對如此巨大空曠的墓室,我們幾個人的力量渺小得不成比例。
就在此時,身後的隧道裡響起整齊的跑步聲,鐵娜不滿的吼叫聲已經傳出來:「各位專家聽著,我以埃及總統的名義,宣佈整個發掘現場實行軍管。所有發掘步驟都要在我的主持下有秩序地進行……」
谷野猛地鬆了口氣,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有這群彩虹勇士墊背,膽子總能大些了。
伯倫朗跳起來,不滿地大聲抗議:「鐵娜將軍,你破壞了隔離罩,將會讓墓穴裡的細菌生物自由傳播到沙漠裡去,造成的後果……」
鐵娜從那鑿開的門口躍進來,手裡平端著烏沉沉的衝鋒鎗,槍口對準伯倫朗,冷酷無情地大喝一聲:「閉嘴!伯倫朗博士,如果你不想把自己扔在沙漠裡變乾屍,儘管再開口吼叫看看!」
槍彈無情,即便是身份尊崇之極的人,也擋不住一梭子子彈的殺傷力。再說,這是在非洲的蠻荒之地,開槍殺人後,隨隨便便捏造一條「妨礙埃及國家安全」的罪名,死了肯定白死。
伯倫朗是個聰明人,臉色半青不白地閉上嘴。
墓穴裡的空氣並沒有想像中污濁骯髒,再加上耶蘭帶領工人們迅速將通風換氣設備延伸進來。短時間內,墓穴似乎已經成了鐵娜的臨時地下指揮所。至少有十支突擊步槍、二十支衝鋒鎗對準了那道神秘的大門。
可惜,那道性質古怪的光,依舊無處不在,並且毫不客氣遮掩了人們的視線。
「至少,我們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鐵娜的目光在我臉上瞟過。
接下來,耶蘭指揮工人將鑿開的門擴充為三米見方的洞口,與隧道完全溝通,並且調集了高速鼓風機,準備進入大門,驅散這種應該被叫做「半煙霧性質」的光。
我突然很想聽聽蘇倫的意見,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或許在隧道外面的人,更能看清此刻大家的處境。
我走回隧道,按下對講機的通話鍵。這個頻段,是我跟蘇倫早就調整好的,跟谷野等人的頻率完全錯開。
「風哥哥,我想,事情的關鍵點會在十九間墓室的交叉點上,也就是向前走,再穿過八間墓室之後看到的那間。別問我為什麼,只是我的第六感。建造金字塔的設計者,絕對不會主次不分地在同一平面上造這麼多同樣的東西。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平面結構的中心點必定會極不平常。」
蘇倫的話聽起來並不肯定,這種古怪建築,就算世界上最高明的建築師到了都不一定能在短時間內摸到頭緒。更何況,論到古埃及建築考證專家的話,切尼就是最現成的一位大師級人物。
「風哥哥,你想沒想到南美洲最著名的『外星人蜂巢建築』?如果土裂汗金字塔的奇特建築結構,是跟著名的『蜂巢』意義相同的話,那它也肯定是外星人建造出來的東西。目前,還看不出什麼,不過你自己多保重。像哥哥說的那樣,任何時候,要以保證自身安全為頭等大事……」她的話,充滿了情真意切的關心,一聽便知道語出摯誠。
再次回到墓室,鼓風機已經開始工作,四個工人手持風筒緩慢地向前移動,通過那道厚度同樣是六米的大門。
強風吹散了黃光,向前的地面上赫然橫著一條寬度為一米的裂縫,筆直垂落下去。裂縫裡同樣被黃光充滿,並且向兩邊延伸出去。剛才那六個人,應該是跌落在裂縫裡。
湯博士試著呼叫他們的名字,根本得不到回聲。
切尼在這道裂縫旁邊觀察了,忽然摸著下巴上的短鬚笑起來,滿臉陰霾一掃而空:「那只是建築學上最常見的一種防護措施——伸縮縫結構。不過是建造墓室的人,為了防止沙漠晝夜溫差極大而造成的牆體頻繁的熱脹冷縮危害。目前看寬度為一米,或許到了夏天正午或者是冬天的半夜,它會自由地在一米二到八十厘米之間變化。唔,這更證明了建造墓室的手段,採用的是最先進的『混合澆鑄』工藝。唉,我們此前對於古埃及建築的考證,只怕存在更多的謬誤臆想,需要從頭推翻的地方太多了……」
眾所周知,伸縮縫結構,在水泥混凝土施工中最常見的防護措施。混凝土結構的建築物受熱脹冷縮物理現象的損失極大,如果不預留伸縮縫做處理的話,建築物牆體很可能會在漲縮過程中遭到毀滅性破壞。
切尼的解釋不無道理,總之,那幾個貪財的傢伙不過是受了覬覦之心的小小懲戒。
看似神秘的現象,經過切尼「科學」的解釋後,大家馬上變得如釋重負。
大隊人馬跨過裂縫,進入的是一間同樣長十米、高十米、寬十米的墓室,同樣金碧輝煌,四壁刻滿了象形文字。唯一不同的是,這墓室裡向前、向左、向右各有一個門口。
谷野在跟耶蘭低聲交談,並且耶蘭取出了一個記錄本,用鉛筆在上面迅速勾勒著某種草圖。
我可以猜得到,他們是在商量向哪一個門前進。其實,這是最簡單的選擇題——如果能確定此刻我們是在土裂汗金字塔的正東軸線方向,大可以不理會三個門口的迷宮結構,一直向前好了,直到東西、南北軸心的交匯之地,也就是縱橫十九座墓室的中心點。
鐵娜悄悄走近我,用平和的商量口吻說:「風先生,我們是不是需要更多的士兵參與到發掘工作中來?」
她的雙槍插在腰帶裡,衝鋒鎗也交給了其他士兵。面對如此宏大的地下宮殿,就算有什麼怪物突然跳出來,她的兩柄速射手槍,似乎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我的行事作風,向來是「吃軟不吃硬」,既然她肯謙虛地求教,我自然而然地轉變了敵對態度:「不必,看情況再定好了。」
我是不想由於軍方的重武器蠻幹,把整個墓室全部毀滅掉。
當然,我此前也想過採取「層層爆破」的方式,從塔頂進入,但那是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採取的「非常對策」,現在當然可以不再去想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17:55
第三部 詭譎煉獄 7黃金台
近距離看著鐵娜的臉,發現她皮膚黛黑的臉上,竟生著極為細緻的五官。這種面貌特徵根本不是標準的非洲人形象,特別是她的眼眶微微凹陷,眉骨向前高聳,再加上挺直秀氣的鼻樑,完全是一副非洲、歐洲混血後裔的樣子。
她不安地搓著手,環顧著三道詭異古怪的大門。其實算上我們進入的這道,整個墓室裡,四面牆壁上總共有四道門才對。
「風先生,埃及人的古籍傳說中,一直都把這座金字塔單獨標示為『鱷魚大神』的安居之所。幾乎所有的祭司都傳達過天神的旨意,不要碰觸金字塔下的『水晶之棺』,否則將會帶來……」
所有傳說中的詛咒總是同出一轍,每個咒語的最後都要加上「難以預計的災禍、難以想像的災禍」這句話。
我更感興趣的是「鱷魚大神」和「水晶之棺」兩件事,眼睛驀的一亮。依照鐵娜的特殊身份看,她能接觸到的資料,絕對是整個埃及乃至整個非洲的絕密文件。
「鐵娜、鐵娜將軍,我需要知道你說的『鱷魚大神』和『水晶之棺』——你能提供進一步的詳細資料嗎?」不知不覺中,我向她靠近了一步,鼻翼裡聞到的是一種甜甜的歐洲香水的味道。可以想像,她雖然生在非洲的蠻荒大漠裡,接受的學業教育肯定是在歐美的某座頂級大學完成的,所以已經完全有別於傳統意義上的埃及女孩子,身上有這種高級香水味也就不足為奇了。
耳中,恍惚聽到蘇倫的一聲酸溜溜的輕歎。攝像機的鏡頭,肯定把我剛才靠近鐵娜的動作表露無遺,引起了她的某種情緒變化。
鐵娜從軍服口袋裡取出一隻索尼標牌的電子記事本,隨手按了幾個鍵,彩色屏幕上顯示出一副黑白掃瞄圖像。
確切說,那是一幅鱷魚與人的組合體。在一個高大的人的身體上,生長著一隻鱷魚頭顱,背景則是遠處大漠裡高高低低的金字塔建築。
我不禁啞然失笑,古埃及人留下的壁畫和象形字裡,夾雜著很多動物與人的組合體,一般的考古學家只把它們當成古代人的圖騰謨拜而已。
「這就是鱷魚大神?」我在那幅圖像上輕輕指點著,看著那怪物渾身披滿了鱷魚的鱗片,只差一條醜陋的巨大尾巴了。
「對,這幅圖畫來自於最古老的典籍資料。」鐵娜並不在意我的譏諷態度。
「那麼,水晶之棺呢?又在哪裡?」
顯示屏上出現了下一張圖片,一根細長的接近透明的方柱橫亙於地,背景仍然是沙漠和金字塔。
我對鐵娜的資料大失所望,因為這些黑白圖片並不能代表什麼。特別是那根半透明方柱,根本就是無中生有的東西,或許是冰稜(假如古代大漠上也有冰塊的話),或許是某種樹脂滴落形成的琥珀體,總之,跟「水晶之棺」這樣神秘的詞彙構成不了任何必然關係。
「風先生,你可以仔細看透明方柱內,其實裡面藏著一個人,一個奇怪的人。」鐵娜提醒我,將那圖像迅速放大。果然,在琥珀體內有個人直挺挺地站著,這也就更加深了我腦子裡把它當作「琥珀」的觀點。
琥珀的形成過程,簡單說,就是松脂之類的粘稠液體滴落,將各種各樣的小昆蟲封閉於內形成的透明體。將這個觀點無限擴大化,如果一滴巨大無比的松脂落下來時,有個人正好站在樹下,於是便像昆蟲一樣,被封閉其中,成為我們平日所見的琥珀,只不過體積增加了幾千倍而已。
古籍記載,古代的原始樹木高度可以達到幾百丈,幾乎能夠直刺雲霄。那麼,如此巨大的樹木分泌出幾立方米大的松脂,不是不可能的事。
鐵娜苦笑:「風先生,不要跟其他老學究一樣固執,看那人的手臂——」
那個人竟然——竟然生長著六條手臂?
我情不自禁地一把奪過了鐵娜手裡的記事簿,仔細觀察。沒錯,除了正常人的左右兩臂之外,那人的前胸、後背還各自生長著兩支手,類似於中國神話傳說中哪吒三太子的「三頭六臂」。不過還好,這個人並沒有生長著三個頭,只是多了四隻胳膊而已。
「現在,請說說你的感受吧風先生?」
我無言以答,再仔細觀察下去,這個人的面部特徵跟非洲人並不相同,嘴巴突兀地佔據了臉部的主要位置,將眼睛、鼻子擠到額頭下很窄的一個位置。並且嘴是用力張開的,似乎正在大口地吐氣。
他的上身袒露著,下身圍著一張獸皮,雙腳錯開,形成一副大步向前的姿勢。
我跟鐵娜低語時,耶蘭已經指揮工人架設了一條非常先進的換氣系統,將墓穴裡的空氣通過管道抽向地面,而後再把沙漠裡的新鮮空氣注入進來。
隧道長度加上豎井的高度,延展距離已經拉得很長,但在工人們高效運作下,這條系統很快完成。
所有的人集中在第二間墓室裡,圍成一團,不敢輕舉妄動。
此時此刻,所有的人似乎都忽視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請薩罕長老下來。在神秘莫測的墓穴裡,只有見聞廣博的薩罕長老,才能給大家更多的關於神秘空間的啟迪。
我合上了電子記事簿的蓋子,把它還給鐵娜。在這種詭譎的環境下,還是少想多看為妙,任何恐怖的想像都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疑神疑鬼。
「我想,傳說中的鱷魚大神就在這裡,而且只有大神的力量,才能造就如此宏偉巨大的建築。風先生,別離開我,我……我會保護你!」鐵娜的話明顯底氣不足,但她要強地把「請我保護」說成「保護我」,真的讓我有點好笑。
女孩子的天性,讓她們無論外表多強勁彪悍,內心裡仍舊是膽小怯弱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是所有女孩子不可避免的弱點。
耶蘭的工作效率極高,不到半小時,墓穴裡四處瀰漫的金黃色霧氣便被抽掉了一大部分。向前面的門口望去,金黃色的光直射出來,晃得人有些發暈。
谷野舉著望遠鏡,第一個大叫起來:「黃金!我看見了黃金……」
其他人的反應並不慢,興高采烈地齊聲大叫:「金棺,那是法老王的金棺,快快,我們過去……」
依據從前的金字塔發掘記錄來看,法老王的木乃伊會被放在巨大的金棺裡,並且覆蓋以純金戰袍、純金面具。所以,在發掘土裂汗金字塔之前,已經有「發現金棺」的預想。
我並沒像谷野一樣狂熱,因為在對於金錢、財富的追求上,我沒有過多的焦渴。
五個專家帶頭越過了一道道寬度一米的伸縮縫,一直奔向射出金光的地方。
我有個奇怪的感覺:「按照谷野過去的輝煌戰績,他的表現不應該如此膚淺、衝動。難道是土裂汗金字塔裡的神秘力量,把他整個都改變了?」
我向對講機裡呼叫蘇倫:「仔細查一下谷野的歷史資料,不要有一絲一毫的遺漏,我覺得他有些異樣。」
谷野既然能在國際考古學、盜墓行業裡享有盛名,應該能隨時保持冷靜鎮定才對。即使不能像手術刀那樣任何時候都「穩坐釣魚台」,也至少要表現出大家風範才對。
鐵娜揮手,讓士兵跟隨五位專家向墓穴縱深跟進,她自己卻原地不動,始終跟我站在一起。
黃霧散去,側面左右兩個門口裡光線黯淡,顯露出一種死氣沉沉的詭異氣氛來。
假如把墓穴真的當成一個圍棋的棋盤,我們現在應該是在「天元」的東西軸線上,左右各有九間墓室。那麼,上下位置呢?我們頭頂會有多少層墓室直通塔頂,腳下又埋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這樣內部空曠的建築物,不像標準意義上的金字塔,倒像是現代化的尖角形高樓大廈。再加上電梯、走廊、窗戶的話,完全可以稱之為埋藏在地下的超級寫字樓。
鐵娜說得沒錯,我們的確需要十倍以上的特種部隊參與行動,最好把每一個空曠的墓室都佔滿,讓所謂的牛、馬、鱷魚大神們無所遁形。
墓穴深處,突然間變得人聲鼎沸,狂笑聲、吵嚷聲、敲打聲匯成一種奇怪的大合唱,把那些正在忙著架設線路的工人們也嚇得抬頭張望。
眾多聲音裡,我又聽到了熟悉的谷野的「櫻花之歌」,只有在極度興奮時,他才會得意忘形地唱起日本人的國歌。
鐵娜厭惡地皺著眉:「怎麼了?他們都瘋了?」
我們同時舉起望遠鏡向那邊張望,視線裡陡然出現了一座巨大的金黃色平台。不,那應該是一整塊巨大的黃金,所有的人正圍著它盡情地跳躍吼叫著,幾近瘋狂。
「上帝啊,上帝啊……」鐵娜在胸口用力劃著十字,看來她非但接受了歐美的文化教育,連他們的宗教信仰也全盤接納過來了。
我們快步向前,因為在極度的狂熱下,非常容易導致「集體狂躁症」的發生,並且釀成暴動和騷亂。
果然,我們剛剛到達第五座墓室,前方已經響起了衝鋒鎗「噠噠噠噠」的吼叫聲。鐵娜迅速拔出雙槍,飛奔向前,邊跑邊大聲喝叫著:「所有士兵聽令,放下武器,列隊站好!列隊占好——」
她奔跑時的樣子,像一隻敏捷的羚羊,瞬間把我甩在後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18:44
第三部 詭譎煉獄 8神秘死亡
那間墓室裡已經亂成一片,五位專家全部站在那座黃金平台上,其餘的荷槍實彈的士兵們正在拚命跺著腳打著拍子,嘴裡大聲地唱著一首古老的埃及民歌。
我知道那首歌的名字叫做「金駱駝之歌」,歌詞大意是說,某個埃及商人丟失了自己的駱駝,然後從大漠之神那裡,得到了十頭一模一樣的金駱駝。
每個人都如癡如醉,吃了搖頭丸一樣瘋狂地搖頭晃腦,不時有人抬起槍口射向室頂,彈殼落地的叮噹聲不絕於耳。
鐵娜飛身躍上平台,反手開槍,當當兩聲,已經將距離平台最近的兩個士兵擊斃。那兩個士兵剛剛把衝鋒鎗向天高舉,眉心上就被子彈射出了一個拇指粗的血洞,仰面栽倒。
槍聲和死人並沒有壓制住現場的狂躁氣氛,有幾個士兵衝動之下,竟然開始調轉槍口對準平台上的鐵娜,眼看一場血案就要發生。我不敢再袖手旁觀,一把抓過旁邊一名士兵胸口的衝鋒鎗,幾乎來不及瞄準,已經向最先舉槍的叛軍做了一個點射。
三發子彈毫不留情地射進了那人的後心,立刻血花飛濺。
借這個機會,鐵娜凌空一躍,腳尖在其中一個叛軍肩頭一點,雙槍連發,準確無誤地連續射殺了四個高舉衝鋒鎗的叛軍。隨即雙腳夾住腳下那士兵的脖頸,半空旋身,喀嚓一聲,絞碎了對方的頸椎。
墓室裡靜了下來,只聽見叛軍身上的傷口在汩汩冒血的動靜。
「誰敢陰謀騷亂,格殺勿論,全家滅門!大家放下槍,列隊站好!」
想不到「全家滅門、株連九族」這樣的詞彙,在埃及人的字典裡同樣適用。我這時已經能理解下井之前,鐵娜解除了所有特種兵的武裝的必要性。古墓和財寶,隨時都能令人發狂,武器集中管理是最正確的一步。
士兵們被鐵娜威懾住,將手裡的衝鋒鎗順序放在空地上,然後乖乖後退,離開平台五步之外。
地上,只留下八具蜷伏的叛軍屍體,血腥味漸漸瀰散。
那座黃金平台四米見方,高度約一米五,光芒四射,誘人無比。
五位專家已經跳下地,嘖嘖連聲地在平台上摸來摸去。
詹姆斯又拿出了他的小錘,沿著平台的底邊仔細敲打了一圈後,斷然下了結論:「各位,我很榮幸地宣佈,這是一座純金的實心金錠——」
簡直難以置信,土裂汗金字塔的中心竟然藏著這麼大的一塊金磚。如果按照體積乘以密度計算,它的重量將是一個讓人無法不瘋狂的巨大數字。
鐵娜露出了愉悅的笑容,因為引用埃及法律,這塊巨大的金子是屬於國家的。
金錠上刻滿了繚繞的花枝形狀的紋路,這種圖案要表達的意義,好像是一棵枝葉茂盛的籐蔓植物,正用自己的須莖牢牢地把金錠抱在懷中。
這間墓室跟其它的地方並沒有什麼不同,就連四壁和頂上的象形文字也是一模一樣。於是不免讓人產生疑問,如果每間墓室的壁刻都相同,是否當時建造時,動用了什麼高精度的測量工具呢?否則何以能夠刻畫得如此精確?
無論怎麼說,發現了大金子,已經不虛此行。
蘇倫在對講機裡猶疑不定地告訴我:「風哥哥,為什麼不嘗試一下把那塊金子挪開呢?再有,你四處查看一下,金子怎麼會自動發光?我覺得肯定另有光源存在——」
她說的沒錯,金子不是夜明珠,本身並沒有發光的功能。現場實實在在的情況就是,那座平台一直都在閃光,像一隻巨大的方形燈泡,光芒慷慨地向西壁上的大門裡傾瀉出去。
如果有另外光源的話,秘密一定在檯子下面。不過,要移動如此巨大的金錠,恐怕得動用推土機的力量。
鐵娜將士兵們分為三隊,向墓室其它三個方向搜索進去,看看四周有沒有什麼門扉、樓梯之類的。谷野則在吩咐耶蘭和工人們盡可能多的接入電源,照亮每一間墓室。
我到此時才發現,盧迦燦並沒有跟隨鐵娜下來,想必是在營地裡主持大局。我對鐵娜的指揮能力越來越佩服了,即便是在大驚大喜的情緒極度起伏之下,她仍然能主次分明,不失方寸,不愧是女中豪傑。
搜查的結果,果然存在三百六十一間墓室,除了放置金錠的這一間,其餘的都是空的,毫一無所獲。
接下來的工作,便是將金錠運出地面。這可是個難題,因為它的體積已經超過了隧道的尺寸,根本拖不出去,只能就地肢解掉,然後一小塊一小塊地搬運出去。
鐵娜聯絡到開羅那邊的彩虹勇士大本營,安排好一小時後馬上派一個戰術工兵小組過來,並且攜帶著最先進的熔煉工具。
做完了這一切,她毫無倦怠地回到了我身邊。
「謝謝風先生,剛才的形勢的確危險,幸好有你幫我。」她向我笑著,不再冷若冰霜。
在非洲國家的俚語裡有「伴君如伴虎,帶兵如驅狼」的說法,軍士嘩變,首當其衝要受害的就是帶隊的軍官。方纔的局面,如果不是我及時出手,滅了叛軍的銳氣,很可能會演變成一場雙方互射的血戰。
我笑著搖搖頭:「不必。」
經歷過聯手禦敵的人,總有「同生共死」的患難之感,兩人間的關係無形中深了一層。
「說吧,想要什麼獎勵?」她拔出手槍,檢查著彈倉裡的情況。
我不屑於她的傲氣,再次搖頭:「君子何必言利?我幫你,是想讓發掘工作順利進行下去,本來就不圖你什麼。」
鐵娜在右手那柄槍的槍口上輕輕吹了口氣,把它遞向我:「風先生,這兩把槍是父親親自向美國軍火商訂購給我的生日禮物,整個埃及舉國上下,見了槍,便如見了我本人一樣。送給你,或許……或許能幫你些什麼。」
我冷笑了一聲,準備拒絕,不過蘇倫在耳機裡迅速提醒我:「風哥哥,接過來,對咱們的未來事業肯定有幫助。」
我順從地接過槍,象牙鑲嵌的槍柄上刻著一個大寫的英文「t」。當然,槍柄上還帶著鐵娜手掌上的餘溫。鐵娜眼睛一亮,細長的眉彎成了漂亮的月牙兒,順便解下腰間的生牛皮槍套給我。
我並沒把這個贈槍的動作當成「交換信物」之類的曖昧舉動,別人怎麼想我才不理會。
谷野一直都在繞著金錠轉圈,好幾次竟然趴在地上,用一柄小刀子去撥動金錠與地面相交處的縫隙。他肯定是發現了什麼才會如此專注,我走過去,抱著胳膊站在他身後。
我已經對他的身份發生了懷疑,因為他與我想像中盜墓界高手有很大的差距。
「谷野先生,發現了什麼?」我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工作。正是由於他的帶頭鼓動,才險些釀成剛才的血案。所以,橫死當地的八個人,有一半死因要算在他頭上。
「當然有,不過、不過要把金錠移開才知道——」
突然間,伯倫朗大叫起來:「啊……救救我……救救我……」他的雙手用力搭在喉嚨上,嘴張得極大,雙眼極度驚恐地瞪得滾圓。從我的角度向他看,感覺他應該是想逃離面前的牆壁,腳在向我們這邊邁步,但身子卻牢牢地停在石壁前,彷彿有個人從他背後伸手攫住了他的喉嚨一樣。
他的背後,只是一幅刻滿了象形文字的石壁,毫無異樣。
谷野跳起來,張大了嘴,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救救我……救命……」伯倫朗的舌頭吐了出來,再也無法發出聲音,但是雙手在喉結上用力抓撓著,拚命跺腳。
幾個士兵跑了過去,分別拉住了他的手和腳,其中一個甚至跑到了他背後。他們的用意是要將他推離那面牆壁,而事實上他們也做到了,順利地把伯倫朗抬到了金錠旁邊,平放在地面上。
我打開氧氣瓶,把吸嘴靠近他的嘴唇,不過他已經沒救了,嘴角泛著白沫,眼睛正在慢慢翻白。
只有十秒鐘的時間,伯倫朗便嚥了氣。
我把他的手拉開,平放在身體兩側,發現他的喉結正中有一個紫色的小點,彷彿給最細的針頭刺過一樣。
谷野在我身後大口地喘息著,彷彿陷入了驚恐萬狀之中。
湯、詹姆斯、切尼圍了過來,臉色還算平靜。其實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見證過無數次死亡了。死因雖然不同,但死者的結局都是絕對相同的——停止呼吸,靈魂升入天堂。
如果有足夠條件的解剖室,我希望知道伯倫朗的死因,我甚至能夠肯定他的死,是太迷信自己的「隔離罩理論」,肺部吸入了墓穴裡的含菌空氣所致。
谷野第二次抓起防毒面具扣在臉上,並且迅速含住了氧氣吸嘴。這一連串的動作緊張得不成樣子,所有人都能聽到他的牙齒在咯咯打顫。
鐵娜伸手搭在巴比倫的頸下,最終確定他已經死了,才揮手令兩名士兵抬起他,先送上地面去。
「或許是被什麼昆蟲叮了一下,或許只是個意外!」切尼簡短地下了結論。這樣的先例,在發掘金字塔的過程中被無數次重複過,我們都是相信科學的高科技人才,還不至於把死因簡單地歸結為「法老王的詛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19:29
第三部 詭譎煉獄 9千花之鳥
在等待工兵到達的這段時間裡,我一直縮在牆角,遙望著那塊巨大的金錠。其實,我覺得更需要積極探索的應該是向上、向下的通道才對。
當所有的煙霧被抽盡,墓室裡只剩下令人目眩神迷的金子的光芒。我曾經用望遠鏡向那些所謂的「伸縮縫」裡觀察過,極深,連高強電筒的光芒似乎也被吞噬掉了。
最忙碌的只有耶蘭,他正指揮著工人們將照明設施通向每一間墓室。如此龐大的器材需求,絕非一朝一夕能準備完成的,可見在谷野接管營地之前,手術刀已經做了無數細緻入微的準備工作。
「風哥哥,你會不會覺得事情有些奇怪?至少應該有一道通向塔頂的門或者洞口?所有層與層之間的墓室不可能是封閉的,因為那樣的建造方式根本毫無意義——」
我突然打斷蘇倫在對講機裡的話:「那麼你說,古埃及人的建築方式,遵循什麼樣的原則才是有意義的?」
由金字塔的巍然矗立可以明顯看出,古埃及人的思維方式根本有別於現代人。因為那麼笨重的建築在現代建築師眼裡可笑之極,猶如花費了幾十萬的人力打完地基,卻在堅實無比的基礎上只壘了一座雞窩。
那麼,按照如此「愚笨」的建築理念,他們建造出無數層層獨立封閉的墓室,又有什麼好奇怪的?猶如壁畫裡所顯示的,他們會把鱷魚頭、牛頭、馬頭、狗頭安在人的身體上一樣,有什麼意義?
蘇倫愣了愣,低聲笑起來。
我接著歎息:「蘇倫,只有你親自面對這塊龐大之極的金錠,才會體會到什麼才叫做『詭異絕倫』四個字。」
蘇倫無言,就像谷野他們第一次進隧道鑽探時那樣,地面上旁觀與地面下實地工作的人,感受截然不同。
谷野仍舊在圍著金錠打轉,似乎並不關心金錠的本身價值,倒是對金錠下覆蓋著的秘密更感興趣。
「哥哥會來營地,他已經重新集結了人馬做為後援。而且……而且你知道嗎?從三小時前,埃及軍方已經將土裂汗金字塔四週一百公里內的區域裡化為軍事禁區,並且,軍方會實行無線電干擾、通訊衛星掃瞄干擾……」
我「哈哈哈」地乾笑了三聲,不出我所料,一次普通的盜墓行動,最後發展成了軍方的聯合軍事行動。施放衛星掃瞄干擾之後,太空軌道上,任何一顆衛星只怕都會對這個方圓百公里的「盲區」束手無策。
那麼,我們所有的人只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裳,所有的發掘成果,將成為軍方絲毫不必付出就唾手可得的戰利品。
「只有……靜觀其變了,哥哥說,可以代表埃及總統施行權力的大祭司馬上過來。整個發掘行動,將由哥哥、大祭司共同主持。」
手術刀終於出動了——大人物往往都在馬前小卒們精疲力竭之時出來打掃戰場。
看著那八具無辜的死屍,我有點兔死狐悲的感覺。
蹲在這間金碧輝煌的墓室裡,感覺總是怪怪的,因為它完全不同於其它金字塔的內部結構,包括……包括氣味。我的鼻子向來都是很靈敏的,氣味稍微重一些都會令我趕到窒息,這也就是第一次見到籐迦小姐時,被她身上的「千花之鳥」香氣薰得頭昏腦脹的原因。
現在,當我的鼻子距離地面只有五十厘米距離,莫名其妙地又聞到了那種香氣。
「蘇倫,我發現了……我發現了一件事——」我的神經驀的高度緊張,因為按照我們此前的推測,籐迦小姐是通過某種神秘的力量進入了金字塔內部。按照龍說過的鏈子逝去的位置,應該是在隧道平面以下的某條縫隙裡。
我迅速趴在地上,像條盡職盡責的獵犬一樣,用力吸著鼻子,希望能將模糊的香味連綴起來,找到它的出處。
蘇倫連聲問:「什麼什麼?你發現了什麼?」
我本來以為香氣是從那些深不見底的「伸縮縫」裡傳來的,因為腦子裡一直有「下面、向下」的概念,但是當我把住縫隙的邊緣,盡量地把頭向下面伸出去時,卻聞不到那香味了。
「蘇倫,我聞到了……好像聞到了籐迦小姐身上的香味。」
蘇倫一聲長歎,酸意畢現。
谷野聽到我的話,呼的跳起來:「什麼?什麼籐迦小姐?風,你在說什麼?」
我慢慢起身,控制著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緒,盡量保持鎮靜。籐迦小姐是在墓穴被打通之前失蹤的,她身上的香味不會無緣無故在這裡出現。除非……除非——
我向前跨了一大步,抓住谷野的衣領,迅速從他的頭頂、肩膀一直聞到腳下。
眾人啼笑皆非,鐵娜臉上更是露出既詫異又關切的表情。
谷野身上,什麼味道都沒有——這是一個疑點,因為我無數次看到谷野手裡挾著香煙、嘴裡叼著香煙,並且做為一個癮君子,他身上至少應該有海洛因的獨特香氣。結果,他像一個剛剛清洗過的瓷器,沒有絲毫味道。
我瞪著他的臉,足足有一分鐘,才故作幽默地聳著肩膀:「別擔心,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大家太緊張了,請放鬆,盡量放鬆……」
鐵娜搖頭歎息:「風先生,你的幽默並不好笑!」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低聲問:「谷野先生,你的隨身行李中有沒有攜帶著本土香料?前天,蘇倫小姐托我向您要一些『千花之鳥』,不知道能不能給我一個向美女獻慇勤的機會?」
我拍拍手上的塵土,其實並沒有什麼塵土,金字塔內部乾淨無比,像剛剛被效能最高的吸塵器清理過。
谷野詫異地搖頭:「抱歉,我並沒有那種東西。千花之鳥,屬於皇室專用,產量少之又少,在黑市上的價格幾乎十倍於法國的香奈兒產品——而且,就算有,我也不可能帶到非洲來,那畢竟是女孩子的專用品。」
我退後兩步,做了個無比遺憾的表情。
谷野繼續回身去繼續他手邊的工作,連剛才問的問題也不理會了,肯定是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我退後了一間墓室,避開眾人,急促地呼叫蘇倫:「蘇倫,我想退回到隧道裡,重新進入墓室。我發現了籐迦身上的香味,我會從入口一直聞過來,看那香味到底出自何處?」
我大步穿過了這些巨大的門口,向隧道方向前進。金光從我背後射過來,像是某些電影裡的超級電腦光影特技。
蘇倫低歎:「風哥哥,你要『聞香識女人』嗎?」
稍停,她重新換了公事公辦的口氣,有條不紊地提示著:「墓室個數太多,如果你真的希望憑借那種香味發現什麼的話,最需要的是一條上等的軍方跟蹤犬。」
的確,如果有一頭跟蹤犬的話,工作會比較容易些,但是在耶蘭的高效工作下,隨著抽風機的強勁工作,香味隨時都會徹底湮滅。為保險起見,我還是抓緊時間採用人工方式來完成這項工作。
等我重新進入隧道時,迎面已經飛奔過來一隊身著黑色工作服、頭戴電焊工人專用頭盔的士兵。他們對我視而不見,飛快地直接奔向墓穴中心,總共有十二人。他們手裡,提著各種電焊和切割工具,看來是專為肢解那大金錠而來。
我靜下心來,做了十幾次深呼吸,然後開始慢慢嗅探。
越過隧道與墓穴的接口位置時,並沒有任何發現。氧氣罩之類的笨重工具早就丟掉,為了工作方便,我早把伯倫朗的神秘死因拋在腦後了。
進入第一間墓室後,我盡可能地伏低身子,但是仍然毫無發現。貼近地面之後,我在大片大片的象形文字裡,發現了幾個比較有意思的符號。
那些符號全部是長方形的,所佔的面積大小,正好跟一個標準尺寸的電腦鍵盤那麼大,大概是四十厘米長、二十厘米寬。文字形狀像一隻獨木舟,其中一頭滑稽地高高撬起來,像是小丑的靴尖。
舟上站著一個線條簡單的人的形象,拤著腰筆直站著,高昂著頭。
我呼叫蘇倫:「看看這個字,代表的是什麼?」
蘇倫不假思索地回應著:「風哥哥,你的腦子在想什麼呢?它不就是埃及文字裡最簡單的『太陽之舟』的代稱?」
我的臉騰的紅了,因為我為自己的荒唐愚蠢而感到自責。在過度的絞盡腦汁思索狀態下,我竟然連最基本的埃及常識都想不起來,真是不可原諒。
「抱歉,我的腦子似乎……」我自嘲地在頭上重重拍了一掌。古人的「大智若愚」可能就是我目前的狀態吧?不過,「愚」肯定是「愚」了,「大智」倒是未必。
「風哥哥,問題的焦點,一定在金錠下面,還是別做無用功了。而且咱們的猜測並不一定正確,你能想像得出一個活生生的人是如何瞬間通過一百多米的泥沙——」她停了下來,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就是通過了那些泥沙,金字塔的外壁呢?又怎麼可能說想過就過。
世界上存在很多地球物理學所不能夠解釋的問題,發現那條鏈子後,我最初的反應是:「蟲洞」。
「籐迦進入了突然出現並張開的「蟲洞」,突破時空,進入了金字塔。」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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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7 20:20:04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0超級金錠
蘇倫又是一聲長歎:「風哥哥,要說籐迦進入了神奇的『蟲洞』,倒不如說她自己就是創造『蟲洞』的人,豈不更容易解釋得通?」她的話,明顯帶著揶揄。看來,我對籐迦失蹤事件的過度關心,已經讓她又變得敏感起來。
「啊——」
「啊啊——」
無數驚呼的聲音,從墓穴中央傳來,我眼前的金光突然消失了,一瞬間彷彿從光芒萬丈的陽光下跌入了昏黃陰暗的谷底,渾身猛然一震。其實,已經有三分之一的墓室裡亮起了照明燈。不過,人造光與那大金錠的自然光無法相比,眼睛需要有比較長的適應時間。
這個變化的起因,是那金錠已經被從中切為兩半,當切割線完成的剎那,金光便消失了。
彩虹勇士的工兵小組絕不是空吹出來的,只有三十分鐘時間,他們便完成了初步的工作。
蘇倫忽然急匆匆地說:「風哥哥,我的感覺,那金錠就像一個燈泡,你覺得呢?」
要把長方體的金錠想像成燈泡,需要最大限度天馬行空的想像力才行。
「燈泡?」我重複著,一邊快步向中央墓室那邊走過去。
「風哥哥,告訴我什麼是燈?燈如何定義的?」
廣義地說,一切發光的物體,比如燈管、霓虹燈架、球形燈……這些通通可以稱為「燈」。如果換個角度考慮,做一個四米見方、一米半高的透明體,在它的中間安置光源,它豈不也可以叫做「燈」。
「蘇倫,你說得沒錯,那可以稱之為『燈』,不過它的光源在哪裡?在這麼深的古墓下,誰又能給予它電能?」
我的腦子很亂,未免提了一個愚蠢之極的問題,既然是古埃及時代的產物,何須電能?地球上的能量,人類得以開發的寥寥無幾,就連太陽能的應用都只處於幼稚的蹣跚學步階段,又焉知沒有其它可以用來代替「電能」的東西?
假如金錠是「燈」,現在,燈被打破了,當然也就不能再發光了。
工兵們再次開始分割工作,將金錠二分為四。
鐵娜抱著胳膊站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忙碌的工兵們。她的槍法非常高明,應該能夠威懾住在場的士兵們。
這真是一幅古怪奇異的畫面,幾十個現代人,在數千年前的金字塔裡,狂熱地圍著一塊全球罕見的金錠。它的下面到底有什麼呢——
分割工作的速度漸漸慢下來,因為所有的切割工具在持續的使用過程中,損耗極大。他們不得不調整分割方法,準備先把其中一半分割成兩米長、一米寬的長條。即便是分割到這種程度,其巨大的重量,也足以令人工搬動它們成為一項非常頭疼的工作。
我靠近鐵娜,低聲請求著:「請撥給我十個人,我希望能在這段時間裡,再次對墓室進行搜索。」
我希望能根據方纔若有若無的香味,找到籐迦進過墓室的證據。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她還活著,無論這種想法聽起來有多荒謬。
「風先生,留在我身邊不好嗎?」她露出幽默的笑,半真半假地挽留著。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自作多情的男人,委婉地笑著,不露聲色地拒絕了她。
鐵娜答應了我的請求,命令十個荷槍實彈的士兵跟在我後面。
我們穿過中心墓室,一直向前,到達了墓穴的另一個邊。這個位置,應該是金字塔的最西邊,跟我們進入墓穴的位置處於同一軸線。
毫無意外,我們什麼都沒發現,除了滿壁的象形文字之外。我的嗅覺很正常,能絲毫不差地聞到墓室裡到處飄蕩的切割機的焦糊味。正因如此,我才會更加驚訝:「墓室裡難道不應該有其它陰暗潮濕的味道嗎?」
假定伯倫朗是因為呼進了墓室裡的細菌而暴斃的話,我們為什麼不要緊?因為現在墓穴裡的每一個人都放棄了氧氣瓶和防毒面具,要是中毒的話,大家該都是同一下場才對。
士兵們一直都保持沉默,他們的神經似乎還沒從同伴被鐵娜擊斃的震撼中放鬆下來,每個人都顯得呆頭呆腦的。
其實,埃及特種部隊「彩虹勇士」在全球各國的特警中,能力不會比美軍的「綠貝、海豹、三角洲、蝰蛇」四大頂尖特種部隊差。在每年舉行的全球特警戰鬥力比賽中,彩虹勇士次次都會擠入前十。
我靠在墓室的西牆上,也就是金字塔的外壁上,盯著腳下那些古怪的文字。漸漸的,我已經開始有所發現,每間墓室的四壁、地面、頂面都有四隻「太陽之舟」,而所有的太陽之舟高高聳立的那一頭是向著我的左方的,也就是北面。
我馬上命令士兵們搜查了側面近鄰的兩間墓室,不錯,那個符號的方向是向北的,也就是說,「太陽之舟」駛向的方向是北方。
「向北?為什麼不是向東?向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我的頭又再痛,像是要把自己繞住一樣,不停地在嘴裡重複著這個問號。
突然,有個特種兵低聲嘟囔著:「那有什麼不理解的?它們的朝向,正對金字塔前的『太陽之舟』埋藏地。」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我發現自己真的該狠狠地反省才行:「我竟然把胡夫金字塔前出土的木製「太陽之舟」都忘記了!該死,真該死!」
看著那個道破天機的士兵,我真想撲過去狠狠地擁抱他。
我向著對講機呼叫:「蘇倫蘇倫,所有的『太陽之舟』都是駛向胡夫金字塔的,想想看,這代表什麼?」
其實,細想起來,也沒有什麼好興奮的。
這個發現或許可以說明,土裂汗金字塔對胡夫金字塔的頂禮謨拜?胡夫金字塔是土裂汗金字塔的核心?
就算如此,也仍舊證明不了什麼,我們仍是站在一層上下同樣被封閉的墓室裡,不得其穴而下,更不得其路而上。
蘇倫保持沉默,不過我聽到快速的鍵盤擊打的「啪啪」聲,她應該是在迅速搜尋著什麼資料才對。
我隔著那麼多門,遙望著中央墓室裡忙碌的人群,陡然有種夢幻般的不切實感湧上心頭:「我們現在正處於幾百米深的地下,一座剛剛被二十一世紀的高新技術攻破的金字塔的內部。數千年前,這裡是什麼樣子?當這座詭異之極的土裂汗金字塔剛剛建成時,有沒有人曾經站在我目前站立之處,像我一樣,遙望著那塊巨大的誘人的金錠?」
古埃及人的技術發達程度,遠遠超出現代考古學家的想像。比如在此之前,曾經出土過的黃金面具,其手工捶打的精細程度,令人歎為觀止。如果沒有精密的操作程序,他們怎麼可能把金子熔化成那麼大的金錠?再有一點,難道那金錠是先放置在墓穴中央,然後這一層的頂壁才被封蓋澆鑄起來的嗎?
「風哥哥,按照此前的金字塔發掘資料,有確切字數統計的完整的『太陽之舟』為兩萬四千個。並沒發現有這種集體指向胡夫金字塔的現象,就算有,也是雜亂無章、殘破不堪的,如果……假設這層墓室裡的所有『太陽之舟』都是指著那個方向,只能證明,看似空蕩蕩的墓室裡必定埋藏著更大的秘密——」
終於再次聽到了蘇倫的聲音,她顯得疲倦無比。
「秘密在哪裡?你的意思是甬道和機關?」
「嗯,應該是吧。」她不敢肯定。
古埃及人建造金字塔時,之所以在每塊材料的堆砌上,都計算得分毫不差,最大的原因就是為了架設機關的方便。甚至有人把金字塔裡的機關設置,稱為一隻「不規則的魔方」。既然是魔方,自然可以做任意角度的旋轉、變換,沒有絲毫的阻礙、凝滯。
在這種嚴格控制的基礎上,他們當然可以令千百塊巨石中的任意一塊,憑借幾十公斤的推動力或者牽引力便能得到輕而易舉的位移。
我頹然地仰面看著室頂,希望在那些千奇百怪的象形文字裡找到可能存在機關的痕跡。
跟隨我前來的十名士兵樂得清閒,抱著槍坐在地上,閒聊著那些象形文字代表的意思,氣氛融洽,簡直像個懇談會的現場。
「難道真的像鐵娜所說,需要幾百個、幾千個士兵進入墓室,掘地三尺進行搜查?」我不由得長歎,這麼做的結果,只能是勞民傷財、超強破壞。
「其實,有個簡便方法,讓湯博士的鑽機,在每一間墓室的頂面和地面都鑽上洞口,不就輕而易舉地發現墓室的秘密了?」蘇倫故作輕鬆,不過三百六十一間墓室,一共需要鑽七百二十二個孔,工程量巨大,就算把那個加長鑽頭磨禿了也未必能完成。
更重要的是,我們並不清楚鑽透頂壁之後,上面會落下什麼來。是流沙?還是毒蟲猛獸?當然,最好的結果,是這麼一層一層空蕩蕩地鑽上去,直到金字塔頂。
「哈哈,或許,運氣好的話,我們會在每一層裡都發現一塊超級金錠,那麼,埃及的黃金儲量,很可能立刻超越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成為非洲財富之王……」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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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7 20:20:46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1地下深井
有蘇倫在營地裡,對地面上的一切形勢變化,我似乎都不必擔心。從她能擊退「霧隱一刀流」的圍攻那件事上,可以瞭解到她的武功絕不在我之下。更況且,還有手術刀這個強勁的後台?
其實,我希望老虎能下到墓穴裡來,以他豐富淵博的盜墓知識,或許能給這群忙碌的專家們以建設性的意見。看來,今天大家的收穫,只能是把那金錠分解開來,運出隧道了——
我無聊地轉身看著這面石壁,忽然腦子裡靈光一閃:「蘇倫,我是否應該去墓穴的南北軸線上看看?特別是距離胡夫金字塔比較近的北面外牆?」
她長歎著:「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正有此意。」
我毫不遲疑地帶人循原路回到中心墓室,再急匆匆地向北前進。在十米高的墓室裡,忙忙碌碌跑來跑去的我們,像是巨人腳下的螞蟻。
「風哥哥,你希望能發現什麼?」蘇倫向我發問。
「我希望——」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或許內心裡是希望找到一條通向胡夫金字塔的地下通道。所有的「太陽之舟」都指向那邊的話,至少當初在建造土裂汗金字塔時,建造者的構想必定會跟胡夫金字塔有某種聯繫。
太陽之舟,歷來被考古學家們認定為「法老王期冀死後奔向太陽的工具」。
法老王與古代的中國皇帝一樣,自認為是「受命於天」,死後會被「上天收回」。既然要「上天」,必須要有一樣交通工具,就是埃及文字記載下的「能夠飛向太陽」的太陽之舟。
不過,到達金字塔的北牆,仍舊沒什麼發現,只是令跟隨我的士兵們漸漸有了怨言,用埃及土語嘀嘀咕咕地發牢騷。
我並不感到失望,畢竟是進入古墓的第一天,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我至少有十次以上仔仔細細觀察過那道石壁,可惜遺漏了根本的一條——「既然懷疑這裡會有通道,為什麼不直接調用射線探測機來偵察一番?」
人非聖賢,都會犯錯誤,我也毫不例外。因為此前自己關於「通道」的想法並不十分肯定,也就沒有繼續深究下去。
隨著一陣歡呼聲,第一條兩米長、一米寬、一米五高的金塊已經被切割下來。這樣壯觀的景象,就算是想像力最誇張的斯皮爾伯格只怕也不敢嘗試編撰,但它實實在在已經呈現在我們面前了。
更為神奇的是,由於切割上的微小偏差,留在另外一大塊金錠上的分割線並非絕對筆直,於是露出了地面上的一條幾毫米寬的窄縫。
第一個從狂熱中清醒過來的是谷野,他急速趴在地上,舉起手裡的放大鏡,觀測了五秒鐘後,發出一聲不知是嗥叫還是呻吟的古怪聲音:「一個洞!天啊,這裡有一個洞……」
我始終抱著胳膊蹲在角落裡,生怕被狂熱者們的流彈擊中。
如果金錠下真的覆蓋著一個洞口的話,那也不足為奇,可以等同於「井蓋和深井」。
眾多中國大陸的盜墓資料裡,十有八九記載著古墓中間,會留下一眼深井。非常深,大部分會直接進入地下儲水層,形成一口真正的「水井」,只不過井口是在地面以下幾十米甚至幾百米的地方。就算在特殊地質條件下,無法打到水源,也會把井裡灌滿水銀,做一口「假井」。
在陰陽風水師的典籍裡,水是萬物主宰,萬陰之母,可以上升為雲、下降為雨、寒凝為冰、風化為雪。人死之後,要想繼續在陰間地下有所作為,便一定要有水的存在。
所以,我認為金錠下蓋著的也可能是一口水井。
同列四大文明古國之中,古埃及人跟古代中國人,當然會有難以用物理學解釋的共同之處,這不值得奇怪。
粗略推算,如果金錠的中心與井的中心重合的話,那麼下面的井口應該為兩米見方。
現場氣氛混亂,所以我的嗅覺根本派不上用場,稍作思考,我決定先回到地面上去清醒一下頭腦。在混亂的墓室裡呆久了,思想會比較混亂。
我向鐵娜打了個招呼,獨自一個人退出墓室,沿隧道向回走。
這應該算是我今天犯的第二個錯誤,沒有沿「千花之鳥」的香氣這條線索繼續追下去。
隧道裡鋪滿了凌亂的電纜、高強橡膠管道之類的東西,看不到人影。所有的工人已經進入了墓室,一個人要同時做三四個人的工作。
我驀的想起了那條可以隨隨便便把人捲走的紅色「水袖」,如果此刻現身,肯定能「飽餐」一頓。甚至不必捲來捲去,只要把墓室的缺口封住,等氧氣耗盡時,這群人也就……
一想到如此殘忍的結局,我渾身一陣發冷,拔腿向前飛奔。
到了豎井井口,我仍然覺得渾身寒意不退,瑟瑟發抖,堅持著乘電梯上到井口,牙齒已經在猛烈地打顫。
其實地面上陽光普照,是一個標準的沙漠裡的大好晴天。
我回到帳篷裡,蘇倫正在專心地查閱資料,看見我先是一怔:「風哥哥,你臉色不太好,怎麼了?」
我強撐著鑽進睡袋,覺得頸部以下,已經像浸在冰水混合物裡,徹骨寒冷。
「我好像是感冒……感冒……打擺子瘧疾……」一陣陣寒意和燥熱開始向我輪番侵襲著,牙齒咯咯打顫,腿腳不由自主地一陣陣抽搐著。以我的過人體質,就算再嚴重的急性病,也不可能這麼快便擊倒我。
我的思想陷入了半昏迷狀態,眼前不斷浮現出伯倫朗臨死前的慘狀。
「我要死了嗎?我也被法老王的詛咒擊中了?」此時此刻,我心來感覺到的不僅僅有恐懼,更多的是一陣陣好笑。因為在我所有的學習和研究過程中,從來都是對「法老王的詛咒」不屑一顧。
「風哥哥,別慌,我去找藥品……」蘇倫的話聽起來非常遙遠,像是靈敏度極差的對講系統的聲音。當然,營地裡跟彩虹勇士的軍需車上,都會有治療瘧疾的特效藥物。
我昏迷了,最後的知覺,只剩下手腳不停地抽搐。
關於法老王的詛咒,是一個科學與迷信雙方爭執了幾百年的問題,各執己見,誰都無法說服對方。
確確實實,有一部分人進入金字塔、接觸過某些塔裡的物品後,離奇死掉,但更多的人卻還健康地活著,並且直到生命最終的「自然死亡」。
迄今為止,我認為最正確的解釋是「細菌論」。當那些無法感知的遠古細菌侵入人體時,體質好的,對細菌不敏感的便可以毫無妨礙地活下去,細菌敏感者在不知不覺中身體發生病變,而且是不同於地球上已知病變中的任何一種,所以看起來是「離奇死亡」。
我呢?不知道我死了之後,會有什麼樣的解剖結果?
當然,我沒死。
我醒來的時候,腦子裡一片空空蕩蕩,像是標準的失憶症患者。我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條銀鱗白蛇,它吐出的信子每一下都幾乎直舔在我鼻尖上,頸部的鱗片全部筆直陡立,像圍著一條奇異而冷酷的披肩。
看這種情形,它應該是盤坐在我胸口上的。
這明明是唐心豢養的那條白蛇,怎麼又要對我下手呢?到底在搞什麼……
「小白,可以收工了。」是唐心冷漠的聲音。
白蛇一閃,已經從我視線裡消失。
我只當自己是睡了一覺,上次被幽蓮搞的失憶昏睡時不也是這樣?不過這次還好,身子輕快,神清氣爽,猛地坐起來。
仍舊在我自己的帳篷裡,床前只坐著緊攏著狐裘的唐心,那條名叫「小白」的蛇早就鑽進了她的左腕袖子裡,只剩一條尾巴尖在外面。
「不必謝我,救你,是為了換取千年屍蟲。」她依舊冷淡,慢慢把雙手抄起來,挺胸昂頭,高昂如君臨天下的女王。一陣風吹過,我的頭皮猛然開始發炸,因為在她狐裘的長毛縫隙裡,幾乎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毒蟲,並且正在不停地轔轔蠕動著。
胃裡一陣猛烈地翻滾,如果不是已經一天沒吃東西,只怕馬上就要大吐特吐起來。
唐心忽然燦爛地一笑:「我是蜀中唐門的人,身上攜帶幾隻蟲寶寶當然最正常不過了,可惜,它們像我一樣,都很怕冷畏寒。只等風先生大力援手,拿到千年屍蟲,改良它們的生長基因,必定能夠……」
「對不起,我已經、已經受不了了……」我跳下床,拚命跑出帳外,跪在地上,重重的嘔吐了兩大口。
我不懼怕毒蟲,懼怕的是跟這些毒蟲融洽地攪和在一起的唐心。這樣的女孩子,似乎天生就是為「毒蟲寄生」而生的載體。我不明白,老虎怎麼會被她所擄掠?
吐夠了,我抬起頭才發現,老虎、宋九正站在我身前五步遠的地方,用一種嘲弄、戲謔的冷漠神情看著我。
老虎的確變了,從前的他為朋友兩肋插刀、江湖救急最熱心腸,並且我們曾是出生入死的兄弟。現在,他看著我,像看著一頭落魄的野獸。
宋九的眼光像兩根尖銳的繡花針一樣,我毫不懷疑等唐心一聲令下,他會在第一時間把軟劍送入我的胸膛。
「我沒下蠱,風先生,你跟幾百年來每一個低估蜀中唐門的江湖前輩一樣——你最好記住,我們唐門最厲害的並不是毒、蠱、暗器,而是我們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鬥志與勇氣。」唐心步出帳篷,腰挺得筆直,臉上泛著淡淡的象牙白色,五官精緻得像漢玉裡的刀工極品。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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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7 20:21:23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2唐心的警告
唐心帶著老虎、宋九離開,我向著她的背影,發誓似的叫起來:「我會找到千年屍蟲交給你,絕不食言!」
救我的人是唐心,因為從蘇倫嘴裡知道,我已經服用了營地裡所有的抵抗瘧疾的藥物,可惜只能令我的身體像坐上了電椅一樣,抽搐不停,並且頻率越來越快,幅度越來越大。就在那個時候,唐心才出手救我的。
「不過,她要求大家不能在場——」
「這可難不倒你啊?有那麼多隱秘的攝像頭和錄音裝置!」蘇倫的竊聽偷拍技術,其複雜程度和隱蔽性,已經夠得上專業素質的間諜水準。
蘇倫不好意思地笑了:「所有隱藏的設備,給人家慢慢走一圈就全部搜出來了——丟人吧?」
唐心的身份足夠神秘,假定她是蜀中唐門的未來掌門人的話,這「千年屍蟲」看來關係重大。說來好笑,進了墓穴大半天,連根木乃伊骨頭都沒看見,何來「千年屍蟲」?
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有兩個大人物已經到了營地,即是手術刀與埃及總統手下的紅人,名字叫做「納突拉」的大祭司。
我在谷野的大帳篷裡見到了他們兩個,作陪的是沉默寡言的盧迦燦。
納突拉的外表並非寬袍大袖的傳統意義上的祭司形象,他很年輕,還沒超過三十歲的樣子,濃眉大眼,身穿國際名牌的筆挺西裝,頭髮也梳得油亮,一絲不苟。看看現在的祭司真是享受,連光頭都不必剃。
他的右手拇指上,戴著一枚碩大的祖母綠戒指,暗綠色的戒面大得驚人,一看便知道是出自於歐洲名家的頂級工藝。
「風先生,多次聽手術刀先生說起你,久仰大名。」納突拉說一口標準的倫敦英語。
我知道自己沒什麼大名,更沒什麼值得對方久仰的價值。
「風先生,這次發掘工程完成後,有個不情之請,咱們一起去見總統,他一直都對來自東方的像你這樣勇敢睿智的年輕人感興趣……」
他的話很離譜,我也沒心情去見埃及總統。
墓穴裡的情況,蘇倫已經向手術刀做了詳細的匯報,所以,大家不必再囉囉嗦嗦地交流情況了。
納突拉滿臉喜氣洋洋,因為在埃及沙漠裡能出土如此雄偉的金錠,將是轟動全球的大事,會為埃及的旅遊業帶來又一個水漲船高的高潮。做為埃及的支柱產業,旅遊業每年為政府帶來的收益超過八千萬美金。
每個人對失蹤的籐迦、班察等人,根本不放在心上,在這個豪華的大帳篷裡,酒照喝、玩笑照開,絲毫看不出來對失蹤的人的擔心。
跟蘇倫匯合後,我覺得自己的心情全部平靜下來,可以仔細梳理一遍自己在墓穴裡得到的信息了。
我的確需要一隻搜索犬,因為自己對「千花之鳥」的香氣耿耿不忘。要知道,香水附著在死人身上或者活人身上,最終得到的結果是完全不同的。我試驗過很多次,自己的鼻子絕對能清清楚楚地分辨得開。
「蘇倫,我知道,籐迦小姐還活著!」退出大帳後,我無比肯定地對蘇倫說。
「那又怎麼樣?」她反問,目光向西面望著。
漫漫黃沙中,土裂汗金字塔孤零零的矗立著。從外表看,任何人都不可能猜到,塔下面此刻正進行著一場撼動人心的發掘。
我隨著她的目光,向薩罕的帳篷掃了一眼。門簾低垂著,毫無動靜。雖然同為埃及境內的精神領袖,納突拉與薩罕卻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相當於一個在朝廷裡做官,一個在山野中為民。
為了薩罕「獻祭經文」的事,我心來一直疙疙瘩瘩地堵著,十分不舒服。
在他的禱告中,肯定已經把打通墓穴、破門而入的所有人當成了送給土裂汗大神進餐的食物。這種「借花獻佛」倒是巧妙得很,只可惜,人太多,土裂汗大神吃不下。
「蘇倫,我覺得應該想盡辦法去救她,只要是地球上的人,不論國際,都得互相施以援手對不對?」
我對籐迦的印象並不好,但此時此刻在巨大金錠的狂熱刺激下,大家都已經忘了她。我再不去救,誰還有這閒心?
「我需要一隻……」剛說到這裡,我已經聽到軍犬不安的「嗚嗚」聲。
一個身材矮瘦的士兵,手裡抓著一條棕色的皮帶,皮帶的盡頭是一隻剛剛成年的土黃色長耳犬。產地為南美阿根廷的這種狗,雖然外形不夠勇猛瀟灑,但嗅覺和聽力,卻是軍犬世界裡的極品。
蘇倫嫣然一笑,不等我道謝,已經走向我們的帳篷。
她給我準備了一件很古老的武器——弩箭,跟那只長耳犬一樣,弩箭也是她要求手術刀帶過來的。十二支短箭藏在一根手腕粗、半尺長的竹筒裡,完全依靠繃簧的壓縮力來射出弩箭。
「十米之內,直線偏差小於兩厘米。三米以內,可以輕鬆貫穿四厘米厚的松木板。希望關鍵時刻能夠用得上。」
我知道,蘇倫已經開始關心我了,否則也不至於單獨為我準備這件武器。
女孩子的心,海底的針,最是令人難以琢磨。我索性甩甩頭髮,把一切跟兒女情長有關的事情全部放下。假如籐迦真的活著,這時候再多耽誤一分鐘,都會讓她向死神多靠近一步。
即將下井前,我又見到了老虎。
他從唐心的帳篷裡一溜煙地跑出來,攔在我面前,告訴我一句匪夷所思的話:「小心說了,千萬不要動用明火。知道嗎?觸怒幽暗中的神靈之後,任何一點火星都會引發神靈之怒。對於未知的黑暗,最好不要執意強求地要去看清楚,那樣只會有害無益。」
他背書一樣的語調徹底激怒了我,而且他整個人都變得彷彿失去了靈魂似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此刻老虎的眼睛裡彷彿蒙著一層灰色的蔭翳,讓我琢磨不透。
話是唐心說的,老虎只是傳話人,而此刻,唐心的帳篷前面,門簾低垂,毫無聲息。
「老虎,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你怎麼會變成了蜀中唐門的走狗?」我真想跟老虎促膝長談一次,然後聯手下井,把隱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全部揪出來。
老虎緩慢地搖著頭:「記住小心說的話,她沒有惡意的。」
一想起唐心狐裘毛根下藏著的數百隻毒蟲,我的脖頸上唰的起了一層細密的疙瘩,渾身也連著打了三四個寒顫。
蘇倫關切地問了一句:「風哥哥,沒事吧?」
對蘇倫的好感正在慢慢增加,她那麼年輕漂亮,並且對我如此體貼關心——我報以微笑,才發現剛剛由於過分緊張,她的手已經覆蓋在我的手背上。
長耳犬不安地嗚嗚低叫著,鼻子裡「咻咻咻咻」地噴著鼻息,緊張地在井架邊的地上嗅來嗅去。
此刻的井下,眾多被黃金晃花了眼的士兵正在緊張忙碌著,因為鐵娜已經傳達了最新命令:「凡是參與地下發掘工作的士兵,每人陞官三級,賞一萬美金,並且可以帶薪休假六個月。」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所以這群人才會玩命地工作。
老虎轉身,想要沉默地離開。
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五指發力,像只冷酷無情的鋼爪一般。如果他不加反抗,肩胛骨就會被我抓裂。
我希望他反抗,希望他重新變回昨日熱血豪情、叱吒江湖的「老虎」。
可惜,他沒有動,只是悶聲悶氣地加了一句:「保重。」
「老虎!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告訴我,你到底欠了蜀中唐門什麼?告訴我……」即便唐心明確說沒有在老虎身上下蠱,我該相信嗎?這種情形,只要是稍有江湖閱歷的人,總會往「中蠱、下蠱」上聯想的。
我的五指不住地加力,老虎的肩胛骨發出「嘎吱嘎吱」的恐怖響聲。
我的本意並不是要傷害老虎,而是希望逼帳篷裡的人出聲。
果然,帳篷的門簾一卷,黑衣的宋九像一支漆黑的箭,急速飆射出來,一眨眼的功夫便橫在了我跟老虎之間,手裡的軟劍刺啦一聲捲住了我的脈門。
「放開!」宋九的眼光不啻於被激怒的赤練毒蛇。劍是好劍,看成色應該是中緬邊境上最好的精鐵打造,相信輕輕一扯之下,就能將我抓住老虎的那隻手給齊腕削斷。而宋九本人,想必對我沒存什麼憐恤之心,之所以引而不發,或許是因為沒得到動手的命令罷了。
「喀啦——」幾乎在宋九出劍的同時,蘇倫的槍口已經指在他的太陽穴上,並且是後發先至。
蘇倫與宋九同是幹練之極的高手,這種情況下,大家都明白,蘇倫的槍彈會比宋九的軟劍要來得更快。
「信不信我一槍打穿你的頭?」蘇倫冷笑著,根本就沒把殺氣四溢的宋九看在眼裡。
老虎回過頭來,用力睜大了眼睛,彷彿要由我的臉一直看透到我的心似的,稍停,一字一句地說:「相信小心的話,你一定要相信,她不會害你的。」
「哼哼……哼哼哼哼……」我只能冷笑。
老虎打了個響指,宋九的劍唰的收了回去。宋九雖然動不動就衝動拔劍,但從來都是絲毫不打折扣地執行命令,這一點的確難能可貴。
「老虎,我們還是好兄弟嗎?」我望著老虎的背影,不停地思索著唐心說過的話。除了下蠱之外,唐心還有什麼力量能控制得了老虎呢?難道是苗疆的「攝心術、攝魂術」之類的?
老虎停下腳步,愣了愣,突然加快步伐,向唐心的帳篷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22:32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2唐心的警告
唐心帶著老虎、宋九離開,我向著她的背影,發誓似的叫起來:「我會找到千年屍蟲交給你,絕不食言!」
救我的人是唐心,因為從蘇倫嘴裡知道,我已經服用了營地裡所有的抵抗瘧疾的藥物,可惜只能令我的身體像坐上了電椅一樣,抽搐不停,並且頻率越來越快,幅度越來越大。就在那個時候,唐心才出手救我的。
「不過,她要求大家不能在場——」
「這可難不倒你啊?有那麼多隱秘的攝像頭和錄音裝置!」蘇倫的竊聽偷拍技術,其複雜程度和隱蔽性,已經夠得上專業素質的間諜水準。
蘇倫不好意思地笑了:「所有隱藏的設備,給人家慢慢走一圈就全部搜出來了——丟人吧?」
唐心的身份足夠神秘,假定她是蜀中唐門的未來掌門人的話,這「千年屍蟲」看來關係重大。說來好笑,進了墓穴大半天,連根木乃伊骨頭都沒看見,何來「千年屍蟲」?
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有兩個大人物已經到了營地,即是手術刀與埃及總統手下的紅人,名字叫做「納突拉」的大祭司。
我在谷野的大帳篷裡見到了他們兩個,作陪的是沉默寡言的盧迦燦。
納突拉的外表並非寬袍大袖的傳統意義上的祭司形象,他很年輕,還沒超過三十歲的樣子,濃眉大眼,身穿國際名牌的筆挺西裝,頭髮也梳得油亮,一絲不苟。看看現在的祭司真是享受,連光頭都不必剃。
他的右手拇指上,戴著一枚碩大的祖母綠戒指,暗綠色的戒面大得驚人,一看便知道是出自於歐洲名家的頂級工藝。
「風先生,多次聽手術刀先生說起你,久仰大名。」納突拉說一口標準的倫敦英語。
我知道自己沒什麼大名,更沒什麼值得對方久仰的價值。
「風先生,這次發掘工程完成後,有個不情之請,咱們一起去見總統,他一直都對來自東方的像你這樣勇敢睿智的年輕人感興趣……」
他的話很離譜,我也沒心情去見埃及總統。
墓穴裡的情況,蘇倫已經向手術刀做了詳細的匯報,所以,大家不必再囉囉嗦嗦地交流情況了。
納突拉滿臉喜氣洋洋,因為在埃及沙漠裡能出土如此雄偉的金錠,將是轟動全球的大事,會為埃及的旅遊業帶來又一個水漲船高的高潮。做為埃及的支柱產業,旅遊業每年為政府帶來的收益超過八千萬美金。
每個人對失蹤的籐迦、班察等人,根本不放在心上,在這個豪華的大帳篷裡,酒照喝、玩笑照開,絲毫看不出來對失蹤的人的擔心。
跟蘇倫匯合後,我覺得自己的心情全部平靜下來,可以仔細梳理一遍自己在墓穴裡得到的信息了。
我的確需要一隻搜索犬,因為自己對「千花之鳥」的香氣耿耿不忘。要知道,香水附著在死人身上或者活人身上,最終得到的結果是完全不同的。我試驗過很多次,自己的鼻子絕對能清清楚楚地分辨得開。
「蘇倫,我知道,籐迦小姐還活著!」退出大帳後,我無比肯定地對蘇倫說。
「那又怎麼樣?」她反問,目光向西面望著。
漫漫黃沙中,土裂汗金字塔孤零零的矗立著。從外表看,任何人都不可能猜到,塔下面此刻正進行著一場撼動人心的發掘。
我隨著她的目光,向薩罕的帳篷掃了一眼。門簾低垂著,毫無動靜。雖然同為埃及境內的精神領袖,納突拉與薩罕卻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相當於一個在朝廷裡做官,一個在山野中為民。
為了薩罕「獻祭經文」的事,我心來一直疙疙瘩瘩地堵著,十分不舒服。
在他的禱告中,肯定已經把打通墓穴、破門而入的所有人當成了送給土裂汗大神進餐的食物。這種「借花獻佛」倒是巧妙得很,只可惜,人太多,土裂汗大神吃不下。
「蘇倫,我覺得應該想盡辦法去救她,只要是地球上的人,不論國際,都得互相施以援手對不對?」
我對籐迦的印象並不好,但此時此刻在巨大金錠的狂熱刺激下,大家都已經忘了她。我再不去救,誰還有這閒心?
「我需要一隻……」剛說到這裡,我已經聽到軍犬不安的「嗚嗚」聲。
一個身材矮瘦的士兵,手裡抓著一條棕色的皮帶,皮帶的盡頭是一隻剛剛成年的土黃色長耳犬。產地為南美阿根廷的這種狗,雖然外形不夠勇猛瀟灑,但嗅覺和聽力,卻是軍犬世界裡的極品。
蘇倫嫣然一笑,不等我道謝,已經走向我們的帳篷。
她給我準備了一件很古老的武器——弩箭,跟那只長耳犬一樣,弩箭也是她要求手術刀帶過來的。十二支短箭藏在一根手腕粗、半尺長的竹筒裡,完全依靠繃簧的壓縮力來射出弩箭。
「十米之內,直線偏差小於兩厘米。三米以內,可以輕鬆貫穿四厘米厚的松木板。希望關鍵時刻能夠用得上。」
我知道,蘇倫已經開始關心我了,否則也不至於單獨為我準備這件武器。
女孩子的心,海底的針,最是令人難以琢磨。我索性甩甩頭髮,把一切跟兒女情長有關的事情全部放下。假如籐迦真的活著,這時候再多耽誤一分鐘,都會讓她向死神多靠近一步。
即將下井前,我又見到了老虎。
他從唐心的帳篷裡一溜煙地跑出來,攔在我面前,告訴我一句匪夷所思的話:「小心說了,千萬不要動用明火。知道嗎?觸怒幽暗中的神靈之後,任何一點火星都會引發神靈之怒。對於未知的黑暗,最好不要執意強求地要去看清楚,那樣只會有害無益。」
他背書一樣的語調徹底激怒了我,而且他整個人都變得彷彿失去了靈魂似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此刻老虎的眼睛裡彷彿蒙著一層灰色的蔭翳,讓我琢磨不透。
話是唐心說的,老虎只是傳話人,而此刻,唐心的帳篷前面,門簾低垂,毫無聲息。
「老虎,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你、你怎麼會變成了蜀中唐門的走狗?」我真想跟老虎促膝長談一次,然後聯手下井,把隱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全部揪出來。
老虎緩慢地搖著頭:「記住小心說的話,她沒有惡意的。」
一想起唐心狐裘毛根下藏著的數百隻毒蟲,我的脖頸上唰的起了一層細密的疙瘩,渾身也連著打了三四個寒顫。
蘇倫關切地問了一句:「風哥哥,沒事吧?」
對蘇倫的好感正在慢慢增加,她那麼年輕漂亮,並且對我如此體貼關心——我報以微笑,才發現剛剛由於過分緊張,她的手已經覆蓋在我的手背上。
長耳犬不安地嗚嗚低叫著,鼻子裡「咻咻咻咻」地噴著鼻息,緊張地在井架邊的地上嗅來嗅去。
此刻的井下,眾多被黃金晃花了眼的士兵正在緊張忙碌著,因為鐵娜已經傳達了最新命令:「凡是參與地下發掘工作的士兵,每人陞官三級,賞一萬美金,並且可以帶薪休假六個月。」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所以這群人才會玩命地工作。
老虎轉身,想要沉默地離開。
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五指發力,像只冷酷無情的鋼爪一般。如果他不加反抗,肩胛骨就會被我抓裂。
我希望他反抗,希望他重新變回昨日熱血豪情、叱吒江湖的「老虎」。
可惜,他沒有動,只是悶聲悶氣地加了一句:「保重。」
「老虎!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告訴我,你到底欠了蜀中唐門什麼?告訴我……」即便唐心明確說沒有在老虎身上下蠱,我該相信嗎?這種情形,只要是稍有江湖閱歷的人,總會往「中蠱、下蠱」上聯想的。
我的五指不住地加力,老虎的肩胛骨發出「嘎吱嘎吱」的恐怖響聲。
我的本意並不是要傷害老虎,而是希望逼帳篷裡的人出聲。
果然,帳篷的門簾一卷,黑衣的宋九像一支漆黑的箭,急速飆射出來,一眨眼的功夫便橫在了我跟老虎之間,手裡的軟劍刺啦一聲捲住了我的脈門。
「放開!」宋九的眼光不啻於被激怒的赤練毒蛇。劍是好劍,看成色應該是中緬邊境上最好的精鐵打造,相信輕輕一扯之下,就能將我抓住老虎的那隻手給齊腕削斷。而宋九本人,想必對我沒存什麼憐恤之心,之所以引而不發,或許是因為沒得到動手的命令罷了。
「喀啦——」幾乎在宋九出劍的同時,蘇倫的槍口已經指在他的太陽穴上,並且是後發先至。
蘇倫與宋九同是幹練之極的高手,這種情況下,大家都明白,蘇倫的槍彈會比宋九的軟劍要來得更快。
「信不信我一槍打穿你的頭?」蘇倫冷笑著,根本就沒把殺氣四溢的宋九看在眼裡。
老虎回過頭來,用力睜大了眼睛,彷彿要由我的臉一直看透到我的心似的,稍停,一字一句地說:「相信小心的話,你一定要相信,她不會害你的。」
「哼哼……哼哼哼哼……」我只能冷笑。
老虎打了個響指,宋九的劍唰的收了回去。宋九雖然動不動就衝動拔劍,但從來都是絲毫不打折扣地執行命令,這一點的確難能可貴。
「老虎,我們還是好兄弟嗎?」我望著老虎的背影,不停地思索著唐心說過的話。除了下蠱之外,唐心還有什麼力量能控制得了老虎呢?難道是苗疆的「攝心術、攝魂術」之類的?
老虎停下腳步,愣了愣,突然加快步伐,向唐心的帳篷走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23:40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0-27 20:24 編輯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3長耳犬歐魯
「那是一個警告。」蘇倫的臉色非常嚴肅。
「警告?」我拍了拍長耳犬的腦袋,讓這傢伙安靜下來。剛才在谷野的帳篷裡,我已經讓它聞了籐迦小姐遺留下來的大衣,相信在地下墓穴裡,它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
「不能動用明火?」打火機、火把、火柴都是明火,我身上並沒有帶這些東西。唐心說出這些話,難道她對墓穴裡的情況也有一定瞭解?
顧忌太多的話,乾脆什麼事都不要做,在家裡躲起來好了。我牽著長耳犬進了電梯,按下了下降的按鈕。視線降到地平線以下之前,我清晰感覺到蘇倫關切的目光,戀戀不捨地在我身上逡巡著。
長耳犬又在不安地嗚咽叫著,似乎對進入這種神秘之極的地下工程內部,感到非常不適應。
「歐魯、歐魯,從現在起,我需要你記住籐迦小姐的味道,小傢伙,全靠你了!」長耳犬的名字叫「歐魯」,曾經名列彩虹勇士軍犬隊伍裡的十強之一。此刻,它略顯緊張地趴在我的腳邊,長耳朵偶爾掀動兩下,一副重裝上陣的模樣。
與手術刀的會面,對解開墓穴秘密並沒有任何幫助。特別是大祭司在場的時候,我們根本來不及詳談。
當我們出了電梯,進入橫向隧道時,歐魯突然興奮起來,向前飛奔著,想要掙開我手裡的皮帶。我把它放開,小傢伙低著頭,飛快地向前跑,彷彿發現了什麼。
當然,籐迦小姐曾經無數次進過隧道,在這裡留下自己的身體氣味是完全正常的。我忽視了一點,歐魯的嗅覺靈敏無比,聞到的或許是以前籐迦留下的痕跡,而不是我需要的「千花之鳥」的香氣。
沒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大步跟在後面,始終離歐魯有十米距離。
突然間,它停下來,不安地嗚嗚了兩聲,蹲在地上,仰著頭向上看。
洞頂當然沒有任何異樣,除了不銹鋼護筒,就是懸掛在右上角的電纜和換氣管道。
「歐魯,發現了什麼?」我蹲下身子,希望從它的視線角度出發,做詳細的觀察。可惜,洞頂的確什麼都沒有,只是光滑的護筒。
蘇倫在對講機裡呼叫我:「風哥哥,有什麼問題?」
我猛地一拍腦門:「唉,幹嘛不叫馴犬員一起下來?至少他能明白歐魯發現了什麼!蘇倫,快問問他,不行的話,叫他直接乘電梯下來!」
歐魯像個沉思的哲人一樣蹲著,揚頭看上四五分鐘之後,會低著頭,垂著耳朵,喉嚨裡哼哼著,彷彿在思索什麼難解的問題。
對講機裡想起馴犬員的聲音:「風先生,歐魯通人性,如果我跟著,它會生氣,以為大家不信任它。所以,請盡量與它溝通,相信它會給予你最大的幫助。」
馴犬員蹩腳的英語讓我想起了埃及鄉下愚昧的農民:「與狗溝通?臨時抱佛腳,來得及嗎?」
此前我並沒養過任何動物,除了在大學裡看過同學們的寵物犬之外,再就是國家動物園裡的各種籠子裡的動物了。可以說,我沒有任何與狗交流的經驗。
「這個地方——風哥哥,冷靜些,最好集中精力,應該差不多是你上次發現光柱孔洞的地方了吧?」蘇倫試著提醒我。
我當然記得光柱孔洞與「非牛非馬」怪畫的事,不過應該是在前面幾十米外。
我直起身子,睜大眼睛向洞頂看,希望能發現另外一個神秘的孔洞。關於籐迦的失蹤,除了可以用「突破空間」的「蟲洞理論」來解釋外,其它無從談起。
歐魯陡然躍起來,在我胳膊上一落,弓著腰向上一彈,如同一個優秀的三級跳運動員,噌的落在我肩膀上,隨即再次躍起,凌空落在我的頭頂上。然後,它又保持蹲立的姿勢不動了,似乎已經把我當成了一架梯子。
顧不得向對講機裡喊話,我只能保持著靜止不動的姿勢,乖乖做它的墊腳石。
兩個工人彎著腰從隧道深處走出來,沿路檢查著地上靠邊放置的各種管道,突然發現了矗立隧道中央的我和歐魯,禁不住一愕,隨即拚命地捂著嘴,爆發出一陣悶響著的大笑。
我當然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很滑稽,頂著一隻小狗擋在隧道正中。
「歐魯、歐魯,可以下來了嗎?你在搞什麼?」我惱怒地低聲叫著。
歐魯不住地嗚嗚低叫,應該是有所發現,但卻不能百分百地肯定,隨即便從我頭頂跳了下來,繼續向隧道深處緩慢前進,邊走邊嗅。
我向兩個工人叫著:「喂,你們兩個,墓穴裡的情況現在怎樣?」
他們是耶蘭手下的人,我以前在營地裡見過的。
其中一個臉色黑得厲害的工人回答:「金子已經被完全分解開,知道嗎?那下面有一個方形的地洞。」
我當然知道了,當時金子剛剛被分解下八分之一,我就推測到下面的情形了。
「現在呢?現在專家們在幹什麼?」
兩個工人同時搖頭:「不知道、不知道……那個洞那麼黑,隊長試著垂了一隻照明燈下去,可是線路增加到七十米後,仍舊沒有到底。那是妖怪的巢穴,一定是的……所以,洞裡的人正在考慮要不要用石塊和水泥混凝土永久地把那個洞封閉起來。」
我嗤的一聲笑了:「那麼大、那麼深的洞,需要多少石頭才能填滿呢?」
笑完之後,突然發覺自己已經一身冷汗。在我所具備的古墓知識裡,某些墓中的古井,會一直打通到「海眼」,所費的工時人力不是三年五載能夠完成的。
在中國的古代,王公貴族們往往從自己事業的鼎盛期開始動手修建墓地,費時十年、二十年的比比皆是。舉個不算太極端的例子,我參與發掘過的北宋某宰相墓,單是一口紅楸棺材,上面刷過的陽漆和陰漆便各達一百五十層。按照刷漆時的溫度要求來測算,完成這三百層漆,至少需要費時四年。
所以,墓井通「海眼」那種巨大工程,絕非空穴來風、人云亦云的想像,而是真有其事。
那麼,金字塔內部的井,會通向何處?
沙漠下面當然也會有水,有岩石儲水層或者乾脆是儲油層、儲氣層,我現在開始懷疑:「當時建造金字塔的工匠們會用我們並不十分瞭解的挖掘工具,搞一個什麼樣的古井出來?」
歐魯驀的大叫起來,所處的位置已經正好到了上次發現光柱孔洞的地方。
當時在這個地方,我、籐迦、谷野曾經駐足過很長時間,歐魯的確應該能聞到她的氣味,但歐魯瞪著眼睛向上看的時候,究竟能看到什麼?
歐魯蹲在地上的姿勢,真的很容易讓人想起「老僧入定」之類的詞彙。
我們的祖先世代流傳下來這樣一句話:「狗通人性。」
狗,永遠是人的朋友,無論基因和環境如何改變,它永遠是地球上所有動物裡,與人的關係最融洽的一個,可惜不會說話而已。
我摸著它的頭,低聲自語:「到底這小傢伙發現了什麼呢?難道它也能感覺到那些奇聞怪事的痕跡?」
隧道盡頭,隱隱約約傳來肆意的叫聲、笑聲,想必是那群分解金子的士兵們在不停地狂歡。
歐魯忽然歎了一口氣,撲稜撲稜長耳朵,起身再次向前。
我平生第一次知道原來狗也是能發出歎息聲的,跟人歎氣時一模一樣。
這次,歐魯一直走到墓穴的入口處,略顯興奮地嗅探了好一陣子,然後邁步進了金字塔。
歐魯的表現讓我的情緒時而高漲、時而低迷,因為它可能無法分清籐迦不同時間遺留在隧道裡的氣味,這樣搜索下來,結果根本不足為信。
果然,一進墓穴,歐魯便停住了,在地上不停地嗅探,卻不得要領,鼻子裡不斷發出「咻咻」喘粗氣的聲音。
借這個機會,我仔細尋找著房間裡六個平面上的「太陽之舟」圖形,它們的船頭指著的方向,的確是向北。再有一點值得注意的,便是所有的「太陽之舟」大小尺寸完全相同,彷彿是用巨大的印章準確無誤地蓋上去的。
我撓撓頭,埃及人的象形文字裡,很少有這麼精確而講究的。如果關於「太陽之舟」的圖像的確是古人有心強求要做得一絲不苟、分毫不差的話,會不會代表另一層隱蔽含義?
出土於胡夫金字塔前地下的「太陽之舟」,其華麗程度,已經涵蓋了考古學家們能夠探究到的古埃及木製品加工的最高工藝。所有見過那艘木舟的人,都會驚歎於古埃及工匠們超前的想像力。因為上面雕刻的某些花紋,比畢加索的抽像畫更令人目眩神迷,後來被大量地複製用於現代繪畫與建築設計作品中,甚至成為法國巴黎T型台上的一道亮麗風景。
我曾數次參觀過那艘船,再次跟印象中的「太陽之舟」對比,發現壁刻裡的船多了七種東西,那是七顆寶石。姑且稱之為寶石吧,因為那七種東西被工工整整地鑲嵌在船頭,無一例外地顯現出一種銀白色,像是夜幕天穹上的巨大星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26:05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4幽深古井
七顆寶石排列成的形狀非常明顯地呈現出一個勺子形,即便再不具備天文學知識的人也知道,那是北斗七星的分別模式。
埃及人的天文學非常發達,金字塔裡甚至發現過最古老的天文星相觀測圖和原始的太空船的圖像。所以,在船頭發現北斗七星並非什麼聳人聽聞的怪事。
驀的,墓穴深處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嘩嘩掌聲,並且夾雜著埃及土語瘋狂的叫喊聲。
我抬頭看著墓穴中央的燈火通明處,不禁苦笑︰「黃金的確能夠令人發狂,即使它不屬於其中的某個人。」
黃金的主人,只能是埃及和埃及總統,谷野等人只能乾瞪眼著急看著。
記得我曾讓蘇倫查谷野的資料,她一直沒提起這件事,想必還沒有消息吧?
似乎是某種「心靈相通」在作怪,我的思想剛剛落到蘇倫身上,她的聲音便在對講機裡響了起來︰「風哥哥,有什麼發現?」
我無聲苦笑︰「沒有,歐魯似乎對籐迦的下落不得要領,正在嗅探。不過,我想這次是要勞而無功了。關於谷野的資料,你查到什麼了嗎?」
蘇倫憂心忡忡地笑著︰「沒有,不過我的好朋友已經侵入了五角大樓的情報資料系統,正在查,相信很快就有結果。其實,另外一個人的資料,更值得查,我擔心……」
一剎那的靈光閃現,我插嘴問︰「另一個人?你要查的是──哥哥、手術刀?」
蘇倫對手術刀的某種懷疑,我並不以為然。手術刀就是手術刀,絕不可能被另外一個人冒充或者變成另一個人。像他那樣的高手,雖然還沒到達金剛不壞、百毒不侵、天下無敵的程度,但無論什麼人要想算計他,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況且,在我眼裡,手術刀似乎也沒什麼變化啊?
蘇倫長歎,簡練地回答︰「你猜中了!資料會告訴我們一切,隨時保持聯絡,事情越來越複雜,除了你,我現下已經無人可以相信──」
說了這些話,蘇倫似乎感到了自己的唐突而突然羞澀起來。
能被蘇倫信任,於我而言自然是一種榮幸,不過我總以為她的懷疑是神經過敏。
她轉述了馴犬員的話︰「如果沒什麼發現,帶歐魯回來吧……」剛說到這裡,歐魯猛然狂吠起來,一路狂奔向前,把我嚇了一大跳。因為緊鄰的墓室之間橫亙著那條一米寬的深溝,萬一它掉下去──
馬上放開對講機,跟著歐魯向前跑,一邊大聲叫著︰「等一等!等一等……」
歐魯不愧是埃及軍隊裡的名犬,根本無視那些深溝,縱身而過,奔跑的速度比我要快得多。
五秒鐘之後,我已經到了中央墓穴裡。
怪不得剛才士兵們發出歡呼了,因為最後一塊黃金也被剖開,地上平放著八片兩米長、一米寬、一米半高的巨大金磚,在日光燈的照耀下,發出黃澄澄的迷幻光彩。
鐵娜出現下我視線裡,英姿颯爽的臉略顯倦怠,正在指揮著工兵小組繼續將金磚分割。
歐魯的叫聲驚動了所有的人,因為它一跳進中央墓室,便躥到了井邊,搖著尾巴,凶悍地狂叫著。
那口深井,的確是兩米見方的幽深「方井」,井口以下五米之內能見度便降低到零,什麼都看不到了。
「風先生,你幹什麼弄這條狗下來?」耶蘭非常不滿。
埃及人在關於「死人、墓葬」上的風俗,跟中國人非常相似,都非常忌諱讓帶毛的動物們進入墓地、墓穴,因為這種無意識的舉動,會引起「炸屍」現象,讓死人化為恐怖的殭屍。
歐魯持續地狂叫著,繞著井口轉圈,幾乎要將腦袋伸入井裡去。
我揶揄地笑了笑︰「怎麼?你是怕木乃伊芳炸屍?」
耶蘭臉色大變,附近站著的幾個工人同樣臉如土灰,因為這是在法老王的神聖墓穴裡,本土的埃及人最忌憚在法老王面前開這種玩笑。不過,這雷根本見不到法老王的棺槨,甚至連最微小的能證明法老王存在的證據都沒有。
我拍著歐魯的腦袋,讓它冷靜下來,免得整座墓穴裡都是它震耳欲聾的狂吠聲。那麼,它到底發現了什麼呢?會是籐迦的蹤跡嗎?
我們一人一狗站在最靠近井口的地方,四週遭觀的士兵與工人,都向我們投以嘲諷的冷笑,彷彿故意要看我們的笑話一樣。
眾目睽睽之下,我趴下體子,五體著地,伸著鼻子認真地嗅探著,像一條無比專業的緝毒犬。籐迦是不曾進過墓穴的,歐魯的反常狂叫,能證明它在井邊、井口發現了籐迦的蹤跡,換成我的嗅覺系統,會不會也能有所發現?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終於聞到了「千花之鳥」的香氣,極淡,若有若無地從井口裡飄出來。
「難道、難道籐迦就在這口深井裡?」我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井口旁邊,堆放著一大盤電纜,想必就是工人嘴裡說過的要投進井底照明用的電線。
歐魯安靜下來,眼珠子咕嚕咕嚕地看看我,再看看井下;看看井下,再看看我。這種環境裡,它的作用只能發揮到這個程度了。
谷野走上來,搓著雙手,高昂著被金磚映黃了的臉︰「風先生,你在搞什麼?我早警告過你,所有的財寶──」
我跳起來,毫不客氣地打斷他︰「誰稀罕你的財寶?實話告訴你,籐迦小姐就在井底,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把她救上來好了!」
此言一出,四面圍著的人一霎時全都安靜下來,包括那些 作響的電焊槍。緊接著,大家爆發出一陣聲浪驚人的狂笑,幾乎每個人都伸著一隻手向我指著︰「什麼?什麼?井下有人?哈哈哈哈……」
笑夠了,湯揮舞著拳頭︰「喂,中國小子,今天不是愚人節,請你走開些,別在這裡胡說八道,耽誤我們幹活!」
伯倫朗之死,對三位專家的興致絲毫不產生影響,特別是湯的精力充沛之極,忙了一整天都毫無倦意。他們當然不相信剛剛露出的井口下面,會匿藏著什麼人。那巨大金錠的重量大得驚人,如果沒有起重機械,要想把它挪開,再絲毫不差地原地放回去,根本做不到。
我知道今天不是愚人節,但歐魯與我這一人一狗同時肯定籐迦會在井底。至於她是如何進入井底的,那得由另外的高人來解釋了。目前,我和歐魯得到的結論便是︰「井底有一個身上帶著『千花之鳥』香氣的人,如果沒有意外,那就是先前神秘失蹤的籐迦小姐。」
歐魯已經疲憊地在井邊趴下,高強度、高頻率的嗅探,似乎已經讓它身心俱疲。
方井,又深、又黑、又靜──湯揮著手,越俎代庖地指揮著士兵們繼續切割工作,沒有人理睬我的新觀點。
「井裡會有什麼?毒蛇猛獸?史前怪物?甚至是可以自由穿越時空的時光隧道──」我的思想又像上足了發條的鬧鐘,飛速跳躍著忙碌思惟著。不過,既然已經確定籐迦在下面(或者是曾經到過下面),我必須得看個清楚。
我對於籐迦的好感很少,之所以起意救她,只是想解開一系列神秘事件背後隱藏著的真實答案。
我走到那堆電纜前,伸腳踢了一下。
耶蘭知趣地湊了過來︰「風先生,您對這口深井,也有興趣?」
我忽然想起龍講過的「耶蘭的野心」,忍不住嘴角浮起嘲諷的笑︰「對,有興趣,你呢?」對於貪婪無度的人,我總是充滿了與生俱來的厭惡。要知道,耶蘭想順路挖掘胡夫金字塔的異想天開的想法,根本就是在自掘墳墓。
我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兩下︰「朋友,別太貪心,貪心很容易送命的!」
他是鑽探學家,對於考古和盜墓是絕對的外行,所以覬覦墓穴裡的黃金財寶,絕對是件不明智的事。最終結果,肯定是把自己的小命送掉拉倒。
我的腦子非常清醒,在中央墓室四周牆壁上仔細察看著,希望能找到關於古井的任何一種提示。按照現代建築學的習慣做法,在某個用途複雜的建築單元旁邊,都會貼有言簡意賅的說明書或者操作圖示。所以,我覺得古埃及人肯定也能聰明如斯,留下下井搜索的指示圖。
回想一下,如果籐迦真的在井下,那麼她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穿越超過一公引長度的泥沙層、透過六米濃的石壁、搬開重量驚人的金錠下井然後再把金錠復原……每一個環節都匪夷所思,無答案可解。
「蟲洞?空間轉移?時空隧道……」所有可供借鏡的答案,似乎都跟這些玄之又玄的名詞們攪和在一起。
無法驗證的答案,跟沒有答案的結果是一樣的。
歐魯疲憊地嗚嗚叫了兩聲,我張開雙臂,俯下體子,它便乖巧地跳到我懷裡來,把頭埋在我的胸前。
對講機裡,蘇倫突然笑了起來︰「風哥哥,想不到你是這樣一個善良的好心人……」
如此逆境,或許用力大笑才是拜託思想陰霾的唯一辦法吧?我無聲地笑了︰「蘇倫,我想下井去看看──」
蘇倫還沒回答,耶蘭已經驚駭地張大了嘴︰「下井?風先生,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27:50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5太陽之舟
「下井」的想法是突如其來產生的,非但外人感到詫異,就連我自己也似乎被這想法嚇了一大跳。其實籐迦和我素昧平生,她的死活根本不關我事,犯不著為她冒險。
古井裡一片漆黑,感覺中好像有某種陰森森的寒氣從黑暗中直捲上來。下面那麼靜,死寂中或許隱藏著無窮無盡的殺機──「蘇倫,要是有『順風耳』和『千里眼』就好了,不管什麼樣的古井,都可以看得通通透透。」我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
對講機裡傳來蘇倫的長歎︰「風哥哥,有這必要嗎?」
鐵娜也在旁邊插話︰「風先生,我已經安排人去營地裡把紅外線攝像機取來,那種機器足夠探索到井下的秘密了,完全沒必要冒險。」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她並不忌諱在下屬面前暴露出對我的好感。
我蹲著身子,審度著井口上的花紋,真不明白古埃及人是如何開採出如此巨大的石塊,然後再雕琢以精緻的彩繪花紋的,想必那是一種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超級工程吧?一想到籐迦匿藏在深不可測的井底,至少在平面以下七公丈開外,我總會覺得面前的一切是不真實的,不過是恐怖電影裡的詭異情節。
石壁光滑冰冷,仔細檢視地面上顯現出來的顏色之後,我驚奇地發現即便是在巨大金錠的覆蓋之下,井口附近的地面與墓穴裡其它部分的地面顏色並沒有什麼變化。這一點的確奇怪,按照地球常識,無論是何種光線都會對物體表明造成不同程度的輻射侵害,導致變色、變質。被遮蓋處與暴露處的相交線位置,總應該有某種明顯不同吧?
墓穴裡的怪事太多,我都快感到麻木了。
歐魯的精神緩和了些,不停地向著黑漆漆的井下嗚嗚低叫著,像是無奈的呻吟。
紅外線攝像機的確是無光線狀態下的最佳探索工具,不過有一點鐵娜並沒有考慮到──光線是可以被欺騙的,在這種詭秘莫測的環境裡,我們的本體視覺、聽覺都有可能被蒙蔽,何況是一架沒有思想的人造工具?
比起攝像機來,我寧願相信歐魯這條狗。
我面無表情地向鐵娜搖頭︰「攝像機只是輔助工具,希望你能馬上準備沈降工具,再配備給我兩個能力超強的突擊隊員。」
鐵娜受了冷落,臉上有些掛不住,怫然不悅,不過還是揮手命人準備去了。
此時此刻,最希望歐魯能開口說話,告訴我它到底發現了什麼。
我向對講機吩咐著︰「蘇倫,要那個馴犬員下來,我需要他的幫助。」
隨即,我聽到那馴犬員的大聲抗議,理由當然是他的愚蠢的馴犬理論。我笑了,因為我知道蘇倫一定會好好「勸說」他下井來的,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從第一眼看到那個叫「巴彎」的士兵,我就能看得出他是個可以「動之以利」的小人物。
在等待巴彎到達的這段時間裡,我抱著歐魯在墓穴的中軸線上走了一遍,希望能改變它最初的判斷。結果,它只對古井感興趣,站在其它墓室裡時毫無回應。現下基本可以判定,籐迦在古井裡,或者說籐迦「曾經」在古井裡。
想起莫名其妙失去靈魂的龍,我有種第六感︰「籐迦是被束縛在某個地方的,甚至往最壞的地步打算,她的靈魂也已經……」
提到「束縛」這個詞,我會情不自禁地聯想到谷野向手術刀出示的那些照片。那個「有可能是」大哥楊天的人,看上去是不是也被某種東西「束縛」住了?籐迦不會也落在那種怪物手裡了吧?
其實,我該向谷野示好的,若是有機會翻閱那些《碧落黃泉經》古籍,以我的智慧靈光,肯定能發現什麼……
人的腦子總是能夠天馬行空、瞬息萬變地思考,所以在某一間墓室裡,我一邊來回踱步,一邊滿腦子風馳電掣般狂想著──直到歐魯猛地抬起頭,支起耳朵。這次它的表現,似乎比在古井邊時,更為如臨大敵。
長耳犬的耳朵長度,幾乎超過三十厘米,但當它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時,這對長耳朵竟然像野狼犬的尖耳一樣畢挺地豎立著。前面,距離石壁僅有五大步。石壁上,是已經司空見慣的象形文字,表面毫無異樣。
感謝耶蘭的細心,在給每一間墓室連接上照明燈的同時,他還命人給每間墓室命名,採用的是地理學上最標準的坐標軸法。這面牆上,用白色的粉筆寫著「0,9」兩個符號,自然是代表橫軸為零,豎軸為九,那是墓穴南北軸線上最頂端的一間,也就是土裂汗金字塔最北面的位置。
假想一下,若是在這面石壁上開一個無限高的大窗,將會從視窗裡直接看到雄偉的胡夫金字塔。
那麼,歐魯發現了什麼?
這種緊張狀態維持了足足有三分鐘,歐魯呻吟了一聲,身子一縮,重新鑽回我懷裡。
我對著對講機吼叫︰「他媽的那個馴犬員還沒到?再唧唧歪歪,直接斃了他!」
我猜那傢伙不想進入墓穴的理由,是害怕法老王的咒語,而不是怕影響歐魯的判斷能力。歐魯在我懷裡大口喘著氣,舌頭伸得老長,顯得疲憊之極。
剛才它的動作,讓我聯想起舊時代高手過招時,全神貫注地戒備,雖然沒有發招攻擊,卻已經耗盡了全身真氣。可惜我既不是孔子的門生公冶長,能聽懂獸語;也不是隔空透視的特異功能大師,能隔著六米濃的石壁看透對面的玄機。
驟然之間,某個問題在我腦子深處倏地一閃──我覺察到從鑽探到突破那石壁的過程中,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肯定是有個問題被忽視了,是什麼呢?是什麼呢……
我把手放在石壁上其中一艘「太陽之舟」表明,撫摸著那七顆寶石。
埃及壁刻裡,除了對尊貴的法老王的臉精細雕琢外,其餘無論是人、物、獸,所用的線條都非常抽像簡練。我明白那是畫工為了突出對法老王的尊敬──那麼,對這七顆寶石的刻畫,其精緻程度,卻遠遠超出了旁邊圖像裡的山、河、房屋、樹木,雕琢手法完全不同,從某些角度看上去,竟然能感覺到一種立體效果。
寶石全部都是標準的圓形,看不出尺寸,畢竟古埃及繪畫的比例尺是非常混亂的,某些東西被誇大,另外一些又被縮小。大概推測的話,寶石的直徑會有成人的拇指蓋那麼大,像些銀色的扣子,更像──
「啊?不對,是、是……是像按鈕!」我為自己的神奇想法簡直要雀躍起來。
在船的表面鑲嵌寶石的話,只能是裝飾品,如果放任自己的想像力,盡情去推測,那該是七個銀色的按鈕。天哪──既然有按鈕,那麼必定會牽扯到動能、電能、推進力等等等等一系列複雜問題。這不是「太陽之舟」,這是高科技的交通工具,可以是陸地上的車、水上的快艇甚至天空中的飛機、飛船、太空飛行器……
一瞬間,我的腦子裡「嗡嗡嗡嗡」亂響起來,混成一鍋粥。
很早之前,在「太陽之舟」剛剛被發掘出來時,便有考古學家對它的型式大惑不解,因為此前尼羅河流域出土的獨木舟、三桅海盜船、一百二十人划槳大船等等所有船的型式架構裡,都沒有像「太陽之舟」這麼奇怪的。
按照它的架構來看,根本沒有可供水手們坐著划槳的位置,甚至船的兩側平坦之極,連安置船槳的凸起都沒有。
所以,當時考古學家做出的結論是︰「『太陽之舟』只是法老王用來觀賞的擺設品,根本沒有實際用處。」
現下,我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推翻這個論點了,「太陽之舟」根本不需要木槳划水的推展力,它本身已經具備了現代動力甚至超現代動力的內部架構。就像二十一世紀滿街飛馳的汽車、七海縱橫的萬公頓巨輪、藍天上呼嘯的飛機、太空裡隨地球同步運轉的太空飛行器一樣,它根本是個不屬於古埃及時代的產品。
我的發現,足以讓全球所有歷史博物館、考古博物館裡的精英們大跌眼鏡的了。
我被自己的瘋狂想法震驚得連連後退,身子搖搖欲倒。
無數考古學家和太空飛行研究員,都曾把古埃及金字塔與太空外星人聯繫在一起,並且提出了上萬條「可能存在」的證據,比如金字塔的建築尺寸與天文曆法的關係、比如埃及人的數學、農田灌溉模式、建築藝術……
據我所知,美國本土上最神秘的「51號地區」核心資料庫裡儲存著近五十年來,所有外星人降落地球的資料,而其中超過一半的「外星人遺蹤」事件,是跟埃及或者非洲有關的。
我拚命地做著深呼吸,壓抑著自己混亂的情緒,向中心墓室返回。
這種瘋狂的想法,一旦爆發,簡直可以追溯到無窮遠處。古埃及的人再聰明,也不可能自創自畫出現代交通工具的樣子,就像全球七大奇跡一樣,從任何角度來看,都不像是古代地球人可以獨力完成的。
在我跌跌撞撞返回時,那個子矮小的巴彎已經喜憂參半地跑過來迎接我。
歐魯呻吟了一聲,從我懷裡跳出去,跑回主人懷裡。
我在自己口袋裡胡亂摸索著,因為我需要香煙來鎮定自己的情緒,可惜沒有。
「有沒有香煙?香煙、香煙──」我向他吼叫著,嗓子因狂熱而極度嘶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28:58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6探秘
巴彎沒有香煙,只有口香糖,不過嚼口香糖同樣能緩和人的激動情緒。
他抱住了歐魯,先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生怕它的身體受到傷害。然後,他把耳朵湊到歐魯的嘴邊,聽任歐魯的舌頭在自己耳朵上舔來舔去。
「剛才,你們遇到了敵人?」他突然開口,神情立刻變得非常緊張。
在最北邊的墓室裡,歐魯的確如臨大敵過,但那裡有敵人?起碼我沒有看見。
「沒有敵人!你能聽懂歐魯的話?」我聽過至少一萬遍公冶長與老鷹的故事,極希望馴犬員也能懂狗語。
他用力撫摸著歐魯脖頸上的毛,慢慢搖頭︰「聽不懂,但我能從它身體的緊張程度上判斷,方才一定是跟強大的敵人對峙過。你看,它脖子上的毛都被汗水濕透了。風先生,咱們還是先撤走再說吧──」
看起來,他是個非常小膽的人,如果沒有蘇倫的「威逼利誘」,肯定不敢進墓穴裡來。
那面石壁後面到底有什麼?
按照常理推論,這個位置深埋在沙漠之下,外面只能是無邊無際的沙土。難道沙土裡有毒蠍窩子或者是沙漠毒蛇的巢穴?一不做二不休,我索性帶著巴彎和歐魯向回走,要重新返回那間墓室。
對講機又響起來,蘇倫的話顯得非常急促︰「風哥哥,下井的事,哥哥根本不同意。太危險了,而且你肯定知道,無論中外古墓,墓穴中央的井是用來驅邪伏魔、鎮壓妖怪的,裡面不知道藏著多少邪惡的詛咒。大家都不同意──也包括我……」
我停下腳步,揮手示意巴彎帶歐魯繼續向前,而我則是停在原地,向蘇倫解釋︰「我們已經進了金字塔內部,除了金錠和古井,別的沒有絲毫發現。對於一個偉大的盜墓者來說,最遺憾的事就是入寶山而空手歸。蘇倫,你不希望我留下終生的遺憾吧?」
我眼角的餘光瞥見巴彎抱著歐魯進了最前端的墓室,瑟縮著肩膀、抱著胳膊傻站著。
臨時安設的照明燈是用透明膠帶紙胡亂固定在牆上的,燈光略有些昏暗。
我的本意,如果歐魯在石壁前有所發現的話,我會通知湯,把鑽機先拖過來,打通前面的石壁再說。這樣的發掘工作,已經變得雜亂無章,我們約等於在同一金字塔上鑽了兩個相交九十度的洞口,對石壁造成了雙重破壞。
此時,我還沒有意識到巴彎和歐魯會有危險,因為我一直以為隔著六米濃的石壁,每個人都是安全的。
對講機裡有一陣嘈雜的信號干擾聲響起來,蘇倫的聲音變得非常模糊︰「風哥哥……我……日本人……」
我認為蘇倫之所以不同意我下井,是因為要去搜尋的是個無關緊要的日本女孩子。根據同性相斥的原理,她跟籐迦之間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對路。
隔了一會兒,她的聲音重新清晰起來︰「風哥哥,那麼多彩虹勇士都在,還有谷野的特種兵、耶蘭的沙漠鑽探工人,你何必去冒這個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果谷野真的想找到籐迦,他自然會派人下去。並且,紅外線攝像機系統會證明下面到底有沒有人,千萬不能只相信嗅覺和直覺!」
對歐魯的反常現象,她並不百分之百相信,與此相比,她更相信等一下攝像機的探索結果。
我不是盲目衝動的莽夫,當然也知道下井的危險性,也會在攝像機探索完畢後才能做出下一步的決定。
「手術刀先生怎麼說?」我關心手術刀的看法。
蘇倫的聲音又充滿了鬱悶︰「哥哥他……沒有特別明顯的意見。我覺得他變了……自從你們單獨進別墅的地下密室之後,他變得陌生……」
地下密室的奇怪經歷,我已經向蘇倫全盤托出,她的想法大概是受了我當時對密室裡奇怪變化的分析影響吧?
我長歎︰「蘇倫,也許你該跟他長談一次,我想你可能是誤會了……」
「也許吧……」蘇倫的聲音迷惘而不確定,但隨即話鋒一轉,堅決無比地︰「風哥哥,不管攝像機探索是什麼結果,你在確定下井之前,一定要回到營地裡來,數方人會談後再做打算,答應我──」
很多年以來,從沒有一個女孩子像蘇倫這麼關心我,這麼不厭其煩地在我耳邊一遍遍叮囑。女孩子的嘮叨,最能激起男人的豪情和柔情,剎那間,我對她的感情發生了本質上的巨大變化︰「蘇倫,別擔心我,我不會蠻幹。」
在女孩子面前,我從來都沒有過多的花言巧語。
「風先生、風先生……」中央墓室裡,耶蘭大聲向我呼喊著,聲音在幾百個巨大門洞的空曠通道裡古怪地迴響著。
「風先生,攝像機準備好了,您要不要檢查一下?」剛才我的「下井」的言論,語出驚人,墓穴裡的每個人都開始對我刮目相看,特別是那群自詡無所不能的彩虹勇士們。做為埃及人的後代,骨子裡對法老王根深蒂固的畏懼感,讓他們自一進入墓穴開始便畏首畏腳,不敢撒野,更別說是貿貿然進入這口古怪的古井裡了。
勇士欽佩勇士,我只說了那些話,幾乎就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我又回頭看了一眼木然對著石壁的巴彎,略做權衡,先向中央墓室那邊走去。
鐵娜準備好了四架攝像機,耶蘭則是指揮工人們接駁了一條長達二公引的線纜,線纜盡頭是四盞帶著細密的鐵絲罩的工作照明燈,並且迅速搭起了可以承托五百公斤以上重力的三角支架。
唯一可惜的是,我要求鐵娜提供的兩個精明幹練的突擊隊員卻沒挑選出來。這群戰無不勝的勇士們在法老王的威懾下,一個比一個後退得快。
「風先生,這項工作可以開始了嗎?」耶蘭向我請示,很明顯地把谷野和三位進階專家扔在一邊了。
我不得不重新提起對谷野的懷疑,因為此刻他跟湯緊緊靠在一起,瞪大了眼睛看著站在古井近旁的我、鐵娜和耶蘭,根本沒有要湊上來的意思。我幾乎可以斷定,面前這個外表跟谷野酷肖的人日本人,根本不是近年來在江湖上聲名鵲起的盜墓界大人物。
古語說︰狹路相逢勇者勝。
在這種詭譎陰森的環境裡,勇者自然也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我點點頭,看著工人們把固定著攝像機的簡易鐵箱放入井口。
這個長寬高各一米的鐵箱,是由五毫米濃的鍍鋅鋼板焊接而成,在鐵箱地下加焊了四十公斤的配重鐵,以維持它在下降過程中的平衡。鐵箱的四個面上,各裝了一架攝像機和一盞燈,這樣的配置應該可以很容易地將井底的細微情況反映清楚。
距離井口兩米遠的地方,已經安放好了工作台,上面擺著四台高精度監視器。以目前發掘隊伍的能力,半小時內完成這樣的配備,肯定是舉手之勞。
有鐵娜這樣的鐵腕人物在場,任何事都可以迅速做出決定並傳達下去,畢竟她是在代表埃及總統行使權力。
「風先生,這麼仔細地看著我幹什麼?我臉上又沒有玫瑰花!」鐵娜在緊張的忙碌中,猶然不忘了打趣我,風情萬種地向我拋了個媚眼。
我避開她別有深意的目光,後退幾步,站在工作台前,馬上有精明利落的士兵將一張鋼架摺疊椅擺放在我身後。
坐下之後,驀的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感到隱隱酸痛。
這幾天來,精神跟身體都處在高度緊張中,並且一個接一個的詭秘發現,時時刺激著我的神經系統。如果是在開羅城裡就好了,找一個土耳其浴室,痛痛快快地泡個澡,做個土耳其式的全身推拿按摩,想必很快便能回復生龍活虎的精神勁兒。
那只是精神上的饕餮夢想罷了,現下我只盼能喝一杯咖啡──
一陣雀巢咖啡的香氣悠然升起,鐵娜已經把熱氣騰騰的紙杯放在我手邊,低聲並且柔情萬種地︰「先生,請喝咖啡。」
顧不得謙虛客氣,我雙手捧著紙杯,貪婪地喝了兩大口,絕對是地道的美國口味。
想不到手握重權、鐵腕無情的鐵娜竟然如此善解人意?我對非洲女孩子的好感馬上提升了幾十倍。不過,如此坦然接受鐵娜的關照,可能又會讓對講機彼端的蘇倫心生醋意了。
鐵箱的下落過程,是在耶蘭手裡的電腦編程控制單元的控制下勻速進行。
他比我更細心,已經在鐵箱上安裝了溫度表、濕度表、氧氣含量估算表,這三種關鍵數據會讓地面的人對井裡的環境有個大體的瞭解。
耶蘭的臉色變得死板而沉靜,眼睛死死盯著遙控器的液晶屏,以上三種數據,全部會在液晶屏上清晰顯示出來。
他是個聰明人,所以才會起了覬覦胡夫金字塔的貪慾。聰明反被聰明誤,聰明人往往都會比笨人死得更早。
我們的老祖宗莊子曾經說過︰巧者勞而智者憂。聰明人會比別人付出更多、思惟更多,最終因過勞、過憂而死。
我並不想誇大其詞,如果耶蘭一箭雙鵰的計劃得以施行的話,能夠在土裂汗與胡夫金字塔之間開鑿豎井、從而循路進入胡夫金字塔……他可以憑借小聰明得手,獲得金字塔下的秘藏,但最終等待他的結果,肯定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國際上幾大犯罪巨頭、黑社會集團乃至暴力小國政府的軍隊,目光都盯在非洲這塊據說「遍地有黃金」的黑色天堂上。像耶蘭這樣的小人物,絕沒有可能在列強的虎視眈眈之下,從胡夫金字塔下帶走一粒金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29:39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7神秘符咒
鐵箱下降到十二米的深度,監視器裡慢慢出現了怵目驚心的畫面。四面石壁上刻著的不僅僅是土黃色的象形文字和古埃及壁畫──壁畫之上,用誇張癲狂的筆法寫著一行又一行紅色的咒語。
那些字跡,只能被理解為「咒語」,因為沒有一個字能被順利識別出來。字符的樣子像是幾百條憑空飄舞的紅色絲帶,奔放熱烈,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力量。我最先看到的那行字符,高度接近半米,直上直下,像個巨大的阿拉伯數字「1」,但是字符的頭尾部分,又分別跟兩道彎彎曲曲的波浪線連接著,根本看不出它的含義。
「哇,咒語!是法老王的詛咒……」
士兵們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耳語著,如同一大群飢餓的蠶在咀嚼桑葉。
耶蘭的臉色變了,推展了遙控器上的拉桿,讓鐵箱的下降速度加快。到處都是咒語,有很大一部分字符極長,幾乎繞著整個古井轉了一圈,那種比火更鮮亮、比血更艷麗的大紅色,讓人的眼睛感到一陣陣被狠狠刺痛著。
到了後來,四台監視器的畫面,全部被紅色的字符充滿,詭譎無比。
我站起來,輕輕活動著四肢,因為那種紅色給人一種撲面而來的震懾力,幾乎讓我窒息。仰面喝完了杯子裡的咖啡之後,我走到耶蘭身邊,不無遺憾地低聲說︰「可惜,要是在鐵箱底下再裝一部攝像機就好了,可以直接向井底看……」
耶蘭冷冰冰地回答︰「根本沒用,在這種漆黑的環境裡,就算是頂尖紅外線攝像系統,能見度都不超過公丈。」
他的全部思想都集中在遙控器上,勉強回答了我兩句之後,便緊緊閉上了嘴。
沒有一個士兵敢靠近井口,彷彿隨時都會有埃及王的護法神獸從井裡躥出來,擇人而噬一樣。
我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彷彿有什麼小東西被燒焦了一樣,飄出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什麼味道?」我扭頭去問鐵娜,當然,鼻子裡聞到的除了焦糊味,還攙雜著籐迦遺留下的淡淡的「千花之鳥」的香氣。那種層次繁複的香味太過出眾,讓人只聞一次,便終生都會銘記,或許這也就是當年研製出它的那位高手的初衷吧?
鐵娜詫異地用力吸了吸鼻子,困惑地搖頭︰「沒有啊?是不是電焊槍工作後留下的味道?」
所有的士兵與工人都停止了手裡的工作,摒住呼吸遠遠地窺探著監視器上的畫面。
墓穴中的人,幾乎已經遺忘了時間的流逝,看看表,時針已經指向晚上七點。
看表的時候,我注意到自己的脈搏突然猛烈地蹦跳起來,頻率提升了兩倍不少,兩邊太陽穴也在隱隱刺痛。
「鐵娜,幫我一把──」我叫著,向側面跨了一大步,坐回椅子上,同時攥起拳頭用力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這不是病,而是某些奇怪的事將要發生前的預兆,連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何種力量令我如此困擾。
鐵娜跳過來,吃驚地看著我的臉︰「風,你的臉色好難看,到底怎麼了?」
太陽穴裡像有兩把高速旋轉的鑽頭在拚命工作著,一直向腦袋深處鑽。我感覺自己的眼珠在劇烈的頭痛之下,已經開始拚命向外凸出。這種糟糕的狀態下,臉色怎麼會好看?
「鎮靜劑、鎮靜劑……我要鎮靜劑……」在我的神志還沒有徹底崩潰前,我費力地扭頭望著谷野。他手裡有毒品,此刻我真的需要毒品的拯救……
「來吧……來吧……我在等你……等你……幫我……幫我……」
一個神秘而晦澀的聲音,就響在耳邊,彷彿近在咫尺。我急速甩頭,望著聲音來處。太過猛烈的動作,導致自己的頸椎被猛的扭了一下,發出恐怖的「 嚓」一聲響。
聲音來自井口,我的確沒聽錯,就是來自井口或者井下的,而且這就是我最初到達營地時聽到的那個召喚聲。
按照我的判斷,發出聲音的人年齡在四十歲左右,男性,標準美語發音。
「呵呵、呵呵……呵呵……」我發出恐怖的乾笑聲。誰能相信在地面下幾公引深的金字塔底,會有一個四十歲的美國男人向我發出恐怖的召喚?毫無疑問,鐵娜是聽不到這個聲音的,不過,她做了一件更有意義的事──
鐵娜嗖的抓住了我的右手,她的另一隻手裡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支紅色的針筒,尖銳的針頭閃著耀眼的白光,一厘米粗的針管裡至少灌注著超過四厘米的血紅色液體。在極度激動下,我的雙臂完全麻木,竟發不出絲毫力氣反抗她。
「冷靜些,注射了這管異型球蛋白,你會感覺好些……」她的注射動作冷靜嫻熟,準確無誤地刺入了我的小臂靜脈,隨即將那些液體緩緩推入我的血管。
一陣極度清涼的感覺從小臂一直延伸進入大腦,我像個被掏空了的口袋,氣喘吁吁地趴在桌面上。我敢肯定這根本不是什麼球蛋白,而是性質跟毒品非常接近的強力抑制劑。
對講機不斷發出「嗤啦嗤啦」的嘯叫,我已經手腳發軟,顧不得跟蘇倫溝通。
「風先生,好些了嗎?」鐵娜的關心,只會令我更加慚愧。到目前為止,我在埃及沙漠的所作所為,只會令大哥楊天的「盜墓之王」頭銜蒙羞,非但沒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成績,反而時時處處要別人幫助。
「我還好……多謝了……」脈搏恢復正常之後,太陽穴的刺痛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吃力地扶著桌子站起來,走到洞口邊,徒勞地向下面望著。目前鐵箱的下降深度為三公丈,肉眼觀看,能清晰看到那四盞燈發出的刺眼白光。除此之外,全部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和令人頭皮發緊的死寂。
井的盡頭是什麼?
水?水銀?海眼?抑或是堆積千尺的金銀珠寶──我搖頭苦笑,順便將額頭上、脖頸裡的冷汗擦掉,順勢坐在井邊。我希望那召喚聲再度響起來,好讓我能明確找到聲音發自何處,偏偏等我有了準備,那聲音卻再不響起了。
等來的是蘇倫的聲音,她傳達給我的資訊實在令我駭然︰「風哥哥,剛才……剛才薩罕長老跟幽蓮到了土裂汗金字塔附件。五分鐘前,他們同時登上塔頂,直到現下我的望遠鏡裡還能看到他們兩個一坐一立,好像又在舉行什麼儀式……」
蘇倫的聲音極大,連鐵娜也清晰聽到了,忍不住抬頭向上看去。
頭頂,只有數不盡的壁刻,就算俱備再高強的透視法力,也不可能越過幾公引的距離,看到薩罕長老和幽蓮的存在。
「現下呢?」我喃喃低語著發問。
「他們仍舊在那裡,就在你頭頂。不過,這次幽蓮手裡並沒有持著那個黑色陶碗,他們的臉向著北方,胡夫金字塔的方向。」
我不能肯定那種召喚聲會不會跟薩罕長老有關,如果只有我自己能聽到的話,可見發出聲音的那人(或者不是人,而是某種神秘存在的未知力量)是要單獨與我聯絡。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木乃伊芳朋友,所以不可能在埃及古墓裡遇到什麼熟人。
蘇倫在對講機裡困惑不已地喃喃自語︰「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呢?這麼多謎題,一個都解不開,纏繞得像亂麻一般,讓人頭痛死了……風哥哥,實在不行,咱們一起撤出這次行動吧……」
女孩子愁到極點,總會用掉淚來釋放自己的壓力,我聽得出蘇倫聲音裡已經帶著哭腔。
「蘇倫,別太緊張,有什麼問題可以去找手術刀先生談,相信他會給你幫助──」
蘇倫用一聲長歎阻止了我繼續說下去的話。
鐵箱下降到七公丈時,耶蘭按下了「停止」的按鈕。
監視器畫面並沒有太大改變,仍舊是繚繞縱橫的紅色符咒,無人能解,如天書一般。
「風先生,前一次,我送入洞裡的照明燈便是停留在這個深度的,咱們是不是繼續向下搜索?」他的態度有些遲疑不決。
向井下看,燈光遙遠渺茫,彷彿是潛水人隔著無盡的水浪觀察一顆巨大的夜明珠一般,多看幾秒鐘便會感覺頭暈目眩。
「當然繼續!如果不能探明井下有什麼,決不收兵!」鐵娜代替我回答,目空一切地揮手下了命令。
空氣中的焦糊味時隱時現,我四處張望了好幾次,都找不到味道來處。
宋九轉達唐心的忠告時曾經說過「不要動明火」,現下墓穴裡除了電器開關按下時發出的隱形電火花之外,根本沒有可能出現的明火,那這焦糊味到底……
耶蘭面無表情地在遙控器上一按,吊架上的鋼絲纜繩繼續轉動,鐵箱持續下行。深度漸漸超過一公引、一百二公丈、一百五公丈……所有人的心似乎都被纜繩絞索吊了起來,彷彿隨著纜繩的絞動,危險越來越近。可惜,在場的人都看不懂這些咒語,包括神色忐忑的谷野在內。
如果薩罕長老不表現得那麼神秘的話,我們大可以把他請下來,解讀這些紅色字符。但現下,他的數次異常表現,讓人實在是該提防他而不是坦然相信他。
深度到達一百八公丈時,耶蘭肩頭一顫,啞著嗓子叫︰「到底了!好像是到底了!」
剛剛被扯得筆直的纜繩已經鬆垮下來,也就是說下面那鐵箱已經被地面承托住了。
我、耶蘭、鐵娜幾乎是跳到監視器前的。四個畫面,反映出的都是四壁的紅色符咒,但是畫面的最下方,顯露出一片潔白細膩的地面,像是某種質地堅硬的玉石。玉石上乾乾淨淨,既沒有壁刻,也沒有符咒。
耶蘭咬著嘴唇,喉結一上一下地跳動著,不停地乾嚥唾沫。
攝像機到達井底後傳達給我們的視訊完全出乎大家的預料,因為目前得到的情況,這僅僅是一個兩米見方、一百八公丈深的細長方洞。洞底什麼都沒有,只是堅實的玉質地面。我們之前的猜測與恐懼都一掃而空,如艷陽照射下的初雪,飛快地熔化掉了。
「不過是個空洞而已──」鐵娜長出了口氣。斬獲了這八塊巨大的金磚,她已經心滿意足。
「挪動吊架,貼住方井的一邊。」耶蘭恢復了工程師本色,有條不紊地向工人們下達著命令。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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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7 20:30:15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8籐迦和玉棺
鐵箱的尺寸只有方井的四分之一,所以將鐵箱靠近井壁一邊時,監視器的畫面裡會出現更多的井底情況。
我一直站在監視器前面,隨著畫面一陣輕微動盪,我的視線裡驀的出現了一片金黃色。第一回應便是︰「黃金?井底有黃金?」
等到畫面穩定下來,我才發現那片金黃色來自於一件黃金護膝,大概五十厘米長,弧形面的寬度在二十厘米左右。這樣的東西,會教人聯想到古戰場上的武將打扮,難道井底還丟棄著古埃及的鎧甲?
由此前金字塔出土過的黃金面具不難推斷出,古埃及人像現代人一樣,喜歡把黃金穿戴在身體上,於是出現了黃金面具、黃金護腕、黃金戰靴等等。如果井底出現了一隻黃金護膝,我很期待找到一套完整的鎧甲,那麼我們這次的考古發掘行動,便可以暫時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了。
鐵娜大受鼓舞,一隻手忘形地搭在我肩膀上,像個獲得了心儀玩具的小女孩,雙腳用力向地上跺著,一邊大叫︰「換一個邊!換一個邊!看看下面到底是什麼?」
在耶蘭指揮下,工人們依次挪動吊架,將鐵箱分別靠近方井的四邊,最後得出的結論竟然──
我們三個,我、耶蘭、鐵娜至少保持了兩分鐘以上的沉默,彷彿已知的結果必須要反覆斟酌才能下定論似的。不過,我們三個人、三雙眼睛,從四個監視器上看到的畫面連綴起來,結論再清晰不過了。
井底放置的是一隻透明的玉石棺材,棺材裡有個人,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黃金護膝是穿在她身上的,我們看到她的身體上套著完整的鎧甲,包括頭頂的金盔和腳下的金靴。無法判斷她的生死,因為攝像機的拍攝角度無法細微調整,始終沒辦法對準她的臉。
最先開口的是鐵娜︰「井下、井下的人……是……是誰?」
她的牙齒在打顫,右手又抓在我胳膊上,鋼鉤一般,指甲全部嵌在我的肌肉裡。她雖然沒見過籐迦,但卻從谷野的資料裡看過籐迦的照片,這一句話完全是多此一問,因為棺材裡的人就是──神秘失蹤的籐迦小姐。
我跟耶蘭交換了個複雜的眼神,同時確定了這一點。
這是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結果︰「一個神秘失蹤的日本女孩子,最後出現的地點竟然是金字塔內部、一百八公丈深度以下古井中,並且是渾身穿著黃金鎧甲躺在一隻玉棺裡。」天哪,這種結論,委實能讓心理承受能力弱一些的人抓狂自殺。
探索古井的行動瞬間停止,因為這樣的結論沒人能夠解釋。
鐵娜開始命人向墓穴外移動那些金磚,耶蘭垂頭喪氣地將鐵箱收回,而我則是靠近湯博士,要把自己鑿開金字塔北壁的想法告訴他。
我們三個下意識地要先把古井下的怪事拋開,等到心情慢慢平靜下來,再回頭討論這個問題。
湯博士的大鬍子一翹一翹的,昂著高貴的頭顱,正在裝模作樣地對著一幅壁畫做研究。
那台曾經大顯身手的鑽機就在他身邊放著,相信很短時間內,這部鑽機將會被高價收藏進美國的某家私人博物館裡,成為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威權盜墓工具。
我向他說明了我的想法後,他冷笑著嗤之以鼻︰「風,你腦子沒毛病吧?你們中國人,最喜歡異想天開,最盼望天上掉餡餅。想一想、用你的東方小腦袋想一想,金字塔外面是什麼?不過是數不盡、挖不完的沙土,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
湯博士的傲慢在國際上都鼎鼎有名,我克制著自己的怒氣,心平氣和地︰「湯博士,在尖端化學與高科技武器方面,您是絕對的威權;但在盜墓考古方面,你的學問跟剛剛入門的國小生沒什麼兩樣。」
他「哼」了一聲,倒背雙手,不屑一顧。
我繼續說下去︰「手術刀先生已經全權委託我負責發掘土裂汗過程中的所有事務,無論您和他之間先前有什麼樣的君子協定,但您在營地工作期間所有的表現,都需要我來做評述報告。所以,為了保證您的個人權益,大家最好還是合作些的好。」
他乾笑了兩聲,氣焰囂張之極,對我的陳述根本不予理睬。
這架超級鑽機的主人是他,他不發話,誰都無權調用。
遭到拒絕之後,我的心情開始變得鬱悶起來,只好向巴彎所在的墓室裡踱去。
墓穴裡重新充滿了士兵們的腳步聲、號子聲,以及挪動金磚時的驚人摩擦聲,好一派繁忙勞動的火熱景象。不過,這一切似乎與我無關,我現下滿腦子裡都是井底的玉棺︰「籐迦至少有百份之五十的可能還活著,怎麼辦?重金僱人下去砸碎玉棺救她……」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根本無法相信這件事的存在。到底是什麼人將她攫取進來,放入深井,再用金錠蓋住?
在中央墓室乃至所有的墓室裡,根本沒有發現大型起重機械的影子,所以金字塔裡的神秘力量更是匪夷所思。到底是何方神聖,能隨手挪開金錠,又能將自己隱蔽得無影無蹤?
「該不會是幻像魔所為吧?」一想到薩罕長老鄭重其事地講過無數次的「幻像魔」,我的臉上情不自禁地浮現出自我解嘲的苦笑。如果薩罕長老在的話,肯定又要宣揚自己的「幻像魔無處不在」的理論。
他的話說得很對︰「既然幻像魔能在大海上形成龍捲風、渦流、滔天巨浪、百慕大魔鬼三角那樣的超強磁場等等等等,搞定這塊金錠還不是指甲蓋一樣的小事?」但前提是,那些神秘事件、熱帶氣旋、超級龍捲風真的都是幻像魔造成的嗎?
全球氣象學專家隊伍總數超過兩萬人,他們是不是都該坐下來聽聽薩罕長老的「幻像魔理論」。特別是那個「幻像魔移動形成風」的理論,專家們聽了後肯定只會有兩種回應,要麼暴笑著噴飯,要麼斥之為瘋癲異端。
焦糊味漸漸濃了起來,我不滿地叫著︰「巴彎,你在搞什麼?」
他是不吸煙的,那幹什麼點火玩?因為走到最頂端這墓室裡時,滿鼻子都是焦糊味,肯定是他做過什麼。
巴彎呆呆地站著,向著金字塔的石壁,距離大概五步,對我的叫喊置若罔聞。
沒聽到歐魯的嗚嗚聲,難道是睡著了?我向前跨了一大步,放棄了拍他肩膀的衝動,因為我感覺到空氣中有些異樣的詭譎。
我看到了巴彎的臉,土灰色,平板呆滯。眉毛稀疏,小眼睛,鼻樑微微有些塌陷,嘴半張著,露出泛黃的牙齒。他的五官相貌的確不怎麼樣,有損於彩虹勇士的整體形象,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才被分發去與軍犬為伍的。
「巴彎──」我又叫,並且看到他的眼珠一眨不眨地向前凝視著,散發出灰濛濛的死氣沉沉的微光。
歐魯的樣子有些可怖,嘴巴張到極限,露出並不尖銳的兩排牙齒,似乎正要全力投入戰鬥。它的性情異常綿軟,從來就不是為戰鬥而生的,所以很少暴露出這種窮凶極惡的樣子。保持大嘴張開的型式會非常累,但現下看來,它的嘴已經張了很長時間,雕塑一樣停滯著。
我沒有叫第三遍,而是伸出手去碰歐魯的長耳朵。
指尖剛剛觸及耳朵上的毛,撲簌簌的一聲,它的整只右耳完全脫落下來,跌向地面並且在跌落的中途便瀰散為煙塵粉末。
還沒有完全從井底玉棺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又讓歐魯這麼一嚇,我噌地向後跳了出去,後背 的一聲撞在堅硬的石壁上,肩胛骨幾乎立刻碎裂,痛徹心肺。
「歐魯死了!風化掉了!半小時之內怎麼會變成這樣了?到底……到底是……」
死掉的並非只有歐魯,看巴彎的樣子,已經變得像個死了很久的風化殭屍。
「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才會產生這樣的後果……」一想到他們始終面對這面石壁,我後背發力,猛然彈開,生怕石壁上再噴射出某種神情的物質,將我也風化掉。幸好,石壁靜悄悄的,並沒有發生異樣變化。
現下幾乎可以斷定,這是一面恐怖的石壁,亟需鑽探看個究竟。
我小心地繞開巴彎的屍體,免得衣襟帶風把他刮倒,顧不上呼叫蘇倫,快步穿越重重墓室,回到湯博士身邊。
我當然知道自己的描述有多麼荒謬,以至於湯博士目瞪口呆地瞪著我看了半分鐘後,陡然仰面發出一陣瘋狂的長笑,含混不清的咒罵聲隨著笑聲一起湧出來︰「中國人……真沒用……」
他笑得彎下腰來,雙手不住抹著眼角笑出來的眼淚。
「湯博士,先別急著嘲笑,那件奇怪的事就發生在軸線盡頭的墓室,咱們馬上過去看看好了!」我覺察到鐵娜異樣的目光,不停地在我身上掃來掃去。她的耐性、定力還算不錯,切牙堅持著,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恐。
她是這群士兵的精神領袖,在幾公引深的地下墓穴裡,士兵們的神經已經高度緊張,接下來的任何風吹草動,可能都會引發一場後果無法估量的騷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30:46
第三部 詭譎煉獄 19山雨欲來風滿樓
湯博士連連搖頭,對我說的話,連一個字都不信。
我猛地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拖起來就走。看似信手一抓,其實我已經扣住了他的右臂脈門,令他半邊身子麻痺,只能乖乖跟我走,就算已經惱怒到了極點,也無計可施。
我們走到軸線盡頭的墓室裡,他終於等到機會掙脫了我,惱火地大聲咆哮︰「你要幹什麼?這是挾持!無恥的挾持!我會像手術刀先生提出控告……」
我無聲地向巴彎指了指,湯博士毫不在意地大步向前,他的身子帶起一陣風,風過後,巴彎身上穿的迷彩上衣碎落下來,輕飄飄地跌在地上。
「嗯?怎麼回事?」湯博士吃了一驚,跨到巴彎身前。他的個子要比巴彎高出一頭還多,自上而下正好能俯視巴彎的頭頂。他慢慢地把臉湊近巴彎的軍帽,呼的吹了一口氣。事情的變化,非常出乎他的預料,因為目前我們面對的是一人一狗的風化像,任何一點輕微動作都會把他們徹底毀滅。
「風,這是……怎麼?」湯博士收斂起自己的囂張氣焰,不過即使是音量降低了數倍,嘴邊呼出的氣流還是掃掉了歐魯的一隻前爪。
「博士,我覺得問題出自面前這面石壁上。我剛剛離開墓室時,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不管是人還是狗。不到半小時,他們同時被風化掉,像是一張燒焦了的紙。所以,咱們很有必要把這石壁鑽透來看看,你說呢?」
剛才我聞到的焦糊味道,肯定就是巴彎跟歐魯被神秘力量「風化」時產生的。
表面上看,石壁沒有絲毫異樣,但我知道,目前地球人已知的幾十種射線裡,有不下十種能不知不覺地輕易置人於死地。在某些射線的輻射作用下,出現巴彎這樣古怪的身體變化,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難道是射線?超強輻射……」湯博士向那石壁注視了一會兒,搖頭否定了這個觀點。他是化學界的專家,對射線和輻射再熟悉無比,絕不會搞錯。
「風,這裡沒有任何輻射痕跡,如果有的話,哪怕是安全當量的十分之一那麼多,我都會非常敏感地探知到。」
他靠近石壁,取出一柄放大鏡,逐個看著石壁上刻著的字符、圖畫,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我不想再浪費時間,直截了當地請求︰「博士,我希望現下就把鑽機調過來開始鑽探,可以嗎?」主要是那方井裡還有個等待拯救的籐迦,我們沒有時間可以任意拖沓下去。
分析籐迦的身份可以得到以下結論︰「若她真的是天皇家族的公主,谷野肯定拼上性命也要去救她。」問題是──「她是公主嗎?面前的谷野真的是那個名滿天下的日本盜墓高手谷野嗎?」
湯博士頭都沒回,只伸出左手做了個「OK」的姿勢。
我轉身向中央墓室走,於是在這裡又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那石壁有古怪,我不該把湯博士單獨留在這裡的。再聰明的人,都不可能俱備「通天眼」的預知功能,我是凡人,而且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個絕頂聰明的高手。
我離開前,眼睛裡看到的湯博士的最後樣子,就是他正握著放大鏡緊貼在石壁上,半寸半寸地移動著自己的視線。
那些金磚非常沉重,需要八名士兵才能費力地抬起一塊,如此的運送速度,至少要忙個通宵才能把它們全部搬出墓穴之外。
鐵娜迴避著我的眼神,因為出於人道主義考慮,只要發現了籐迦,就必須採取營救措施。我們現下並不能確定她還活著,現場的事已經夠多夠亂、我們的心情也夠跌宕夠混亂,可能需要心情平靜之後進行第二次探測才可以下結論。
向營地裡的手術刀和納突拉報告只是很輕鬆的一句話的事,但「謊報軍情、引起騷亂」這個罪名也許會影響我們一生的名聲。
鐵箱到達井底時,我們三個曾經故意用身體擋住了監視器的畫面,以求遮擋士兵們的耳目。
耶蘭靠近我的身邊,低聲問︰「風先生,什麼時候,可以向營地進行會報?」
他額頭上的皺紋緊縮成一團,神情艱澀,嘴角已經起了兩行花生米大的水泡。我猜這次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行動,可能是他有生以來最勞神費力的一次工程了。
「嗨,耶蘭,不必著慌,半小時後,咱們改變攝像機的位置,再探測一次。」我安慰著他,盡量做出微笑。
他想了想,用力地點頭︰「四台攝像機全部轉移到鐵箱底部,我再命人加裝兩隻強力探照燈──」
能跟耶蘭這樣的專業人士合作,實在是件省心的事。我拍拍他的肩,裝出胸有成竹的樣子︰「放心,一切都會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而且,我敢保證,你會得到手術刀先生頒發的一大筆加菜金!一大筆!」
錢,已經引不起他的興趣,所以他扭頭離開時,又向我報以苦澀深沉的一笑。
我招呼湯博士的助手,牽引鑽機,向頂端墓室移動。鑽機的性能非常強勁,但重量卻並不因此而增加太多,所以助手們的推拉下,很順利地跨過一道道石縫。
我敢保證,從離開湯博士到回到那墓室裡,耗費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十分鐘。
湯博士仍舊保持著那種潛心觀察的姿勢,頭都沒回。
呆立在石壁前的巴彎令助手們有些吃驚,不過能在湯博士手下工作,他們中的每個人都有非常驕傲複雜的從業經歷,應該已經屬於這個行業裡精英中的精英,早就不會大驚小怪了。
「博士,我們可以開始嗎?」我的心情已經變得平靜,或許幾分鐘後,我們就能破解石壁的秘密了。
湯博士仍舊沒有回頭,不過當助手們扯去鑽頭上的防輻射蓋布時,帶起一陣不算太大的風。湯博士手裡的放大鏡突然跌落,叮的一聲掉在地面上。彷彿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那黃銅柄的十二倍率放大鏡緩緩碎裂,先是大小不等的銅片,然後銅片化為銅粉……
空氣中充滿了助手們急速吸氣的「 」聲,這種詭異的現象肯定是他們從沒見過的。
「王水?」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人冒出了一句,不過幾個人隨即齊刷刷地向後退了十幾步,直到離開這間墓室。的確,這種現象,有點像把金屬扔進王水池裡的回應。腐蝕性超強的王水,會在幾秒鐘內將紅磚大的金屬塊融化成粉末,消失得無影無蹤,更能夠將動物的身體化為青煙和渣滓。
湯博士已經被風化掉,像巴彎一模一樣。
我楞楞地站在墓室中央,恨不得自己也被風化掉,那麼就不會被這個詭異的現象弄得抓狂了。我進入這墓室數次,身體卻毫無異樣,到達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奇怪的「風化」射線,只對某些人有害?
我回頭看看那群助手,大步站在鑽機前,如果他們不敢再進這墓室,就由我來開動鑽機向石壁開刀好了。
「風先生,發動鑽機需要密碼。」剛剛那開過口的年輕人叫起來。
我的手已經放在鑽機尾部的一排綠色按鈕上,不過按鈕旁邊的液晶屏明確顯示,要想開啟它,需要一長串的數字密碼。
「四十九位密碼,而且是混合了英文字母、阿拉伯數字、羅馬字符在內。密碼只有博士知道……」那助手一邊說一邊用力搖頭,目光向著湯博士的後背不斷逡巡。
湯博士已經死了,已經不可能再張嘴說出那麼長的密碼。如果真的像那助手說的,四十九位的三合一密碼,就算是用世界上最快的計算機群組「更深的藍」來暴力破解,只怕耗費的時間也是個天文數字。
懷著一線希望,我走近石壁,從側面看著湯博士的臉。很奇怪,他那張已經變得死灰一片的臉上,帶著一個欣喜若狂的笑容,眉梢用力挑高,眼睛瞪得極大,嘴半張著,彷彿正要放聲大笑一般。
我摸著下巴,沉吟著看著他的臉,這笑容目前看上去有些滑稽,因為很少能見到已經死掉的人臉上會有這麼誇張的笑容。
「博士,如果你在天有靈的話,請告訴我開啟鑽機的密碼,我想……我想為你復仇……」潛意識裡,我已經把石壁後面隱藏著的某種「東西」,當成了有思想意識的殺人兇手。
博士當然不會在回答我了,我取出油性筆,比照他的身體,在石壁上標出了一個人形的粗框。如果博士是因為有重大發現而笑,粗框範圍內的石壁,應該就是最有價值的區域。
做完了這一切,我才開始向蘇倫呼叫︰「蘇倫,探索墓穴的行動遭到了、挫折……前所未有的挫折……」
如果一切詭譎變化都起自於此刻端坐塔頂的薩罕長老和幽蓮的話,我很希望納突拉能派士兵搜索塔頂,並且把這兩個怪人抓起來。我的聲音跟心情一樣沉重,如果說伯倫朗的死還能算個意外的話,到現下湯博士、巴彎、歐魯被「風化」簡直就可以說成是「法老王的詛咒」了。
我把右手緊緊地貼在石壁上,不理會那些助手們恐怖而異樣的眼光。手是按在一輛雙輪馬車上的,車的前面,是兩隻奮力低頭向前的拉車的巨犬。
用狗來拉車,目前全球範圍內已經不多見了,除非是酷寒地區的雪橇狗。不過,那些狗拉的是雪橇,而不是「馬車」。兩隻巨犬都是黑色的,純黑,像是用最濃烈的墨汁塗抹過,帶著震撼人心的邪惡力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31:22
第三部 詭譎煉獄 20鎩羽
我的手,已經被沙漠裡乾燥的朔風吹得開始皸裂,青筋暴露,骨節突出,無名指和小指之間的那道兩厘米長的傷疤清晰在目。手腕上,是一隻來自日本的雙獅金錶,秒鐘正在輕快地飛轉著,表盤上牽著是二十四粒細鑽和水晶石的表面同時熠熠生寒。
表是大學時一個日本女孩子送我的生日禮物,沒記錯的話,她的故鄉應該是在櫻花聖地,日本的廂根。
也許幾秒鐘後,我的手連同這塊表,都會被奇怪的力量風化掉,是不是?我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手,全神貫注地感受著即將發生的變化。
「被風化時,會不會感到痛?或者,不是射線作用,而是某種俱備高速侵蝕能力的細菌──」
「風哥哥,我知道墓穴裡……肯定……發生了什麼,先撤退出來好了。軍方正在調集最先進的化學消毒部隊,半小時後到達營地。納突拉已經下令,加派搬運金磚的人手,只等金磚運完,馬上對墓穴進行封閉式的全方位消毒……」
對我來說,這好像不算是個好消息,因為籐迦還在井底不知生死。
「風哥哥,你在做什麼?我很擔心你──」蘇倫的聲音有些哽咽。
目前的情況,豈是三句兩句能說清的?我收回了自己的手掌,看來那神秘的力量根本無心傷害我。
面對著助手們面面相覷的詫異,我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了中央墓室,與鐵娜、耶蘭做了簡短的磋商。全面消毒,是目前最可行的辦法,不過墓穴裡有沒有致命的史前細菌,還是先做最壞打算再說。既然籐迦已經在方井裡呆了那麼久,那就繼續呆下去好了,直到我們想到萬全之策來救她。
在對手術刀、納突拉的公開會報中,我不停地聽到納突拉的驚詫怪叫聲。他雖然坐在大祭司的位置上,但畢竟也只是被埃及總統賦予了某種特權的普通地球人,聽到這些匪夷所思的描述,當然會做出地球人的驚訝回應。
會報過程中,一直沒聽到手術刀的動靜,我只能慨歎︰「高手的確與眾不同!」
「風先生,依你來看,有沒有可能完整地把湯博士的遺體運送到營地?如果能做到這一點,我們的開羅博物館將會……」納突拉不愧是埃及總統統治國家的左膀右臂,在這麼詭譎的環境下,還在考慮國家利益。
我疲倦地向鐵娜笑了笑,將對講機摘下來,遞給她,由她去解釋這個複雜的問題好了。
凌晨一點鐘,我終於重新升上地面。墓穴裡的三百多個形狀相同的墓室,我已經來回走了四遍,毫無發現。如果非要給湯博士的遭遇做一個合理解釋的話,我只能說,那種神秘的力量只有在遇到可以被左右的人類時,才會發生「風化」現象。
蘇倫已經提議,可以運送一頭牛或者一匹馬進入那個奇特的墓室,看看它們會不會被風化掉。
這是個很有趣的假設,不過得等到對墓穴全面消毒之後再實行了。
見到蘇倫的地點,是在營地中央的 望塔上。她面前的三腳架上,安裝著二百倍的超大口徑軍事望遠鏡,鏡頭直對著西面的土裂汗金字塔頂。
「他們,仍舊在那裡。」蘇倫開門見山,省略了一切兒女情長的繁文縟節。
我向鏡頭裡瞄了幾眼,的確如她先前描述的那樣,薩罕長老盤膝端坐著,高昂著頭,向正北方向的胡夫金字塔望著。幽蓮則是瑟縮著雙肩,垂手站在薩罕的背後。我只能看見他們的側面,就如同觀看一幅平面靜態畫一樣。
他們的靜坐,根本證明不了什麼,假設那神秘的「風化」力量來自他們──我突然笑了,因為過多的假設只會干擾人的思惟,並且耗費大量的腦細胞,根本無濟於事。
我喃喃自語︰「算了,什麼也不多想、不多問,由他們去好了。」
望遠鏡旁邊有張黑色的帆布摺疊椅,我跨過去坐下,整個身體都感到骨軟筋酥,疲倦之極的睡意一陣陣湧上來,眼皮也開始打架。鐵娜給我注射過的那種球蛋白,肯定添加了某種強力的安眠鎮定成分,還好我體質優秀,能一直支撐到一個接一個的詭異事件結束。
「風哥哥,我扶你下去休息吧?」蘇倫架起了我的胳膊,乘坐簡易電梯下地。
探照燈的雪亮光柱掃過唐心住的帳篷時,我突然發現唐心他們三個人根本都沒睡,筆直地站在帳篷門口。
我掙扎著推開蘇倫,振作起精神︰「蘇倫,我需要跟唐心談一談,就是現下!」
唐心既然認定土裂汗金字塔內部藏著「千年屍蟲」,那麼,她是從那裡得來的消息?至少,她應該知道取得「千年屍蟲」的位置和方法。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外來有用訊息,也會對破解這些紛亂如麻的謎團有幫助。
「你來了──」當我距離那三人還有十步距離時,唐心露齒一笑。探照燈的光已經掠過,黑暗裡,她的牙齒白生生的,令我心悸。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要問我,但是你該清楚,世界上並非任何問題都有答案的,對不對?所以,人類才會想像出天、仙、神、鬼、怪,更想像出有外星人的存在……風先生,我的確很想幫你解開心裡的困惑,可惜沒有那個本領。」不等我發問,唐心已經封住了自己的嘴。
夜風很冷,我記起了自己曾經罹患過急性瘧疾的事,突然開口︰「我知道你的秘密,唐小姐──」同時我的目光對準了她的左袖,那裡是藏著銀蛇小白的地方。
「哦?秘密?」她並不為所動。老虎和宋九像是廟裡的泥胎般巋然不動,雙眼平視前方,根本不理睬我的存在。
「你在我身體裡放置了什麼?毒蟲還是妖蠱?」我只是在詐她,此前她為我療傷時,不許蘇倫安置攝像裝置,我覺得她必定是要秘密進行某種動作。
「哈哈哈哈……」她仰天一陣長笑。
沙漠之夜,星空清冷高遠,我也隨著她的動作抬起頭望向天空。
不期然的,我記起了在手術刀別墅的地下研究所裡,曾看到過薩罕長老居住的那個石室頂上,嵌滿了按天穹方位排列的星空──「那些東西,是在薩罕長老入住之前便存在的呢?還是入住之後在他的示意下添加的呢?」
這個問題很簡單,只要問過手術刀就會知道。
「什麼都沒有!」唐心簡單而堅決地回答,同時舉起右手,在我臉前晃了晃,不屑一顧地補充著︰「如果我要做什麼,就算現下做,都沒人能攔得住,何須偷偷下蠱?風先生,如果說到秘密的話,我倒是很有興趣跟你聊聊你的根底呢……」
在她面前,我毫無可以倚仗的進攻武器,只能以退為進︰「唐小姐,我修煉的是北派道家內功,你做過什麼,我全部一清二楚。現下,咱們可以談談『千年屍蟲』的問題了,因為我已經──」
我故意在關鍵時候停下,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回應,沒料到她的笑更燦爛︰「風先生,我發現你越來越幽默了!天沒搖、地沒動、井沒枯之前,『千年屍蟲』是不會出現的,大家話不投機,還是改日再聊好了,不過,如果需要我的幫助,隨時過來找我。」
她拂袖一笑,要回到帳篷裡去,突然轉頭又是一笑︰「謝謝你肯聽我的話,沒有在墓穴裡動用明火。」
的確,曾經有一個機會,我可能會動用火柴或者火機,就是我向巴彎要香煙的時候,幸好他根本不抽煙。
「如果我動了明火呢?」我追問。
唐心停住腳步,抬手在鬢邊輕輕摸了摸,吐出四個字︰「玉石俱焚。」
「你知道什麼,唐──」不等我再叫,她已經挑門簾進了帳篷。
「玉石俱焚?」這個中文裡最普通不過的成語,現下聽起來,似乎帶著某種神秘的警告意味。因為在一百八公丈的井底,籐迦就是被安置在一隻玉棺裡的,「玉石俱焚」會不會是指這玉棺而言?
唐心到底知道些什麼呢?隔著門簾,我一陣衝動,想要追進去問個究竟。不過,老虎和宋九並排橫在帳篷前,如果硬闖的話,肯定大家要兵戈相向。比起宋九的軟劍,老虎昔日最擅長的「大力開碑手」、「天涯纏玉帶」兩種功夫更令我忌憚。昔日跟他聯手禦敵時,他是我最放心的安全屏障,一旦反目成仇,則成了我最大的顧忌。
極度疲憊之下,我不認為自己能過得了他們兩人聯手的這一關。
我揚聲向帳篷裡叫著︰「唐小姐,關於土裂汗金字塔,你到底知道些什麼──請告訴我,我們或許會成為盟友!」不敢說跟她成為「朋友」,那樣滿身是毒藥、毒液、毒蟲、毒蛇的女孩子,誰會願意拿她當朋友?大家還是只做戰略盟友好了,等到合作結束,天各一方,最好誰都別再看見誰。
帳篷裡的燈光突然熄滅,那當然是明白無誤的逐客令,但唐心的聲音又輕輕飛了出來︰「要想知道塔裡的秘密,為什麼不去看看那套《碧落黃泉經》呢?很多以訛傳訛的話,與真像已經大相逕庭,不足為信了。」
這句話之後,帳篷裡一直沉默下去,再也沒有一點聲音響起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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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0-27 20:32:43
第三部 詭譎煉獄 21碧落黃泉經
經書的確對我會有幫助,但一想到谷野趾高氣揚的嘴臉,自己不禁一陣反胃。
他既然將這套經書奉為珍寶,當然不會隨便借閱給別人,我若是去求他,很有可能丟了面子卻拿不到經書,還是暫時放棄好了。
整晚睡得好累,眼前一直晃動著古井下面那口玉棺,有好幾次夢見籐迦突然從玉棺裡坐起來,化為張牙舞爪的黑色木乃伊芳,撲在我肩膀上,大力地咬住我的頸後大動脈──
我驚醒過來,帳外已經是陽光燦爛,又是一個大好晴天。
會報情況的事,照例是由蘇倫或者鐵娜去做,我已經不習慣在某些人面前正襟危坐地做工作報告。
床頭桌子上,蘇倫留了字條給我︰「風哥哥,下午兩點鐘,營地會召開絕密會議。」字體娟秀流暢,顯示出蘇倫良好的漢字功底。
我倚在床頭,把筆記本電腦抱在懷裡,漫無到達站翻檢著過去幾年裡搜集到的全球盜墓軼聞。從自己第一天發願要做「盜墓之王」起,就很有針對性地開始搜集這方面資料。這台筆記本裡的東西,只是暴露在大眾眼球下的公眾性資料,至於那些絕密的人物和事跡,全部都拷貝在我腦子裡,誰都拿不走。
事情進行到現下,除了黃金和古井,可以說根本沒有接觸到金字塔的核心,更沒有其它金字塔裡都存在的石棺和木乃伊芳。做為道統理念裡的「法老王的墓地」,至少我們應該能發現木乃伊芳的痕跡才對,奇怪的是,搜索遍了三百多間墓室,全部空蕩蕩的,找不到哪怕是一丁點古埃及人留下的器具。
上天無路,入地的話,只有那口已經探明底部的古井。如果再沒有什麼發現,只能仔細地下探那些黑黝黝的伸縮縫了,不過那麼多地縫,要想一一探索,肯定費時費力之極。
現下,營地裡呈現出少有的安靜,讓我有點不太習慣,總感覺要出什麼大事的樣子,就像大戰在即前的反常寧靜。
我推開睡袋,走出帳篷。
天極藍,萬里無雲,西北方向,涼意盎然的風一陣陣吹過來,正好能冷卻我的頭腦,可以順暢地思考問題。
就在這時候,幽蓮拖著灰色的長袍緩緩經過我的面前,雙手捧著那個黑色陶碗,停在胸口位置,神色木然地向西邊走著。
「我知道很多事都跟你有關!我知道你有秘密──不管你要幹什麼,我都會揭穿你……」我惡作劇一樣向她大聲吼叫著,反正她又聾又啞,什麼都聽不到。
遠遠的,老虎鑽出帳篷,皺著眉大步向我走來。
幽蓮停住腳,怔怔地轉身面對我,陽光在她那張麻木不仁的臉上打出了深深的陰影。這是我第一次與她如此近距離對視,陡然發現她的眼底深處,竟然跳躍著兩朵碧油油的火苗,像是兩塊綠到極點的絲綢在高頻率舞動著一般。
我一怔︰「綠色?是天生綠色還是被外界的反光點映射生成的?」
那綠光閃爍的時間非常短,我只愣怔了半秒鐘,綠光已經不復存在。
幽蓮緩慢地仰面看著藍天,露出脖子下面的皮膚,讓我感到一陣好笑。那些皮膚竟然非常白皙細膩,根本就不應該生長在她這種人身上。
看幽蓮的臉型五官可以知道,她屬於標準的埃及土人。按照常理估計,她全身上下,從頭髮到腳尖,除去牙齒發白外,其它位置全部都應該是黑色或者棕色的,就像她黝黑的臉龐一樣。
我壓抑不住心裡的偷笑,一覽無遺地表現下臉上。
幽蓮捏起一小把陶碗裡的沙子,舉到跟額頭一般高的地方,慢慢鬆開手,任沙粒隨風撒落。我敢保證那是最普通的沙子,無論顏色還是顆粒大小,都是沙漠裡最常見的。
我伸出雙手,做了個「我們談談?」的手勢。幾年前在義大利的社會收容院裡,我曾學過半年啞語,可以熟練地比劃二十幾句簡單的「手語」。
幽蓮默然看著我,面部表情呆板到了極點,以至於若是不仔細看,根本都看不出她是不是還在呼吸。
「我們、談談?我、可以幫你、治病……助聽器……」我迅速比劃著,希望能打動她。但是她只雕塑一樣停留了半分鐘,又邁著沉重緩慢的步子,拖著長袍向西走去。
我沮喪地用力在地上踢了一腳,沙土飛揚。
老虎已經走過來,臉上帶著陽光燦爛的笑容,彷彿已經恢復了昔日風采。
我突然覺得有了希望,因為營地裡需要他這樣的高手,只要擺脫了唐心詭異的控制,肯定能成為我的有力後援。
「風,打起精神來!別給中國人丟臉──」這是老虎經典的開場白,跟我一樣,他一直都在為自己是中國人而驕傲自豪。
我敢確信他已經恢復正常了,因為他那張微黑的國字臉上,滿是熱情洋溢的笑容,並且雙眼神采飛揚,灼灼有神。一笑起來,露出兩排健康整潔的牙齒──這才是老虎,中國大陸上橫行長江以北的頂尖豪俠。
我伸出手,與他相握,感受著他粗 掌心裡的老繭,突然有種泫然欲涕的感慨。
「你……終於……清醒了……」之前對他的腹誹、抱怨全部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我們從認識到成為肝膽相照的好朋友的那段刻骨銘心的經歷。
「清醒?我從來就沒有迷失過啊?」老虎笑著,抬手摸了摸自己高挺筆直的鼻樑,又挑動著曾經迷死萬千少女的俊逸漆黑的眉。
我歪著頭盯著他的臉,真的懷疑之前看到的他在唐心面前唯唯諾諾的噁心樣子不過是一場噩夢。
「風,我知道您心裡藏著很多困惑,比如對小心、比如我怎麼會跟在別人後面像條看家狗──」
哈,他打的這個「看家狗」的比喻真的非常形象。
我們正要深談下去,鐵娜已經帶著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軍車上躍下來,迅速對著井口方向呈扇面狀包圍過去。那些士兵全部穿著刺目的銀色防護服,嘴上套著豬嘴一樣的防毒面具,每個人後背上則無一例外地背著一個巨大的方形噴霧器。
「哈哈哈哈……可笑……簡直可笑之極……」老虎摸著鼻子大笑。
這絕對就是納突拉安排的「化學消毒部隊」,不過我並沒看出有什麼可笑的。既然地球上存在細菌,就一定得有「滅菌」行動,這種部隊編制的出現,恰好體現了人與大自然抗衡的能力。
「可笑?怎麼會可笑?你當然知道伯倫朗已經死了,死於──」
老虎打斷我的話,滿臉都是對彩虹勇士的不屑︰「伯倫朗死於什麼?死於致命感染菌還是急性肺氣腫?風,你想想,目前的常規消毒藥劑,有哪一種是明確針對古墓內部病毒的?只要是有點頭腦的,都會明白『對症下藥』的法則。我們根本不清楚古墓裡是何種致命力量,就盲目地噴灑藥水,只會適得其反,起不到絲毫安全作用,Understand?」
我無奈地聳聳肩膀,這道理人人都懂,但在這種情況下,誰還有比化學消毒更可行的辦法?話好說,事難做,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如果按照最理想的安排,當然是先採集到古墓裡的原始空氣,在最短時間內送到倫敦醫學研究院,做最全面的樣本分析,得到細菌的原始分子架構。然後彙集全球細菌學專家,做會診討論,配置出針對性的滅菌劑。
這些程式我都懂,可惜現下根本沒時間那麼做。
工人們已經在井口四週三公丈範圍內拉設了紅色警戒線,那隊士兵越過警戒線,訓練有素地在井口週遭列隊,等候命令。燦爛的陽光,照射在他們的防護服上,反射出的光線不啻於一面面反光度極高的鏡子。
老虎報之以冷笑︰「只是多浪費些時間、多做些無用功而已。」
此時,不得不佩服鐵娜的勇氣,她身上沒有絲毫的防護措施,竟然第一個帶隊下井,混雜在一群銀白色的士兵群裡,她的迷彩服格外顯眼。
我輕輕吁了口氣,覺得她的行動勇氣已經遠在大多數男人之上。
老虎「嗤」的一笑︰「不愧是西點軍校的高材生,將來有一天,或許她將成為下屆總統的最有力競爭者呢!」從他的口氣裡,也能聽出明顯的讚歎之意。
我跟老虎進了帳篷,幾乎同時相視大笑︰「可惜!可惜沒有酒!」
好朋友見面,沒有美酒助興,總是覺得美中不足。但他接下來說出的話,比酒精的力量更能鼓舞我──
「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應該就在《碧落黃泉經》裡,所以當務之急,是要取得古籍,不管用何種方法!你我都知道,那些古籍是昔日大唐玄奘法師天竺取經得來的,其間蘊涵的秘密並非關乎佛教興亡的『大乘、小乘』而是、而是……」
老虎又在摸鼻子,似乎想尋找一個合適的詞彙來描述它。
玄奘法師西天取經的故事,每一個中國人都耳熟能詳,因為四大名著裡的《西遊記》便是根據這段歷史加軼聞演繹寫成的。
佛教經文博大精深,從來都沒人能真正探索其無窮深遠的經意。比如一直流傳到現下的一個佛門信徒說法──「《金剛經》誦念十萬遍,可以消業障、度劫難、平鬼氣。」沒有人能在一生中頭腦清醒地將這「十萬遍」念誦完畢,就算是下生起便入佛門、一直修行到百年老僧的出家人,也不敢言之鑿鑿地承認自己已經誠惶誠恐、虔誠無邊地念夠了「十萬遍」這個數字。
佛門弟子講究的是「出家人不打誑語」,沒人說「念夠了」,當然就是「沒念夠」。
以前曾有日本的佛學家提出這樣的設問︰「如果真的念夠十萬遍,會不會就能達到我佛說的那些無上法力?」並且,北海道有四家佛寺的僧侶,已經在著手試驗這個問題,選取了一百名公認的「有慧根」的五齡童,剃度出家,專心致志地念誦《金剛經》……
我的思緒有些飄得遠了,老虎已經想出了合適的借喻︰「那是外星人的『天書』,因為在天竺國無法破譯,才會經過萬僧合議表決後,交由玄奘法師帶回東土大唐,希望藉以東方大陸眾僧的智慧,將其破譯。」
(第三部《詭譎煉獄》完成,謝謝閱覽,請繼續關注《盜墓之王》第四部《天人交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33:30
第四部 天人交戰 1盜經
老虎的說法,只怕又是一個無稽之談。
江湖上關於《碧落黃泉經》的傳說不下一千種,有是說它是佛門古籍,有的將它奉為道家經典,有的說它是古天竺國的國史記載……現下又添了老虎的「天書」說。
「風,其實要證明這個問題,很簡單,拿回來看看不就行了?並且幾分鐘內就可以拷貝一本,到時候隨便翻閱都沒人管對不對?」他滿不在乎地揮著手,彷彿取那套經書,不過是舉手之勞,探囊取物般容易。
「老虎,關於那套古籍,你到底知道多少?」我站起來去沖咖啡,聽見老虎悠然長歎,似乎滿腹心事。盜經不是件小事,既然谷野敢把經書帶到沙漠裡,肯定有保護經書的辦法,貿然出手,弄不好會雞飛蛋打。
咖啡沖好了,老虎悶頭喝咖啡,躲避著我方纔的問題,岔開話題︰「風,江湖險惡,其實你這麼純潔的人,不該踏進來的。如果你能加入義大利方面的學院派考古組織,前途肯定……」
學院派做的都是紙上談兵的工作,站在局外,誇誇其談,那些東西不適合我。我奇怪的是,老虎現下的表現,數次欲言又止,分明是滿腔苦衷。
「我要盜經,風,如果牽連到你什麼,包涵一些。」他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意圖,並且坦言不諱地希望我能替他守密。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盜經,何必又來告訴我?」我有些奇怪,以他、宋九和唐心的伸手,盜經應該不是難事。特別是形容古怪的宋九,身手異常伶俐,貌似是輕功提縱術的高手,相信谷野帶領的那群特種兵,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風,營地裡這麼多高手、槍手,小心只忌憚你,對你的關注,甚至在手術刀和他妹妹之上。嘿嘿,幾年來,還從沒見她對誰如此如臨大敵地防範過,恭喜你呀兄弟……」他無意中露出了口風,原來他跟唐心幾年前便是一路,只不過是我不瞭解罷了。上次唐心提到「沒有對老虎下蠱」的事,看來沒說假話。
營地裡的擴音器響起盧迦燦的叫聲︰「全體士兵注意,從現下開始,封鎖營地交通,任何人不得自由出入,直到管制命令解除為止。」
隨即,彩虹勇士們的奔跑聲、重武器碰撞聲迅速響起來。
老虎微微變色,走到門口,挑起門簾一角向外望著。如果營地裡真的實行了軍方管制,就算盜經得手,恐怕也不能安全撤出。
我努力回想起第一次看到籐迦翻閱經書時的情形,她的神情是那麼專注急迫,彷彿是有了難題的人翻檢字典找答案一樣。「難道土裂汗的秘密真的……」對於墓穴下發生的怪事,只在我們幾個主要人員之間小範圍傳播,唐心三人還沒有獲知的資格。老虎不問,我自然也不可能洩露秘密。
「風,我想告訴你,縱橫江湖七年,你是我最看重的朋友。如果有一天我遭了不測,記得來我墳前澆幾杯酒,來生大家再做兄弟吧!」老虎的話莫名其妙,彷彿臨終訣別一樣,並且神情嚴肅無比,不像是在開玩笑。
他心裡,肯定也埋藏著秘密,否則不會這麼鄭重其事地向我告別。
我心裡一熱,有他這樣的朋友,又何嘗不是我人生中的一大快事?
他掀起門簾,一步跨出去,步履異常沉重。我急促地叫著︰「老虎,要我做什麼?我能幫你做什麼?告訴我!」
既然是兄弟,既然他肯先把下一步的行動坦白告訴我,我必須得做些什麼才對得起他。
他停在帳外,隔著門簾,低聲回答︰「有異常變化時,將谷野的行動阻擋幾秒鐘,我就非常感謝了。」
又是滿懷疑點的模稜兩可的話,就像昨晚唐心對我說的話一樣,讓人不得要領。
我愣了愣,再追出去,見老虎的背影已經進了唐心的帳篷,禁不住皺著眉一聲長歎。這次見面,老虎從起初的古怪到剛才的正言相告,每一步無不帶著重重的謎團。特別是他們三人毫無預兆地出現下手術刀的別墅,行方古怪,要找的又是「千年屍蟲」這樣的古怪玩意兒,真叫人摸不著頭腦。
井口方向又有了動靜,鐵娜帶領的那隊士兵已經出了井口,隨即用一個巨大的鐵蓋子封閉了井口。
士兵們摘下防毒面具,發出一陣七零八落的歡呼聲,看來消毒任務完成得比較順利。
鐵娜看見了我,用力揮了揮手,滿臉帶笑,並且快步向我走過來。真巧,蘇倫也從谷野的帳篷裡走出來,目標也是走向我。不期然的,我們三個在帳篷門口站在了一起。
太陽已經挪到頭頂,暖意融融。
沙漠裡晝夜之間巨大的溫差,實在讓人無異於在北極與赤道間每隔十二小時便穿梭一次,頭疼不已。
「風先生,對於下午的特別會議,你有什麼看法?」鐵娜笑得風情萬種、胸無城府,但我能感覺到兩個女孩子間赤裸裸的敵意。如果這敵意是因我而起,實在不是我的本意。
蘇倫也在向著我笑,嘴角微微翹起,左手提著一件最新式的黑色男式野戰夾克,右手則是一大袋戰地食品。她的樣子,似乎已經「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從兩手裡提的物品上,明確無誤地表示了跟我之間的親暱關係。更為重要的是,自從怪事連連發作之後,我們一直同住一個帳篷,在外人眼裡,關係自然狎暱得非同一般。
「我想多聽聽手術刀先生和納突拉大祭司的意見,不過──鐵娜,你的消毒部隊沒有對古井做什麼手腳吧?」我苦笑著,暗暗替籐迦擔心。如果經歷了神秘進入金字塔的遭遇而不死、反而被埃及軍隊的消毒劑戕害而死的話,那可真就是天大的笑話了。
鐵娜的笑聲更放肆,細腰如春風搖擺楊柳︰「風先生,似乎……對於籐迦小姐的安危,你比其他人都關心得厲害,莫非,她也是你的紅顏知己?國際上都知道中國男人淳和多情,最懂得體貼女孩子,現下從你身上,可以看見冰山一角了──唉,可惜籐迦小姐沒辦法聽到你對她的關心……」
她有意無意地向蘇倫瞟著,帶著揶揄的嘲笑。
對於籐迦小姐,我根本沒動心思,再說,我的「大中國」意識也不允許我對一個日本女孩子動情。對於鐵娜的挑撥,我只是報以難言的苦笑。
鐵娜的笑聲停止後,看蘇倫只是一味地微笑沉默,她也就沒機會再咄咄進逼了,簡練地結束了自己的話︰「古井附近,我特別吩咐士兵們多噴了幾遍藥水。暫時顧不得下面的事了,保全營地裡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用力跺了兩次腳,發洩著我的不滿。可惜自己昨天的體力已經透支到極限,否則肯定會一意孤行地下井去搜索。
蘇倫接過了話題︰「風哥哥,下井的事,必須從長計議,必須得到所有人的肯定與支援後才能實施。否則,沒人同意你的蠻幹。」她的聲音雖輕,措辭卻愈見嚴肅。
「那不是蠻幹,而是……當然我相信同樣的事,彩虹勇士也能做到,但我聽到了那種神秘的召喚──只有我自己聽到了,所以我只有親身下井去看一看,才會放心!」
我寧願固執己見地堅持自己的想法,那種神秘的召喚已經牢牢攫住了我的好奇心,如果不能親自下井,必定終生抱憾。
營地中央的 望塔上,四挺速射機槍、六名狙擊手居高臨下地分別控制了營地的四面八方。特別是那種來自於歐洲武器公司的最新式重型狙擊步槍,一千米之內射殺迅速奔跑的兔子如同兒戲一般。
所以,盧迦燦一聲令下,任何人都不可能逃出這片廣袤的沙漠。可想而知,如果老虎動了盜經逃走的心思,該承擔多麼大的風險。
陽光下,狙擊步槍的瞄準鏡時不時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這是鐵娜的地盤,所以她有理由傲然不可一世︰「好吧,既然風先生執意要下井看看,那就等我們無所不能的埃及彩虹勇士們清理完井底現場後,我會派人專程護送你下去,怎麼樣?哈哈哈哈……」
不等我回答,她已經囂張地向谷野的帳篷走去。那裡現下已經改成了手術刀與納突拉的臨時辦公室,只有後面小半間,才是谷野的私人臥室。
蘇倫沉默地向 望塔凝視了一會兒,又低下頭,不斷地眨著眼皮默誦著什麼。
我的精神還沒完全恢復,對鐵娜與蘇倫的工作一概不感興趣。既然手術刀與納突拉都到達了營地,則她們兩個的權力、職責都相對減小了許多。
一起回到帳篷裡,蘇倫把皮夾克放在我床上,微笑著︰「這是最新型的超輕薄避彈衣,哥哥送你的。如果真的有必要下古井去,或許能用得上。」一邊說,一邊悒鬱地長歎,雙手捂在臉上,彷彿肩負巨大的壓力,已經臨近崩潰。
每個人都會有壓力,只不過輕重不同、份量各異而已。比如現下,我一直都在為老虎擔心,真的不想這個唯一的朋友被狙擊槍的重磅因開花彈射得暴屍荒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33:59
第四部 天人交戰 2絕密會議
「風哥哥,我心裡很……很亂,你知道嗎?我懷疑哥哥的神經出了問題,或者是他的腦子裡被某種神秘的東西入侵了,他現下……現下是另一個人……另一個陌生人……」
蘇倫的話讓我大吃一驚,她臉上的悲哀與憂傷像豪雨將至的積雨雲,濃重地堆積著。
這些話,我只聽過一遍,就清清楚楚地記住了每一個字,但我還是不清楚她的意思。
「不懂?」蘇倫苦笑,打開那個食品袋子,取出一小袋壓縮餅乾,撕開後拿了一塊,用力握在手心裡。
「不懂。」我去給她倒水,藉著踱步的動作釋放著滿腔驚駭。
「其實,這件事的確很難理解。風哥哥,如果……你不明白,就當是一句玩笑好了。不過,來營地前,我已經把某些資料封存在開羅最大的銀行儲存庫裡,序列號為二一八,密碼則是『引渠而來尼羅河之水,也沖刷不盡我對你的愛』。」
我把紙杯放在她手裡,故作輕鬆地笑著︰「幹嘛告訴我?」
她仰著頭,眼底深處有晶瑩的淚珠在不停地滾動著。
「放心,我們都會沒事的,很快便能結束發掘工作,撤出沙漠。」我安慰她,即使知道這些話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
「風哥哥,能不能……抱抱我……」她的臉色一片蒼白,根本沒有少女的羞澀。
我一怔,張開雙臂,俯身摟住她的肩頭,覺得她的身體顫抖得厲害。當我的臉貼在她的左頰時,感到的只有驚人的寒意。
「我好冷……好害怕……」她放下紙杯,雙手環住我的腰,用力扣緊。
我輕拍著蘇倫的後背,腦子裡緊張地回味著她方才說過的話︰「手術刀到底怎麼了?蘇倫的感覺是神經過敏還是……」
這樣的擁抱動作持續了足足五分鐘,蘇倫把頭埋在我的懷裡,聲音無比低沈︰「風哥哥,我知道自己說這些話,只能讓目前營地裡的局勢更混亂。不過,任何時候,都不要完全相信別人,特別是牽扯到墓穴裡的事情,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引發永生難以彌補的錯誤,答應我──」
我努力地想大笑出聲,以求打破帳篷裡沉甸甸的鬱悶空氣,但咧了咧嘴,根本笑不出來。如果整件事的策劃者手術刀都出了問題,發掘工作還怎麼進行?
時間的流逝,總是在不知不覺之中,我們分開彼此摟抱的身體時,太陽已經偏西,距離絕密會議開始的時間已經很近。
「蘇倫,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開始懷疑?」我希望能證明她是錯的。
蘇倫取出手帕抹著眼角的淚痕,無聲地搖搖頭︰「風哥哥,記住我留下的密碼,或許……或許……」
營地裡一系列詭譎變化還沒有終止,蘇倫又異軍突起地提出這麼一個古怪話題,真讓我滿腦子發脹,沒法適應。
會議開始時,蘇倫已經恢復了平靜。
與會者共有九人,我、蘇倫、手術刀、納突拉、鐵娜、盧迦燦、詹姆士、切尼,還有一臉淡漠的薩罕長老。會議的核心議題,則是消毒完畢後,搜索井下秘密的步驟。
納突拉高高在上,跟沉默地端坐一角的薩罕氣勢上根本是雲泥之別,特別是他臉上志得意滿、目空一切的矜持的笑容,益發令在座的人感到難以名狀的壓抑感。
「薩罕,說說那井壁上的符咒吧!你是埃及沙漠裡最具睿智的智者,相信你肯定能提出高明的見解,對不對?」納突拉手裡端著一杯衛兵們剛剛沖好的雀巢咖啡,居高臨下地看著薩罕,口氣如同命令麾下的無名走卒一般。
幽蓮並沒有得到列席會議的權力,此刻應該是被衛兵們遠遠地隔離在大帳篷的安全線以外。
薩罕搖搖頭,漠然回答︰「無可奉告。」
納突拉做出寬容的微笑表情︰「哦?你不是在西部沙漠的幾大綠洲裡宣揚,自己具有『通天神眼』的超能力,可以看透我們整個非洲大陸的上下五百年?難道,那些都是你愚弄民眾的胡說八道?」
他們之間,明顯是話不投機。
其實分屬兩大教派的首腦,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像美國人的共和黨、民主黨一樣,除了你來我往的明爭暗鬥,再不會有其他的溫和接觸了。這次的絕密會議,如果不是手術刀的極力堅持,薩罕很可能被排除在外。
薩罕站起來,右手藏在左臂腋下,彎腰向前,對著納突拉行了個古怪的鞠躬禮。
納突拉嘿嘿冷笑︰「薩罕,你是像『問難』於我嗎?」
薩罕鞠躬完畢後,又一言不發地坐下。
納突拉將手裡的杯子重重地向桌子上一放,發出砰的一聲響,褐色的咖啡四射。
「問難」一詞,常見於中國的佛教軼聞,相當於江湖高手之間的「挑戰」,不過,僧侶採用的詰難模式更溫和些,用的是「參禪、悟道」的嘴上功夫。
薩罕方纔那禮儀的含義,無異於「我不懂,請您來說」的意思。
納突拉又是一聲冷笑,嘴邊左右各露出一顆白森森的虎牙,剎那間凶相畢露︰「我解決問題的模式,便是如秋風掃落葉一樣,以摧枯拉朽之勢,派我們埃及沙漠裡最優秀的彩虹勇士,下到井底,管他什麼妖魔鬼怪,難道還能擋得住我們的重機槍掃射?」
這個蠻幹到底的方法有時候會是解決問題的唯一途徑,倒霉的可能只有井底的籐迦本人。
薩罕長老點點頭︰「非常好,英明。」完全是一副嘲諷之極的語氣。
納突拉一陣狂笑,身子底下的木椅發出咯吱咯吱的怪叫聲。他的身材並不肥大壯碩,但眼神、手勢之間流露出來的凶悍狂野之氣,雖在十步之外,還是令我的呼吸感到不舒服。
在埃及國內,大祭司的權勢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很多時候,總統都會需要他出來安撫民心,所以,納突拉的狂傲有情可原,任何人在他的位置上,只怕都會目空一切。
其他人,根本沒有插嘴的機會,特別是切尼與詹姆士,幾次張嘴要說話,都給納突拉彪悍的眼神壓制住了。
我的目光十幾次偷偷瞟著手術刀,希望能發現他暴露出的破綻,但卻一無所得。
他當然就是手術刀本人,無論從衣著穿戴還是面部表情、五官相貌上來看,他與別墅裡那個穩坐釣魚台的手術刀,沒有任何不同。
唯一一點變化,他手裡握著的已經不再是酒杯,而是一柄金色的超長左輪手槍。
那柄槍的長度足有一尺,從槍口到手柄,全部鍍以金水,明晃晃地甚為搶眼。
我知道它的來歷,由手槍名家勃朗寧公司出品,製造過程中除了機械切割加工外,有一百四十多個細節是由人工完成,絕對是左輪手槍中的勞斯勒斯,並且也是在短槍中唯一能跟「沙漠之鷹」對抗的超級武器。
「風,這柄槍,送給你。」他突然叫我的名字,並且微笑著揚起手裡的槍。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我身上,我只能起身向前走,站在他身前兩步遠的地方。
「如果你執意下井──帶上它,當年勃朗寧公司單獨為我鍛造這柄槍的時候,並沒有給它一個阿拉伯數字的庸俗編號,而是起了一個中文名字。他們,把它命名為『盜墓之王』。」
這段歷史,我不止一次聽他說過。那時候,手術刀也以為自己是獨步天下的盜墓之王,以為地球上只有自己才能配得上這柄槍。結果由於大哥楊天的出現,他羞愧得再不敢以這柄槍示人。今天拿出來送給我,可謂意義深遠。
帳篷裡鴉雀無聲,等我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槍,納突拉才猛然開始用力鼓掌,隨即其他的人也各懷心思地一起鼓掌。
「我……其實我擔當不起這柄槍的,手術刀先生,請您還是……」
槍柄上,還帶著他手心裡的餘溫。
「風,你能當得起的,肯定能。從你在墓穴裡說要下井去看看時,我就知道,又有一顆盜墓界新星誕生了!你的勇氣,猶勝過我當年,將來的盜墓界,必將為你驕傲!」他從來沒對我做過如此高的評價,當著帳篷裡另外八位精英的面,受到如此褒獎,我心裡忍不住有一絲飄飄然。
「嘿,年輕人,這個給你……」納突拉低頭從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條黑皮繩,繩子上綴著一顆鴿子蛋那麼大的野狼頭,足有幾百克重。
「下井去吧,你將是彩虹勇士的榜樣,成功歸來,我們會用鮮花、美人、紅地毯的至高無上的禮儀來歡迎你……」他已經換上了和顏悅色的笑,並且站起來親手把那野狼頭戴在我脖子上。
兩個人一唱一和,不動聲色地把「下井」這個任務套在了我的頭上。其實,原本我的意思就是要下井去搜索,指望那些只知道開槍殺人的士兵們發現有價值的線索,根本是異想天開。
我知道,手術刀跟納突拉做這些動作時,蘇倫心裡肯定已經緊張到了極點。所以,我轉身向著她,若無其事地使了個眼色,要她千萬別發作出來。如果真的有人要為營救籐迦小姐犧牲,我情願是我,畢竟那是唯一能接近那古怪召喚聲的機會。
自始至終,谷野始終帶著無聲的苦笑安心坐著,彷彿古井裡的籐迦跟他毫無關係似的。再次回到座位上時,薩罕嘴角上帶著重重的嘲笑向我望著,彷彿是看著一個不自量力地要去送死的傻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35:10
第四部 天人交戰 3老虎行動
切尼終於找到了發言的機會︰「各位,經過我的初步勘察,金字塔內部似乎充滿了機關埋伏。並且,所有的墓室尺寸、牆壁濃度,都是按照二進制模式來安排計算的。這麼做的好處,便是嚴格控制住了施工時的細小誤差。如果能容許我帶領一支大型的建築勘察隊伍,用一百五十天的時間,對這三百六十一間墓室做細緻入微的搜索,相信我可以做出震驚世界的結論──」
他揮動著手裡的一個筆記本,語氣越來越激動。
筆記本攤開的頁面上,繪著一個標準的圍棋棋盤,在棋盤的「天元」和九個「星」的位置,各用紅筆單獨標注著一個重重的圈。
「一百五十天?切尼博士,算了!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根據總統的親自批示,金子運送出來後,如果短期內沒有重大發現,將會直接用炸藥將金字塔整個毀掉,以免造成致命菌外洩,對埃及民眾的生命安全造成危害。」
納突拉的冠冕堂皇的話說得倒是流暢,看來他這個大祭司的位子並不是憑真材實料得來的。
切尼一聲驚呼︰「炸掉?上帝啊,你們、你們那是對人類衣冠文物的巨大犯罪!犯罪!」
他迅速又將筆記本翻了一頁,露出另外一張圖︰「看看!看這裡──知道嗎?我已經推斷得出,當墓穴裡的某個機關被觸動之後,縱橫軸線上的十九間墓室,將會變成三十七級公丈寬、公丈長、公丈高的階梯。階梯通向那裡呢?各位可以想一想,古埃及人怎麼可能單獨造一座金字塔來存放這塊巨大的金磚?塔裡的其它部分呢?會不會藏著更多的金磚?更多的比金磚價值更高的寶藏……」
他的話很有蠱惑力,並且那一頁上畫的,是類似於祭壇的一個東西,四面各有八級台階步步抬高,直到在中間交匯。
這樣的設想非常奇妙,不過目前中央墓室裡是一口深陷地下一百八公丈的方井,而不是什麼階梯。按照切尼的圖示,每隔公丈上升一級,那麼機關觸發後,階梯的總高度將會達到九公丈,難道土裂汗金字塔竟然是大半部中空的?出現這些階梯,又要將我們指引向那裡呢?
納突拉突然一愣︰「比金磚價值更高?」
盧迦燦立刻跨到他身邊,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說了幾個字,納突拉立刻眉開眼笑,不住點頭。
我分辨出盧迦燦的口型變化,說的是「濃縮鈾」三個字。
每個有化學常識的人都知道,濃縮鈾是製造核子武器的中心元素,其價值當然百倍、千倍於黃金。
不過,我對盧迦燦的天方夜譚式的猜測啞然失笑︰「金字塔裡埋藏著濃縮鈾的話,各國的探測衛星能收不到輻射信號?特別是對濃縮鈾視如禁臠的美國政府,還不馬上找理由控制整個非洲沙漠……」
人不能失去想像力,但太離譜的想像力總會貽笑大方的。
盧迦燦感覺到了我無意中流露的嘲笑,溫和地向我做了個手勢︰「年輕人,地球上很多問題需要我們充分地發動想像力去破解。我老了,跟不上世界發展形式,某些問題未免看得不夠透徹。這個世界的將來,是你們年輕人的……」
蘇倫的座位與我並排,此刻手裡的鉛筆突然跌落在地。藉著彎腰撿鉛筆的動作掩飾,她也在向我使眼色。
絕密會議進行的過程中,每個人似乎都滿腹心事。
谷野忽然起身,要向帳篷後面走去,步履匆匆,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
也就在這一瞬間,我耳邊響起了蚊子哼哼那麼大的動靜,不過那是有人在用「傳音入密」的絕頂內功向我傳話︰「拖住他。」
我根本沒有考慮,便彈跳起來,向谷野大聲叫著︰「谷野先生,請等一下,有個很重要的問題──」
谷野停住腳,略顯吃驚地看著我。
在營地範圍內,能施展「傳音入密」功夫的,只有老虎,那是他的獨門絕技之一。他如此向我求援,肯定目前已經潛入賬後,展開了盜經行動。不過,帳篷外那麼多荷槍實彈的士兵,老虎是怎麼悄無聲息地鑽進來的呢?
我並沒有「重大問題」要請教谷野,所以在眾目睽睽下向他快步走過去時,我的腦子裡幾乎一片空白。
帳篷後面靜悄悄的,並沒有什麼可疑聲響。
谷野聳聳肩膀︰「什麼事?請說。」
既然是「重大問題」,每個人、包括蘇倫在內,都瞪著眼睛、豎起耳朵聽著。
我咬了切牙,提了一個一直埋藏在心裡的問題︰「如果方便,請告訴我關於籐迦小姐的身份。我需要知道,明日去古井下面營救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先前谷野失口透露過籐迦的「公主」身份,雖然過後一直沒再提起,卻已經表明了她的非凡之處。
谷野又聳聳肩膀︰「風先生,這個問題重要嗎?難道說,如果她只是我們大和民族中的一名普通女孩子,你就要放棄援救?」他似乎對帳篷後面即將發生的事有所察覺,一邊回答我,一邊不住地向遮擋在帳篷中間的黑色布簾張望著。
那面布簾極其濃重,兼具遮光、遮影功能,視線根本無法穿過。
「當然,如果你執意不肯透露她的身份,我會考慮拒絕下井。反正營地裡多的是彩虹勇士,你大可以請鐵娜將軍派人下去!」單以身手論,士兵中間,跟我相差無幾的比比皆是。
鐵娜迅速接話︰「沒問題,我們的埃及勇士最不缺少的就是膽量和身手,完全可以──」
看得出,她也不希望我親自下井深入險地,所以才積極提出派遣手下代替我的建議,但她的話只說了半句,就給薩罕的大聲冷笑打斷了──
「埃及勇士?哼哼,他們早就給法老王的詛咒嚇破膽子了,指望他們能做什麼?你可知道,那些紅色的咒語代表什麼?那是法老王餐桌上的銘文,相當於……」他向切尼與詹姆士指了指,輕蔑地接下去︰「相當於你們信奉上帝的人,每餐飯前都要感謝上帝的祈禱經文一樣──」
薩罕的氣勢遠勝於鐵娜,此言一出,滿帳皆驚。
如果那些紅色符咒真的是什麼「餐前祈禱」的話,下井的人簡直就是送到法老王碟子裡的肉片。
「薩罕,你在胡說什麼?先把你在塔頂上搞的恐怖法事交代清楚!我知道,墓穴裡的很多古怪就是你搞出來的,來人,先把薩罕押下去!」納突拉惱羞成怒,大聲喝斥,緊跟著外面闖進兩名高碩彪悍的士兵,扭住薩罕的兩臂。
這種變化,是我始料不及的,連谷野的注意力也被劍拔弩張的氣氛所吸引,放棄了要進帳後去的動作。
沒有人站出來勸阻,包括手術刀在內,只是冷眼旁觀。如果牽扯到埃及境內的教派之爭,外人的確什麼話都說不進去的。特別是薩罕與幽蓮幾次詭譎行動時,總是伴隨著詭異事件的發生,令我不得不懷疑他們來營地的叵測居心。如果真的臨時扣押他們兩個,也沒什麼不好。
納突拉揮揮手,兩個士兵押著薩罕走了出去。
帳篷裡一下子沉寂下來,納突拉的突然發怒,無異於向大家發出了「我才是營地的老大、一切我說了算」這樣的暗示信號。
消毒劑的有效期,會一直延續到明天上午九點鐘,於是絕密會議確定了明天大致的行動步驟後,便草草結束。
臨出大帳前,我偷偷向賬後瞄了幾眼,擔心著老虎的安危。不過以他的身手,方才又拖延了接近十分鐘的時間,完全可以做到任何事了。
「風哥哥,我想咱們該再次去土裂汗塔頂上看看,你說呢?」站在我們的帳篷前,蘇倫心事重重地如此提議。
營地四周的士兵們如臨大敵,特別是那座 望塔上,機槍手與狙擊手已經進入了「緊急備戰」狀態,黑洞洞的槍口如臨大敵地對準了四面的荒漠。
一次秘密發掘行動,到此已經演變成了軍方的公開行動。反正是在埃及境內,得到總統授權的沙漠兵團早就習慣了橫行無忌的行事作風,只要沒有外國記者刺探消息,他們完全可以想怎麼幹就怎麼幹。
金字塔永遠都是沉默地矗立在沙漠裡,幾百年、幾千年,除了偶爾的風化剝蝕,根本毫無變化,彷彿可以幾百年、幾千年地重複矗立下去,直到隨地球一起壽終正寢。
我的心情有些煩亂,一部分是為了老虎,一部分則是為了明天的下井救人。
「蘇倫,我的決定,對還是錯?」我喃喃地低聲問。
「什麼?」蘇倫一怔,方纔她的注意力也很不集中。我知道,她腦子裡壓抑得最沉重的就是關於手術刀的身份問題。
我用力抹了把臉,慢慢在臉上擠出微笑,希望能帶動她的情緒。
她卻是一聲長歎,扭過臉去,向北面巍峨高聳的胡夫金字塔遙望。
那座以廣袤的藍天為背景的超級建築,散發出死氣沉沉的冷漠氣息,正好能配得上它「法老王墓穴」的身份。
據埃及古籍裡搜尋得來的隻字片語,預示著胡夫金字塔下面有一處叫做「死海」的地方,裡面藏著法老王胡夫畢生搜掠來的黃金,其儲量等同於四座胡夫金字塔的體積。
那是個極其龐大而瘋狂的數據,當這個故事悄悄傳遍了地球每一個角落時,聽到的人,無不嗤之以鼻,覺得那肯定是某個瘋狂的盜墓者發高燒時杜撰出來的超級笑話。
「蘇倫,還記得那個關於『死海』的傳說嗎?如果你有那麼多黃金,會用來幹什麼?」我想逗她開心,哀莫大於心死,如果持續消沉下去,會對人的身心健康造成巨大的殺傷。
「哈哈……」她笑了兩聲,眉宇之間的陰霾稍微散了些。
「我會打造一座黃金的別墅,街道、圍牆、花園、樓房全部用黃金鑄成,還可以打造一個黃金游泳池……風哥哥你呢?」她仰起臉,悒鬱臉色慢慢有所緩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35:44
第四部 天人交戰 4再探金字塔頂
「我?」我一時語塞。
如果有那麼多黃金,我會鑄造一座金碧輝煌、全球獨一無二的黃金屋,然後娶一個自己愛逾生命的女孩子,讓她獨自享用這份地球上無與倫比的快樂。那個女孩子,會是蘇倫嗎?想起跟她擁抱時,那一瞬間的旖旎,心裡馬上變得暖意融融。
「風哥哥,咱們去塔頂看看吧!這麼多謎團,我希望能一點點拆解開。既然薩罕與幽蓮同時被拘禁起來了,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意外!」蘇倫的話非常堅決。
我們剛剛發動了蘇倫的車,三名士兵已經飛奔過來,毫不客氣地用衝鋒鎗指向我的前胸︰「軍事管制期間,沒有大祭司與鐵娜將軍的批示,任何人不得動用營地裡的車輛。」他們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絕對不是在開玩笑。
蘇倫在方向盤上猛拍了一掌,喇叭發出一聲尖利的吼叫︰「我是手術刀先生的妹妹,這位是他派來監管發掘工作的特使,我們需要……」
帶頭的士兵冷漠地搖頭︰「沒有批示,誰都不能例外。」一邊說,一邊 嗒一聲挑開了衝鋒鎗的保險栓。
望塔上的士兵迅速調轉槍口,居高臨下地對準了我跟蘇倫。這群士兵都是非洲戰場上身經百戰的高手,心狠手辣,只認上級命令。
蘇倫臉色發白,頹然地扭動著方向盤,空踩油門,悍馬發出凌厲的嗚嗚吼叫聲。我敢確信,只要吉普車的車輪一開始轉動,這些士兵就會毫不猶豫地開槍。
我向蘇倫笑了笑︰「算了,還是回帳篷去休息,養足精神,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隨即跳下車,替她關上了發動機的鑰匙。
這種關鍵時候,小不忍則亂大謀,真的沒必要跟彩虹勇士敵對起來,沒有一點好處。這是在茫茫無際的沙漠裡,兩個人的殺傷力再大,也不可能跟整隊特種兵相抗衡。
蘇倫無奈地下了車,鐵娜的聲音已經隨風飄過來︰「兩位要去那裡?要不要我送一程?」她剛剛從谷野的大帳篷裡彎腰鑽出來,手裡握著一大卷圖紙,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
蘇倫橫跨一步,挽住了我的胳膊,做出一副親暱的樣子,來對抗鐵娜的囂張。
鐵娜揮手,令那三個士兵退開,揚著手裡的圖紙︰「我正想去土裂汗金字塔頂上看看,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興趣?」
蘇倫用力嚥了下唾沫,手指在我小臂上輕輕一捏。我們兩個心意相通,馬上換了一副心情大好的笑臉︰「當然當然,既然難得有半下午的空閒,去那邊散散心也好。」面對鐵娜,我跟蘇倫絕對是同心協力、一起進退。
再者,如果蘇倫對手術刀的懷疑成為現實的話,我們兩個的確更應該緊緊團結在一起,以求自保。
鐵娜的坐駕是一輛加長、加重的三菱吉普車,由她親自駕駛,我跟蘇倫則挽著胳膊坐在後排,悠閒地從車窗裡向外 望著沙漠裡的風景。
塵沙滾滾,滿眼都是令人從心底裡發怵的土黃色,根本看不到一絲植物的綠意。這樣的環境裡,如果老虎盜了經書在手,企圖逃跑的話,其困難程度不亞於徒手從汪洋孤島上逃生。我還是想多幫他一把,因為直覺上認為他要做的事肯定是對的。
駕駛座的靠背側面,懸掛著一支雷鳴登霰彈槍,旁邊整整齊齊地擺著兩盒最新型子彈。這種槍的威力,可以三米距離內一擊射殺成年黑熊,幾乎是霰彈槍裡最霸道的一種。由此可見,埃及軍方的武器配備,直追美軍部隊的最新裝備,其戰鬥力的確是非洲大陸幾十個國家裡最強悍的。
「風先生,想什麼呢?」鐵娜從後視鏡裡瞄著我。
我的手放在側面的門把手上,無意中發現,門把手下的隱蔽槍袋裡,竟然同時插著兩柄MP5輕型衝鋒鎗。同樣,在蘇倫坐的那邊,槍袋裡插著的是兩柄銀白色的沙漠之鷹,再加十二顆美式微型甜瓜手榴彈。
「呵呵,向後看,後座背面還藏匿著輕型肩扛式火箭筒。如果需要炸藥爆破,我還可以提供兩顆威力巨大的TNT炸藥包呢!」
鐵娜的聲音,極為自負。看來,她已經把自己的越野車佈置成了活動戰車,不必細看也明白,所有的玻璃都是A級防彈型的,可以擋得住AK47突擊步槍的蜂窩式掃射。
我默默地向後一仰,避開她在後視鏡裡的窺視。鐵娜這樣的女強人,值得我佩服,卻並不想親近她。對於太強悍、太能幹的女孩子,我天生就不感興趣。
我們三個在一起,根本沒有共同話題,所以車子裡的空氣異常沉悶。
鐵娜扭開了唱機,響起的竟然是百老匯的經典歌劇──不愧是接受過歐美教育的女孩子,愛好趣向,跟非洲人已經有了截然不同的區別。
時間是下午五點鐘,夕陽已經垂掛於西天,給土裂汗金字塔的尖頂鍍上了一層淡金色。
鐵娜驀的喟歎︰「風先生,要是這金字塔全部是純金鑄造的,你說該多好啊……」
她的貪心,遠遠超乎我的想像,獲得了那塊大金錠不算,竟然渴望有進一步的獵獲。金字塔全部變成黃金當然好了,不過,那時候圍繞黃金展開的戰爭,只怕會讓整個埃及化為恐怖的廢墟。
「那有什麼了不起的,鐵娜將軍,如果你學會中國仙人的『點金術』,不就什麼都解決了?別說是金字塔了,就算是聖母峰、或者非洲的乞力馬扎羅山都可以變成純度最高的黃金,怎麼樣?」
蘇倫語氣古怪地調侃著──
「哈哈,點金術?那種無聊之極的傳說,並非是中國人的專利。你知道嗎?歐洲人的童話傳說裡,幾乎每個國家都有點金術的故事題材……」她突然扭頭向右側車窗望了望,那個方向,視線裡最顯眼的建築就是巍峨的胡夫金字塔。
我能猜到鐵娜在想什麼,應該是蘇倫的話觸動了她腦子裡關於「死海」的傳說。
果然,鐵娜再次開口︰「風先生,你該聽說過『死海』的美妙傳說吧?一個巨大的金庫,黃金儲量是四個胡夫金字塔那麼大。如果可以……」
蘇倫冷冷地「哼」了一聲,表示對鐵娜的幻想不敢苟同。
冷漠沉悶又一次左右了車子裡的空氣,幸好,兩分鐘之後,我們便已經到達了金字塔下。
失憶的那晚,我在這裡做過什麼,根本毫無印象,蘇倫的攝像機拍攝到的東西,實在證明不了什麼。
金字塔表面非常乾淨,風化剝蝕的塔身碎片,隨時都會被強勁的朔風吹走。所以,落在我們眼裡的土裂汗金字塔,乾淨得像是每天都有專人清理打掃一樣。
我站立的地方,是金字塔埋入沙層的一個橫向分界線。按照四邊錐體的延展率推算,塔基深入地下後,逐層下降,到了基礎最底部,四條邊長將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數字。
我想到的,也正是蘇倫、鐵娜同時想到的。
鐵娜在沙地上重重踢了一腳,將數不清的沙粒踢得飛揚起來,落在塔身上,張開雙臂向著廣袤的天空,悠悠長歎︰「豎井深度,再加一百八公丈的古井深度,按照這種坡率深入下去,土裂汗金字塔的整體規模,只怕不比胡夫金字塔小太多。面對這些非洲大陸的神秘瑰寶,我們埃及人真的是太渺小了……」
每個有良心的人,都會愛自己的國家,鐵娜也不例外。
只有愛國、愛家、愛別人的人,才是值得尊敬的。
我向塔頂望了望,低聲詢問蘇倫︰「我上去看看,如果沒什麼問題,你再上去。」下意識的,我想把她置身於我的羽翼保護之下,無論前面有什麼危險,都由我探路。
鐵娜一聲長笑,屈膝弓腰猛然向上一彈,已經躍上了金字塔的外牆,同時雙臂平展,保持著身體重心平衡,竟然以一種非常怪異又絕對快速的姿勢向塔頂飛奔。
這樣的飛奔姿勢,我是絕對做不到的,但我們同時看到了鐵娜腳下穿的一雙顏色怪異的戰靴上。
蘇倫低聲叫起來︰「啊?是模仿壁虎的最新生化合成裝備?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她連用了三個「好厲害」來表示心裡的驚詫,因為這種最新裝備,借用轉換了壁虎四爪和腹部的吸盤裝置,是目前最優秀的攀爬設備。
中國武術秘籍中曾有一門叫做「壁虎游牆功」的秘術,那是輕功中的巔峰身法,完全憑藉著練武者自身超強的內力,令自己的掌心產生巨大的內吸力,可以隨心所欲地黏附在任何物體的表面,藉以攀登高處。不過,那種武功,沒有三十年以上的日夜刻苦修煉,是絕對做不到的。
鐵娜的壁虎戰靴,一分鐘的時間,可以抵得過武林高手三十年的苦苦修行,就像手槍子彈的殺傷力比練武經年的好武師威猛幾十倍一樣。
六秒鐘後,鐵娜已經威風凜凜地站在土裂汗金字塔頂上,向我們大笑著揮手。
蘇倫驚歎著,嘴一直半張,可見心裡有多震撼。
鐵娜的行事作風,簡直到了「滴水不漏」的境界,一決定要來金字塔,馬上針對性地不動聲色地換了壁虎戰靴,搶佔了絕對先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36:17
第四部 天人交戰 5霧隱一刀流
這種情況下,無論我跟蘇倫以何種模式登頂,都不可能蓋過鐵娜的風頭。相視苦笑之後,我牽著蘇倫的手,準備登頂。
鐵娜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掏出手機,開始大聲接電話。
蘇倫壓低了聲音︰「風哥哥,我突然……不想上去了。你先上去,我在塔下搜索一圈再說。」在鐵娜這個假想的「情敵」面前,若換了我是蘇倫,也肯定不會此刻灰溜溜地上塔,甘拜下風。
「好吧,小心些,我總覺得金字塔週遭會有陷阱之類的機關埋伏──」這種感覺,從上次過來搜索時就曾經有過,可惜一晃而過,自己並沒注意。經歷了隧道、墓穴裡的種種詭異事件後,我們必須提升警惕,免得在茫茫大漠裡送了命。
蘇倫在我胳膊上輕輕拍了拍,便放開了挽著我的手。
我向塔頂望了望,正準備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輕功,凌空飛躍上去,免得輸給鐵娜,忽然聽到鐵娜大聲對著話筒吼叫︰「什麼?什麼?發現了一個人的屍體?」這個彪悍的女孩子發怒時,聲音真的像是一頭獵豹在咆哮。
對方又說了句什麼,鐵娜已經開始向我叫著︰「喂,風,你……」
風太大,把她的聲音刮得滿天亂飛,根本聽不清楚。不過,從她氣急敗壞的神情可以看得出,營地裡又發生了大事。
鐵娜雙臂一張,竟然採用了高山滑雪似的速降動作,俯身衝了下來,離地面還有三米時,一個鷂子翻身,漂亮地穩穩落地,隨手將手機塞進口袋,急匆匆地說︰「營地裡有人死了,我必須地先回去!」
她飛奔到汽車旁邊,開門、落座、點火、啟動,一氣呵成,再扔下一句︰「我會派人回來接你們,放心!」
三菱越野車吼叫著,帶起一陣滾滾沙塵,向營地方向飛奔而去。
整個過程中,我和蘇倫根本插不進話,全部都是鐵娜一個人在雷厲風行地行動著。
蘇倫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似乎稍微放鬆了些。而我的心卻一下子高高懸起來,因為鐵娜接到電話後,曾經向我叫過一句話,彷彿那死掉的人是更我極有關係的。
營地方面,我只關心出手盜經的老虎,怕他會給別人暗算甚至直接射殺。
重型狙擊槍的威力,我一早就在二零零五年義大利槍械博覽會上見識過了。當時,在八公引距離以內,狙擊槍射出的開花彈竟然輕而易舉地擊碎了質量上乘的不銹鋼健身球,其子彈射速和銳利程度都已經達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境界。
老虎是人,而且就算他是一頭真正的老虎,只怕也擋不住一顆開花彈的威力。
「風哥哥,怎麼了?你在擔心什麼?」蘇倫察言觀色,彷彿看穿了我的心事。
我下意識地將自己的指骨扳得喀喀直響,沉思著問︰「蘇倫,谷野的武功門派,是不是也是出自日本島的忍者家族?」
詭譎莫測的日本忍者,世代流傳下來很多暗器毒藥、機關埋伏的法門,每一種都毒辣之極。如果老虎低估了谷野的實力,下場只怕……
谷野頭上,套著「國際知名考古學人、考古學博士、著名盜墓專家」等等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頭銜,很多人往往會忽視他自身的武功。畢竟,現實社會中,「學人」之流給人的感覺,應該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但我知道,谷野不是書生,而是盜墓界裡出類拔萃的絕對高手,無論是武功還是智慧,都遠遠高出常人。
蘇倫眼珠轉了轉,向三菱車捲起的滾滾煙塵望望,沉吟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風哥哥,其實……其實每一個人都有自己闖蕩江湖的獨門絕技,否則的話,那邊營地裡就不會有他的位置。谷野是、蜀中唐門的人是──所有的人都是,當然也包括你我在內。不必擔心了,你該知道,要想成就非凡之事,總會需要有非凡之人做出非凡的犧牲。」
這些話,並不是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但我懷疑,蘇倫真的已經看穿了我的心。
身為冠南五郎的高足,蘇倫在很多方面,都會讓我有巨大的吃驚。
「風哥哥,咱們上去吧?」蘇倫落落大方地牽起我的手,表情無比自然,彷彿我們的關係早就親密到了某種程度一樣。
土裂汗金字塔完全在營地 望塔的觀察範圍之內,她的動作,明顯就是做給營地裡的人看的。在她轉身時,我陡然發現,她的褲袋裡露出兩隻槍柄來,正是鐵娜車上的沙漠之鷹。
我不禁愕然,因為她這麼做完全沒有理由啊?就算是自己的手槍遺忘在悍馬車上了,也不至於順手牽羊地拿了鐵娜的武器,這有些不符合蘇倫的個性。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是有備無患,順便,我會對這兩柄槍做一個彈道檢驗──鐵娜是營地裡的關鍵人物,對她該多『照顧』些。」
蘇倫雖然偶而在我面前暴露出柔弱的一面,但她絕不是弱不禁風的女子。比如在一起登上塔頂的過程中,她一直在故意隱藏自己的輕功實力,總是落後我幾步。不過,我對她已經有八分信任,目前接觸的所有人中間,刨除正邪難辨的手術刀外,最信任的就是她。
我們已經站在塔頂這一小塊平台上,被風沙層層剝蝕後的地面裸露著土黃色的砂岩,光禿禿的,再尋常不過。
風沙的力量無比巨大,潛移默化中,便隨歲月的流逝一起將這些地球上最古老的建築慢慢征服。或許幾千年後,所有暴露在沙漠裡的金字塔,真的會隨風沙同朽,變成滿地黃沙的一部分。
在這裡,沒有絲毫發現,就算是我蹲下來,企圖把每一條石縫、每一條石板上的紋路都看個清清楚楚,也根本石頭是石頭、沙粒是沙粒,毫無異樣。那麼,跟蹤幽蓮那夜的那道神奇的白光呢?從何而來?向何處去?
我伸出右手,輕輕按在塔頂的中心,其實很久以來我都有種錯覺,彷彿以這種姿勢便能與金字塔內儲存的神秘力量順利溝通。
歷代考古學家曾提出過「金字塔能」的理論,就是說在神秘的金字塔裡,每時每刻充滿著一種看不見的無名能量,完全區別於目前地球人已知的種種能量。「金字塔能」的奇異之處,可以令屍體迅速風乾,經久不腐,起到我們常說的「強力保鮮」作用。
這種理論曾在全球金字塔研究協會很是風行了一陣,但到了後來,隨著胡夫金字塔的發掘工作受阻,關於「能」的論調,也就再沒人提起了。
「風哥哥,你是不是懷疑,我們身處的塔頂會是某一個『蟲洞』的入口?」蘇倫也蹲下來,塔頂風速強勁,吹得她的頭髮和衣服呼呼亂飛。
如果這裡是「蟲洞」入口就好了,一瞬間,我的手掌將會突破地球上重力限制、時空限制,進入另外的不知名世界,而我的身體仍將存在於土裂汗金字塔頂上,與蘇倫在一起。我集中全部注意力凝視著自己的手掌,夕陽餘暉下,手背上的黑色汗毛清晰可數。
每一次,當我凝神靜氣時,心靈深處便會一片空明冷靜,彷彿進入了老僧入定似的「物我兩忘」境界。
突然,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在墓穴深處時曾靈光閃現過的事──「蘇倫,有個大問題!有個大問題!」我抬起頭,卻先聽到蘇倫「喀啦、喀啦」子彈上膛的聲音。她已經把雙槍握在手裡,在左右膝蓋上輕輕一蹭,打開了保險栓。
「風哥哥,不是大問題,而是大麻煩……」她苦笑著低語。
風聲墓地輕了下來,耳朵裡竟然出現了沙漠裡風沙季節難得的寂靜。
視線中,六個土灰色衣服的蒙面人,正倒拖著長刀,以一種凶悍畢露的姿勢穩穩地站在金字塔的北面斜坡上。這六個人,全身上下只露著雙眼的位置,精光閃動,一言不發,從頭到腳全部是土灰色的,幾乎與被剝蝕得千瘡百孔的砂岩同樣顏色。
看他們的長刀樣式,任何俱備初級江湖常識的人都會下這樣的結論︰「日本武士刀!只有日本武士、忍者才會用這樣的刀!」
武士刀是全球十大著名刀劍之一,與中國新疆的英吉沙刀、河北滄州的龍泉劍、山西太原的青龍偃月刀同列為為亞洲頂級冷兵器,那是日本武者的標誌性武器。
我揚聲大喝︰「來的是何方朋友?找錯人了吧?」
看得出,這六個人滿身洋溢著澎湃的殺機,而我的叫聲使用的是簡單的日語短句,他們應該能聽得懂。
跟日本方面的武林人物從來都毫無過節,並且目前是在非洲大陸的沙漠裡,雙方根本沒有利益衝突,根本沒有交手的理由。看他們拖刀屹立的姿勢,每個人的身手都很了得,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地捲入這次戰鬥。
蘇倫低聲歎息著︰「沒用的,他們根本不理會你說的話。上次,我至少用日語詢問、解釋過五分鐘,將日本島幾大武士世家、忍者流派的江湖關係都羅列了一遍,到最後還是免不了一場混戰。」
「上次?難道這些是霧隱一刀流的忍者?」我渾身的血開始沸騰了。
蘇倫點點頭,槍口隱蔽在膝蓋側面,緩緩抬起,對準了正面的兩個灰衣人。
上次害得蘇倫在沙漠裡受傷,我心裡一直過意不去,這次再遇到一刀流的忍者,正好是個報仇的機會。
「呀咿──」六個人同時大喝,同時舉刀過頂,雪亮的刀刃在夕陽裡閃著燦爛的光芒。現下,我能清晰看到六柄長刀的刀身兩面,全部鏨著緋色的櫻花,錯錯落落,一派落英繽紛的大好景色。
「落櫻纏綿刀」──那是日本島曾經極度輝煌過的布鬼盜忍者家族的獨特兵器,而一代鑄劍大師布鬼盜的神奇傳說,已經無數次被搬上日本的漫畫作品,成了江湖上的一段精彩之極的傳奇。
「霧隱一刀流」刀法,便是布鬼盜親手所創,最講究集合數人之力狂攻一個對手,彷彿在暮春的櫻花林裡,狂風突起,落花亂飛,令對手防不勝防。
身為江湖中人,對以上的傳說早就耳熟能詳。我的手指早就扣住了剛剛得自手術刀的那柄金色左輪槍,十二發子彈的艙容量,應該足夠射殺這六名忍者了,正好可以在蘇倫面前顯露一下我的射擊技術。
當然,如果我有兵器在手的話,我忍不住會起意領教一番霧隱一刀流的群戰。
「風哥哥,小心些,這些人的來歷非常古怪,子彈對他們的殺傷力似乎並不足夠致命。」蘇倫慢慢起身,亮出雙槍。
一刀流的殺手是毫無預兆地出現的,他們的衣著打扮,非常容易地跟大漠黃沙混為一體,輕易無法察覺,但說到來歷古怪,卻是談不上吧?
刀光一閃,伴隨著「噹噹噹噹」四聲急促的槍響,第一個回合只持續了兩秒鐘便結束了。我驚訝地發現,蘇倫的子彈雖然準確地集中了其中四人的胸口,彈頭呼嘯著穿胸而過,那四人卻沒有飆血倒下。
四人身上灰衣的胸口位置,都被貫穿了一個拇指粗的洞,位置完全相同,都在左胸正中的心臟部位。尋常人,一彈穿心,馬上會喪失最基本的戰鬥力,而且幾分鐘內就會停止呼吸而死。而蘇倫的子彈,現下只是延緩阻止了對方的攻勢,卻沒有足夠的殺傷力。
六柄刀同時翻捲揮舞著進攻過來,夕陽的光、刀刃上的精光、刀身上的反光,構成了一張凌厲之極、凶悍之極的光網。沒有風聲、殺聲,只有澎湃冷酷的殺氣。
左輪槍的超大容彈量為十二粒,我的口袋裡還裝著手術刀同時贈送的兩小盒子彈,若是尋常交手,這些子彈足可以應付義大利街頭的一場黑手黨械鬥了。我仍舊蹲著,左膝蓋下沉跪地,右手持槍,左手托腕,以標準的義大利跪射姿勢,發射出了第一顆子彈。
不必瞄準,我也能判斷出自己的子彈從一個灰衣人的額頭正中射了進去,沒有絲毫誤差,已經完成了必殺的一擊。
曾經實地觀看過幾十次執行死刑槍決的全過程,如果子彈是以水準方向射入額頭正中、再從腦後穿出的話,幾乎所有的地球人都會在五秒鐘內立刻死亡。
從物理意義上說,那個被擊中的灰衣人已經「死」了,但他只是打了個趔趄,眼睛裡放射出一種更凶悍、更視死如歸的狂熱,腳尖連踩,已經飛躍著向我一刀劈了過來。
我只開了一槍,蘇倫卻是雙手食指連扣,迅速射完了槍膛裡的所有子彈。「噹噹噹噹」的槍聲連珠一樣爆響著,看來鐵娜暗藏的這兩支手槍已經經過了精密的改裝,將沙漠之鷹的射速至少提升了五倍以上。
子彈對一刀流的忍者無效,我真的很佩服日本忍者家族,竟然鑽研出了「不怕子彈」的詭異功夫,不亞於滿清晚期的「小刀會」,吞符喝咒,請神上身,以此抵抗八國聯軍的火槍。如果這種功夫得以在日本軍隊裡大力推展,全球的單兵戰場,還有誰是日本人的對手?
嚓的一聲,蘇倫已經從腰間拔出了一柄刀,不過連柄帶刃只有半尺長,與西餐桌上的餐刀大同小異。
上次與一刀流忍者交手的情況,蘇倫並沒向我詳細述說。在槍彈無用的情況下,單憑冷兵器搏鬥,她能在多人圍攻中脫身,著實不易。
「風哥哥,你自己小心些──」蘇倫雙膝一屈一彈,已經撲向迎面斬下來的那一刀,手裡的銀色小刀霍的一閃,橫向砍在對方長刀的刀身上,正是「四兩撥千斤」的妙手。
武士刀的長度超過一米,要她用不到二十厘米的小刀對戰六名長刀高手,明顯的已經處在完全的下風。
驟然間,我感覺到腳下產生了奇怪的鬆動感,彷彿踩著的石板全部變成了柔軟的沙灘,接著,沙灘又變為鬆軟的泥土,以至於我的雙腳正在開始慢慢下陷。
此刻我是站在金字塔頂上,若是下陷,肯定會進入塔身裡去。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腳,週遭的打鬥聲遠了,自己彷彿陷入了一個寂靜的真空世界。腳上穿著的黑色戰靴已經陷入石板內一半,有種奇怪的金黃色霧氣正在由淡轉濃,要將我的雙腳、雙腿包裹起來。
這樣的變化的確讓人匪夷所思,幸好我已經進過墓室,大概瞭解到了塔下的架構,否則會更驚駭萬分。
「是幻覺嗎?那晚幽蓮降落在這裡時,塔頂發出一道白光,為什麼輪到我,變成了這種霧氣,跟第一次進入墓穴時,一模一樣的霧氣?」
我此時越發相信塔頂是存在一個「入口」的,雖然不清楚這入口是通向那裡。
「蘇倫──」我張口大叫,聲音卻像被最優質的吸聲棉給奪走了,耳朵裡什麼都接收不到。下陷的速度越來越快,幾秒鐘內便到了膝蓋,現下岩石給我的感覺像一片浮力巨大的海水,緩緩承托著我的身體。
「我會落到那裡去呢?」一瞬間,我想起了班察與枯蝶大師的失蹤──如果我此刻進入是某個神秘的空間「蟲洞」,只怕一陷落進去,結果就會跟他們一樣了。我還不想莫名其妙地在二十一世界的埃及沙漠裡消失掉,畢竟我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解開大哥日記裡那兩段奇怪的記載。
「我不能死,我不想進入蟲洞,讓我回去──」
下意識的,在我思想裡,已經在懷疑金字塔內部,有某個法力無邊的「神」,正在肆意擺弄著我們這群接近土裂汗金字塔的人。
心念一動,下陷的速度便停住了,石板平面剛好到達我的腰帶。
槍是握在右手裡的,我是左手胡亂一揮,便在石板下的某個地方碰到了一件冷冰冰的鐵器。以我少年時在冷兵器上的浸淫,瞬間便判斷出那是一個環形的刀柄,類似於二戰時期各國騎兵部隊使用的「馬刀」一樣。手掌一翻,我的五指牢牢扣住了刀柄,同時右臂屈肘,在石板表面一壓,身子借力迅速向上彈射起來。
彷彿溺水的人突破水面的感覺,當我的身體彈起四尺多高時,神志已經完全清醒。
視線裡,蘇倫握著短刀在六人夾擊裡穿花蝴蝶一樣飛來飛去,只能自保,情勢岌岌可危。
雙腳落地時,我重新感到了石板的冰冷堅硬,左手一揚,頓時金光萬道。自己從困境中帶出來的,竟然是一柄三尺長的筆直單刃劍,從劍尖一直到環形把手,全部散發著金色的光芒。
劍刃森冷,帶著一種寒冰般的灰白色的光。這應該是一柄加入了其它金屬成分的黃金劍,看劍刃的鋒利程度,不亞於美國特種兵曾經最為推崇的「M9」式戰術刀。
最奇怪的是,當我舉起那柄黃金劍時,一刀流的忍者驀的靜止收刀,不再向蘇倫進攻。
蘇倫氣喘吁吁地後退,低聲叫著︰「風哥哥,那是……那是什麼?」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差些陷入塔頂蟲洞裡,然後順手摸了這東西上來。
「卡森依依!卡森依依!卡森依依!」六個灰衣人左手握著刀柄拖在身後,右手橫在胸前,向我彎腰致意。他們的輕功絕佳,在金字塔的斜坡上,踮著腳尖,如履平地。
這四個簡單的音節,既非日文,也不是目前埃及人常用的語言,聽他們的語氣,彷彿是某種「口號」性的句子。
我把黃金劍用力揮了兩下,在半空中發出「 」的呼嘯聲。練武的人都知道,刀劍劈空時,發出的聲音越尖銳,證明它的刀刃越鋒利。我的判斷沒錯,這是一般罕見的削鐵如泥的寶劍。
灰衣人緩緩向塔頂走上來,仍舊保持彎腰的姿勢。
我大喝一聲︰「退下去,退到塔下去!」
我說的仍舊是日語,並且蘇倫也開口用最地道的日語向他們重複我的話,反反覆復用各種日本方言說了十幾遍。如果他們真的來自日本,就一定能或多或少地聽懂蘇倫的話。但這六人一直向前,直到距離我六步遠,並且呈半月形包圍上來。
這種狀態下,若是六人同時發難,我絕對難以抵擋。
「退!退!停下!」我左臂猛然一揮,使了個「夜戰八方藏刀式」,這是河北滄州八極門的看家刀法,是刀法中以少敵多時防身保命的最佳招數。單刃劍是西洋兵器中的一個獨特變種,可以說是非刀非劍的異類,既可以像劍一樣直刺,又可以如單刀那樣橫削。
沒料到,黃金劍急速揮舞下,帶起的金光一落到灰衣人身上,他們便如遭雷擊般跌了出去,仰面朝天地摔在金字塔前的簡易廣場上。
蘇倫驚訝地叫了一聲︰「咦?這麼厲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37:05
第四部 天人交戰 6拯救之刃
蘇倫是見識過一刀流圍攻的厲害的,絕不相信這柄黃金劍一揮,就能取了六個人的性命。
我苦笑著︰「真是奇怪!連這柄劍是那裡來的我都搞不懂,沒想到威力如此巨大。」
跌下塔去的六個人已經悄無聲息了,看來是凶多吉少。
我向腳下凝視著,再次蹲下體子,希望能發現些什麼。石頭仍舊是石頭,似乎不可能瞬間轉變成沙灘或者軟土,但這柄劍到底是那裡來的呢?如果是從某個神秘世界裡拿出來的,我希望能再次進入那地方──
蘇倫接過我手裡的劍,在劍身上輕輕一彈,發出「叮」的一聲脆響,悠悠不絕,不由得脫口稱揚︰「好劍!能將軟質的黃金鍛造成削鐵如泥的寶劍,這種鍛造技術真的很不簡單呢!」劍刃上的寒光似乎減弱了些,但森冷的寒氣絲毫不減。
我略帶迷惘地指著腳下︰「蘇倫,也許你不會相信,方纔你應敵的一剎那,我感覺自己陷了下去,如同踩在溫暖的海水裡。如果不是猛然警醒要逃脫出來,此刻只怕……」
只怕會怎麼樣?會不會永遠地進入了異空間,到最後有幸被人發覺時,已經變成了籐迦那樣的玉棺裡的怪人?
「哈哈,風哥哥,這麼多怪事,我已經麻木了。咱們還是下塔去,看看那六個人到底怎樣了!」
塔頂的確發現不了什麼,彷彿那神秘開啟的怪洞,在我握刀逃離後已經永遠關閉了。
蘇倫先滑下塔去,我獨自遊目四顧。西、南兩面都是一望無際的黃沙大漠,東面是影影綽綽的營地,北面則是亙古矗立的胡夫金字塔。視線是足夠開闊了,但到處空蕩蕩的,根本發現不了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啊?」蘇倫驀的叫起來,猛然從一個死掉的灰衣人身邊彈開,仰面大叫︰「風哥哥,快下來看!快下來!」
我下了塔,發現蘇倫的臉色變得異樣的難看,雙手抓著兩把沙子迅速互相搓著,似乎手上沾了什麼髒東西。
「怎麼?」
她不回答,只是厭惡地向那灰衣人的屍體抬了抬下巴。
灰衣人四仰八叉地躺著,長刀已經跌出數米遠。一陣風刮過,掀開了覆蓋在他臉上的灰布,我赫然發現那根本不是一張人臉,上下沒有一點肌肉,只有泛著死灰色的一副頭部骨骼。頭骨在嘴半張著,像是臨死之前發出了最古怪的大笑一般。
蘇倫向我身邊靠了靠,略帶顫抖地低聲問︰「風哥哥,你看到了嗎?他們不是人,而是古怪的骸骨。剛才……我們做了什麼?他們怎麼會瞬間變成骷髏……」
我故作不屑地笑著︰「那有什麼?做為一名優秀的盜墓者,跟各式各樣的骷髏打交道還不是家常便飯?」
我用那柄黃金劍,迅速將其餘五人的蒙面巾挑開,順帶將他們腰帶以上的衣服也劃開了四五平交道子。毫無疑問,六個人已經變成了貨真價實的骷髏。這個變化,應該是從我揮動黃金劍開始的,因為至少在他們被金光掃中之前,露在外面的眼睛精光四射,絕對是生龍活虎的內功高手才可能俱備的凌厲眼神。
「看來,古怪全部在這柄劍上了?」
一想到從異時空來的單刃劍竟然有這種神奇的魔力,我握劍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趕緊將它平放在塔邊的混凝土地面上。
環形劍柄上鏤刻著稀疏的雲頭紋,其間點綴著十幾顆六角形的星星。筆直的劍身上鐫刻著一道彎彎曲曲的細線,有點像地圖上通用圖例裡的城牆的標識。總的看來,這柄劍並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再翻過來,另一面也是如此。
「哦,如果有金屬分析儀就好了,可以探查這柄劍的成分裡有沒有輻射物質,至少我以為能令人體瞬間變為骷髏的話,除了強度極高的輻射線之外,別的任何力量都不可能達到。」蘇倫下的這個結論提醒了我,因為湯博士在墓穴裡也說過同樣的話,那是在發現歐魯和巴彎被神奇風化之後。
依照地球人的物理認識,只能做如此解釋,在「輻射、射線」的領域,地球人的知識匱乏得連自己都汗顏不已。
營地方向,又有一輛高速奔馳的汽車捲起了煙塵,應該是鐵娜派人來接我們了。
我脫掉外衣,將黃金劍裹了起來。
蘇倫皺了皺眉,欲言又止,可能是怕劍身上蘊藏的強大未知力量會對我們造成無可限量的傷害。其實,射線的作用力,往往會在千分之一秒內就將人體的活細胞殺滅乾淨了,我們要有危險的話早就死了,不會拖延到下塔、交談之後。
又一次檢查了六具骷髏之後,我提出了新的疑問︰「蘇倫,只憑武士刀和刀法,就能斷定他們是一刀流的殺手嗎?你想想,日本忍者似乎沒必要萬里迢迢潛伏到沙漠裡來,若他們是谷野、班察的手下,只怕早就跳出來參與行動了,我們能一點都發覺不到?」
營地裡的谷野,已經開始完全聽從手術刀與納突拉的指揮,自己該是到了黔驢技窮的地步──班察又神秘失蹤,我總覺得做為日本島的一個著名的忍者門派,一刀流的忍者是不會輕易被上面兩人左右的。
即使是為了錢,一刀流的人也應該是去做更高明、更快速獲利的工作,絕不會幹巴巴地長期潛伏於沙漠裡。
蘇倫笑了笑︰「風哥哥,你該不會是要把一切事都推在神秘的土裂汗大神身上吧?」
我的確有這個意思,出現的一切神秘事、神秘人,都肯定是圍繞金字塔發生的,包括行方詭秘的薩罕和幽蓮。反過來講,我甚至可以把這六個人當作幽蓮的人。她既然可以毀滅我的記憶力,可以站在金字塔頂的白光裡,焉知就不會像我剛才一樣可以進入神秘的異空間?
所有的混亂謎團都是因土裂汗金字塔而起,但它偏偏一直保持著古怪的沉默矗立在這裡。
我繞到金字塔的正北面,用雙腳輪番踢起黃沙,任沙粒四處亂飛著。
視線一直向北延伸,應該就能看到耶蘭野心勃勃選定的第一個挖掘位置。我當然不會相信龍說過的「二十五米以下堅不可摧」的胡話,那麼,兩個金字塔之間的地面以下,會埋藏著什麼?
巴彎與歐魯被神秘「風化」,怪力來自何處?
蘇倫跟過來,忽然若有所思︰「籐迦失蹤前,到底領悟到了什麼?那套《碧落黃泉經》裡到底記載了什麼?風哥哥,我甚至在猜想,籐迦進入中國著名高等學府去進修深造,這根本就是有其深遠意義的一件事。難道她的進修,只是為了讀懂經書上的古代文字……」
她也注意到了古經在整件事裡的重要位置,不過,我猜想此刻老虎若是已經得手的話,那部經書以後將世世代代屬於蜀中唐門了。既然是中國人的東西,自然該回到中國人手裡,無論是交給政府還是交給個人幫派,從道義上,我支援老虎的行動。
轉眼間,那輛三菱車已經到了金字塔前,隨著「嘎吱」一聲尖銳的剎車急停,鐵娜又從駕駛室裡跳出來,神情凝重古怪。
營地那邊,陡然發出「噗、噗、噗」三聲悶響,隨即半空中炸開了紅、綠、藍三道耀眼的火球,拖著滾滾野狼煙,緩緩墜落。那是一種軍事訊號,雖然我不明白它們代指的意義,卻知道營地裡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風先生,有件事不得不鄭重通知你,老虎死了,死於營地東北方向七公丈外的一個沙坑裡。手術刀先生說,他是你的最要好的朋友,或許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來做詳盡的調查。」
鐵娜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肅口吻,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我的確是老虎的好朋友,這沒什麼好隱瞞的。不過,鐵娜應該清楚,老虎出事,最先要通知的該是蜀中唐門的唐心與宋九才是,畢竟他們三個才是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的。
我跟蘇倫走近車子,並不掩飾已經早有心理準備。
事實證明,蘇倫和我的第六感預見到的事非常相近,在鐵娜接電話時就知道整件事跟老虎有關。
「怎麼?風先生一點都不吃驚,或許能告訴我一些老虎之死的內幕?」鐵娜追問。
我把被衣服裹得嚴嚴實實的黃金劍扔到後座上,靠著車門,懶洋洋地回答︰「沒有內幕,我太累了,剛剛跟這些人一場激烈混戰,險些死在沙漠裡。鐵娜將軍,既然彩虹勇士已經控制了土裂汗金字塔附近的區域,我希望他們能進一步提升工作效率,以保護營地安全……」
曝露在暮色風沙裡的六具骷髏並沒有給鐵娜太大的震動,她走過去時,隨意抬腳一踢,將其中一顆頭骨直踢出五米遠,跌在一個沙坑裡。接著,她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柄武士刀,看了看刀身上的刻痕,又冷冷地拋開,陡然轉身向著我︰「風,谷野先生的《碧落黃泉經》不見了,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我故作吃驚地一笑︰「什麼?那麼寶貴的經書,說不見就不見了?」
鐵娜囂張地揮動著右臂,彷彿要將這茫茫大漠全部置於環抱之下,大聲說︰「只要盜經的人還在這片沙漠上,我就有把握揪他出來。並且,一定要把那經書找回來,完璧歸趙。」
她對中國成語的運用,非常熟練,算得上半個中國通。
蘇倫接過她的話尾,揶揄地笑著︰「完璧歸趙?說得好!據我所知,這經書來自遙遠的古天竺國,不知道鐵娜將軍有什麼辦法,能穿越時空送它回天竺聖地去?」
鐵娜一時語塞了,惡狠狠地向蘇倫瞪了兩眼,悶悶地回到車門前。
我在猶豫著,該不該將骷髏骸骨帶回營地去細細研究,鐵娜已經從駕駛室的操控台上取出了那個電子記事本,翻開蓋子,迅速按了兩下,似乎在尋找什麼資料。
蘇倫默默地將地上的六柄武士刀撿了起來,放進越野車的後備廂裡。對於日本江湖流派的格局,她有非常深刻的瞭解,因為她的恩師,實在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若是評選本世紀「百大優秀人物」的話,冠南五郎肯定會名列前茅。
從那些刀上,蘇倫或許能夠發現某些有用的線索吧?
忽聽鐵娜低聲自語著︰「拯救之刃……拯救之刃?天神的兵器,會用決死之光帶動太陽的力量,將罪惡之徒瞬間化為骷髏,而所有的血肉精髓,一起為土裂汗大神所吸收,用以輸送到……到……」
我靜靜聽著,知道這段話跟剛才的奇遇有極大關係。
鐵娜抬起頭,向那些骷髏看了看,又按了幾次按鈕,卻沒再出聲。
她的記事本裡存儲的資料非常有用,幾乎所有的條目都是跟土裂汗金字塔有關的。比如剛才提到的「拯救之刃」,有「化肉身為骷髏」的奇特作用,豈不正是我拿到的黃金劍的寫照?
「風先生,對於這些骷髏,你能不能給我一些說明……或者是給我一點點幫助?」鐵娜的語氣又變得溫柔懇切了。她對人的態度變化之快,像極了一個高明的戲劇演員,隨意變換喜怒哀樂,絲毫不費力氣。
蘇倫邁步向金字塔西面走過去,神情沉靜,似乎是故意給我與鐵娜一個懇談的機會。
我攤開雙手,做了個「無可奉告」的姿勢。
鐵娜略顯尷尬地笑了笑,向我飛著媚眼︰「風先生,其實剛才我太心急,實在抱歉。古經是日本人的寶貝,失竊後的十分鐘內,我已經接到日本政府的傳真照會,要求埃及政府全力以赴,尋回那套經書──」
說到這裡,她的眼睛連連眨了幾次,苦笑一聲︰「你知道嗎?谷野說失竊的經書只有十本。全球範圍內,關於這經書的記載明明是『十二本』,再沒有第二個版本了。為什麼日本人說是十本,我實在……實在摸不著頭腦,難道說盜經的人匆忙中遺漏了兩本?Shit──」
焦慮著急之下,她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我冷冷地回答了一句︰「這才符合鐵娜將軍的個性!」
做為埃及軍隊裡叱 風雲、炙手可熱的人物,爆粗口應該是她不可或缺的特色才對,何必在我這外人面前裝來裝去?
鐵娜恨恨地跺了跺腳︰「我只是太著急了!其實我很少說這樣的粗話!」她把記事本重重地向引擎蓋上一拍,幾乎惱羞成怒。
營地那邊的探照燈已經亮了起來,巨大的光柱射在空曠的沙漠上時,不知怎的竟讓我想起了很多科幻雜誌上的飛碟形象。幾乎所有目睹過飛碟的人在自述中,都會提到飛碟底部有十幾道巨大的光柱,並且能夠隨意調整照射方向。
現下看來,那些光柱,不過是飛碟的主人在操控照明用的探照燈而已。
想到這些,我突然覺得地球人對飛碟的傳聞都可以看作「事實」,而不是雲山霧罩的虛妄幻想。此時此刻,如果有人透過時光隧道出現下我們所處的位置,乍看營地那邊的動靜,肯定也能誤認為是有架飛碟停在那裡。
我忍不住低聲笑起來,當然是自嘲的笑,笑世人的荒唐,也笑我自己的幼稚。
鐵娜凝神看著我,忽然低聲幽幽長歎︰「你在笑我嗎?我是不是很可笑?」
當她露出「哀」的一面時,神情黯然,囂張的氣焰一掃而空,柔順地低著頭,像個出自歐洲名門的淑女──這個樣子,似乎更能打動我。
我歎了口氣,不再跟她對立較勁,向記事本一指︰「我可以看看嗎?」
她默默地點頭,又伸手把記事本向我推了推。
記事本的螢幕上顯露的是一頁泛黃的殘破經卷,上面全部是手寫體的象形文字。在螢幕的旁白,是一行英文的註解,也就是方才鐵娜低聲自語過的字句。註解的最後,到了「輸送到」便再沒有下文,這也是鐵娜停止自語的原因。
「鐵娜將軍,經文的下一頁呢?我想知道,那些歹徒的血肉被吸收後,輸送去了那裡?」
在好萊塢的恐怖電影裡,吸血鬼只吸人血,惡魔怪獸是血、肉、骨全吞,從來沒發生過將人體直接轉化為骷髏的例子。假定真的像經文上說的,天神吸取了六名灰衣人的血肉之後,輸送去了什麼地方?送給了另外的古怪神人?
「沒了,下面什麼都沒有了──關於『拯救之刃』,古籍裡所有的記述也就只有這些。風先生,我知道《碧落黃泉經》裡有專門的篇幅是講述關於土裂汗金字塔的奇妙之處的,可惜我還沒來得及向日本人借閱……」
老虎死了,我之所以一點都不悲慟,是因為我知道︰「他是不會那麼容易就死的!否則,他就不是老虎而只是老鼠!」
在已知的關於他的江湖傳奇中,曾經有十一次,他被困古墓機關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並且外無援兵內無糧草;有九次,他被西藏與尼泊爾交界處的古墓內機關重傷,奄奄一息;還有兩次,在西班牙海域內的海底沉船上,他被來歷古怪的食人魚群包圍……
那麼多次必死無疑的遇險之後,他仍然生機勃勃地行走在江湖中,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活得快快樂樂,風風火火。
「其實,風先生,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的記事本裡所有的資料,包括此前跟你討論過的鱷魚大神和水晶之棺,以及眼下這張殘破的經文,都是數百年前,埃及的大祭司們零星從《碧落黃泉經》裡抄錄下來的。」
這個問題倒是挺有意思的,不過可以理解,正如天下的水都是一家一樣,天下的佛門僧侶、教會經書,都是抄來抄去,全球一家的。只不過,在文字演繹的過程中,由於種種謬誤才導致了各教派的教旨歧義。
「無可否認的一件事實──古經最早的確是存在於古代中國的,我們埃及的僧侶曾經在朝拜中國皇帝時,得到了借閱古經的機會,才把所有牽扯到埃及金字塔的字句記錄下來。可惜,僧侶們在歸國途中,經卷散落遺失,到今天為止就成了這種少頭無尾的『天書』。」
鐵娜顯得非常無奈,想必向谷野借閱經書時,已經被毫不留情地拒絕過了。
可惜沒有圖片,否則我就能印證一下,自己拿到的是否就是天神的「拯救之刃」。
我不想多對鐵娜多說什麼,大家身在不同立場,各為其主,很多方面會有利益上的衝突,根本不可能做到資料共享。
鐵娜收回了電子記事本,追加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風先生,如果你需要更多資料,今晚咱們可以慢慢談……」
我笑著搖搖頭,迎著正從金字塔另一面繞回來的蘇倫走上去,低聲問︰「有發現嗎?」
蘇倫搖頭,神色沮喪。
既然那六個人是先前匿藏在黃沙中的,仔細搜索下來,至少應該能發現他們的藏身之處才對啊?
一天時間,就這麼匆匆過去了。
回到營地之後,鐵娜另外安排人去收拾那些骸骨。在探照燈光柱的照射下,連綿的帳篷與軍車,透露出一種大戰前的無名恐慌。
「我會令士兵們加強警戒,二位晚上可以安心睡──」鐵娜把「安心睡」這一句的語氣加重,彷彿我跟蘇倫之間藏著某種不可告人的勾當似的。
回到帳篷裡,我解開衣服,露出那柄黃金劍來。
關於「拯救之刃」的那段話,蘇倫也已經聽到了,不過她並不相信鐵娜「後面沒有了」的解釋。
「風哥哥,目前只有迅速拿到《碧落黃泉經》,才會在資訊方面佔據主動。老虎出事了,我希望咱們能採取趨近極端的行動,查找出經書下落。」
對於明日下井的行動,她無法掩飾內心的擔憂焦慮。
我撫摸著劍身上那些彎彎曲曲的花紋,無奈地笑著︰「蘇倫,你還不明白嗎?盜經的人是老虎,現下老虎死了,經書會落在誰手裡?肯定是蜀中唐門的人──唐心、宋九。咱們惹不起唐心,無論在明還是在暗……」
蘇倫一邊取出手機準備撥號,一邊打斷我︰「動之以情,誘之以利,怎麼樣?」
電話通了,她報出的又是一串常常的阿拉伯數字,隨即便收線。
唐心需要「千年屍蟲」,蘇倫的意思便是以這種東西為代價,交換唐心有可能拿到的經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39:15
第四部 天人交戰 7老虎之死
我向她的手機望了望,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每個人都有保留私密的權利,我們兩個之間也不例外。
「要不要去看看老虎的屍體?」蘇倫收起手機,伸手在自己臉上抹了抹。沙漠裡風沙極大,出去一趟回來,滿臉都是揚塵。
其實在回營地的路上,鐵娜也問過同樣的問題。
我若無其事地拒絕了,理由是「明天下井,我需要認真休息」。直覺上,我認為老虎不會死,他的易容術絕對可以很方便地將另外一個人偽裝成自己,本人則順利地逃之夭夭。這種金蟬脫殼的把戲,是江湖人最常用的遁逃伎倆。
「有這必要嗎?蘇倫,我有更重要的話想跟你商量──」
我要說的,是自己靈光一閃突然想到的︰「按照此前各路盜墓高手對土裂汗金字塔的鑽探,通通無功而返,原因就是在堅硬的石壁中間,藏著某種柔性物質,將飛速旋轉的鑽頭包含住,造成鑽機高速空轉,無數次將鑽頭燒燬。但是,你想到沒有?這次鑽探的過程,第一次時,明顯的石壁濃度與射線透視結果不符;第二次,鑽頭順利透過,根本沒有那些『柔性物質』的阻撓?蘇倫,我在想,如此順利地突破金字塔外壁,是偶然呢?還是必然?」
盜墓界高手如雲,所用的盜墓機械從最老的鶴嘴鋤一直到最先進的四方向立體鑽機,在神秘財寶的驅使下,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以前在土裂汗碰過壁的人,水準並不比湯博士他們低太多。
現下,湯博士成了第一個突破金字塔的鑽探高手,是不是由於某些神秘力量在故意「放水」?
在嚴酷的現實面前,我不得不變得多疑,凡事多問一個「為什麼」。
同時,我將自己的雙手攤放在桌子上,用力叉開十指,凝視著掌心縱橫的紋路。在那間奇怪的墓室裡,巴彎、歐魯、湯博士全部被「風化」,成了一碰就碎的粉末,而我卻毫髮未傷,為什麼?我的身體裡蘊含著什麼樣的特質,竟然對那邪惡神秘的力量免疫。
蘇倫苦苦地皺著眉︰「對土裂汗金字塔,任何人都是一無所知的。所以,我才會屢次提醒你千萬小心行事,生命是最寶貴的,每個人只有一次。」
我摸了摸已經生出細碎胡茬的下巴,暗自笑她的固執。
做為一個無可救藥地愛上「盜墓」這一行的人來說,每次打開墓穴的門準備進入時,都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吸引盜墓者的並非僅僅是傳說中閃閃發亮的財寶,更多的,是天性裡對神秘世界的刻骨銘心的嚮往。
太珍惜生命的人,是做不了盜墓者的。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
唐心的聲音來自帳外,背誦的是孟夫子的創業名言。
我跟蘇倫同時陷入了沉默,此時唐心過來,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風先生,老友死了,難道你一點都不難過?」隔著門簾,唐心的聲音冷漠如寒冰。方纔那段孟夫子的話,用意自然是在鼓勵我為盜墓者的崇高理想而獻身。不過我不是三歲孩子,絕不會為了別人的三言兩語動心。
將黃金劍藏好後,我才緩緩挑開了門簾,先看見臉色陰沉到極點的宋九,陰森森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我的臉。我才懶得理他,反正大家彼此都沒有什麼好感。
唐心依舊緊攏著狐裘,眼角眉梢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寒意。
「我很難過,但是我想知道,他是怎麼死的?是什麼人授意他去……」答案很明顯,老虎為了討好唐心,冒險盜經。並且我有理由相信,經書已經落入唐心手裡。
「這一切,無可奉告,我們只是來告辭的。」唐心揚了揚柳眉,言簡意賅地打斷我的話。
在「千年屍蟲」沒出現前,我不相信唐心會離開營地,但是十分鐘後,出現下營地中央的手術刀已經證實了她的話,並且納突拉派了盧迦燦開車送她們回開羅去,再由那邊乘飛機回中國大陸去。
望塔下,停著一隻簡易的軍用擔架,有個人躺在擔架上,被一張白被單從頭到腳地蓋著。風那麼猛,士兵們已經將被單的四角緊緊繫在擔架把手上,免得風沙落在屍體表面。
毫無疑問,那是老虎的屍體。
谷野夾雜在送行的人群裡,畏首畏尾地站在最後邊。
「老虎是中了日本人的忍者七星鏢死的,七星鏢的尖刺上浸滿赤煉蛇的劇毒,所以,老虎從地道離開營地後,只堅持了七十多米便不支倒地。風,他是你的好朋友,在埃及地面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很抱歉。」
手術刀態度誠懇,表情沉痛,反正我看不出他有什麼不正常之處。
唐心站在車門邊,向送行的人緩緩彎腰施禮,大大方方地淡淡笑著︰「謝謝各位對我的關照,如果日後有時間到雲貴川來,我們蜀中唐門一定禮數周到,務必讓各位賓至如歸。」這些話,將「我能代表蜀中唐門」的意味表露無遺。
據我所知,蜀中唐門的歷史上,曾經出過三位少年掌門人,每一位都是在二十歲之前便公開執掌唐門大事,成為江湖上空前絕後的一代高手。不過,越是少年得志的高手,越容易落得「天妒英才」的下場,根本不得善終。
唐心呢?該不會成為唐門歷史上第一位「少女」掌門人吧?
一想到她渾身的毒蟲,我不但後背發涼,就連兩臂、兩腿都一層層地暴跳起雞皮疙瘩來。
盧迦燦謙恭地為唐心開門,請她上車,然後坐進駕駛座,發動了引擎。
唐心的突然離去,絕對出乎我的預料。當車子緩緩開動時,我能感覺到她的目光穿越茶色防彈玻璃的遮掩,向我投以意味深長的淡淡笑容。
「這麼一來,唐心豈不就是空手而歸了?」我大大納悶。
手術刀嗤的一聲冷笑︰「盧迦燦是什麼角色?之所以派他擔任司機,一路上總會有所發現。納突拉已經吩咐過,只要發現經書的痕跡,馬上動手,殺人炸車,毀屍滅跡,現下我們可以──」
他走到擔架旁,慢慢動手解開了那四個結,將被單全部扯開。
那是老虎不假,只不過喉結部分已經高高腫起,皮膚表面有七個怵目驚心的黑點,不停地向外 地冒著黑色的汁液。
他的眉心正中,豎向嵌著一枚七星鏢,已經有三分之二插進額骨深處。傷口附近,有巴掌大的地方漆黑一片,將他的額頭、雙眼、鼻樑、嘴唇全部染成了黑色。
七星鏢是日本忍者的道統暗器之一,施放手法狠辣無比。特別是近代行走江湖的日本高手,無不在鏢尖上塗以劇毒藥物,務求對敵人一擊必殺。
「什麼毒?單純的赤煉蛇的毒性怎麼可能如此凶悍?」我半蹲下體子,便聞見老虎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腥味。威力越驚人的毒藥,散發出來的味道便越腥、越甜,看來谷野這一派下毒的功夫,也很了得。
谷野早就隨著人潮退走,手術刀代替他回答我的話︰「除了赤煉蛇毒,還攙雜了產自日本九州島的深海毒鰻!據說這種鰻魚,發怒時可以輕易殺死一頭成年鯊魚。七星鏢的自動發射機關,是安裝在谷野床下的保險櫃內部的,看來是老虎暴力解鎖,觸發機關才變成這種情況……」
九州島深海毒鰻在我的資料庫裡也有記載,殺死鯊魚只是它們牛刀小試的結果。
「風,納突拉大祭司和鐵娜將軍,希望你能出手檢驗一下屍體,以證實老虎的身份──可以嗎?」
手術刀很客氣,不過,這個客客氣氣的不情之請,也絕對是我不得不做的一件事。
鐵娜無聲地出現下屍體旁,神情略帶疲倦,手裡捧著一本翻開的檔案夾,口齒流利地宣佈︰「風先生,已經查到屍體表面有五十五個明顯特徵,與老虎的以前的個人完整資料可以吻合。如果您也能提出新的論據證明這一點,基本就可以結案了。」
我凝視著老虎仍舊用力睜著的雙眼,厭惡地向鐵娜掃了一眼︰「當然,你什麼時候結案都可以,只是我想知道老虎的屍體怎麼處理?」
對於這具屍體的真偽,我不想多做更多的討論。死者為大,無論以何種理由令死者長期暴屍在此,都是最不人道的行為。
在整個送行過程中,蘇倫一言不發,始終保持沉默。一直到回到帳篷裡,她才慢吞吞地問︰「風哥哥……經書……就這麼不見了?」
我言不由衷地笑著︰「關於經書,暫時只能這樣了,你看,連納突拉、谷野、鐵娜他們都當是吃了個莫名其妙的啞巴虧,咱們又能說什麼?」
蘇倫伸手整理著桌面上的一疊列印紙,忽然想起什麼︰「你說,那輛車會不會在沙漠裡出什麼事?」
她這句話應該有兩重意思︰「盧迦燦與唐心動手的話,鹿死誰手?唐心會不會搶先下手,殺人逃亡?」
我搖著頭,這兩方人馬來頭、根基都是巨大無比,一方是亞洲大陸的超級門派未來首領,一方是非洲大陸最強悍的埃及總統的愛將,真要血拚起來,肯定兩敗俱傷。不過可以斷定,無論誰先動手,最先斷氣的將是盧迦燦無疑。因為,我相信唐心絕對不會是只帶老虎、宋九深入非洲大漠的,在看不見的某些地方,必定還有蜀中唐門的人馬。
夜已經深了,蘇倫蜷縮在睡袋裡,深深地埋著臉,只露出烏黑的頭髮在外面,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給自己以足夠的安全感。
我面前攤放著一張土裂汗金字塔的射線探測結果剖面圖,孤燈獨坐。明天的重頭戲將由我獨立完成,所以必需要將接下來該做的事理出個頭緒。
營地方面,手術刀已經替我準備好了全套的盜墓專用工具箱,一共七十件工具,從最尖細的鑷子、鑿子、環錐到粗重的羊角錘、高硬度的巖鑿、加強加濃的鶴嘴撬棍……通訊工具方面,則是大電量的對講機、高清晰度攝像機構、多頻道音頻採集系統,當然也少不了那套細緻入微的單兵作戰系統。
當前最重要的是防菌、防蟲、防輻射三項,我可不想跟伯倫朗、湯博士那樣死得莫名其妙。
耶蘭鄭重其事交給我的「還魂沙」跟剛剛拿到的黃金劍,我已經托蘇倫保管。說真的,對深井的恐懼並非一點都沒有,但更強烈的好奇心,將其它任何情緒都壓倒了。
「到底是什麼人在呼喚我?」
「難道我的聽覺系統有超乎常人之處?」
跟蘇倫談論此事時,她曾提到過「感覺到聲音」這一觀點。通常意義上,我們對聲音的感知是透過「聽」來進行的,可是「唇語」技術的發展,已經會令我們有「看」聲音的能力。由此推而廣之,我們可以「觸摸」聲音,自然也可以「感覺」聲音。
所以,蘇倫的結論是這樣的︰「發出聲音的人,實際並沒有產生真正的音頻信號,而是運用了某種類似於『傳音入密』的技術,將他的思想單獨傳進你腦子裡。你以為對方已經『說』了,但這種『說』的動作並沒發生,而是透過『傳心術』完成的。」
這種理論很好理解,但令我費解的是︰「到底是什麼人會對我單獨垂青,屢次召喚我?」
如果對方是匿藏在金字塔裡的土裂汗大神的話,那可真的是震驚全球的笑話了,因為我並不以為我跟那埃及人心目中的神秘大神有什麼共同話題。
入睡前,我用衣服把黃金劍仔細地包裹了四五層,壓在枕頭下。不管它來自何處、什麼成分──它都將是我進入金字塔的第一件戰利品。
整晚,我都是在半睡半醒間度過的,生怕在下井之前,再發生什麼詭異的變化。幸好,一夜無事,到凌晨四點半鐘,外面的天色漸漸變得明朗時,我聽到蘇倫的手機正在靜音震動。
她接了電話,先報了一長串阿拉伯數字,隨即說了四個令我震驚的字︰「飛花三俠。」
然後,她一直都在靜靜地聆聽,彷彿通話的另外一方正在讀著一份冗長的資料。這個過程持續了兩分鐘才完成,蘇倫把聲音壓得極低︰「把資料傳到開羅……我會盡快回去調閱。另外,準備啟動零度方案,情況有點糟糕。」
我裝作熟睡之極的樣子,實際腦子裡一直在想︰「蘇倫跟飛花三俠有什麼關係?所謂的零度方案又是什麼?」
飛花三俠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十年前叱 亞洲大陸的三位超級江湖高手「東方三俠」的傳說中,江湖上很多人把「飛花三俠」這個三人聯合高手集團又稱作「新東方三俠」,每個人都是絕頂人物。
東方三俠的故事,早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
據說美軍第一次進攻伊芳拉克的「沙漠風暴」行動時,曾透過五角大樓的官方力量,找到當時仍由英國政府控制的香港警方,重金力邀東方三俠出手,深入伊芳拉克腹地搜尋海珊的下落。希望能用這種「手術刀式垂直打擊」的行動,乾淨利索地結束戰鬥。
那是東方三俠的最後一次亮相,曾給海珊的貼身總統衛隊造成了沉重的毀滅性打擊,並且活擒了海珊麾下的兩大情報官員,徹底摧毀了伊芳拉克抵抗力量的地面通訊系統……
那一次,東方三俠身邊,帶著三個不到十歲的女孩子,三個令伊芳拉克軍方永遠都沒法忘記的少年高手。
我曾在一幅美軍進入巴格達市區後的慶功照片上,看到過那三個孩子的模糊身影,他們長大之後,便成了江湖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飛花三俠」。
江湖傳聞中,時不時有飛花三俠的身影出現,每次出現,都會做出石破天驚的大事──那將是另外一個故事裡的情節了。
「風哥哥、風哥哥……」蘇倫鑽出睡袋,輕輕叫我。
我裝作熟睡未醒,蘇倫忽然極度哀傷地長歎一聲,走到我床前,握住了我暴露在睡袋外面的一隻手,貼在自己腮上。她流淚了,我能感覺到冰涼的淚水濡濕了我的手背。
「風哥哥,我的猜想,已經變成事實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如果哥哥的頭腦真的被什麼外來力量侵入,後果……後果……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我睜開眼,因為她的話帶給我巨大的震驚,為什麼說「手術刀的頭腦被外來力量入侵」?難道她有確鑿的證據可以……
帳篷裡只開著一盞弱光檯燈,當我們四目對視的時候,蘇倫早已經淚流滿面。
「蘇倫,告訴我所有的消息!」
蘇倫帶著淚花苦笑︰「我的朋友,從五角大樓資料庫裡取得了部分極度機密資料,全部來自於『51號地區』的A級報表,內容是關於五年來圍繞胡夫金字塔、土裂汗金字塔發生的怪事。案例太多,我只選圖文並茂、可信度達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來說──」
五角大樓的計算機資料防禦系統極度嚴密,並非尋常高手隨隨便便就能入侵的,特別是牽扯到「51號地區」的東西,更是重中之重,設定著超過二十道程式鎖,很多時候需要總統親自授權的密鑰才能翻閱。
「蘇倫的朋友,或許就是「飛花三俠」裡的某一個,那麼,蘇倫呢?會不會也是「飛花三俠」裡的一員?」我相信憑「飛花三俠」的力量,地球上能擋得住他們入侵的區域,不超過五個。
以下是蘇倫的簡要敘述,如果是密切留意國際軍事領域動態大事的敏感者,肯定能逐一對號入座──
「歐洲某超級大國,軍方研製的最新型號太空飛行器在升空五小時後爆炸。這次意外事件的真像,是由於來自胡夫金字塔的一束神秘電波突然侵入了太空飛行器電腦系統。五小時內,地面攝像監控系統,不斷地記錄到駕駛太空飛行器的太空人在機艙內壁上,狂亂地塗抹著某種詭異的象形文字。災難發生後,埃及象形文字專家們破譯了那些記錄下來的畫面資料,太空人一直在寫的是『太陽之舟、死、毀滅、水晶之棺」等等文字。」
「阿拉伯世界裡的某軍事強國,在與鄰國停戰和談並且簽署停戰協議的當天晚上,突然簽署了總統密令,五十分鐘內向對方國家投擲了至少一百枚重磅因深度炸彈,幾乎將鄰國的三分之一化為廢墟。記錄表明,簽署命令之前,他曾在停戰協議正本上,用黑色的粗筆寫下了『死、水晶之棺、恐怖大王』等等古埃及象形字……」
「還有……」
至少有十五個以上的例子可以說明,是來自古埃及金字塔的神秘力量,影響了當事者的思惟模式,才造成了難以追悔的慘禍。
「『51號地區』的結論是,非洲大陸的金字塔建築,其用意並非是單純為了埋葬某個古埃及的法老王,極有可能,隨著胡夫金字塔的徹底發掘,將會發現,金字塔下還埋藏著一個巨大的神秘世界,而那世界是來自史前高度衣冠文物或者乾脆是外星人的世界。」
蘇倫的淚已經干了,不過她仍舊沒說明是怎麼產生對手術刀的懷疑的。
我又一次提到這個問題時,她的臉突然紅了︰「風哥哥,我收集到一部分證據,或許在自己能百分之百肯定這件事時,才會把所有的資料交給你。提前洩露這些,是希望你能及時警醒,做好防範,免得受了別人荼毒──非下古井不可嗎?」
看起來,她對我即將下井的行動,並不贊成。更進一步考慮,她似乎在懷疑我跟籐迦之間會不會有某種情愫暗生的曖昧。
我自己明白,下井是為了解開心頭的疑惑,要想成為繼大哥楊天之後的新一代「盜墓之王」,必需得無數次克服恐懼,做別人無法企及的事,才可能探索到生命極限領域內的精彩故事。我是男人,需要有打破現實堅冰、創造精彩世界的偉大理想──這一切,是蘇倫這樣的女孩子所無法體會的。
「蘇倫,我會好好回來,放心。」無法說更多,更沒辦法向蘇倫表明,弄清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對自己有多重要。
再有,如果《諸世紀》的「大七數」預言是真的,在二零零七年地球將陷入不啻於又一次大毀滅的冰河期,多活精彩的一天與多活莫名其妙的一年,孰重孰輕?
不可以下井的理由有一千個,但我寧願擇善固執,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39:58
第四部 天人交戰 8正式行動
太陽升起之前,鐵娜命人打開封閉了二十四小時的豎井蓋子,沉寂的營地立刻呈現出了一種沉甸甸的緊張氣氛。這一點,從每一名彩虹勇士和耶蘭手下的工人臉上,都看得出來。相比之下,唯一輕鬆的人,反倒是我。
納突拉、手術刀在井架邊迎接我,彷彿我是即將出征的勇士一般。
朝陽升起在東方天空,光芒萬丈,將我心裡所有因詭異事件而帶來的陰霾一掃而空。無論是何等重大的秘密,都需要有人親手揭開神秘的重重帷幕,我希望,那個最終揭幕的人會是我。
「風,預祝你成功!我跟大祭司會一起在這裡靜等你的好消息!」手術刀貌似平靜,但眼底深處卻跳躍著忐忑焦慮的火花。
下井這件事,如果不是我挺身而出擔下來,只怕沒人肯硬著頭皮上前。畢竟,墓穴裡誘人的黃金背後,深藏著的是深不見底的重重殺機。士兵們和工人們鴉雀無聲,神色裡有敬佩也有憐憫,彷彿這一別,將會是我的最後一次亮相。
我冷靜地笑了笑,握了握手術刀的手。他的手依舊堅強有力,並沒表現出跟從前的手術刀有所不同的感覺,我不禁暗笑蘇倫的多慮。
「風,我已經電告總統,替你申請大漠勇士的黃金勳章──不過,總統對你寄予了莫大期望,並且許諾,如果能發現更多黃金寶藏,將會分發給你三分之一的酬勞。哈哈,小兄弟,努力吧!」納突拉的話說得更露骨些,彷彿在他眼裡,死多少人都不重要,關心的只有黃金和寶藏。
我淡淡地笑了︰「謝謝總統好意,三分之一的酬勞太重,我怕自己無福消受。」
許諾只是一紙空文,沒有任何實際意義,還是等我活著把籐迦救出來再說好了。
谷野的表現已經失常,面無表情地站在手術刀後面十步開外的地方,彷彿我下井救人這件事,跟他毫無關係。
從某些意義上說,我去救人,實際是在給谷野幫忙。如果籐迦真的是天皇家族的公主,又在谷野管轄範圍內出了事──天皇怪罪下來,谷野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井架、井口、簡易電梯……一切都正常,有一支六十人的彩虹勇士部隊率先下井,全副武裝,負責先頭警戒工作。另外一隊則是由十名工兵、十名工人混合而成的編隊,負責攝像機探測、架設古井邊的絞架等等協同工作。
鐵娜仍舊帶隊,不過,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蘇倫也陪同我進入墓穴,而不是僅僅停留在墓地裡負責調度接應。
現下,蘇倫就站在我身邊,隨著簡易電梯的徐徐下降,一直緊貼著我的左臂。
我的另一邊,則是抱著胳膊,若有所思的鐵娜。電梯裡只有我們三個,氣氛稍稍顯得有些尷尬,靜得彷彿能聽見鋼絲絞索彼此摩擦發出的吱嘎聲。
「風先生,我始終覺得你好像隱瞞了什麼!包括老虎的死、那本經書的下落、甚至你與唐小姐的關係……為什麼不能開誠佈公地談?這是在大漠,我們埃及人世代相傳的一句俚語,想必你也聽說過──『一粒沙只能被風吹走,一萬粒沙卻能左右風的方向』。如果你能合作一點,事情的發展可能會更平穩一些、安全一些,對不對?」
鐵娜說話的時候,開始頻頻仰視頭頂越來越小的井口光亮,神情略顯焦躁,跟她平日的冷峻鎮定完全不同。
我冷冷一笑︰「我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你與谷野手裡的資料完整翔實,卻一個字都不外洩,反而來責怪我藏私?世界上哪有這樣明顯的『賊喊捉賊』的道理?」
在土裂汗金字塔的開發工作中,《碧落黃泉經》的作用至關重要,因為籐迦的神秘失蹤,就是在她翻閱古井,並且偶有所得之後才發生的。真正需要開誠佈公的是谷野,而不是兩手空空的我。
鐵娜伸手向下指了指︰「經是死的,人是活的,想必你也會同意『活人比死書』更重要的道理吧?」
這樣的私人談話場合,當然可以率性闡明自己的觀點,但蘇倫及時用眼神制止了我繼續討論下去的勢頭。
按我的分析,如果谷野能把自己所知的一切機密坦誠相告,讓所有在墓穴裡工作的人對未來可能發生的危險有所防範,這才是精誠團結的要點。如果他連這一點誠意都沒有,那就活該在盜墓行動中一無所獲。
關於最初到達手術刀別墅時,谷野亮出的那些照片,已經沒人再提起。
我閉上眼,極力放鬆身體,調整心態,達到心如止水的境界。
電梯到底之後,鐵娜一路領先走進隧道。她那麼要強,特別是在蘇倫面前,越發高傲不可一世。
女孩子的性情都是難以捉摸的,忽而如春風拂柳,忽而如豪雨傾盆。比如第一次進入墓地後,鐵娜曾經為了感謝我拔刀相助的事,將自己最心愛的佩槍送了一柄給我。那種情況下,我們完全可以成為鼎力互助的知心朋友。現下,她卻一直擺出高高在上、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讓我又氣又笑。
隧道裡到處充滿了消毒藥水的刺鼻味道,負責滅菌的士兵們,在消毒藥水之外,至少還使用了十種以上的藥粉、氣霧劑之類的產品,並且將藥量提升到極限,務求對古墓裡可能存在的史前細菌徹底殺滅。
蘇倫雖然是第一次進入墓穴,但始終保持平靜,不動聲色地四處觀察,仔細記錄著每一步細節。
走到第一道兩室之間的伸縮縫時,她突然停下了腳步,帶著極為猶疑的口氣問︰「風哥哥,以你的見識和常識,混凝土建築預留的伸縮縫有必要這麼寬嗎?」
很明顯,她在懷疑切尼當時的理論解釋。
那些縫隙裡漆黑死寂一片,不知道將會通向何處。曾經墜落下去的人,想必要永遠葬身未知的地下了。
「鐵娜將軍,能否讓營地裡的工人繼續架設照明線路,將所有的伸縮縫照亮?既然墓穴的牆壁和室頂都沒有發現,搜索方向只能轉向地下了。」
蘇倫毫不猶豫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這樣的想法我曾經有過,不過那是在發現地下古井之前。再說,墓穴裡的古怪變化一個連著一個,根本沒來得及考慮探索伸縮縫的問題。
此刻,鐵娜已經站在縫隙對面,我們三個同時向地下深處垂著頭看。有那麼一瞬間,我有些好笑地想︰「如果每一條伸縮縫的深度都是一百八公丈的話,這樣的工程量,真夠耶蘭忙的了。只怕忙完這一場之後,什麼都發現不了,白白浪費時間……」
我始終覺得縱橫十九路墓室的格局,最關鍵的部分都在中央墓室。正像俗語說的,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當時建造墓室的設計師,不可能讓每間墓室都存在秘密,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考慮,「天元」位置,永遠都是埋藏秘密的首選。
不知不覺的,我也開始試著用「圍棋棋盤」的理論來解釋墓室架構了。
「好吧,我馬上通知營地那邊──」鐵娜答應著。
「兩位漂亮的小姐,你們在懷疑我的判斷?哈哈……要知道,關於古埃及的金字塔建築架構,地球上沒人比我更清楚、更瞭解。我是這方面的威權,我深入探索金字塔的次數,比你們兩位逛時裝店的次數都多。懷疑我?荒謬!荒謬之極!」
那是切尼的聲音,他與詹姆士跟在我們後面,屬於進入墓室的第四批人馬。
切尼大步跨過伸縮縫,盛氣凌人地轉身面對蘇倫︰「蘇倫小姐,據我所知,令師冠南五郎先生對金字塔建築根本一無所知!怎麼?你在何處又拜了名師,連這方面的專業知識都涉及到了?」
威權被懷疑時,不出現暴跳如雷的話,簡直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困難。
蘇倫冷笑,與鐵娜一樣抱起了胳膊︰「切尼博士,你的知識全球第一,沒人對這一方面產生懷疑。不過,那只是在地球上,只是局限於地球人對金字塔的局部探索方面。請問,如果有人推斷金字塔根本就不是地球人的建築,而是外星人的傑作──怎麼樣?你總不會說自己的知識量可以涵蓋銀河系甚至整個宇宙吧?」
「金字塔是外星人的降落基地」這樣的論點,一直都在為金字塔籠罩著一層迷幻莫測的光環。
切尼大笑︰「笑話、笑話、笑話!外星人的傑作,蘇倫小姐倒不如說是外星人創造了宇宙和地球,而我們都是外星人捏弄出來的玩偶。我知道,在中國人的古老傳說裡,有一個叫做『女媧』的女人,會用陶土造人──不過蘇倫小姐,我們是在二十一世紀的高科技手段指引下科學地探墓,而不是家庭教師在給十歲之前的小孩子講故事!」
語調激揚地說完這些話之後,切尼拂袖而去,大步走向中央墓室。
「風哥哥,如果這些縫隙真的是做為混凝土架構的伸縮縫來使用的,根本沒必要弄到這個寬度,最大限度只做到四十厘米已經足夠,甚至只是微不足道的二十厘米也能滿足地球上的溫度變化要求。按照我的猜想,縫隙的用處在於移動構成墓室的巨石,來獲得另外的通道──」
蘇倫不理睬切尼的暴怒無禮,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些漆黑的縫隙裡。
向前看,中央墓室裡的燈光亮度至少是這邊的三倍以上,切尼正在大聲指揮工人們構建三角支架,要將探測用的紅外線攝像機再次沉入井底。
我忍不住喟歎︰「只盼井底的人還活著才好──」
鐵娜撩了撩鬢邊捲曲的髮梢,不無幽怨的︰「真的嗎?你對籐迦小姐倒是……」
蘇倫哈哈大笑︰「鐵娜將軍,做為埃及軍隊的進階軍官,你管的範圍未免也太寬了吧?而且我可以告訴你,風哥哥要救回籐迦小姐的原因,根本在於想弄清楚她是如何神秘進入金字塔的,而不是你想像的那麼曖昧!哈哈哈哈……」
笑聲驅散了尷尬,鐵娜不好意思地做了個鬼臉,轉身去追趕切尼。
我突然意識到,蘇倫、鐵娜和我都是二十出頭、活力十足的年輕人,三人之間肯定有很多共同語言,只不過因為各自身分不同、立場不同而產生了隔閡。如果有一天,渡盡劫波,在大笑裡泯盡恩仇,該是何等大快人心的好事?
特別是鐵娜,她一直都把自己包裹在「軍服、特權」裡,藉以掩飾內心的恐懼、哀傷、幽怨,細想起來,這樣被扭曲的人生必定也是前途黯淡。
到達中央墓室後,耶蘭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除了原先佈置在鐵箱四壁上的攝像機外,他又在鐵箱底部加裝了一台,鏡頭垂直向下。
「風先生,準備工作已經完成,咱們可以開始了嗎?」他已經坐在了監視器後面,謙虛謹慎地問我。
我點點頭,立刻,控制著鋼索絞盤的按鈕被摁下,鐵箱緩緩向井底墜落。
「井底玉棺裡的籐迦,如何汲取氧氣?」
「那玉棺的機關控制在那裡?總不至於要我用錘子、巖鑿一下一下把棺蓋鑿破吧?」
「籐迦還活著嗎?這段時間裡,她不吃飯、不喝水,豈不是已經進入了植物人的狀態?」
我腦子裡翻來覆去地在考慮以上三個問題,一想到「植物人」三個字,我驀的記起了靈魂漂移的龍。
如果井底的籐迦也被攫去了靈魂,那就實在太糟糕了,因為我們就算得回了她的身體,卻對她如何神秘的穿過沙土、穿越金字塔外壁的神奇經歷一無所知。
我回頭尋找蘇倫,因為這些問題,只有跟她一起討論才會有些頭緒。等我在視線裡搜索到她,才驚駭地發現她正一個人向軸線最北端的墓室前進,已經離開中央墓室超過三公丈的距離。
被風化掉的巴彎、歐魯、湯博士的「屍體」並沒有經過任何移動,至少保持目前的狀態還算安全,絕對不可以被碰觸。哪怕是最細微的風拂過,也會從他們的身體表面帶下一部分粉末來。
「蘇倫──」我罔顧一切地大叫,並且飛奔過去,拉住她的手。
「蘇倫,你要幹什麼?」我的聲音太大,引得墓室四周擔任警戒的士兵們都駐足觀望。
「風哥哥,我只是想去看看被風化的人是什麼樣子,沒事的,不要擔心。」蘇倫笑著解釋,要掙脫我的手。畢竟眾目睽睽之下,我們這樣子情侶般牽著手,總是一件讓女孩子感到不好意思的事。
「不行,不能過去!」我壓低了聲音,免得引起全體士兵的恐慌程式。
從這個位置向頂端墓室望過去,巴彎依舊保持著畏畏縮縮的姿勢,雙臂略向外撐著,腋下露出歐魯身體的一角。湯博士則是緊貼在石壁上,一副全神貫注地進行精細研究的姿勢。不過,他們目前已經變成了「沙灘城堡」一樣的特殊物質形態,瞬間就能化為滿地粉末。
蘇倫低聲問︰「風哥哥,還記得好幾方勢力都提到過『超強武器『的事嗎?如果這『武器』兩個字就是指『瞬間將人和動物風化』的神秘力量──豈不是比原子彈、核子武器更恐怖?這個破壞過程,根本不需要濃縮鈾之類的元素,無聲無息中,一切變化就已經發生了……」
我當然記得谷野、籐迦、渡邊俊雄都提到過的「超級武器」的事情,不過真的像蘇倫推斷的那樣的話,這種武器真的算是「超級」之至了。
我情不自禁地搖頭低語︰「不可能!不可能的!湯博士他們被風化的事,只是偶然現象,根本不是有預謀的行動……」
如果有人能將這樣的神秘力量做為「武器」使用,那麼整個地球幾百個國家,只怕都會被這人牢牢控制了。
我又一次震驚地低語︰「太可怕了!蘇倫,你的推斷簡直、簡直瘋狂到了極點!若是給非洲小國這些軍事狂人聽到,只怕數國混戰馬上就會爆發在即!」
當前的國際情勢,美國之所以在全球橫行無忌,可以任意橫插一腳干涉他國內政,就是因為美國本身掌握了全球最先進的武器系統。無論是三年前五角大樓的「天網」部署計劃還是今年初最新推出的「全球衛星打擊系統」,都令其他國家的武器儲備相形見絀。
在某種意義上,可以這麼說︰「誰掌握了最先進、最犀利的武器,誰就有權在國際事務上指手畫腳。」
如果「超級武器」現身,美國人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很快就會派得力干將入駐非洲大漠了。
我們兩個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苦笑。我得承認,蘇倫的想法並不瘋狂,而是恰恰相反,或許一晚上之間就會變成現實。
「風哥哥,你現下該知道鐵娜為何對發掘古墓不遺餘力、身先士卒了吧?以埃及目前在非洲大陸的地位,只要軍事力量再增強一個台階,將會成為這個大陸的絕對霸主,甚至立刻能夠將勢力延伸過海峽,一舉覆蓋歐洲、亞洲,並以壓倒性優勢取得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勝利──所以,他們對所謂的『超級武器』志在必得,到了最後,我們這群人恐怕都免不了要被迫三緘其口,幫埃及軍方保守這個秘密了……」
站在中央墓室與神秘墓室之間,恍然間,我們兩個突然迷惘起來︰「我們正在做的一切是正義的嗎?如果真的發掘到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幫鐵娜一行人拿到想像中的『超級武器』,只怕會引起非洲大陸上的一場曠世戰火。那麼,我們將是地球的罪人,將是一切戰爭與災難的導火索……」
「風哥哥,你還執意要下井去嗎?」
「當然,已經做過的決定,我從不更改!」更何況,營地裡的監控系統後面,還坐著手術刀和納突拉,想中途反悔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這種巨大空曠的墓室裡,照明系統的光線顯得無比昏黃微弱,是以向頂端墓室看過去時,視線並不十釐清晰。一想到那邊的兩人一狗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被「風化」掉的,並且極有可能被「風化」的也包括自己在內,我的心臟便像受了突如其來的擠壓一樣,跳動加劇、呼吸急促。
「蘇倫,千萬不要冒險。知道嗎?我帶你下來,如果不能再平安帶你出去,就算死了也不會安心!」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說這麼沮喪的話,可能是被蘇倫悲哀莫名的表情所感染吧。
蘇倫主動伸出雙手,用力握住我的右手,眼睛裡閃爍著感激的淚光︰「風哥哥,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哥哥之外,只有你對我最好……」
「哼哼,兩位的悄悄話說完了嗎?正事已經開場,要不要過來觀摩一下?」鐵娜尖銳高亢的嗓子響了起來。
我牽著蘇倫的手,慢慢踱回中央墓室,讓剛才跌宕起伏的情緒平緩下來。
目前鐵箱的下降深度為一百六公丈,再降落二公丈距離,將會──
突然間,監視器的螢幕上,已經出現了先前見過的那具玉棺。姑且稱之為玉棺吧,反正大家心裡,都已經把籐迦當成了死人,裝著死人的盒子,無論何種材質,通通都要被稱為「棺」的。
耶蘭叫起來︰「怪事!深度怎麼會變了?上次明明是一百八公丈……」
沒人理睬他,目光都集中在監視器螢幕上。那是一個兩米見方的平台,也可以說是古井的底部。沒有水,更沒有水銀、沒有一點兒金銀寶藏,只是一個平坦的玉質表面。
玉是透明的,所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平面以下躺著的籐迦。
她身上穿戴的全套黃金鎧甲無須多做描述了,不等我們吩咐,耶蘭已經指揮工人,將鐵箱移向籐迦的頭部。
「她在呼吸!噢上帝!她在呼吸……」
切尼大叫著,雙臂揚起來,在空中用力揮舞著,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表達此刻的興奮心情。
我感受到的,不只是興奮,更多的是迷惑。
籐迦閉著雙眼,表情恬靜,呼吸平穩,完全是一副沉沉熟睡的樣子。可以斷定,井底的氧氣非常充足,那玉棺的表面必定開著許多隱蔽的換氣孔,才能讓她愜意地休息。
士兵們受了好奇心的驅使,全部擁到監視器後面來,嘴裡不住地發出「嘖嘖」驚歎。
這是一個極其簡單的過程,我只需順利下井,打開玉棺,把籐迦抱出來,然後重新回到墓室裡──一切便大功告成。
耶蘭還在嘟囔︰「二十四小時內,深度縮減了二公丈,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什麼?」
沒人注意這個深度問題,大家都被即將揭開的謎底瘋狂鼓舞著。
耳機裡傳來手術刀的冷靜聲音︰「風,可以開始了嗎?」
我慢慢拉緊了領口拉鏈,大聲回答︰「可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0:36
第四部 天人交戰 9玉棺美人
最後看了一眼螢幕上的籐迦,我走向井口,一步跨進了工人們快速收回來的鐵箱。
三腳架晃了晃,鐵箱左右搖擺著,在井壁上來回撞了幾下,發出「 當 當」的巨響。
耶蘭站在井邊,神色緊張地問︰「風先生,要不要再做什麼準備?」
埃及人對金字塔向來都充滿了敬畏,忽然看到我這樣一個東方人毫不在乎地深入古井內部,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拍了拍手裡的強力電筒,微笑著搖搖頭。
盜墓專用的工具箱就放在腳邊,這樣的準備已經足夠充分了,而且在我發出救援信號時,耶蘭等人可以在一分鐘內迅速將鐵箱提升到地面。至於槍支彈藥,我根本無須攜帶,在那種理論上的「神秘武器」面前,任何地球人的槍械都不啻於是幼兒玩具。
耶蘭舉起右臂,做了個「準備」的手勢。
我故意不去看蘇倫與鐵娜,即使明知道她們心裡或多或少都會充滿了擔心憂慮。當然,井下的一切行動,都在手術刀和納突拉的監視之下。
「開始──」耶蘭的手臂向下一落,絞盤轉動,鐵箱緩緩降落。
一百八公丈的深度,即使在地表井的範圍內,也屬於超深類別。井底肯定空氣稀薄,需要配備氧氣設施才行,何況這是在幾千年的埃及金字塔內部?那麼,籐迦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樣的奇遇,才突然之間穿越層層障礙,到了這裡?
我已經越來越覺得金字塔內部有「鬼」──比如先前的盜墓隊伍幾十次受阻,無論動用何種機械,總是無法破牆而入。反而是到了湯博士的鑽機面前,只是增加了鑽頭長度,便輕易地打開了通道。
所以,我覺得「鬼」始終在抗拒著外來力量的入侵,才會一直保護著這座金字塔的不破金身。再進一步想想,「鬼」為什麼放棄了抵抗,任我們闖入?是自甘失敗,還是以退為進、誘敵深入?
思想的馳騁是永無疆界的,瞬間我又想起了突然離去的唐心。
她為「千年屍蟲」而來,現下匆匆離開,唯一的解釋就是──「千年屍蟲」只是遮人耳目的幌子,而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真實目的卻是谷野手裡的經書。老虎盜經得手,自然就會迅速撤離,不肯再跟這些埃及軍人糾纏下去。
「老虎死了嗎?」我的答案一直是否定的,就算那具死屍身上的生理特徵跟老虎再接近,我也不會輕易相信這件事。
盧迦燦不是等閒之輩,並且得到大祭司的授權,只要唐心露出一點破綻,便會痛下殺手。我對這兩人的交手非常感興趣,因為此前盧迦燦的大名已經傳遍了歐洲和北美,成了全球各地針對美國總統的恐怖分子的無敵剋星──即便如此,相比之下,我會更看好唐心。往往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令人無從提防。
鐵箱輕輕一蕩,撞在了側面牆壁上。藉著燈光,我能清晰看到那些潦草凌亂的紅色符咒隨意率性地佈滿了四面的石壁。這次身臨其境地看它們的樣子,真的有些像舞台上戲子們的水袖,極長又極柔軟,收放自如,綿延不絕。
「風哥哥,情況怎樣?」蘇倫關切的聲音在耳機裡響了起來。
我略一思忖,一字一句地問︰「蘇倫,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怪獸的紅色舌頭像什麼?」一邊說,我一邊伸出右手向石壁上摸去,當然,我的手上戴著一副特製的石棉混合鉛絲編織成的防輻射手套。
「記得。」蘇倫很機敏地接了話,卻不談及「水袖」的事,當然是故意要避開鐵娜等人的耳目。
「那麼,我現下看到的東西,就是像上次打過的比喻。你怎麼看?」水袖是中國文化裡的獨特產物,我想不出埃及古墓與水袖之間有什麼必然的聯繫。
我們談話期間,鋼索一直在向下釋放,那些或彪悍雄勁、或飄逸靈巧的紅色符咒一行行地串連飛舞著,讓我目不暇接。
古埃及人的壁刻,以土黃色為主,偶爾有金色的點睛之筆,但整體上總給人以略顯髒兮兮的土色。這紅色的符咒卻完全不同,幾乎讓人打看到它們的第一眼起,便彷彿要忍不住熱血沸騰、翩然起舞一般,猶如一個渾身披紅掛綵的纖腰舞女在土黃色的大地上毫無羈絆地盡情飛舞著。
「呵呵……」蘇倫苦笑著,大概是無言以對。
「蘇倫,我想所有的天機都藏在《碧落黃泉經》裡了,當務之急,是要逼迫谷野說出經書上的秘密。」不管那經書現下何處,谷野曾經是持有人之一,當然能夠記得自己最感興趣的篇章。
鐵娜插嘴︰「我會盡快以官方名義向谷野施加壓力,爭取早日拿到那些資料。」
我想到的問題,鐵娜也會想得到。既然這麼久的時間裡,她連借閱經書都辦不到,可見谷野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鐵箱下降深度超過一公引之後,蘇倫幾乎每隔半分鐘就會向我詢問一遍空氣狀況。
我仍舊沒有啟用氧氣瓶,因為絲毫沒感到缺氧帶來的痛苦,於是不得不想到另外的一個問題︰「難道這麼深的井底,會有與外界連通的空氣交換設備?隨時隨地都可以得到新鮮空氣?」
石壁上的紅色符咒越來越巨大,很多筆畫的高度已經超過了兩米多,彷彿寫下符咒的人,是在握著一支極長的毛筆寫字,可以非常自如地寫出這樣超大體積的字。
當我看到一連串的連綴在一起的圓環符號時,禁不住想起了「霓裳羽衣舞」這樣的名稱。我曾無數次看到過舞台上的戲子抖動水袖做出這種波翻浪滾的動作,只不過那時的袖子是白色的,而此刻滿壁符咒都是紅色的。
一百二公丈時,我打開了強力電筒,光柱射向井底。那具玉棺反射著冷冷的寒光,隨著光柱角度的變化,籐迦身上的黃金甲也在黑暗裡熠熠生輝。
隨即聽到耶蘭在大聲問︰「風先生,你有沒有感覺到那玉棺已經隔得非常近了?」
的確,目測距離,此刻我到那玉棺,絕不超過三公丈。
「對,距離大概三公丈。怎麼?有什麼問題?」
耶蘭氣急敗壞地叫著︰「剛剛做的探測,井口到玉棺,深度為一百六公丈。現下看來,深度將會變成一百五公丈的樣子──就是說,幾分鐘內,玉棺自動上升了公丈。這種匪夷所思的問題該如何解釋呢?」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鐵娜已經迅速界面︰「這樣太好辦了!風先生,不妨用你們中國古人的絕頂妙計『刻舟求劍』好了。在井底做上明顯的尺度標記,如果玉棺真的在上升,那就……」
她又用英文罵了一句粗話,因為這種「上升」的理論根本行不通。
如果玉棺可以無限制自動上升的話,根本無須有人下井救人,直接等它上升到與井口持平的位置,伸手就能把籐迦拉出來,那樣豈不省事的多?
耶蘭無可奈何地長歎︰「有鋼絲絞索為證,我總不會讓人故意將鋼索截掉公丈吧?」
一分鐘後,鐵箱距離玉棺還有兩米多高,我命令耶蘭停住絞盤。
「怎麼樣?怎麼樣……」蘇倫一直在憂心忡忡地詢問著。
很多問題,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能解答,比如高度上升問題,我發現很多紅色的筆畫突兀地被截斷在玉棺與石壁的交界處,應該充分證明玉棺曾經在符咒書寫完畢後移動過,以至於把符咒遮蓋起來了。
上次垂下攝像機探測時,以為玉棺就是古井的最底部,現下看來,這個結論未必正確。
隔得那麼近,看著籐迦面容安詳地平躺在石棺裡,雙臂筆直地垂在腰部兩側,再穿著這件古怪的黃金盔甲,像極了古裝片裡的動作僵直的道具。
蘇倫低聲問︰「她、她真的還活著?」
她的聲音沒落,切尼已經狂妄地大叫︰「風,把那蓋子弄開,讓我們看看這些漂亮的黃金盔甲,快點,快揭開蓋子!」
墓室裡的人已經群情沸騰,彷彿我正面對著一扇藏寶庫的大門,只要伸手一拉,這大門就訇然開放。
「蘇倫,毫無疑問,她有呼吸,面色平靜。」
「風哥哥,那豈不是跟龍一模一樣?」
我不由得渾身一凜,的確,龍在石壁外出事的時候,面帶微笑,滿嘴酒氣,就是這麼昏睡著。
「不管怎樣,先救她出來好了!」我攀住鐵箱的邊緣,慢慢把自己的身體懸掛在鐵箱外壁上,再命令耶蘭將鐵箱緩緩下降,直到我的雙腳穩穩地站在玉棺上。
耳機裡傳來一陣歡呼聲,因為到目前未知,所有人懸著的心才一下子放下。
腳下的玉棺非常堅實,讓我有「終於落地」的感覺,便放開了緊緊扳住鐵箱的手。耳機裡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大家可能都在全神貫注地盯著監視器螢幕上的我。
我蹲下體子,湊近籐迦的臉,看到她的鼻翼正在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長睫毛也偶爾不安地顫動著。
她真的只是睡著了,除了睡覺的地點匪夷所思外,其它表情動作,毫無奇異之處。
我深吸了一口氣,試探性地低聲叫著︰「籐迦小姐、籐迦小姐,快醒醒……」
她毫無回應,只是一呼一吸地、自然而然地睡著。
我提升了喊聲,並且伸手在玉棺壁上輕輕拍著,發出「篤篤、篤篤」的沉悶的聲音。她仍然沒有回應,根本聽不到我的叫聲。拍打聲在井壁的迴盪碰撞之下,漸漸呈螺旋模式左右疊加著傳遞向井口,彙集成恐怖的回聲。
那些盜墓工具絲毫沒派上用場,因為封閉住籐迦的,只是一塊與她的身體尺寸基本吻合的長條形透明玉板,左右各有一個透明的寬大拉手。我伸手握著那拉手,略一掂量,用力一拉,已經把玉板提了起來。
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無論是耳機裡的還是古井裡的,都靜到了極點。
黃金盔甲在不斷地閃著耀眼的光芒,晃得我雙眼刺痛。我定定神,再次試探性地叫著她的名字︰「籐迦小姐、籐迦小姐……我是風,來帶你回營地去……」
我一直都很注意玉棺四周的動靜,並且做好了隨時應付那古怪的召喚聲出現的準備,但什麼聲音都沒有,直到我放下玉板,伸手去摸籐迦的鼻息為止。她的鼻息很正常,現下能明顯看到她的胸膛緩緩起伏著,完全是熟睡的樣子。
蘇倫與鐵娜的歎息聲幾乎是同時從耳機裡傳來的︰「唉,真是詭異到了極點!如果能將她弄醒就好了,她的經歷將會改寫人類探索『蟲洞』理論的新紀元。」
我把手放在籐迦的脖頸下面,用力將她抱起來,起身放進鐵箱裡,倚著鐵箱壁坐好。
此時,那玉棺已經空了,我發現籐迦躺過的地方,竟然是從完整的玉石上硬生生鑿了一個人形出來,幾乎可以稱作「量體打造」的。而那塊玉板的濃度大概在一厘米,毫無雜質,就像一塊現代工藝流水線上的最純淨無瑕的玻璃。
「風哥哥,請盡快撤離現場!」蘇倫的擔心清清楚楚地在聲音裡流露出來。
我略微覺得有些失望,因為井底探索工作到現下便全部結束了,根本沒發生任何奇異事件。玉棺下半部分呈現出一種基本不透明的灰色,就算它不是古井的底,玉棺後面的世界也是沒辦法探索到了。
我抬頭向井口仰望,視線的盡頭,只有一個昏黃的酒瓶蓋大小的亮點。
「這就完了?風,肯定另有機關,你仔細看看那玉棺,實在不行,就實施定向微型爆破,把它打破,看看下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切尼「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怪癖又開始發作,看來不搞個水落石出,是決不肯罷手的了。
我站在玉棺上,繞著石壁一周,輕輕摸著那些龍飛鳳舞的字跡。
石壁上並沒有任何可供籐迦出入的暗門,似乎她進入古井的唯一通道便是巨大金錠壓著的那個入口。我從鐵箱上取下一架攝像機,將焦距拉近到極限,讓鏡頭一寸一寸地在石壁上掃瞄著,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我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只是在直覺上對此次的地下探險充滿了失望,彷彿經過層層努力後,得到的獎勵不過是一個虛幻的七彩水泡,只是看起來挺美。
井壁上毫無異樣,當鏡頭對準玉棺與石壁的四條接縫拍攝時,切尼開始不停頓自言自語,彷彿是在苦苦思索著某些難解的問題。
這四條長度為兩米的接縫非常密實,嚴絲合縫,連一個小螞蟻都爬不過去。
拍攝持續了五分鐘,到最後連自己都感到乏味了,因為實在找不出什麼可供遐想的細節。
我將攝像機扔進鐵箱裡,蹲在那個人形的凹槽前,忽然有個瘋狂的想法︰「如果我自己躺進去,會有什麼後果?」
要想探索籐迦的失蹤之謎,親自體驗一下躺在玉棺裡的滋味倒是個不錯的辦法。
我向前跨了一步,右腳踏進凹槽裡,此刻只要屈身躺下,再把蓋子拖過來蓋好,就會跟此前看到籐迦時的狀態一模一樣了。那塊玉板的正反兩面,都裝有透明的拉手,自然是為躺進凹槽裡的人自己動手蓋蓋子準備的。
「風哥哥,你要幹什麼?快退出來!退出來!」蘇倫驀的提升了聲音,大聲叫我。
我愣了愣,有些迷惘地又向前踏了一步,雙腳站在凹槽的足底位置,迷迷糊糊地準備坐下來。
蘇倫不知做了什麼,我的耳機裡陡然想起一陣尖利的嘯叫聲,幾乎要將耳膜刺穿一般,令我從輕度催眠狀態一下子清醒過來,屈膝一彈,離開了那凹槽。
「風哥哥、風哥哥、風哥哥……」蘇倫一疊連聲地叫著,聲音惶恐而急促。
「我……我沒事……沒事了……」冷汗正雨後蚯蚓一樣緩緩地爬滿了我的額際,太可怕了!剛才我的舉動根本不是出自本意,彷彿冥冥之中有人在對我催眠一樣。幸好有蘇倫的及時提醒,我才沒進一步犯錯。
「那就趕快返回好了,醫療救護人員已經做了最充足的準備,挽救籐迦小姐的命要緊。」蘇倫的情緒平靜下來,敘述也變得條理分明。
「躺進去的後果會怎麼樣?」
「究竟是誰設計了這玉棺,又是誰在隱秘的空間裡無聲地催眠,企圖引誘我犯錯?」
我已經回到了鐵箱裡,當鋼索收緊,鐵箱緩緩向井口升上去的時候,我扶著鐵箱的邊緣,腦子裡有很多疑惑在一直激烈地轟響著。
「假如我剛剛真的躺進去了呢?」
「會同樣喪失靈魂而變成植物人嗎?還是會瞬間到達另外一個虛幻世界,也開始一次穿越時空之旅,最終在宇宙的某個角落裡消失殆盡,變成萬千塵灰中的一粒?」
不管怎樣,我已經成功地下井並且救出籐迦,所以鐵箱升到井口時,所有的士兵和工人們情不自禁地鼓掌歡迎我。
醫護人員已經準備了氧氣瓶、擔架和各種各樣的強心藥物,三十秒內,已經為籐迦做了心臟和呼吸系統的全面檢測。事情的結果,讓我和蘇倫的心情都變得沉甸甸的──籐迦已經變成了醫學意義上的植物人。
一個植物人是沒法告訴別人曾經發生過什麼的,也許籐迦的神奇經歷將會隨她的生命一起被塵封起來,直到離開這個世界。
所有的救人過程,已經被全程自動錄像。
當我坐在監視器前,回放自己的下井過程時,不禁感到心有餘悸。特別是我雙腳同時踩進那個凹槽的瞬間,此刻看起來更是詭異萬分。
鐵娜在這個地方讓畫面定格住,然後放大八倍,仔細觀察著那個人形凹槽。
切尼與詹姆士一直都在竊竊私語,其間不止一次地偷偷伸手指向我,這些都被我的眼角餘光瞟到。
「風先生,依你看來,這些凹槽的鑿刻痕跡都不是非常明顯,是不是可以下結論說,凹槽是天然形成而不是後天斧鑿雕琢而成?」鐵娜伸手在畫面上點了幾下,特別針對凹槽的頭部位置。
凹槽的確沒有明顯的鑿痕,面與面的轉折處,有非常圓滑的過渡,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的磨光機都無法達到這種水準。如果說是天然生成,那又如何解釋呢?難道說是在玉石形成的年代,因為某種特殊原因──比如說是被封閉在玉石內部的巨大氣泡而生成的人形凹槽?
鐵娜湊近螢幕,自言自語︰「看來真的需要穿刺式爆破了──」
我沒法接她的話,在這種幽深的沙漠建築裡,極小規模的爆炸都將造成難以預計的連鎖塌陷。如果她一意孤行,我跟蘇倫情願馬上退出發掘隊伍。
耶蘭臉色鐵青,一直在吩咐工人們仔細檢查那些帶有刻度的鋼索。全場中,只有他一個人關心那個古井深度的問題,其他人似乎都開始變得興致索然。
大金子被運走後,這裡看起來真的像一座空蕩陰森的大房子了。如果沒有金銀寶藏做為刺激,恐怕任何人都沒心思在這裡待下去。
醫護人員得到納突拉的允許後,準備先將籐迦送到營地去。
蘇倫非常惋惜地歎著氣︰「真的可惜了──如果她真的是日本皇族的公主,那個谷野可就有得罪受了!」一直沒有查到關於谷野的翔實資料,所有,我們就算有一千種懷疑,也只能乾瞪眼沒辦法。不過,以目前谷野的表現來看,我能有八成以上肯定他是個冒牌貨。
「蘇倫,這一次你有沒有感受到有什麼人的靈魂被金字塔攫走了?」
蘇倫搖頭,不好意思地笑笑︰「風哥哥,別取笑我,上次我真的感覺到龍的靈魂逃走了……哎呀,有件事──」她拉著我的胳膊向旁邊走了幾步,然後湊近我的耳朵,低聲問︰「風哥哥,耶蘭轉交給你的『還魂沙』呢?」
我「嗤」的一聲笑出聲來︰「怎麼?你以為那些沙子真的可以幫人招魂嗎?」
龍變成植物人以後,一直放在營地的一座閒置帳篷裡,按時有人餵飯餵水。耶蘭曾經說過,會在整個發掘工作完成後,帶龍一起回開羅城外的鄉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1:20
第四部 天人交戰 10價值過億的黃金劍
我從沒把那「還魂沙」當一回事,如果不是蘇倫的提醒,我早忘記了那東西。
「風哥哥,在現代醫學上,植物人復活的可能性基本為零。倒不如弄些沙子出來試試,看是否能產生奇效,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吧?怎麼樣?」蘇倫的雙眼精光連閃,似乎對這件事已經成竹在胸。
中國人的迷信理論認為,人都是有靈魂的,一旦靈魂被山精野怪勾走,就會整日只知道昏睡,與現代醫學上的「植物人」百分之百相似。如果以某種神奇的巫術手段,將這人的靈魂追回來,則病患立刻就會康復,重新變得活蹦亂跳。
「你想怎麼做?先在龍的身上做個試驗嗎?」
蘇倫點點頭,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下去,切尼已經大步走過來,滿臉都是燦爛的笑容,向我伸出大手︰「風先生,借一步說話,OK?」
在伯倫朗、湯神秘死去之後,切尼與詹姆士並沒有惶恐萬分地離去,足以證明他們到埃及大漠來,並不只是給手術刀面子觀光來的,必定另有所圖。
我也很希望能跟切尼談談,以便能得到更多的關於土裂汗金字塔的資訊。做為金字塔建築方面的專家,他的很多理論都已經印成皇皇巨著,譯本傳遍了全球一百三十多個國家。
在另一間墓室裡,切尼開門見山︰「風先生,我這裡有張兩千萬美金的支票,想從你手裡換一樣東西,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花旗銀行的支票就捏在他的右手裡──切尼瞇起眼睛審度著我的回應。他蒼白的臉上,始終掛著裝模作樣的熱忱的笑容,嘴裡鑲嵌著的四顆金牙,也在燈光下閃閃放光。
我曾不止一次在《金字塔研究》雜誌的封面上看到過他這張臉,甚至連他臉上有幾粒雀斑都一清二楚。
「怎麼樣?」他晃動著手裡的支票,發出誘人的「 啦、 啦」的響聲。
我摸摸下巴,同樣在臉上堆起微笑︰「兩千萬?這麼多錢,足夠在開羅城外購買二十座超豪華別墅了──切尼博士,我真想不出自己身上到底有什麼東西會值兩千萬美金,告訴我好嗎?」
美國人向來奉行「唯利是圖」的行事原則,只有能夠賺到數倍於兩千萬這一數字的生意,他們才會捨得如此大手筆投入。美金雖好,但也要權衡再三才能接下來,否則這就根本不是錢,而是隨時都會令自己粉身碎骨的炸彈。
我說的是實話,因為就算想破了頭,也不知道自己擁有的哪件寶貝能值兩千萬。
中央墓室裡暫時安靜下來,耶蘭正在執行鐵娜的命令,安排工人們整頓照明線路,要把每一道伸縮縫裡都垂下足夠的照明設備去。
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工作程式,經過大金錠和解救籐迦小姐的短暫高潮後,突然失去了探索的方向。想必,此刻安坐營地裡的手術刀與納突拉都已經感到洩氣了吧?
最遺憾的,是湯博士死得太離奇,根本沒來得及留下啟動鑽機的密碼,否則這時候,只怕早就在墓室頂壁上鑽了幾百個窟窿了。
「風先生──」切尼向我靠近一步,嘴裡不斷地噴出帶著雪茄煙草味道的熱氣。
「兩千萬,只是我的首付。我敢保證,等我的計劃順利實施之後,你還能拿到三千萬,也就是總共五千萬的酬勞。怎麼樣?五千萬,該有些動心了吧?」
我攤開雙手,摸不著頭腦︰「切尼博士,你要把我弄糊塗了。請告訴我,你到底要什麼?」
在我心目中,私人物品中唯一值錢的,就是大哥楊天留下來的破舊的日記本。可那個小冊子,渾身鑲滿鑽石,只怕也換不回來五千萬美金。
「一柄古劍──風先生,一柄你從異時空裡得到的黃金古劍。如果你肯點一點頭,咱們這筆生意就算成交,OK?」切尼終於亮出底牌,目光炯炯地盯著我,彷彿是條發現了完美獵物的軍犬。
「風先生、風先生……」鐵娜在叫我,聲音急促。
我聳聳肩膀苦笑著自語︰「怎麼?又發生了什麼事?」
鐵娜已經一路大步走過來,緊皺著眉︰「風先生,手術刀先生、納突拉大祭司同時傳話過來,要你馬上回到營地。」
「什麼事?」我向切尼點點頭,趕緊跟隨鐵娜走向退場門,蘇倫也緊緊跟在後面。
此時墓穴裡只是在做準備工作,就是停留在現場,也毫無用處。
「沙漠軍團的人發現了盧迦燦開出去的奔馳車,停在開羅城南十五公里的沙漠公路上。車子一切正常,就連鑰匙都插在鎖孔裡,只是盧迦燦、唐心、宋九都不見了。現場並沒有打鬥的痕跡,所以,大祭司希望你能去現場一趟,幫助沙漠軍團的巡邏部隊將失蹤人員找出來。」
鐵娜走得很急,說話更是簡練到了極點。
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肯定是盧迦燦發現了唐心的某個破綻,動手發難,反而受制。他也不想想,既然唐心是未來蜀中唐門的准掌門,她的武功、機智、變詐肯定要比平常江湖人高出百倍不止。
「就這些?」我有些不解。盧迦燦送唐心離開營地是昨天的事,怎麼可能過了一夜之後,到現下才有消息?以手術刀等人的老練沉穩,在發現空車之前,難道就察覺不到有異樣的事情發生嗎?
鐵娜搖搖頭︰「我只是從電話裡接到的消息,具體情況,大祭司會向你說明的。」
我把腳步稍稍放緩,跟蘇倫並肩向前,把切尼的話低聲向她轉述。
她的眉毛挑了挑,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肯定是昨天有人在營地 望塔上觀察到了金字塔頂上發生的戰鬥。不過,那柄劍竟然如此值錢?」她對五千萬美金的報價感到萬分驚訝。
此刻,我們已經到了墓室的入口,切尼博士在後面跟了出來,皮笑肉不笑地︰「風先生,我們的交易希望你能慎重考慮一下,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老話,叫做『過了這個村可沒有這個店』──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可不是天天都有的啊?」
他拍拍西裝口袋,那張被裝進口袋裡的巨額支票又發出「 啦 啦」的誘人動靜。
蘇倫回頭一笑︰「博士,我知道你們美國人也有句話,叫做『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敢保證,如果你能出五千萬的價錢,同樣的東西拿到索斯比拍賣行去公開拍賣的話,價格至少可以連翻四番,對不對?」
這句話,一下子擊中了切尼的要害,令他臉上洋洋得意的神采一掃而空。
鐵娜已經在前面大踏步地走遠,我也停住腳步,冷冷地看著切尼︰「博士,除非你告訴我這柄劍的來歷,否則,生意免談。」
我有兩個大學同學正在索斯比拍賣行見習,這柄劍究竟價值幾何,發個傳真大概就能瞭解得一清二楚。
切尼不屑一顧地嘟囔著︰「來歷?沒有人知道它的來歷,或許上帝也不知道!」
做為美國基督徒而言,上帝任何時候是萬能的,切尼的話已經明顯構成了對宗教信仰的不敬。
「那麼,恕我不能從命,這筆生意根本沒得談,失陪了!」我拉著蘇倫轉身就走,把切尼丟在當地。目前我還不缺錢用,如果能儲存這柄劍,研究透徹劍身上鑿刻著的那些花紋,將會是一件極有意義的事。誠如切尼所說,它是一柄來自神秘世界的兵器,也許整個地球上不會找到第二柄。
「嘿,風,我會再加錢,開個價出來吧?大家可以好好談、好好談……」切尼有些著慌,看來他對那柄劍的重要性非常瞭解,並且志在必得。
蘇倫伸出右手食指,代替我做了回答︰「一個億,少一塊錢都不可以。」
一億美金購買一柄黃金劍,的確已經是天價中的天價,不料切尼稍作猶豫,居然揚起手臂示意︰「成交。」
蘇倫也吃了一驚︰「切尼博士,您是否該再詳細考慮一下?」
我回憶那柄劍的模樣,除了形式古樸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出眾之處。切尼是瘋了嗎,竟然肯花掉一個億收購這麼一柄普普通通的黃金劍?
面對這個價格,我似乎再沒有必要私藏寶劍了。
切尼博士重新開了張一億美金的支票給我,竟然毫不遲疑、毫不心疼,彷彿就是要他用全部家產去換這柄劍,他都毫不猶豫去做。
「寶劍是你的了,博士,今晚可以來我的帳篷取。」
切尼急不可耐地搖頭︰「不不,我現下就跟你去取,免得夜長夢多。」
我們三人一起回到地面上,蘇倫匆匆道了聲「抱歉」就一溜煙鑽得沒影了。
我帶切尼到了帳篷裡,打開蘇倫的旅行箱,把黃金劍取出來遞給切尼。
他此刻已經變得非常冷靜,仔仔細細眼看了劍身上的花紋之後,又把劍柄貼在自己面頰上,像體會美女香腮熱吻般,全神貫注地感受了幾分鐘,才仰面長歎著離開。
劍的來源,鐵娜並不清楚,否則以「一切出土文物歸國家所有」這個藉口壓下來,沒收黃金劍,切尼的一億美金也就打水漂了。
我為這柄劍設想了幾十個複雜的來歷背景,但思來想去沒有任何一項會成為切尼天價購買的正式理由。
蘇倫從帳篷外閃進來,手裡握著一疊複印紙。
「你去那裡了?」
我向蘇倫揚起那張巨額支票,但看她的神情似乎並不在意支票上的那一長串零。
「風哥哥,我在切尼的帳篷裡取得了這些複印件,你來看一下。這筆生意似乎咱們仍然是虧了……」
那些檔案略顯凌亂,但卻圖文並茂。
第一張紙上是一幅圖片,畫面上似乎是一艘巨大的太空船高高地橫置在發射架上。太空船的形狀,前尖後方,如同一座完整放倒了的金字塔一般。
數不清的人簇擁在飛船旁邊,似乎正在舉行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
我皺皺眉︰「蘇倫,我還有要緊事,這些可以晚上慢慢看,對嗎?」
蘇倫苦笑︰「好吧,反正這些資料我還沒有全部弄懂,大家晚上再討論好了──」
營地裡的三輛軍車已經整裝待發,車上至少裝載了超過三十名荷槍實彈的彩虹勇士。
納突拉已經在車前等我了,連珠炮一樣地說︰「風,盧迦燦的空車附近發現了一串駝隊橫穿沙漠的蹄印。總統已經下令,無論付出何種代價都要找到盧迦燦將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請您馬上跟隨車隊出發,一定得找到他們。無論誰輸誰贏,都得找到他們……」
納突拉額角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已經有些失態。
經書失竊,只是日本人的損傷,但若是唐心殺了盧迦燦,那可就是拔了埃及總統這只電老虎的鬍鬚了,焉能不怒?
軍車衝出營地,沿公路向開羅城方向飛奔。這種火氣十足的狀態下,只要抓到唐心一行人,只怕就是個血淋淋的凶多吉少的結果。
鐵娜親自駕駛著領頭的軍車,並且讓我坐在她旁邊,鐵青著臉一路將油門踩到了底。
我一直在思索著那柄劍的用途,以及切尼肯花一億美金購買它的理由,忍不住開口︰「鐵娜將軍,你的記事本裡儲存的關於『拯救之刃』的資料,還有沒有其它可以延伸的軼聞?比如它的用途、來歷……」
車子在瘋狂前進中,鐵娜的臉色越來越陰沈地搖著頭。盧迦燦失蹤,這對整個埃及政府來說,可能都是個沉重的打擊。
我只好用力拉了拉衣領,讓自己同時保持沉默,免得觸怒了鐵娜。
黃沙萬里的大漠中,天地一片廣袤空闊。
離開營地裡的是是非非、曲曲折折,自己才真的能靜下心來,思考一些本質性的問題。比如幾方人馬都在關注的「超級武器」問題──難道黃金劍跟「超級武器」有關嗎?
因為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切尼用一億美金購買它的理由。
這不是個普通的小數目,切尼雖然名氣極大,但卻不是阿拉伯油王,更不是美國超級大亨,短時間內拿出這麼一筆錢來,似乎極有難度。
那麼,他的背後,是哪支神秘人馬在支援他呢?為什麼會對黃金劍有如此志在必得的態度?
唯一置身事外的應該是蜀中唐門,因為無論是「千年屍蟲」還是《碧落黃泉經》,都跟「超級武器」的關聯性極小。不過,恰恰是這支突如其來的外圍人馬,卻一下子刺中了埃及人最敏感的神經。
我有理由相信,埃及總統已經對唐心等人下了必殺令,否則納突拉也沒必要如此驚惶、後面這隊彩虹勇士也沒必要如臨大敵了……
鐵娜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簡短地接完電話後,她把方向盤一扭,軍車呼嘯著轉向右側的一條岔路,方向是開羅城的正東。
「駝隊在艾哈坎鎮,情報部門懷疑失蹤的人會被裹挾在駝隊裡。」鐵娜並不看我,彷彿我也是唐心的同黨。
我又氣又笑,沉默地扭頭看著後視鏡裡揚起的沙塵。
下井之前,我還是營地裡的英雄,現下倒好,因為唐心的連累,簡直快變成盧迦燦失蹤事件的替罪羊了。
艾哈坎鎮,名為鎮,其實只是沙漠裡一個方圓不到三公里的小小綠洲,能供來往的駝隊、旅行者暫時休憩。在這樣巴掌大的地方,又不是旅遊旺季,要找一個醒目的駝隊,自然非常容易。
軍車一駛進鎮裡,馬上兵分三路,全面控制了四條主要街道和鎮裡的三個退場門。
隔得老遠,便聽到駝隊的喧嘩聲,那是在一個半米高的木製閘極欄圍成的大院子裡。巨大的帳篷外,擺著七八張長條桌子,有十幾個神情彪悍的中年人正在據案狂飲大嚼。桌子上,除了整壇的沙漠土酒,還有被撕扯得極為凌亂的四隻烤全羊。
羊肉、孜然、土酒混雜在一起的熱烘烘的怪味,在二十步之外便充塞了我的鼻腔。
一行人全部穿著普通的灰布長袍,層層疊疊的圍巾滑落下來,胡亂地套在脖子上。無一例外的,每個人右手裡都握著一把半尺長的尖刀,毫無顧忌地切肉喝酒,根本沒把悍然降臨的士兵們放在眼裡。
院子側面的木樁上,拴著超過二十頭體型龐大的駱駝,或站或臥,正在悠閒地吃草。駱駝背上的口袋、箱子都已經卸下來,在帳篷的一角堆放著。
鐵娜當先進了院子,狙擊手已經迅速搶佔了有利位置,將駝隊裡所有的人置於虎視眈眈的狙擊鏡頭之下。
按照鐵娜收到的情報,就是這支駝隊,曾經在盧迦燦遺留下的空車旁邊經過,這是現場能夠得到的唯一線索。
駝隊的人看到氣勢洶洶逼近的鐵娜,突然間一聲呼哨,扔下手裡的酒肉,齊刷刷地站起來,右手握刀,橫在胸前。
「你們,誰是駝隊的首領?」鐵娜冷冷地大喝。
「是我。」一個面孔黝黑,額上橫著一條碩大刀疤的中年人向前邁了一步。他的眼睛又細又長,眼神冷肅,渾身洋溢著北美獵豹一樣的撲面而來的殺氣。
橫行沙漠的商旅駝隊,就像中國古代的鏢局一般,除了運送貨物的任務,還得隨時準備迎擊沙漠裡的悍匪,保證貨物的安全。所以,敢在沙漠駝隊裡浪跡的人,幾乎都得先俱備一身膽量、一身武功才行。
另外一點,我敢肯定這群人隨身藏著長短槍械,否則也不可能面對彩虹勇士訓練有素的包圍而絲毫不見驚慌。
鐵娜用冷酷之極的目光打量著對方,輕輕揮手,一小隊士兵魚貫而入,迅速對帳篷內的貨物展開搜索。
「軍方臨檢,請配合一下。」鐵娜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彷彿面對的只是沙漠裡的一頭駱駝、一棵沙棘植物。在沙漠裡,軍團的權力最大,他們就是主宰一切的上帝,所以這種名義上的臨檢,可以是任何非法行動的合法外衣。
中年人取出煙盒,緩緩叼上一支,再啪的一聲彈開古銅色的ZIPPO火機。
「沒事,大家都坐下,是軍方的人,不是大漠土匪。」他揮手示意,讓那群喝酒吃肉的大漢全部坐下。
「我們是為納賽爾水庫運送深潛裝備的,有水庫方面出具的合約……」中年人從上衣口袋裡取出一個信封,要遞給鐵娜。
鐵娜搖搖頭,毫不客氣地拒絕了。
中年人略帶無奈地笑了笑︰「請問,還需要我怎麼配合?我們的貨物和駱駝都在這裡,請隨便檢查好了,反正又沒有什麼可隱瞞的。」
士兵們的檢查結果令人沮喪,根本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對於整個艾哈坎鎮的搜索結果,同樣一無所獲,足以證明這個駝隊跟盧迦燦失蹤事件毫無關聯。那些貨物只不過是普通的壓縮氧氣、深潛蛙蹼、深水聲納儀之類的東西,一目瞭然,根本不可能藏匿下像盧迦燦那樣的大活人。
可是,盧迦燦、唐心、宋九實實在在地失蹤了,人間蒸發一般。
等到我們撤出院子後,那群駝隊的漢子爆發出一陣粗野的哄笑,彷彿在嘲弄神經兮兮的、沒頭蒼蠅般的彩虹勇士們。
「風先生,你覺不覺得那群駱駝值得懷疑?」上了車,鐵娜陰沈沉地問了這麼一句。
我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絲毫沒有要提出合理化建議的熱情。軍方對待我的態度,似乎已經把我當成了唐心的同案犯,只是還沒原形畢露地給我上手銬而已。在這種狀態下,要想從我嘴裡得到什麼有益的提示,只怕不太好辦。
「你聽到我的問題了嗎?」鐵娜加重了語氣,讓我心裡壓抑了許久的火氣,一下子全部噴湧上來。
我用力推開車門,跳了出去,回身冷笑著︰「把我當犯人了嗎?那就儘管銬我好了,何必假惺惺的來套我的口供?實話告訴你,我早發現了唐心留下的暗記,只是不想這麼快就說出來而已──」
對於鐵娜的忽冷忽熱、忽友忽敵的態度,我已經受夠了。
特別是剛剛接受了手術刀、納突拉等人勇士級的熱情讚頌後,前後相隔不到兩小時,又被鐵娜這麼呼來揮去,怎麼受得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1:52
第四部 天人交戰 11搜索盧迦燦的行動
在這個荒野綠洲裡,即便不搭鐵娜的軍車,想必也能安然回開羅城去。按照我的個性,根本不可能聽任鐵娜這樣的角色任意指使。
「 」的一聲,我反手把車門重重地關上,向前走了幾步,隔著欄杆瞪著那群正在喝酒吃肉的大漢。
突然間,我聽到有人用一種低沈渾濃的聲音叫著我的名字︰「風,快走──」
聲音彷彿是隔著濃濃的帷幕傳出來的,悶聲悶氣,並且似乎已經受了極重的傷,內力無以為繼。
「快走!快離開這裡!」
我的腦子裡第一回應便是︰「誰?是誰?」
這仍舊是「傳音入密」的功夫,我的熟人裡頭,只有老虎才擅長這種功夫。
「快……走……」那的確是老虎的聲音,不過是在非常艱難的情況下,拼盡全力說出的。
我張了張嘴,驀的醒悟過來︰「千萬不能讓鐵娜察覺──」
在彩虹勇士嚴密的搜索之下,老虎是怎麼躲過去的呢?他在這裡,盧迦燦與唐心、宋九又神秘失蹤,會不會所有人都隱藏在這院子裡?
「風先生,別生氣,是我的話說得太重了──抱歉抱歉,不過大事當前,咱們還是多多合作才好,是不是?我想手術刀先生和納突拉大祭司肯定也希望咱們好好合作……」
鐵娜搖下車窗玻璃,又開始故伎重施地說軟話。
駝隊的領頭人大步向這邊走過來,手裡的小刀不停地拋來拋去,袖子高高地綰著,露出堅實發達的岩石般的黝黑肌肉。他嘴裡一直在不停地用力咀嚼著,腮邊的咀嚼肌不住地隆起再平復、平復又隆起。
他的樣子,似曾相識,因為在我記憶深處,對這種冷漠孤傲的眼神有某種極淡的印象。
「朋友,有什麼發現嗎?」他又把刀子拋了起來,刀鋒上閃著冷冽的光。
我冷笑著︰「你說呢?你希望我有所發現?」
「哈哈……」他仰天一陣狂笑,彪悍之氣劈面而來,這種氣勢,根本不亞於橫行江湖的悍匪。
「嗖」的一聲,他揚手將刀子甩了出去,嗤的刺進三米開外的一根沙棗木欄杆上,入木三分。
「這是在埃及人的地盤上,如果沒有你背後那三車全副武裝的士兵撐腰,我敢保證你小子走不出這片綠洲!」他捏了捏鼻子,很響亮地打了個噴嚏,順腳在身邊的一頭駱駝腿上用力踢了一腳,挑釁似的瞪著我的臉。
他的身材,應該是標準的歐洲人的骨架,黝黑發亮的臉色則是整年浪跡江湖遺留下來的佐證。論武功身手,我絕沒把他放在眼裡──我甚至會以為他就是老虎易容而成的。老虎的武功駁雜無比,先後至少拜過四十幾位師傅,在易容改扮方面的本領也很了得。
「風先生,咱們上路吧?」鐵娜又在叫,汽車引擎一陣陣暴躁地轟鳴著。如果駝隊方面找不到盧迦燦的消息,那麼,這件神秘的失蹤案就再沒頭緒了。
我伸手指著那中年人︰「朋友,身手夠不夠硬,得試過才知道。有種的,把你名字留下來,找機會跟你單挑──」以前見識過老虎堪稱出神入化的易容術,他想把其他人扮成自己或者將自己扮成其他人,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中年人的右掌霍的向下一揮,喀嚓一聲,竟然將欄杆上的一根手腕粗的棗木棍子生生劈斷。
「買猜,這是我的名字。小子,你記好了,山不轉水轉,一定有你乖乖受死的機會。」他變得更囂張,那群粗野的漢子發出一陣鬼哭野狼嚎的怪笑,彷彿這一掌下去,已經把我嚇得找不著東南西北似的。
買猜,這是一個泰國人的名字,而且他劈斷木棍的手法,明顯就是毫不花哨但絕對高效的泰拳手法。
在義大利時,我的一位體育教師便是全球有名的泰拳高手,所以我深知泰拳硬拳、硬馬、硬腳的厲害。剛才那一掌,如果劈在尋常武師身上,早就骨斷筋碎,一命嗚呼了。
鐵娜踢開車門,冷笑著︰「喂,看你這下『劈桿掌』的功夫還算不錯,是不是曼谷西山古龍德大師那一派的?你的師傅是虞征還是葉蔓塞?」
虞征、葉蔓塞是泰拳高手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同為古龍德大師的弟子。而他們這一派,最精通的便是「劈桿掌」。
買猜哼哼了兩聲,不屑地扭過臉去,遙望著沙漠深處隨風聲一起縱橫來去的沙塵︰「他們不配,他們只配做我的師侄,每次見面都得老老實實地磕頭,滿意了吧?」
有個個子稍矮的人走過來,遞給買猜一桶剛剛打開的啤酒,順便用譏笑的眼神看著我︰「中國人,你們所謂的中國功夫只是裝模作樣的花拳繡腿,敢較量較量嗎?」
近幾年來,由於多部華人武俠電影打入好萊塢、拷貝發行遍了全球,所以也把那些曼妙而花哨的中國功夫動作帶到了地球上每一個國家。
毫無疑問,為了拍攝出電影的美感,那些武打動作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的確是有「華而不實」之嫌。不過,中國功夫的高深之處,既非三言兩語能解釋得清,又豈是這些浮躁驕橫的泰國人能領略到的?
鐵娜誇張地笑了笑︰「什麼?閣下也是古龍德大師的嫡傳弟子?」
古龍德大師已經是九十歲高齡,已知的門下弟子最年輕的也在五十歲以上,並且個個都是泰拳精英,怎麼可能又冒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
買猜嘿嘿嘿地古怪地笑著,舉起啤酒仰頭灌著,囂張而狂傲。
其實在他仰面喝酒的時候,渾身上下至少有二三十個可以攻擊的破綻,足以將他一擊必殺。
鐵娜低聲問︰「風先生,可以離開了嗎?營地裡還有大事等我們做,中國人不是有句古訓,叫做『和為貴』?」
當她低聲下氣求人的時候,漆黑的眼珠裡蒙著一層淡淡的彌 水光,掩蓋住了驕橫暴戾之氣,從某些角度看起來,自然帶著一種讓人心動的力量。
我在心底裡歎了口氣︰「這個女孩子,忽而風雨、忽而晴好,到底能變換出多少種臉色表情啊?」
在彩虹勇士面前,我的確該給她些面子才好,只好點點頭,隨她一起向車門邊走過來。
以我敏銳的觀察力,竟然沒發現任何可供老虎藏身之處。不過在我拉開車門的一瞬間,老虎帶著粗重的呼吸又在開口說話︰「快……離開……天鷹……老人會帶給你消息……」
「傳音入密」的武功可以通訊的距離不會超過一公引,老虎在重傷情況下,更會影響內力發揮,所以我斷定此刻我們相隔,絕不超過二公丈距離。
二公丈之內,只有買猜與那群悠閒吃草的駱駝。
我突然笑了,如果老虎把自己易容成一匹駱駝的話,那將是中國易容術歷史上最偉大的創舉。
「嘿,你笑什麼?」買猜見我們退讓離開,越發得寸進尺。
鐵娜狠狠地關了車門,雙手緊緊抓住方向盤,看得出來正在極力壓制著滿腔怒氣。
「不知道這個泰國人為什麼會如此囂張?難道他看不出來,沙漠軍團的人要想幹掉這個駝隊完全是輕而易舉的小事?」我知道,越是行為反常的人和事背後,越埋藏著神秘莫測的玄機。
「他是老虎嗎?」
「如果不是,老虎到底是藏在那裡?沙地深處?」
軍車向前開動,一避開買猜的視線,鐵娜立刻取出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低聲吩咐︰「查一個人,泰拳高手,姓名買猜,目前正停留在埃及境內艾哈坎鎮。」
我相信,只要鐵娜找到買猜的任何一點可疑之處,二十四小時內,等待買猜的將是埃及不見天日的黑獄。
線索就此斷掉了,埃及人的驕傲、江湖高手盧迦燦神秘地在沙漠裡失蹤,無異於給了強大的彩虹勇士們以當頭一棒。
在軍車高速駛向營地的過程中,鐵娜的電話至少響過三十多次。即使她與來電話的人交流時大量使用了暗號、隱語和數字代碼來做掩飾,我還是聽懂了大概的意思──
軍方出動了超過三千人,在開羅城到土裂汗金字塔之間展開了大規模拉網式搜索,聲勢與強度不亞於當年美軍在伊芳拉克對海珊集團的搜索行動。可是,盧迦燦等人彷彿在大漠裡人間蒸發一樣,除了駝隊的蹄印,根本找不到他們離開的痕跡。
鐵娜越來越暴怒,幾乎每接一個電話,就要在方向盤上猛捶一拳,弄得整輛軍車在飛速前進的過程中不停地「打嗝」。
老虎提到了「天鷹老人」,那個名滿天下的江湖遊俠,也是手術刀的好朋友。此前蘇倫嘴裡也說過天鷹老人即將到達開羅的消息,但只是一帶而過,後來就再沒有消息了。
「老虎的經書藏在那裡?難道會藏在駱駝的肚子裡?」我腦子裡靈光一閃,駱駝的大肚子能藏得下很多東西,別說是區區幾本書,就算藏個大活人進去,也絕不是難事。
我剛剛想到「駱駝」兩個字,鐵娜突然悒鬱地開口︰「風先生,你有沒有覺得那些駱駝會是藏身的絕佳地點?」
我乾笑著︰「哈……駱駝?虧你想得出!」其實我心裡已經暗自吃驚,鐵娜竟然如「讀心術」高手一樣,我想到那裡,她就能看到那裡嗎?
「我只是……懷疑而已,因為我覺得你的眼神曾經長久地注視在駱駝身上……風先生,希望咱們能成為最好的合作夥伴,就像埃及人的泉水與綠洲、飛鷹與大漠……」她向我掃了一眼,笑容慢慢升起,眼角眉梢,又氤氳著令我心軟的水汽。
我輕輕點點頭,表示完全同意她的話,隨即把臉轉向車外,看著西邊那輪巨大的橘紅色落日。
古詩中「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句子,正是此刻大漠風景的絕佳寫照。遙遠的藍天之上,剛剛有架飛機劃過天空,拉出了一道筆直的白煙,像是翰墨高手的如椽巨筆揮毫寫下的筆意高遠、綿綿不絕的一豎。
「風先生,其實從見面起,我就希望咱們成為好朋友。你知道,我們國家很快面臨二零一零年的換屆選舉,目前情勢,軍方勢力越來越強大,常常搞出很多事來,不停地向執政黨發難,並以此脅迫總統自動辭職……」
我打斷她的話︰「鐵娜將軍,那是埃及政府的大事,我不感興趣。」
鐵娜微笑著,曾經的暴怒和悒鬱一點都不見了,滿臉都是甜蜜混合著憂傷的笑容,像一束開放在黃昏裡的百合。
「不,風先生,你會感興趣的。總統先生對你非常激賞,已經為你預留了總統府特別顧問一職,待遇和權力,只在盧迦燦之上,怎麼樣?」
我「哈」的一聲,誇張地做了個「榮幸之至」的表情。
「怎麼樣?風先生,其實以埃及在非洲大陸的實力,只要百尺竿頭再進一步,稱霸絕不是問題。總統先生有意提拔你進入國家緊急事務處理委員會,待時機成熟,便提名你為執政黨內的總統候選人,可以沿著政治權力的紅地毯一路走向輝煌的寶座……」
鐵娜的許諾,像一道虛幻的七彩光環,更像是令人捧腹大笑的天方夜譚。
「真的?」我強忍住笑,扭頭看著她。
「當然是真的。」她一臉嚴肅。
「當然是真的?」我繼續做著誇張的表情,無聲地再次轉頭向著車外。
這種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並非人人可以遇到的,不管是玩笑還是真事。
我對埃及總統的寶座並不感興趣,並且對勾心鬥角、裝模作樣的政治勢力圈深惡痛絕,就算她說的全是真的,我也不會同意。
再說,鐵娜於盧迦燦剛剛失蹤的多事之秋向我透露這種訊息,明顯是要我臨急抱佛腳,接替盧迦燦的角色,在發掘金字塔過程中,替埃及政府爭取更多利益而已。
看來,鐵娜這一派的領袖,喜歡拿別人當傻子。無論是盜墓還是排除異己,他們需要的只是隨時都能一廂情願衝鋒陷陣的槍頭人物──真可惜,我不是他們的理想對象。
「風先生同意了?」鐵娜笑得尤其燦爛。
我笑著搖頭︰「容我考慮一下,這麼重大而容幸的事,至少給我一些時間──」
沉默了十分鐘後,鐵娜再次開口,直奔主題︰「風先生,大家既然已經成為共同為總統效力的同事,那麼在發掘金字塔過程中,若是有『超級武器』的消息,你可以隨時向總統直接會報。至於武力支援方面,不必擔心,我會在極短時間內,將所有能夠調集到的彩虹勇士部隊集中到距離土裂汗金字塔不超過四十公里的安瓦拉拉綠洲來,隨時都能在十分鐘內投入戰鬥。」
「戰鬥?向誰開戰呢?」我無聲地自問。
鐵娜接下來的話,無疑是在回答我肚子裡的問號︰「金字塔內的任何物品,都是屬於埃及政府的。小到一顆沙粒,大到威力無窮的超級武器,都屬於政府,不管是日本人還是美國人,都無權私自帶走。你說呢?」
我無聲地笑了,但心裡卻如山崩海嘯般震驚︰「看來這次的發掘行動,所有人注定是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鐵娜的話,直接代表了埃及總統的意見,非常明確地表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營地裡的所有人,若是不倒戈成為順民,就只能被劃分到『敵人』那一陣營裡去,下場可能是終生囚禁於黑獄,或者乾脆埋骨大漠……
這種情勢下,及早抽身而退,或許是最明智的選擇了。
快到營地時,鐵娜接到最後一個電話,剛剛興奮起來的情緒稍受挫折︰「哦?他們是國際援助聯合會的人?好吧,密切監視,看看他們的駝隊裡有沒有夾雜著兩個中國人和一個埃及人。這三個人的照片,你可以直接向軍團行動指揮部索取。聽著,三個人,每找到一個,你的銀行戶口裡會轉入一百萬美金──三個全找到,另有五百萬美金的獎賞,聽懂了嗎?」
我明白,她指的目標仍是那支駝隊。
車子駛進營地,她簡短地說︰「買猜竟然是今年國際援助組織派來的特使,他的駝隊是專門為解決埃及境內乾旱地區的飲水問題而來。」
鐵娜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細節的,可以肯定,在埃及境內的上空,她已經編織了一個覆蓋全國的監視指揮網,隨時能夠發起任何程度的武力攻擊行動。
離開營地一天,這裡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
一路上,我早就在想︰「那個『還魂沙』會發生什麼效用?該不會真的能把龍的魂給勾回來吧?」
巫婆神棍們招魂驅鬼的儀式我見得太多了,沒有一次不嗤之以鼻,只把那些當作他們謀生的手段,僅供娛樂而已。
靈魂學和神學的領域高深莫測,我一直都避之猶恐不及,遑論親身參與。
離開笑靨如花的鐵娜,向自己帳篷走去時,心情突然無比放鬆,彷彿卸下了一套重重的鎧甲一般。鐵娜給我規劃下的人生宏偉藍圖雖好,卻給我無端的重重壓力。在她身邊,總是有種隱隱的如坐針氈之感,與之相比,我更願意跟蘇倫待在一起,會更放鬆、更舒適些。
「風哥哥──」
蘇倫早在帳篷門簾後守候著,滿臉焦急。
沒想到,耶蘭也在帳篷裡,雙手抱著頭,一副焦頭爛額的樣子。
一見我進來,他像個打足了氣的皮球,騰的跳起來,跨上兩步,用力抓著我的手,使勁抖著,嘴裡語無倫次︰「風哥哥,你可回來了……不,是風先生,大事不好……龍的身體蒸發了,只剩下衣服……」
耶蘭的臉色蠟黃一片,那是真正的「面如土色」。他仍舊穿著下井時的工作服,滿手滿臉都是灰塵,想必是在一種非常緊急的狀態下跑到這帳篷裡來的。
我甩開他的手,在椅子上坐下來,先用力伸了個懶腰,才不慌不忙地向他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蘇倫大聲吸氣,在用深呼吸鎮定自己的情緒。
耶蘭坐在床邊,又要張口。
我向他擺擺手︰「耶蘭,你先鎮定一下,發生了什麼事,請蘇倫先說。」
蘇倫的水準,比耶蘭高出何止十倍?
她馬上用平淡的口氣開始敘述︰「風哥哥,三小時前,耶蘭隊長從井下回來,照例去那個閒置的帳篷,給龍餵飯。結果,當他跨進帳篷時,發現床上空了,龍原先穿過的內衣、上衣、褲子全部整整齊齊地擺在床上──就這樣。」
這種平淡的口氣會讓人產生「不過如此」的感覺,但接下來耶蘭補充時,有個細節讓我一下子變得緊張萬分。
「沒有人靠近那帳篷,龍在工人們的印象裡又老又髒,沒人把他當朋友。所以,最初選定餵飯的人手時,大家都搖頭拒絕。所以,只有我會按時去那裡。衣服放置的順序,仍舊是內衣在裡,外衣在外,所有的袖子都是套好的,彷彿是一個本來好好躺在床上的人,被某種力量突然從衣服裡『抽』了出去……」
耶蘭一邊敘述,一邊哭喪著臉皺著眉,在他看來,龍是被「蒸發」掉了。
這是三個半小時前發生的事,耶蘭獨自找遍了營地後,才無奈地跑到我的帳篷裡來報告。畢竟龍的失蹤,只是營地裡的一件最波瀾不驚的小事,跟籐迦、班察、枯蝶大師、盧迦燦等人的轟動性失蹤比起來,簡直像捺死一隻螞蟻一樣微不足道。
「風哥哥,我原本是想試驗一下『還魂沙』的力量,可惜這下子不必試了!」那個小箱子就放在她的床頭上。
耶蘭緊張地看著那個盒子,軋澀難言地︰「這個……這個沙子不可以隨便試的……我以前聽龍說過……他說萬一使用不當,會……招來……異族的怨靈……惡毒之極的怨靈,能毀滅整個世界……」
這種誇大其詞的話,只可以出自巫婆神棍之口,我一直都在懷疑耶蘭是不是被越來越多的詭異事件給嚇破了膽。以他的這種狀態,似乎並不適合繼續在營地裡工作下去了。
「怨靈?哪一國的怨靈?」蘇倫故作輕鬆地開玩笑。
在幾百年來小說家的筆下,怨靈的確是有區域性劃分的,比如美國人懼怕吸血殭屍、中國人懼怕地獄惡鬼、日本人害怕傀儡魔和地獄獸、非洲人懼怕木乃伊芳復活、歐洲人懼怕霧夜吸血蝠……
龍做為埃及神秘部族的一員,他們所謂的「怨靈」指的是什麼?
「是……是……是『恐怖大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2:32
第四部 天人交戰 12恐怖大王與還魂沙
「恐怖大王」這四個字,在某些方面是個固定詞組,絕對是代指「諸世紀」上那個奇怪的預言。所以,我聽了耶蘭的話,突然一陣駭然︰「什麼?還魂沙與恐怖大王有關?」
我的聲音有些古怪,惹得耶蘭一臉茫然地抬頭。
蘇倫已經把盒子放在桌面上,伸手將盒蓋彈開。
無論從任何方向看,這都只是一袋普普通通的大漠黃沙,不過是取之於沙漠的微不足道的億萬分之一。
我對「還魂沙」的感覺跟以前沒什麼不同,覺得它只是巫祝們的無聊道具之一。
「耶蘭,龍的原話是怎麼說的?快告訴我!」
耶蘭茫然地站起來,蹣跚走到桌前,看著盒子裡的那一小袋黃沙,嘴唇哆嗦著︰「在到達沙漠之前,有一天晚上,我帶著龍去開羅城裡的小酒吧找女人……」
龍的敘述太 嗦,並且夾雜著很多下流地方的黑話,令蘇倫忍不住用力皺眉。
簡單來說,那晚,耶蘭很大方地要了整瓶的英格蘭威士忌,還有兩個風騷入骨的埃及流鶯。
龍早已潦倒之極,看來很少享受這種待遇,所以急不可耐地一杯一杯向肚子裡灌著烈酒,一邊對著兩個女孩子吹噓自己的過去。
他的話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不知不覺說出來的︰「耶蘭,我做過一個怪夢,一個預言的夢……在沙漠裡,我毫無知覺地躺著,有個人拿著一種奇怪的小刀在我身上割來割去,做著種種奇怪的動作。我一點都不覺得疼,只是看著他用好多奇奇怪怪的藥粉向我臉上身上塗抹著……我沒穿衣服,這個人就把他的衣服脫下來,套在我身上……」
這樣荒誕的夢,自然讓兩個流鶯大呼小叫地驚駭不已,更刺激了龍的表現慾望──
「耶蘭,我知道自己……一定會死在沙漠裡,因為我是咱們族中最後一個預言家。上天要將全族滅亡,於是我已經在還魂沙面前,以歷代族長神靈的名義起誓,要用自己的死換你的永生……」
預言這種事本來就荒誕不經,只有在應驗之後才會被人重新重視。所以,耶蘭對龍當時說過的話,只當笑話來聽。
在沙漠營地裡,龍把「還魂沙」托付給耶蘭時,又說了下面的話︰「我不想死,如果我的靈魂迷失在沙漠裡,記得把沙子撒遍我全身。還有,一定要想辦法保證我的軀體完整……若干時間後,我會自動醒來……」
耶蘭當然不相信龍的話,並且龍出事之後,營地裡一直都在詭譎的混亂中,他也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整件事看起來,並沒什麼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龍的失蹤可以做很多種解釋,比如被野狼叼走了」──蘇倫插嘴︰「野狼是不會給植物人脫衣服的……」
「再比如,龍突然醒了,也就是說沒經過「還魂沙」的拯救,自己醒來。在某種特殊的思想驅使下,他脫去了自己的衣服,平整地擺放在床上,然後赤條條地悄悄溜走了。」這個解釋,讓我自己也覺得非常合理。
古代求仙得道的人曾有「浮生若夢、著衣如蛻」的說法,據《搜神記》上記載,很多仙人修成正果後,往往都是元神出竅、肉身泯滅,而後只留一襲空蕩蕩的衣服在床上。
「風哥哥,不如咱們一起去那帳篷裡看看再做決定?」蘇倫對我的推斷並不認可。
我們三個穿過每個人都如臨大敵的營地中央,逕直向西南角的孤零零的舊帳篷走過去。
望塔上的兵力已經增加了一倍,所有軍車頂上的偽裝也全部揭去,露出黑黝黝的高射機槍。可見盧迦燦的失蹤,已經觸怒了納突拉和埃及政府,不知道將來誰會被當作失蹤事件的替罪羊──
谷野的大帳篷裡燈火通明,不斷傳出納突拉憤怒的吼叫聲。
蘇倫低聲解釋︰「盧迦燦曾是五角大樓的要人,埃及政府正想透過他的關係向美國人購買一批廉價的米格21戰機──現下他失蹤了,這筆價廉物美的大生意只怕要直接泡湯。唉,納突拉這大祭司的人頭只怕也保不住了……」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沙漠軍團幾乎全體出動去搜尋盧迦燦,並非是為了救他,而是為了挽救這單關係到埃及前途的生意。
如果埃及軍隊能夠裝備二十架以上米格戰機的話,從最北的國境線,一直延伸到非洲大陸最南端的好望角,可謂「盡在彀中」,全部在攻擊範圍之內。由這一點也能看出,埃及總統的野心絕不僅僅是要偏安一隅,永遠做任歐洲列強欺負的魚腩小國。
「噢,天哪!這下納突拉慘了!」我聳聳肩膀,做了個誇張的同情之至的表情。
蘇倫撩了撩耳邊的頭髮,機敏地用眼角餘光向四面的彩虹勇士瞄了幾眼,湊近我耳邊︰「風哥哥,納突拉鐵定下台的話,取代他的將會是埃及總統的親信,或者直接是鐵娜本人。所以,納突拉極有可能狗急跳牆,聯合軍方發動兵變……」
不得不佩服蘇倫的洞察力,看目前營地裡劍拔弩張的模樣,若只是為了防範外來者的偷襲,就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特別是營地北面一公里外的地方,已經架設了臨時的路障、沙袋掩體,肯定是為了阻止開羅城方面的總統援軍。如果營地成為兵變的漩渦,首當其衝受害的肯定是鐵娜本人。
我有些擔心她,雖然明知大家是兩條路上的人。直覺上,我覺得鐵娜並不是壞人,只是身不由己落在政治圈裡,沒法跳出來而已。
井架那邊靜悄悄的,看來隨著盧迦燦的失蹤,發掘工作只能暫時告一段落了。
「我已經電告美國的一位密碼專家,七十二小時內就能飛抵開羅,準備破解鑽機的啟動密碼。這一點已經跟哥哥和納突拉溝透過,發掘工作暫停,等到鑽機可以啟動後,才重新開始。」
分開一天時間,蘇倫已經做了很多工作,效率非常之高。
我緊接著她的話題︰「怎麼?鑽機的原始啟動密碼,連出產地洛克席拉馬丁公司都沒辦法解決嗎?」
蘇倫頹然搖頭︰「這種高精度尖端產品,按照客戶要求,早就把復位程式刪除,並且把系統內所有可以暴力破解的後門漏洞統統關閉。公司方面,毫無辦法,所以只能透過另外的辦法了……」
我想起她打過的那幾個神秘電話,也能判斷出她背後隱藏著的某些神秘力量。
到了帳篷門口,耶蘭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起來。
那個帳篷非常破舊,正面至少有七八處縫補過的痕跡,原先的草綠色也被風雨侵襲成半黃不白的顏色了。
「這個地方一直用來做工具房的,龍變成植物人……沒地方存放,才弄到這裡……」
一陣風吹過,門簾半卷,我看見帳篷裡有一張簡陋的單人木床貼著左邊放置著。床上,果真擺著工作服、褲子,如果按照衣服的位置用模特撐起來,絕對就是一個真人在床上平躺的樣子。
耶蘭挑開門簾,讓我跟蘇倫進去,立刻鼻子裡聞到一股汽油、潤滑油、機油混合在一起的怪味。床的對面,扔著兩台油膩膩的發電機,旁白則是橫七豎八的鐵鍬、鎬頭等挖掘工具。
帳篷有一個空蕩蕩的後窗,三十厘米見方,毫無遮擋,可以一直看到後面一望無際的大漠。
蘇倫沉默地站在床前,凝視著這兩件洗得發白的工作服。
帳篷裡總共就這麼大,所有的遺留痕跡一覽無餘。
我走到那個後窗前,探出頭向外看,正好能看見一輛軍車橫在五米之外。幾個懷抱衝鋒鎗的士兵正在吸煙,車頂上那機槍手卻是全神貫注地俯臥著向西 望,一有風吹草動,肯定就會毫不猶豫地開槍設計。
越過軍車向西,能看見土裂汗金字塔牢牢矗立在沙漠裡的身影。
蘇倫俯身向床下看,神情憂鬱。
耶蘭忙著解釋︰「發現龍不見了,我馬上扔下飯盒跑出去,繞著帳篷搜索了一圈,也問遍了所有的人,可是……」進門的一角,果然跌落著一個搪瓷缸子,裡面裝著的稀粥早就灑了一大半。
我知道,他去向別人打探龍的行方,只能惹來嘲笑。大家都知道龍已經成了半死半活的植物人,怎麼可能站起來到處亂跑?
「有沒有報告大祭司?」
「沒有,大祭司為了盧迦燦將軍失蹤的事,已經大發雷霆、見誰罵誰,我沒敢過去。」耶蘭總算還知道進退,懂得輕重。在納突拉瘋狂暴怒的狀態下去報告這麼一件小事,搞不好耶蘭得到的獎賞會是一顆硬梆梆的槍子。
從後窗裡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訊息,不間斷的朔風會把留在沙層上的腳印全部抹去。因為耶蘭整天都在墓穴裡工作,所以無法提供龍失蹤的具體時間,只能大概知道是從昨天下午餵飯後,一直到三個半小時之前。
從帳篷裡出來,蘇倫默默無言。
耶蘭追著我問︰「風先生,接下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放著「還魂沙」的盒子仍在蘇倫手裡,我與她交換了個眼色,笑著安慰耶蘭︰「什麼都別亂說、什麼都別亂猜,只當龍的存在和消失都是一場噩夢,懂了嗎?」
他當然不懂,不過卻已經明白這件事根本沒有擴大化的必要。
「那個……能不能給我?」他指著蘇倫手裡的還魂沙。
「給你?你有什麼用處嗎?」我審視著他。
「龍說過,如果他不幸遭了夢裡的那種噩運,就把『還魂沙』拆開撒進尼羅河裡,永遠也不要嘗試解開沙子的秘密。否則,一旦觸怒了『恐怖大王』,非、歐、亞三洲就永無寧日了……」耶蘭對龍的崇拜,源自於他那個族里長久以來的信仰崇拜,所以龍的話,他會百分之百地相信、百分之百地去執行。
蘇倫將盒子在手裡掂了掂,目光閃動,並沒有要歸還的意思。
耶蘭的手伸在半空便僵住了,他也看出蘇倫要保有盒子的意思。
我取出支票簿,迅速填了個兩萬美金的數額,嗤的撕下來,遞到耶蘭臉前︰「拿了這些錢,關於還魂沙、關於龍的失蹤都別再提起,怎麼樣?」
錢是好東西,比幾百句冠冕堂皇的勸慰的話更有效。
耶蘭收了支票,笑逐顏開︰「風先生,您真是大方,比那個美國人出手闊綽的多了。」兩萬美金大概可以在開羅郊區買間帶果園的小房子,能頂得上耶蘭半年的工資。
「美國人?」蘇倫眉頭一皺。
「對,就是切尼博士,他要我安排五個工人給他支使,一共才給了我五百美金,真是吝嗇得要命!」
夜幕已經降臨了,探照燈的光柱又開始在營地上空不停地盤旋著。
蘇倫忽然問︰「工人呢?此刻在不在營地裡?」
耶蘭愣了一下,立刻搖頭︰「不在,切尼博士帶他們去了井下,說是要拓一部分埃及壁畫下來,要他們幫自己扛相機、腳架和攝像機,到現下都沒回來。不過,我們剛剛透過電話,一切正常。」
我突然覺得切尼的行方實在有些太過詭秘,在明知道墓穴裡危機重重的情況下,他反而迎風而上。而且,他能出一億美金的價格收購那柄黃金劍,足以說明,他知道這墓穴裡某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是金字塔建築方面的專家,很多潛伏的秘密機關,或許別人看不出,卻肯定逃不過他的眼睛。
蘇倫又問︰「耶蘭先生,龍留下的遺物呢?請一起交給我。」
有那兩萬美金墊底,任何人可能都會乖乖合作的。
在耶蘭的帳篷裡,他把一個破破爛爛的迷彩帆布工具包遞給我們,這種便宜的劣質地攤貨,在開羅城的任何一個角落裡都能買到。
包裡只有一個又黑又舊的筆記本,裡面好多紙張的邊角都被搓得蜷曲發黑了。另外,有本半舊的花花公子雜誌,封面上的裸女正在對著我搔首弄姿。可惜的是,好好的一個金髮碧眼的美國女郎,不知被誰惡作劇地在臉上畫了一副大眼鏡,又在肚臍上畫了一朵筆法拙劣的玫瑰花。
我皺起眉,把雜誌扔到一邊去,只把筆記本捏在手裡。
耶蘭指著那雜誌苦笑︰「龍總說自己是天才的畫家兼預言家,不管拿到什麼雜誌,都得塗抹一番才算放心。那筆記本裡的內容我看過,不過是些亂七八糟的插畫,毫無意義。」
每個流浪漢的內心都是孤獨的,如果他們曾經留下文字或者圖畫,那肯定是自己內心的真實寫照。所以,閱覽這個筆記本,相信能找到一些有關於他的預言的內容。
告別耶蘭出來時,我回頭向他眨眨眼睛笑著︰「耶蘭,我曾給過龍一張大額支票,到現下為止,他肯定還沒來得及去銀行兌付。既然他失蹤了,這筆錢……」
耶蘭緊張地用力瞪著眼︰「不、不,風先生,你既然把那張支票給了龍,那麼肯定就是屬於他的勞動報酬,你不能反悔!不能反悔!」他脖子上的青筋躁急地跳了起來,左右額角也各有一根青筋橫亙著。
可以想像,他在整理龍的遺物時發現了支票,並且已經據為己有。
我故作猶豫地沉吟著︰「這個……可惜,他給予我的幫助並不夠多……」
耶蘭馬上接話︰「風先生,只要你開口,任何事我都可以做,並且比龍做得更好──」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我不喜歡唯利是圖、趁火打劫的人,不過龍只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憑他跟耶蘭的關係,耶蘭有權利繼承這筆款子。
當然,以這張憑空失蹤的支票為藉口,我便可以從耶蘭這裡得到更多一手情報。
我跟蘇倫並肩向回走,已然注意到谷野的大帳篷前氣氛有些緊張。兩隊懷抱衝鋒鎗的士兵面向外筆直站著,呈扇面形將帳篷護住。
「風哥哥,鐵娜自從回到營地,便一直在那座帳篷裡,你說,會不會有危險?」
蘇倫看得出我的擔心,並且時時刻刻從我的出發點替我著想,若是換了鐵娜在這個位置上,就不見得做任何事前先考慮我的感受了。
我言簡意賅地把艾哈坎鎮上的事,向蘇倫說了一遍。
蘇倫在萬千頭緒裡,第一個找到了切入點︰「風哥哥,我覺得……我覺得在沙漠裡發現的老虎的屍體,根本就是被易容過的龍的身體。」
她之所以肯定這一點,是今天午飯後,納突拉已經親自抱著點名冊將營地裡的士兵和工人清點了一遍。除掉死在墓穴裡的那些人外,現場根本沒有多損失任何一個人。基於這一點,納突拉才會覺得老虎屍體的真實性毋庸置疑──在這種荒無人煙的大沙漠裡,老虎絕不可能找到另一具屍體來假扮自己。
「只有龍不被重視、不被注意,而且耶蘭提到了龍的預言,那個預言若是用畫面來表示,豈不就是老虎正在用刀子做精細的易容修改?」
在蘇倫提出這個論點之前,我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只是沒找到「老虎替身」的來源而已。如果耶蘭轉述的那些話真的是龍的預測──
蘇倫不理會我的沉默,顧自說下去︰「先不管了,我希望把『還魂沙』用在籐迦身上,先解開她的神秘穿越之迷再說──可以嗎?」
她向近處的一座帳篷指了指︰「籐迦的擔架就在那裡,開羅方面的特別運輸車要明天才到。所以,今晚是唯一的機會。」
月亮升起來了,以空曠遼闊的灰色天空為背景,更顯得月輪孤傲清高。
這樣的夜色,是恐怖片裡最容易出現野狼人、吸血蝙蝠的場景。我揮了揮手,把龍的「恐怖大王」的預言從腦海裡趕走,免得動不動就懷疑籐迦「還魂」後會不會變身為魔。
「你決定了?是不是一早發現籐迦昏迷時就決定了?」
蘇倫用力點著頭,俏皮地挑了挑嘴角,把滿臉陰霾暫時驅散。這麼年輕的女孩子,要背負如此重的精神壓力,肯定每天的心情都會沉甸甸的。
我拍拍她的胳膊,大聲鼓勵︰「放手去做吧!如果出現野狼人和吸血蝠,一切有我來抵擋!」再強悍、再獨斷的女孩子,心理防線都會有脆弱的時候,無論是蘇倫還是鐵娜。我是男人,關鍵時刻,一定要做蘇倫的精神後盾才是。
蘇倫感激地一笑,折轉方向,走進那個無人把守的帳篷。
「算了,不必說了!」谷野的大帳篷裡突然傳出一句聲調極高的話,幾乎是在大力咆哮著。那納突拉在叫,不知道是在針對誰。
「風先生──」這個聲音有些陌生,隨即詹姆士的巨大近視鏡便進入了我的視線。到達營地後,四位專家中,數他話最少,我們兩個根本連一句話都沒單獨交談過。
「風先生,冒昧過來,想請教你一個關於『月神之眼』的問題,方便嗎?」他推了推滑落到鼻頭上的近視鏡,小心謹慎的靠近我,彷彿我是個一碰就碎的泥人。他的西裝和襯衫乾淨得不可思議,領帶也是正宗的夢特嬌高紡絲綿製品,雖是在遍地塵土的沙漠裡,腳下的皮鞋依然保持纖塵不染、光滑可鑒。
四位專家,伯倫朗和湯慘死,切尼成了我的生意夥伴,就只剩下我面前這位還沒有過深入的交流。
在發掘土裂汗金字塔的過程中,由於「超級武器」這個話題的介入,所有的人都幾乎忘了,發掘工作最終目的是為了得到那顆傳說中的寶石,一直在固執地捨本逐末。
如果不是詹姆士提到,最起碼今晚我是不會想起關於「月神之眼」的思路了。
首先可以肯定,「月神之眼」是藏在土裂汗金字塔裡的,所有的典籍記載都指明了這一點。
我點點頭︰「請說。」
詹姆士露出慎之又慎的表情,彷彿以下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天大的秘密︰「切尼博士自稱找到了『月神之眼』的下落,等待時機成熟,馬上就會出手攫取。如果風先生願意,咱們可以合作一次,取得那件寶貝,然後對半分成,如何?」
我「哦」了一聲,希望從他的大眼鏡後面看出些破綻來。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沙漠軍團起內訌之時提出「月神之眼」的誘人消息,我務必得多加一層防範才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3:02
第四部 天人交戰 13籐迦與黃金甲
其實詹姆士一直深藏不露,到達營地之後,除了偶爾跟切尼在一起竊竊私語之外,很少跟其它人交談,包括谷野與手術刀在內。
「這麼看得起我?」我笑了,隨時注意著帳篷那邊的情況,生怕「還魂沙」對籐迦生效後,她會化為恐怖的殭屍。
「風先生是義大利考古界的少年才俊,列夫金教授和雅詩博士都向我推薦過你。現下有機會合作,當然不能錯過咯?」他取出一盒精緻的黑色雪茄煙向我遞過來,詭秘地擠擠眼睛。
「我不吸煙。」我拒絕了他。
「這不是普通的雪茄,而是來自印度遮覽普邦的千年雪蓮煙草,據說可以加速年輕人的腦細胞分裂生長速度,提升精神的效力,是海洛因的兩倍。怎麼,這點面子都不給嗎?」
他接連提到了「列夫金教授、雅詩博士、遮覽普邦、千年雪蓮草」這四個名詞,讓我一次比一次震驚。
列夫金與雅詩都是義大利考古協會的龍頭人物,在國際上黑白兩道都享有泰山北斗一樣的盛譽。像我這樣默默無聞的小人物,能得到他們的讚譽推薦,無異於魚躍龍門、一飛沖天。至於遮覽普邦,則是印度國境最北端接近喜馬拉雅山脈的一個省,以出產高純度海洛因聞名於世,而「千年雪蓮草」不過是罌粟培養中的一個詭異的變支,其高比例的煉製純度,令全球買家都垂涎欲滴。
詹姆士提到了以上四個名詞,至少證明他對我早有注意,並且與印度的毒梟集團過從甚密。
我從不沾毒品,對毒梟集團更是敬而遠之。
「詹姆士博士,你知道我們中國人有句話,『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還是別合作的好。」我毫不客氣地拒絕了他。
詹姆士低聲笑起來︰「年輕人,何必這麼快就拒絕我呢?印度政府一直對高科技人才求賢若渴,像你這樣的人才,如果加入印度的RN部隊,肯定前途無量。好好想想,稍晚一些再回答我好了……」
RN是印度特別回應快速部隊的簡稱,駐紮地據說是在喜馬拉雅山脈中的一座雪山腳下。這支部隊的使命,是全力處理發生的印度境內的突發事件,約等於美軍的綠色貝雷帽部隊。
「我好好的幹嘛要加入印度人的軍隊?」
詹姆士這個想法讓我只是覺得好笑。我是中國人,中印邊境關係這幾年剛剛好轉,我可不想背上賣國求榮的罪名。
詹姆士笑著後退︰「小兄弟,好好想想,想通了,來我的帳篷。」
他的笑容詭異無比,彷彿已經捉到了我的某些把柄,隨時都可以讓我乖乖就範一樣。
我對詹姆士最後的話並沒在意,注意力全部在帳篷裡,見蘇倫久久沒有出來,索性大步走了過去。
帳篷的門簾被風吹得半卷,露出中間一張黑色的摺疊行軍床。床的四腳都帶著一寸寬的綁帶,交叉把籐迦的身體固定在床板上。我不清楚谷野吩咐人如此緊縛籐迦的意義,或許他對某些關於金字塔的詭秘傳說比我更怕──再者,既然籐迦已經是植物人,不管怎麼捆綁放置,她都肯定沒有任何意見。
在這一點上,谷野處理問題的模式更讓人費解,他如此粗魯地對付一位「公主級」人物,就不怕日本天皇家族責難?
蘇倫凝立在行軍床前,垂著頭,右手伸在半空中,握著的那個盛放「還魂沙」的袋子已經空了。
「蘇倫,怎麼樣?」
蘇倫迷惘地抬起頭苦笑著︰「我已經把沙子撒在她身上,好像……並沒有什麼效果?」
這一點並不奇怪,龍的「還魂沙」不是醫學上的強心針,可以讓半死的人隨時都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我已經到了籐迦的床頭,跟蘇倫隔床相對。她的左手裡捏著那根綁著塑膠袋的金色繩子,被門簾下鑽進來的風吹得飄飄蕩蕩。
沙粒是從籐迦的頭髮開始撒起的,額頭、鼻凹、喉嚨、胸前……一直到腳尖。蘇倫做得很用心,沙子撒得非常均勻,不過籐迦仍舊閉著眼昏睡著,胸口緩慢的一起一伏,睡意沉沉。
我看過醫院裡很多「植物人」的特護病房,此刻若是在這帳篷裡添加上各種管子和監測儀器的話,馬上就會變成標準的「植物人」病房。
想想初見籐迦時,她的趾高氣揚、躊躇滿志,再看看現下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突然間我覺得生命的運轉實在可笑之至──「昨天輝煌無比的,今天就可能比泥沙還低賤。明天呢?如果她一覺醒來,會不會記得曾經有人用『還魂沙』救過自己的命?」
想著想著,我猛地「嗤」的一聲笑起來。
蘇倫抬起頭,困惑地問︰「風哥哥,你笑什麼?」
我用力揮了揮手,將籐迦額頭上的沙子扇掉,免得等會兒守護她的士兵回來大驚小怪,一邊向蘇倫笑著︰「蘇倫,咱們都被龍和耶蘭騙了。你想想,所謂的『失魂、還魂』都只是三流小說家編造出來的橋段,現實生活中,哪有那麼多詭異的巧合?若是『還魂沙』有這麼神奇的功能,一旦量產,那得救活全球多少個植物人?」
蘇倫搖搖頭︰「不,我覺得龍並沒有騙人──」
一陣風捲進來,蘇倫的話帶著令人驚詫的寒意,令我後背上陣陣發冷。
特別是她說話時的眼神,幽深而沉靜,彷彿是在敘述一段千真萬確的歷史︰「咱們三個在隧道盡頭時,我全身緊貼著石壁,真實地感受到他的靈魂從身體裡逃逸出來,從我旁邊,翩然進入了石壁。甚至我可以誇張地說,他是身子是側向穿進石壁的,臉對著我,並且一直都在笑著向我揮手告別……」
這段話,她從來沒告訴過我。
「真的?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她的敘述讓我一下子想起香港的靈異電影裡的畫面。
「不,那是真的。風哥哥,我總覺得,土裂汗金字塔根本就是『活』的。它有思想、有呼吸,並且能夠以某種奇異的模式與人交流……假以時日,咱們應該能探索出這個模式……」蘇倫完全沉浸在詭異的思索中,順手把塑膠袋跟那繩子放在籐迦的床頭。
兩個平端衝鋒鎗的士兵踱了進來,例行公事似的繞床一圈,然後再踱了出去。
給他們這一打岔,蘇倫恢復了正常的表情,雙手交叉放在腦後,用力伸了伸腰,大夢初醒般地不好意思地笑著︰「風哥哥,我的話有沒有嚇到你?」
說實話,對於她的描述,的確讓我有毛骨悚然之感。
我低頭凝視著籐迦的臉,自言自語地問︰「她在那套經書裡到底找到了什麼?又是什麼樣的神奇力量讓她能從營地直飛入地下古井中?」
籐迦身上嚴嚴實實地蓋著一床軍用被,從脖頸一直捂到腳底,綁帶是連被子一起緊緊捆住的。
蘇倫忽然伸手在籐迦的胸前按了一下,嘴裡詫異地「哦」了一聲。
「怎麼?」我急忙問,同時想到籐迦身上那套黃金盔甲應該能說明某些問題。
我們兩個果真是心有靈犀,因為蘇倫接著抬頭說︰「風哥哥,她身上仍舊穿著盔甲,谷野只是把金盔和金靴拿走了──」
我們交換了一個簡單的眼神,馬上明白︰「怪不得要用被子捂著籐迦的身體,並且用綁帶緊緊縛住,這些古怪動作只是為了遮蓋著她身上的金甲。」
我隨手按了按籐迦的胳膊、小腿,果然觸手之處硬梆梆的。
這種情況下,若是能夠解開綁帶,然後掀起被子,就能仔細觀察這身鎧甲,不過,那恐怕得有谷野或者是手術刀、納突拉的允許。
我皺著眉︰「蘇倫,谷野為什麼不直接取下鎧甲,替籐迦換其它衣服?難道……」
原因當然不會是因為營地裡沒女孩子衣服,大祭司在這裡,搞什麼軍事物資都只是一句話的事。
門口傳來兩個士兵的踱步聲,他們的確是夠盡職盡責的,可能另一個原因就是防備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觸動籐迦的身體。
蘇倫長吸了一口氣︰「風哥哥,我那邊有墓穴裡的錄像資料,其中包括你剛剛把籐迦救出古井時的近距離圖片,回去看一下好了──我懷疑……我懷疑……」她神情古怪地笑了笑,率先向門口走過去。
我俯下體子,近距離地盯著籐迦略顯蒼白的臉,心裡默念︰「不管你能不能醒過來,拜託給我們一點點關於土裂汗金字塔的提示好不好?」
近代醫學還沒發展到可以提取「植物人」腦組織記憶的程度,即便是腦科領域技術最尖端的德國人,也只是在「腦細胞模糊成像」方面略有突破,距離清晰讀取人體腦部思惟的地步還差十萬八千里。
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快捷可行的辦法,就是薩罕長老的讀心術。籐迦離開前,如果可以跟納突拉溝通一次,放出薩罕長老,看看他有沒有辦法讀出籐迦的秘密……
回到我的帳篷,蘇倫已經將微型攝像機接駁到筆記本電腦上,自己捧著一杯咖啡呆呆地出神。
營地裡已經多了一個難以察覺的細節,幾乎在每座帳篷後面,都多了至少兩名持槍士兵。雖然沒有人多說一句話、多大聲咳嗽一下,但營地裡的氣氛除了「劍拔弩張」這四個字外,實在找不出另外的更貼切的形容詞了。
蘇倫憂心忡忡地抬頭︰「風哥哥,你該察覺得出『山雨欲來風滿樓』了吧?」
她的旅行箱裡暗藏著手槍、摺疊式衝鋒鎗和至少十枚手榴彈,但這樣的常規武器在彩虹勇士們的速射機槍面前,不啻於兒童玩具。那種美國造的大口徑、低發熱量機槍,其暴風驟雨似的殺傷力,瞬間就能將一輛加強型軍用卡車打成蜂窩,何況在目前毫無掩體可供躲藏的沙漠裡。
「沒事,就算兵變在即,咱們只作壁上觀,別人愛怎麼玩怎麼玩好了──」
蘇倫打斷我︰「若是鐵娜有難呢?」她目光灼灼地盯著我,讓我一時語塞。
筆記本螢幕上已經有了圖像,鏡頭緩緩地從無數墓室壁刻上掠過,並且在幾個「太陽之舟」的圖案上稍作停留。
兩分鐘後,鏡頭對準了井口,鋼索迅速絞動著,接著露出我的頭頂,然後是鐵箱、籐迦……
「嘿,想不到我那時候的臉色如此難看!」我驚歎著岔開話題。
從畫面裡可以看到,我的臉色非常蒼白,額頭、頸下到處都是亮晶晶的冷汗,除了眼睛還閃著興奮激動的光芒外,整個人看起來都彷彿大病初癒般虛弱。
下井救人的過程,敘述起來,過程非常簡單,當時太緊張,以至於根本來不及回味自己五味雜陳的心情。
「嘿嘿,這段錄像帶應該好好保留著,等將來籐迦甦醒了,做為要她報恩的證據──」
鏡頭拉近,首先是那頂金盔。金盔的形狀像個倒扣的缽盂,稱呼它為「金盔」,只是因為它被扣在籐迦的頭頂上。缽盂全身都平滑光亮的,沒有任何地球人熟悉的雕鏤的花紋,嚴嚴實實地把籐迦的頭部連同頭髮包裹住。
缽盂的底部,也即是金盔的頂部,是完完整整的滾圓形──蘇倫低聲問︰「風哥哥,你說這東西像不像半個燈泡?」
她在延續著「發光的金錠可以稱之為燈泡」的理論,這怪異的缽盂從某個角度來看,的確挺像半個燈泡的。奇怪的是,要造就這麼一個形狀的黃金製品,只怕得需要非常精細的模具才能做到。
鏡頭轉移到籐迦腳上,兩隻金靴胖乎乎、圓滾滾的,鞋幫剛剛沒到她的腳踝。
蘇倫驀然長歎︰「那不是金靴,根本就是……就是……」
她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表達,因為世界上絕對沒有一種鞋子,是有著圓弧形的鞋底的。這樣的金靴,根本無法令人順利地直立行走。
救人之後,我或許是太緊張了,聽完鐵娜的話就離開了中央墓室,完全把籐迦交給醫護小組來照顧,根本沒注意到如此多的細節。
「風哥哥,當時你太緊張了……其實,換了營地裡其他人,或許連下井的勇氣都沒有。」
蘇倫將畫面快進了一小段,鏡頭指向籐迦的胸博和腰部,這時的畫面,讓我瞬間要啞然失笑,更要驚駭萬分,心裡像是打翻了亂七八糟的調料盒,什麼滋味都有了──「竟然……是兩塊完整的黃金套筒?」
所謂的「鎧甲」,只是兩節套筒,一段遮住籐迦的胸博,一段遮在她的腰部一直到膝蓋以上的部位。用現代服裝術語來說,上面的是「抹胸」,下面的則是標準的上班族「一步裙」。
蘇倫將畫面定格,起身去沖咖啡,留一段時間讓我從震驚中慢慢清醒過來。
這樣的鎧甲罩在身上,恐怕籐迦就算甦醒過來,也沒法行走,只能坐或者臥──「蘇倫,這……這不是鎧甲,而是……而是某種裝飾品?對不對?」
蘇倫捧著紙杯回來,把熱騰騰的咖啡遞給我,若有所思︰「或許吧……或許可以說是裝飾品?為什麼不是某種圖騰象徵?」
我接過咖啡,隨口又問︰「為什麼不早在電話裡提示我?我離開時太匆忙,根本沒有仔細觀察過籐迦身上的黃金盔甲,要是你早點跟我說清楚,或許我能從鐵娜嘴裡套些什麼資料……」
這種情形真是極端詭異,以至於讓我由於太過激動而聲音漸漸提升,無法自控。
蘇倫忽然輕輕地說了句題外話︰「風哥哥,你有沒有感覺自己最近很瘦……很憔悴?」她取退場門袋裡的一面小巧的圓形琺琅面鏡子,啪的彈開,伸到我面前。
我愣了愣,下意識地反問︰「是嗎?」
鏡子裡映出我的臉,蒼白中透著一抹蠟黃,雙眼滿是血絲,眼眶上下全都是驚人的鐵青色。嘴唇上幹起了細小的水泡,並且臉上、脖子上全都是大漠裡特有的浮塵──「這是我嗎?」我自嘲地笑著,用力在臉上抹了一把,觸到那些水泡,猛然感到一陣鑽心的痛。
自從四位專家飛抵營地開始,我幾乎就沒踏踏實實的睡過一晚,全部心思都給土裂汗金字塔佔據著。就算在睡夢裡,所有的夢境片斷也都是洪水猛獸、古墓怪蛇之類匪夷所思的恐怖情節。
「人,不是鐵打的,要是你累病了,我在營地裡還能依靠誰?」
又是一句題外話,蘇倫的聲音變得柔柔弱弱,彷彿隨著夜的涼意漸漸合攏過來之後,她的心情也一步步消沈了。
我並非不解風情的傻瓜,只是不想早早地讓自己被情絲糾葛住。
天下那麼大,江湖那麼遼闊,自己曾倣傚古人「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的壯舉莊嚴地發過誓︰「在所有理想沒完成之前,絕不考慮兒女私情!」
「我沒事的,咱們大家都會沒事的。」我歎著氣起身,避開蘇倫的鏡子和關切。
只是一瞬間,蘇倫又恢復了冷靜,收起鏡子,切換了螢幕上的畫面,顯示出了一頁密密麻麻的文檔資料︰「風哥哥,我們有理由懷疑,籐迦身上穿的,是某種古埃及儀式裡的『聖衣』。同樣的例子,曾經出現下瑪雅衣冠文物的壁畫中──」
文檔盡頭,是一幅極為清晰的石刻壁畫。鐵青色的石頭上,刻著一張寬大的祭臺,四週遭繞著面容莊重、衣衫襤褸的一大群人。其中一個,手裡舉著火把,正要點燃鋪在祭臺上的一堆乾柴,而乾柴上面,平躺著一個身子極其短小的人。
「壁畫來自瑪雅人金字塔的聖殿基座上,據考古學家們推理考證,這種祭祀儀式,是在祈禱上天派遣天神,附體在祭品身上,掃除人間瘟疫。」
蘇倫敲了兩下鍵盤,將那祭臺上平躺的人放大到極限,這下能模模糊糊地看清楚了,那人頭頂、身上、腳下的裝束基本跟籐迦的詭異狀態相似。
「你的意思,某些神秘的人,將籐迦擄掠進金字塔,將她當作祭祀上天的祭品,給她穿上這種奇怪的衣服……」我一邊緊張地思索,一邊審視著畫面上的那個身材極其感受的人。瑪雅人的壁畫也是毫無比例可言的,因為那個小個子的人,樣子像個發育畸形的病態兒童,手腳細得像四段營養不良的甘蔗,再套上那奇怪的護肘、護膝,簡直兒戲一般。
「可以這麼說。」
「哈,不過,你的理論有個最大的破綻,瑪雅人的衣冠文物發祥地跟金字塔相距有多遙遠?無論是地域還是年代、無論是文化模式還是種族特徵──兩者差別,甚至可以用土星人和火星人之間的差別來比喻。所以,瑪雅人的祭祀意義,絕對不可能照搬到埃及人的祭祀活動中來引用,對不對?」
以我的地球知識,很簡單地就看到了整個問題的癥結所在。即使祭臺上的人與籐迦的裝束方面有相同之處,但如此草率地就把他們混為一談,實在不妥。
蘇倫笑了笑,似乎早料定我有此一說︰「風哥哥,我已經把我的資料和猜想送達到某個考古學研究室去了,四十八小時內肯定有回音。我們兩個對古埃及金字塔稍微熟悉些,對瑪雅衣冠文物卻是知之甚少,所以,專家會給出合理的解釋,現下的問題是,這些黃金套筒是如何穿在籐迦身上的呢?」
她隨手切換畫面,指著套在籐迦胸博的那一截金光耀眼的筒子。
女孩子的身體往往是肩寬、腰細,到了髖部再略微突出一些,籐迦的這種「標準美人」身材特徵更是明顯。套筒緊緊地箍在她的胸博,幾乎沒有什麼縫隙露出來,這種狀態下,套筒是怎麼裝到她身上去的呢?
蘇倫很肯定地指出︰「那套筒毫無接縫、暗榫,絕對是渾然一體的。」
「這就真的奇怪了,難道……難道……」某些現實中存在的事情,根本無法用理論來解釋得通。這件事已經超出了我的想像力極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3:48
第五部萬蛇之窟 1突如其來的地震
這種情況下,除非套筒的對接部分是直接纏繞在籐迦身體上之後再完成的,否則絕不可能如此嚴密。
換句話說,整個過程,是某些神秘人物將籐迦抓到金字塔內,透過無法想像的手段,將她身體上加了這些古怪的黃金外衣,然後放置在玉棺裡,壓在大金錠下──
我低聲笑起來︰「蘇倫,你不覺得這樣的過程很好笑嗎?」
蘇倫用力點頭︰「對,是很好笑,但這件事的的確確發生了,而且就在咱們眼皮底下。」
關於籐迦的奇遇,簡直讓人摸不著頭腦。
至於我向蘇倫敘述過的艾哈坎鎮的怪事,也是如此,以我尖銳的目光,竟沒能察覺老虎究竟藏身何處,實在慚愧。可惜隨身沒有攜帶攝像機,如果能把當時的情況仔細攝錄下來,此時兩個人分析,也就能找到一些端倪了。
蘇倫的第一回應是︰「老虎藏在駱駝肚子裡,甚至所有失蹤的人,包括盧迦燦、唐心、宋九,都藏在裡面,只不過老虎是你的好朋友,才會出聲求援。」
我不得不立即指出這個論點的荒謬之處︰「如果每個人都藏在駱駝肚子裡,姑且不論肚子裡裝進這麼一個大活人、駱駝會不會死掉──你有沒有想到,最後一個藏身的人是怎麼把駱駝肚子縫合起來的?難道會是從駱駝身體內部將切口縫合?」
蘇倫半晌不語,只是緊鎖眉頭,瞪著筆記本電腦的螢幕。
我能想到的,鐵娜肯定也想得到。這個問題太荒謬了,所以任何人想到我的反駁理由時,都會放棄繼續想下去的必要。
所有的詭異怪事,都沒有答案,或許我們對地球上的萬事萬物、對江湖門派中的種種詭譎伎倆知道的實在太少了,不過是滄海一粟,所以才不能對這些設問自圓其說。
「蘇倫,明天我會向納突拉建議,把薩罕長老釋放出來,借用他的『讀心術』讀出籐迦腦子裡的──」
話沒說完,腳下陡然一震,彷彿地震前的預兆般,令我身子一晃,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大步,膝蓋外側狠狠地撞在床沿上。
「地震?」我張口大叫,整個帳篷也狠狠地晃動了一下,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向側面滑出去,幸好被蘇倫一把摁住。
那一下震感來得突然,去得也快,只有十分之一秒的時間。
我和蘇倫都愣住了,以至於一瞬間,我渾身都像是浸在冰窟窿裡,從頭到腳都刺骨般的寒冷。
「是、是地震!」蘇倫迅速合上筆記本電腦的蓋子,飛快地把它裝進行李箱裡,塞到床下。
營地中央,已經拉響了急促尖銳的警報聲,同時有十幾盞血紅色的警燈同時閃亮起來。特別是 望塔上那群士兵,立刻用高音喇叭開始廣播喊叫︰「所有人,堅守崗位,不得擅自行動……所有人不得離崗,不得在營地裡隨便走動,不得離開營地外圍三公丈距離,違者格殺勿論……」
這種語氣肅殺的警告,一遍一遍在空曠的營地上空迴旋著。
蘇倫抬手看了看表,急促地說︰「根本沒有地震局的預報啊──」她的另一隻手已經取出手機,迅速按了個號碼,隨即大聲詢問︰「開羅地震局嗎?請查一下,開羅城南到胡夫金字塔周邊,有沒有地震預警?」
剛才這次震動來得突如其然,弄得人措手不及。不過,大家都是住在帳篷裡,倒沒有房倒屋塌砸傷自己之虞。
彩虹勇士應付突發事件的能力足夠強大了,雖然是毫無先兆的地震,營地裡居然絲毫不亂,就是身在高處的 望塔上的人,也只是全身戒備,而絕不會驚慌奔走。
要知道,沙漠裡極少發生這種震感強烈的地震情況,畢竟遍地黃沙的情況下,會對震感的傳輸造成極大程度的削減。只要不是近在咫尺的高等級地震──「蘇倫,我覺得大事不好了!」
我腦子裡靈光一閃,直覺上模糊意識到這次古怪地震跟土裂汗金字塔肯定有關。
地震局方面已經回應了蘇倫的詢問︰「完全沒有,並且六十年來,這個季節裡,埃及沙漠發生地震的記錄為零。」
蘇倫合上電話,向我苦笑著點點頭,表示同意我的觀點。
我們同時閃在門口兩邊,挑起門簾一角向外觀察。
營地裡沒有走動的人影,所有崗哨已經原地臥倒,子彈上膛,隨時準備投入戰鬥。探照燈的雪白光柱與警燈的血紅色光芒交織成一片,不停地從帳篷頂上、井架上、黃沙空地上劃過。
奇怪的是,井架那邊靜悄悄的,彷彿是在故意與我的推論相悖似的。
如果井下發生了強烈地震,那麼井架四周肯定會迅速坍塌下去,帶動整個營地都向沙坑裡滑落的連鎖回應。如果出現更糟糕的情況,只怕會引起金字塔附近大面積的「流沙連鎖井」現象,將方圓五公里的範圍內全部變為流沙層──
蘇倫的沙漠知識亦是相當豐富,臉色蒼白地低語︰「千萬別出現流沙井……否則大家這次就要一起『天葬』了──」
沙漠裡的流沙井漩渦最是恐怖驚人,常常可以無聲無息地吞沒整隊的駱駝、牛羊、野獸,變成動物的天然墓地。
我就曾經親眼看見過一輛屬於埃及軍方的輜重車陷入流沙井之後,另一輛趕來救援的軍用卡車,非但沒有將同伴救出,反而在強大的流沙漩渦牽引下,自己最後也遭受了滅頂之災。
幸好,震動只發生了一次,在接下來的十分鐘內根本沒有其它回應。
蘇倫長吁了一口氣,拍拍胸口,重新回到桌前。
我把門簾全部挑起來,立刻引來了探照燈的特別「關照」,冰冷的光柱毫不客氣地射在我身上,隨即有人大聲喊話︰「所有人,不得輕舉妄動,不得踏出帳篷,否則格殺勿論……」相信隨著光柱的移動,狙擊手的槍口也迅速指了過來,這可不是隨便鬧著玩的。
我趕緊雙手高舉,緩緩後退,生怕給冷血無情的狙擊手誤殺。
我知道,做為一個優秀的狙擊手,當他聚精會神地把手指放在扳機上、把眼睛貼在目鏡上時,一個人對於戰鬥全局的控制能力、左右能力,無異於半個上帝。
記得在義大利時,我曾結識過一位美軍陸戰隊的退役狙擊手,他原來的正式名字,早就被人淡忘,而他的外號──「狙神」,卻成了九十年代伊芳拉克戰場上無所不知的無冕之王。那是一個很有趣的傳奇人物,相信以後將會出現下我另外的故事當中。
我向後退了兩步,光柱緩緩移開,就在此時,連續的巨大震動響了起來──我能感覺到那種來自地底的「轟隆、轟隆、轟隆」的「感覺」。
對,耳朵裡什麼都聽不到,只是無聲的震動,彷彿有個暴怒的碩大無朋的天神,正在我們腳下的某個地方,摧枯拉朽般地踢打揮舞著,像要把這片地方整塊毀滅一樣。
如果不是有狙擊手的事先警告,此刻營地裡肯定就會人仰馬翻,所有人暴走成一片了。
探照燈突然滅掉了,旋轉的紅燈也無聲地停止,隨即,營地裡出現了短暫的黑暗。
「風哥哥,臥倒!」蘇倫跌跌撞撞地躍過來,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們同時撲倒在地,迅速左右翻滾,避開門口附近的射擊裸露區。
一陣淒慘驚恐的嗥叫聲響了起來,來自於營地西邊的工人帳篷。隨即,一陣雜沓混亂的腳步聲從帳篷裡奔出來,直接跑向營地北側的車輛停放區。
耶蘭的發掘隊伍,一共有三輛外表破舊但性能穩健的豐田中型轎車可供使用。我的視線因為強光的突然消失而出現了短暫的「視覺真空」,但我的聽覺卻靈敏地分辨出,至少有六名以上的工人,已經飛奔到汽車旁邊,有個手快的已經「砰」的一聲拉開了車門。
蘇倫驀的長歎︰「糟了!」
她在開羅待的時間比較長,自然深知彩虹勇士的厲害。
「噗噗、噗噗」,狙擊手的槍聲共響了四次,隨即高強電筒的光芒已經將那輛中型轎車籠罩住。地上倒著三具屍體,駕駛座上斜躺著一具屍體,全部都是頭部中彈,整顆頭顱都炸裂開了,慘不忍睹。
剩餘的兩名工人已經呆若木雞地高舉雙手,乖乖地停留在電筒的光圈中。
狙擊手的瞄準鏡全部配備了最先進的夜視儀系統,即使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環境下,也絕不會放過一點風吹草動。
驟然間,營地裡變得一片死寂,只有呼嘯的沙漠夜風翻捲著劃過天空。
有這個 望塔在,半徑一公里內的任何敵人都將無所遁形,畢竟這是埃及軍人中的精華所在,每個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是地震嗎?真的是地震嗎?」蘇倫伏在地上,斜著向 望塔方向望著。
那種震動雖然來得劇烈,卻沒有對營地造成任何破壞,那麼,方纔的發電機系統怎麼會同時發生故障,造成全部營地停電?
「啪、啪啪──」有人鼓著掌從谷野的帳篷裡走出來,向 望塔上的士兵冷峻地叫著︰「做得好!誰要想在營地裡趁亂渾水摸魚,這些人就是他的下場!」那是聲音略有些嘶啞的鐵娜,影子被月光拉得斜斜延展於沙地上,像是個影影綽綽的怪物。
在沙漠軍團的眼裡,所有的埃及土人的生命都很下賤,殺死一個土人,比踩死一隻螞蟻費勁不了多少。況且,只要將屍體往沙土裡一埋,死無對證,更沒有人會追查這些。不知道耶蘭看了這一幕是怎麼想的,那些工人都是他高薪集合起來的,只怕到了最後,政府勞動保護部門會找他要人了。
營地裡的緊張氣氛似乎並沒削弱鐵娜的囂張氣焰,想必她跟納突拉的談話進行得比較愉快,並沒有不可調和的衝突。
鐵娜又向 望塔上做了個什麼手勢,騰的一聲,一顆綠色信號彈從塔頂飛上天空,爆發出一朵直徑足有三米的綠色焰火,以一種絕頂艷麗的風姿緩緩墜落。
這個信號是針對環繞營地的軍車而發的,焰火一落,此起彼伏的引擎發動聲立刻轟鳴著響了起來,而後,車燈的強光迅速交織成一張輝煌的光網,從另外的角度將營地裡照亮。
耶蘭走出帳篷,指揮著工人檢修那些突然停止的發電機組。
鐵娜在原地轉了個圈,不安地踢了兩腳面前的沙子,隨即轉身向我這邊走過來。兩個持槍的士兵立刻自動跟在她身後,打開衝鋒鎗上附帶的電筒,為她照路。
蘇倫揶揄地笑了笑︰「風哥哥,美人來訪,我要先迴避一下了……」她的身子輕輕一滾,已經從門簾下滾了出去,靈貓似的向旁邊一閃,躲進相鄰帳篷間的黑影裡。
鐵娜走到我的帳篷前,倒背著雙手,高傲地仰著臉,大聲問︰「風先生,可以談談嗎?」
我覺得大家都有些好笑,像我這樣的無名小卒夾雜在一群絕頂高手、政府軍方要人堆裡,倒成了人人關注的焦點。詹姆士博士還沒徹底向我坦呈胸臆,鐵娜又主動來跟我談,可是,我有什麼「談」的資本嗎?除了一身還算過得去的膽量,只怕就剩下大哥楊天遺留下來的那點「盜墓之王」的虛名了。
我迎出去,站在月光下面,默默地看著她。
鐵娜的表情非常冷漠,看不出悲喜︰「風先生,你是聰明人,當然知道盧迦燦的失蹤對我們埃及政府意味著什麼。」
我聳聳肩膀,摸著下巴苦笑。非洲大陸上這麼多林林總總的小國家,誰不夢想著一統天下,然後跨過紅海,橫掃歐亞兩洲,成就天下王圖霸業?但夢想與現實總是差得很遠,若是埃及的空軍有一日千里的長足發展,或許能佔據勢力擴張的有力位置──盧迦燦的失蹤,當然意味著這種稱霸之夢的暫時破滅。
「所以,我們剩下的全部希望,就只能押在『月神之眼』或者『超級武器』上,你懂嗎?」她用一種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目光掃視著我,像是君臨天下的女王在教訓自己的弄臣。
我攤開雙手,避開她的目光︰「鐵娜將軍,你說的,是不是都與我無關?」
探照燈的光柱劃過鐵娜的頭頂,將她全身上下都鍍了一層聖潔的銀白色。
我看不懂她的內心,忽而笑靨如花、媚眼如絲,忽而鐵血無情、草菅人命──她的所作所為,只能讓我想起古代江湖上橫行無忌的江湖女魔頭。我雖然不是疾惡如仇的正義大俠,但也決不想跟這種女孩子混在一起。
「無關?不,有關!並且是大大的有關!」她很肯定地傲然一笑,彷彿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
我無聲地笑了,以沉默表示著自己的抗議。
「風先生,土裂汗金字塔裡的任何物品,都是屬於埃及政府的。如果你一向健忘的話,我建議你該仔細閱讀埃及政府一九七五年頒布的文物保護法令,那上面對任何牽涉到金字塔、法老王遺物的發掘項目,都有翔實無比的註解。比如說你拿到的『拯救之刃』……」
她得意地笑了,因為已經抓住了我「偷竊國家財務」的證據。
望塔果然不是擺設,看來軍方的每一步行動都是從實戰出發,根本沒有絲毫的資源浪費。我跟蘇倫自以為黃金劍的事無人知曉,卻早已經東窗事發了。
我更沒話說了,聽任鐵娜說下去︰「你拿了切尼的支票,那無所謂,反正他的錢來路也不乾淨。如果你肯合作,為埃及政府做事,就是我們的好朋友,非但不追究『拯救之刃』的事,政府還會非常優濃地獎勵你──一億美金算什麼?只要找到『月神之眼』和『超級武器』,政府今年的十五個億軍需款完全可以全部獎勵給你。十五個億,還滿意吧?」
十五個億?我當然滿意,不過這個天文數字很可能只是鏡花水月,讓我看幾遍就自動消失了。
鐵娜的話讓我想起了行方詭秘的切尼博士,這傢伙帶著耶蘭手下的工人,到底幹什麼去了?
我退回帳篷裡,取了望遠鏡出來,向西面金字塔頂張望著。
黃金劍是來自塔頂的異時空世界的,我懷疑切尼博士會不會能夠憑借這柄劍,找到進入金字塔的另外退場門?如此龐大的建築,絕不會僅僅只留一個退場門的,這是傻子也會考慮到的問題。在我看來,至少還得俱備後門、通風孔、觀察孔、安全通道、接受天之氣地之氣的通道等等……粗略估算得有超過十個以上可以供單人透過的門戶。
目前,在土裂汗金字塔身上,我們一個入口都沒找到,只是硬性地憑空在塔身上弄了個窟窿,真是十分可笑。
塔頂靜悄悄的,沒有活動的人,也沒有異樣的光影。
鐵娜提出的要求太高了,別說是只存在於無稽傳說中的「超級武器」了,就連典籍上明確記載的「月神之眼」都一點線索也沒找到,還不知道那顆寶石究竟在那裡呢?
「風先生,同意合作的話,我有份合約請你簽署一下……」
我猛地打斷鐵娜的話︰「不同意呢?是否埃及政府將立刻勒令我離開發掘現場?那樣的話,我正好求之不得──」
鐵娜用更嚴厲十倍的語調冷冰冰的說︰「離開?不──沒找到寶石與武器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營地,包括屍體在內!」她用力揮動右臂,加重著自己的說話語氣,並且眼神中明顯流露出不屑的嘲弄。
我現下明白了,籐迦之所以被粗暴地扔在那座帳篷裡不得離開,並非是開羅城那邊的特殊運送車輛耽擱,而是由於鐵娜的軍事命令。
一股厭惡、厭倦感油然而生,我向側面跨了一步,離開鐵娜遠一些,也順勢把蘇倫所處的陰影擋得更嚴實。
「不如……合作些?中國的古話不是有這麼一句?識實務者為俊傑,還有『良禽擇木、良臣擇主』?風先生,我們埃及政府將將給你開具最優濃的外聘人才待遇,這條橄欖枝已經垂下來了,就看你伸不伸手、抓不抓得住嘍?」鐵娜的下巴幾乎翹到天上去,彷彿開具這樣的條件出來,是對我最看中的禮賢下士之舉。
做為一個中國人,當自己國家的古人名言被外國人斷章取義地大肆引用時,除了對鐵娜的濃顏感到可笑之外,剩下的就只有無聲的苦笑了。
「不合作,會不會馬上就得死?」我刻薄地反問。
鐵娜搖頭,不等她開口,我馬上仰天打了個哈哈︰「哈,好吧,如果哪一天不合作就死的話,我再考慮跟政府合作好了。至於現下嗎──我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覺!」
就算是投靠外國,也得挑美、德、英、法這樣的精英國家去賣身,那裡輪得著埃及小國對我指手畫腳的?
營地裡的電力仍然沒有恢復供應,不過我可以藉著手電筒的光先去翻翻龍的筆記本再說。
「風先生,請留步──」鐵娜猛地向帳篷裡跟了進來,就在此時,那種神秘的震動又發作了,接連二三十下隆隆怪響,一次比一次恐怖詭異,彷彿地下的惡魔已經按捺不住要大肆發威的暴戾之氣,只在今晚就要將營地吞沒一樣。
鐵娜腳下一滑,直向前跌過來,嘴裡發出一聲尖銳的驚呼。
我不由自主地張開了雙臂,讓她結結實實撲在我懷裡。這是每個人在這種情形下的必然回應,我總不能跳開讓她摔倒在地吧?
鐵娜頭髮上的暗香迅速填塞了我的鼻腔,她的雙手順勢勾在我脖子上,陡然換了一種嬌滴滴的語氣在我耳邊低聲喘息著︰「風先生,對不起……」只是這麼說,卻沒有要從我懷抱裡掙脫的意思。
蘇倫就在帳篷側面,這樣的情節,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
我用力伸臂將鐵娜推開,此刻帳篷裡視線昏暗,她的身子又是一軟,竟然使了個「乳燕投林式」第二次撲在我懷裡。
「風先生,抱抱我吧──我好冷……」鐵娜又在嬌喘。她的滑倒根本就是故意使出的一計,不過若想憑借這樣的「美人計」就想讓我就範,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我毫不動心地任她抱著,腦子裡想的卻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是墓穴裡的大神開始發威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4:22
第五部萬蛇之窟 2墓室機關斗轉星移
「就算是為了我,你也不肯加入為總統效命的行列嗎?」鐵娜柔若無骨的身子蛇一樣緊貼著我,雙手在我脖子上不斷地收緊,彷彿要跟我融為一體似的。
「這是命令還是要挾?」我冷冷地一笑,在黑暗中看著她閃著幽光的雙眼。
「是……懇求,不,是哀求……接受我,我將是你生命裡卓然不群的女孩子……」她的語氣漸漸激昂起來,一提到未來、夢想之類的話題,她的情緒就會自然而然地亢奮。
我慢慢推開她,將語氣和緩下來︰「好吧,不過,你得先告訴我,關於籐迦身上奇異的的黃金裝備,你到底知道多少?」
按照蘇倫的描述,似乎谷野等人見到籐迦身上那麼多怪異的「衣服」,並沒感到有多吃驚。我一直都在懷疑,在土裂汗金字塔發掘的過程中,谷野等人對每一步的變化,都早有預見,也就是說,他們手裡有很多不公開的資料,對已經出現的隧道怪獸、墓穴裡的金塊、井底玉棺等等怪事有過粗略描述──
我有理由相信,對即將發生的異變,鐵娜大概也「胸中有數」。
「你想知道?」鐵娜揚起臉,露出白生生的牙齒。
「想知道。」我不能再讓別人拿來當槍頭使了。
「OK?先吻我,然後我才可以告訴你……」鐵娜狡黠地笑著,向後仰著頭,詭譎地笑著。
我猶豫著,正在考慮如何應對,營地裡又發生了更不可思議的大事──
「轟──噗……」猶如重磅因炸彈落地開花一般,井口方面發出了巨大的響聲,同時我感覺到腳下一陣天崩地裂般的劇烈震動,自己的身子不知怎麼便彈了起來,頭頂撞上了帳篷頂,天旋地轉一樣,隨即便昏厥了過去。
這種感覺,只能是地震、並且是裡氏八級以上的強震才可能造成如此大的震撼。
營地裡真的很安靜,我的耳膜一直在隱隱刺痛,並且腦袋暈暈的,彷彿大病初 般有千斤重,想抬起來扭動一下,都非常困難。
我是躺在地上的,一步之外,是仰臥著的鐵娜,手腳攤開,只有胸口在虛弱地一起一伏。
帳篷門口,兩個抱著衝鋒鎗的士兵其中一個蜷縮成一團,另一個則姿勢怪異地頭下腳上倒趴在倒塌的帳篷上。只有衝鋒鎗上的強力電筒,一隻向東、一隻向天,放射出微弱的光芒。這些電筒的電池續航力都非常強悍,如果電力已經如此微弱,足以證明至少亮了超過一小時。
發電機還沒重新開始工作,帳篷外除了皎潔的月光,再沒有光,也沒有聲。
「發生了什麼事?沙漠大地震?還是大神發怒,要將營地裡的人全部扼殺?」
我拼盡全力支撐著站起來,回手在翻倒的桌子下面找到電筒,來不及看鐵娜的生死,先搖搖晃晃地走出帳篷,大聲叫著︰「蘇倫、蘇倫、蘇倫……」不得不承認,蘇倫才是我心裡最掛念的女孩子。
沒有回音,只有半天上垂掛的明月淒清照著。
等我的頭暈慢慢消失時,我才恍然發現剛才的震動給營地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所有的帳篷都已經倒塌,帳篷外圍的軍車至少有一半側傾,有幾輛更誇張的,竟然倒扣過來,四輪朝天,像是一隻拙劣的鐵皮盒子。
營地中央的 望塔傾斜了超過三十度,以一種怪異的姿態斜指向正北。
井架不見了,不過我的目光轉了九十度後,發現鋼板角鐵焊成的下井用的簡易電梯正拋在一輛軍車頂上,跟一挺高射機槍纏繞在一起,而那操作機器的射手已經被電梯攔腰擊中,肯定是生還無望了。
「太……太可怕了……」我喃喃自語,向西面走了幾步,繼續大叫︰「蘇倫、蘇倫──你在那裡?你在那裡……」
有一輛半舊的中型轎車倒扣著壓在一頂帳篷上面,車窗裡露出半具穿著工人服裝的屍體。這是剛才停放在北面的那輛車,那具屍體或許就是剛剛被狙擊手射殺的工人。
我苦笑著在車頭上踢了一腳,在心裡咒罵了幾句,繞過車子,向蘇倫剛才藏身的地方走過去。
此時營地裡只有我是清醒地活著的,我看到最近處的四五個彩虹勇士都四仰八叉地胡亂躺著,毫無動靜,不知死活。
仍舊沒有蘇倫的回音,我心裡開了鍋一樣的越來越著急。
跟蘇倫接觸這段時間,不管自己承認不承認,從她開始叫我「風哥哥」時的兄妹關係,慢慢已經發展成可以同舟共濟的朋友、戰友,再到今天的朦朧感情,我心裡已經印滿了她的影子,只是還沒來得及表達。
「蘇倫──」我又一次仰天大叫,一股撕心裂肺一樣的痛苦緩緩控制了我的思想。
陡然間,我感到背後有颼颼的涼意直襲過來,倉促間,以左腳為軸,風車一樣急旋轉身。
十五步外,兩個人靜默地直立著,目光一起盯在我身上。
「是你……你們?」我看到久違了的幽蓮的寬大的灰袍,仍舊像打了敗仗的蝙蝠一樣累贅地拖曳在地。另一個,當然就是面容嚴肅冷澀的薩罕長老。他們兩個本來被納突拉囚禁住,現下可能看押他們的士兵都死了,所以才會重獲自由。
薩罕向前直跨過來,腳下、腕上都在嘩啦嘩啦亂響,竟然戴著粗大的手銬、腳鐐。
他的眼睛裡閃著詭異的光,一直到距離我五步時,才用困惑的口吻問︰「你是誰?你是誰?難道你也是天神的使者?」他伸出雙手向我指著,露出一副特大號的精鋼手銬。
我不是天神使者,但我卻有足夠精妙的徒手開銬技術。憑借一根細鐵絲,我在三十秒內去掉了薩罕的手銬腳鐐。
幽蓮呆呆地看著我熟練的開銬動作,一聲不出。
薩罕仍舊以那種詭異的眼光盯著我,又重複地問︰「告訴我,是天神派你來接替我的?他說過什麼?說過什麼?」隨即,他用力張開雙手,身子轉了一半圈,向營地裡隨處可見的彩虹勇士的屍體指著︰「這些人,難道不必再接受『懲戒之神』的遴選了嗎?天神改用了更直接的模式殺死他們?」
聽著他這些莫名其妙的鬼話,我感到的只有一陣陣毛骨悚然的寒意。
驀的,幽蓮兩臂一張,平地拔高兩米多,向井口那邊滑翔過去。
這種類似「輕功」但又絕不是「輕功」的功夫,的確怪異,我想不出除了羽族之外,還有什麼動物可以如此輕鬆地自由飛翔──她在滑翔時,兩臂只是平穩地張開,根本沒有翅膀一樣上下拍打的動作,便已經完成了「飛」的動作。
我忍不住輕輕喟歎︰「地球上的事,我們知道的太少了──」
三秒鐘內,幽蓮已經到達了井口上空,看不清她是如何操控身體的,飛龍在天一樣曼妙地凌空盤旋著。
薩罕徑直向前走著,放棄了向我繼續提問的想法。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嘴裡說的「天神」就是土裂汗大神,不過他把我當成了天神的使者,這是怎麼回事?在此之前,我們數次打交道,他明明認識我是誰的。
「風哥哥,我在……這裡……」蘇倫費力地從一輛側翻的軍車下爬出來,並不起身,伏在地上,向我揚手示意。
我大步跨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腕,又驚又喜︰「你怎麼樣?受傷了沒有?」
蘇倫搖頭,臉上洋溢著掩飾不住的欣喜︰「風哥哥,我聽到你大聲叫我……我沒事……你這麼關心我,我心裡……心裡太高興了……」
我用力把她攙扶起來,替她拍打著身上的土。劫後餘生,只要我們兩個沒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風哥哥,我剛剛在地震發生前,觀察到金字塔那邊,冒起了一朵巨大的蘑菇雲……咱們得小心些,是不是墓穴裡發生了什麼緊急情況,導致那個什麼『超級武器』發難了?」蘇倫臉上被沙土弄得灰一道黃一道的,看上去非常野狼狽。
「蘑菇雲?」我又是一驚。這個專用名詞,經常跟「核子武器、核試驗、核爆炸」聯繫在一起,並且剛剛的劇烈震動,完全可以推論為地下大爆炸產生的氣浪激盪結果。
四面想起陣陣「哎喲、哎呀」的呻吟聲,士兵們傷亡慘重,連死帶傷已經超過總人數的一半。倖存下來的人,不斷地從軍車下、帳篷邊爬出來,因為找不到自己的上級部隊長,大家都在混亂地爬來爬去,亂成一團。
薩罕已經走到了井邊,伸手向上一指,幽蓮聽話地收攏雙臂,緩緩落地。
蘇倫跳起來,用力搖了搖頭,讓自己迅速清醒下來,然後拔腿向井邊跑。
我大聲叫她︰「別過去!別過去,太危險了!」核爆炸之後的高能量輻射是無聲無形的殺人長劍,這是人所共知的常識,但蘇倫連頭都不回,只是在向前衝,弄得我也只好跟在後面。
井口空蕩蕩的,跟簡易電梯相連的鋼索、電纜都被胡亂扯斷,像一張突兀向天的大嘴。
沒了電梯,肯定不能下井了。
薩罕此時站在井口的南面,合掌在胸,虔誠地目視井口,嘴唇不住翕動,應該是在默念某種經文。
蘇倫在井邊站住,探頭向下望著。
井口的加固措施做得非常到位,所以在劇震後根本沒有太大損傷,仍然保持完整的筒形。
「長老,井下發生了什麼?」井筒裡那麼黑,蘇倫單憑肉眼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薩罕撩了撩皺紋堆疊的眼皮,用一種視死如歸的口吻說︰「有人觸動了萬蛇之窟的機關,天神正從沉睡中醒來──看看,你們究竟做了什麼?為什麼要打擾已經在地下長眠了兩百萬年的神靈?」
他的長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亂響,像是在譜寫著一首詭異的歌曲。
兩百萬年,是個很遙遠的數字,可惜薩罕並沒有要說出自己全部秘密的意思,但我能推測出,在薩罕的資料裡,這個土裂汗金字塔已經存在了兩百萬年。
「天神啊,原諒這些無知的人吧?」薩罕換了一個祈禱的手勢,左掌仍舊豎在胸前,右手卻是筆直前伸,向北方用力指著。
那個方向,胡夫金字塔亙古地矗立於淒清的月光下,歷幾千年而不變。
薩罕換了一種極度悲天憫人的聲調︰「天神復活,怒火一燒,整條尼羅河裡的水都將被迅速烤乾,埃及人乃至非洲大陸都將淹沒在熊熊火海中……原諒我,原諒我的過錯吧,如果有什麼罪過是必須有人捨身承擔的,請降罪於我,放過那些沙漠裡的卑微的生命吧……」
薩罕的話講得無頭無尾,莫名其妙,反正他這種自稱「神的奴僕」的人說話向來如此,我聽得不耐煩了,向蘇倫悄悄說︰「我想下井去看看──」
如果我的身體連那種「風化」的力量都不怕,自然也能抗拒一切輻射力量。
蘇倫捏了捏我的手指,向後緩緩退了幾步,然後才低聲說︰「不行,目前情況不明,還是等天亮了電力恢復之後,再做打算。」
沒有電梯,我還可以借助繩索和電纜下井,因為我心裡迫切想知道的是到底誰觸動了機關──現成的答案,就著落在切尼身上。他是金字塔建築的專家,肯定能比別人更快速地找到墓穴裡的機關。他拿一億美金換我的黃金劍,當然也知道那黃金劍的獨特之處。
與蘇倫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後,我仍然堅持著自己的決定。
蘇倫突然說了一句︰「等我回來──」,接著便飛奔向西邊擺放發電機的帳篷。
她的想法很對,既然耶蘭領導的工人,沒辦法短期內恢復電力供應,我們完全可以自己解決。
我舉著電筒向井下照了幾下,根本深不見底,毫無動靜。
「年輕人,你不怕萬蛇之窟嗎?」薩罕的聲調變得越發詭譎。
我搖搖頭,繼續觀察,試圖能發現一些危險的預兆,免得自己下井後,再發生連環爆炸,那可就是自尋死路了。
「天神要懲戒貪心的世人,故意埋下數不清的金銀珠寶。他是為地球的和平、友愛、真誠而來,你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擾他,只怕到了最後,大神發起怒來,令尼羅河水倒灌,整個埃及都要變成澤國了……」
薩罕絮絮叨叨地解釋著,右手卻一直指向遙遠的胡夫金字塔。
我聳聳肩膀,不介意他的胡說八道,管它是澤國還是火海,都是薩罕一廂情願的癡人說夢,打動不了我。
「聽我說,不要下去,萬蛇之窟的門已經打開,沒人能從『懲戒之神』的毒牙下逃生……」
幽蓮的左耳突然彈了一下,令我雙眼一亮。
要知道,又聾又啞的人是不會產生「動耳朵」這個動作的。這個動作,完全是人本身為了對準接聽到的聲音的來源,而無意中做出的必然回應。
「幽蓮不是聾子,至少──不全聾,肯定能聽到某些聲音……」我看到她的注意力完全關注在井口上,雖然外表仍舊是無精打采、癡癡呆呆的樣子,身體卻已經暗暗地繃緊起來,彷彿隨時都可以彈出彎刀,捲入戰鬥。
「長老,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對薩罕並沒有放棄最後的希望,還是想知道他心裡的秘密。
「天機不可洩露──年輕人,不過你得記住,千萬不要覬覦『月神之眼』的光輝,千萬不要……存在多美麗的誘惑就會有多詭譎的危險相伴,切記、切記……」
這些雲山霧罩的高深語言,根本不能給我以實際的幫助。
隨著一陣發電機啟動時的輕脆吼叫聲,營地裡的照明線路恢復了一下部分,也包括井筒以下的。謝天謝地,雖然電梯都被爆炸的氣浪頂飛了,井裡的其它設施卻都還健在。
此時,所有的彩虹勇士自顧不暇,當然也沒時間過來幫忙了。
我迅速將簡易電梯拖回來,重新與鋼索接駁。蘇倫也在一輛軍車後面找到了三角支架和控制電路的遙控器,並且很快將井架恢復到爆炸發生前的狀態。我們的動手能力,絕不會比耶蘭領導的那群工人差。
我大步跨進電梯,免得夜長夢多,等自己失掉信心後,也就只能打退堂鼓了。
「風哥哥,小心、保重!」蘇倫眼角似乎噙著滿滿的淚。
我向她揮揮手,電梯馬上開始向井下墜落。
人的好奇心真是最奇特的推展力,在這種危機剛剛告一段落的不確定關頭,我沒想到逃避、逃生,卻頂風而上,選擇了將發掘工作進行到底的路,這一點,已經成了我生命中的一大特性,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井下到底發生了什麼?」
目前看,井壁沒有任何變化,雖然照明設施被摧毀了不少,但勉強能照亮向下去的空間。一切通訊設施都失靈了,包括我跟蘇倫的手機,彷彿爆炸發生的一瞬間,所有的用電能做動力的機器都失去了工作的能力。
電梯很快降到井底,橫向隧道裡的情況稍微好些,壞掉的燈只佔十分之一多一點。
我下了電梯,略做準備,活動了幾下手腳,便開始向前飛奔。這種情形看起來像在拍一部恐怖電影的場景──
只是目前我的頭腦一片熾熱,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把地震的源頭找出來。不管井下發生過什麼,或者是正在發生什麼,我都要找到答案。否則,一大堆無頭謎題,已經越來越讓我的思想透不過氣來!」
說來奇怪,隧道裡並沒有遭到太大的破壞,至少那些不銹鋼的支撐護筒,都還彼此嵌接得平平整整,牢固無比。
我一直飛奔到隧道盡頭,才有心思停下來,揮動袖子擦掉額頭上的熱氣騰騰的汗水。
空氣中迴盪著我劇烈的喘息聲,並且越來越響亮,彷彿有人在迅速推拉著一隻碩大無朋的風箱。前幾次下井,絕對沒有這種奇特的濃重「回音」現象,或許是爆炸影響到了耶蘭架設的通風管道,造成空氣凝滯,才會有如此巨大的喘息回音出現吧。
停頓了四五分鐘,我抬腳跨過隧道與金字塔外壁搭接處,驀的發現,墓穴內的照明光線竟然要比隧道裡強上兩倍有餘。那些光線幾乎是雪一樣純白,均勻地充滿了我面前的所有空間。
剎那間,我不得不用力摀住自己的嘴,以免失聲驚呼起來──即使如此,我的雙腳還是用力跺了十七八下,借此來宣洩滿心的驚駭,直到從腳掌到小腿全部震得麻痺了,才無力地向後頹然坐倒,跌在隧道裡。
「這不是原先那墓室!肯定不是!」這是我的第一回應,因為之前的公丈見方的連環墓室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空曠的廣場。
廣場中央,設定著一個大概二公丈見方的空蕩蕩的池子,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到了,根本沒有三百六十一間墓室,更沒有數米高的門口和相鄰墓室之間的詭異石縫。
「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狠狠地揉揉眼睛,又伸手在自己腮上重重地掐了兩下。
這不是夢,更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事情──墓室架構發生了斗轉星移的變化,這種變化之詭異就算出現下神話小說作者的筆下,都不為過。
白光是來自於池子裡,正如第一次進入金字塔時的黃光一樣,這些接近於霧氣的光線,具有一種「瀰漫、散播」的特性,而不只是直線傳播,總有照不到的死角。
我扶著石壁起身,不敢向前走,再仔細觀察了一遍──這廣場非常大,目測的話,大概要超過一百五公丈開外。回想一下,把原先的十九座墓室隔牆全部拆除的話,得到的軸線長度會有二百多米,那麼,這個淨高公丈的廣場準確面積也應該在二公引見方。
高度沒有變化,仍舊是公丈左右,我的目光隨即落在南北軸線的最北端,直覺中希望那裡會出現一個門口之類的──但那邊只是一覽無遺的牆壁……
「這麼大的墓室,如果沒有足夠的支撐點,上面的部分豈不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
這是最普通的建築學知識,每塊建築梁板的扛剪切力都是有限的,二公引長度的平板,恐怕單是自身的重量都會讓它從中折斷。更何況,這只是土裂汗金字塔的底部,上面還有層層疊疊的數不清的墓室,累加重量絕對是個難以估算的巨大數值。
所以,我不敢再向前走了,冒險蠻幹,那是無聊莽夫們才有的衝動。生命只有一次,我還需要留著它做更有意義的事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4:52
第五部萬蛇之窟 3月神之眼
面對陡然間發生的天翻地覆的墓室變化,我的神經經受了從混亂到狂野、從狂野到震撼,又從震撼到歎服的考驗。
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建築大師們對於建築架構裡隱藏的活動變化、機關埋伏的研究從來沒有停止過,特別是在某些意義重大的藏寶庫之類的地方,建造者會挖空心思、殫精竭慮地設定機關變化──但那些小巧的機變,最多不過是一堵牆、一間房子甚至幾扇門、幾個窗子的騰挪改編,哪兒比得上整片墓室的重新組合變化?
站在墓室的入口,我唯一能夠發出的感歎就是︰「天!這不是地球上的人力所能做到的!至少,不是已知的地球人的力量所能做到的……」
我扶著石壁呆呆地站在這裡,早就忘記了時間的流逝,戰戰兢兢地不敢向前邁步,彷彿一步踏過去,就會隨著面前這些奇妙的建築,一起進入莫名的未知世界。
白色的光到達金字塔外壁缺口時,就自動停住了,不再向隧道裡蔓延。
我慢慢伸出手,讓雙掌浸潤在那些光裡,能感覺到正有一種涼浸浸的感覺把手掌包圍住,像是面對一個超大冷庫的入口一樣。
「有──人──嗎──」我鼓足勇氣,縱聲大叫。
沒有回聲,彷彿那些白光,俱備吸收音量的柔性作用。當然,無論是隧道還是墓穴內部,只有我自己怔怔地站著,沒有另外的身影。
「誰──在──裡──面──切──尼──博──士──」我以為觸動機關的人是切尼博士,所以開始試著叫他的名字。
仍舊沒有回聲,試想一下,若是有人站在墓室的某個角落觸動機關,而墓室架構又發生了這種顛覆性變化的話,那個人肯定已經死無葬身之地,被機關扭轉時的巨石移動擠成肉醬了。
向身前的地面看看,仍舊是刻滿了各種古埃及象形文字,與以前進來時看到的地面沒什麼變化。墓室的頂上,亦是如此。唯一不可思議的是,我的視線裡找不到任何一條拼接的石縫,無論是地面還是頭頂。
「沒有石縫,架構的改變是如何發生的?」特別是地面上原先存在的那些黑黝黝的裂縫呢?它們被擠壓拼合後,豈不是必須得有石縫留下來?
我的視線久久停留在公丈外的地面上,希望能找到拼合的痕跡,但最後還是失望了。地面渾然一體,所有的象形文字都是完整地連成一片向前延伸著,彷彿它們最早建成時就是這樣的一體狀態。
我蹲下體子,把雙掌平放在地面上。地面上的石塊帶著驚人的寒意,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令我猛不丁地打了個寒顫,便把自己的手急促收回來。
現下的感覺,面前簡直就是一個打開了缺口的冰庫,只要一踏進去,就立刻有被凍僵的危險。
在徘徊和遲疑間,我變得進退兩難,準備開始後撤,先回地面再說。
就在此時,隧道裡響起了急促的奔跑聲,其中一個人一邊跑一邊急促地吶喊著︰「誰在那裡?誰在那裡?」那是谷野的聲音,瘋狂而暴怒,又帶著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啞。
對於谷野的身份,我一直抱著懷疑的態度。如果沒有「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冷靜功夫,谷野怎麼會取得先前蜚聲國際考古界的名氣?現下的谷野,完全是一個意氣用事、膽怯自私的莽夫,絕非做大事的人才。
「又是……又是你?」谷野衝到近前,用惡狠狠的野獸般的眼神盯著我。
在他身後,是氣定神閒的詹姆士。同樣是急速衝刺奔跑下,詹姆士的領帶依然平滑整潔,西裝扣子也一絲不苟地扣著,並且臉上帶著善意的微笑。不管這笑容是裝的也好、真的也罷,畢竟他是在笑,而不是谷野那種只有在瘋狗臉上才能看到的氣勢洶洶的神情。
「是我,有什麼不妥嗎?」我背靠石壁一側,不卑不亢地回答。
「我已經警告過你,金字塔裡的一切都是屬於──」
我揚起手,制止他繼續狂吠下去,並且向隧道裡撤退了十幾步,讓自己遠離墓穴入口,免得谷野誤會我要跟他爭什麼。
詹姆士居然氣定神閒地倒背著雙手,向墓穴深處看了看,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風先生,你是第一個到場的,有什麼新發現嗎?」
聽他的口氣,並沒有把墓穴裡翻天覆地的變化當作是「新發現」,彷彿早就預料到這一步了。
「新發現!新發現……」谷野用日語嘟囔出了兩句粗俗的髒話,抬腿向裡走。
我本想提醒他幾句,不過看了日本人驕橫不堪的樣子,索性忍住,安安靜靜地作壁上觀。
谷野大踏步地進了墓室,絲毫不怕寒冷,筆直向那廣場中央的池子走過去。
詹姆士湊近我,神神秘秘地問︰「風先生,咱們談過的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巨變之下,他關心的只有「月神之眼」,絲毫罔顧營地裡死傷遍地的慘狀。
他跟谷野想必是第二批甦醒過來的人,並且是最大膽不要命的,才會步我的後塵下井。
「沒問題,不過,你得先告訴我,『月神之眼』到底藏在那裡?」被所有人當傻瓜的滋味並不好受,如果某些秘密是連詹姆士都清楚的,那麼我跟蘇倫到底處於什麼樣的位置?難道會是所有人的槍頭?
「就在那裡……就在金字塔的核心……」他伸手向白光來處指了指。
那個位置,原先是擺放著那塊超級金錠,金錠下是一口一百八公丈的方井,井下是不知來處、不知用處的玉棺。現下呢?會是什麼樣子呢?難道能變成一百八公丈深的怪異的池子?
谷野已經站在池子旁邊,停下腳步,陡然高舉雙手,發出一聲喜出望外的嗥叫。
詹姆士一笑︰「看,好像有人已經發現寶貝了。」
他雖然這麼說,但腳下一步都沒向前挪動。
谷野的嗥叫維持了足足有三十秒鐘,雙腳興奮地猛力在地面上跺著,雙拳不住地用力在自己胸口上狂擂,發出「空空、空空」的動靜。他到達金字塔入口時就已經快要瘋狂了,目前這種狀態,情緒徹徹底底變得不能自控。
我又退了一步,鬱悶地長歎︰「博士,既然寶貝出現,你還不趕快去搶?」
詹姆士的冷靜讓我極度吃驚,在現場只有三個人的情況下,如果誰能率先發難,將寶石據為己有,將是最輕鬆不過的事。他既然已經向我許諾以重金,要我幫忙取寶,應該是對寶石志在必得,怎麼可能如此沉得住氣?
詹姆士取出一條口香糖,緩緩放在嘴裡,忽然問了一個極不相干的問題︰「風先生,你是中國人,有沒有聽說過東北參客們挖參的傳說?」
我聞到那口香糖上飄來的淡淡的藥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詹姆士的來歷值得懷疑,並且我知道地球上每個成名人物背後,都隱藏著複雜的傳奇故事。今天,他是萬人敬重的博士,但剝除了頭頂上這個光輝燦爛的光環之後,或許他的昨日會是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盜也未可知。
特別是某些國際性的偽造信任狀集團,製作出的假護照比各國政府明令頒發的信任狀更為逼真。若是有足夠的資金投入,造假集團還可以動用超級電腦黑客的力量,將某個偽造的身份資料,順暢無阻地「注入」這一國的戶籍資料庫,人為製造出一份堂堂正正的戶口簿來。
「挖參的高手,每次發現了人參,並不急於下手取寶。要知道,地球上所有的動物、植物隨著年齡增長,都會隨時散發出某些獨特的氣味,吸引毒蛇猛獸前來護寶。這種氣味,你們中國的古人會把它稱作『仙氣』或者『靈氣』,而在我們美國,則稱之為『動植物自身防護的本能』……」
這些事我懂,翻翻古代野史,隨時都可以找到「毒蛇護靈芝」或者「蒼龍守仙草」之類的傳說。
「於是,高手們會藏匿起來,監視窺探,直到莽莽撞撞的新手跳出來,將伺服的危機引發之後,高手才會後發制人,奪寶而歸……」詹姆士得意地笑起來,伸手向谷野遠遠一指,言下之意,谷野就是那個自願獻身的誘餌。
在迅速咀嚼之下,他嘴裡的口香糖散發出的藥味越來越重。
谷野已經捶胸跺腳累了,氣喘吁吁地彎著腰站在池邊,雙手摁在自己膝蓋上。他的身子被白光全部籠罩住,遠遠看去,像一條虛幻的怪影。
「風先生,猜一猜池子裡有什麼?」詹姆士沒有露出絲毫躍躍欲試的急切表情。
「猜?你都知道,何必要我猜?」我不甘心再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索性主動進攻。
「哦?」詹姆士大度地笑著,不接我的話題。
「博士,我該回地面去了,寶貝還是留給你跟谷野吧,再見!」營地裡還沒安頓下來,我擔心蘇倫會不會有事,所以想暫時放棄進入金字塔的打算。
「什麼?你……難道你對我提出的條件一點都不考慮?」詹姆士愣了,大概沒想到在「月神之眼」的極度誘惑下,竟然會有人打退堂鼓。
我點點頭,把手電筒插進褲袋裡,準備撤退。
「嗯?風先生,你本人似乎跟教授們推薦信裡所做的描述有很大出入?做為一個未來的盜墓專家,你會對已經打開的寶庫毫不動心?」
我緊接著他的話茬,用極度不滿的聲音低聲說︰「除非你能把蛇藥分給我一條,否則,我寧願撤離,也勝過給你的行動計劃做誘餌,怎麼樣?」
詹姆士臉上掠過一陣尷尬難當的表情,隨即哈哈大笑︰「是是,我以為風先生身懷絕技,根本不必像我一樣需要服用某些避毒的藥物呢!藥在這裡,請──」
他從西裝口袋裡取出一個正方形的不銹鋼煙盒,彈開蓋子,取了一條白色的口香糖給我。從外表看,這只是一條普通之極的口香糖,但我明白那股淡淡的藥味,卻絕對是出自聖母峰後上背陰處的極品雪蓮。
雪蓮生長於雪山極頂,吸收日月星辰、北風白雪的精華,是最好的解毒聖藥。
我把口香糖放進嘴裡,嚼了幾下,唇齒之間,有一股清香幽深的涼意緩緩擴散開來,頓時覺得神清氣爽,精力充沛。
「那麼,現下咱們可以談談條件了吧?」詹姆士恢復了程式化的笑容。
我點點頭,如果墓穴裡真的存在「月神之眼」和「超級武器」,我寧願讓美國人取走,也絕不會便宜給日本人。畢竟這個茫茫大海上的小小島國,到處充滿了賊心不死的軍國主義暗火,隨時都有可能死灰復燃,成為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引爆點。
「拿到寶石,找出『超級武器』的秘密──只要這計劃成功,我可以答允你任何條件。」
詹姆士似乎已經成竹在胸,對營地裡那幾百名彩虹勇士根本沒放在眼裡。
「OK,我答應你。不過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在為美國人做事還是為印度人工作?」由這種雪蓮藥物的出現,我的注意力已經轉向南亞印度。自從美國打擊伊芳拉克政府的沙漠風暴過後,印度一直在明裡暗裡發展本國的核子武器,並且從沒停止過在國際上大肆購買「濃縮鈾」的瘋狂收購行動。
據聯合國核能源調查組織披露的最新報告顯示,印度境內儲存的「濃縮鈾」數量,已經足夠製造出二十顆以上的「廣島原子彈」。以這個數據橫向換算,印度的核子武器能力,不可思議地到達了可以把整個亞洲大陸毀滅兩遍的地步。
「這個問題重要嗎?」詹姆士有意識地在迴避我的話。
我很肯定地點點頭。
「我為……兩方面工作……」他模稜兩可地回答。
我明白了,他的真實身份,屬於夾在美國、印度中間的「雙面間諜」,任何時候都能左右逢源。
「風先生,其實人生在世,只有對財富的追求是永恆不變的。我出生在德國,所以,美、印雙方,不管誰滅了誰,都跟我毫無關係。就算三戰爆發,天下大亂,我肯定也會置身事外,跑到南極大陸或者北極圈地區,建造一個快樂的私人王國,安度晚年。政治上的事,根本就是狗咬狗的勾當,對不對……」
我笑了笑,對他的這套論調並不認同。
只要是地球人,都會有國籍歸屬感。比如我是中國人,只要活著一天,就會永遠將中國利益置於其它任何國家之上。人若是連自己的國家都不愛,那麼也肯定不能指望他做出「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壯舉。
「現下,咱們進去吧?」詹姆士向谷野的背影指了指,隨即右手狠狠向下一劈,左掌在自己脖子上橫著一砍,做了個「滅口」的手勢。
此刻營地裡一片大亂,就算手術刀、納突拉等人可以迅速整頓秩序、收拾殘局,急切間只怕沒有什麼人肯冒死下井裡來探查。
我跟詹姆士聯手,幹掉谷野是輕而易舉的小事。自從跟谷野見面以來,好像他就沒給我帶來什麼好處,只是一次次趾高氣揚地想要激怒我。若是順手將他滅掉,似乎並不違背我的道德準則。
踏進廣場的第一腳,我心裡不免感到一陣心驚肉跳,生怕這個古怪的墓室再發生其它變化,永遠地把我們三個毀滅於此。
還好,腳下的地面堅實無比,除了四周瀰漫的強烈寒氣之外,好像再沒有其它異樣。我默默地將道家內氣收攏於小腹丹田,令這股暖意溫泉一樣緩緩散發向全身經絡,藉以抵抗寒氣。
詹姆士的衣服穿得並不濃重,但他在極度寒冷的環境下,大步向前,絲毫沒有畏寒怕冷的跡象。
他的雙手一直倒背在身後,拇指相對,其它四指牢牢地糾纏在一起,竟然是在結著一個「日月和合」的手印。從他大步行走、虎虎生風的氣勢上,我能感覺到有股奇特的能量正遍佈在他全身,應該是類似於中國溫和醇正的道家內功的一種神奇功夫。
印度人最引以自豪的是他們尊為國術的「瑜珈」,詹姆士既然是在為印度政府工作,很有可能接觸過瑜珈功夫,並且會有相當高深的造詣。
「日月和合」手印,其實是瑜珈術中極為陰毒的一門功夫,講究「隱忍如處子、進攻如脫兔」,等到最佳時機出手,一出手便是必殺的一擊。
「博士,有沒有……稍微緩和些的解決辦法?」快到池邊時,我有些心軟了。
詹姆士搖頭,嘴角緊緊抿著,近視鏡片後面,向谷野的後背射出兩道凌厲的眼神。這個素日衣冠楚楚、風度翩翩的學術界高手,現下全身緊繃,像一支已經搭在弓弦上的利箭,帶著無以名狀的迫人殺氣。
再向前走了十步,我們同時站在池邊,憑空向下一望──
池子的深度雖然沒有一百八公丈那麼驚人,卻也足足有二十五米不少,令人頭暈目眩。方方正正的池子四壁上,滿眼都是詭異的紅色符咒,一路龍飛鳳舞地延伸到池子底部,幾乎籠罩住了除去池底中央石台以外的全部空間。
靈動囂張的紅色,讓人頓時有渾身燥熱、頭腦發昏的感覺。
池底的石台,共分外三層,目前能清晰看到最上面的一層大約有兩米見方,上面躺著一個人──應該說是一具屍體,一具木乃伊芳的屍體。
這是發掘土裂汗金字塔以來見到的第一具木乃伊芳,應該具有高度的學術考察研究價值。但吸引我們的目光的,並不是被濃濃的裹屍布層層束縛著的它,而是在木乃伊芳頭頂位置擺放著的一顆耀眼的寶石。
所有的白光,都是由這寶石發出的。
從這個角度望去,寶石發出純度高得驚人的白光,亮度恆定不變,像是、像是──蘇倫曾經說過的「燈泡理論」又一次應驗了,在我看來,這顆寶石無異於一隻通電的燈泡,只要電力不中斷,它將永遠亮下去,永不停止。
我已經沒心情驚呼讚歎,只是在拚命控制著雙腿,不讓它們持續地抖個不停。簡直無法想像,到底是什麼樣的巨大推展力,才能讓先前的圍棋盤式架構的墓室瞬間轉變為現下的樣子。
或許,被冠以「金字塔建築專家」美譽的切尼可以解釋這一切,但他呢?只怕現下連屍體都早已消彌不見了。
「好漂亮的寶石啊……」詹姆士取下眼鏡,又從口袋裡掏出眼鏡布,緩緩擦拭著鏡片。
要取得那寶石,似乎並不困難,只要垂落下足夠的鋼索,一路下降到池子底部,然後再爬上那石台,將寶石撬下來就行。這樣的事,耶蘭手下的工人都可以輕鬆做到。
寶石發出的光芒太亮,所以只能大概估計它的體積應該等同於一枚偏瘦的雞蛋,但它發出的光卻要直追高強探照燈的光柱。
「那是──我的!」谷野毫不客氣地揮手打斷了詹姆士的話,像被激怒的野獸,呲牙咧嘴地咆哮著。他的臉已經漲成豬肝色,嘴角噴著白沫,胸口像鼓足了勁的風箱劇烈起伏著。
「你的?好好,是你的,是你的,那幹什麼還不現下就下去把寶石拿上來?」
詹姆士好整以暇,以退為進。這個詭異的池子,應該不是那麼好進去的,特別是那些畫滿了古怪符咒的地方,誰知道會埋伏著什麼神鬼難測的機關?
「我當然要下去!不過不是現下,而是……」谷野雙手按在胸口上,讓自己激動的情緒稍微緩和了些,才大聲接下去︰「而是等我的人馬全部下來,自然會替我出手……」
他所聘用的那些僱傭兵,自從被鐵娜的彩虹勇士軍事接管營地後,已經淪為與工人身份等同的旁觀者。但那些人仍舊算是谷野的親信,關鍵時刻應該會聽從他的調遣。
「所以,你們兩個,最好給我站遠一點,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谷野以一對二的情況下,氣勢依舊囂張。在他的歷史資料裡,我曾看到過「精通柔道扭打技、空手道、跆拳道」等等字句,但以我的武功根基,打倒他的話費時絕對不會超過一分鐘。不過,我沒有動手的理由,目前情況下,更想看看詹姆士的出手。
我從池邊退開,四面觀察了一下,向南北軸線最北端走過去,心裡一直在自言自語︰「墓室架構發生變化,那種神秘的『風化』力量還在嗎?」
忽聽詹姆士用極低的聲音下著命令︰「把……的人全部……掉……」
我用眼角餘光瞟了瞟,他是在向著衣領邊的一具極為隱蔽的通話器說話,這些模糊不清的詞彙連綴起來,很能推斷出那句完整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了。他要幹掉谷野的人──「那麼,他是在向誰下命令?是沙漠軍團還是彩虹勇士,總不會在營地四周還埋伏著另外的某支力量吧?」
一瞬間,劍拔弩張的氣氛又無聲無息地重新瀰漫開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5:32
第五部萬蛇之窟 4萬蛇之窟
谷野漸漸冷靜下來,畢竟在這個高度之下,沒有可供攀緣的繩索,是根本無法下到池底的。
我並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對那種神秘的「風化」力量感興趣,而且還一味地冒著危險接近那片石壁。或許,只是對未知世界的好奇?
到目前為止,事情的發展走向,已經很遠很遠地偏離了最初在手術刀別墅裡談到的「以金字塔發掘權換照片」的主題。如果谷野是冒名的,自然那些照片的真實性也值得懷疑。那麼,像手術刀這樣的江湖頂尖高手,怎麼會沒看出谷野的破綻?
地面上似乎有無窮無盡的寒意一直在向上冒著,如果不是有深濃的道家內功支撐著,我只怕早就退出墓穴,返回營地去了。
很快,我已經走到那片石壁前。墓室架構沒有發生突變之前,就是在這個位置,巴彎、歐魯、湯博士都被神奇地風化掉了。現下,他們的身體已經化為奇怪的粉末,裝進箱子,放在谷野的帳篷裡。
「那石壁後面是什麼?」我苦苦思索著,用力捏著自己的下巴,企圖從石壁上刻著的文字裡找到一些線索。目前最迫切要做的,就是破解啟動鑽機的密碼,在這個位置毫無顧忌地鑽探個夠,直到找出令人信服的結果。
詹姆士已經走到了軸線的最南端,與我隔著那大池子遙遙相望。
谷野一直呆呆地站在池子邊,彷彿極度疲倦的人,慢慢陷入了沉思──各懷心事的三個人,站在墓室裡三個不同的位置,不過每個人最關心的都是那顆寶石,那顆神秘的「月神之眼」。
關於寶石的傳說千奇百怪,但最具說服力的,還是「集合七顆寶石的力量,便能扭轉乾坤,重塑世界」這一條──「按照自己的意願重塑世界,自己做世界的造物主、救世主」,這可能是每個野心家的最大理想了。
詹姆士在向我揮手,一副自得其樂、成竹於胸的神情。
他要的,應該只是錢,無窮無盡的錢,那麼取得了「月神之眼」後,他會賣給誰?是美、印政府,還是國際上叱 風雲的行業大鱷?
我轉身向著石壁,索性把身體貼上去,雙臂向上張開,緊緊貼住石壁。
只有幾秒鐘時間,冰冷的石壁就已經把我的身體凍透了,單薄的衣服根本無法阻隔寒意。我狠狠地接連打了三四個噴嚏,迅速從石壁上彈開。石壁沒有任何回應,看來只能等鑽機啟動後,硬碰硬地鑽探出個結果了。
第二次回到池邊,我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具木乃伊芳身上,猛地發現,在它身子下面的平台是俱備人形凹槽的。它的身子雖然已經被裹屍布層層疊疊包住,但大體看來,仍舊是頭、肩、臀、腳稍微下陷一些,恰好卡在凹槽裡。
除了平台的顏色之外,這種情形,非常像是我墜到井底解救籐迦時的那隻玉棺。木乃伊芳的身體要比籐迦大得多,所以是無法全部放進凹槽裡去的。
再看平台的尺寸,也正好跟玉棺相同。
「不會這麼巧合吧?平台就是玉棺?」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耶蘭曾數次提到過墓穴地面到井底的距離一直都在縮短。在持續升高的情況下,完全可以想像得到玉棺的平面會從一百八公丈上升到二十五米,暴露在這個巨大的池子裡。
「風先生,若是換了你,該如何下去把寶石取上來?」
詹姆士輕輕鬆鬆地繞著池子一圈,又停在我身邊。
我搖搖頭,不該我管的事,何必多餘操心?倒是谷野條件反射一樣地連珠炮開口︰「那還不簡單……」
我不想聽他說話,簡單地向詹姆士點了點頭,準備撤離。
看來谷野是要一直守在這裡,直到自己手下的僱傭兵到達。不過我非常懷疑,他等來的不是自己的手下,而是詹姆士的索命使者。這種情況下,我率先撤離才是絕對的明智之舉。
詹姆士不再挽留,跟谷野並肩站在池邊,眼巴巴看著那顆「月神之眼」。
向回走的時候,我一直在想︰「切尼到底做了什麼?付出一億美金拿到那柄黃金劍後,他去了那裡?」
乘坐電梯升上井口後,面對的是蘇倫憔悴疲憊的臉,一整夜沒睡,她的臉上已經多了兩道怵目驚心的黑眼圈。
「風哥哥,謝天謝地,你終於上來了──」
天已經大亮,她臉上雖然帶著狂喜的笑,卻不肯大庭廣眾之下毫無顧忌地飛撲到我懷裡。
初升的朝陽,照著野狼藉一片的營地,讓我不得不慨歎︰「大自然的強大力量是地球人根本無法相抗的。」
側翻的軍車、倒塌的帳篷都已經恢復了原樣,一隊士兵正在鐵娜的吆喝下修復那座 望塔,忙得不可開交。
耶蘭和工人們一直都在發電機房那邊忙碌著,離開了電力供應,所有的工作都無法展開。
回到帳篷裡,只用了五分鐘,我便把井下發生的事,向蘇倫全部說清楚,也包括我的疑慮︰「其他人對發掘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問題都有準備,無論是詹姆士、谷野抑或是鐵娜等人,甚至我想手術刀先生與大祭司也知道一二。只有我們倆,自始至終都被蒙在鼓裡……」
在這種狀態下工作,非但出不了成績,相反的,任何一次行動,都可能被墓穴變化奪去生命。
「這樣的話……咱們還有必要在這裡待下去嗎?」蘇倫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並且採用了「咱們」這個稱呼,讓我們的關係持續拉近。
帳篷外,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吵嚷著,只不過,根本沒有人會在意井下還留著兩個覬覦「月神之眼」的人。在危機猝然來襲的時候,「活著、保命」是最根本的要求,至於金錢和財寶二者都不重要了。
我長歎一聲,頹然地倒在床上,後腦勺在一個破舊的筆記本上重重地硌了一下。那是龍的遺物,拿回來後還沒來得及細看。
「風哥哥,我有個提議,如果可行的話,咱們馬上離開營地,回開羅城去,再轉機──」
我打斷蘇倫的話,悒鬱地笑著︰「蘇倫,你知道為什麼鐵娜要搶著修復 望塔嗎?營地裡任何人的生死存留都在沙漠軍團的控制之下。沒有鐵娜的允許,任何人想要離開,都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陣整齊的勞動號子聲響過之後,從門簾側面裡可以看到 望塔已經被重新豎直。四名狙擊手肩扛著重型狙擊步槍,站在簡易電梯上,正向塔頂升上去。幾分鐘後,狙擊手們又將重新主宰一切。
「世事無絕對,你看,老虎不就已經逃走了嗎?」蘇倫不甘心,恰好此刻有電話打進來。她沉默地接電話,臉上掠過一陣喜憂參半的複雜神色,猶疑地回話︰「好吧,你在開羅暫留一天,我會派車來接你。」
扣了電話後,她無奈地苦笑︰「是我請來的超級電腦黑客,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
那台超級鑽機,一直放在谷野的大帳篷裡,只要破解啟動密碼,隨時都可以投入工作。
「怎麼辦?要不要把他接來?」蘇倫猶豫不決。目前營地裡的情況,似乎預示著,無論做什麼樣的努力,都是在「為他人作嫁衣裳」,最後自己什麼都撈不到。
我無法回答,若是電腦黑客進了營地,只怕也是有來無回。
蘇倫焦慮地原地轉了幾圈,挑開門簾衝了出去。
我們誰都沒提報告手術刀和納突拉的事,如果不能得到利益,我們倆有什麼義務向鐵娜提供技術上的無償幫助?不知道井下的情況怎麼樣了,如果詹姆士與谷野單挑火並,誰的勝算會更大一些?
無聊地翻了個身,正想抓緊時間睡一會兒,一眼看到了龍的筆記本。
在隨手翻開的一個頁面上,他用鉛筆畫著一個巨大的方框,方框中央是一個大概的人形,旁邊用拙劣的英文筆跡標注著「木乃伊芳」這個詞。
方框以外,全部是彎彎曲曲的野草,非常茂盛,好多地方,草與草之間還打著結。
草的旁邊標注的是「地、蛇」這兩個詞──「地?蛇?」我狐疑地自問,這是什麼意思?地面上的草叢裡有蛇?如果人形是代表木乃伊芳,那麼方框自然該是盛放木乃伊芳的棺槨。按照常識解釋,所有木乃伊芳的棺槨都是長方形的,跟中國古人下葬時的棺材形狀接近,而絕不會是正方形的。
龍的畫全無技巧可言,完全是兒童塗鴉式的即興之作。
再翻開一頁,是一個大方框套著一個小方框,非常多的凌亂的草,從小方框里長出來。並且這些草又不完全是生長在方框內,至少有幾十株像是要脫離方框飛到半空中來。
旁邊的標注是「天、蛇」──「天上有蛇?蛇在天上?」這些畫的晦澀程度,不亞於被世人神秘傳揚的《諸世紀》那本書上的詩句。
草,或許代表的是蛇,但這麼多的蛇都是從何而來的?真該讓蘇倫來看看這些莫名其妙的畫,她的思路大開大合,應該會得到更多的啟示。
接下來看到的兩頁,一張上面是線條簡單的「太陽之舟」,船頭應該鑲嵌寶石的位置,隨隨便便地點了七個小點,潦草之極。
另一張,則是放大了的船頭,仍舊有七個小點,唯一的不同,代表北斗七星的勺柄位置的那個點被仔細描了幾遍。
畫,還有二三十頁,漫翻過去,大部分畫的是草、方框、方格,到了最後,連續幾張,都是簡單畫著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形。大的那個,旁邊標注的是「神」,小的旁邊則標注的是「謁見者」。
這些東西,根本沒資格叫做「畫」,而應該被歸為「天書」那一類。
把筆記本扔開,我蜷縮著身子,調勻呼吸,慢慢地進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劇變之後,我需要好好休息,才能讓緊張運轉的腦細胞得以恢復強勁的思考能力。
猛然間,我的耳際傳來一陣「 」的怪聲,大海漲潮般,先是極遠極輕微,幾秒鐘內,聲音已經升高為震耳欲聾的怪叫,彷彿、彷彿──「蛇!是蛇吐信子的聲音!」我驚駭地想要跳起來,忽然發現腰肋、雙腿都變得一片麻木,根本無法發力。
聲的確是來自蛇吐信子的動作,聽這種龐大的聲勢,至少有幾百條甚至幾千條蛇的樣子。
「天!營地裡哪來這麼多蛇?再說,乾旱的沙漠是毒蠍的天下,根本不可能同時出現幾百條蛇,遑論千條以上?」眼皮有幾千斤重,任我怎麼努力也睜不開。
腳踝上突然有了感覺,彷彿有條細長冰冷的帶子滑了過來,先在我腳踝上稍作停留,接著蜿蜒向上,爬過小腿、膝蓋、大腿,直接向我胸口爬過來。
「唐心?會不會是唐心捲土重來了?」雲貴川一代的高手,大部分有驅蛇馭獸的異能。蜀中唐門裡的人更是精於此道,會不會是帶毒蛇殺回來,為老虎報仇的?一想到老虎可能會傷重不治,我心裡突然湧起一陣絕望的難過。
蛇越來越多,我能感覺到附近的地面上已經爬滿了數不清的柔軟濕滑的蛇,並且蛇群在層層升高,似乎是在一個有限的空間裡,從某個入口不停地有大批大批的蛇湧入,以至於,新來的蛇壓著原先的蛇,更新的蛇,又在最上層形成新的一層。
這種情況下,我的身體已經被壓在蛇群下面,前後左右、上上下下全部跟這種令人噁心的動物摩擦接觸著,簡直生不如死。
我開不了口,也無法呼救,雖然明知道前面不遠處有一道強烈的白光,卻沒辦法抬起眼皮看一眼。
「蛇群襲擊了營地,這種下場,還不如被鐵娜軍事控制、最終倒在槍口下的好。」
大學時看過許多盜墓者的實地紀錄片,很多畫面上都會有醜陋的蛇群出現,大多數是盤踞在死人的棺槨裡。即便是在沒有任何食物水源的情況下,這些傢伙也能幾十年、幾百年地靠嚙噬死人的屍骨活著,並且能順利地繁衍後代,自得其樂地將棺材當成巢穴。
「其他人呢?會不會也像我一樣,被層層的蛇群包圍埋葬,蘇倫呢──」
一想到蘇倫,我陡然覺得丹田內一陣熱辣辣的內力即將膨脹爆發,大喝一聲,衝破層層怪蛇的包圍彈跳起來,騰的一聲躍到了帳篷中央,毫不停頓地在自己身上用力扑打著。
「風哥哥、風哥哥,怎麼了?你怎麼了?」是鐵娜的聲音。
我清醒過來,並沒有蛇群,剛才不過是一場怪異之極的噩夢。
鐵娜手捧龍的筆記本,坐在自己的床上,被我的奇怪舉動嚇了一大跳,蒼白的臉上寫滿了困惑。
「蛇,我夢到……蛇群……」我抹去額頭上的冷汗,聽見帳篷外不斷響起汽車引擎的轟鳴聲。
蘇倫拍拍筆記本︰「是不是受了這些簡筆畫的影響?」翻開的那頁,便是「地、蛇」的位置。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出帳篷,用力伸了個懶腰。
在士兵與工人的共同努力下,營地在最短時間內恢復了原貌,井口附近已經被嚴密地警戒起來。
鐵娜嘴正在 望塔上握著望遠鏡向西面張望,另一隻手抓著碩大的軍用對講機,不停地大聲吼叫︰「找!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找出來──」
「權力越大,操心的事也就越多,人肯定會隨著越不快樂」──鐵娜的一言一行無不是這條真理的真實寫照。
看見我之後,她把望遠鏡、對講機交給身邊的軍管,自己迅速乘坐電梯下地,向我跑過來。她的額頭上貼著三條創可貼,左邊腮上血跡斑斑,滿眼全是血絲,實在顯得有些野狼狽。
「風先生,告訴我,井下發生了什麼事?」她氣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左手按在腰間的槍柄上。
「問我?派個人下去看看不就明白了?」營地恢復秩序這麼久了,我一直都在奇怪她為什麼不親自下井去搜索勘察,還要急匆匆地趕過來向我詢問消息。
鐵娜有些尷尬地跺著腳︰「嘿!薩罕師徒逃走了,我覺得……他們有可能是去了井下,或者乾脆像你說的,直接透過秘密通道進入了金字塔。你知道,幽蓮的武功、薩罕的法術都非常厲害……所以……為保護士兵的安全,我只能暫時按兵不動……」
營地裡亂成一團,薩罕跟幽蓮當然會逃走,如果還是乖乖地戴著械系不動,那才是真正的傻瓜呢!這些話,足以證明鐵娜等人對薩罕師徒還是非常忌憚的,不敢猛追窮寇。
「鐵娜將軍,我很佩服你愛護士兵的拳拳之心,但要再耽擱下去,連『月神之眼』都被人攫走了,咱們之前做的豈不全都是無用功?」
我故意把「月神之眼」說得清晰無比,並且加重語氣,做出痛心疾首的樣子。
「誰?誰會拿走寶石?寶石在那裡?」鐵娜的回應之強烈超過我的預期。
「谷野,還有詹姆士博士,就在咱們腳下的隧道裡。」我一臉嚴肅地向井架指了指。
無論誰取得「月神之眼」,都跟我無關,夾在軍方、谷野、手術刀這三家勢力中間,我沒有足以與之抗衡的力量,不如偃旗息鼓,只求平安自保。
鐵娜爆發出一聲怒喝︰「那是屬於埃及政府的國寶,豈能容他們……」說了半截話,她已經顧不得理睬我,逕直跑向谷野的大帳篷,應該是請示大祭司去了,以便馬上採取行動。
軍方的力量足以左右整個沙漠,我並不以為谷野、手術刀兩方人馬有跟軍方討價還價的籌碼。不過,薩罕和幽蓮的下落,該是接下來至關重要的一個問題。他們若真的是土裂汗大神的信徒,便肯定會出手保護「月神之眼」。
我退回帳篷裡,一想到關於蛇的噩夢,仍舊心有餘悸。
蘇倫已經翻遍了龍的筆記本,正在仰著頭閉目冥思。
「風哥哥,我們有必要找耶蘭談談,龍的這些畫非常詭異,如果能瞭解他是在何種情況下畫出這些古怪東西的,或許能給我們以巨大的啟迪。你說呢?」
接著,她的右手按在其中一頁上,憂心忡忡地低聲自語︰「我懷疑,這些畫裡提到的某些東西,會在金字塔裡應驗,比如這個……」
她舉起筆記本向著我,那個畫面,滿地都是凌亂無比的草,七長八短,雜亂無章,足足有成千上萬密密麻麻的筆畫。龍在旁邊的標注,寫的是「萬蛇之窟」這句話。
薩罕也曾提到過「萬蛇之窟」的名字,單從字面上解釋,便能判斷出它指的是一個放滿了毒蛇的深坑。
我聳聳肩膀向蘇倫笑著︰「深坑,現成的就擺著一個,就在墓穴裡。」
那個巨大的池子,豈不就是一個方形的深坑?如果別有用心地放進上萬條毒蛇去,很快就變成名副其實的「萬蛇之窟」了。正好,想要盜取「月神之眼」的人,就會成為企圖冒犯土裂汗大神、冒犯法老王的罪犯,直接接受傳說中「懲戒之神」的遴選。
蘇倫打了個寒顫︰「風哥哥,別開玩笑了……」
她還沒身臨其境過,不過從我繪聲繪色的描述中,已經瞭解到池子的外貌形狀。那麼大的空間,一旦充滿了黑壓壓的巨大蛇群,肯定是一副令人心驚膽戰、當世無雙的盛況。
女孩子天性都是害怕蛇蟲類動物的,或許只有唐心那樣的怪人是個例外。
「蘇倫,別擔心,不會有毒蛇的,再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別怕……」
驀的,胃裡一陣不舒服,一個嗝打上來,嘴裡全是詹姆士給我的蛇藥的怪味。
蘇倫又是一驚︰「蛇藥?風哥哥,你吞服過蛇藥?」
我的描述,重點全部在墓室架構天地劇變上,卻遺漏了向詹姆士討藥的這一段。驀的,我心裡湧起一陣怪異絕倫的感覺︰「蛇藥?對啊,詹姆士早有防備,料到墓室的某個地方會出現毒蛇──」
蘇倫忽的站起來,緊張地雙手摀住臉︰「墓穴裡肯定有蛇,而且不是十條八條,否則詹姆士也不至於要提早準備這種靈藥。要知道,這些藥的售價要比同體積的海洛因貴上四倍還多,如果我沒猜錯,那就是古埃及傳說中法老王的『萬蛇之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6:04
第五部萬蛇之窟 5蛇陣
蘇倫的推論很有道理,如果「月神之眼」是墓室裡最值錢的寶貝,那麼建造者有理由將它置於最危險的境地,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證它的安全。
「我需要找耶蘭談談!蘇倫,如果方便的話,你馬上請那位黑客朋友過來,我懷疑那道殺人的石壁後面有暗道──或者根本就是傳說中『超級武器』的藏匿地點……」
在巨大的危機面前,我不想消極地退縮避讓,總是希望自己能以此磨礪自己,逆流而進。從前看過的所有勵志類名人傳記,都形象地說明了孟子「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觀點,不經風雨,難見彩虹。我是楊天的弟弟,絕不能讓他「盜墓之王」這塊金字招牌蒙羞。
蘇倫免不了一陣躊躇,目前的形式,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與軍方抗衡,勢必會陷入這場利益爭奪的漩渦裡,難免遭受滅頂之厄。像
「風哥哥,咱們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不如先讓軍方的人在蛇窟裡弄個人仰馬翻,咱們再找機會出手?」手機已經握在蘇倫手裡,但她並不情願馬上打這個電話。
我知道,「萬蛇之窟」帶給人的震撼萬分巨大,比如剛才我在噩夢中感受到的洶湧詭譎的蛇群,足夠讓人魂飛魄散了。蘇倫如此遲疑,只是在秉持「君子不立危簷之下」的人生信條,並不為過。
「蘇倫,世界上很多危險的事,總得有人去做。我希望自己是拯救大局的關鍵人物,我是『盜墓之王』的弟弟,大哥不在了,我要做世界上第二個『盜墓之王』──」
蘇倫急促地打斷我︰「不在了?風哥哥,並沒有確鑿的理由證明『盜墓之王』楊天大俠死了!按照江湖上的種種傳聞,他只是單純的失蹤。你該知道,像他那樣身經百戰的傳奇人物,是不會輕易就死的,哪怕身臨必死絕境,他也完全能創造人間奇跡,不對嗎?」
關於「盜墓之王」的傳奇故事,已經在江湖上傳為神話,既然是神話,便總有許多荒謬不實之處。
我笑著拍拍蘇倫的肩膀︰「別激動!我只是隨口說說。」
蘇倫焦急地繼續下去,一股腦兒地說了一大堆︰「風哥哥,谷野交付的那些照片,發送到研究室之後,經過三萬倍的放大化、像素插值計算,已經有百分之十的把握可以確認畫面裡的人就是大俠楊天。研究正在持續進行中,並且研究室方面正在用超級計算機類比一個與當時拍照的環境百分之九十九相似的空間,準備進一步確認。咱們不如儲存實力,等到各方勢力拼得你死我活時再出手,考慮考慮我的提議,你會同意的──」
望塔上猛然響起一陣尖利的警報聲,嗚嗚嗚的怪叫聲,霎那間令我耳膜刺痛難當。
「特急警報,軍方馬上就有行動了──」
蘇倫的話音沒落,營地裡已經響起幾百名士兵快速奔跑、列隊、整理武器的動靜。經過昨晚的地震,士兵損失了三分之一,剩餘的人,幾乎個個帶傷,無一例外。這可能是彩虹勇士部隊自建立以來,蒙受的最大規模的損失了。
「所有人聽著,營地裡所有人聽著,我代表埃及總統宣佈,馬上進入特急軍事戰備狀態。外圍人員,封鎖一切進出營地的通道; 望值勤人員,嚴密監視半徑一公里範圍內的可疑人物;下井人員,一切行動聽指揮,隨時準備衝鋒陷陣……」
鐵娜的聲音久久地在營地上空盤旋迴響著,鏗鏘有力之極。
我從挑開的門縫裡偷偷看著她, 望塔那麼高,她身後的背景是沙漠裡高遠遼闊的天空。這種情形下,她才真正像統領千軍萬馬的大將軍。
鐵娜身邊,站著一個目光陰冷的瘦削軍官,左肩膀上掛著衝鋒鎗,雙手按在腰間束著的極寬的皮帶上。我記得他的名字,應該叫做羅拔,職務是彩虹勇士突擊隊的教官。
「接下來,下井的一隊由羅拔教官率領,大家開始行動吧!」
鐵娜揮揮手,羅拔嚴肅地向她敬了個禮,乘電梯下了 望塔,帶著一隊士兵奔向井口。井口位置,耶蘭的人早就整裝待發,不過每個人的神情都很沉悶。昨晚在混亂發生時,狙擊手毫不猶豫地開槍射殺企圖逃走的工人,已經給雙方關係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
耶蘭照例是站在工人隊伍的最前面,他身後的人,除了攜帶常規的繩索和挖掘工具外,還帶著攝像機、腳架、對講機、監視器等等,完全是電視現場轉播的全套設備。
很快,兩隊人馬消失在井口水準面以下,營地裡靜下來,但那種讓人窒息的緊張感卻越發濃重了。
這種場合,有兩個早該出現的人,一直都躲在谷野的帳篷裡,那就是手術刀與納突拉大祭司。營地裡遭逢劇變,一切都是鐵娜在處理指揮,那兩個人面都沒露,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在擔心軍方的內訌,會不會出現納突拉與鐵娜火並的慘劇。如果納突拉不出面,自然是已經與鐵娜達成了協議,大家站在統一戰線來了。那麼,手術刀呢?為何也不露面?他們窩在帳篷裡數天,就算有一千個值得討論的問題,也早該處理完畢了吧?
鐵娜下了 望塔,一直向我這邊走,神情並不輕鬆。
蘇倫又悄悄迴避了,從床後面的一個隱蔽的小洞裡,屈身鑽了出去,纖塵不驚。她對場面的判斷能力一流,最懂得什麼時候該激進,什麼時候該退讓。
「風先生,我想邀請你過來,一起看墓穴裡的電視直播,怎麼樣?感興趣嗎?」鐵娜顯得心事重重,眼睛裡也不再有咄咄逼人的神氣。
「怎麼?這次你不敢親自帶隊下井了嗎?你也害怕毒蛇?」我不買她的好。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她自己肚子裡打什麼主意,只有天知道。
鐵娜幽怨地長歎︰「風先生,何必明知故問?身先士卒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暴躁蠻幹』的代名詞,國家花費近千萬美金把我培養成統御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不是要我為小事送命的。」
我天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不想再讓她為難,點點頭,跟隨她一起向井口旁邊的臨時帳篷裡走去。
離開我的帳篷之後,她好奇地挑了挑眉毛︰「怎麼?蘇倫小姐呢?沒跟你膩在一起?」
女孩子的飛醋,總是莫名其妙且不合時宜,讓我哭笑不得。我跟蘇倫的感情剛剛朦朧開始,還沒到鐵娜想像的那樣。
帳篷裡擺著辦公桌和五台監視器,不過所有的器材上都噴著沙漠軍團的古式盾牌標誌,坐在監視器前面的人員,也是全副武裝的士兵,而非耶蘭手下的工人。
監視器裡的畫面顯示,這隊人正急促地在隧道裡行軍,很快便能到達金字塔入口。
我偷偷觀察著鐵娜的表情,等到畫面裡出現了金字塔入口,再出現墓室變化後的情形時,鐵娜嘖嘖讚歎了兩聲,卻不是「哇!哎呀」之類的驚歎,彷彿早有預料,見怪不怪。這更印證了我的懷疑,她肯定是提前預見了金字塔內可能發生的變化,才會如此鎮定。
谷野和詹姆士仍舊站在池邊,不過在士兵們的挾持下,他們很快就被推搡到了一邊。
耶蘭指揮著工人們,在池子的四個邊上各架設了一台攝像機,鏡頭涵蓋了池子裡的每個角落。另外有一台攝像機的鏡頭,是廣角覆蓋全場動態的,很顯然,這次耶蘭的準備工作做得非常充分。
那個所謂的「萬蛇之窟」非常安靜,除了那些詭異奇特的符咒外,毫無異常。
在我看來,符咒只是用來嚇唬入侵者的,比如我進古井裡去救援籐迦時,根本沒有受到任何來自符咒的侵害。
士兵們在池邊釘入膨脹螺栓,掛好滑降鋼索,整裝待發。這種情形,如果沒什麼意外發生的話,幾分鐘內,「月神之眼」就將屬於鐵娜了。
「將軍,可以開始了嗎?」畫面一轉,出現了羅拔陰沈沉的臉,他有著一隻形狀怪異突兀的鷹鉤鼻,眼角稍微下墜,竟然是標準的三角蛇眼。
「開始吧!」鐵娜低聲下令。
懸垂到池底的鋼索總共有五條,所以第一批降下去的士兵有五名。
高空滑降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做起來肯定得心應手,下降最快的一名士兵只用了三秒鐘便已經落地,迅速解開了腰間的不銹鋼連接扣,奔向池底中央的石台。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有出位顯眼的機會,特別是在這種為國家出力的巨大榮譽面前。所以,這名士兵的心情可以理解,不過他忘了這是在詭異的金字塔底下,任何意外都可能發生。
距離那石台還有五步時,那人陡然躥跳起來,半空中伸出雙臂,向石台側面一按,看他的樣子,似乎是要借這一按之力,凌空翻身,躍上石台。
三層石台層層疊加起來,總的高度約為六米。
他的身手的確夠矯健,這種空中翻身飛騰的動作要點全在雙臂發力的這一按上。鐵娜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低聲叫著︰「好!好身手!」
可惜,那人的一按,不知怎麼便落了空,身子重重地撞在石台側面,向地面上直摔下去。
鐵娜「啊」了一聲,神情一凜,情不自禁地站起來叫著︰「把鏡頭拉近,看那石台!」
她是向著對講機說的,墓穴裡操控攝像機的工人立刻將鏡頭拉近。
石台的架構,下面的兩層,依次比頂層寬出約半米,像個巨大的三層台階一樣。石台表面,同樣雕刻著象形文字、壁畫,只是沒有被繪上血紅的符咒而已。
「羅拔,派更多人下去,似乎有些古怪!」
第二批人又迅速進入了池子,第一個接近石台的士兵臉朝下趴著,身子直挺挺地伸展著,已經暈了過去。
會合後的九個人小心翼翼地向前挪步,再不敢輕舉妄動。
「那一個摔下來的,是這個小組的組長,身手最好。」鐵娜喟歎著解釋,方纔那一幕,那人的手明明已經接觸到石台了,怎麼會突然失手呢?
我踱到負責監視全場的顯示幕前,畫面平緩地移動著,將所有墓室裡的情況全部收入眼底。
被驅趕到一邊的谷野和詹姆士並沒有表現出巨大的憤怒,相反的,他們兩個的眼神竟然有驚人的一致,都帶著一種幸災樂禍的嘲弄,彷彿墜下池底的士兵,都將變成有去無回的誘餌一樣。
「鐵娜將軍,能否告訴我,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
在幾乎可以預見的危機面前,那九名士兵的命運到底如何──我明白,在鐵娜這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將軍面前,別說是九個人,就算是九十、九百、九千個人的性命,都不過是一捧螞蟻而已。
古語說,一將成名萬骨枯,所有成名千古的大將軍背後,都是堆積如山的士兵的屍骨。
「不知道。」鐵娜的臉漸漸轉成鐵青色。
畫面裡,谷野與詹姆士隔著池沿十幾步遠,伸長脖子費力地向池底望著。正是明白即將出現的巨大危險,他們才會心甘情願地退後,把最靠近池邊的觀察位置讓給毫無察覺的士兵和工人們。
九名士兵列成戰鬥方陣,半步半步地向前挪動,終於到了石台邊。
對講機裡傳來羅拔的大聲命令︰「搭人梯上台,取寶石上來。」
這些平日做起來得心應手的動作,此刻施展起來,九個人都變得生澀緩慢,彷彿每個人都在戰戰兢兢的顫 之中。
「拉近鏡頭,看看那石台頂上。」鐵娜說的,也正是我要說的。
鏡頭拉近後,我越發能確信,木乃伊芳躺著的地方,就是從前發現籐迦的那隻玉棺。只不過木乃伊芳的身體非常龐大,幾乎是籐迦的兩倍,才會出現無法完全放入凹槽裡的情況。
平台的表面是沒有任何文字和圖案的,只呈現出一片古怪的灰白色。在這裡,我沒找到那塊可以蓋住凹槽的透明玉板,更無法解釋這木乃伊芳是怎麼突然出現的。
木乃伊芳的身體,被嚴嚴實實地裹在那種土灰色的粗布裡,纏得非常緊,像是高手包紮出來的奇形怪狀的粽子。它的長度約摸有一百八十厘米還多,可見生前必定是個極其高碩的男人。
鐵娜突然自言自語︰「這麼龐大的木乃伊芳,似乎……似乎還沒見過呢?」
做為埃及人,她自小必定見過無數具木乃伊芳,也能算得上是見多識廣了。
同時,我也發現了一個古怪的疑點,那些包裹木乃伊芳的裹屍布,看上去非常新,並沒有腐爛、朽化的痕跡。
這是最不可思議的,詢問任何一個金字塔盜墓者或者是木乃伊芳研究專家,他們都會告訴你︰「木乃伊芳的裹屍布經過幾千年的蟲蛀、風化、細菌侵蝕之後,無論是色澤還是質地,無一例外都將腐朽老化,變得脆弱不堪。」
埃及人的防腐技術再高明,又怎麼能抗拒得了地球上幾千年歲月的慢慢煎熬侵蝕?
所以,任何情況下,都不可能出現「非常新的裹屍布」這種現象。
同樣,鐵娜的發現也很重要──據可靠的歷史考證,古埃及人的身高要比現代非洲人普遍低一些,成年男人的身高平均為一百六十五厘米左右,並且由於疾病和營養不良,他們的身體都不會太肥胖。等到挖空五內製成木乃伊芳後,每具木乃伊芳最長不會超過一百六十厘米。
現下看來,這具木乃伊芳有太多疑點。最根本的一點,如果石台表面就是我曾經看到過的囚禁籐迦的玉棺,那麼這木乃伊芳又是從何而來的?
歸根結底,除了「外星人、四維空間、蟲洞、時空穿梭」之類的理論之外,我想不出還有什麼科學理論能解釋這件事。
九名士兵在放著「月神之眼」的石台那一側搭起了四層人牆,最上面的一個人把手摳在石台邊上,縱身提氣,已經落在石台上。
鐵娜長出了一口氣,臉色稍微好看了些。
那人手裡握著一柄極短的戰術匕首,顫抖著向寶石伸去。按常理推斷,寶石肯定是被嵌在石台上的,至少會有一半體積是沒進石頭裡的。寶石上的白光是如此熾烈,以至於當鏡頭指向那士兵的臉時,畫面上出現了一大片雪亮的空白,什麼都看不到了。
「我……我挖不動……」士兵衣領上也帶著通話器,聲音哆哆嗦嗦地向羅拔會報。
「用點勁,拿到寶石,給你記軍事特等功!」羅拔語調陰冷,不帶絲毫感情。
士兵受了鼓舞,雙膝跪在石台上,雙手抓緊刀柄,全神貫注地撬那顆寶石。羅拔手持的對講機性能非常優異,所以我跟鐵娜都聽到刀尖跟石縫接觸時的「嘎吱、嘎吱」的動靜。
這種情形,不知怎地讓我想起墓穴裡第一次發現那巨大金錠時的情形,同樣是超乎尋常的亮度,根本不可能是寶石發出的自然光。
「等一下──」我抬手向鐵娜示意。
「等一下──」鐵娜的話立刻傳達出去,那高高跪在在石台上的士兵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她轉頭向著我,滿臉都是疑惑不解。
「將軍,還記得那被分解的金錠嗎?一旦遭到外力侵入,金錠發出的自然光立刻就消失了。我想這寶石會不會也出現這種情況,所以有必要先接通照明線路進去,然後再採取行動,是不是?」
試想一下,在如此空曠的墓室裡,如果突然間變得漆黑一片,豈不是明擺著要引起巨大混亂?人的死活姑且不管,一旦寶石失蹤,大家的努力也算是白費了。
鐵娜點點頭,不過她隨即下達的命令卻是︰「所有人打開槍械上的戰術手電筒,防備寶石的亮光消失。」這樣做,比費力地布設照明線路更簡潔,反正有二十幾隻電筒,一起打開時發出的光,已經足夠用了。
軍令如山,所有的士兵立刻摁亮了電筒,包括羅拔在內,也是如臨大敵地打開電筒,雙手抱緊了胸前的衝鋒鎗。
這種關鍵時刻,我希望有蘇倫在場,但她自從迴避之後,就再沒露面,不知道做什麼去了。不但是她,手術刀、納突拉兩人也絲毫不見動靜,好像金字塔行動的指揮權已經完全放給了鐵娜,讓她放手去幹。
這樣的情形,並不正常,要知道手術刀和大祭司都不是自甘寂寞的人。
「風先生,專心看那畫面──」鐵娜不滿地提醒著我,或許已經意識到了我正在左顧右盼,心神恍惚。
我收回目光,凝視著畫面裡近乎盲視的情形。
「嘎吱、嘎吱……喀啦、喀啦……」聲音變了,彷彿是某種梁架斷裂的聲音,恐怖地迴盪在墓地裡。
「怎麼回事?羅拔,怎麼回事?」鐵娜急促地大叫。
四台攝像機的畫面全部瞄準了石台中央,最後一台的鏡頭卻是指向了池底趴著的那名垂死的士兵,然後焦距急速拉近。我看得清清楚楚,有一條柔軟的黑色帶子倏地捲了過來,搭在他的肩膀上,隨即連繞了幾個圈,拴住了他的脖子、兩臂……
「那是什麼?那是……什麼?」鐵娜大聲地吸著氣,向前走了兩步,幾乎要把眼睛貼在螢幕上。
我的耳朵裡聽到「 、 」的動靜,不過這次不是關於毒蛇的噩夢,而是真真實實地從對講機的聽筒裡傳來的。鐵娜整個人都幾乎僵硬了,右手裡的對講機攥得嘎叭嘎叭直響,我真懷疑她能一不小心把對講機捏碎。
螢幕上的地面陡然活動起來,那些刻滿了文字壁畫、畫滿了紅色符咒的地面像坍塌了的積木房子,瞬間便斷裂成無數塊碎片,向無底深淵裡墜落下去。當然,那士兵也隨著一起墜落──
剎那間,千萬條毒蛇張口「 」吼叫的聲音瘋狂地響起來,工作台前的負責監控的士兵全部向後猛然躍開,把五把椅子一起帶倒,發出稀里嘩啦的一陣亂響。但現下已經沒人注意椅子的問題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著第五台攝像機傳送回來的畫面。
蛇,很多蛇,非常非常多的蛇,翻滾著、擠挨著、糾纏著、湧動著──畫面裡同時擠進來不下五十隻以上的三角形黑色蛇頭,當這些蛇頭同時張嘴時,血紅的信子、白森森的毒牙、粉紅色的上 ,立刻構成了讓人作嘔的恐怖畫面。
一名士兵忍不住,捂著嘴奔出帳篷,大口大口地嘔吐著。
剩餘的人,無不臉色慘白,渾身顫 。
「蛇……蛇……將軍……我們發現了很多蛇……」羅拔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
驀的,慘叫聲又響了起來,因為環繞著石壁的所有池底空間都已經坍塌,先前搭建人梯的八個人,已經有六個隨地面一起陷落,還有兩個,已經扒住石台的第二層,正吃力地向石台頂上爬去。
陷落在蛇陣裡的人,一直都在掙扎嗥叫,並且夾雜著衝鋒鎗的斷斷續續的槍聲。不過,這種詭異的情形下,就算最擅長捉蛇、驅蛇的專家,都絕對沒辦法逃脫了。池邊站著的人都給驚呆了,包括所有正在操控攝像機的工人們,竟然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同類痛苦地掙扎在蛇陣裡。
足足有三分鐘後,羅拔才失魂落魄地大叫起來︰「開槍,投擲鋼索,救他們……」
沒有人動手,也沒有人開槍,因為蛇陣中已經浮起了七具白森森的新鮮人骨。
「嘔……嘔……」又有兩個人奔出去,加入了嘔吐的行列。
「這些蛇是那裡來的?」鐵娜苦笑著,轉頭問我。
五部攝像機的鏡頭全部對準了池底的蛇群,所以五台監視器螢幕上出現的全是大大小小的蛇頭、翻翻滾滾的黑色蛇身,還有它們嘴裡不斷吞吐的血紅的信子,對講機裡更是不停地傳輸著「 」的恐怖呼嘯聲。
鐵娜厭惡地關閉了對講機,我們兩個相對無言地看著監視器裡的詭異畫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6:47
第五部萬蛇之窟 6龍的預言畫應驗了
「你不知道?你會不知道?」我無法不表示我的憤怒,如果她知道這裡叫做「萬蛇之窟」,難道會不清楚蛇是從那裡來的?
「我真的不清楚,所有的事,都是谷野跟大祭司在交流,我只是道聽途說地知道會有蛇群,只是沒想到如此恐怖──」
「恐怖」一詞已經不足以形容池底的狀況,這是一個巨大的毒蛇的深潭,我相信蛇陣的濃度不會少於五米。又一陣翻翻滾滾之後,白骨不見了,池底一片黑壓壓的,全是飢餓之極又興奮之極的毒蛇。
終於,剩餘的兩名士兵也逃了出去,帳篷裡只剩下我跟鐵娜。
「風先生,相信我,此前我並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
我取過對講機,大聲命令︰「鏡頭轉向石台,快!」死了的士兵已經不值得顧惜,救回石台上的三個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時間來得及,我真希望自己現下就狂奔下井,親自參與救援行動。
很久以前,手術刀曾對我語重心長地說過這樣的話︰「做大事,首先要有大胸懷、大氣魄,其次才能有大抱負、大志向,而後呢?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沿著自己設定好的計劃路線去走,才有機會成功。」
這些話,他曾簡練歸納為「胸懷天下」四個字,寫成了筆力遒勁的漢隸條幅,一直掛在我大學宿舍的床頭。
在我看來,只有珍惜所有同類的生命,才能體會到生命的可貴。
石台上再添了兩個人,已經顯得有些擁擠。
「救救我……救救我──」後來上台的兩名士兵絕望地隔著蛇陣向池邊的人伸手求救,其中一個半邊臉已經又黑又腫,顯然是被毒蛇咬傷了。
這次進入墓室的人並沒有攜帶救援工具,鐵娜大聲吩咐帳篷外的人,馬上帶加長摺疊梯、解毒血清針劑下井,採取緊急救援行動。
蛇毒極為猛烈,我眼睜睜看著一片黑霧漸漸籠罩住了那名士兵的額頭,整張臉漆黑一片,比最純正的非洲人更詭異。他還能說話,不過舌頭已經不聽控制,只揮動了幾下胳膊,猛然側身一倒,無聲地落進蛇群裡。
他的同伴愣了愣,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背。這名士兵也被咬傷了,整只左手已經漆黑,幾秒鐘內,黑氣已經出現下了他的左腮上。
他不再求救,絕望地慘笑著,慢慢舉槍,張嘴咬住衝鋒鎗的槍口。
沒有人出聲勸阻,當一連串「噠噠噠」的槍聲輕脆地響起來,畫面上,一陣燦爛的血線從他後腦上噴濺出去,隨之,他的身體也翻身落進蛇群。
我已經沒有力氣表示自己的憤怒,在洶湧的蛇陣面前,有心救人,無力回天。
剩餘的一名士兵嚇傻了,雙手緊握匕首,仍舊保持著下跪的姿勢,但身子哆嗦成一團,最後實在支援不住了,向前撲倒,一下子壓在那顆寶石上。
一瞬間,墓室裡的光線黯淡下來,但毒蛇的呼嘯聲依舊恐怖,特別是毒蛇的身子彼此摩擦時發出的「嘩嘩嚓嚓」聲,彷彿最鈍的刀刮在最尖銳的魚鱗上,最大限度地折磨著人的聽覺神經。
蛇群距離石台頂面的距離仍舊是六米,面對直立陡峭的石壁,它們還沒有攀緣直上的能力,所以剩餘的那名士兵暫時是安全的。
「快去救他吧!」我頹然落座,雙手抱住頭,血淋淋的現實,讓我又一次意識到,從前看過的險象環生的盜墓電影並非全是導演瞎編亂造出來的,總有一部分現實依據。比如眼前這一大片蛇陣,恐怕是最好的佈景師、道具師都無法安排出來的。
「我已經……派人下去了……啊?風、風、風……你……看……」鐵娜突然變得語無倫次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氣,彷彿給什麼人死死地扼住咽喉了一樣,無法呼吸,更無法開口講話。
我抬起頭,發現她的雙手正緊緊地抱住了其中一台監視器,臉貼上去,眼睛瞪大到極限。
「怎麼了?」我的目光落在旁邊的監視器,立刻一陣極度驚駭襲來,忍不住連退數步,將倒在地上的椅子踢飛了出去。
畫面上,寶石的光芒重新變得熾烈耀眼,被那士兵擋住的發光路線完全恢復。於是,現下看起來,那士兵完全是個透明人,自己的身體一點光線都擋不住。更為詭異的是,他的身子正在開始腐爛──或者說是被光線「分割」,然後緩慢地被「風化」成碎末。
「風化……天哪!原來神秘的『風化』是來源於『月神之眼』?」我喃喃自語,聲線已經被誇張地扭曲,聽起來像是極度痛苦下的哀嚎。
鐵娜已經無法說話,直到那士兵的身體完全風化,猶如一隻被風乾了的蟬蛻,恐怖卻又可笑地俯臥在石台上。
看得這種情景的每個人都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如同被魔法師禁錮住了。
鐵娜放開自己的手,嘴唇哆嗦著,鐵青色的臉上肌肉扭曲。
傳說中的「月神之眼」出現了,但隨之而來的不但有洶湧恐怖的蛇陣,更有殺傷力巨大的「風化」力量,這肯定讓她一陣一陣暴躁無匹地抓狂。
驀的,工人中發出一聲淒惶的吶喊,一起拋下手裡的工具,向退場門方向狂奔。
羅拔回應最快,怒不可遏地大喝︰「停下!停下,我要開槍了,停下──」一邊喊,一邊迅速舉槍,做出了準備掃射的架勢。不過,士兵們並沒有聽命一起舉槍,反而跟在工人後面,失魂落魄地逃跑。
先前巴彎等人被「風化」時,所有人早就已經人心惶惶,現下親眼看到自己的隊友被射線幹掉,哪能不魂飛魄散?
「羅拔,算了,撤退吧!」鐵娜無奈地向對講機喊話。
羅拔也是人,一聽到「撤退」的命令,立刻緊隨在人流後面逃生。
畫面失去了聲音,那士兵手裡的短刀落地,在石台上迸出一串燦爛的火花,然後翻了個跟頭,落向蛇陣,立刻又引起蛇群的一陣騷動。
攝像機都遺落在墓室裡,所以人員全部撤離後,畫面還是能夠得以順利地繼續傳播過來,直到攝像機的電力耗盡為止。
這是一次徹徹底底的失敗,寶石現身,近在咫尺,引得所有人垂涎卻空手而回了。
我走出帳篷,遠遠地看著那群野狼狽混亂的人升上井口,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心有餘悸的茫然的笑。特別是平日冷靜嚴肅的彩虹勇士們,現下衣裝不整地跟工人們混在一起,衝鋒鎗歪歪斜斜地搭在肩膀上,根本連最起碼的士兵的禮儀都沒有了。
在突如其來的劇變面前,沒有人能巋然不動,無論是內心還是外表。
由此,不得不佩服古代的日本忍者,在極度殘酷的修煉環境裡,以千分之一的比例,培養出了名垂青史的著名忍者,其傳奇事跡不但傳遍了日本列島,而且成為全球武學高手尊崇的對象。
對日本歷史稍微熟悉些的朋友,應該就能叫得出幕府時代著名的「十大忍者」和「十大古劍」的名字,稍高明點的,就會對那些永垂不朽的人物如數家珍。
蘇倫站在我的帳篷門口,垂著手偷偷向我比劃著手勢。
我剛剛要向她走過去,井口最後一趟電梯升了上來,裡面站的是谷野和詹姆士。
詹姆士依舊輕鬆灑脫,一跳下地,便抬起手輕輕攏著自己有些凌亂的頭髮,隨即整了整西裝,皺眉看了看自己的皮鞋,然後大步向谷野的帳篷走去。
谷野愣怔地呆立了幾分鐘,目光轉到我身上,尷尬地笑了笑,向詹姆士的背影追去。
他們兩個,都是「月神之眼」的垂涎者,特別是詹姆士,在伯倫朗、湯死後,又隨著切尼的消失,他的專家身份越來越凸顯出來。
身為美、印兩國的雙面間諜,在這場發掘盜寶的重大行動裡,他會擔負起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月神之眼」只有一顆,數家來分,總不至於拚個魚死網破吧?
鐵娜垂頭喪氣地從帳篷裡出來,繞過我,也是奔向谷野的帳篷。
我懷疑在這幾個人之間,存在著某種黑暗的交易,只是單單避開我跟蘇倫而已。
我回到帳篷,蘇倫的表情顯得非常不自然,取出一個火柴盒大的微型錄音機,無言地摁下播放鍵。
「是什麼?」我著急地問。
金字塔裡已經變成蛇窟,萬一再發生點意外,蛇陣外溢,進入隧道、豎井、營地,大家就都完蛋了。
「是……某個秘密談話,風哥哥,千萬別心急,這裡的錄音要比什麼『萬蛇之窟』或者『月神之眼』更重要。還是坐下來,慢慢聽、仔細聽……」
蘇倫已經沖好咖啡,遞到我手裡。
首先響起的是手術刀試探性的聲音︰「大祭司,總統方面對盧迦燦的事,有什麼意見?」
納突拉鬱鬱寡歡地回答︰「總統先生非常惱火,要知道,那批米格21的戰鬥機,對他稱霸非洲的野心是一道最行之有效的保險栓。盧迦燦死了,購機價格至少會上漲百分之四十,並且五角大樓方面,還會以各種藉口拖延交易日期,最糟糕的情況,甚至會出現埃及方面的錢到了對方賬上,可我們連個飛機的影子都收不到……」
「哈哈,不會這麼糟糕吧?五角大樓的信譽這麼差?據我所知,每年都有各國的軍火販子能從五角大樓的黑暗管道搞到五折甚至更低的武器,就算沒有盧迦燦,難道五角大樓就捨得把這批戰鬥機爛在手裡?」
手術刀說得對,全球每年消耗掉的幾百億美金的武器裝備,超過一半數量,是在五角大樓的默許下,從美國軍需處的黑暗管道裡流通出來的。甚至包括伊芳拉克民兵、阿富汗匪徒用來抵抗美國海軍陸戰隊的衝鋒鎗和火箭彈,大部分也印著「Madeinusa」的醒目標記。
如果沒有大規模的戰爭準備,任何一個國家想要吞下這麼一大批戰鬥機,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納突拉冷冷地哼了一聲︰「手術刀先生,看來你的消息還是不夠靈通啊?」
手術刀「啊」了一聲,似乎是在捧著杯子喝水。
納突拉接著說︰「告訴你吧,南非方面,已經向五角大樓旗下的軍火販子下了同樣的訂單,目標直指同一批戰鬥機。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盧迦燦的中間斡旋,我們的低折扣實現不了,而一時間又無法湊齊那麼多款子,這批戰鬥機,便會被南非人全盤買下。報價方面,他們已經接受了美國人最初擬定的全價……」
這些武器交易上的事,我不太感興趣,但接下來,手術刀便提了個異常尖銳的問題︰「大祭司,總統會不會追究你的責任?畢竟發掘土裂汗金字塔這件事,最早他就安排我們兩個合作。盧迦燦先生做為你的全權代表,現下下落不明,這份監管不力的罪責你是怎麼也推脫不掉的吧?」
這一下戳到納突拉的疼處,冷笑著陷入了沉默。
井架那邊,陡然又傳來了數聲驚呼,有人在急促叫著︰「快!快注射解毒血清……可能是蛇嘴裡的毒涎擴散到空氣裡了,快……」
隨即,一片哼哼唧唧的哀嚎聲響起來,這個問題,鐵娜應該能意識到。跟那麼多毒蛇共處一室之後,所有的人都可能不同程度地受到帶毒空氣的影響,一升上地面就該展開緊急救治才對。只是,她急著趕去大帳篷,根本無暇顧忌士兵們的生死。
蘇倫沒看到井下出現的詭譎蛇陣,只是皺著眉,示意我認真聽這盤錄音帶。
「對,我監管不力,但要讓我來背黑鍋,我才──」他罵了句髒話,並且狠狠地呸了一口。
「如果總統下令,要鐵娜將軍押解你入獄、上軍事法庭呢?到時候,什麼黑鍋都扣下來,不管你願不願意,可都得背著擔著,對不對?」手術刀的聲音循循善誘。
「你什麼意思?難道是總統派你來做說客?」納突拉有些惱火。
手術刀迅速接下去︰「不,所有的事與我無關。我是商人,只要能賺錢,誰當總統、誰主宰埃及政府,都與我無關,我只是覺得以鐵娜將軍雷厲風行的鐵腕手段,很可能突然出手,讓你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咱們共事一場,大祭司的爽快脾氣是我最欣賞的,非常希望以後還能再合作……」
蘇倫提筆在記事本上寫了「陰謀?兵變?」這兩個詞,打上重重的問號,推給我看。
納突拉是總統的親信,按理說,他跟軍方的聯繫並不緊密。
鐵娜則是彩虹勇士的直接領導人,無論從任何角度講,大祭司都沒有發動兵變的能力。畢竟這個小小的營地在數百名特種兵的包圍下,鐵定是沒人能夠找機會翻鐵娜的盤。
納突拉沉吟著︰「你的意思,是當機立斷?」
手術刀呵呵一笑︰「大丈夫做事,最要緊的就是當機立斷。婆婆媽媽糾纏不清,最後受害的肯定就是自己。」
納突拉還是猶豫不決︰「可是,彩虹勇士屬於鐵娜的親信部隊,我不覺得自己單槍匹馬能勸降這批身經百戰的高手……」
手術刀又在大笑,毫無顧忌地點透了這層窗戶紙︰「大祭司,沙漠軍團的精銳人馬,已經在營地四週五公里外形成了一個鐵桶樣的包圍圈,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想一口吃掉彩虹勇士,再活捉鐵娜,要挾總統讓位?」
蘇倫無言地苦笑,我由衷地向她挑了挑大拇指︰「這些偷聽來的資料太珍貴了──」
蘇倫搖頭︰「珍貴?珍貴有什麼用?我們夾在這個漩渦裡,毫無辦法,又沒法順利逃脫,最後結果會怎麼樣?」
兵變,往往伴隨著一場鋪天蓋地的血腥屠殺,歷史上幾萬個大大小小的例子毫無例外地說明了這一點。在沙漠裡,就算是獨步天下的高手,也不可能一個人對抗數萬名荷槍實彈的士兵。
手術刀在這次欲擒故縱的討論裡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
埃及軍隊嘩變,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誠如他所言,自己是個商人,對政治軍事不感興趣,可一旦埃及國內發生戰事,他自己的財產勢必會蒙受巨大損失──無商不奸,他自稱是商人,所做的就一定會是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事。
反正我看不出他的用意究竟何在,蘇倫緊皺的眉,也說明她對這件事的複雜變化,根本理不清頭緒。
錄音帶聽完了,一直都是手術刀在勸解、調停,納突拉火氣勃發,發動兵變的決心已經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麼一來,鐵娜就危險了。」蘇倫如此下了結論,倒掉杯子裡涼了的咖啡,滿面困惑。
我大概向她描述了墓穴裡的詭異變化,她驚駭得連紙杯都險些墜落在地︰「果真是『萬蛇之窟』?天哪,這麼多毒蛇,先前都藏在金字塔裡──」
當我們大隊人馬大搖大擺地進入墓穴時,只看到誘人的巨大金錠,對於深藏在地下的危險,根本一無所知,想想都後怕得發抖。
「現下,金字塔裡空了?沒人了?下一步,鐵娜會怎麼做?」她望著空蕩蕩的井架,眉頭鎖得更緊了。
「下一步──」我也發出了苦笑。我跟蘇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完全變成了局外人,得不到任何消息支援,更被排斥在核心會議之外。
蘇倫舉起了龍留下的筆記本,若有所思地問︰「風哥哥,你有沒有發現,出現蛇陣這件事,跟他的畫有幾分相似之處?」
她把筆記本翻到「地、蛇」的那一頁,指著那些雜亂無章的野草,非常肯定地說︰「這些,代表的全部是蛇,而不是雜草。而方框裡這個人形,代表的則是突然出現的木乃伊芳──」
這種解釋方法乍聽有些道理,但仔細一想,我立刻提出了反駁意見︰「龍怎麼會預見到墓室架構變化後的事?如果不是有人觸發機關,讓棋盤式的墓室變為現下的樣子,那裡會有石台、木乃伊芳、蛇陣?」
在打通金字塔外壁之前,龍已經成了植物人。他塗鴉下這些畫的時候,時間更是在數月甚至數年之前,我很懷疑,他能俱備這種預知未來的超能力。基於這一點,我覺得蘇倫的解釋有點牽強附會之嫌。
蘇倫並沒有急著解釋,又翻了一頁,指著「天、蛇」那一幅︰「風哥哥,看這裡,我一直在想,它代表的意思會是『蛇從天而降』嗎?如果大方框代表的是某個空間的屋頂,在這裡我把它想像成你去過的墓室的屋頂──」
不用她說完,我也能聯想出來︰「那麼,小方框呢?是代表屋頂開了個洞,然後從洞裡湧出來無數毒蛇?對不對?」
蘇倫深思熟慮了幾分鐘,才肯定地點了點頭。
我還想反駁她,畢竟我進入金字塔的次數是她的數倍,會對現場環境有直觀的認識,而不是她這樣紙上談兵的空想。
突然間,我對自己的信念產生了懷疑──「既然棋盤式墓室能變成廣場、古井裡的玉棺能上升為放置木乃伊芳的石台、平整的池底能陷落為恐怖絕倫的蛇陣……那麼,還有什麼不能出現的?別說是屋頂開洞落下毒蛇這樣的小事,就算落下木乃伊芳、鱷魚大神甚至三頭六臂的外星人,都不是不可能的……」
曾記得有位歐洲先哲不止一次說過︰「想像力是社會發展的動力,想到就能做到,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我可以借用他的話並且將其無限延伸︰「地球只是宇宙的恆河一沙,地球人的見識也只是微不足道的知識海洋中的一滴水,所以千萬不要說『不可能、絕對沒有、荒謬』這樣的極端詞彙。只要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哪怕在所謂的『科學家』嘴裡被駁斥得一錢不值的理論,只要在某個人的思想裡出現,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成為現實。」
如果龍的畫,與墓室裡的蛇陣有其或必然或偶然的聯繫,那麼蘇倫的大膽推斷就是非常可信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7:22
第五部萬蛇之窟 7寶石動人心
「蘇倫,我想是不是可以跟手術刀先生談談?至少……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他會心中有數……」
對於手術刀曖昧的態度,我一直感到困惑。在第一次跟谷野、班察見面會談時,他出乎意料地將土裂汗金字塔的合作發掘問題交託給我來辦,到今天為止,發掘工作沒有太大進展,反而屢次損兵折將,他似乎始終都在迴避我。
「沒用的,風哥哥,記得我說過很多次了,他變了──不管你信不信,他變了,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蘇倫焦躁地在帳篷中間踱步,卻始終不說出自己之所以下這個結論的理由。
「那麼,我去跟他談,可以嗎?」
蘇倫長歎︰「風哥哥,你太固執了!我是手術刀的妹妹,對他的瞭解超過任何外人,他現下……我有足夠的證據可以給你看,不過不是現下!」
我苦笑起來,拿過龍的筆記本,隨便翻著,讓那些詭異古怪的簡筆畫一頁一頁在眼前飛快地晃過。
寶石是非取不可的,谷野、詹姆士、鐵娜都已經虎視眈眈,志在必得。
這道蛇陣,應該是用來保護「月神之眼」的天然屏障,要想突破它們的包圍,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火攻。這一點,幾乎人人都能想到。
在二戰歷史上,曾經有過兩軍交戰時,伏擊者被荒島上的毒蛇圍困,幾乎全軍覆沒的實例。最後,殘存的士兵們點燃了荒島上所有的灌木,再卸開彈殼,用火藥和硫磺驅散了毒蛇的進攻。
這件事,已經成了二戰史上的一個特殊案例,被永遠載入史冊了。
如果能向池子裡倒入足夠的汽油,劃一根火柴,就能將所有的毒蛇焚燒一空。這是最省時省力的辦法,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鐵娜應該會採取這種簡便易行的方法。
蘇倫眉尖一動,似乎猜透了我的想法︰「風哥哥,還記得老虎轉述過的唐心的話嗎?」
我愣了愣,的確,老虎那次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不要動用明火」的話,我一直都沒放在心上。如果動用汽油火攻,自然就是天大的「明火」了。
「那些鬼話,你也相信?」我有點心虛。
蘇倫「嗯」了一聲,若有所思︰「唐心沒必要嚇唬咱們的,她進入埃及沙漠的目的,根本就是打《碧落黃泉經》的主意──她的立場,跟營地裡所有的勢力都不相同。而且……風哥哥,你注意到了沒有,唐小姐對你……」
我鬱悶地笑了笑,蘇倫又開始莫名其妙地滿天「飛醋」了。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唐心都不可能對我有意思,並且像她那樣渾身是毒的女孩子,白送給我,我都得戰戰兢兢地推開。
「我的意思,唐心的話,值得考慮,所以,用火攻是最下策。」蘇倫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字斟句酌,並且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
「最下策,卻又是最簡便的方法,對不對?」看到谷野對「月神之眼」的垂涎覬覦後,我相信他一定會在最短時間內採取最簡單的辦法,攫取寶石。
「最下策、最簡單、最危險──蠻幹只會壞事……」蘇倫堅持自己的觀點。
這件事,還輪不到我們來做決定,單是上面所說的三方勢力就糾纏不清了,我跟蘇倫還是別趟這道渾水的為好。
一天的時間,很快便結束了,大帳篷裡的人一直都在開會,沒有一個人露面。
營地裡的空氣越來越凝重,工人們都被趕回各自帳篷,不得交頭接耳,不得隨意走動。 望塔上的狙擊手又增加了兩倍,同時,營地外圍崗哨的密度加大了四倍,幾乎每次向帳篷後面張望,都能看到黑洞洞的槍口。
我希望能跟耶蘭談談,龍留下來的這些怪畫令人費解,或許只有耶蘭才能幫我們指引道路。
晚飯後,鐵娜怒氣沖沖地從大帳篷裡走出來,大聲招呼羅拔︰「去,派一個加強排的兵力,把所有工人遣送回開羅城去。按照花名冊,挨個發給每人兩千美金,做為下井行動的酬勞。」
她的聲音直接送到了西邊的工人帳篷裡,那群只為錢賣命的工人們立刻爆發出一陣激動不已的呼聲。
蘇倫低語著︰「遣散工人?這是什麼意思?」
鐵娜怒氣不減地回自己帳篷裡去了,根本沒向我這邊看一眼。
營地裡一片鬧嚷嚷的喧嘩過後,剩餘的幾十名工人分別踏上三輛軍車,大呼小叫地揮動著領到手的美金,聲浪一次高過一次。能脫離這塊莫名其妙的死亡之地,對他們而言是個天大的好事,最起碼不必每天都生活在戰戰兢兢之中了。
開羅城的大小酒吧、賭場、紅燈區,正敞開著溫暖而曖昧的懷抱,等著迎接他們。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軍方不想讓太多平民知道國家的高端機密,如此而已!」我盯著從帳篷裡鑽出來的谷野和詹姆士,對蘇倫的問題並不在意。
「那你有沒有想到,耶蘭離開之後,龍的這些畫,也就永遠沒有解開頭緒的時候了?」顯然,蘇倫非常看中這些畫裡傳遞出來的訊息。
我向帳篷外走,急促地回答她︰「或許我可以去見鐵娜,讓耶蘭留下做為我們的助手!」
這時候,我並沒意識到營地裡的統治格局已經發生了變化,其實我若是細心一點,應該能從鐵娜氣沖沖的表情上猜到些什麼。
迎面遇到詹姆士時,他臉上依舊掛著高深莫測的微笑︰「風先生,沒給墓室裡的毒蛇嚇壞吧?」
與他並肩走著的谷野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逕直離開,走向帳篷外的軍車。
「還好,只是可惜了十條無辜的人命,是不是?」在他深藏不露的笑容上,我看不出任何有價值的訊息。
「那有什麼?你看──」他揮動手臂向正北方向指著,暮色裡的胡夫金字塔黑 地挺立如沉默的巨型怪物。
「據說,法老王為了建造它,徵用了超過五萬名奴隸,日夜趕工,老死、累死、病死的不下五分之一。他們的屍體都被丟棄在金字塔的地基裡,想想看,超過萬名奴隸的屍體,堆疊起來的壯觀景象……」
他這種自以為得意的解釋,引起了我的極度反感,略點了點頭,便要向鐵娜的帳篷走去。
詹姆士笑著攔住我︰「風先生,我勸你別過去,鐵娜將軍正在氣頭上──去開羅城打聽打聽,單是去年下半年,她在盛怒之下誤殺的士兵,便超過了三位數……」
他的笑,像是一層天然的保護色,將自己的真實意圖都遮掩住了,並且那副巨大的近視眼鏡,也把他的眼神擋住,讓人更加琢磨不透。
軍車那邊,響起了巨大的鐵桶墜地的「噗通、噗通」聲。
我扭頭望去,谷野正在指揮著六名士兵,從軍車上推下來三個沉重之極的油桶。
「日本人真是聰明,他想用汽油把所有的毒蛇全部燒死,哈哈,風先生,這個好辦法,你大概也能想到吧?」詹姆士看著忙碌中的谷野,滿臉都轉換成了嘲諷的笑容。
「我聽到了你的電話──」我瞪著詹姆士的臉。
「電話?」他茫然地反問。
「從昨天到現下,隸屬於谷野的僱傭軍,已經一個不剩,全部被別人幹掉了。」我自顧自地敘述下去。這個消息來自於蘇倫的報告,目前谷野之所以要事必躬親,正是因為身邊已經沒有可供調用的手下了。
那些僱傭兵的結果,都只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神奇失蹤」,但我有理由相信,都是詹姆士先前打過的那個電話引起的。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不過,風先生,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往往都活不長,對不對?」
詹姆士彈了彈袖口上的浮塵,清了清嗓子,伸展開雙臂,愜意地伸了個懶腰,故作輕鬆地笑著︰「很快,『月神之眼』就能重見天日,讓我們這群幸運的人,一起迎接這寶石的出世吧?」
我沒有他這麼好的心情,掉過頭,向大帳篷方向走過去,只要有一線可能,我都得阻止谷野的蠻幹。
剛到大帳篷門前,已經有兩個士兵「嚓」的一聲,架槍將我攔住。
軍事管制的力量無比巨大,如果沒有上司的允許,他們是絕不會放我進去的。
「手術刀先生、大祭司先生,我有要緊事請教……」我忍著滿肚子氣,向帳篷裡吆喝。到目前為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手術刀工作,對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私利。這種情況下,被別人排斥為「編外人員」,才會更感到鬱悶。
納突拉笑著迎出來,抬手將士兵的衝鋒鎗撥開。他已經換了一身畢挺的灰色軍裝,頭上戴著一塵不染的硬頂軍帽,手上也煞有介事地戴上了雪白的禮儀手套。
這種裝束,讓我愕然無語,隨即意識到,肯定是在今天的會談中發生了什麼大事,納突拉才會突然換裝。這是否表示,他將褪去大祭司的神秘面紗,直接掌控軍事管理的大權?聯想到蘇倫的錄音帶、鐵娜的怒髮衝冠──
我定了定神,才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開口︰「大祭司先生,我希望您能容許耶蘭留下來。他是久在沙漠裡工作的高手,肯定能給我們的金字塔發掘工作以巨大幫助。目前正是需要人手的關鍵時候,放這樣的人才離開,您肯定是要後悔的……」
納突拉高高地挺著胸,一副志得意滿、躊躇滿志的樣子,雖然一直在微笑,但語氣明顯是在打官腔︰「這件事,我可以再考慮考慮。風先生請進,咱們好好聊一聊……」
滿載工人的軍車即將發動,他的「考慮考慮」分明是曖昧的托詞,但我實在又拿對方沒辦法,畢竟此時的身份對比懸殊,他是大權在握的大祭司,而我只是人微言輕的平民。
一踏進帳篷,便聞到一股濃烈的煙味,而且煙味中又夾雜著另一種奇香──毫無疑問,那是低度海洛因燃燒後留下的味道。此前,我已經知道谷野是個靠毒品來提升精力的「癮君子」,但目前的海洛因味道之濃重,遠遠不止是一個人能夠造成的。
手術刀躺在一張長沙發上,兩腿以下,蓋著一床濃濃的軍毯,看見我進來,只是無聲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帳篷裡的佈置擺設並沒有太大變化,只是側面多了一塊一米見方的木質黑板。此時,黑板上留著凌亂的不同筆跡,最顯眼的當數中間位置畫著的一團火焰的簡筆畫。
「請坐──」納突拉毫不客氣地在書桌後的大椅子上坐下,示意我坐旁邊的簡易靠背椅。這裡本來是谷野的安樂窩,現下已經完全被軍隊徵用,成了納突拉的地盤。
那團火焰上,至少有三個人的筆體,留下的全部是「OK」兩個字母。
「風先生,你有沒有想到什麼對付蛇陣的好辦法?」納突拉蹺起二郎腿,拿起桌子上的煙盒,取出一支銜在嘴邊。那是谷野吸過的摻著海洛因的香煙,看來,納突拉倒是跟谷野臭味相投的「癮君子」中的知己。
黑板上的字跡,已經說明了一切,採用「火攻」的解決辦法,是大家同意的結果。
手術刀輕輕咳嗽了一聲,也取過一支香煙,跟納突拉同時點燃。立刻,海洛因的獨特香氣,緩緩在帳篷裡瀰漫開來。
他的樣子並沒有任何改變,但整個人的深沉氣質、豪邁風采卻早就蕩然無存。看著他蜷起腿靠在沙發扶手上、全心全意沉浸在香煙裡的可憐樣子,我實在難以把眼前的人跟昔日江湖上一呼萬應、橫行七海的手術刀聯繫起來。
若是盜墓界的高手們看到今天的手術刀,只怕會驚駭疑惑得不能自已。
「沒有。」我皺著眉搖頭。
「哈哈,那就算了,據鐵娜將軍說,你是中國人裡最聰明的一個,本來還想聽聽你的高見──現下看來,根本不必了!就用谷野的計劃好了,幾桶高能汽油倒下去,點一把火,大家等著吃蛇肉吧!哈哈哈哈……」
他笑得很囂張,不過我知道往往這樣的人、這樣的笑聲,都代表他心裡其實無比茫然,根本不清楚自己要幹什麼。
手術刀垂著眼皮,狠狠地吸了最後兩口,那副貪婪的樣子,恨不得把煙頭一起吃下去一樣。
他的臉色呈現出一種可怕的蠟黃,兩腮深陷,牙齒大概也有幾天沒刷過了,黃乎乎的。最醒目的是滿頭上亂草一樣的頭髮,毫無髮型可言,只是胡亂向後梳著,暗淡無光。
在我印象裡,手術刀一直是最注重個人禮儀的,從來沒有這麼邋遢過。
「風先生,看你急匆匆過來,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講?」納突拉不甘心長時間被冷落,略顯不悅地瞪著我。
書桌上乾乾淨淨的,原先屬於谷野的書、地圖、資料夾都被丟在側面的一個紙箱裡。納突拉的雙手直伸在桌子上,一副「天下一統、捨我其誰」的架勢。
他的身後,仍舊懸掛著那道黑色的布簾──我突然有去布簾後看一看的衝動,很想知道谷野到底用何種歹毒的機關埋伏將老虎重創的……
「是,我的意見,反對火攻,因為……因為有個朋友已經嚴重警告過我,不能在墓室裡動用明火,否則……否則會出大亂子……」
「朋友?警告?」納突拉狐疑地盯著我,猛地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掌︰「你的朋友,不會就是盜經逃走的老虎吧?」
老虎盜經是盧迦燦失蹤事件的導火索,一瞬間,納突拉的臉色已經漲得像煮熟了大蝦,另一隻手悄悄摸向腰間的手槍。
手術刀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伸手遮在嘴唇上,偷偷地打了個哈欠,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告訴我,老虎在那裡?經書在那裡?」納突拉神經質地咆哮起來,凶神惡煞一般,不停地在桌子上「砰砰砰砰」用力拍打著,外面的衛兵聞聲衝了進來,迅速用衝鋒鎗指著我。
我笑了笑,鎮定自若地回答︰「他死了,大家不都看到了?他已經死在谷野先生的暗器之下,至於經書的下落,我可是無可奉告。」
老虎盜經後的去向神秘莫測,雖然在艾哈坎鎮聽到了他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向我說話,卻一點都沒發現他的藏身之處。
納突拉氣呼呼地盯著我,像頭發怒的獨角獸一般。
「我只是出於好心提醒大家一下,誰都知道,那麼多毒蛇匿藏在地下,幾千年來,它們呼吸出的毒瓦斯轉換成沼氣,一旦遇到明火,百分之九十以上會發生劇烈的爆炸。爆炸的後果──不必我提醒大祭司了吧?」
沼氣的化學性質極不穩定,最近的開羅日報上就曾刊登過這樣一則報道︰一戶居民惡作劇時點燃了下水道裡的沼氣,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爆炸,瞬間將附近兩座十五層高的居民樓摧毀為野狼藉一片的瓦礫場。
納突拉愣了愣,氣焰收斂了許多︰「那個……不必你擔心。」
我只是揣測唐心「不要動用明火」的意思是怕點燃沼氣,也不知道這答案對不對。直覺上,對於唐心的每一句話都很重視,畢竟她是未來的蜀中唐門的當家人,說話行事都很有分寸、極有重量,絕對不會信口胡說。
蘇倫的「飛醋」吃得毫無道理,以唐心那種高高在上的身份,怎麼可能隨便垂青於我?
「沼氣……是可以測量到的……空氣成分分析儀……咳咳……」手術刀開口了,音量極低,而且明顯的中氣不足。
納突拉的眼睛接連猛烈地眨了十幾下,幡然猛醒︰「或許……不完全是沼氣呢?而是一種經過變異的強烈可燃性氣體……」
他能坐在大祭司這個位置上,本身必定不是智商太低的人,提出的這個論調非常正確。誰也沒辦法分析出金字塔內蘊藏了幾千年的具體的空氣成分,科學實驗室裡常用的「氣體分析儀」,也只能模糊測量出不到二十種空氣類別。
無論是「試管滴定法」還是「焚燒稱余法」,甚至是目前國際公認的最精確的「真空比對法」,都只停留在研究階段,只能理論上可行,而不能成為實際探索工作中的指導工具。
要知道,每次送材料到任何一個科學工作室去時,他們的檢測報告上,總會莊重地蓋章說明︰「本結果,只對送檢樣品負責。」
所以,金字塔內部的空氣裡究竟包含什麼成分,始終是個未知數,即使由此刻起始,人類科學再發展一百年,都未必能對這個課題有所突破。
「哈哈……哈哈……」手術刀笑了,輕輕點點頭,向納突拉伸出大拇指。
這一點,似乎又違背了手術刀原來的個性──我不記得他對誰伸過大拇指,他不止一次地說過,平生只佩服一個人,就是「盜墓之王」楊天。對於其他人,無論是大國王公貴族,還是小國總統王儲,統統不卑不亢,一概平等相待。
既然蘇倫說手術刀「變了」,肯定他會有與從前截然不同的舉動,我很用心地觀察著他,希望能找出更多證據,讓蘇倫的推論更站得住腳。
帳篷外,響起沉重的汽油桶在地面上軋軋滾動的動靜,我能聽得出,至少有六隻大鐵桶正在滾向井架方向。
軍車已經呼嘯著離開營地,向北飛馳──耶蘭的事暫且放一放好了,只怕他已經被金字塔裡的蛇陣嚇破了膽子,先讓他回城休養一陣再說吧。
「你的意思,絕對不能火攻?」納突拉在試探我。
我站起來,堅決地重重點頭︰「對!如果您堅持自己的魯莽行動,請給我兩個小時的時間,先撤出五十公里之外再說,免得發生大爆炸之後,殃及池魚。」
兩小時時間,足夠帶上蘇倫開車離開了,至於其他所有的被「月神之眼」所迷的狂熱者們,生死由命吧。
納突拉又沉吟了幾分鐘,才大聲召喚衛兵︰「通知谷野,行動暫停,大家還得再商量商量。」
這個命令傳出去沒有三十秒鐘,谷野已經咆哮著飛奔進來︰「什麼什麼?大祭司,還在等什麼──等毒蛇升到萬蛇之窟外面,佔領隧道,包圍全部營地嗎?我請求馬上行動!馬上行動!」
他一直奔到書桌前,怒目圓睜地跟納突拉對峙著。這個被「月神之眼」迷住了眼、蒙住了心的日本人,已經處於極度狂熱之下,恐怕根本聽不進任何勸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7:57
第五部萬蛇之窟 8劇變前夕
我能體會谷野的心情,眼看「月神之眼」就要到手,肯定不能讓這群毒蛇壞了好事。
門簾半捲著,望向井架方向,能看到六個容量為二百公斤的汽油桶已經被豎立在井口邊。只要一聲令下,焚燒蛇陣的行動便能在半小時內展開。
沒有人能想像出金字塔內部燃起大火之後的結果,因為整個建築物頂部是完全密封的,燃燒產生的濃煙和二氧化碳,只能透過隧道來向外排泄──這不是簡單的浪漫篝火晚會,還要充分考慮到大量毒蛇被燒死前,拚命吐出的毒液會一起蒸發混合在空氣裡,這種毒瓦斯必定也會成為致命的殺人武器……
天已經黑了,探照燈的光柱從汽油桶上掠過時,令人感到絕望的恐怖。汽油桶本身就被稱作「活動的炸彈」,當它們被運往井下,執行這項特殊任務時──我不敢想了,可惜當時並沒把唐心的警告太當回事,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我只是說暫緩執行,冷靜!請冷靜!」納突拉也在咆哮,因為谷野如此瘋狂地闖進來,明顯是在藐視他的權利。
「大祭司,我沒法冷靜!沒法冷靜──你只要撥給我十名士兵,二十四小時內,我會把『月神之眼』捧回來……」
谷野似乎把攫取寶石看得如探囊取物一樣,如果他夠明智,該能看明白,當人體近距離接觸寶石發出的白光時,一定會遭受類似於高強度輻射的打擊。那名被穿透成「蟬蛻」的士兵很能說明這種危險性,如果他不是頑固的日本人,換成其他不那麼討厭的對象時,我或許會好心出聲提醒。
現下,看了他瘋狗一樣的兇惡表情,我懶得出聲,靜靜地站在旁邊。
今天的特別會議,與會者共五人,可黑板上簽下「OK」的只有三個人的筆跡,應該還有兩人是反對火攻的。我猜,其中一個持反對意見的是鐵娜,另一個會是誰?是手術刀嗎?
手術刀很沉得住氣,蜷縮在沙發裡,一隻手撐著額頭,閉著眼,說不清是在沉思還是在打瞌睡。
納突拉明顯地露出不悅︰「谷野先生,你有沒有想到過,神秘的金字塔內部會有易燃易爆氣體存在?一把火燒起來,會不會發生驚天動地的爆炸?毀掉了埃及政府的偉大遺產不要緊,就怕是整個營地都灰飛煙滅,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谷野大吼︰「去他媽的的責任,我只要拿到寶石!我只要拿到『月神之眼』──」
嗖的一聲,納突拉迅速拔出了手槍,指向谷野的額頭。他剛剛雄心勃勃地正式穿上軍裝,準備改變自己的形象和地位,谷野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煩了。
「谷野先生,請說話客氣些。在埃及人的地盤上,你必須得學會尊敬別人,懂不懂?」冰冷的槍口一直頂到谷野的額頭上,保險栓隨即打開,納突拉的口氣也絕不是在開玩笑。
沒有人出聲勸解,手術刀撩起眼皮看了看突然靜止下來的兩個人,又緩緩閉上眼,一言不發。
谷野的眼珠子使勁瞪著,彷彿受驚撒野的公牛,但最終還是選擇了屈服,乖乖舉起雙手,啞著嗓子,聲音和緩下來︰「對不起,大祭司先生,是我太衝動了。」
納突拉做了個漂亮的收槍動作,黑沉沉的短槍在自己右手食指上滴溜溜地轉了四五圈,唰的插回槍套,灑脫地笑了笑︰「知道錯了就好,咱們大家來日方長,有的是合作機會。」
谷野頹然地取了一支香煙,點燃之後,猛吸了七八口,滿足地長吁了一口氣,猛然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能夠阻止軍方的暴力行動,是我最大的勝利,所以心裡一時間充滿了自信。
「接下來,怎麼辦?」谷野的嗓子已經徹底啞了,因為從發現「月神之眼」到現下,他已經瘋狂咆哮了不下十次,再好的嗓子也經不住這麼蹧蹋。
納突拉笑了︰「先生們,寶石已經現身,還愁無法取得嗎?再說,各位都是盜墓界的頂尖高手,豈會讓這個小問題難住?」
刨除毒蛇和輻射的原素之外,要取得寶石另有一條捷徑,便是用高壓射釘槍將聯結著鋼索的鋼釘射進正對著石台的屋頂,人懸在鋼索上蕩下去,避開蛇陣,落在石台上。取得寶石之後,再拉住池邊的人手裡的長桿或者繩索蕩回來──
當然,這樣做的前提條件是,先得有足夠的防輻射套裝,把冒險取寶的人全方位保護起來。
這種「海底撈針」的盜墓方法,原先主要應用於攫取蛇蟲遍地的深谷裡的寶貝。
手術刀曾舉過一個例子給我聽,是在西藏珠峰背後的一座喇嘛廟裡,為了取得藏在地宮裡的一顆七彩孔雀石,他便冒險幹過一次「海底撈針」。從幾萬隻窮凶極惡的雪山蜈蚣重重包圍裡,在十分之一秒的瞬間出手,拿到了那顆價值四百三十萬歐元的寶石,至今還嚴密儲存於大英皇家博物館的金絲絨展台上。
我向納突拉點了點頭︰「大祭司,你跟谷野先生有事商量,我就先告辭了。」
谷野的頑固瘋狂讓我很是頭疼,不如先讓他拚命蠻幹,等到他碰壁夠了,我再站出來出謀劃策不遲。
我不怕毒蛇,卻對「月神之眼」的強輻射性白光很是忌憚。
沒有人出聲挽留我,彷彿我是可以自由出入的透明人。也罷,在一群時刻勾心鬥角的江湖高手面前,不引人注目是最安全的,免得遭人嫉恨,被人偷偷落井下石。
營地被一片沉重壓抑的氣氛籠罩著,井架旁的帳篷裡亮著燈,仍舊有士兵在守著那五台監視器,隨時接收來自金字塔裡的攝像機信號。近十個小時過去了,相信很快攝像機的電力就會耗盡──
工人們撤離後,營地已經成了沙漠軍團的臨時指揮所。
迎面,羅拔帶著一小隊游動哨走過來,手裡握著雪亮的電筒,不停地向帳篷與軍車之間的黑暗角落巡視著。看見他的三角眼,自然而然能想起墓穴裡那些詭異的毒蛇來。
「風先生,鐵娜將軍請你過去。」跟我擦肩而過時,他壓低了聲音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便大搖大擺地繼續向前巡邏去了。
我走向鐵娜的帳篷,如此神神秘秘的約見,預示著鐵娜似乎有什麼秘密要向我透露。對於埃及政府的國事,我不感興趣,只想從她這裡探聽到一些關於老虎的消息。
鐵娜面對帳篷門口直立著,兩隻手裡都握著手槍,一股彪悍凌厲之氣向我撲面而來。
「找我?有什麼吩咐?」我笑著走進帳篷,聞見空氣裡淡淡的脂粉香氣,發現她剛剛梳洗打扮過,雙唇紅艷艷地微微嘟起,顯得異樣的性感。
「是,風先生,我有事請你幫忙,可否開門見山地談談?」她揮手把雙槍扔到側面的行軍床上,爽快地指著左面的沙發︰「請坐,喝點什麼?中國茶還是咖啡?」
我要了一杯咖啡,眼角餘光一瞟,發現床邊有一隻巨大的打開蓋子的皮箱,裡面整整齊齊地嵌著七八支長短武器。
鐵娜在我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伸出腳尖向那箱子一指︰「我的私人槍械庫,有沒有你特別喜歡的武器?」
我笑著搖頭︰「我又不是中東極端瘋狂的恐怖分子,對武器不感興趣。」真正的殺人高手,一柄匕首或者一支手槍足夠了,根本無須興師動眾地攜帶十幾支武器,又不是趕場作秀。
鐵娜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思考如何措辭,接著一字一句地開口︰「風先生,能在沙漠裡遇到你這樣的高手,很不容易。我知道你心高氣傲,對埃及政府的任何事、任何職務都不屑一顧,但是,現下我想以一個即將浴血拚命拯救父親和弟弟的普通女孩子的身份,請求你的幫助──」
我冷靜地笑了笑,表示正在用心傾聽。
「沙漠軍團的包圍圈控制在五公里之外,而納突拉大祭司名義上是總統的左膀右臂,實際早就淪為軍方安插在政府內的一顆釘子。我可以大膽預測,四十八小時內,他就會控制營地,以我為籌碼,要挾總統辭職。」
這個消息,並不能令我震驚。目前營地仍在彩虹勇士的控制之下,只要鐵娜一聲令下,被拿下的應該是納突拉才對。
「那又怎麼樣?彩虹勇士以一當十,並且開羅城總統府裡,還有八千名忠於總統的近衛隊,只要一個電話過去,他們會在五十分鐘內乘坐直升飛機趕到。所以,並沒有什麼可怕的對不對?」我安慰著她,藉機察言觀色,要看看她的真實意圖何在。
「風先生,你想錯了。沙漠軍團既然能策反納突拉,又焉知不能策反近衛軍統領、策反彩虹勇士的大小隊長、大小組長?請你來的目的,便是要坦誠相告,我已經走投無路,身邊沒有一個人可以信任了──除了你……」
我「哈」的笑出了聲,覺得鐵娜的話,完全可以當作一句最幽默的笑話。
鐵娜從口袋裡取出一個信封,遞到我面前︰「風先生,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請看看這封信──你會明白,我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我猶豫了一下,考慮自己是否有必要攪進這場權力鬥爭中來。
鐵娜的手,隔著茶几按在我手背上,用脈脈柔情取代了雙眼中的彪悍殺氣。
我的心軟了,歎息著抽出信紙,先看到信紙的下半部蓋著鮮紅的埃及總統私人印鑒,而信紙的標題是英文的「委任狀」這行字。
既然是委任狀,措辭都是畢竟乏味的官樣文章,無外乎是「委任某某某為埃及政府特別事務行政大臣,隨時可以先斬後奏,處置一切危及埃及國家安全及領土完整的罪惡行動」。
「如果風先生同意,我希望在空白處填上你的名字。」鐵娜滿臉嚴肅,每句話都慎之又慎。
我把信紙放在茶几上,避開她的手,淡淡地笑著說︰「記得咱們已經談過這個問題,我也肯定地回答過,我對埃及政府給予的任何職位都不會接受,更不會為政府工作。這是最後一次澄清了,請你千萬記清楚。」
「風,幫幫我,挫敗納突拉的兵變──」鐵娜的話突然變得更加直白。
我更是覺得好笑︰「算了算了,鐵娜將軍,如果你要我來只是開玩笑解悶,我可沒休閒消遣的心情,告辭……」
不等我起身,鐵娜雙手齊伸,扣住了我的手腕,硬生生地把我拉住︰「聽我說,風,納突拉已經接到軍方指令,得到『月神之眼』後,將血洗營地,不留一個活口。你不動手,將來就只有死路一條,包括你的心上人蘇倫小姐──千真萬確!我不會騙你的,這個時候,沒人能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真的?」這些論調有些誇張,但完全有這種可能。死人比活人更能保守秘密,軍方很擅於用血洗屠殺來掩蓋一切秘密。
「真的!我用生命擔保,用埃及總統、用我死去的母親──大不列顛英格蘭皇室諾茜公主的名節發願,剛剛所說的一切,都千真萬確。」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鐵娜自述身世,她嘴裡說的諾茜公主,曾被譽為「英格蘭的金色雛菊」,被國民的擁戴程度,甚至遠超過後來的黛安娜王妃。只是,諾茜公主一直是英國人心目中的「獨身女神」,怎麼會突然多出來鐵娜這個埃及女兒?
我的腦子有些混亂,突然冒出一句︰「要我怎麼做?怎麼才能幫你?」
剛剛鐵娜說出自己的身世,讓我心裡的好感天平,一下子向她傾斜過去了。當年初到歐洲,隨導師一起去英國、法蘭西、德國以及北歐小國遊歷,曾在倫敦大學的一次名為「援助非洲艾滋病兒童」的募捐大會上,目睹過諾茜公主的絕代風采。以我自己的審美標準,黛安娜王妃的所有優點加起來,連諾茜公主的一半都比不上。
她曾是我的夢中情人,當然這只是男孩子年輕時的荒誕夢想,從沒跟任何人提起過。
仔細端詳鐵娜的臉,依稀有當年諾茜公主的神采,只是融入了更多屬於非洲人特有的狂野彪悍。
「看夠了嗎?若是完成了這件事,我可以永遠陪著你,讓你日日夜夜看個夠……」
鐵娜露骨的表白,讓我沉迷的心突然生起了一絲警惕,帳篷裡始終瀰漫著一股淡淡的古怪香氣,並非來自鐵娜的脂粉香,而是──
桌子旁邊的一個隱蔽角落裡,燃著一支碧綠色的香,大概有二十厘米長,不停地有翻捲著的煙氣冒出來。
「那是……什麼香?」我冷笑著,推開鐵娜的手。在開羅日報上,讀到過關於鐵娜的專訪文章,以她「不愛紅裝愛武裝」的個性,是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塗脂抹粉的。我們之間的關係,並沒發展到卿卿我我的地步,何須說得如此肉麻露骨?並且我之所以盲目地答應了她的請求,源自於頭腦中的一陣突如其來的迷迷糊糊。
問題,肯定都出在那支香上,本來對鐵娜、對諾茜公主的一絲好感,頓時蕩然無存。
鐵娜臉色一寒,矢口否認︰「香?什麼香?不過是一支普通的菩提檀香罷了!」
埃及人雖然不懂得「蠱術」,但他們自古流傳下來的巫術,也是全球秘術大觀裡不可忽視的一支。讀心術、攝魂術、迷魂術……這些都是在《探索》有聲雜誌上詳細介紹過的。
如果鐵娜為了求得我的幫助,竟然動用了迷魂術──那將是對我最大的侮辱。
我猛地站起身,在後腦勺上猛擊了一掌,將腦子裡的麻木混沌狀態一掃而空。
鐵娜跟著站起來,臉色一紅,張嘴要解釋什麼,驀的外面傳來一聲尖銳高亢的嗥叫︰「報告……報告──」
鐵娜兩步跨出了帳篷,急促地迸出一句︰「地下!地下又出事了!」
我跟出去,探照燈的光柱已經跟住了從井架那邊狂奔過來的一名士兵,正是曾經坐在帳篷裡負責觀察監視器的其中一人。
「報告──攝像機有情況,鐵娜將軍!鐵娜將軍……」
情急之下,他奔去的方向,竟然是谷野的大帳篷。
那邊門簾嘩啦一挑,谷野當先跳出來,大聲喝問︰「什麼事?什麼事?」
納突拉也跟著跳出來︰「什麼事?快點報告!」
探照燈的光柱下,那個士兵的靴子都跑掉了,一隻手摳在喉嚨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距離谷野的帳篷門口還有十步遠,已經搖搖晃晃地向前撲倒在沙地上。
人影一閃,搶先到達那個士兵身前的竟是羅拔,他托起士兵的胳膊,不由分說向我們這邊拖拉過來。
我明白,所有的彩虹勇士,都尊奉鐵娜為他們的頂頭上司,營地裡發生的任何情況,都會先向鐵娜會報,而不是此刻自以為智珠在握的納突拉大祭司。特別是羅拔,根本就沒向那兩人看一眼,可見對鐵娜忠心耿耿。
納突拉又要拔槍,大聲吼叫著︰「羅拔,你要幹什麼?到底聽誰的命令?」
羅拔一言不發,大步向這邊走。在他身後跟著那隊抱著衝鋒鎗的游動哨,槍口下意識地對準了納突拉。
從這個小小的細節上,能夠讀懂納突拉與鐵娜之間的勢力之爭有多激烈了。相信納突拉一旦取得營地的控制權,絕對不會再容許鐵娜活著離開。
谷野審時度勢,突然飛奔向井架邊的帳篷。
這才是最聰明的做法,士兵要報告的內容,完全是從監視器上得到的,只要到達帳篷裡,任何事情都一目瞭然了,何必在這裡為了向誰報告的問題爭風吃醋?
我只比谷野慢了幾秒鐘,我們兩個幾乎是同時到達帳篷門口的。
第一台監視器的畫面已經滅掉了,應該是攝像機的電力耗盡,再沒辦法傳輸圖像所致。
第三台監視器上,毒蛇充斥了整個畫面──其實工人們撤離時,鏡頭最後是對準石台表面的。六米高的落差,毒蛇根本不可能出現下石台上。
我驚訝地「啊」了一聲,谷野已經跳過去,一連聲地用日語叫著︰「奇怪!奇怪!奇怪!」
第二、第四台監視器也沒有圖像,第五台監視器上出現的畫面,又一次給了我巨大的震撼。它的鏡頭是對準整個池子的,現下池子裡已經分不清那裡是石台,那裡是池底,所有的位置,都是密密麻麻、萬頭攢動的毒蛇,示威一樣不斷吞吐著鮮紅的蛇信。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我喃喃地自問。
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疑問句,不知道是石台下降了還是蛇陣增高了,反正現下「月神之眼」已經淹沒在毒蛇的重重覆蓋之下,只有偶爾的白光從毒蛇身體扭動時露出的空隙裡射出來。
原先放著木乃伊芳的位置,當然也被成堆毒蛇所取代,什麼都看不到了。
「八嘎!八嘎!八嘎……」谷野暴怒地叫罵著,對這種詭譎的結果簡直難以接受。
若是寶石被毒蛇蓋住,無論是火攻還是「海底撈針」的模式,都得勢必多費些周折。更可怕的是,如果不能搞清楚發生這種變化的原因,不排除寶石會永遠沉入地下、永遠無法取得的可能。
谷野狂亂地在桌子腳上狠狠踢了幾下,其中一台顯示器被震得跌落在地,稀里嘩啦一陣亂響後,嗤啦一聲,機身冒起了白煙。
「是你──耽擱了我的計劃對不對?是你勸阻大祭司停止火攻對不對?八嘎,你這……」谷野一邊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叫罵,一邊向我猛衝過來,伸手扭住了我的衣領,屈肘翻腕,用的是一招柔道裡的狠辣寢技,要將我大翻身摔出去。
對付這樣的瘋狗,我又何必客氣?順著他的右腕翻轉的方向,我借勢一個空翻,不但化解了他的扭力,更隨手扣住了他的右腕,使出武當道家的「小擒拿手」加「分筋錯骨手」的功夫,一扯一送, 嚓一聲輕響,他的右腕已經脫臼,無力地垂落下來。
此時我的右腿已經插入他的雙腿之間,隨著我的橫肩一撞,谷野已經凌空飛跌出五米開外,叭嗒一聲,結結實實地後背著地。
「八……嘎……」日本人的強悍野性又一次在谷野身上得到了體現,後背著地的瞬間,他已經一個翻滾跳起來,左掌高舉,怒吼著第二次向我衝過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8:32
第五部萬蛇之窟 9海底撈針
打倒谷野不算什麼本事,其實我也掛念著那顆「月神之眼」。這麼珍貴的寶石,如果就此被深埋在蛇穴裡,豈不是人類衣冠文物的巨大損失?
谷野的「手刀」呼的一聲向我頭頂猛劈下來,我不想跟他過多地糾纏,稍微側身,用左肩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掌,贏得了半秒鐘的進攻時間,右掌切在他的脖頸大動脈上,只此一招,便夠他頹然跌倒、昏迷上半個多小時的了。
顧不得左肩的痛,我湊近螢幕,眼睜睜看著無數毒蛇的身子層層疊疊地壓在寶石上,幾乎把所有的光都遮擋住了。
納突拉跟鐵娜幾乎是並肩闖進帳篷的,看都不看躺在地上的谷野一眼,只是急切地連聲問︰「怎麼了?蛇群怎麼會突然上升?」
我也搞不懂這個問題,如果蛇群真的在以這種速度上升,只怕很快就要溢出池子,爬滿整個墓室,轉而佔據整條隧道了。
對於剛剛鐵娜專為我設下的圈套,我已經輕易原諒她了。畢竟在如此複雜的明爭暗鬥裡,每個人都得不停地想出「奇招」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她這麼做,有情可原,並且憑心而論,她不是個太令人討厭的女孩子,如果稍稍收斂一點點飛揚跋扈的囂張氣焰,我們完全可以做很知心的朋友。
「風,剛剛的事,對不起了……」趁納突拉去看螢幕的空當,鐵娜低聲向我道歉。
我報以一笑,這尷尬的一頁便已經翻過去了。
「風先生,現下,你有什麼好辦法?」納突拉伸出粗短的指頭,在監視器上「梆梆梆」地敲了幾下,滿臉都是沮喪。他好像也不太關心谷野的死活,看來軍方真正感興趣的,除了絕代寶石「月神之眼」,就是國家內部的權力爭奪,其他一概不管。
這種情形下,再使用「海底撈針」的辦法就有些危險了。石台已經被毒蛇佔據,倒掛在繩索上的取寶者,只能等待機會,幾乎是從蛇嘴裡搶東西。
從畫面上看,那些渾身黝黑的毒蛇頭部呈標準的尖銳三角形,上 正中的兩顆毒牙,突兀而鋒利,行動之間,靈動而詭異。一個不小心,取寶者就可能成了毒蛇的盤中美餐。
我搖搖頭︰「現下想不出辦法,不過再下井去現場看看,或許能有辦法……」
鐵娜冷笑了一聲︰「不妥吧?毒蛇呼出的毒瓦斯攙雜在墓室空氣裡,隨時都會置人於死地。咱們已經犧牲了很多人,我不想再把更多的人命葬送在這裡。」
她不看我,話裡的意思,卻是明顯不放心我下井。
「我想試試──」如果能親手拿到「月神之眼」,必定會是名動盜墓界的轟天大事。我不想再借助別人的光環照亮自己,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坦然自若、落落大方地站在世界矚目的焦點上。
鐵娜又搖頭,乾脆地拒絕了我︰「『月神之眼』是永遠屬於我們埃及政府的寶貝,取寶的事不必外人插手。」
上次進入古井援救籐迦時,鐵娜曾表示過對我的擔心,只是沒有這一次的強烈。
納突拉暴躁地揮舞著雙手︰「算了算了,你們都不必爭來爭去!明天一早,選拔最精銳的彩虹勇士下去,務必一舉成功,把『月神之眼』弄上來!」
監視器螢幕上掠過一陣亂七八糟的雪花,然後視頻信號便全部中斷了。
「風先生,你同意我的想法嗎?」納突拉仍舊有些心虛。
一晚上時間,不知道墓穴裡會發生如何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希望連夜行動,免得夜長夢多。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鐵娜已經用眼角餘光向我瞟著,接連使了兩個神神秘秘的眼色,並且搶著開口︰「明天一早,我會挑選最精銳的人馬下去取寶,請大祭司放心!」
谷野呻吟了一聲,緩緩地手肘支地坐了起來。他的抗擊打能力,要比我想像得高明,反而是我自己肩頭著了他一記「手刀」之後,到現下一直隱隱作痛。
「我……我要下井去……大祭司……給我、給我一隊人馬……」他呲牙咧嘴地用力握著自己的腕子,陡然一拉一頓,露了一手高明的關節復位的功夫。
其實,這種卸骨、上骨的絕技,無論何種名稱、何種手法,都是源自於中國的少林寺藏經閣。
所謂「天下武功出少林」,這句話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理。
自唐朝之後,日本人一直不斷地向中國大陸派駐使節,學到了大量的中土技藝,當然也包括武學功夫。
谷野的武功不會跟我差太遠,方才在盛怒之下心浮氣躁,才被我兩次輕鬆擊倒。
他抹去了額頭上的冷汗,臉色也隨之慢慢平靜下來,攔在想要離去的納突拉面前,再次請求︰「大祭司先生,請給我一隊人馬……」
我接過了他的話題︰「不必其他人下去,我可以做你的助手。」
彩虹勇士大部分都被金字塔底下的咄咄怪事嚇破了膽,若是在幫助谷野取寶的過程中出現差池,非但取寶失敗,說不定連谷野的命都一起葬送了。
「我反對,我反對──」鐵娜舉起了手,不過在我的溫和注視下,她的手又慢慢放下。這件事總要有人去做,所有人在營地裡忙碌了一個多月,目標不就是這顆「月神之眼」嗎?
從「公」的角度說,我們有責任讓歷史遺留下來的偉大衣冠文物公諸於世,把寶石取出來供考古學人們詳細研究,進一步揭示地球的過去,深化人類探索未知世界的步伐。
從「私」的角度說,我要做將來的「盜墓之王」,如果每一次都畏首畏腳,縮在別人後面,永遠都成不了氣候。再者,我還沒有弄明白,到底是何方神聖一直在神秘地召喚我──
所以,我必須得再次進入金字塔,否則將是永遠的遺憾。
納突拉恨不得有人甘心情願做他的槍頭,馬上應承,並且吩咐鐵娜與羅拔準備必須的工具。
谷野對我的毛遂自薦很感意外,以至於在最初的十幾分鐘裡,只是喘著粗氣瞪著我,不斷地眨著眼睛,似乎想看穿我的真實目的。
這是我第一次跟日本人合作,目的卻是為埃及人取得寶石,回頭想想,這種情勢會比較可笑。或許,等我們僥倖取得寶石並返回營地之後,迎接我們的並不一定是鮮花和紅地毯。在前輩的盜墓格言裡還有這麼至關緊要的一句︰「君子無罪,懷璧其罪。」
為了「月神之眼」,我猜納突拉會做出任何瘋狂的舉動。
「你……你到底是什麼目的?」谷野嘶啞地向我開口,一直在扭動著剛剛復原的手腕,對我的敏捷身手,已經有了明顯的忌憚。
「沒什麼目的,只是要取回寶石,免得讓此前為了探秘盜墓而死的人白白犧牲。這個理由,你還滿意嗎?」我懶懶地扭了扭左肩,幸好骨頭沒有受傷,只是皮肉微微有些腫脹。
「中國人?哼哼,我最不相信的,就是中國人,你們個個都是大滑頭,只會跟在別人後面,撿現成的便宜,用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拾人牙慧』……」
他輕蔑地笑著,心裡肯定對剛才的交手結果耿耿於懷。
我不理睬他,下不下井是我的自由,而且我下去的目的,不是保護他,只是為了解開自己心裡的謎題。
「中國人,體格軟弱無力,只會作揖陪笑,只懂得溜鬚拍馬──」
「夠了!」我騰的跳起來,不想再聽他瘋狗一樣亂咬亂叫。中國人在全球各國的形象和地位正在日益提升,而日本人只會用戴有色眼鏡的目光來看待一衣帶水的鄰邦。在他們眼裡,除了美國人與自己的大和民族之外,其他種族都是劣等、下賤的二等族類。
「如果想平平安安取回『月神之眼』,你最好給我閉嘴,否則──」我把手掌橫在自己咽喉上,做了個「殺」的手勢。
攫取寶石的主力是他,我在旁邊看著,隨時都有機會置他於死地。
谷野悻悻地閉嘴,開始閉目養神。
日本人的武功講究「淡泊無為、以靜制動」,這一點完全是繼承了中土武功的「以柔克剛」的路子。所以,越是心靈清靜平和,越能發揮柔道裡的「瞬間制敵」的絕妙手法。
他不服氣剛才兩次被我打倒,相信以後如果有機會,他會含 必報地把這個面子找回去。
納突拉為我們準備的工具,包括兩套高強防輻射套裝,外型跟地球太空人的太空飛行服相差無幾,同樣有巨大的全包圍頭盔,背後是高壓縮氧氣,透過一根柔軟堅韌的呼吸管道與頭盔裡的氧氣面罩連接。
我隨身攜帶著性能強勁的射釘槍,外加兩根五公丈長的鋼索,還有一應俱全的專業登山拉扣──隨身的黑色零度保鮮背包裡,放著十二支高能解毒血清,以備不時之需。
谷野與我的裝束完全相同,經過短暫調息休養之後,他的情緒變得無比平穩,身體狀態已經提升到可以接受任何挑戰的地步。
詹姆士完全是一副袖手旁觀的架勢,站在井架邊,向我笑著伸出手來︰「風先生,預祝你馬到成功!」他的興趣始終在我身上,對躊躇滿志的谷野並不在意。
已經沒有人肯跟在我們後面下井了,只要那些毒蛇存在一天,這個金字塔就始終是士兵們的無邊噩夢。
蘇倫沒有再次露面,很奇怪的是,每次有重大行動,她都會莫名其妙地消失,而不是始終站在焦點的中央。
進入簡易電梯後,谷野主動向我伸手,要求和解。在只有兩個人組成的合作小組裡,如果再不能精誠團結,那就真的要羈受滅頂之災了。
電梯無聲地下降,遙遠的地底深處,有很多莫名其妙的聲音不時地傳上來。
「是那些蛇發出的聲音──」我們還沒有戴上頭盔,谷野神色平靜,先前的浮躁粗暴都不見了,彷彿全心全意臨敵的江湖高手。
隧道那麼長,金字塔裡發出的任何微小動靜,經過隧道的延時放大後,都會演化成奇聲怪響。
「我有把握取得寶石,你呢?」谷野一直在沒話找話,故意跟我套近乎融洽關係。
「我沒有,因為我不像你──《碧落黃泉經》上到底有多少關於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能透露一二嗎?」關於經書的問題,一直是橫亙在我心裡的巨大的謎題。
籐迦是因為經書而失蹤的,老虎則是因經書而奔走逃亡、不知此刻身在何處,目前來看,谷野是唯一一個對經書有過深入瞭解的人。他掌握了所有的秘密,關於金字塔本身、關於土裂汗大神和「月神之眼」……
「那套經書……其實少了兩本,在我接觸到它們之前,已經僅存十本。而這十本講述的都是全球各地的秘境、秘聞、墓藏,話題遍及五大洲四大洋,偏偏缺少關於埃及金字塔的部分……」
谷野表現得很有誠意,直視著我的眼睛,但這套殘缺不全的經書,又帶給了籐迦什麼啟示,以至於讓她神奇地獨自進入墓穴內部?
電梯搖晃起來,就快下到井底了。隧道裡隱隱約約傳來恐怖的「 」聲,自然是飢餓又激動的蛇群在怪嘯。這種狀態下,別說是我跟谷野兩個不夠它們飽餐一頓的,就算將營地裡的所有人都扔下來,也會轉眼間化為纍纍白骨,皮肉無存。
「老虎取得了缺失的經書,會有什麼用呢?」我皺著眉,對於蜀中唐門的人到埃及來盜經的事,百思不得其解。幾百年來,唐門的歷代當家人,從祖訓裡接受的最重要的任務是一統江湖,而不是偷偷摸摸地盜墓、盜寶,有什麼必要覬覦這套被盜墓者視為珍寶的古書?
唐心是最讓我費解的,這麼年輕,就能做到准掌門人的位置,絕對算得上是天才中的天才。她唆使老虎盜經的目的何在呢?難道經書裡還藏著某個爭霸天下的秘密?特別是她與盧迦燦、宋九一起在沙漠裡消失後,到底是透過何種管道逃走的呢?
在我心裡,唐心永遠都是一個難解的謎?一個大好年華的漂亮女孩子,犧牲一切,整日與毒蟲為伍,甘心做門派崛起的奠基石──
「風先生,走吧?」電梯已經到了隧道入口,谷野當先跳了出去。
進隧道這麼多次,這一次的心情是最忐忑不安的,幾乎有荊軻刺秦時「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這大半個月來,在營地裡遭遇到的種種件件怪事,一個連一個,讓我連靜下心來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回頭看看,自己過得好累。如果能順利拿到「月神之眼」,交付給手術刀和納突拉,也就將這件事做了結束,該回開羅城去,痛痛快快放鬆上幾周……
不知為什麼,一邊在隧道裡前進,我的思想始終不能集中,總是冒出些東拉西扯的思緒來。
谷野大踏步地走在前面,越走越快,恨不得一步跨進金字塔裡。
「喂,谷野先生,你能不能解釋一下籐迦小姐的事?她在隧道裡消失,從金字塔下的古井裡二次出現,這種怪事,你怎麼看?」
谷野停下來等我,隨口回答︰「不可能任何事都有答案的,對不對?」
我苦笑著︰「我知道,可是這樣的怪事,就發生在咱們眼皮底下,難道竟沒有蛛絲馬跡可循?沒有合理的情由來解釋?」
他仰面大笑著跟我並肩前進︰「風先生,如果你能有機會看看《碧落黃泉經》,你就會發現,地球上千奇百怪的事,根本就是數不勝數。埃及金字塔、南美叢林的瑪雅衣冠文物、百慕大魔鬼三角、北極次世界環境,還有珠峰上的太空飛行星空圖……太多太多的問號,我們這一代人窮畢生精力,都不可能將其中一件小事探索清楚,何況是這麼多?很多時候,這部經書只能當閒情軼聞來看,就像你們中國人的另一部書,叫做……叫做……」
他拍著自己的額頭,我猜他要說的應該是被魯迅先生至為推崇的《山海經》。
「或者,像《諸世紀》上那些莫名其妙的隻字片語──你能解釋嗎?不能吧?所以,我們只能追著一件事做下去,千萬別想一下子把千頭萬緒都抓在手裡……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
他所謂的「一件事」,應該就是「月神之眼」的事。
我們已經到了金字塔的入口,白光依舊,但毒蛇的嘯叫聲如雨後蛙鳴,來得突兀且恐怖。
不約而同的,我們抬手扣上頭盔,警覺地扶著石壁,向池子方向眺望。其實,我們應該能絕對放心才是,這種防護服的功效非常卓越,除了隔離高強射線外,還能經受住戰術匕首五十厘米距離助力的穿刺,區區毒蛇,絲毫不可能對藏在防護服裡的人造成傷害。
墓室裡空蕩蕩的,毒蛇並沒有借勢飛躍出來。
躲在防護服裡,呼吸著甘甜純淨的壓縮氧氣,安全無比,心情絲毫不受影響。
當我們到達池邊時,低頭向下看,整個池子都已經變成了毒蛇的世界。石台被徹底淹沒了,如果不是白光一直頑強地從蛇群中透出來,那麼此刻墓室裡應該會是一片漆黑才對。
不計其數的黑色毒蛇翻滾糾纏著,像是一層湖面上洶湧滾動的黑色波浪,已經上升到距離池沿有十五米的平面,也就是說,已經淹沒了石台接近一米的高度。要想取得寶石,就得把手伸進一米深的蛇堆裡,撥拉開幾百條蠕動著的蛇身……
「八嘎──」谷野憤憤不平地罵了一句。
如果不是詹姆士偷偷下令把谷野的僱傭兵全部幹掉的話,也就不會耽誤接近二十四小時時間,搞不好谷野已經拿到了「月神之眼」。
「咱們……開始吧?」既來之則安之,我卸下背上的工具,裝好射釘槍子彈,並且把鋼索扣在鋼釘子彈的尾巴上,跪在池邊,瞄準石台正上方的屋頂。
「啪」的一聲,隨著一陣硝煙散去,鋼釘準確無誤地射中了預定地點,並且一直穿入石壁裡,連一點尾巴都不露。我抓著鋼索的一頭,使勁扯了幾次,確信它的另一頭已經牢牢地固定在屋頂上。
接下來,谷野會憑借這根鋼索蕩到平台上方,然後倒懸下去,伺機取得寶石。
我的目光落在石台上,猛地發現,怪不得蛇群一直無法遮擋住「月神之眼」的光芒,原來是因為它們雖然彼此擠來擠去,卻對寶石有天生的畏懼感,都在拚命推搡著,企圖避開寶石。
越來越多的覆蓋在寶石上的蛇,身體被穿射成白花花的枯骨,隨即被同伴們碰落下去,最後無影無蹤。
如果不是毒蛇太多了的話,相信那寶石能憑借這種無形的殺傷力,在平台頂上形成一個圓形的防護圈。
「谷野先生,你對寶石的輻射力怎麼看?這種防護服能不能具備足夠的保護能力?」
其實,我很清楚這兩套防護物服的制做工藝和材料,都是來自美國航空太空飛行局的新品實驗室。只要足夠有錢,就算把美國總統的「空軍一號」買下來都不是問題,何況區區兩件防護服?
谷野沉默地卸下背包,檢查著隨手攜帶的小刀、撬棍、小巧的蓄電池電焊槍──
做完了這一切,他接過我手裡的鋼索,故作輕鬆地笑著︰「一切沒問題,希望咱們中日兩國鄰邦合作愉快!」
終於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谷野助跑了四五步,猛然前衝,嗖的一聲蕩了出去。
蛇群察覺到有人在半空蕩過來,同時抬頭,整整齊齊地仰面吐著鮮紅的信子,竟然讓我恍惚覺得,下面是富貴人家鋪著的一層極為豪華的立體地毯。
這種「海底撈針」的方法,曾為全球的盜墓者帶來的了超過五十億美金的收入。要知道,越是珍貴的寶物,越會藏在毒蟲環伺之下,只有透過這種掠過、取寶、逃走的工作模式,才有可能把那些已經害幾百人喪命的絕世瑰寶取出來,成就不二之名。
我希望谷野能成功,這件事似乎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9:11
第五部萬蛇之窟 10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谷野的身手比我想像的要高明,一瞬間,我心裡對他身份的懷疑產生了動搖。
鋼索掠過蛇群上方,谷野像只靈巧的猴子蜷縮著身子倒掛在鋼索上,並且隨著一蕩之力,伸直胳膊,做著攫取寶石的準備,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握住鋼索的左手上。
有了上次那士兵用小刀撬取寶石的經歷,我們都明白,寶石是緊緊地嵌在石壁裡的,要把它取出來,必須得費一番力氣。
那麼在撬動寶石的過程中,谷野的身體必定得靜止不動地探入蛇群裡──這樣的感受,只有印度境內最優秀的耍蛇大師們才有過體驗,而尋常人根本不敢問津。
我們的防護服裡有精密的對講設備,我能聽到谷野正在調勻呼吸,原先略顯急促的喘息聲慢慢地平復下來,變成深沉悠長、氣沉丹田的吐納。
「可以了嗎?」我問,手心裡已經開始出汗。
谷野緩緩地回答︰「可以了,不過,還要拜託你看一下這些蛇的屬性,我需要得到它們的毒性特徵。」他很謹慎,這似乎有點符合享譽國際的盜墓大師谷野的形象了。就算擁有了防輻射服的保護,也絕不會萬無一失。
我把另一條鋼索從池邊懸垂下去,那一頭伸進蛇群裡。
「你在懷疑什麼?」鋼索一落進蛇群,立刻有十幾條毒蛇猛烈地張口噬咬著迎擊上來,其中一條蛇翻捲上來,在鋼索上接連盤了幾圈。一瞬間,我好像看到那條蛇的腹部,有一條金光閃閃的細線。
「我懷疑它們,根本不是埃及眼鏡蛇的變種,而是……」
我接上去︰「像不像產地為孟加拉國的金線蝮蛇?」
谷野頓了頓,喃喃地自語︰「不錯,是有點像!從下顎中間一直到尾部,都有一條亮閃閃的金線……可金線蝮蛇的體積龐大,最小的成年蛇也在兩米以上……而且孟加拉國的蛇群是不可能遷徙到此地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困惑。
我抖動手腕,鋼索唰的彈回來,將纏在上面的蛇一起帶到了池邊的地面上。
這條蛇的長度大概在六十厘米左右,一落地,馬上身體打了幾個旋,盤成一團,蛇頭高昂著,兇猛地吞吐著蛇信。
從這個角度,清楚地看到它腹下的那條金線,像是無數漢語標點符號裡的省略號連綴而成。乍看是金線,其實卻是無數個金色的「點」連成的,正是金線蝮蛇的最顯著特徵。
孟加拉國只是地球版圖上微不足道的一個小點,正是因為有了金線蝮蛇這種珍惜動物,才會讓大部分外邦人記住了這個國家的名字。
「我可以百分之八十以上肯定,這些就是金線蝮蛇。」
谷野的呼吸加重了些,似乎有些激動︰「風,再確定一下可以嗎?我無法想像,原先僅產於孟加拉國的動物,會以另外的變種形式出現下金字塔下面?怎麼可能?我們都知道,地球上蛇類動物分佈廣泛、門類眾多,但任何分支都是特徵明顯,絕不會混淆的──除孟加拉國之外,任何地方都沒發現金線蝮蛇,偏偏會在這裡,出現幾萬條……」
他在繩索上翻了個身,用腿彎夾住鋼索,稍作休息,同時長歎︰「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殺了我都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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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盯在池邊這條蛇身上,又急促地說︰「檢查檢查它腹部的金線,如果的確是二十四K純金,那就只能相信這個結果了!」
金線蝮蛇最重要的特徵,便是腹部生著的那些金點,每一粒都是標準純度的黃金,絕無雜質。孟加拉國境內的很多捕蛇人曾經從這些怪蛇身上獲利頗豐,正是由於它們身懷「金點」,才會成了人類覬覦的目標。
我向那條蛇緩緩靠近,手裡已經彈出了六厘米長的戰術小刀,同時心裡在想︰「幾萬條蛇,單是把它們腹部的金點刮下來,已經是一筆極大的財富了──若是有媒體搶進來報道這一盛況,肯定又是一條轟動全球、改寫歷史的大新聞……」
毒蛇陡然飛躥起來,發出「咻」的破空之聲,幾乎在我來不及做出回應時,它已經張口咬在我的左腕上,正是防護手套與防護服袖口的連接處。
谷野發出一聲驚歎︰「看,這些蛇是有思想的,它們能找到突破人類防禦的缺口,對不對?」
我更希望這是偶然現象,毒蛇只不過是湊巧咬中了手腕的位置,而不像谷野說的,它會擇點進攻。這一口咬得很重,毒牙深深地嵌進衣服裡,毒蛇已經無法逃脫。
我伸出右手,小刀一閃,便刺進了蛇頭後的「七寸」位置。
只要是地球上的蛇,這個位置,百分之百是它們最致命的罩門所在,一旦被擊中,立刻失去了反抗能力。
小刀只刺進去兩厘米,足夠瓦解它的戰鬥力,卻又不至於讓毒蛇立刻死掉。
我蹲下來,翻開毒蛇的身體,用小刀在金線上刮了兩下,舉到眼前來開。
「是不是?咱們的判斷很正確?」谷野極力控制著自己的驚詫。
小刀上沾著一層蛇血,怵目驚心的蛇血上已經出現了十幾顆小米粒大的金沙,那是純度極高、沒有任何雜質和添加劑的標準黃金。
我苦笑︰「不錯不錯,咱們要發財了。」
這是金字塔裡第二次出現黃金的跡象了,先是那巨無霸一樣的巨大金錠,又有成千上萬條身攜「金點」的毒蛇。
三角蛇頭、綠色瞳孔、眼角帶著金色眼影、體表深黑色、尾巴尖粗短渾圓、腹部金線、毒牙兩顆、寬 、深喉……所有特徵加起來,與動物學教科書上對金線蝮蛇的描述,百分之百吻合,除去體積和出現地之外,我們這兩個見多識廣的盜墓高手都毫無疑問地判定了它的身份。
金線蝮蛇的毒性並不在全球十大超級毒蛇之列,但是給它咬中後,若沒有得力的搶救措施醫治,就算是體魄健壯的彪形大漢也絕對撐不過半小時。
「風,你有沒有去過東海蛇島?」谷野開始雙手互握,扭動著手腕,關節發出「嘎叭、嘎叭」的響聲,在做著行動前的熱身。
「去過。」我間斷地回答。
「那麼,有沒有被鐵線蛇、蚯蚓殺、湍流五環蛇、自殺蛇同時攻擊過?」
他說的這四種蛇的名字,幾百年前已經列在中國一代奇人李時珍的《本草綱目》中,毒性暴烈之極,但同時,又有極高的醫用價值,是蛇類中的珍品。
「沒有。」
鐵線蛇身體堅韌如鋼絲、蚯蚓殺最喜歡埋伏在潮濕陰暗的植物根部發動襲擊、湍流五環蛇則是終年生存於瀑布湍流裡,而最後一種身體細長如鞋帶的「自殺蛇」,則極富攻擊性,每次襲擊預定目標時,根本罔顧自己的死活,每次攻擊行動的最後結果全部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蛇農們為了捕蛇賣錢,冒險進入蛇島,死在以上四種蛇毒牙之下的,白骨累積成山,不可勝數。
「我就曾經……」谷野身子倒懸,唰的向蛇群中滑去。
「給這四種動物同時攻擊過,並且不止一次,但是到今天為止,我仍然健健康康地活著。大和民族的生命力和戰鬥力……」
我重重的哼了一聲,表示對他的話題極度反感,如果不是看他身處險地,早就出聲反駁了。他右臂最先進入了蛇群,掌心裡握著一柄類似於「人造手臂」的工具,具有五根手指一樣的關節靈活的爪子,可以彈開、抓緊、摳索,靈動自如。
在盜墓界裡,把這種工具稱為「千變萬化如意鉤」,是一個優秀的盜墓者不可或缺的工具之一。
借助如意鉤的幫助,可以最大限度地延展手臂的抓取功能。
「風,其實大和民族與你們中國人最喜歡標榜的『大漢民族』並沒有本質區別,都只是每個國家的人對自己種族的自豪感和優越感……」
如意鉤在寶石上方二十厘米處掠過,沒有碰到寶石,卻鉤住了四條毒蛇。同時,有至少二十條以上的毒蛇颼颼颼地捲過來,纏在谷野的右臂上,蛇頭順勢盤旋而上,向他的頭盔襲擊。
這種詭異的情形,根本無法用言辭來詳加說明。谷野的身子垂下去,再翻回來,前後只要兩秒時間,身子已經被毒蛇恐怖地包圍住。當然,在他腳下,有更多毒蛇連接成黑壓壓的蛇陣,隨時準備迎擊他的第二次出手。
「愛國無罪,你同意這句話嗎?」
嚓的一聲,如意鉤一收一放,四條毒蛇被五根帶著鋒刃的爪子攔腰剪斷,屍體落進蛇陣,轉瞬間被同伴撕碎嚙噬掉了。
「我同意。」頭盔下面,我的額頭上已經開始冒汗,把手邊仍然在蠕動掙扎的半死的蛇丟進池子裡。
日本人愛日本、中國人愛中國、美國人愛美國……出發點是完全一致的,這一點,任何人都會同意。
「我的父親,曾是二戰時的軍醫,並且進入過中國的南京……」他仍舊用雙腿夾住鋼索,如意鉤交在左手,嚓嚓連聲地接連將右臂上纏繞著的毒蛇剪斷,毫不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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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的血像是要急速倒灌到頭頂一般,我的身子都被突如其來的激動衝撞得哆嗦搖晃起來。「日本、南京」是兩個不能輕易聯繫在一起詞彙,像是火焰和炸藥,一旦碰觸,就會引發可怕的後果。
一條毒蛇靈巧地攀到了谷野的衣領與頭盔的連接處,身子剛好在他脖子上繞了一圈,急切之間令如意鉤鞭長莫及。
「進入過南京?」我的聲音似乎是從牙縫裡硬生生擠出來的。在中國人心目中,任何一個進入過南京城的日本人,都身負著百死莫贖的血債。我甚至希望這條蛇在谷野脖子上重重地來上一口,讓他隨著日本人的罪惡一起葬身蛇腹。不過很不幸,谷野左肘一屈,如意鉤一閃,便把最後一條蛇抓了下來,挑在半空,看著它在如意鉤的掌握中,呲牙咧嘴地掙扎著,發出「 」的怪叫。
「風,你誤會了。我父親是個技術高明的軍醫,只是救死扶傷的醫生,他在手術台前,不僅僅救治日本人,還救過很多中國人。在他眼裡,只有普遍意義上的人,而沒有國際之分、貴賤之分、地域之分。如果有機會查一下美國人編著的《張學良將軍傳》,你將會發現我父親的名字,他曾經七次為中國東北軍的進階將領開刀療傷……」
嚓的一聲,那條毒蛇也身首異處了。
空曠的墓室裡,在蛇陣的「 」怪叫背景聲下,我們這兩個盜墓高手,竟然一直在談與盜墓探寶無關的那段慘痛的國家歷史──這真是最奇怪的話題。
「父親死了,就在隨軍進城的當晚,死於南京中華門的流彈──是你們中國守軍的子彈。」他凝視著如意鉤上不斷滴落的蛇血,聲音凝重沉鬱。
侵略者被守軍射殺,那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我並不覺得谷野的父親值得同情。
「那顆嵌在父親顱骨裡的子彈,大哥一直儲存著,並且深藏在北海道冰川的秘洞裡……」他的敘述已經變得莫名其妙,根本不是在對我說話,而是像詩人題詩、畫家作畫一樣,陷入了自身的癲狂瘋魔境界,是一種比自言自語更投入的幻想狀態。
「集齊七顆寶石,足以逆轉世界,所以,『月神之眼』必定是我的,必定是我的……」
他的身子第二次下探,從鋼索上迅快速溜冰落,肩頭幾乎觸到蛇陣最頂層的幾百張蛇嘴。
喀的一聲脆響,那是如意鉤跟堅硬的石台碰撞的聲音,谷野悶哼了一聲,手臂揮動,鉤子橫向一拖,已經扣在寶石上。如意鉤上的五根指頭嚓的一收,將寶石抓住。
墓室裡的白光倏忽收斂了許多,彷彿是正在大放光芒的燈泡被遮擋住了一般。
「是我的……你是我的……是我的……」谷野在嗥叫,又像痛苦之極的呻吟。他像只居停在燈罩上的古怪巨大的飛蛾,彷彿要用渺小的自身,撼動照亮世界的那束光源一樣。
我不清楚谷野如此貼近「月神之眼」的結果,會不會也像先前的士兵一個下場?被光芒穿射成蜂窩狀的蟬蛻?但是,蛇群的回應能力,卻是絕對超過江湖高手,只是電光石火的剎那,谷野的身體已經被密密麻麻的毒蛇包裹了起來,只露著膝蓋以下的小腿和靴子部分。
巨大的汗珠從我額頭上滾落下來,貼身的內衣已經濕透了三四次,而我緊握的拳頭骨節已經攥緊到極限,四肢也早就麻痺得失去了任何感覺……
記得吉尼斯大全裡有一項神奇記錄,內容是某個紐西蘭的養蜂專家,創造了身體被二十五公斤蜜蜂嚴密包裹三小時的奇跡。當時拍到的畫面,那位專家全身除了腳底之外,所有部位都爬滿了蜜蜂,只能透過插鼻孔裡氧氣管呼吸,像是一個巨大的直立蜂巢……
此刻谷野的情形,則像個倒懸的「蛇巢」。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他的聲音低沈得彷彿是從地獄裡傳遞出來的,隔著無比遙遠的生死時空距離。
毒蛇的威脅,比起「月神之眼」的神秘殺傷力還算輕一些。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辦法探明寶石的穿射作用到底是如何發生的。
「東密」九字真言「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需要配合雙手結法印才能發揮辟邪驅惡的神奇功效,我不清楚這種狀態下,谷野念誦的護法咒到底能不能產生作用。
「喀、喀、喀」連響了三聲,那是如意鉤在不停地收緊時發出的噪聲。五根手指的收放控制機關都在他手心裡握著的鉤柄部分,看來,寶石鑲嵌得極緊,短時間內根本無法摳下來。
「獨鈷印、大金剛輪印、外獅子印、內獅子印、外縛印、內縛印……」他喃喃念誦著手印的名字,在眾蛇包圍中,堅持了足足一分半鐘,才鬆開如意鉤的手指,嗖地倒翻上來。
更為恐怖的怪事發生了──
所有攀纏在他身上的毒蛇,每一條都在張著大嘴絕望地 嚎叫,而後,紛紛跌落,化為環環相扣的白骨。
「智權印、日輪印、寶瓶印……」他仍然在緩緩念誦,不過殺死毒蛇的,絕非護法咒的本事,而是「月神之眼」上的白光。
「你……還好吧……」我的聲音在顫抖。
谷野揮舞手臂,甩掉了最後一條鑽到腋下的毒蛇,半喜半悲地回答︰「我沒事,可惜寶石嵌得很緊,沒辦法得手,幫我想想辦法……」
如果沒有蛇群的阻撓,人就能落大石台上面,慢慢地用錘鑿之類,把寶石弄下來,現下這一條肯定行不通了,因為沒有人能心平氣和地鑽進蛇堆裡工作。一想到這些渾身滑膩膩的怪物們貼在自己身上游來游去,我的胃裡就一陣陣翻騰滾動。
「硫酸……或者王水怎麼樣?」這是我急中生智想到的辦法。既然不能用火攻,那麼強腐蝕性化學藥品會比較有效。
「嗯,不錯,我想再試一次……奇怪,光線的輻射能量似乎會貼在防護服外壁上產生作用,你看,那些纏著我的蛇,都被白光清理乾淨了……」
谷野的說話聲和身體都沒問題,謝天謝地,防輻射服果然安全有效。
「風,你能想像得出寶石為什麼發光嗎?」他垂著頭,看著腳下恆定的白光。
傾盡我的想像力也沒法得出結論,只能用蘇倫的「燈泡」論試著解釋它。
「太陽為什麼會發光?」他調整呼吸,準備第三次衝刺,居然有閒心討論這樣的問題。
「太陽是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球,當然可以發光,就像地底的岩漿湧出火山口之後,自然而然發出照亮天際的紅光一樣。」
「那麼,星星呢?夜空的星星,也會一閃一閃地發光,為什麼?」
「按照科學家的解釋,星星、月球都是在反射來自太陽的光芒,有什麼問題嗎?」
「那只是最低級、最智障的科學家的解釋,要知道,在茫茫宇宙中有多少顆發光的星星?其中的一大部分,亮度比太陽要高幾千倍,難道它們也是在反射太陽的光芒?風,我真正想問的是,這顆『月神之眼』會不會是某種星星或者隕石的濃縮體,從本質上等同於自身發光的太陽?」
我笑起來,因為這個無頭無尾的問題很難回答,並且理論上無法把這麼小的一顆寶石跟天空中碩大無比的太陽相提並論。
「谷野先生,你不覺得咱們此刻討論的問題很無聊嗎?」
他也在頭盔裡大笑,遠遠地向我伸了伸大拇指。
「最後一次?」我問,並且第二次裝好了射釘槍的子彈,扣好鋼索,向地面開了一槍,將鋼索牢牢地固定在地上,等一會兒,谷野需要返回時,將會借助這根鋼索的拉力完成。
其實,現代化的攀登工具層出不窮,我們完全可以很方便省力地完成目前的懸垂、攀爬工作,但今晚連夜行動,納突拉能夠提供的只有這麼多了。
「OK!最後一次,祝福我吧──」他在檢查如意鉤的使用情況,按動手心裡的機關,鉤子的五根手指靈巧的一張一合,不斷地發出「嚓嚓」的脆響。
「風,說老實話,若換了你出手,你會怎麼做?」谷野又問。
「跟你一樣,沒有其他新意。」我老老實實地回答。當盜墓技術發展到一個瓶頸時,所有的高手行動時的思路、手段、工具都已經相差無幾,再沒有什麼語出驚人的新招。
谷野又長歎了一聲︰「大哥說過,曾經有一個中國人最令他欽佩。那是一個天生的盜墓奇才,地球上再沒有一個盜墓者能比得上他──」
「他是誰?你認識他?」
「『盜墓之王』,楊天──我沒那麼榮幸認識他,不過他的名字,已經傳遍了整個日本。」
谷野數次提到了他自己的「大哥」,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江湖人物,似乎搜集到的關於谷野的歷史資料,並沒有這麼一個神秘人物存在。
「我要開始了,風──」
谷野向石台滑去,這次,他誇張地把半個身體都垂進了蛇堆裡,可能是經過剛才的試探,對防輻射服已經有了足夠的信心。
我以前的確去過蛇島,島上也的確有很多蛇,幾乎每走一步,都會看到、踩到至少二十種以上的毒蛇巨蟒,但那種險情根本無法跟現下相比。整個池子裡,黑壓壓一片全都是爭先恐後的毒蛇,簡直是純粹的毒蛇的世界。
「小心些,你陷得太深了……」我不得不出聲提醒。
谷野顧不得回答我,嘴裡念誦著九字真言,全神貫注地操縱著如意鉤,鉤子收緊時的喀喀聲與山呼海嘯般的「 」聲混雜在一起。
他堅持了三分鐘,陡然大叫︰「好了,我覺得它好像鬆動了,哈哈……」
我已經看不清他的身子,至少有三層毒蛇纏住了他,連鞋底都看不見了。有幾條毒蛇竟然詭異地沿著鋼索蜿蜒向上──如果有東西可供攀爬,它們完全有可能爬出池子,闖進外面的隧道裡。
「來吧來吧……來吧……」谷野誇張而興奮地叫著。
我希望他能一次性成功,然後我們退出去,徹底地把土裂汗金字塔封閉起來,讓這些毒蛇永遠地在墓穴裡自生自滅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49:47
第五部萬蛇之窟 11蛇海生死搏
更多的蛇,沿著谷野的身體爬上鋼索,並且迅速攀援到頂。
真該帶相機把這種詭譎的畫面拍下來,從外表看,已經無法判斷懸停在鋼索上的谷野正處在什麼狀態,只能看見一個被毒蛇包裹著的奇怪的橢圓球體。
「可以了嗎谷野先生?太危險了,我建議你暫時撤退!」
他在蛇陣裡停留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六分鐘,稍有不慎,被毒蛇咬斷輸氧管道,只怕就在劫難逃了。
「還沒有,不過就快大功告──」
這個成語,他只說完了三個字,最後一個「成」字還沒退場門,驀的一陣 啪斷裂聲,從鋼釘射中的屋頂傳來。
「不好、不好、不好……」我接連大叫了三聲。第一次進入墓穴時,我就已經在擔心沒有一根立柱支撐的屋頂隨時都有坍塌折裂的危險。剛才這種斷裂聲,毫無疑問,是屋頂的某個部分要斷裂跌落的前兆。
「怎麼了?」谷野悶聲悶氣地問。
纏滿了毒蛇的鋼索嗤的一聲從屋頂脫落下來,谷野「呀」的大叫一聲,毫無準備、毫無預兆的情況下,便直跌下去,落在蛇陣頂上。
脫落的不僅僅是鋼索,而是有兩米見方的一大塊屋頂,呼嘯而下。
「快躲開──」那塊兩米見方、濃度也兩米的巨石是正對石台砸下來的,如果谷野不加閃避,很可能會被壓成肉醬。
落在蛇陣裡的谷野根本不必躲閃,已經被翻滾的蛇群拉扯到了另外的位置,遠離那石台至少五米開外。
噗嗤一聲,巨石砸進蛇堆裡,發出古怪的悶響,肯定砸死了幾百條毒蛇。
我的喉嚨開始劇烈地發乾,仰望著那個突然出現的正方形缺口,一條、十條、五十條、一百條……瘋狂湧出的蛇拉拉扯扯往下掉,半空裡像是在下著一場毒蛇的雨。
「預言……預言……龍的預言……」我想用手去捏自己的喉嚨,卻隔著濃濃的防護服,根本觸不到脖子。
「天!是龍寫下的『天蛇』,天上落下的蛇群……」
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只是覺得自己的喉嚨在不斷地抽搐緊縮,無意識地發出一聲接一聲的怪吼。蛇越來越多,爭先恐後地從那個洞口裡衝出來、掉下去,跟巨大的蛇陣混為一體。
我,一個人在池邊彎著腰怪叫著看這場奇怪的「雨」,像是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那是谷野發出的最後一聲吼叫。
時間彷彿停止了一樣,等我叫到喉嚨發乾、嗓子嘶啞失聲之時,腦子漸漸清醒了。掉落的巨石和谷野都不見了,池子裡的蛇陣至少又升高了半米多,在石台中央的位置形成了一個兩米多高的蛇堆。
我摘下頭盔,狠狠地砸在地上,大口呼吸著墓室裡帶著腥味的有毒空氣,隨即拼盡力氣大叫︰「谷野先生……谷野先生……」
墓室如此空曠,我嘶啞無力的聲音顯得越發單薄。
蛇群掉落的速度減慢了,又過了幾分鐘,洞口裡便不再有毒蛇爬出來。
從我站立的位置,能看到洞口裡洋溢著金色的光芒,其餘視線都被遮擋住,再也看不到別的什麼了。
谷野死了──
我唯一可做的選擇就是回營地去覆命,然後告訴任何覬覦「月神之眼」的人,還是徹底忘記那顆不祥的寶石吧……
籠罩在石台上方的毒蛇漸漸地左右分開,寶石散發的白光堅決地散發出來,似乎任何東西都不能夠將它擋住。毒蛇散開後,在寶石上方形成了一個直徑一米、高度接近兩米的圓形空間。
在持續地被光線射殺之後,毒蛇都學聰明了,紛紛逃避,讓開石台的位置。
動物學家考證過,蛇都是有靈性的,毒性越烈的蛇,其思惟能力越強大。從這些孟加拉金線蝮蛇的趨避行為上,能深刻體會到動物學家的話。
驀的,谷野的乳白色防護服出現下距離我這邊的池沿六米遠的地方,不過是頭下腳上的,只露出兩條大腿,奇怪地在蛇陣表面踢騰著。
我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地一滾,抓住頭盔扣在頭上,另一隻手拉住鋼索,魚躍前衝,向蛇陣俯衝下去。這樣的舉動完全是我的思想的本能回應──「救人、快救人」,再沒有任何關於中國人、日本人的感情區分,只有一個想法,便是把谷野救出來。
黑壓壓的蛇陣迎面向我兜過來,令我頭暈目眩,索性盲目地閉上眼睛,單憑感覺凌空翻身,腳尖踩在蛇群頂上。
彷彿踩中了品性極端優秀的彈簧床一樣,那些滑膩的蛇身非常具有彈力,使我能順利地借力空翻。中國道家的輕功提縱術,講究沉穩實用,優雅淡定,雖然沒有什麼花哨的動作與噱頭,但經過刻苦修煉之後,自然而然就能達到「登萍渡水草上飛」的境界。
如果當年教我輕功的師傅,能想到有朝一日我會用本門輕功在萬條毒蛇頭頂上飛來飛去的話,他一定瞠目結舌到頭眼發昏的程度。
蛇陣像波浪一樣不斷起伏變幻著,轉瞬間谷野的身體又不見了,而我的雙腿上已經被十幾條毒蛇纏著,沉甸甸的像掛了兩個中號沙袋,直往下墜。
「谷野──」我振臂長嘯,腳尖重重地一點,借力飛騰起來。
這種狀況下,唯一能駐足停息的,只有池子中間的石台,也就是嵌著那顆「月神之眼」的地方。頭頂落下的巨石,雖然垂直砸在了石台上,卻給蛇陣一墊,早翻到蛇堆裡去了。
我連續兩個起落,右腳已經踏在石台上,雙眼跟寶石上發出的白光一對,立刻覺得像要被千萬根銀針刺穿一樣,渾身的汗毛都根根倒豎。這種滋味,像極了被磁鐵控制住的鐵屑,身不由己地要向前撲過去。
雖然身著防護服,但想起第一個被寶石射穿成蟬蛻的士兵時,我仍舊惶恐地氣沉丹田,拿樁站穩。
此刻情形,我是站在一個齊腰深的蛇堆裡。毒蛇只是被白光嚇怕了,但昂揚的蛇頭仍舊對準了我的頭盔,蛇信吞吐間,發出恐怖的「 」聲。
如果說這是噩夢的話,那就是地球上最恐怖的噩夢,給這麼多飢餓的毒蛇包圍著,就算身著固若金湯的防護服,隨便它們嚙咬都刀槍不入,但視覺上、聽覺上的觀感,仍舊讓人胃裡一陣陣抽搐著。
這時,若是先把谷野被困的事扔在一邊,我完全可以趁勢先取了寶石再說。
我向前踏了一步,從腰帶上唰的抽出了戰術小刀,屈膝下蹲。隔得越近,寶石上散發出的磁力便越大,猶如面前對著一個巨大的吸氣排風扇,必須全身發力,才能勉強站穩。
我不屬於東密修行者,自然不必默念什麼九字真言,但當我伸出右手時,那道熾烈的白光似乎無形中加強了十幾倍,令我不得不閉上眼睛,憑著一瞬間的感覺,遞出小刀。
若是最極端的做法,我完全可以用小刀一點一點把嵌著寶石的岩石挖開,直到它跌出來為止。此前,谷野明明已經把寶石摳得鬆動,接下來的工作量不會太大。
喀的一聲,小刀已經觸到了寶石。
我做了一個深呼吸,轉動刀柄,向寶石的嵌縫部位試探著下插。
如果沒有白光的翼庇,蛇陣一個翻滾過來,我也會跟谷野一樣,馬上就被毒蛇淹沒。所以,我的時間並不多,特別是強烈地第六感到,一旦寶石脫離石台就會失去發光的力量。
寶石的確在鬆動,刀尖似乎已經插入了一點兒。
我心裡一陣狂喜,雖然對「月神之眼」並不覬覦,但是擁有了它,至少能表明我已經在盜墓這一行裡登堂入室,不會再被人等閒視之。
每個人都需要證明自己,我也不例外,「月神之眼」就是上天安排給我的機會。
陡然間,我眼前猛地一黑,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拍在臉上,隨即身體旋風般倒翻出去,跌在蛇陣裡。腦袋裡「嗡」的一聲,頭昏腦脹地什麼都看不清了,並且嘴角一陣奇異的甜腥味湧出來,鼻子裡也淌出了兩行火熱的液體。
幸好,隔著防護服,不至於讓飢餓的毒蛇聞到血腥味之後更加倍發狂。
我沒弄清剛剛擊中我的是什麼東西,但仰面飛出的剎那,我看到了頭頂那兩米見方的缺口內的情況──最先感受到的是一個金黃色的天花板,假如頂上也是公丈高度的寬大墓室的話,那個墓室的圓弧狀穹頂就全部是金黃色的。
有一把金黃色的巨大椅子,就在那缺口旁邊。椅子的四條腿都在閃閃發光,應該是一把用黃金鑄成的椅子。
在中國古代的皇宮裡,龍椅就是黃金鑄成的,並且普天之下,只有皇帝一個人可以做,其他任何人連摸都撈不著。直覺上,我認為自己看到的是一把古怪的龍椅。在法老王的墓地裡,龍椅自然是屬於法老王的專門座位。
那麼,發現了龍椅,很快就該發現法老王的寶藏了吧?
慌亂中,我還發現穿過缺口之後,那間墓室的穹頂上鑲嵌著很多星星──銀色的星星鑲嵌在金黃色的天空中,如同夜晚星空突然跟夏日驕陽的光輝融合在一起了似的。
那種古怪的意像在我腦海裡形成了詭異而巨大的衝擊,因為我想起在手術刀的十三號別墅裡,進入深藏地下的薩罕的密室時,也看到了這樣的真實畢肖的星空。
「薩罕自稱是土裂汗大神的供奉者,兩處星空有什麼相互聯繫的必然性嗎?」我喃喃地問自己,一失神之間,已經被翻滾的蛇陣深深捲了進去。
眼前什麼都看不到了,即使我已經第一時間打開了頭盔頂部的礦燈式照明系統,但視線所及之處,全部是粗細不等的黑色蛇身,蠕動著、變化著、糾纏翻滾著。纏繞在我雙腿上的蛇一直在扯著我的身體向更深處墜落下去,像企圖殺死溺水者的幽靈水草。
無法判斷蛇陣的深度,雖然此前已知的石台高度為六米,蛇陣沒過石台的高度為一米多──但原先池子的石板地面已經跌落下去,我懷疑在池底以下茫茫無際的空間裡,會全部充斥著這群變種的孟加拉金線蝮蛇。
「這些鬼東西……到底是從那裡鑽出來的……」我手裡的戰術小刀早跌得無影無蹤了,雙臂游泳一般盡量揮動,以阻止身體被捲向無底深淵的趨勢。
幸好,我是拉著鋼索躍下的,早就在下降過程中將鋼索的這一頭鎖在腰間的登山扣上,除非蛇群的扯動力量大於池邊的鋼索固定端,否則我還是能勉強借助鋼索的牽引,慢慢回到蛇陣表面,然後逃離這片恐怖的蛇海。
「剛剛擊中我的是什麼?像是某種龐大動物的尾巴?」鼻血和唇血慢慢止住了,在密封的頭盔裡聞到濃烈的自己的血腥味,絕不是什麼愜意的事。
「臨兵斗者皆陣列在前……」
我又聽到了谷野的九字真言,不過聲音與氣勢都減弱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
「谷野先生──你在那裡?告訴我方位!告訴我方位……」我的情況應該比他稍微好點,至少進入蛇陣的時間短些,受毒瓦斯戕害的程度要淺。
即使在牢固密閉的防護服裡,有足夠的氧氣供應,任何時候都不會發生窒息,但換氣系統是與外界環境敞開對接的,或多或少都會受到毒瓦斯影響。保守估計,在密集蠕動的蛇陣裡停留超過半小時的話,毒瓦斯必將侵入防護服的呼吸系統。
我甚至有更壞的打算──生物的機體發生變異後,其活動屬性也肯定會產生突變,根本無法用正常的生物圖譜來規劃它們。所以,我懷疑神秘地生存於金字塔內部的這些金線蝮蛇,必定具有更強的毒性和攻擊性。
當務之急,我跟谷野要趕快退回到地面上去。
「九點鐘方向……我在九點鐘方向……」能說出準確方位,足以證明谷野的思惟相當正常。
我此刻是在三點鐘方向,兩個人恰好被隔在石台兩面,若是想躍過去救人,勢必還要繞過石台。
「我來救你,不要慌!」很慶幸的是,我所修煉的某種道家內功能夠短時間內將人的體能發揮到極限,也就是冷兵器時代最神秘的那種被稱為「天魔解體大法」的功夫。在我們這一派,有個另外的名稱叫做「兵解大法」。
我咬住自己的舌尖,當溫熱的血從舌尖上激射出來,熱辣辣地充滿了整個喉腔時,我的兩臂肌肉突然自動膨脹,一股激盪狂野的力量從丹田里一直噴湧出來,上達天靈蓋,下到足底湧泉穴,迅速鼓蕩到四肢百骸。
這是我第一次施展「兵解大法」,對於這種功夫的控制力還不夠純熟,雙臂發力,抓著鋼索迅速向上攀緣。雙手倒了九次後,我已經重新回到蛇陣表面,仰面長嘯了一聲,心裡滿是「重見天日、死而復生」的迷惘暢快感。
「我在……啊?那是什麼?」谷野叫起來,隨即我看到九點鐘方向的蛇群向兩邊一翻,猶如潛艇升上海面前劈開波浪的壯觀景像一般,有條黑黝黝的脊背露了出來,一閃即沒,像一條深海裡的行方不定的大魚。
魚是生存在大海裡的,絕不可能出現下蛇陣裡。
我給熱血嗆住了,重重地咳嗽了兩下,頭盔裡的血腥氣更加濃重──谷野慘叫了一聲,好像是遭到了來自蛇陣的重創,不過他的腳已經露在蛇陣表面上,距離我這邊大概有八米距離。
我的動作像錢塘江潮裡的弄潮高手一般,隨著蛇陣的起伏一個縱身彈躍,準確地落在石台上,顧不得看腳下的寶石與頭頂的金色穹頂,借力空翻,做了一個標準的「魚躍前衝轉體三百六十度」的高難體操動作,已經落在谷野身邊。伸手抓住了他的腳,發力一扯,把他從毒蛇的糾纏中拉上來。
我們打了個照面,突然相對哈哈大笑。
在這種連環遭遇裡,仍舊能夠堅強地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值得開懷大笑的幸事。不過,真正感到可笑的,是我們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自己身上纏繞著至少四五十條蜿蜒蠕動的毒蛇,若是拍張照片下來,肯定比印度耍蛇人的樣子更專業。
「風,謝謝!」此時此刻,我並不覺得他的日語詞彙有多討厭,反而深刻體會到在洶湧的蛇陣裡,只有我們才是同仇敵愾的同類。
這是一場人類與蛇類的對抗,早就不存在任何國仇家恨的芥蒂。
「走吧──」我們借助鋼索的牽引,施展輕功提縱術,幾個起落就到了池壁旁邊。腳下,不斷有窮凶極惡的毒蛇躍起來,張著大嘴咬向我們的靴底、褲腳。
「可惜,沒拿到寶石。風,要知道,再有幾分鐘,我的如意鉤就能徹底把寶石撬出來,可惜功敗垂成……」一邊向池沿上攀登,谷野一邊懊惱不已。
其實,這已經夠幸運的了,感謝納突拉提供的超級防輻射服裝,才有驚無險地救回了谷野的命。否則,再有一萬個谷野,也早化成蛇吻下的白骨了。
接下來我們該回營地去燒高香、拜天神,感謝上天給了我們又一次生命才對。
回到池邊地面上,喘息稍微緩和了些,我才發現自己剛才的舉動有多不可思議。如果不是救人的衝動突然爆發,我肯定會選擇回營地求救這條現成的捷徑,而不是單憑匹夫之勇跳下堆滿了毒蛇的池子。
谷野忙著把身上的毒蛇揪下來,一條條扔進池子裡。
我苦笑著︰「谷野先生,我們該撤退了,這樣的恐怖事件,我不想再發生第二次。」人生不可能總有好運氣相伴,冒險一次可以,第二次的話,上天可能不會再給我們無恙生還的機會。
谷野扔掉了最後一條蛇,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膀︰「風,有什麼好怕的,這些進階防護服裝比你們中國少林寺的『金鐘罩、鐵布杉』還要厲害得多,那些蛇根本傷害不了咱們。等一下,我還想嘗試第二次,今晚一定要拿到……」
「算了吧!剛剛我聽到你大聲慘叫,以為防護服出了問題,著實嚇了一大跳──」
谷野的臉色突然一變,心有餘悸地向池子裡望著︰「似乎有一條體型龐大的……蛇或者什麼怪物曾經滑過我身邊……風,據你所知,金線蝮蛇的最長尺寸大約為多少?」
我認真回憶了一下此前看過的資料,隨著孟加拉國蛇農們的肆虐捕殺,成年金線蝮蛇已經越來越少,目前有據可查的應該在六米之內。但我剛才親眼目睹過某隻怪物的脊背,從外表特徵上看,的確像是一條放大了十幾倍的毒蛇。
「那隻怪物至少有公丈開外──我寧願自己是出現了可怕的幻覺吧!」谷野苦笑著。
蝮蛇不是蟒蛇,身長超過四米以上已經非常少見,至於公丈的限度,已經是個值得載入吉尼斯世界紀錄的超級數字。
我幾乎脫口而出︰「不可能!找遍孟加拉國都不可能有那麼長的蝮蛇,除非……除非又是特殊變異的結果……」
谷野仰面看著那個四方缺口,充滿神往又充滿困惑地低聲說︰「不可能?事情進行到這個地步,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嗯?」
我無話可說了,因為眼前池子裡的蛇群已經是極度變異的結果,身體能夠縮小,焉知不能無限擴大?現成的一則報道便提到過,尼羅河下游的銅甲鱷魚因為受到埃及劇毒化工廠工業廢水的污染,體型突破了歷史最高記錄的四倍,竟然出現了身長達二公丈的超大鱷魚,不斷地襲擊過往的木船和遊艇。
那麼,在這個深度無法測得的蛇海裡,就算有條十幾米長的蝮蛇,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無論如何,我們該撤退出去了。
今晚唯一的斬獲,便是發現了墓室頭頂的秘密,下次過來,或許可以沿著那個正方形缺口上去搜索一番,看看有沒有什麼秘密機關。
垂頭喪氣地離開墓室之前,谷野戀戀不捨地看著池子下面的「月神之眼」,仍舊在不停地嘟囔著︰「等我回來,我一定要得到你,一定要得到你……」
我們一直走到隧道的盡頭,踏進電梯裡,谷野從沉思中醒過來,微笑著向我致謝︰「風,你是我目前見過的最優秀、最俠義、最勇敢的中國人,非常非常感謝!我欠你一條命,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你可以向我索取任何報酬……」
這個承諾似乎有點托大,不過隨他去吧,我可沒興趣向日本人要求什麼回報。救人只是出於人道主義精神,跟金錢酬勞無關。
等到電梯緩緩上升時,谷野抬手取下頭盔,扔在腳邊,長出了一口氣︰「輕鬆一下吧,還是我們地球上的自然空氣更……」
的確,縮在這種纍纍贅贅的防護服裡,安全倒是有了保障,但身體卻悶得不行,一旦覺得脫離了危險,就一分鐘也穿不下去了。
我也摘下頭盔,伸手拉開了胸前的拉鏈。
(第五部《萬蛇之窟》結束,請看第六部《神相畢露》謝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50:11
第六部神相畢露 1永遠不死
下井時,谷野信誓旦旦地說要把「月神之眼」拿回來,親手呈現給納突拉,話說得那麼滿,現下野狼狽地回來,肯定會令營地裡的所有人失望。幸好日本人臉皮比較濃實,相信谷野絕不會因此而臉紅。
我抬頭去看谷野的臉,非但不臉紅,反而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黑色。
「你沒什麼吧?」我覺得情況有點不對,向前跨了一步,弄得電梯打橫一晃,狠狠地撞在洞壁上。
「我……」他張嘴時,牙床、舌頭、上下顎全都變黑了。
這種情形,只有身中烈性劇毒時才會出現,我反手向腰間的背囊裡去摸那個放著解毒血清和注射器的小包。
嗖的一聲,谷野的脖子後面彈出一條香腸粗細、四十厘米長短的黑色毒蛇,嘴張得極大,亮著白森森的毒牙,示威一樣對著我,飛快地吞吐著蛇信。真不知道這傢伙是藏在那裡被帶出來的──
谷野呻吟著,左手抓住電梯側面的鋼索,臉上的黑氣越來越重。只有半分鐘時間,他的頭頂天靈蓋上的頭髮便無聲無息地脫落下來,飄散到電梯的地板上。
蛇毒竟然如此凶悍,只進入了谷野血液半分鐘,就把他的體表細胞全部侵蝕殆盡了。
「我是……永遠……不死的……永遠不死的……」谷野艱難地吐出這麼一句,像是胡話,更像是笑話──第一,沒有人能永遠不死;第二,蛇毒這麼猛烈,如果我不能及時為他注射血清,十幾分種內他就要從地球上除名,是「馬上就死」,而不是「永遠不死」。
蛇頭高昂著,瞪著綠幽幽的小眼睛望著我,尾巴尖耷拉在谷野的肩頭,不住地抖動著。
我手裡已經攥住了兩支三寸長的小號注射器,關鍵時候,它們會成為我的致命暗器。
人、蛇對峙,猶如江湖高手過招,生死只在一瞬間,如果它的彈射速度比我發射暗器的速度快上十分之一秒,那麼接下來,井口操控電梯的士兵們將會看到電梯裡豎著的是兩具渾身漆黑的死屍。
「永遠不死……永遠……」谷野呻吟著,陡然伸出右手,狠狠 住了毒蛇的七寸,但他出手的瞬間,毒蛇已經在他脖子、手腕、手背上連咬了三口,攻勢凌厲之極。
我在谷野得手的同時,手裡的注射器也嗖嗖兩聲彈射出去,穿進了蛇頭。
蛇死了,不過谷野的命也去了十分之九,滿臉、滿手都被一片恐怖的黑氣籠罩住了,或許幾分鐘後,他就會徹底地失去呼吸的能力。
我握著他的手腕,用最快的速度一連進行了四次靜脈血清注射。他的手一片冰冷,並且在肉眼可見的狀態下,兩隻手腕上的脈搏都在劇烈跳動著,頻率絕對超過每分鐘二百次。
電梯持續向上提升,營地裡等候消息的人可能永遠都想不到這一刻的人蛇生死搏鬥。
我無奈地取出了剩餘的六支針筒,大劑量血清注射,無異於飲鴆止渴,就算能勉強保住他的性命,可血清裡帶著的異類活性菌,將給谷野的神經官能系統造成難以估量的毀滅性損傷。
「風……我是不會死的……不會死的,別……別替我打針了……求你看護我的身體二十……二十四小時……求你……別讓其他人挪動我……我……會……醒來……」他跌坐在電梯的角落裡,雙眼放射出詭異的光芒。
我暴躁地一腳踢開腳邊的頭盔,大聲吼叫︰「谷野先生,清醒些吧!沒人能永遠不死,沒人能永遠不死!」
除了道統的愚昧神話裡有人可以永恆不死之外,迄今為止,地球上還沒發現過有什麼人可以一百年、二百年、三百年地重複生存下去。只要是「人」,就會有生老病死,就會在生命的某一天停止呼吸,身體的所有器官隨之停止一切工作。
谷野的嘴角一直在猛烈地抽搐,慢慢翻開右肘,露出腕與肘之間防護服上的一個恐怖的方洞。
「這個……是那大蛇留下的,你看……看……我肯定沒事……」
方洞約摸兩厘米見方,已經穿透防護服,並且在洞口邊緣滲出了輕微的黑色液體,那該是傷口流出的毒血。不過,被蛇咬過留下的傷口怎麼可能只有一顆牙印?最起碼毒蛇的門齒也得是並排的兩顆才對啊?
「你確信那是條大蛇嗎?」我追問著。
谷野並不確定地搖頭︰「不一定,不一定,因為它的腹部並沒有……金點……金線蝮蛇根本不可能與其它蛇類群居在一起……我覺得,它的特徵與……『懲戒之神』……眼鏡蛇更吻合一些……」
此刻,我們的臉只隔了一尺遠,他嘴裡呼出的熱氣都帶著一股異樣的甜腥味。
「眼鏡蛇?」我啞然失笑,顧不得谷野是個快死的人,忍不住笑著大聲叫起來︰「你在開什麼玩笑?身長公丈多的獨牙眼鏡蛇──簡直是天方夜譚!荒謬、荒謬、荒謬……」
公丈長的眼鏡蛇出現下地球上的機率,大概不會比出門撞上飛碟的機率更高。這種蛇類中的劇毒異類,曾經在某些年代,是地球人生命的最強大威脅,非但毒性兇猛、極富攻擊性,而且它本身對抗惡劣環境的能力,是普通地球人的十幾倍,經常可以隱藏在巖壁洞穴裡,不活動也不進食,長達一個月之久。
中國民間傳說中的「草上飛、青竹須、五步倒、七步斷腸」等等令人談虎色變的蛇類,見了眼鏡蛇,只會灰溜溜地逃走,根本不敢跟這種毒物叫陣。
造物主總是公平的,所以從來就沒有賦予這種劇毒生物太龐大的體型,否則,極端生物學家預言的「五百年內地球將是眼鏡蛇出沒的樂園」這種謬論,將會成為鐵定的現實。
「你不……信?」谷野吃力地喘息著,掙扎著要脫掉防護服。
「當然不信,我寧願那是條金線蝮蛇的蛇王,也不可能承認地球上有長達公丈的眼鏡蛇!」在我幫助下,他終於費力地脫掉了防護服,兩隻手掌像是塗了黑漆一般,黑中透亮,右臂已經腫大了兩倍多,像是打了數層濃濃的石膏。
「風,拜託你,守護我的身體二十四小時。我會活過來……我會給你很多錢……告訴你很多地球未來即將應驗的秘密……」
日本,這個師從中國但卻永遠學不會中國人「博大寬容、睿智淳樸」的彈丸小國,似乎所有的臣民已經只認得「錢」,只懂得「交易」和「等價交換」。
或許谷野以為這些許諾能打動我,心甘情願地保護他的遺體,伺候他醒過來──就像他在籐迦失蹤時,以為憑借「借閱《碧落黃泉經》」的優濃承諾就能任意奴役驅使我一樣。
我搖搖頭,盡量把剛剛湧上來的對所謂「大和民族」的極度厭惡感強壓下去︰「我不會要你的錢,不過我答應你,二十四小時內守在你身邊。不過,二十四小時後呢?要不要請鐵娜將軍把你跟籐迦一起送回日本去?」
谷野臉上露出詭異的笑︰「不必……我會自己回去,不必人送。風,你發願……你會守護我……」他挺起腰板,雙手扣在我的右腕上。
我真的懷疑,他是不是在有意拖延時間,好把自己中的劇毒透過呼吸傳到我身上來?因為此刻他的手太冷了,像是冰庫裡儲存的某些動物的指爪,溫度絕對已經下降到冰點以下。幸好我知道,蛇類的毒液傳播,主要是靠血液的融合完成──
「答應我,你發願……你發願答應……」
我厭惡地用力甩手,猛的站起來︰「好了,我發願!我會守護谷野先生的身體二十四小時,不讓別人肢解或者火化他,行了吧?」
此刻,電梯距離井口已經不到五米,我能聽到井口守候的士兵驚喜萬分的歡呼聲。
「好了,謝謝……你……」
電梯停在井口,谷野也恰好歪著頭,停止了最後的呼吸。
再過了幾分鐘,他的眼珠上的眼白部分,也被毒瓦斯所侵,雙眼變成了兩顆漆黑的玻璃珠。
把守井架的四名士兵發現渾身漆黑的谷野之後,都不由自主地向後猛然倒退,根本沒人敢靠上來。納突拉、鐵娜站得更遠,幾乎就在谷野的大帳篷門口遠遠地看著,連腳都沒有挪動過。
沒人開口,對於谷野的死,沒人感到可惜,更沒人出聲安慰,任由我抱著他的屍體向停放籐迦的帳篷走過去。
這一刻,我不再當谷野是異族人,特別是沒當他是可惡的日本人,只覺得他是自己的同伴,曾經共同浴血奮戰過。現下他死了,我就算費再大力氣,也要做到他臨終囑托的事。守護他二十四小時,不是太困難的事,但對於他說自己會醒來的那些話,根本就當是中毒後的昏話好了。
籐迦依舊在昏睡的植物人狀態,直挺挺的一動不動。
兩名士兵抬了張光板的行軍床進來,貼帳篷的另一面放好,跟籐迦的床相對。
我把谷野放在床上,想了想,吩咐那兩名士兵︰「去,拿床毛毯過來,谷野先生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我無法說更多,更不想拿谷野說的那些聳人聽聞的話出來譁眾取寵。相信不相信是我的事,守護他二十四小時的承諾,也只是我自己答應谷野的,跟別人無關。世態炎涼,一旦谷野不能再為納突拉和鐵娜創造財富,幾秒鐘內他們就毫不猶豫地放棄他了。
第一個跟進來探視的是蘇倫,神色匆匆地問︰「風哥哥,金字塔裡的情況怎麼樣?獲取寶石是不是非常困難?」
以她的身份,是絕不會管谷野死活的,並且任何人都看得出來,谷野已經被徹徹底底毒死了,屍體應該立刻火化掉,免得造成毒性污染,貽生新的什麼禍患。
我長歎一聲︰「很多蛇,把石台層層包圍了,似乎短時間內很難攫取到寶石。墓室頂上開了個四方洞口,如果有可能,我會再去墓室頂上的那層探索一次,或許能有新的發現。」
連夜下井的緊急情況下,攝錄設備都沒跟上,所以只能簡單地向蘇倫口述蛇陣的情況。當聽到我衝動之下猛然躍下救人的時候,蘇倫禁不住臉色大變,抬手摀住嘴,花容失色。
那的確是個常人很難理解的動作,特別是谷野是日本人的這個特殊身份。
「蘇倫,發掘工作的進展,似乎一點都不樂觀。大家費了這麼多人力、物力、心力求取『月神之眼』,值得嗎?它的出現,是福還是禍?」輻射功能如此強烈的寶石,若是重見天日,一個不慎,豈不是會造成營地人員的極大傷亡。
更有甚者,假定它就是日、埃兩國資料裡所提到的「超級武器」,那麼,無論是日本人還是埃及人擁有它之後,都將有可能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
相信詹姆士永遠都不會停止對「月神之眼」的覬覦窺測──如果地球上只有一個國家對「戰略武器」的追求是永無止境的,那麼,這個國家只能是「美利堅合眾國」。
他們可以出任意天文數字的價格來購買這種新生的武器力量,並且為了得到它,不惜動用一切非法的、非常規、非正當手段,正如他們為了得到中東的廣闊油田,而不惜以一切冠冕堂皇的理由把魔手伸入伊芳拉克一樣。
蘇倫也很無奈︰「這件事,早就騎虎難下了。風哥哥,還有一個最新的壞消息──開羅城的朋友來過電話,總統府已經全部進入一級戰備狀態,做好了隨時與軍方開戰的準備。昨晚,全城宵禁,今晚仍在持續,我第六感到營地裡也會發生戰事。風哥哥,你最好隨身攜帶武器,肯定會用得著……」
埃及國內的政治情勢竟然會風雲突變,真的讓人始料不及,而這一切禍端的源頭,便是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和那部神秘經書的下落。那麼,若是有一天真的進入了蛇陣上方的墓室,會再發生什麼事呢?
我能看到那洞口裡折射出的金黃色的光芒,會不會也藏著數量巨大的黃金?比中央墓室裡那塊四米見方的超級金錠還要大?
若是換以納突拉的思惟定式來考慮,他肯定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將黃金據為己有的。
我覺得有點累了,索性背靠床頭,坐在地上。
對面,就是安安靜靜地躺著、一動不動的籐迦,沒有鐵娜的命令,她也被無奈地羈留於此。現下倒好,又添了個渾身漆黑的谷野,日本方面派出的人馬全軍覆滅,不知道渡邊俊雄長官會做何考慮?對於「月神之眼」和超級武器的覬覦應該可以停止了吧?
被龍和耶蘭推崇的「還魂沙」根本沒有任何功效,我猜它們絕對只是沙漠裡最普通的黃沙,除了被人為賦予的神秘色彩之外,沒有任何魔力。
蘇倫站在行軍床前,對谷野的傷口檢查再三,最終遺憾之極地搖了搖頭。
任何人看到谷野目前的狀況,都百分之百會確信他已經徹底死了。特別是裸露在衣服之外的手掌、手腕、脖頸、臉、腳踝……都變成了黑中透亮的浮腫,至於右臂上最後出現的那個恐怖的方形傷口,已經被流出的黑色液體遮蓋住。
「風哥哥,他真的說過『死而復生』的話嗎?」蘇倫滿臉都是不解。
我重重地點頭,相信蘇倫並不會像別人一樣輕易笑話我,即使這句話聽起來如天方夜譚般荒謬。
蘇倫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牙籤撥動著谷野的眼瞼、鼻翼、嘴唇,又觀察了超過五分鐘時間,無言地徹底放棄。
谷野會不會復活──這個問題對發掘工作的進行並沒有太大影響。他跟籐迦都死了,不過是減少了爭奪「月神之眼」的一方勢力,無形中為鐵娜減輕了壓力而已。
與其讓谷野復活,都不如讓籐迦甦醒過來更令人開心。
「死而復活……這個詞彙……風哥哥,你會由此聯想到什麼?」蘇倫似乎是在喃喃自問。
我什麼都聯想不到,過度的精神與身體的雙重疲敝,讓我的腦組織只想盡快休眠一下,已經失去了任何活躍聯想的能力。
「你累了……」
這是我聽到的蘇倫最後一句話,滿含關切和心疼,接著便頭一歪,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我不停地做著短暫而詭異恐怖的夢──到處都是蛇,黑色的、金黃色的、彩色的大大小小的蛇。它們都有類似於發怒的眼鏡蛇那樣的扁平的脖頸,吐著蛇信,在我眼前不停地發出「 」的怪聲。
我又看到了一條超級巨蛇,眼鏡蛇的頸、金線蝮蛇的身體、古怪的美人魚一樣分叉的尾巴……
它在蛇海裡游來游去,一直迴旋盤繞在「月神之眼」的週遭。
寶石那麼亮,像是從太陽上取下的小小的一角,即使只是一角,也足夠讓人雙眼刺痛、不敢直視了。
不知怎的,大蛇變成了渾身漆黑的谷野,嘎嘎獰笑著,不停地唸咒一樣重複著同樣的話︰「永遠不死、永遠不死、永遠不死、永遠不死……」
渾身打了個激靈,我立刻便從迷迷糊糊中清醒過來,陡然跳起來去看谷野的臉。
他死了,確確實實死了,這是絲毫不必爭辯的事實。
我對自己答應他的話,感到好笑︰「日本人總是愛異想天開的,就像幾十年前,他們像蜉蝣撼樹般地妄想稱霸亞洲、把中國變成他們的食品加工車間一樣。死人怎麼會復生?總不能從閻羅王手裡把自己的靈魂再拿回來?」
谷野的話,像龍的「還魂沙」一般可笑。
這時我才發現,肩頭披著的一件外套,已經滑落在地。那是蘇倫的外套,拾起來抱在懷裡,一股淡淡的女孩子的體香柔柔地飄過我的鼻尖。
蘇倫不在,帳篷外,夜風又起,我聽到哨兵們走來走去時戰靴踩得沙地簌簌亂響的動靜,也聽到他們手裡的長短槍械不小心碰撞的聲音。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人聲,一片死寂。
夜闖金字塔,絕對是個莽莽撞撞的錯誤,真後悔不該助長谷野的迫切心情。若是到了第二天,所有工具、人員、攝像機準備整齊,步步為營地來推進這件工程,也許結果會遠勝於此。那樣,我也不至於用接近自殺的大無畏態度,跳下池子去救谷野……
身體真的好累,在極度的震撼驚駭下,我渾身都在害冷,只能站起來,活動著就要麻木的雙臂和雙腿。
我走出了帳篷,下半夜的營地裡,只有不眠不休的探照燈的光柱,重複著掃過所有帳篷的尖頂。一陣猛烈的北方吹過來,被冷汗濕透的內衣變得像層薄冰貼在我的後背上,更是冷得難受。
我用力跺了跺腳,豎起衣領,在帳篷前來回踱步。
谷野那麼鄭重其事地要求我守護他二十四小時,我絕不能失信。不管他能不能重新活過來,我都得履行這個諾言。
正西面的土裂汗金字塔,籠罩在沙漠裡滾滾的風塵之中,顯得遙遠而模糊。
單看外表,誰會想到此刻它的底下已經變成了一個毒蛇的世界?它絕對是跟胡夫金字塔不同的,內部蘊藏著難以想像的秘密──到現下為止,我還是不能接受墓室由棋盤格式變為巨池模式的現實。
薩罕長老跟幽蓮去了那裡?
從幽蓮的詭異表現上,我懷疑她跟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絕對有關,而且是非同尋常的神秘關係。至於薩罕長老,本身就是尊崇土裂汗大神的,而且曾經做順水人情一樣,把所有探墓者都一廂情願地當成了獻給大神的祭品──
整件事,還有一個關鍵人物沒有出現,那就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土裂汗大神,那個鱷頭人身的奇怪動物。
自小所受的唯物主義教育,已經在我腦海裡紮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我們人類是地球上最進階的智慧生物,每時每刻都在與天斗、與地斗、與同類斗、與自然斗……並且我們具有日新月異的發展能力,很多時候只是把「神鬼、仙佛」當成精神支柱,內心裡並不覺得他們是真實存在、並且有朝一日會活生生地出現下我們視線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50:56
第六部神相畢露 2珠峰上的神秘預言
土裂汗大神是誰?它住在那裡?它是男是女……
更重要的,它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會是猛獸成精?異星生物?還是某些身懷異能的高等級地球人假扮……
我有很多問題要問,假如有人能一一回答的話。
這些無異於古人屈原《天問》的複雜問題,還是讓它們一起爛在肚子裡好了。我得忘了此前聽到的那些神秘的召喚,當他們是清晨醒來隨霧氣一起飄散的噩夢吧?那樣,人生會過得輕鬆愉快一些。
如此一想,毒蛇帶來的恐怖感便漸漸在我心裡疏解開了。
望塔上,隨時可見狙擊槍上的瞄準鏡散發出的幽幽寒光,只是蜷縮在上面的十幾名槍手一動不動,連咳嗽聲都聽不到。
太安靜了,反而讓人覺得這是大戰就要一觸即發前的死寂,不知不覺把心提到嗓子眼上,渾身也一陣陣不由自主地發緊。納突拉所在的大帳篷裡,仍舊燈火通明,門口有超過三十名警衛在筆直地站立守護著。
我敏銳地注意到了一點,警衛們的武器有半數以上換成了射速恐怖的輕型機關鎗,另外至少有十人手裡握著的是近距離遭遇戰才能用到的「壓倒性制勝利器」──超短頸霰彈槍。
這種槍械在五米距離內的遭遇對戰中,幾乎是主宰一切的上帝之手。裝彈十二發,射速快到了單發速度零點四秒,每發子彈射出時,立體殺傷面積可以形成一個直徑一米的圓形。並且由於「超短頸」的特殊設計,槍械在高頻率射擊時,發生故障的機率降低到了十二萬分之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表面上波瀾不驚的營地,因為這些精良武器的陡然出現,迅速籠罩上了一層令人窒息的強大壓力。
黎明之前,沙漠裡的寒氣肆虐到了極點。
我幾乎每隔十分鐘便審視一遍谷野的臉色,心裡的希望也隨著一次一次失望減縮破滅。兩個曾經是金字塔發掘行動的主力的日本人,此刻全部躺在這裡,可見「世事無常」這個成語的正確性了。
滿腦子都讓人想不通的怪事,因為此時籐迦身上仍舊套著那些黃金筒子,這種奇怪的裝束恐怕是沒法透過埃及機場的安檢的──
老虎與宋九下棋時的情景又浮現下我腦海裡,畢竟一開始進入金字塔時,墓室的架構絕對是圍棋盤的樣式,。我一直都在懷疑,這種形式的建築物,可能是為了積聚某種能量而特意為之,就像古埃及人一定要把法老王的墳墓造成四面尖錐的樣式。
老虎跟宋九都消失了,此刻不知道已經躲到地球的哪一個角落裡,那麼神秘的唐心呢?也跟他們在一起?還有老虎盜走的《碧落黃泉經》,裡面到底埋藏著多少秘密?是不是有另外的拓印本存在……
可惜籐迦無法開口,一切關於古經書的秘密到這裡便被嘎然腰斬掉了。
我總共踱到籐迦的床前十一次,如果我有薩罕長老的「讀心術」就好了,破解她腦子裡的所有秘密,肯定能得到很多關於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墓室架構變化之後,那口放置玉棺的古井去了那裡?難道是玉棺升上來,將古井的入口封閉住了?到底什麼樣的足以移山填海的巨大力量,才能把墓室如此輕鬆地就改動了個天翻地覆……
「誰?」我聽到輕輕的腳步聲,驟然回頭。
進來的人,是鐵娜,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極度疲倦,不過仍舊強撐著向我露出微笑︰「風先生,這一次下井取寶,實在太辛苦你了!」
她的右手裡提著一個黑色的塑膠袋子,打開之後,是一件深灰色的防彈背心。當她瞟著我身上披著的蘇倫的外套時,眼神中露出淡淡的黯然。
她用迷魂計暗算我的事還沒完,我真搞不懂她又要做什麼。
從外表看,那不過是極普通的防彈背心,應該是彩虹勇士展開行動時的必備用品。
「風先生,這件背心或許你能用得著──明說吧!目前總統府與軍方已經劍拔弩張,隨時都可能發生震驚世界的兵變。我們目前雖然駐紮在沙漠裡,但週遭五公里外,即是沙漠軍團的精銳輕裝步兵,大概有兩個師的兵力──」
以兩個師的力量圍剿營地裡這幾百名彩虹勇士,猶如餓虎搏兔,只需要一輪集團衝鋒,就會把所有的帳篷和軍車夷為平地。
「那又怎麼樣?我們持有美國護照,享有外交豁免權,就算埃及軍隊嘩變,也不會殃及到我們。」我、蘇倫、手術刀、詹姆士在關鍵時刻,都能置身事外,讓這群土生土長的埃及人去自相殘殺好了。
其實,美國人和歐洲列強,恨不得非洲大陸的戰火常年蔓延不斷,否則洛克席拉馬丁公司的輕重武器不都堆在倉庫裡蒙塵了?再說,近百年來,歐洲人不斷期待著第二次侵入非洲,重新把這裡變為他們的冒險樂土和快樂殖民地。
一旦發生兵變,我們只要按兵不動,到時候出示美國公民的護照便能平安無事。
鐵娜長歎,神色慼然︰「風,我知道你很懂得保全自己,也很佩服你處變不驚的大智慧,但思考了一夜,仍是忍不住要送這件防彈背心給你。」
她提起背心,抖了抖,走近我,捧在手心裡向我遞過來。
一剎那,我又開始困惑了︰「到底鐵娜心裡在怎麼想的?她會真的擔心我?她會切實地掛念我?」
忽冷忽熱、忽遠忽近、忽嗔忽喜──鐵娜的所作所為,件件都令我無所適從。
「不必勞你大駕了!我會老老實實呆在帳篷裡,絕不會露出頭去被流彈所殺──」我試著拒絕她,這種時候,還是盡量收縮防範得好,省得她又起什麼鬼主意。
「這背心……是我平日穿著的。夾層裡附帶著六層太空飛行金屬翼庇板,能夠抵禦輕機槍的普通子彈掃射。我已經為過去的事向你道歉了,現下重複一次……對不起!風,如果能平安返回開羅城去,我會永遠記住你的樣子……」
鐵娜的眼眶裡含著晶瑩的淚,說話也已經開始語無倫次。
我猶豫著把背心接了過來,因為這種情況下,我幾乎沒法再去懷疑她的真心。背心很輕,在我五指的揉捏下,發出高韌性石棉網摩擦的「嗤啦」聲。背心的側袋裡,竟然插著一柄極短小的灰色手槍,體積還不到我掌心的一般。
「這柄『掌心雷』,送你防身,上次送你的槍體積太大,不適合你這麼儒雅淡定的人攜帶。風,有些話,我必須要向你說明白。自從見你的第一面,我已經對你有了好感,當然此前我已經從盧迦燦將軍呈報的資料裡,熟讀過你的簡歷……可惜,營地裡的怪事,一件連一件,時間快得沒法讓人閒下來聊聊天、喝杯咖啡。還是這句話,要是成功地度過劫難,我會請你去總統府的蜜娜安宮,做最好的埃及點心給你吃……」
我又一次被鐵娜的柔情蜜意征服了,脫下外套,穿上防彈背心。
外面的天色已經亮了,但營地裡仍舊一片死寂,根本沒有士兵隨意走動,一副如臨大敵的備戰狀態。
鐵娜筆直地站著看我換衣服,臉上掛著甜蜜的笑︰「風,此前,你是不是一直恨我?」
我苦笑著︰「怎麼會?你是統率彩虹勇士的將軍,我哪敢恨你?」
她的軍服很單薄,清晨的寒氣襲來時,令她臉頰冷得發白,肩膀也瑟瑟發抖。如果換一個風花雪月的環境,換掉她的將軍身份,或許我該善解人意地上前,輕輕擁住她,在我的懷裡為她取暖。
「風,我要走了,再待下去,只怕會對你……」
鐵娜說了半截話,留下讓我無盡遐思的韻味,然後轉身走了出去。空氣裡到處留著她身體上淡淡的甜香,重重地掩蓋住了籐迦身上若有若無的「千花之鳥」的香氣。
她離去的時刻拿捏得恰到好處,因為或許半分鐘後,我就會開始心疼她,為了她的安危情願承擔一切……
我還年輕,年輕人總是輕易就會熱血沸騰,為了某個人的一笑一顰,情願付出所有的前程。
幸好,她及時地走了出去,讓我剛剛開始沸騰的血液緩緩冷卻下來。
口袋裡的短槍在我的數度撫摸下,開始有了暖融融的溫度。這柄「掌心雷」手槍,是歐洲排名第三的聖馬諾奧軍火公司出品,容彈量只有一發,並且射程只有極為可憐的一點五米,應該是專屬於女孩子用的防身武器。
背心是鐵娜穿過的,槍自然也是她專用的,讓我在心裡一刻不停地反覆回憶起她所有對我的好。今天,她把最貼身的防護工具送給了我,如果我還有男人的良心的話,必定得在兵變中拚死保全她的安全。
新的一天來臨了,營地裡出奇地安靜。
沒有了工人們的喧囂,沒有了隨時下井探寶的擔心,所有的士兵都全神貫注地抱著手裡的槍。
天氣晴朗乾燥,北方勁吹,這種突然的閒適,讓我極度不習慣,一遍遍地左右踱步看著谷野與籐迦的臉,甚至有一陣心血來潮,想要再度下井去,伺機把「月神之眼」拿回來。
古人說︰最難消受美人恩。身上的背心,時時刻刻帶給我鐵娜遺留下來的香氣,於是忍不住催促自己要做出些什麼壯舉,以回報鐵娜的絲絲柔情。如果不是親口答應過谷野,要守護他二十四小時──我早就到鐵娜身邊去了。
午飯是蘇倫送過來的,滿臉都是嚴肅緊張。她的腰間、褲袋至少有四處鼓鼓囊囊地暗藏著槍械,在托盤底下,則是為我準備的一支微型衝鋒鎗。
「情勢很危急,納突拉已經數度派人聯絡沙漠軍團方面,我懷疑今天看似平靜安寧的營地裡,馬上會有驚天變化。風哥哥,如果有事發生,我希望你能立刻放棄一切幻想,隨我一直向西撤退……」
她敏銳的目光從我衣領開口處看到了那件防彈背心,意味複雜地歎著氣。聰明如她,當然知道背心主人是誰。
「不要企圖插手軍方的事,雖然營地裡全都是鐵娜領導下的彩虹勇士部隊,但有可靠消息,軍方已經派出內務部隊囚禁了至少一半以上彩虹勇士的家人,做為要挾士兵倒戈的砝碼。所以,這一次……」
這是一個不動聲色的警告,蘇倫的話並非危言聳聽,仔細考慮便能明白,納突拉大祭司絕對不會把自己置於鐵娜的「虎口」邊,在彩虹勇士的環伺之下貿然動手。
初到埃及時,我便對軍方與政府的公然不和有過瞭解。任何一個國家,無論它是大如美國還是小如黎巴嫩,政府都得牢牢地把軍隊控制在自己手裡。一旦軍事上失控,那麼政治上的寶座絕不可能坐得長久穩當。
在進餐的過程中,一直都是蘇倫娓娓而談,我靜默地聽著,偶爾點頭,表示我的贊同。
外面沉悶緊張的氣氛最終影響到了蘇倫的情緒,黯然結束了這頓並不融洽的午餐,並且滿面憂色地問︰「風哥哥,你會不會……為鐵娜出手?」
我又摸到了口袋裡的「掌心雷」,心裡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我會嗎?我會看著鐵娜坐以待斃嗎?」
「你會?是不是?」蘇倫印證了自己的擔心,卻又清楚地知道無法更改我的固執己見。
我用力挺了挺胸,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氣,再把胸中悶氣盡情地呼出去──「蘇倫,有時候,男人總要站出來為一些事負責。你是女孩子,不明白這些的。」
蘇倫搶著說︰「我當然知道,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你把鐵娜當成自己的知己,她呢?會不會又是一次殘酷的利用?風哥哥,到這個時候,你還覺得她做的所有的事、說過的所有的話,都是完全出自真心?」
她的聲音驀的提得這麼高,尖銳、尖刻,是我從來沒見到過的情景。
「那麼,你以為呢?她是在利用我?從頭到尾都是利用我──」我握緊了手心裡的槍,再次感受到槍柄部分因它的原主人無數次的愛撫而變得極度光滑的感覺。
「我不知道,也許我說的全部是錯的,對不起。」蘇倫黯然,垂著頭不再開口。
僵硬沉悶的氣氛填塞了帳篷裡每一個角落,蘇倫沉默地取出身上攜帶的四柄大口徑手槍,又掏出一張雪白的手帕,緩緩擦拭著槍械。
自從人類製造出第一柄手槍以來,這種強力殺人武器子彈發射的順暢性就成了伴隨它終生的詬病。因為在平均壽命一萬五千次發射的使用過程中,誰都不知道下一次自己扣動扳機時,子彈會不會卡在槍膛裡,從而被對手搶佔先機?
任何一次槍械對決,生與死都只是十分之一秒的差別,所以,越是玩槍的高手,便越會小心謹慎地對待自己的槍械,把它們當成自己的手足、自己的情人一樣小心呵護對待。
「我會小心──蘇倫,如果沒有意外,我會聽你的,絕不盲目與軍方力量對決。」
我知道蘇倫在擔心我,沙漠軍團的武器配備清一色來自美軍現役槍械,而士兵的編隊攻擊作戰能力之強悍,也是在整個非洲大陸名列前茅的,畢竟他們是在非洲版圖上最靠近歐洲的國家,隨時都能接觸到歐洲列強的最新戰術指導思想。
單憑營地裡這一小撮人,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對抗軍團方面的進攻的。
蘇倫沒有回答,只是埋頭擦槍,並且將彈夾撤下,仔細地檢查著每一顆黃澄澄的子彈。
我尷尬地踱到谷野的床邊,看著他那張黑中透亮又死氣沉沉的臉,幻想著下一刻他能忽的做起來,拉著我的手說「謝謝」。
「他真的死了!他說過能死而復生?真的說過?」蘇倫的話同樣充滿迷惑。以她在冠南五郎大師門下的造詣,可謂見識深廣,但恐怕也沒見過永生不死、死而復生的「超級人」吧?
「他說過,千真萬確地說過,並且要我發願守護他的身體二十四小時……」
其實,龍也說過幾乎同樣的話,要耶蘭保護自己的身體,然後借助「還魂沙」的力量重新活過來。
「可能嗎?」蘇倫沒來由地笑了,把細緻檢查過的槍藏回原處。
當我給她講述金字塔下面發生的巨變時,幾乎每隔一段話,就要人為添加上一句「世界上的事,只有想不到,沒有發生不了」這樣的註解。從墓室架構改變到「月神之眼」出現,從寶石的強烈穿射力到蛇陣翻滾湧上來,從墓室頂上跌落巨石再到蛇海裡出現的一隻來歷不明的怪物……
在打通金字塔外壁之前,沒有人能想像出這些,但這些都已經活生生地發生在我們的世界裡了。
蘇倫走過來,詳詳細細地觀察著谷野的臉,依舊困惑無比︰「風哥哥,我看不出他有任何復活的跡象。」
我也看不出,但此刻距離二十四小時的約定剛剛過了一半,我當然還要繼續守下去。反正我的神經已經被越來越多的咄咄怪事弄得麻木不仁了,就算再多一件「死而復生」的事也無所謂。
黃昏時,久不露面的詹姆士忽然詭譎地鑽進了帳篷,滿臉堆著虛偽的微笑︰「風先生,如果你現下有時間,我想認真地跟你聊聊──我手裡有好多個奇怪神秘的話題,都是關於金字塔的,而且我知道,你在追索《諸世紀》預言裡『大七數』所指的意義……」
在等谷野甦醒的這段時間裡,由詹姆士來講故事,倒是不錯的打發時間的模式。
詹姆士並不在意左右躺著的谷野與籐迦,一落座,便摘下近視眼鏡,一邊擦,一邊微笑著開始敘述──
「你已經知道,我是為美、印兩國服務的,所以每年都會有一半時間住在印度。我想說的第一件怪事,就是發生在印度北部高海拔山區,大約是聖母峰南段的一處極陡峭的山崖上。時間則是一九九五年末,印度、尼泊爾、美國三地聯合登山隊的一次探險活動時,很榮幸,我擔任了那次行動的隨隊翻譯──」
這個開頭略有些沉悶而冗長,所以我略微顯得有些不耐煩,但接下來的兩句話,一下子刺激到了我疲累的神經──
「我們進入雪山地區的第四天,在斷崖的背陰面發現了一座刻著經文的黑色石壁。你可能想不到,石壁上的古怪文字,翻譯過來,就是以下的幾句──
1999年7月
為使安哥魯莫亞王復活
恐怖大王將從天而落
屆時前後瑪爾斯將統治天下
說是為讓人們獲得福祉生活
大七數輪迴完結之時
相互殘殺發生了
它發生在這一千年開始不久
那時地下的死人將破墓而出……」
於我而言,這些詩句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所以不等他背誦完,我已經直跳起來︰「什麼?你說的話……不可能!」
猛然,我意識到自己最近已經說了太多的「不可能」,而事實證明,這些人類想像中的「不可能」都是真實存在並且隨時都可能發生的。
如果在地球的最高點珠峰之上發現了這樣的文字,那麼會是什麼人留下的?或許是某些無聊的登山隊員們搞的惡作劇,故意弄來糊弄世人的?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以前相似的例子發生在「神秘的麥田圈」的發源地附近,很多無聊之極的閒散人員,故意在大片麥田里製造出疑似外型飛船降落時壓折的痕跡,以此譁眾取寵。
詹姆士是個很善於講故事的人,停止敘述,饒有興致地盯著我狂躁的表情︰「這個故事,我曾經講過五遍,你算是最鎮定的一個了,還沒撲過來掐住我的脖子咆哮。你該知道,能有資格聽我說故事的人,並不太多。」
「那是……惡作劇吧?」我半信半疑,因為近五十年來,人類對於地球第一尖峰的探索從沒停止過,如果有這樣聳人聽聞的字跡,早就被發現、被報道才對。
「對,之前的五個人,都像你一樣反問過。」
我開始變得煩躁,因為我沒時間跟別人打啞謎,特別是這種神神秘秘的啞謎︰「那麼,詹姆士先生,你呢?你當時看到這樣的字跡,難道不會認為是閒人搞出來的無聊遊戲?」
詹姆士微微一笑,取出一隻電子記事本,輕觸螢幕︰「看這個字,以你的考古資歷,應該能輕易認出它對不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0-27 20:51:35
第六部神相畢露 3神秘復活
那是一個中國的古漢字,追溯其歷史,這種筆體應該出現下殷商文化之前,是被發現於專供祭祀用的廟宇大鐘上,所以,中國文字史上一直把它們稱為「鐘鼎文」。
螢幕上顯示的是個「大」字,我的專業課雖然不是同級生裡最棒的,但自己課餘的時間,一直都花在某些古文化的生僻之處,別說是鐘鼎文了,就算是更高深些的蝌蚪文、龜甲文、飛龍伏鳳鐵筆篆字,都不在話下。
我看了這個字,猛然醒悟︰「難道……山壁上刻著的字,竟然……是……鐘鼎文……」
隨著詹姆士笑容隱去、嚴肅地點頭的動作,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鐘鼎文的識別與撰寫,都非一朝一夕的粗淺學人能辦到的,而寫字的人若已經有了豐富的中國古文化的積澱,自然也不可能膚淺到要費力在山壁上寫字來蠱惑後人了,所以,這些文字的真實性、嚴肅性都應該有所保證。
「風先生,還有一點,當時我們看到這些文字時,沒有一個人認識其中的任何一個字,甚至懷疑這些字是屬於古埃及象形文字那一類的,只能竭盡全力地描摹下來,登山結束後拿給印度大學中文系的教授們識別,才得到了這段順暢之極的話。所以,我從來沒質疑過它的來歷──它是來自上天的警示,一定不是地球人留下的。」
關於《諸世紀》上的文字,本來就有很多神神秘秘的傳說,大致意思是,那本書的作者,是秉承了上天的指引,才無中生有創造出了無比靈驗的文字與詩句。既然是上天的指引,絕對不可能只存在於一時一地,六年來,詹姆士一直都在找人探索研究這些話,但是沒有取得一點進展。
「關於這些文字,當時我已經用小型攝像機做了詳細記錄,如果風先生感興趣,我回到印度後,用快遞轉寄給你……」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我看得出詹姆士不是個喜歡白給人家便宜的好心人︰「博士,你需要我做什麼?要知道,『月神之眼』已經出現,如果有本事,你隨時可以自己進墓穴去取。除此之外,我看不出還能幫你什麼忙來換那些資料。」
詹姆士的話太過玄虛了,因為這種神秘的軼聞向來傳播得極快,往往在第一時間就被小報記者刺探發表,為什麼能掩蓋到現下才說出來?
詹姆士看出了我的懷疑,不慌不忙地解釋︰「那一次,聯合登山隊並沒有成功登頂,因為天氣預報的失誤,導致隊伍在六千五公引營地駐紮的當晚,天降暴雪,並且連續迸發了四次小規模的雪崩。所以,我們只能撤退下來,更想不到的是,在接下來毫無預兆的大雪崩裡,他們都被永遠埋葬了,而我卻憑著四隻雪橇狗的牽引,隻身一個人逃了出來,不過──」
他舉起自己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最末的小指已經齊根切掉。
「我的小指,被雪崩裡夾雜的尖銳石片削掉了,如果不是身手靈巧躲閃得快,那麼,該被削掉的就會變成我的腦袋。」
大概計算了一下當時的時間,我才發現,中國的十幾家大報紙上也刊登過雪崩的消息。並且,當時清華大學的某支業餘登山隊,也在雪崩裡損失了三名優秀隊員,曾引起過全國上下的嘩然震驚。
「雪崩過後,那些石壁還在嗎?」我心動了,若是石壁還在,我會馬上聯絡印度的同學,訂機票過去徹底探索一番。
大哥楊天,把那兩段話鄭重地記錄在筆記本上,絕不是心血來潮的咬文嚼字。如果「一九九九恐怖大王」和「大七數」的預言,都是確實存在的,那麼在發生慘絕人寰的地球滅絕事件之前,肯定會出現某些預警信號。
聖母峰是地球上的海拔最高點,在人類社會中有至高無上的領袖意義,所以就算有什麼神秘的事發生在這裡,也是順理成章的事。中國使用鐘鼎文的年代,是什麼人會不辭辛苦,爬到這麼高的地方,在石壁上鑿刻這些莫名其妙的文字呢?
詹姆士黯然搖頭︰「早就不見了,第二年春天,我便獨力組織了一個科考隊上山,希望能再次看到那石壁。登頂之後,別說文字,就連整片面積近一百平方米的石壁都找不到了。這是一件真正的怪事,如果不是有錄像帶作證,只怕沒人會把我的話聽到結尾。」
神秘事件,之所以讓人覺得詭異無比,就是它出現的偶然性,時有時無,根本無從琢磨、無從下手研究。
「為什麼要告訴我?我只是剛剛從學校畢業的無名小人物,博士這麼做,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吧?」
天上沒有白白掉下來的餡餅,所以,對詹姆士的青睞,我並不感激涕零。
「風,你太小看我了──就像你們中國人常說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要解開這個石壁之謎,否則一想起這件事,心裡就悶得發慌……」詹姆士一直在躲避著我的目光,遮遮掩掩,讓我沒法看透他的真實目的。
「這個記事簿,送給你好了,裡面還有好多關於珠峰石壁的資料圖片,你盡可以慢慢參考研究。」
他表現得很大方,不過我接過電子記事簿後,拇指在記事簿底部隆起的電池艙附近一摸,已經發現了一點點不和諧的原素。那個地方,百分之百藏著某種竊聽裝置,而且是最新型的超遠距離發射系統。
「博士,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個進階竊聽器就免了吧?我不想給別人知道自己的私人談話內容……」
詹姆士面不改色地笑著在自己額上拍了一下︰「咦?我倒忘記了!把那個拆下來丟掉就行,只是以前做實驗室監聽用的……」
美國人呈現給世人的面貌,向來是大度豁達而且不修邊幅的,所以他用自己的馬虎粗心把我的詰難輕鬆抵擋了過去。
記事簿裡果然存儲著不下五十張關於奇怪石壁的圖片,並且有一段長達十五分鐘的視頻記錄。石壁呈現出一種古怪的黛青色,寬二公丈有餘,高度約六十多米,高聳入雲,形狀像一隻豎立起來的手掌。那些形式古怪的鐘鼎文,每一個都有三米見方,就寫在「掌心」裡。每一條彎彎曲曲的筆畫,都深深嵌入石壁裡,顏色則是赭紅色的,像是乾涸之後的血液。
以藍天、白雲、雪山為背景,這塊石壁就這麼孤零零地矗立著,仔細端詳,的確像一隻併攏的手掌。
視頻部分,鏡頭一直對準了那些歷史久遠的文字,很少顧及到石壁週遭的環境。其實,我更想知道,登山隊是在什麼環境下發現這石壁的?為什麼此前那麼多國家的登山人員,都沒有見到過它?
翻閱歷史可以知道,殷商時期,所有的中國人都圍繞盤踞在黃河中下游地區謀求生存。即便是有人參悟了地球未來的滅絕變化,也不可能跋山涉水跑去白雪皚皚的珠峰上刻字為記,以警示後人。
如果沒有合適的交通工具、登山工具和御寒工具,真的無法想像一個生活在中國奴隸社會裡的人,能夠順利抵達珠峰。並且這些字跡最底端距離地面也有十幾米高,憑借那個時代的簡單工具,怎麼可能圓滑自如地將文字鐫刻上去?
詹姆士走近谷野床前,凝視著他黑漆漆的臉,忽然若有所思地笑著問︰「他真的說過能死而復生的話嗎?」
我一愣,谷野的怪話,我只向鐵娜和蘇倫轉述過,詹姆士是怎麼知道的?
詹姆士彎腰握住了谷野的右腕,閉著眼為他把脈,過了足足兩分多鐘,才失望地歎了口氣,喃喃低語︰「一點脈搏跳動的跡象都沒有,怎麼可能復生?簡直是異端邪說到極點了,唉……」
「博士,你是從那裡聽來的『死而復生』的傳言?」我感到了某種危機感,而且忽視了一件事實,那就是谷野說過「守護他二十四小時」,應該包含著「不要讓任何人碰我的身體」這一條在內的。詹姆士是除我之外,唯一一個碰觸過谷野身體的人,以至於後來發生的驚變結果,讓我由衷地後悔。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有錢,士兵們隨時都可以向你兜售任何消息!」他向帳篷後面指了指,意思是有人偷聽了我的話,再以高價轉賣給了他。
這個理由不算充分,如果詹姆士對我說的話感興趣,那麼肯定是想要在這帳篷裡獲取什麼──
「風先生,你該知道,在古印度的瑜珈術裡面,有數種可以讓人停止呼吸長達十晝夜的心法。施展這種功夫的高手,從外表看,已經跟死人一模一樣,實際上,在他們靜止不動的體表下,所有的心臟呼吸、血脈流通、新陳代謝都在以一種肉眼無法察覺的形式持續進行著。現下,我有理由懷疑谷野是在故弄玄虛,用高明的瑜珈術來混淆視聽,以達到某種目的──你的看法呢?」
詹姆士抱著胳膊,眉用力皺著,目光死死盯在谷野臉上。
瑜珈術的至高境界,便是讓人進入「假死」狀態,以達到徹徹底底的「乾淨睡眠」狀態,而這麼做的最根本好處,是有機地延緩了人體細胞的衰老狀態,有效地激發人體細胞的剩餘價值,最終達到「越來越年輕」的生存狀態。
若是用晦澀的科學術語來解釋的話,非常難以理解,我可以試著舉個例子──某個縱橫港台二十年、被歌迷們尊為「長青樹」的女歌星,就是在十年前短暫的隱退時,避居到印度最南端的湖光山色之中,經歷了接近一千個晝夜的上乘瑜珈「休眠」修煉。
等到再度驕傲復出時,無論是她的嗓言、體態還是音容笑貌,都至少年輕了十年之多,並且創造了在大陸一個月十六場個人演唱會的高強度作秀記錄。
我是她的忠實擁躉,細算她的年齡,已經遠遠超過了四十不惑的時代,但表面看起來,她最多只有三十歲的樣子,其嫵媚迷人的誘惑力比起當年紅遍台灣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風先生,你在想什麼?」詹姆士笑著看我,卻不知道我的思緒已經飄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如果說谷野是在運用高明的瑜珈術欺世盜名,那麼他的目的何在?總不至於面對『月神之眼』寶石,甘心昏昏沉沉地度過二十四小時吧?難道他就不怕夜長夢多,在這一晝夜之內,寶石落入他人之手?」
我指向谷野露在毛毯外的右臂,加重了語氣︰「博士,你看他的傷勢,中毒如此之深,即使有最好的醫療設備加以十萬火急的救治,只怕也會大傷元氣。更何況,除了我替他注射過的無針對性解毒血清外,根本沒有服用任何藥物──就算是瑜珈高手,身體裡的毒素排不出來,不也會隨著血液流動進入心臟,難逃一死?」
「哼哼,有個最簡單的辦法,那就是打開他的胸腔看看心臟還跳不跳……」
詹姆士揮手扯掉了谷野身上蓋著的毛毯,理智上,我知道自己該去制止他的動作,但我的身子卻沒有任何動作。
谷野的身體直挺挺地平躺在行軍床上,手掌、手腕、脖頸、臉、腳踝……所有露在外面的部位,全部黑得發亮,並且有明顯的腫脹。
詹姆士毫不猶豫地解開了谷野胸前所有的扣子,露出黑乎乎的胸膛,然後把自己的雙掌同時覆蓋在谷野的心口位置。我情不自禁地向前跨了兩步,目不轉睛地盯著谷野的胸膛。外表看,根本沒有心臟跳動的痕跡,如果此刻有聽診器的話,必定能印證詹姆士的話是對是錯。
這件事發生的過程中,我根本沒來得及問詹姆士這樣一個問題︰「谷野的死活,與你有什麼關係?」
的確,做為手術刀邀請來發掘金字塔的專家,詹姆士絕對不可能好心地關注日本人谷野的死活。無利可圖的事,美國人才不會傻乎乎地不遺餘力地去做呢!
五分鐘後,詹姆士悻悻地放開了手︰「根本……是庸人自擾,我實在看不出他有自然復活的希望!Shit日本人,就知道弄些莫名其妙的鬼話騙人,一點真才實學都沒有……」
袒胸露乳躺著的谷野一動不動,對於詹姆士的咒罵,自然也不可能發表任何反對意見了。
我把記事簿還給詹姆士,順便冷笑著問︰「博士,你想從這裡得到什麼?」
詹姆士陰沉著臉,虛偽地假笑著︰「風先生,你真的誤會了。中國人是地球上最勤勞善良、智慧淳樸的民族,我是怕你給日本人騙了還不自知。我一直是站在中國民眾的立場上的,特別是閱讀了大量二戰歷史書籍之後……」
對於他的煽情的演說,我並不領情,慢慢地給谷野蓋好了毛毯,不再理睬詹姆士。
「風先生,其實關於《諸世紀》預言和『大七數』的恐怖咒語,我早就組成了一個專門的全球聯合工作室,聚集了世界各地的靈異專家、藏密高僧、神媒大師……希望有機會你也加入我們的行列……」
他丟下這些場面話後,匆匆離開。
這一點要比納突拉還強些,因為我跟谷野從井底回來後,納突拉根本連面都沒露過。
從那些珠峰上的鐘鼎文身上,我不期然地聯繫到了中國古代「誇父追日」的神話。傳說中,誇父企圖找到太陽落下的地方,並且要把它捕捉回來,照亮所有的黑夜,於是一直向西追,直到累死在半途中。
珠峰在黃河中游區域的西南位置,誇父向西逐日的時候,會不會方向偏移,誤打誤撞進入了聖母峰附近的山區……
這種牽強附會的聯想,有點像三流小說裡的橋段,足夠引人哈哈一笑了。
這一天過得好快,轉眼間,探照燈的光柱又亮起來了,不停地從帳篷前的沙地上掠過。
再有三個小時,便到與谷野約定的二十四小時守護的結束時間了。我在帳篷裡來回踱著步,對他的所謂「復活」言論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信。
門簾是半捲著的,當我踱到門口時,從門簾側面恰好看見羅拔帶著一小隊人走向鐵娜的帳篷。這一行人共九名,每個人胸前都掛著衝鋒鎗,腰間的武裝帶上,則滿滿當當地裝備了手榴彈、手槍、彈夾、匕首……這已經是彩虹勇士最完善的作戰裝備,平時在營地雷根本無須這樣鄭重其事。
我真懷疑,下一分鐘甚至下一秒鐘,大戰就會猛烈爆發。
望塔上,至少有四支狙擊步槍瞄向納突拉的大帳篷門口,戰鬥一打響,這四支槍恐怖的殺傷力就將死死扼住納突拉向外衝鋒的通道。由此可以看出,彩虹勇士一進駐營地時,鐵娜命人豎立 望塔的戰略決策絕對百分之百正確,西點軍校的高材生,畢竟名不虛傳。
當然,在如此空曠的沙漠裡, 望塔和重型狙擊步槍也絕非萬能。如果沙漠軍團的人在外圍使用肩扛式地對地火箭筒,在準確的方位數據指引下,只須一枚火箭筒命中,狙擊手們就將抱著他們的武器一起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對於未來的戰事結果,沒人能夠準確預測。
我希望自己能幫到鐵娜,能還了她這份深切的人情。既然自己將來要像大哥那樣做當之無愧的「盜墓之王」,就必須得從任何細微處做起,做能夠擔當大事、承擔責任的好男人。誠如古人所說,不積溪流無以成江河──戰亂之中,才能激發我身體內的潛能。
「幾點鐘了?」有人在我身後發問,聲音懶洋洋的,彷彿大夢初醒。
我身後,只有一個昏睡的植物人籐迦和一個死人谷野,他們兩個本來都是絕不會開口的──
「幾點了?又到晚上了嗎?時間可過得真快,唉……」分明就是谷野的聲音。
我回過頭來,谷野早就掀去了毛毯,盤膝坐著,臉上帶著波瀾不驚的微笑。他的臉色已經不再漆黑一片,而是白裡透紅、容光煥發,顯得比受傷前更生機勃勃。
「你真的復活了?」除了這句話,我的思惟系統已經被巨大的震撼所壓倒,無法說出更合理的問候語。
谷野笑著,把胸前的紐扣一一繫好︰「風,你果然守信用,多謝了。」
我苦笑著,怯怯地不敢向前走,畢竟這是第一次遇到「死而復生」的怪事,沒有例子可以比較遵循。
「風,你已經數次救了我的性命,真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谷野雙掌上下交疊著橫在膝蓋上,彷彿氣功高手在每次運功結束後最後的收尾動作。
這種奇妙無比的事,活生生地發生在我眼前了──真該詳詳細細地用攝像機記錄下來,或者讓營地裡所有的人都來做個見證。我強抑著心裡的忐忑,向前走了幾步,伸手向谷野肩頭摁下去。
我必須得證明,這是真實發生的事,而不是一個大夢裡巢狀著的另外的小夢。
他的肩非常堅實,手指接觸肩膀的剎那,我能感覺到他身體裡跳躍激盪的勃勃生機。
「這是……什麼功夫?是最高明的瑜珈?還是江湖上早就失傳的『龜息功』……」
瑜珈是古印度武功,而中國的「龜息功」同樣能達到瑜珈的最高明境界,並且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實,印度人早就承認,瑜珈功不過是唐朝時「西天取經」的玄奘法師帶過去的某部大唐典籍上生搬硬套下來的東西,可以說是中國「龜息功」一類功夫的翻版。
既然玄奘西去時可以把「龜息功」傳播到印度,鑒真東渡時,當然也有可能將之流傳到日本列島吧?這一點,我跟詹姆士的猜測,可謂殊途同歸。
「什麼都不是──我之所以能永遠不死,那是『亡靈之塔』中『十九顆佛舍利』的功勞。風,在盜墓這一行裡浮沉,你不會不知道我們日本國最著名的『吞下佛舍利得不死永生』這句話吧?」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當然……知道……」
日本人的所有古文化,都承襲於一衣帶水的鄰邦中國,所以無論是他們建築、文化、民俗、習慣都帶著中國唐代文化原汁原味的烙印。中國唐代尊崇佛教,於是日本這麼多年來,也以「佛國」自居,本土建立了非常多的佛寺、佛塔。
亡靈之塔,原名「木碗舟塔」,以坐落在北海道木碗舟山楓割寺得名,是一座七層、高達三十五米的古建築。
刀兵四起的幕府時代,混亂割據的各方勢力一直對亡靈之塔倍加尊崇,小心謹慎地維護著,所以歷年戰火頻發,各地古建築被損毀夷滅的不計其數,只有木碗舟塔得以完好地儲存下來,並且香火日益鼎盛,漸漸成了北海道乃至日本國內的一大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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