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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南派三叔]大漠蒼狼[全文終]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19:53     標題: [南派三叔]大漠蒼狼[全文終]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1-16 21:08 編輯

大漠蒼狼 作者: 南派三叔

正文 第一章

     我是一個地質勘探隊員,曾經隸屬於解放軍地質勘探工程連,在那個紅色瘋狂的歲月中,我們幸運又不幸的游離於革命風暴之外,穿行於中國的大山河川之中,尋找那深埋在地底的財富。在長達10年的勘探生活中,我們穿過了中國80%的無人區域,經歷了極端的枯燥與艱苦,也遇到過許多匪夷所思,驚駭莫名的事情。而這些事情,你永遠也不可能在檔案資料中看到,那都是一些「不應該存在的」事實,被永遠的封存起來了。

    我的地質勘探生涯延續了20年,經歷了不下數百次可能到危及到生命的情況,但是在我早年的記憶中,最致命的東西,卻不是天澗激流,而是還是那無法言喻的枯燥,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看到連綿不絕的大山和叢林,都會有一種窒息的感覺,想到我還要在這裡面穿行十幾年,那種痛苦,不是親身經歷的人,真的很難理解。

    但是這樣的感覺,在62年之後的那一次事件後,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因為那次事後,我知道了,在這枯燥的大山之內,其實隱藏著很多神秘的東西,有一些,就算你窮盡大腦的想像力,也無法理解。同時我也理解了那些老一輩勘探隊員神經兮兮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

    62年事件的起因,很多勘探工作的老同志可能都知道,如果有父母從事勘探工作的,也可以問問,當時有一個十分著名的地質工程,叫做內蒙古七二三工程,那是當年在內蒙古山區尋找煤礦的勘探部隊行動的總稱,工程有三個勘探隊進入了內蒙古的原始叢林裡,進行區塊式的勘探。但是在勘探工作開始了兩個月之後,七二三工程卻突然停止了。同時工程指揮部開始借調其他勘探隊技術人員,一時間,基本上各地勘探隊所有排的上號的技術骨幹,都被摸底了一遍,寫表格的寫表格,調檔案的調檔案,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知道那些表格和檔案最後是給誰收去了。

    最後,據說確實有一批勘探技術人員,被挑選借調入了七二三地質工程大隊。

    當時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很多人都傳七二三在內蒙古挖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了,但是至於挖到了什麼,卻有十幾版本,誰也說不清楚。而62年事件之外的人,往往瞭解也就到了這裡結束了,其後面的事情,隨著文化大革命的惡化,也沒人再去理會。那批被卡車送入大山裡的技術人員,也很快被人遺忘了。

    當時的我,就在這批被遺忘的地質工程技術兵之中,據我後來的瞭解,七二三總共挑選了二十四個人,在去之前,我一點也不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憑借一路上同行人員的說辭,我也感覺到了,山裡發生的事情,確實可能不太正常。

    不過那時候我們的猜測,還是屬於行業級別的,大部分人都認為可能是發現了大型油田,其中有一些參加大慶油田勘探的老同志還說的會聲會色,說當時大慶油田發現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情況,當時勘探隊發現油氣田,也是全國調配專家,經過了幾個月的討論驗證,才確定了大慶油田的存在。

    這樣的說法,讓我們在疑惑之餘,倒也感覺到一股被選中的自豪。

    可等到卡車將我們運到七二三地質工程大隊的指揮部,我們就意識到事情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簡單,我們下車的時候,首先看到的就是山坳裡連綿不段的軍用野戰帳篷,大大小小,猶如無數個墳包,根本不像是一個工程大隊,倒像是野戰軍的駐地。營地裡非常繁忙,其中人來人往,全是陸軍工程兵,當時我們就傻眼了,以為上頭瘋了決定要攻打蘇聯了。

    後來才發現了,那些帳篷裡並不都是行軍帳,大部分其實是貨帳,幾個資格老的人偷偷撩起來帳篷看了幾眼,回來對我們說裡面全是蘇聯進口的設備,上面全是俄文,看不懂是什麼東西。

    那個時代我們的勘探設備是極端落後的,我們使用的勘探辦法,和剛解放的時候差不了多少,國家只有少量的「現代化儀器」,其中大部分都是用極高的價格從蘇聯買來的。像我們的基礎技術兵,從來沒有機會看見。

    問題是,當時的這種設備,都是用於深埋礦床勘探的,勘探深度在1000~1500米,當時的國力,根本沒有能力開發如此深埋的礦床,就算堅持要搞,也需要經過5~7年的基礎設施建設才能投產,屬於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對於發現這樣的礦床,國家的政策一向是保密封存,並不做進一步的勘探,留給子孫後代用,而我們現在最大的勘探深度也只有500米左右。

    這裡竟然會有這樣的設備,就使得我們感覺到納悶,心裡有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21:46

正文 第二章

 當夜也沒有任何的交待,我們同來的幾個人給安排到了幾個帳篷裡,大概是三個人一個,山裡的晚上冷的要命,帳篷裡升著爐子也根本睡不著,半夜添材的勤務兵一開帳子就冷風嗖嗖的進來,睡著了也馬上凍醒,索性就睜眼看到天亮。

    和我同帳篷的兩個人,一個人年紀有點大了,是解放前出身的,來自內蒙古,似乎是個有點小名氣的人,他們都叫他老貓,真名好像是毛五月,我說著名字好,和**一個姓,你要是當個婦聯主席啥的,就賺了。另一個和我年紀一般大,大個子膀大腰圓,蒙古族,名字叫王四川,長的很黑,人家都叫他熊子,是黑龍江人。

    其中老貓的資格最老,話也不多,我和熊子東一句西一句嘮,他就在邊上抽煙,對著我們笑,也不發表意見,不知道在琢磨什麼。

    我們都是吃過苦的人,熬個一夜不算什麼,第一個晚上很快就這麼過去了,第二天,營部就派了個人來接待我們,說是帶我們去瞭解情況,我對那人的印象不深,好像名字是叫莊愛國,大概是30~40歲之間的樣子(搞勘探的,風吹雨淋,普遍都顯老,所以也分辨不出來。)這個人有點神秘兮兮的。帶我們四處看也是點到為止,問他他也不回答,很是無趣。

    從他嘴巴裡,我們只聽到了一些基本的情況,比如說七二三其實是3年前就開始的項目,但是因為人員調配的原因直到今年頭上才開工云云,其他就是食堂在什麼地方,廁所怎麼上之類的生活性問題。

    之後的一個月,事情卻沒有任何進展,我們無所事事的呆在了營地裡,也沒有人來理會我們,都感覺到莫名其妙,老資格的人後來忍受不下去,在慫恿下幾次去找榮愛國,也被各種理由搪塞掉了。

    此時我們已經嚴重的感覺到了事情的特殊性,大家都人心惶惶,有些人甚至猜測是不是我們犯了什麼事情,要被秘密處決掉了?這種事情樣板戲裡很多,我們聽了也心裡只發澀。

    當然更多的是一些無意義的猜測,內蒙古的秋天已經是寒風刺骨,其中南方過來的人很難適應,很多人都流鼻血,在我記憶中,那一個月我們就是在火爐炕上,一邊啃玉米饅頭聊天,一邊用破襪子搽鼻血度過的。

    一個月後,事情終於出現了變化,在一個星期三的清晨,我們迷迷糊糊的重新給塞上了卡車,和另外兩車的工程兵,繼續向山裡開去。

    此時我的心情的已經從剛開始的興奮和疑惑,變成了惶恐,透過大解放軍車的篷布,看向臨時架設的棧道外,連綿不絕的山巒和原始森林,再看看車裡工程兵面無表情的臉,氣氛變的非常僵硬。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大家都靜靜的靠在車裡,隨著車子顛簸著,等待這一次旅途的終點。

    山裡的路都是工程兵臨時開出來的,一路上到處可見臨時架設的橋和鋸斷的樹木,不過這種臨時的山路,依然和真正的路有著巨大的差距,我們大部分時間都是沿著山坳走,很多地方,都只是開出了一道樹木間可以通過的「空隙」而已,一路上的顛簸和曲折,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在車上的時候,我們還曾經試圖推算出我們所在的位置和要去的地方,根據我們來之前聽到的消息,七二三工程部應該是在大興安嶺地區,但是一路過來又感覺不是很像,其中有去過大興安嶺的人告訴我們,這裡連綿的原始森林和其他地方並無差別,但是顯然地勢地貌並不相同,氣溫也沒有大興安嶺冷的那麼霸道,說起來,倒有可能是內蒙狼山一帶,而現在,顯然是要把我們帶入森林的深處。

    這些當然都只是推測,其實到了現在,我們也不知道當時那一片區域到底是哪裡,按照老貓後來的說法,他說那一片山區的廣闊程度,讓他感覺我們甚至有可能已經過了中蒙邊境,是在蒙古的境內。

    這一路走的極其艱苦,因為車是跟著山坳的走向走,而山坳是隨著山脈走,車在山裡繞來繞去,我們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只能坐到哪裡是哪裡,而車又開的極其慢,中途我們的車又壞了一次,還經常車輪陷在森林下的黑色落葉土裡,我們連拉帶推的,最後到達目的地的時間,已經是四天五夜之後。

    我現在還記憶尤新,出現在精疲力盡的我們眼前的目的地,是一處山谷,這裡應該已經是原始叢林的核心區域,但是我們卻在這裡的草叢裡,看到了大片已經鐵銹並且爬滿了草籐的鐵絲網,眼尖的還看到,那些綁鐵絲網的木頭上,塗著幾乎剝落殆盡日本文字

    在那個年代的人對於這種場景都不陌生,這裡是東三省,日本建立偽滿之後,在這片土地上偷偷幹了不少事情,我們搞勘探的時候也經常在山裡看到日本人廢棄的秘密掩體和建築。大部分都是在他們撤離的時候被澆上汽油整個兒焚燬了,有些建築裡面的設施都很古怪,我在東北曾今看到過一座三層樓,裡面的房間都只有半人高,沒有樓梯,上下靠一根鎖鏈,根本不知道是用來做幹什麼用處。

    穿過鐵絲網之後,樹木之後出現了很多破敗的木製簡易屋,上面爬滿了幾層草蔓,屋頂都給樹葉壓塌了,看樣子廢棄了沒四十年也有三十年了,在簡易屋的一邊,有我們解放軍的卡車和十個幾軍用帳篷,幾個工程兵看到卡車過來,都走過來,幫我們接行李下車。

    我們在這裡又看到了榮愛國,但是他沒給我們打招呼,只是遠遠站著看著我們,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

    我當時想不到的是,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事實上,他到底是不是叫榮愛國,我現在也記不清楚。

    下了車之後,我們給安頓到了那些簡易木屋裡,那些房子以前也是給日本兵的住的地方,各種傢俱都很齊全,只是破敗的實在太厲害了,木頭一掰就酥,我們進去的時候,發現屋子裡面已經給簡單的收拾過了,撒了石灰粉殺蟲子,但是幾十年的荒廢是收拾不乾淨的,木頭床板一抖全是不知名的死蟲子,木頭非常潮濕,根本沒法睡,我們只能用睡袋睡在地上。

    我個人很不喜歡那些簡易木屋,感覺在裡面氣氛很怪,相信和我同年代出身的人都有這樣的感覺,一站到和日本有關的地方,就會感覺到一股沉重,很難釋懷。所以我們也都沒怎麼說話,收拾完後又去吃飯。

    我們混的幾個比較熟的人,都跟著老貓,因為這裡就他似乎最有譜,我看見他下車的時候,看著那些帳篷似笑非笑了很長時間,好像知道了會發生什麼事情一樣,老貓這個人喜歡玩深沉,我站在他身邊,就感覺比較有安全感。

    一個下午無話,傍晚十分,我們給帶到了一個帳篷裡,二十幾個人鬧哄哄的席地而坐,前面是一張幕布,後面是一台幻燈片機器,我們叫做拉洋片機,這擺設一看就知道,這是要給我們開會了。

    主持會議的是一個大校,我記得是應該見過他,但是想不起來,他先是很官方的代表七二三歡迎我們的到來,又對保密措施給我們帶來不的不便道歉,當然,臉上是看不到任何一點歉意的。接著也不多說廢話,用一聽就是廊坊的口音,直接對我們說道:「接下來開會的內容,屬於國家絕密,請大家舉起手更我一起宣誓,在有生之年,永不透露,包括自己的妻子,父母,戰友以及子女」。

    對於發誓我們都習以為常,很多勘探項目都是國家機密,進入項目組都必須宣誓保密,而那個年代對於這種宣誓也是相當看重的,這叫做革命情操,不像現在,發誓可以當飯吃。

    不過當時國家保密條例把秘密分為三個等級:秘密,機密,絕密。一般的勘探項目,比如說大慶油田的勘探,都是屬於國家機密,所以還有照片可以上報紙,國家絕密的勘探項目,我們都沒有遇到過,也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有著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猜也猜不出來。

    大家鄭重其事的發誓,很多人都互相對視,顯然對於折磨這麼久的懸念的即將到來,有點期待。當然也有很多人不以為然,因為那時候也經常有雷聲大雨點小的事情,很多時候搞的神經兮兮的,搞個國家絕密,最後一看也不過是屁大的事情,只不過牽扯到某些「老人家」的行蹤,或者生活習慣之類的東西。

    後來有人總結過,牽扯到民生的,那叫秘密,牽扯到經濟軍事方面利益的,叫做機密,關於「老人家」或者某些無法解釋,顛覆世界觀現象的,才能叫「絕密」。

    什麼年頭都有刺頭,我是看著前面的老貓,宣誓的時候,另一隻手在大腿上畫了個叉,意識是這次宣誓不算,這個有點兒江湖上耍小詭計的意思,我現在講出來,也是因為家庭出身的關係,我家裡解放前幹的勾當,比違背誓言缺德多了,也沒見得我父親有什麼心裡陰影,特別是在這個時代,我說出來,別人也未必會信。

    各懷著各的心思,儀式完成後,大校把燈關了,後面的有人開始放幻燈,但是幻燈一打起來之後,我就發現自己太沒見識了,那幻燈機其實是一架小型的放映機。

    接著,所有人都鴉雀無聲的看到了一段大概只有二十分鐘長的黑白短片。

    我只看了大概十二分鐘,就感覺到了一股窒息,這一次這麼嚴肅的保密工作絕對不是虛張聲勢,這絕對又一段絕對不能洩密的《零號片》。

    我在這裡只能簡要說一下短片的內容,在當時的環境下,我們都不可能懷疑這短片的可信程度,不過現在看起來,有些片段實在很難讓人相信。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在1959年的冬天,在撲滅大興安嶺南麓一次火災的時候,救火的伐木工人在一個泥泡裡發現了一架日本運輸機的殘骸。據說當時大火把泡裡的水都烤乾了,泥面下降,露出了一隻折斷機翼。

    有關方面把飛機挖出泥潭,檢查機艙,驚訝的發現,這家飛機上運送的,全部都是關東軍對於東三省和蒙古局部地質勘探的文件。

    我們都知道,日本佔領關東的之後,在滿蒙花了很大的力氣尋找礦產,其中最主要的是石油,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小日本當時很背,找來找去沒有。其實在日本佔領東三省之前,美國人也找過,也是什麼都沒發現。這對於我們現在想來,實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但是日本的勘探工作,卻是做的一點也不馬虎,當時蘇聯紅軍抽關東軍的時候,我們的地下工作者曾經想找出這些文件,但是失敗了,後來這些東西就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中國人認為在蘇聯手了,蘇聯人認為日本銷毀了,日本人認為中國人拿去了。

    這些資料是寶貴的,在一定程度上,特別是內蒙古某幾個大型淺層礦產的勘探上,起了很重要的參考意義。

    日本人做事情很嚴謹,用我們的話,就是這些人可以一本正經的,極其認真的,做很不靠譜的事情。所有的勘探資料都是分類封在了牛皮箱子裡,這些東西在北京檔案局的機密工作組裡,被嚴格的分類,這個時候,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其中一個檔案員,在編號0-34的一隻箱子裡,發現了一隻密碼鐵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22:29

正文 第三章

 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來通過了一個非常巧妙的方式打開了這只盒子,裡面同樣也是一份地質勘探資料。

    當時他們很奇怪,為什麼這一份資料要特別的保存,中央懷疑可能這一份資料可能是關於日本人當年尋找石油的一個線索。

    於是按照資料上的記載,當年七二三工程開始在這裡實施,其中三隻勘探隊中的一隻,秘密帶著那份資料,進入了叢林尋找上面記載的線索。後來,果然,他們在從裡裡發現了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日軍臨時基地。

    但是,這裡已經是人去樓空,所有的東西都燒掉了,連一張紙頭都沒有,只能通過附近的一些痕跡,判斷當時肯定有一隻勘探隊,在附近勘探過。

    當時我們自己的勘探隊,也在附近進行了一次普查式的勘探,但是結果差強人意,也就是說,沒有任何的結果,地表上什麼都看不出來。淺層挖掘也什麼都沒有。

    懷著對日本勘探數據的信任,中央做了一個決定,就是動用了蘇聯進口的「地震勘探設備」,這是一種當時比較先進的技術。

    這裡抄一段說明,來解釋這種設備的工作原理:

    在地表以人工方法激發地震波,在向地下傳播時,遇有介質性質不同的岩層分界面,地震波將發生反射與折射,在地表或井中用檢波器接收這種地震波。收到的地震波信號與震源特性、檢波點的位置、地震波經過的地下岩層的性質和結構有關。通過對地震波記錄進行處理和解釋,可以推斷地下岩層的性質和形態。地震勘探在分層的詳細程度和勘查的精度上,都優於其他地球物理勘探方法。地震勘探的深度一般從數十米到數十千米。

    中國從1951年開始進口這種設備,現在已經有了一定的實際操作經驗,這種設備一般用於超深礦床的勘探,勘探反饋的數據的是三維的,十分牛逼,當然這些數據對於普通人的來說,只是一大堆極其混亂的曲線。

    之後,通過「地質數據成像」演算,可以把這些曲線還原成黑白膠片。現在我們的勘探已經有軟件,可以實時生成,當時是需要人用手搖計算機來算的。

    這些都是科學家做的事情,對於我們這些基礎技術兵,無疑是聽天書,我們只能看懂地質成像之後的2000張黑白膠片。

    其中地下1200處,出現了地震波的異常反射。在膠片上表示的是,一塊非常突出的不規則形白色,好像一個十字架,精度精確的嚇人,大概是49米長,寬34米,好像是嵌入在地下1200處巖殼裡的一塊金屬塊。

    看到這個鏡頭的時候,我們都議論紛紛,感覺很不可思議,然而等到屏幕上的那個十字小點放大,一下子四周又全部靜了下來。

    原來那個十字形的白色影子,放大200倍之後,明顯現出了幾何的外形,所有人都一眼認了出來——那是一架飛機。

    寫到這裡,很多人會認為我是在胡扯了。

    確實,這實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們所受的都是相當務實的教育,這種事情,在當時,我第一反應也認為是胡扯,根本無法接受,也不知道怎麼去接受。

    不過後來回頭想想,這其實並不難解釋。

    因為事實上,如果一件事情既成事實了,那麼總有他成為事實的方法。

    很多人剛開始認為是巧合,但是那大校告訴我們:根據仔細的外形分析,這應該是一架日軍的「深山」,那是一種很冷門重型轟炸機,日本人一般用它來做運輸機,是在二戰末期投入使用的,數量很少。所以巧合的可能性非常低。

    既然不是巧合,那就要首先在事實下做推斷,他們當時是這樣考慮的:

    首先命題是,確實他們發現了一架深埋在地下1200米深處的日本轟炸機。他們不否認這東西存在的可能性,而是去考慮這東西是怎麼給弄下去的。

    這樣的事情只有唯一的解釋,按照唯物論,如果飛機不是通過扯蛋的空間扭曲出現在那裡的,那肯定就是日本人自己搬下去的。

    同樣,要到達那裡,必須有一個通道,而把飛機整體開下去,也顯然不可能。

    那事情就可以假設的非常明白:

    日本人當年在這裡,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挖了或是找了一條通往地下深處的通道,接著,日本人把一架「深山」化整為零運下去的,然後在通道的盡頭,地下1200米處的地方重新組裝了起來。

    要證實這樣的假設,有兩個前提,一是找到那條通道,二是找到這裡堆砌過大量設備的痕跡。

    大校說,他們在附近發現了大量防凍機油的痕跡,應該算是證明了第二條。現在這裡的工程兵,正在大範圍的搜索,希望能找到第一條前提。而一旦找到通道,就要組織人下去,看看下面到底是怎麼情況。

    他一說完,整個帳篷裡就炸開了鍋了,幾乎騷動了起來,不是害怕,說實話要說鑽洞勘探,我們這些人都有經驗,誰也不會怕,我們當時是興奮,在枯燥的勘探工作中,這樣的事情無疑是一件相當吸引人的事情。

    後來休會回帳篷後,所有人都是興奮的睡不著,說實話我們都相當的累了,但是還是在各個帳篷裡鑽來鑽去。

    不會,現在想來我感覺有點奇怪的是,當時討論了這麼多東西,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出那個問題:日本人在幾十年,如此艱苦的把一架飛機運到地下去,是為了什麼目的呢?

    這裡的勘探記錄,特別的鎖在了密碼鐵盒裡,顯然是特別的機密,可以推測機密到連運送的人員都沒有資格看,從行業範圍來看,他們顯然最開始,是在這裡進行普通的地質勘探,而在勘探的時候,他們必然是發現了什麼,接著,才做出了這麼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出來。

    為什麼呢?我猜想,當時所有人的心裡應該都有這個疑問,但是他們都知道,這個問題拿出來討論,在當時是一點意義都沒有的。所以,所有人選擇了其他的話題。

    唯物主義的勝利發生在十二天後,據說一隻工程兵分隊在五公里外的山上發現了一條廢棄了很久的車道,順著車道又找出去三公里,在一個山坳裡,發現了一個大型的構造洞,呈現裂縫狀,寬足有三十米,洞口架著隱僻帆布,上面全是落葉,一開始根本發現不了,有人踩上去了才知道。

    洞口相當大,從入洞二十到三十米來看,開始段是一個垂直洞,因為沒有帶足夠的裝備,工程兵沒有深入。但是很有可能就是入口。

    中午那個大校就發了通知,說後天就過去,讓我們做好準備。

    大部分人都很興奮,有些人開始緊張,洞穴是世界第五極,地質勘探經常要進洞穴,危險性我們是知道的,大家進入到了工作狀態,各幹各的,都沒有什麼廢話。

    只是看著老貓就面有悻然,我這幾天越來越佩服老貓,這麼刺激的事情,在他臉上看不出一點變化來,他還是那個德性,一張老臉似笑非笑,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如今他這樣的表情,我就好奇,問他是不是有什麼想法。

    他一開始不說,後來給我遞煙遞的不好意思了,才輕聲告訴我,說:他感覺這事情,不對。

    首先,那個洞肯定是在我們來之前就找到了,不然不可能這麼大刺刺的下調令找來這麼多人,五公里的搜索範圍,他們在這裡這麼長時間了,會到現在才發現?

    其次,那洞的下面肯定有叉洞,否則,根本也不需要這麼多人。

    他不知道七二三那些人在耍什麼花槍,這些事情不直接告訴我們,顯然裡面是很有文章。總之,很多地方都非常奇怪,特別是那飛機的事情,太扯了。他感覺要出事情。

    說完他拍了拍我,對我說,接下去,要千萬的小心。

    我對老貓的話不置可否,一來,之前很扯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地下挖出來的東西,總有你理解不了的,二來,這事情肯定不簡單,不然不會有這麼大的陣仗,就算真的有問題,我也認為別人肯定有隱瞞的理由。

    那時候也沒心思想這麼多,他最後的話我也沒放在心上,我們當天準備好裝備,第二天修整了一天,還發了槍,第三天,就和一個排的工程兵向那個山坳出發了。

    因為沒有牲口,我們都是步行,一行人背著不少東西,還帶著狗,預計要走一天時間。

    不過,我有點意外的是,那一天的行程中沒看到老貓,一問才知道,這老賊在早上說他吃壞了肚子,去不了了。

    我心裡明白,老貓的想法不是說說的,他是真的感覺這事情不對,所以故意避開了,想到這個,我的心裡也感覺到十分的不自在。

    一路行軍,對環境的感覺比在車上又直接一點,這裡每個人都背著槍,能背槍應該是在中蒙邊境,因為如果是中蘇邊境,背著槍是很危險的,蘇聯人有時候會放冷槍過來,所以一般不武裝,而蒙古流寇很多,需要火力防身。

    但是因為全部是在山坳裡走,看不到整體的地質地貌,想要進一步推斷是在哪裡,很困難。而且走路消耗了所有的精力,根本沒辦法說話。

    就這樣,蒙頭走路,實際我們在叢林裡跋涉了一天半,到第二天的中午,才到達那個發現洞窟的山坳,比計劃晚了半天。

    這倒不是我們腳程太慢,實在是路太難走了,我們以前走山路,從來沒有進到如此深的山裡,腳下落葉層的厚度實在嚇人,一腳一個糰子,裡面吱吱冒黑水,感覺走在沼澤裡一樣,人一多,總有人拉下,所以慢了。

    到了那個地方之後,我馬上就感覺到,老貓是對的,這個洞窟肯定不是前天才找到的,因為早就有幾個帳篷搭在邊上,一捆捆的繩子堆的到處都是,這些東西,沒十幾天肯定運不上來。

    但是大部分人都沒發現問題,我們這些人和大山打慣了交道,這種事情基本上都拐不彎。我當時要不是聽老貓講過,也肯定不會注意。

    這裡的樹木長的非常粗壯,樹冠遮天蔽日,地下還有灌木,那個洞窟的口子朝天開在一根橫倒的巨大枯木後面,很多不知道哪裡延伸過來的根部都長了出來,包住了垂直洞壁的一邊。

    這是一個典型的地質構造洞,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山洞,其實就是山巖殼上的一條巨大的裂縫,最寬處確實有30多米,站在邊上朝下看去,下面就是懸崖峭壁,一片漆黑,嗖嗖往上吹風也不知道有多深。

    洞壁上有陽光能照到的地方,有很多蕨類和苔蘚,看的出這應該是一個喇叭洞,下面的空間比洞口還要大。在洞口工程兵已經架上了一張網,一邊拉著牽引器和柴油馬達。一框一框用軍綠色帆布包著東西給吊了下去,顯然這洞下面已經有人了。

    那個大校告訴我們,工程兵已經完成了初期的勘探,洞有214米深,這洞下面積水,我們可能得坐皮筏艇,而且,在入洞六十米左右的地方,發現了四個岔洞,我們這一批人要進行分組。

    我聽到這裡腦門就開始冒汗,老貓的話在我心裡揪了起來,這老傢伙也太準了。

    當時的情況,屬於勘探方面的人一共是二十三個,四個人一組,一共四個組,剩下的人做後備隊支援,每一個組跟半個班五個戰士,做掩護和背裝備。

    我們全部都是正規軍編制,入伍的時候受過嚴格的訓練,但是這幾年高強度的工作下來,根本不可能持續那種體制,有一個班在身邊,還是很有必要的,特別是洞窟勘探,繩索重量很重,遇到地下斷崖或者地質裂隙的時候,消耗量又很大,多幾個人帶繩子,可以讓我們在初期走的更遠。

    另外顯然他們還帶了一些自己安排的東西,經常訓練的新兵都能負重20公斤行軍30公里以上,雖然不知道他們背了什麼東西,但是看他們的表情還是比較輕鬆的。

    我當時琢磨著老貓的話,想混著到支援那部分人裡面去,先窩著看看情況,可惡的是排組的時候,是按年紀來的,我在裡面算小的,給分在了第二組,和我同組的還有王四川,和兩個陝西來的,一個叫裴青,一個叫陳落戶,兩個人說普通話都不老地道,我們有時候講笑話,這兩個人聽啥樂啥,整天:你包社列,餓知道列,忒喝笑列。

    和我們一起的是當時內蒙古工程兵團六連四班的五個人,副班長好像叫什麼什麼抗美,四個戰士都是陌生面孔,相當的年輕,那時候也不帶介紹的,我們就是互相敬了個禮,認了面孔就算了。

    當時副班長是帶56式,其他四個人帶著54衝鋒鎗,子彈都帶足了,王四川和他們說太誇張了,在南方的洞穴裡可能還有野獸,在這裡,最多有蝙蝠而已,這裡的洞內溫度太低了,冷血動物呆不牢,熊之類的東西也不可能爬到這種洞裡去。

    當然這些兵不可能聽他的,我們自己都拒絕帶槍,只是綁上了武裝帶,帶上地質鏟和地質錘等工具,這些東西都是可以用來防身的。又不會太重。

    準備妥當之後,我們一個一個的被牽引器從洞口吊了下去了,他奶奶的腿兒的,二百米多吊著下去要十分鐘,一點一點,好比蕩鞦韆一樣,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我寧可自己用繩子自己蕩下去,爬懸崖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的事情,200多米真不算多深。

    因為整個喇叭洞是曲折的,剛開始的時候還有陽光,下到三十米的地方開始轉暗,洞的方向改變,再下去只五六米就進入到一片漆黑的狀態,此時可以看到下面有燈光照上來。

    我一路草草的看了看巖壁,很明顯的寒武奧陶系灰巖,顯然這個洞是一個復合洞窟,肯定兼有溶洞和構造洞的特點。

    很快我就下到了能夠看到下面景象的位置,洞的底部足有一個標準操場的大校,底下全是水,水在緩緩流動,顯然這裡流淌著一條地下暗河,不過這在巖溶洞穴裡太常見了,我一點也不驚訝。

    我還看到下面架著很多臨時的鐵架子,不知道是日本人當時留下來的,還是我們自己架設的,幾隻大型汽燈和先行運下來的東西,都堆在架子上。工程兵正在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都是一隻一隻折疊好的皮筏。有幾隻已經充好氣,漂浮在水面上。

    水似乎是不深,很多人都穿著膠鞋站在水裡,王四川比我先下去,連煙都點著了,站在一邊用手電四處照洞的內壁。

    我下到底部的鐵架子上,處於職業習慣,注意力也馬上給這個洞裡的情形吸引了過去,打開手電,和其他人一起看四周的巖壁。

    剛開始工作的時候,我感覺山洞有一種非常特別的魅力,特別是那種未知的神秘感覺,總讓我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不屬於人間的地方。我們搞勘探經常把山洞比做大山的血管,在其中穿行,有時候你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一股股奇特的氣息,你自然而然的就會意識到,大山是活的。

    不過現在我看它的眼光就好像婦科大夫看婦科病一樣,只看自己想看的地方。

    這樣的洞穴,以前在山西碰到過一個,很多地方叫這種洞天坑,都說是老天爺砸出來的洞,大部分都深的要命,不過,這個洞又和普通的天坑不同,它複雜的多。

    構造熔岩復合洞是地質構造和水蝕作用同時作用形成的複雜洞穴,既有千溝萬壑,怪石嶙峋的地勢走向,又有極端複雜的洞穴體系,說的簡單一點,水溶洞一般的走向是比較平穩的,如果坐皮筏艇一路順地下暗河下去,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是地質構造洞就很可能出現非常離譜的斷層,可能順流飄到一定的地方,突然就是一個100米落差的地下瀑布,那就死挺一點生還的機會都沒有。這種洞穴的勘探,我們一般是避免深入的。

    不過這一次肯定是避免不了了,我轉頭想提醒工程兵,最好在溝錨上綁上石頭,加重重量,並且帶足無線電浮標。不過回頭看的時候,發現陳落戶已經在做這些事情了。

    我跳下水去,水一直到膝蓋,透心涼,這裡兩邊都各有溶洞,水從一邊流出來,流進另一邊,看著看著,我走到王四川的身後,看到他正聚精會神的看著一邊的巖壁。

    我走過的去的時候,他發現了我,然後示意我看看那裡,我也用手電照過去,發現他看的地方的巖壁,有被拋光過的痕跡,好像覆蓋了一層蠟。

    接著他又用手電指了幾個地方給我看,都是類似的痕跡。隨即我就感覺到很奇怪,和他對視了一眼。朝他使了個顏色,意思是問他:「你怎麼看?」

    他輕聲道:「這是琉璃化現象,這個山洞裡,可能發生過一次劇烈的爆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23:25

正文 第四章

 岩石的琉璃化一般發生在火山爆發熔岩流和岩石發生反應之後,需要非常高的溫度,而劇烈的爆炸和焚燒也可以導致這樣的現象發生,王四川的推斷是基本正確的。但是事實是爆炸還是焚燒,卻有待考證,王四川第一感覺是爆炸,是因為日本人臨走的時候,有可能想封閉這個洞穴,一般軍隊的做法就是炸了,不過當時的黃色炸藥如果要達到這種效果,當量肯定相當多,那爆炸之後,可能半個山頭都會被掀掉。我個人認為是長時間的焚燒,因為如果這裡發生過大爆炸,那這個洞肯定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但如果是焚燒的話,這個洞應該被持續被灼烤超過40個小時,不知道當時他們燒的是什麼東西。

    我們趟水在洞裡走了兩圈,暗河的深度並不平均,一腳深一腳淺的,下頭有鵝卵石,用手電照水裡,可以看到很多小魚。如果是在南方,這裡絕對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可惜在北方就太冷了點。

    上頭的人一個一個吊下來,其他組的人我也有熟悉的,互相遞煙,討論討論這洞裡的情況,具體的工作都由工程兵在做,我們也不用操心,東西一點一點都被搬到皮筏艇上。

    兩個小時後,全員都下到了下面,八隻皮筏艇也全部充氣飄在了水面上。

    所有人都有點緊張,有些人神經質的不停的說話,整個洞裡都很吵,這時候那個大校也吊了下來,他換了野戰的衣服,這時候我才認出來,這人竟然是我軍訓時候的教官,不過顯然他已經認不得我了。

    大校給我們做了一次動員,大體是注意安全,然後有沒有信心完成任務之類的,我們都條件反射說有!接著他宣佈出發,我們各自深呼吸,穿上雨衣,上了皮筏艇,就算正式要出發了。

    按照地質成像照片上的分析,垂直深度1200米的地方就是這條地下暗河的一段,暗河到了哪裡之後,分流到哪裡,我們就不知道了,不過垂直距離不等於實際距離,如果河道在地下蜿蜒,其長度不可而知,必然是遠遠長於1200米。

    我們是第二組,第一組兩艘皮筏艇被推下下游的溶洞內一分鐘後,我們也出發了,前面的工程兵艇打開艇燈給我們開路,我們則舉著漿,兩邊撐著不讓艇撞到洞壁上去。

    很快,四周的聲音因為洞口的縮小的聚攏了過來,光線也收縮到艇的四周,這時候用手電照水裡,可以發現水已經相當深了,這就是構造洞的特點,洞勢的變化十分突兀而且巨大。

    洞的寬度並不寬,到了這裡只有十米左右,但是相當的高,往上的裂隙看不到頂,讓人感覺是開在一道峽谷裡,手電照上去,可以看到植物的根系。

    這樣的景色還是很壯觀的,我們都一時看的呆了,陳落戶還拿出照相機拍了兩張。

    往前面漂了三十米不到,就出現了岔洞,我們在這裡集合之後,各自分開漂進一個岔洞裡,這才真正進入到了緊張的地方,搞洞穴勘探,一隻五十人的勘探隊和五人的勘探隊感覺完全不同。

    我們丟下幾個無線電浮標,這樣前面出現問題的時候,信號會走樣,這樣我們能提前預警。

    不過水流很緩,看著帶燈泡的浮標慢慢漂到前面,我們放心的跟了上去。

    洞穴勘探的危險性,在小說中往往給誇大,其實只要按照程序,謹小慎微,洞穴勘探還是比安全的,最主要的危險是岩石不穩定,在人進入後洞穴坍塌所造成的傷亡,前面的解放軍全部都緊緊的握著手裡的槍,這讓我們感覺到很滑稽。

    不過,如果沒有我們這樣常年的經驗,看到洞穴前面的黑暗,是人就很難不緊張,這也可以理解。

    我們很快就漂進去兩百多米,水流開始急了起來,出現了轉彎,和台階樣的短瀑布,這個時候,前面的艇突然就停了下來,好像給什麼掛住了,接著我們的艇就一下撞了上去,艇邊上的人差點摔水裡去。然後我們的艇就順著水流頭尾掉了轉,和他們擠在了一起。

    我們都感覺奇怪,在水面上,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兩隻艇在這裡,竟然都掛住了,水下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我們用槳在水裡攪了攪,果然碰到了障礙物,用力一挑,竟然從水裡挑起一團鐵絲網。

    「狗日的小日本,竟然還給我打暗樁。」那班長罵了一生,就讓兩個工程兵下水,把它給我剪了!

    兩個戰士隨即就跳下水去,咬著手電就潛入水底,水濺上來冰涼,凍的我們都一個哆嗦。

    沒成想,下去沒到三秒鐘,兩個人全部都浮了上來,班長問他們怎麼了,一個人敬禮,說:「報告班長,鐵絲網上掛著個死人。」

    副班長也脫了衣服跳入了水中,三個人再度潛水了下去,水面攪動起來,王四川是個急性子,也脫了衣服露出一身黑膘想下去幫忙,給我扯住了,三個人足夠了,再下去一個大塊頭,肯定幫倒忙。

    水下動靜很大,牽動的鐵絲網都扯的我們的船晃動,很快副班長就浮了上來,手裡拖著一條青色的東西,接著另兩個戰士也浮了起來,三個人一用力一抖水花,一個麻袋一樣的東西一下子從水裡給抬了出來。因為位置的關係,直接就給翻到我們的艇上。

    我們一開始都以為真的是個死人,等仔細一看才發現根本不是,那就是一個的腐爛青黑色的麻袋,上面給鐵絲網割破了好幾道口子,裡面全是鐵銹的鐵絲,裡面的鐵絲撐起麻袋,很像一個僵硬的人,麻袋非常噁心,一摸一手的銹水,一看就知道在水裡泡了很多年了。

    而且這一麻袋重量極沉,一放上來,艇尾都翹了起來。陳落戶膽小,當即嚇的往後縮,差點就縮到艇外面去了,王四川忙去拉住他。

    那三個人氣喘吁吁的爬回艇上,副班長皺起眉頭看了看麻袋,就給了手下兩個戰士一人一個頭嘣,罵到:什麼眼神?死人,你家死人是這個樣子?

    兩個戰士也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接著又被趕下去剪鐵絲網。那副班長顯然感覺有點不露臉,對我們解釋道:兩個新兵蛋子,膽子小。

    其實我們也給嚇的夠嗆,才緩過來,那嘣的一下東西給扔到我們艇裡,太嚇人了,我都有點感覺這幾個兵對於給我們背東西不願意,在整我們。

    王四川用手電照了照那麻袋,就問我:這些是不是日本人留下的東西?

    我說顯然是,這種麻袋叫做緩衝包,是爆破的時候,用來當臨時掩護用的,以前這麻袋裡肯定還有黃沙,現在給水沖的一點也不剩下了。這一袋子可能是當年運送的時候不小心掉進水裡的。看樣子小日本在裡頭有過一次比較大的爆破。

    眾人都覺得有道理,我正打算繼續解釋,突然王四川就給把我打段了,他扯起那個腐爛的麻袋,對我道:「不對,老吳,這真的是個死人。」

    說著他撕開已經酥軟的好比腐爛的棉絮一樣的麻袋,我們看到,裡面纏繞的鐵絲之間,束縛著一具骸骨,鐵絲緊緊纏繞在骸骨上面,將他的身體捲成一個繭,那骸骨顯然死前經歷過一番劇烈的掙扎,所以整個麻袋才會呈現出那奇怪的樣子。

    屍體已經半白骨化,顯然在死之前,這個人已經瘦的沒有多少東西可以腐爛,所以鐵絲還是纏繞的非常緊。

    這是真真正正的事情,我一點兒也沒有誇張,我確實在那個洞裡,看到這樣一具屍體,那種頭皮發寒的感覺,我到現在還無法忘記,而沒有親眼見到的人則根本無法理解那種景象,日本人竟然能夠想出把中國人活活的當作爆破的緩衝包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我們沉默了很久,王四川在我們種是最熱血的,臉色沉的比包公還黑。

    因為這個經歷,十年之後中日建交的時候,在北京他做了一件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在北京某個著名的廣場,他在日本國旗下拉了泡屎,可惜拉的太慢,還有半截在屁股裡的時候給武警架走了,為了這事情他給單位除名,連退休工資都減半了,這也是真事兒,不過大家別學,不值得。

    當時的氣氛一下子就給這屍體搞的很嚴肅,那兩個小兵剪斷鐵絲網後,都不知道我們吃錯了什麼藥,莫名其妙,我們默默的把屍體推回水裡,才繼續出發。

    後面的水路就一路無話,我們為了轉移注意力,都把目光投向一邊的巖壁。

    隨著我們地勢的越來越低,洞裡的地質構造也開始變化,越來越顯現出光怪陸離的景象來,石灰岩水溶洞的特點開始替代構造洞的特點,開始出現石瀑布和滲水現象,我們都帶上的雨蓬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24:53

正文 第五章

 但從表面證據看,現在很難說這裡的溶洞體系早於地質構造洞的產生,還是相反的情況,地質構造洞的年齡一般是在億年以上,而溶洞體系的年齡就在2億到十萬年不等,彈性太大,沒有什麼可性。

    不過,一般來說普通的喀斯特地貌中的地下大型暗河溶洞,體系猶如一個網兜,一層套一層,四八達,無章可循,絕對沒有這樣一條河道讓人觀光一樣下走的道理,有理由相信,應該是在億年之前裡海洋崛起高山的造山運動時候,形成這個地質構造洞系,接著暗河形成,然後暗河的沖刷這裡的石灰岩,溶洞特徵才開始出現。而越往下走,因為滲水作用,表層的石灰岩質都給帶到了洞系深處,下面的溶蝕會更加厲害。但是到了一定的深度,洞穴又會返回到原始的地質構造洞形態,因為地面的壓力太大,喀斯特地貌形成的溶洞根本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壓力。這些是當時我們探討後的結果,而我們都興趣的是,這條暗河的盡頭會是哪裡?如此大的水量,盡頭如果沒有一個地下湖的話。很難想像這些水會全部滲透進岩石的縫隙裡變成地下水?

    我們也計算了大概需要的時間,按照我們現在緩坡,不計算繞道,算絕對時間的話,我們離1。2公里深處的直線距離應該是16公里,如果不出意外,晚上休息的話,我們將在明天早上10點到達,當然,前提是我們走的這條岔洞是正確的,且河道沒有任何的曲折,否則就是一個x,鬼知道我們會到達什麼地方。

    我們的預測在剛開始完美的被事實證明,行進到大概離地面320米的深度時,大量的溶洞特徵爆發般的出現,使得地下暗河兩邊的巖壁變成一副讓人恐懼的複雜畫卷,到處都是猶如板骨一樣的石瀑布和犬牙交錯的石絲,暗河的頂上出現了架空的石橋,有些地方石瀑垂下來,都壓到了我們的頭頂,我們不得不壓低身形才能過去。百萬年無人目睹的景色一點一點在我們面前暴露無遺,有一種開在一隻巨獸屍骨堆種的感覺,也不是是害怕還是興奮。

    在1962年國內有出版過一本小說,就是地心遊記,有人曾經建議我看過,此時我感覺就在是小說之中了。不過,很快我們的理論推導就遇到了一個巨大的破綻,在我們駛過一塊巨大石瀑後,前面出現了一大片巨石,整個河道因為這些石頭變窄擋住了艇的去路,激流在這裡繞過石頭,而我們的橡皮艇則卡在石頭縫裡。而等我們爬上了一塊石頭查看的時候,卻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景象,只這些後面這些石頭的縫隙裡,堆滿了剛才我們看到的那種黑色的麻袋,滿眼都是,很多麻袋已經腐爛殆盡,裡面的殘骸呈現各種詭異的姿勢,參繞在鐵絲裡面,那場面,簡直猶如地獄一般。這些麻袋有的都累起了五六層高,但是大部分都是散落在石頭的縫隙裡,可以看到縫隙的水下也全是這種東西,因為掙扎,很多骸骨的手腳都露在了外面,但是他們終究沒有能逃出那堅韌鐵絲的束縛,全部死在了這裡,而因為不是在水裡,很多屍體都呈現出自然陰乾的狀態,表情痛苦,不忍細看。我們嘗試搬動一些麻袋,馬上那些鐵絲都絞在了一起,陳落戶嚇的都沒了譜,要給人架著走,要不臨走放過尿,估計這時候已經尿出來了。一邊就在哪裡呻吟:餓賊,這也忒下人列。倒是那個裴青,一直都沒怎麼說話,表情很鎮定。我此時的心情已經很差了,聽陳落戶神神叨叨的,有點不耐煩,就學他的口氣罵他:你包社列,安靜點好不好!他給我一嚇,也有點回神,真的安靜了下來。

    我們都下了錨,班長跳著爬過幾塊岩石查看了一下,發現再往裡有很長一段都是這樣的情況,這樣的屍體恐怕沒有一千也有五六百。這裡簡直就是一個萬人坑。搞地質勘探不是沒有膽小鬼,死人確實是不常預見的。一下字看到這麼多,確實有點發寒。我們幾個人一合計,感覺這些人肯定是日軍當年抓來的勞工,當年運送一架重型戰鬥機的零件,需要大量的勞力,這樣的地勢下,沒有比人更靈便的運輸工具了。當時的情況如此機密,這些人最後被這種方式滅口了。不過我們都感覺到奇怪,為什麼屍體會被堆砌在這裡,這些被當成緩衝包的勞工,顯然最後是沒有使用,廢棄在了這裡。不是當事人,實在很難想到日本鬼子的詭異想法。這也讓我們更加感覺到奇怪,他們到底在這個洞的盡頭做什麼事情?皮筏艇無法使用,使的我們章法大亂,班長背起來所有的裝備,我們也分擔了很大的一部分,因為皮筏艇放氣之後,重量還是非常的重,搞完之後,發現自己的負重根本就是超出想像的。我們開始徒步跋涉,扶著石頭一塊岩石一塊岩石的前進,簡直是舉步維艱,走了才沒多久,我們就突然明白了日本人為什麼要堆砌這些屍體在這裡,他們竟然是在填路。這些屍體把這裡的巨石和巨石之間的間隙都填滿了,這樣後面的人走的會快一點。

    我不禁一陣噁心,簡直有毛骨悚然的感覺,只想快點通過這個區域。不過事與願違,這裡的路簡直難走的幾乎無法通過,每移動到下一塊石頭,需要花費的精力和做一次特技差不多,而只要踩那些麻袋,肯定是整只腳陷下去,卡在鐵絲裡,要剪斷鐵絲才能抽出來。我們咬緊牙關走了只有一百多米,就花了近3個小時,那班長也累的到了極限了,在一次停下來之後,所有的人都站不起來了,王四川就喘著氣對我道:「老吳,這個進度,咱們可能要在萬人勾裡過夜了。」王四川說的沒錯,這前面一片黑漆漆,不知道有多長的距離,我們也不可能再花3個小時爬回去。我和副班長對視一眼,心說這也沒有辦法了,有一百個不願意也得硬著頭皮在這裡休息了。又堅持爬了幾米,實在爬不動了,工程兵整理出來一塊地方,輕裝之後人輕鬆了很多,裴青帶著一個小兵就帶著簡易裝備往前去探路,說看看前面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如果一直下去全是如此,我們不得不丟棄裝備,不然有生之前都到不了目的地。

    我當時也不以為意,都讓他小心點著,副班長對那小兵說,照顧好裴工!那小兵立正說:是!兩個人就出發了。我們自己也有事情做,清理了底盤之後,點上火煮行軍飯吃,我們身上雖然都穿著雨披,但是在行皮筏艇,全濕了,脫下來烤,我的睡袋自己從隊裡帶上來,據說是抗美援朝時候繳獲的美軍物質,上面有u。s。的字母,我不是很愛乾淨,一烤出來一股霉味,王四川趕緊讓我拿開。我說你們族一年洗一次澡,你還嫌我髒,他說你有文化沒有,那是藏族好不好,我是蒙古族的。況且那是我們髒嗎?我們是沒水,誰像你生在江南身上還一摸一層泥。我心說是嗎?真記不清楚,這事情兒也不知道是誰和我說的。行軍飯是壓縮的無水細糧,裡面有鹽和糖,手指這麼一塊一煮就是一鍋子,就是味道很難吃,有藥水的味道,不過也將就了,王四川去打水,往石頭下一看,看到黑色麻袋和鐵絲了,得,他說還是用自己帶的清水吧,兩個湊了一壺來煮,然後打在洋盆裡吃。

    我心裡琢磨這也不行啊,自己的水喝完了怎麼辦,想想也煩,索性懶的想了。吃完了裴青他們還沒回來,我們都點上了煙,部隊裡抽不到好煙,我們遞給副班長一包,把他開心的臉都紅的。抽了幾口,我們都感覺到很不自在,幾個人話也沒有,就在哪裡悶抽。說實話,在那種地方吃飯,真的太難受了,我們全部都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真的是背如芒刺,總感覺四面八方都有人看著我,脖子要想轉頭去看,很快肩膀都硬了。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心說要說幾個故事,以前老在勘探隊裡呆著,也有部隊的人,經常讓我說故事,我現編了不少。

    不過突然提出要講故事,感覺有點傻,我正琢磨著怎麼提起話頭來,突然遠處就傳來一連串炸雷一樣的槍聲。那聲音極響,一下子我們全部都蹦了起來,那班長的到底是正規軍,把煙頭一扔一下抓起槍就往槍響的地方去了,下面幾個兵緊跟在後來。我們身手沒這麼好,我拉下了十幾米,王四川太笨重,一下就滑到石頭下面,腳就卡到麻袋裡了,扯了幾下扯不出來,大叫我幫忙。我沒功夫理他,讓後面幾乎是在趴著爬的陳落戶照顧他,自己就急跟了上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25:33

正文 第六章

 這一路跑的天昏地暗,只看到前面那幾個人手電直晃,一跑到我們燃起的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速度就根本上不去了,只能先用手電筒照路,然後在石頭間跳躍著前進。

    這並不是那麼好跳的,人不是袋鼠,每一跳都幾乎是驚險萬分。

    遠處還在開槍,我很快就看到了子彈的曳光,大概也就是在五六百米外,裴青他們走了也不算有很長時間了,這樣的距離算走的快的了。

    追到一半我沒力氣了,這樣奔跑太消耗體力,但是前面的當兵的還是在飛奔,眼看著離我越來越遠,我停下來,感覺肺都要喘出來了,但是停了幾秒又發現不對,四週一片漆黑,零散的麻袋和從裡面暴露出的骸骨猶如興奮劑一樣,一下子讓我又有點頭皮發麻,只能咬緊牙關繼續跟上去。

    等我跑到那裡的時候,槍聲已經停止了,我看到拿槍的是裴青,那個班長臉色慘白的又和一個戰士往回跑,我問怎麼回事情,裴青說和他一起出發的那個小兵摔下去,他們回去拿繩子。

    我此時已經聽到了隆隆水聲,我走進一看,原來到了這裡,地勢突然一斷,河道出現了一個斷層,暗河水從這裡直接就撲了下去,形成了個瀑布,不過不算高,最多二十多米,手電照下去下面也全是石頭,那小兵就卡在兩塊石頭中間,滿臉是血,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問裴青具體是怎麼回事情,裴青一臉的懊悔,說本來他們走到這裡就打算回去的,不過他看著這瀑布也不高,想既然走到這裡了,也不容易,想再下去深入一下。那小兵就說班長讓他保護他,這麼危險的事情得他來,就把槍給我自己爬下去,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情,才爬了沒兩步,突然就摔了下去,可把他急的,叫了半天我們都沒反應,只能放槍通知我們。

    沒回去的那戰士朝瀑布下喊那失足戰士的名字,好像叫鍾鬍子,應該是個外號,而我最終也沒有機會知道這個戰士的名字。

    王四川他們比我後感到,也是累的不行了,不過他一聽有人掉下去了,馬上就下下去救人,給我和那個戰士死活拽住了,最後繩索拿來,副班長把那個戰士背上來的時候,小戰士已經犧牲了。

    副班長把小戰士的屍體背上來的時候,滿手都是血,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屍體上的,後來才發現,全是副班長自己的,那瀑布裡,竟然纏滿了鐵絲網,隱在水裡看不到,那小戰士估計就是因為這個失足的。

    屍體擺放到我們面前的事情,我們都失語了。因為帶著安全帽,我從來沒仔細端詳過這些個工程兵,現在看起來,這個戰士最多只有19歲,要在現在,還是什麼都不懂,肆意踐踏青春的年級,而那時候,他卻沒有任何的遺言,可能連愛情都沒有品嚐過就輕易的死去了。

    副班長是上過戰場的人,此時只是抽煙,另外幾個戰士都哭了,王四川也哭,揪住裴青說這還是個娃,你怎麼能讓他幹這麼危險的事情。裴青說你打我吧,我都悔青了,你不打我我怕也得跳下去,我不活了我。

    我想去勸勸那幾個戰士,副班長卻攔住我,說讓他們哭二十分鐘,二十分鐘之後給我擦乾眼淚,以後誰也不准哭了,這些新兵沒有經歷過戰爭,經歷犧牲使自己堅強,是戰士必經的道路。

    我們把屍體抬回到營地,給他鋪上睡袋,屍體是運不回去了,只有等回來的時候,再處理,副班長讓我們早點休息,但是如何能夠平靜,所有人一夜無眠。

    第二天,其實也無所謂是早上還是晚上,我們各自起床,收拾停當之後,給那個小戰士的遺體敬了個禮,就繼續前進了,1962年,國家重於一切,我們從來沒有產生回去修整後再來的念頭。只想著完成任務。

    中午的時候,我們才到達昨天的瀑布邊上,兩個戰士下去清理了鐵絲網,然後我們先拋下不怕砸的物資,然後一點點下去。

    我們在瀑布下吃了中飯,這裡那些屍袋的數量已經很少了,後面的石頭相對小塊一點,比較好走。那時候王四川提出來也想去探路,給我們制止了,沒別的原因,感覺不妥當。

    吃完午飯的時候,休息二十分鐘,這時候就發生了一件事情,我掏煙想抽煙,卻摸到了我口袋裡有張皺巴巴的紙。我很奇怪,我口袋裡以前沒這個。展開來一看,發現是張從勞保筆記上撕下來的紙,上面寫了幾個字:小心裴青!

    我不知道這張紙頭是誰塞給我的,看了看其他幾個人,都沒注意我。

    我又看了看裴青,他正在搽槍,小戰士犧牲後,那把槍一直由裴青背著,我一開始沒在意,現在看著卻有點刺眼。

    這事情一下就變的有點膩味了,那年頭國家很困難,三年自然災害頭年,國民黨正在叫囂反攻大陸,我估計這一次保密措施做的這麼嚴,就是因為這個。

    這幾年國民黨的特務在大陸成了敏感詞語,現在說這個有點像二流間諜電視劇裡的情節,但是在當時,抓美蔣特務並不是個新鮮事情,國安抓,民兵團,公社都抓,動不動就有人吆喝抓美蔣特務。王四川後來總結的好:說好聽是國家安全概念深入人心,說難聽,62年,國家搞階級鬥爭,文化娛樂很單調,舞會也沒了,就指著抓兩美蔣特務消遣。

    所以我們那時候是敏感的,這種敏感是兩面刃,一邊的確國民黨在中國的間諜活動開展的相當混亂,一邊也造成了很多冤假錯案。

    我看到那張紙條之後,第一感覺是這裡有人范了敏感了。那年頭這種人多的是,全是陰謀論者,凡事想的多了,大概是以為裴青是特務,那小戰士不是掉下去的,是給裴青推下去的?

    我看著王四川不像這種人,那幾個戰士也不會,倒是縮在那裡已經完全蔫掉了的陳落戶,他媽的感覺就是那種人。

    我並不以為意,裴青我和他聊過,我們兩個還算是校友,我比他長一級,中國地質大學,說的頭頭是道,怎麼可能是敵特,我感覺陳落戶這個人太不濟了,已經有點看不起這個人了,於是把紙條扔進火裡,就自顧自抽煙。

    這是一個小插曲,不久我就忘記了,我們繼續出發,到當天晚上,又走出去近一公里,這裡已經沒有屍袋了,我們因為頭一天沒睡好,晚飯都沒吃就睡著了,那時候還不到晚上五點。

    結果醒過來的之後,才晚上十點,剛才睡的死,這一下子就睡不著了,看見一個戰士還在那裡給我們守夜站崗,我感覺很不好意思,讓他休息,但給他拒絕了。

    我也不勉強,我也經過當正規軍的時候,知道那時候的心態,那時候有餓的要命,於是就自己煮東西吃。味道香起來,沒吃飯的王四川他們都給陸續醒了。

    幾個人圍起來吃行軍飯,跑了整整一天,又空腹睡了一覺,肚子是非常餓的,燒了一鍋子不夠,又燒了半鍋。

    好在上頭對於這一次勘探時間的估計還是正確的,我們的食物儲備量可以撐一個星期,我們也不認為會在下面呆這麼長時間。這種東西,雖然裡面有添加脫水蔬菜的粉末,但是吃多了肯定對身體不好。

    吃完精神更好,飯後一隻煙,快活似神仙,我們真的讓那戰士去休息,他還是不肯,王四川只好遞過去只煙,他到要了。

    我們腰酸背痛,在哪裡一邊捶打,一邊就琢磨明天的事情,也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是什麼個情況,如果一直是這樣,那我們大可以把皮筏艇扔在這裡,按照今天白天這樣的進度,我們還不如回去,不然到後面肯定是彈盡糧絕。

    裴青的意思,還是先派人到前面去探路,其他人在這裡修整個一天,半天六七個小時,探路的人可以走出去很遠,一個來回,就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我還是感覺到不好,有了昨天的事情,我感覺任何離隊的提議都不安全,但是王四川同意裴青的觀點,主要的問題是,我們這樣緩慢的前進,燃料和手電電池都吃不消消耗,在這麼暗的地方,沒有這些東西,我們死定了。而有人探路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可以實現熟悉前面的路線,那我們前進的時候可以減少照明的強度,這樣可以節省很多的燃料。

    他說如果怕危險,我們可以派一半的人出去探路,做好應急的準備,昨天的意外主要是太莽撞了,有他在,他會提醒別人。

    裴青聽了就臉色不好看,因為王四川明顯是遞話給他,他想說話解釋,我忙給他攔住,讓他們都少說兩句,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哐噹一聲炸響,把我們嚇了一跳。

    回頭一看,只見是陳落戶吃飯的洋盆掉到石頭上,裡面的飯糊撒了一地,同時眼睛瞪向我們身後,渾身都抖了起來,好像在害怕什麼東西。

    王四川看著納悶,問他到底幹什麼?這時候在陳落戶背後放哨的戰士也轉過身來,這一轉那戰士的臉也變了,卡嚓一聲就拉上了槍栓,結巴大叫:「班~班長!」

    我們馬上意識到有什麼地方不對了,全部轉頭順著陳落戶的眼光看去,一下子我就一身冷汗啊。

    之間我們對面的一塊岩石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出現了一個人,正直勾勾的看著我們。

    我們是在一塊比較大的岩石上休息,邊上的岩石離我們只有五米左右的距離,下面流淌著暗河的水,篝火的火光照過去,除了臉,那人的身形照的非常的清楚。

    我們幾個人整整齊齊在這裡,顯然這不是我們中的一個,而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一條地下暗河的中斷,這裡怎麼可能有人呢。

    一瞬間我的冷汗就濕透了我的衣服,忙轉身退了幾步,副班長幾個都睡的很淺,一聽有人叫也爬了起來,看著我們的表情,又轉頭一看那地方,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爬起來就去抓槍上膛。

    這時候王四川卻擺手,讓他們別開槍,說道:「別動別動,打手電看他的衣服。」

    裴青小心翼翼的打起手電,順著那人的腳照上去,一照就更驚訝,這個人穿著和我們一樣的解放軍軍裝,連武裝帶都是一樣的,手電再往上照,就看到他衣服上全是血,臉部給安全帽遮著,看不清楚,但是顯然也全是血。

    我的臉色就綠了,立馬想到這人是誰了,一邊就聽到王四川也罵了句蒙古話,一個戰士叫了出來,「是鍾鬍子!鍾鬍子沒死!」說著就要放下槍跑過去。

    「別過去!」副班長喝斥了一聲,眼睛都充血了。「你看他那樣子!看清楚了!」

    我們都明白副班長的意思,如果真的是鍾鬍子沒有死,看到我們早就打招呼了,怎麼會在哪裡一動不動,好比一具殭屍一樣看著我們,到現在都沒反應。

    那個戰士也不敢過去了,我們僵持住了,我看那個副班長腦門上青筋都出來了,顯然是無法處理現在的情況。

    裴青也端起了槍,嚥了口唾沫,問我道:「怎麼辦?」

    我心說你問我我去問誰?這人要是真是鍾鬍子就完蛋了,我們今天早上還給他敬禮,他的死亡應該是非常確定的,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好像只可能是他,難道真的有詐屍這種事情?

    我心裡琢磨了好幾個辦法,突然就看到我們的洋盆了,就想遞給裴青,說:「把這個砸過去,看看有什麼反應。」

    裴青說他扔不准,王四川是蒙古族,有投擲「布魯」的手藝,還在七二三總營的時候,他就打過營地附近的野雞,准的很,讓他扔。

    我心說也對,再找王四川,一看就蒙了,這小子不見了,在一看,我操,只見不知道什麼他已經爬到了對面那人站的岩石上,準備撲上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27:47

正文 第七章

 我張嘴就想阻止他,但是已經晚了,只見這人貓著腰,從邊上一下子竄到岩石上面,一個熊抱就把那人抱住了,我們聽到一聲驚呼,幾個人馬上蒙了,那聲音不是王四川的,是一個女人的叫聲。

    接著王四川就用摔跤的手法,想把那人直接按到,沒想到對方也不含糊,一個扭身,兩個人全部摔倒,一路滾下了石頭,摔進了下面的水裡。

    副班長一看,忙脫槍耍掉上衣衝下去幫忙,石頭下的水還是很深的,要是卡在石頭縫裡,頭上不來,死一個人也就一分鐘的事情,我們也跟了下來,先是把王四川扯出了水,接著那人也給我們拖了上來。

    那人的帽子已經掉了,一頭短髮,臉上的血也沖乾淨了,我們一看已經知道不是鍾鬍子,因為這人竟然是個女人,水濕了衣服,身體的曲線凹凸畢露,太明顯了。

    王四川吐了口水,冷的直發抖,迅速脫掉衣服去烤火。問我那人死了沒。

    我翻開她的頭髮,還有脈搏,此時看到那女人的臉,我就一愣,發現我竟然還認識她。

    一邊的裴青也看到了,驚叫了起來:「天,是袁喜樂?」

    我一開始還不信,再仔細一看,確實是她,心下駭然。

    袁喜樂也是搞勘探,雖然她年紀和我們差不多,但是資格要比我們老,只因為她是蘇聯留學回來的那一批人,受到比較特別的優待。我和她不止一次在一個勘探隊裡呆過,當時她是副隊,外號蘇聯魔女,行事特別的認真,我因為是馬大哈,經常挨批,不過私下裡這女人很豪爽,我們處的比較愉快。她經常到各處領隊,裴青認識她,顯然也是差不多的理由。

    我們一起來的二十四個人,顯然沒有女人,她在這裡出現,非常讓人震驚,而且我看她的臉上和身上的傷口,顯然情況很不妥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們幾個人抽籤,最後王四川給她脫掉了衣服,塞進睡袋裡去,又燒了水給她喝,看她安然的睡去。一邊的裴青才自言自語:「她怎麼會在這裡?」

    我腦子裡已經一團亂了,又想起了臨走老貓和我說的話,越來越感覺到糟糕。「這事情不對了。」我對他們道:「咱們不能往裡走了。」

    「怎麼不對?」王四川問。

    「我看我們不是第一批人。」我道,「這裡頭肯定有文章,那個大校沒和我們說實話。」當時我的心裡很亂,具體的思緒也不清楚,但是這事情是明擺著的。

    看袁喜樂的裝扮,顯然也是這一次地質勘探任務的編制,但是我們進來的四隻隊伍中沒有她,那她顯然應該是屬於我們不知道的第五隻隊伍。

    而且按照情理來推測,這第五隻隊伍,應該是在我們四隻隊進入洞窟之前進入的。我們進來這裡才一天多的時間,如果是在我們之後,不可能這麼塊趕上我們。

    也就是說,在我們進入洞窟之前,應該已經有了一次勘探活動,具體的情況不明,但是這一個命題可以成立。

    那麼他們是在多久之前進來的呢,為什麼大校沒有對我們說這件事情?

    作為一個女性的勘探隊員,上頭不可能讓她單身一個人進洞,那麼其他人呢?

    副班長和幾個戰士都靜靜坐在一邊沒有說話,我問他們,對這個事情知道多少?

    副班長搖頭說,比你們還少。我們是和你們同批進來的,你們還開了會,我們連會都沒開,上頭讓我們和你們在一起,不問,不聽,不疑,只完成任務。

    幾個人都沉默了,遇到這種事情,實在是始料未及。王四川說,要不等她醒了問問她?

    我搖頭,袁喜樂剛才的情況不是很妙,最令人感覺到恐懼的是她沒有手電,那就是說,這個可憐的女人應該是在這個一片漆黑的洞穴裡不知道呆了多少時間了,如果你可以想像這樣麼一個場景你就會發現這是多麼恐怖的事情,無邊無際的黑暗,寒冷的洞穴,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是人經歷過這些事情,精神狀態肯定會有點問題。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等她醒過來問問看,能知道一些是一些。

    當夜休息,各有各的心思,我們都沒碰過女人,有一個女人睡在這裡,內衣還放在哪裡烘烤,很難睡著,而我確實是累了,腦子裡胡思亂想了一通,最後還是睡死了過去。

    睡了也不知道多長時間,給人推醒,我抬起頭一看,四週一片漆黑,火竟然滅了,我坐起來,打開手電照了一下,原來是守夜的戰士捱不住睡著了,沒人添燃料,火熄滅了。

    我轉頭看是誰推我,正看到袁喜樂全身赤裸的蹲在我邊上,我嚇了一跳,問她道:「你醒了?」

    她不回答我,而是湊了過來,壓到了我的身上,我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人就有點暈了,正不知所措呢,突然她就張開了嘴巴,我看到她慢慢一嘴巴的鐵絲網從裡面噴出來。

    我大叫一聲一下子跳了起來,眼睛一晃,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還是躺在睡袋裡,火光很亮,陳落戶,裴青和兩個戰士已經起來了,王四川在那裡打呼嚕,袁喜樂也醒了,已經穿上了衣服,在那裡狼吞虎嚥的吃東西。

    我揉了揉眼睛爬起來,用冷水洗了把臉,打了個顏色問裴青怎麼樣。

    裴青搖頭,說:「看樣子很久沒吃東西了。」

    「有沒有說過什麼?」

    他歎了口氣「你自己問問看吧,我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28:15

正文 第八章

 我本來就不是很樂觀,看裴青的表情和語氣,也知道不會有什麼驚喜,不過等我走過去了試圖和她說話以後,卻發現情況比我想的不樂觀還要離譜。

    她的神志很不清醒,整個人是一種恍惚的狀態,無論我怎麼問,她都不理我,我一說話,她就直勾勾的看著我,但是眼神是發散的,也就是不聚焦,顯然在黑暗中太長時間,她有點無法適應光亮了。

    我最後放棄了,裴青打給我的早飯,坐到我邊上就直歎氣,說太可憐了,估計昨天晚上,她是尋著我們的光過來的,他查過她的衣服和背包,裡面吃得東西已經全沒了,也不知道到底她在這裡困了多久了,要是我們再晚點進來,她肯定保不住了。

    我想著對他說,照這麼看,這後面肯定得出什麼事情,現在想想咱們對裡面的情況一無所知,我們是不是先回去?

    裴青也點頭:「不過,不能這麼就回去,如果還有其他人也困在這裡,我們這一走他們死定了,我想我們幾個人輕裝往裡再走走,搜索一下,也算有個交代。」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就暫時把這個事情定了,王四川和其他人醒來的時候,我和他們一說,他們也沒意見,副班長說反正我們聽你們的。

    吃完造反,說著就分配人手,袁喜樂肯定是不能帶上路的,得留人照顧她。

    陳落戶說他不參加了,在這裡等我們回來,眾人都沒意見,副班長怕他一個人不行,又留下一個戰士在這裡,我,王四川,裴青還有他和另兩個戰士,上了輕裝,就開始往前出發。

    因為決定回去了,所以沒有什麼資源消耗的顧慮了,我們都開了手電,一下子洞裡照的很亮。

    這裡的景色都差不多,我們也無暇在去管地質構造了,沒有負重的情況下,我們走的飛快,很快就看不到後面的篝火了。

    越往裡走,因為手電光夠亮的關係,我們就感覺到洞穴大了起來,走起來也特別的有力氣,似乎要把負重行軍時候的那種鬱悶頂回去。不過走著走著,我們也發現,這裡的碎石越來越小,很快就有轉回暗河的跡象。

    走出去六七百米,地勢開始急速的向下轉,讓我們始料未及,斜坡足有三百米開外,上面貼地隔幾米就是一道鐵絲網,我們小心翼翼的順著斜坡下去。還沒到底部,王四川就罵了一聲。

    斜坡的底部,暗河重新出現,黑漆漆的水,但是這一段暗河不長,手電照過去,可以照到前方幾十外還有碎石。

    「怎麼辦?難道要回去搬皮艇?」

    副班長用手電照了照水面,可以照到水底,「可以趟過去。」說著就要往下跳。王四川一下就把拉住了:「等等!」

    說著他把手電往一個角落裡移了移,我們看到那水下最深的地方,沉著好幾個鐵籠子。裡面黑影錯錯,不知道是什麼。

    這種鐵籠子叫做水牢,在東三省的一些日本人的建築裡經常看到,水牢的上部分緊貼著水面,關在水牢裡的人,只能把臉貼住籠子的上部柵欄上,把鼻子探出去呼吸,在冰冷的地下暗河水裡,只能連續幾天幾夜維持這樣的姿勢,不然就會窒息。

    這一段暗河裡,沉滿了這樣的鐵籠子,黑壓壓的一片,不仔細看發現不了,用手電匯聚起來去照,有些籠子裡似乎還漂浮著幾個模糊的影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讓人背脊直發寒。

    王四川說,他聽以前的老人講過,一般日本兵把人沉水牢,不會就光光是讓你浸水這麼便宜你,水裡肯定還有螞蝗之類的東西,我們得小心,不能貿貿然跳下去。

    我們一聽心就吊了起來,副班長說,這裡這麼冷,不會有螞蝗吧,王四川說和冷沒關係,草原上都有山螞蝗,平時在草葉子背面,一下雨全出來。

    我們常年在外面走的,都知道這東西的危害,這東西並不致命,但是讓人有厭惡感,給叮到一口,有時候還會傳染冷熱病,是屬於野外地質勘探主要的提防的對象之一。

    給王四川這麼一說,我們都覺得不能不當回事情,於是紮緊了褲管鞋子帶,因為螞蝗沒有吸血的時候非常小,細小的縫隙並不能擋住它們,所以我們還在褲管的縫隙裡墊上紗布。

    一切準備妥當,互相檢查了一下,我們才陸續下水,副班長在前面開路,把東西舉在頭頂,好比投降的國軍,向水深處走去。

    腳下的石頭崎嶇不平,走到最深處的時候,水漫到了胸口,極度的冰涼湧進我的衣服裡,帶走了我的所有體溫,我們幾個都不由自主的牙齒打戰,王四川凍的在後面一直催促快點走。

    但是這樣的前進方式,實在是想快也快不起來,冰冷加上水的阻力,讓我們舉步維艱,我們只有盡力邁步,使得每一步盡量走的大一點。

    幾個工程兵的耐寒能力比我們厲害,一邊走一邊用手電照射我們身邊的水下。很快,我們就走進了那些鐵籠子的中間,從水面上照下去,看的清楚多了,那些鐵銹的柵欄,越發讓人感覺毛骨悚然。最恐怖的是,很多的鐵籠子裡,可以看到懸浮著一團一團的頭髮和影子。

    我們越看越是心寒,王四川打著牙戰說:「太慘了,就這麼泡死在這裡,死了都不安樂。」

    裴青說:「這裡竟然設置了水牢,這一般是日本人用來恐嚇中國勞工用的伎倆,看樣子日本人在這裡呆了不少時間,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讓日本人這麼重視。」

    我們都不說話,王四川喃喃道:「反正小日本喜歡的東西,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情。」

    我們繼續往前走,一路沉默,四周只能聽到水聲和前後人的喘息聲。

    這一段暗河不長,很快我們就走到了中段,當時我冷的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腳,腦子都有點混沌不清楚,前後的手電的晃動都看出來是花的。單純是憑著條件反射繼續向前。什麼螞蝗不螞蝗的也顧不著了。

    這時候,我聽到了幾聲不特別的水聲,好像是有人停了下來。

    我瞇起眼睛看向前面,發現是走在最前面副班長停了下來,他正用手電照自己的腳下,低頭在找什麼東西。

    我們問他怎麼了,他抬頭臉色蒼白,對我們道:「剛才好像有東西抓了一下我的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29:05

正文 第九章

 「你不要胡說!」王四川的臉色也變了,在這種地方說這種話,真的要命。

    幾個人本來都給凍的渾渾噩噩,一聽這話,人都精神了起來,副班長急說:「真的,水下面真的有東西。」

    我們看他的表情,感覺也確實不可能是騙我們,這副班長一看就是一本正經的人,連近乎都不會套,怎麼會開玩笑,一下子所有的人都把手電照向水裡。

    「會不會是盲魚?」裴青問:「這裡的地下暗河其實一直在那些石灘下流淌,石頭中間有空隙,規模這麼大的暗河裡肯定有魚會游來游去。」

    「你找出來我就相信你。」王四川說,話音未落,我們全部都看到在我們密集的手電光斑下,水下一道長長的影子閃電一般掠了過去。

    所有人都一嗆,接著王四川就慌了,轉身就往一邊的鐵籠子上爬,眾人一看,馬上學樣子,幾個人手忙腳亂的全部爬到了鐵籠子上。副班長帶頭把槍都舉了起來,「卡嚓卡嚓」一陣上膛的聲音。

    裴青沒站穩,一下子坐在了鐵籠子上,心有餘悸,喘著氣自言自語道:媽拉個巴子,什麼東西?

    「鬼知道!」我說。

    幾個人還想再用手電照水裡,但是水裡卻看不到東西了,也不知道剛才的那道影子是不是我們自己的錯覺。不過一下子是沒人敢下水了。

    僵持了一會兒,王四川說媽的別照了,先跑上岸再說,說著踩著那些鐵籠子朝一邊跑開了,我們一看他跑了,一陣莫名的恐慌傳來,幾個人也顧不得多想了,忙追著王四川就跑了過去。

    鐵籠子十分密集,而且離水面只有一指的距離,跑在上面猶如平地,我剛才還琢磨著日本當時怎麼把人關進水牢,一看原來還有這樣的走法,心說還真是沒想到。

    幾個人跑的飛快,都怕落在最後一個,很快就看到了對岸,離岸最近的一段沒有鐵籠子,王四川一個熊躍跳進了水裡,掙扎著起來,幾步就上了岸了。

    後來的人急跟著,其中第二個的裴青,眼看就要跑到了,這是偶突然我就看他整個人一沉,一下子就縮進了水裡,不見了蹤影。

    我就跟在他後面,一看心裡就暗叫糟糕,幾步並作一步衝過去一看,只見裴青給拖下水的地方,水裡一片翻騰,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情。

    我心裡一急,想也沒想就跳下了水去,潛入水下朝那翻騰的地方摸了過去。

    水下全是水泡,視野非常模糊,好像有兩個巨大的物體正在搏鬥,我神經一下子高度緊張,一邊掏出地質錘,一邊移動手電去照想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等我適應了水下的光線之後,卻發現前面並沒有什麼怪物,反而是一副啼笑皆非的場景。

    只見裴青不知道怎麼的,被關進了一個鐵籠子裡,他水性不好,眼睛在水下睜不開,在籠子裡拚命掙扎,因為太過緊張了,根本無濟於事,只是空激起無數的水泡。

    我一看就明白了,原來,是這裡有一隻鐵籠子鐵銹的厲害,給王四川踩過之後,再給裴青一蹬,柵欄蹬斷了,他人瘦,整個人就跌進了鐵籠子裡。下來一慌,再想從那個洞裡出去就難了,眼睛又看不見,只能瞎撞。

    這事情可大可小,懂水性的人都知道,怕水的人在澡堂裡都能淹死,我趕緊游了過去,伸手進籠子,想讓他冷靜。

    沒想到我的手一抓到他的手,他整個人就炸了一樣,更加的害怕,一下子雙腳一蹬,一下子就撞到了一般的柵欄上。

    我一看這不行了,趕緊往上浮去,爬到那鐵籠子上面,從破洞裡面伸手去拉他,這時候副班長和上了岸的王四川都趕到,我們手忙腳亂的掰開鐵籠子,想將裡面半死不活的裴青扯了出來。

    這傢伙真是夠嗆了,上來就開始嘔吐,不停的咳嗽,整個人死沉死沉的,自己軟的像泥一樣,我們費勁了力氣也只把他的上半身拉出了水面,卻拉不怎麼也拉不出來他的腳。

    王四川扯了幾下說,可能給什麼東西溝住了,要有人下去解,眾人一下子全部看我,因為只有我已經完全濕透了,我暗罵一聲,只好重新跳下水去看。

    沒有了折騰,水下清楚了很多,我貼進籠子去看,發現籠子和籠子之間,原來是被鐵絲網繞在一起的,大概是爬力氣大的苦力抬著鐵籠子逃走。而裴青的褲管鉤在了鐵絲網上。

    這可是真是要命,我憋住氣,潛水伸手進籠子用裡扯,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的褲管扯破,上面的人一直在使勁,我下面一鬆他一下子就給扯了上去。

    我長出了一口氣,把手從籠子裡抽了出來,剛想蹬腳浮上去,突然手電的光一閃,就猛的看到我的左邊的水裡,探出來一張猙獰的臉孔。

    現在回頭看看,我的一生之中,經歷事情頗多,危及生命,九死一生的境遇也遭遇過不少,然而真正把我嚇到的,恐怕也只有這一次。這恐怕也是由於我當時年級尚青,沒有經歷過生死有關係。

    那一張猙獰的臉孔,說實話我根本也沒有看清楚,那一個「猙獰」只是一個大概的印象,只是轉頭那一瞬,在黑漆漆的水下,手電的黃色光斑昏暗發散的照射下,在離我如此近的距離突然出現了這麼一張臉,不管是什麼,這衝擊已經是極度駭人的了。而我也沒有再次去看清楚的機會,那一下驚嚇後,我條件反射的往後猛縮,接著就倒吸了一口冷水,頓時嗆的我完全失去了平衡,拚命就往水面上摸,接著我的手就給人抓住扯了上去。

    我喝了很多的水,咳嗽的說不出話來,眼睛也看不清楚,給人架著就一路拖著跑,接著又跳進水裡,直到上了岸才勉強緩過來。

    那時候真是非常狼狽,所有人渾身沒有一塊幹得地方,我們馬上找了塊乾燥的地方就生火烤衣服,把衣服全部脫光,赤條條的縮在一起。

    王四川帶著白酒,給我們每人喝了一點,我們才逐漸暖起來,那時候王四川就問我,怎麼突然會嗆水,下面出了什麼事情。

    我把我看到的事情和他們一說,幾個人的都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裴青說是不是水裡的沉屍?被他的折騰給踢的浮了上來。或者乾脆是我心裡作用,看錯了。

    我無法回答,我自己也只是有一個模糊的印象,事實上,現在想想,裴青的說法倒是最合理的,但是當時我感覺,在那麼漆黑的水下,那個東西沒有聲息的突然出現在我的身邊,實在是是讓人感覺不對。

    那一瞬間的極度恐懼我記憶深刻,直到了現在,我們見面的時候還會討論,這也導致了之後我在生活中,看到漆黑一片的溝渠的莫名恐懼,總感覺水下會有什麼東西。

    當然這是後話,當時我說出來之後,雖然他們都說不信,但是對於那邊水域,明顯已經有了恐懼和顧慮,這是人就不能避免的。而我想到我們回來的時候,必須還要經過這裡,就感覺到頭皮發麻,只能暫時不去想他。

    衣服烤乾之後,我們重新穿上,暖烘烘的衣服第一次讓我懷念外面的陽光,裴青說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於是收拾停當再次催促我們往前。

    此時離我們計劃探路的時間已經過去了1/3,我們預定,如果前方再次碰到碰到這樣的水潭,就折返不再通過了,否則更加的浪費時間。

    然而往前走了一段後,洞穴豁然開朗,暗河走廊的寬度明顯增加了,四處日本人遺留下來的痕跡也更加的多,一路上洞壁上出現了很多的剝離的日語的標識,在岩石的縫隙裡,很多殘破的綠色木箱碎在那裡,裡面全是黑色棉絮般的東西,副班長用槍挑挑,發現非常的潮濕。

    再往裡走了一段,這一路順利,路也不難走,大概是兩個小時之後,我們才遇到了第二個始料未及的情況。而且這個情況是我們根本沒想到過的,幾乎讓我們目瞪口呆。

    原來走到了一處洞穴相對狹長的地段後,我們爬過了一塊十分大的石頭,此時往後一照,碩大的一個洞穴內,不在是深邃的黑暗,而是一塊巨大的巖壁。

    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才醒悟過來,原來,這個洞穴,竟然在這裡到頭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30:14

正文 第十章

 幾隻手電在巨大的巖壁上划動,這是一塊巨大的板塊狀石灰岩,是兩邊的巖壁突然被地層積壓匯攏形成的,這說明形成幾億年前這個深洞的地質構造運動到了這裡就停止,洞穴自然封閉,確實是到底了。

    回想我們進來的路途,到了這裡也將近有4~5公里左右,對於地下暗河的長度來說,還是屬於比較小規模的,十到二十公里長的暗河也屬多見,從暗河開始段的水量來判斷,我們實在是想不到這麼快就會到達洞穴的盡頭。

    幾個工程兵戰士都不說話,聽我們幾個搞勘探的在那裡七嘴八舌的討論,都覺得不可能,按照課本上說的,和我們的經驗,暗河應該更加的長,不然在盡頭,就應該有緩衝水量的地下湖泊。

    最主要的依據是在我們行走的石頭灘塗下,縫隙中水流湍急,深不見底,表明在這些石頭下面的水流不會比我們剛進來的時候暗河少,這些水流到了這裡,仍舊在石頭下向下游流淌,說明暗河還有向下的通途。

    但是石頭上面,洞穴卻確實到此為止,找了半天也找不到任何隱蔽的入口。

    我們全部都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好暫時停下來休息,同時,分析可能的情況。

    在我們這幾個人裡,裴青是對於洞穴勘探的經驗最豐富,因為他去過雲南,哪裡洞多水多,他說一般這樣的情況,這裡以前肯定是一個斷層瀑布,因為水流衝擊,岩石結構給沖塌了,石頭砸下來,把這裡全堵住了,往下的入口肯定在我們腳下這些石頭下面。

    我和王四川都說不可能,如果真是這樣,當年的日本人是怎麼過去的,王四川說看樣子我們是走錯了,其他組才是對的,正好,我們可以理直氣壯的回去。

    我擺手,這明擺了也是不對,不說這裡日本人的痕跡,就說那個女人出現在這裡,也足夠說明這裡絕對有可以繼續往裡走的路。

    王四川說這麼著吧,我們都別出聲,聽聽看,如果地下有被掩藏的大型縫隙,水聲應該比較響。

    我們一想也沒別的好辦法,於是又四散開去,屏住呼吸,湊近地面,一點一點去聽地下的傳出的微弱水聲。

    說實話,這能聽出什麼區別出來,所謂聲音的大小,我感覺是和環境的安靜程度成正比的,你貼的近了遠了,四周附近的水聲是大是小,都影響你的判斷。

    我小心翼翼的聽出去有十幾米,就知道這招不行,完全沒感覺,就在我歎了口氣,招呼他們準備否決掉王四川的提議的時候,那邊一個小戰士突然站了起來,對我們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動作。

    我們都一個激靈,心說難道聽到了?忙躡手躡腳的走到他身邊,全部俯身去聽。

    這一聽之下,我們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原來這塊石頭下面,傳來的不是水聲,而是一種讓人形容不出來的,類似於指甲抓撓石頭的聲音。

    大家寧神靜氣,聽了半天,都聽不出來這聲音到底是什麼,只感覺這「撕拉」的聲音聽著揪心,好比爪子劃在我們的心臟上,感覺癢的要命,狠不得狠撓幾下。

    我記不清楚是誰最先開始挖石頭的,總之很快我們所有的人都開始動手將這裡的石頭搬開,大的先搬,然後小的。

    搬了幾下我就感覺到了一點異樣,因為這裡的石頭,太容易搬動了,在附近的碎石有大有小,大量巨大的根本無法搬動的石頭混在裡面,使的別人一看就知道挖掘無望,但是這裡,我們一路挖下去,卻發現沒有一快這樣決定性的石頭。

    所有的石頭,全部都是可以人可以搬動的大小和重量,這說明什麼問題?

    我不由加快了速度,別人受我的感染,也動作越來越快。

    「咚」一聲,我的手砸到了什麼東西。

    所有人一頓,都停下了手,往我手的方向一看。只見我抬起的那塊石頭的下面,露出一塊銹跡斑斑的鐵板。

    幾個人對視一眼,都是莫名其妙的表情,他們聚攏到我的身邊,開始以露出的這塊鐵板為中心繼續挖掘。

    很快,一道埋在石頭下面的鐵門,出現在我們面前,巨大的門板足有5x5米的大小,上面斑駁剝落的綠漆上,隱約可以看到幾個白色的日本字——其中能看懂一個53,一個謀略,其他的全部都不懂。

    門的大部分暴露出來後,我們都重新歸於安靜,再次去聽那門下的聲音。這一次,卻發現那抓撓的聲音聽不見了,門下一的聲音都沒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31:38

正文 第十一章

 這是一扇組合的鐵門,很容易就可以看到,是由不同大小的鐵板焊接起來的,鐵板的厚度驚人,上面全是大拇指蓋大的鉚釘,門四周的框壓著鐵漿子和水泥,也不知道澆了多少,到了門栓附近是四道鐵槽,整個鐵門就壓在鐵槽裡,厚實而沉重,我們踩在上面,絲毫沒有任何的下凹和晃動。

    門是雙開似的,在門的中間,有三道巨大的扭矩門銷,現在已經給焊死了,連門的縫隙都焊的猶如嚴絲合縫,扯一下動也不動。

    副班長此時看了一邊一個戰士一眼,不知道是什麼用意,那一個戰士就用力在上面壓了一下,然後對他輕聲說:「防爆的,鐵板裡面有夾層,夾著棉絮和彈簧。」

    「看來小日本離開之後就沒打算再回來。」王四川在一邊嘀咕道。

    我們都點了點頭,這是顯而易見的。

    確實,按照這裡的情況來看,繼續往下走的通道很有可能就在這道封閉的鐵門後面,這樣的封閉程度,也確實是鐵了心要封閉這裡,沒有計劃要再次打開。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到了這裡,我們就無路可走了,則袁喜樂怎麼解釋呢?和她一起的其他人在什麼地方呢?

    難道她是一個人進來的?這絕對不可能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想的太多,當時我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日本人封閉這道鐵門,目的不是不讓我們進去,而是不想讓這門裡面的東西出來。

    因為一般如果日本人要封閉一個地方,按照我們勘探中蒙山區裡一些日本的地下掩體的經驗,他們的做法非常的決絕。日本人不僅會炸毀進入地下掩體的甬道,而且會在地下掩體的穹頂和承重牆上鑽孔定向爆破,將整個地下結構破壞的非常徹底。這樣才能夠最有效的保證資料和物資不會落到敵方手裡,掩體也徹底報廢,無法被敵方使用。

    而這裡只是封閉了鐵門,且上面只覆蓋了淺淺的一層石頭,好像不像日本人的行事方式。

    不過,在當時的情況下,想這麼多也沒有用處,因為以我們的裝備,對這道鐵門是毫無辦法。相信不僅我們,就是地質工程連的機修兵來也沒有辦法,要打開這種門,需要的是大量的氣割槍。

    我們一開始還不是很沮喪,總覺得應該有辦法能打開這道門。然而在鐵門上蹲了片刻,東摸摸西敲敲,卻無半點進展。幾個人都面面相覷,但是一個人也說不出話來。

    最後還是裴青提出了那個問題:這事情怎麼辦呢?難道真的就這樣回去了?

    我們都苦笑,不回去又能如何?有這個東西在,無論我們怎麼不甘心,我們也不可能再繼續前進了,這一次勘探任務,確實算是到了這裡到頭了。

    我們按照一般的工作程序,收集了水文和地質樣本,又大概描繪了鐵門的樣子,就收拾東西,準備回歸。

    幾個戰士顯然對於這樣的洞穴勘探已經厭倦了,回歸的時候比誰都積極,幫我們背起來了裝備,就往後走去。

    但是,才走了幾步,突然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腳下的感覺不對,我們當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為首的副班長已經醒悟了,我就聽他低聲腳了一句:「糟糕!」

    我們都低頭看去,頓時發現,原本在石頭縫隙中流淌的暗河,竟然已經滿到了石頭的邊緣了,很快就要漲過我們的腳底了。

    幾個人互相看了一看,臉色都白了,因為我們太瞭解即將要發生什麼事情了:外面下雨了,暗河漲水!

    「跑!」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我們馬上扔掉了身上全部的東西,開始朝來時的方向狂奔。而我背脊發涼,已經預感到大大的不妙:我們的地勢實在太低了!

    任何洞穴勘探和探險,以及任何涉及到地下水系的事情,我們都會被警告要注意地下水漲水的問題,尤其是在雲貴,雨水充足,一下雨洞穴內部的水流狀況就會完全改變,各供水水系倒灌,非常的危險。

    只是在這裡,我們真的是沒有想到也會碰到這種事情,在內蒙古,60年代的乾旱是有名的,我們進洞的那一天,晴空萬里無雲,誰也沒想到會才過了沒十幾個小時會突然下雨了。而且大概是因為這裡的水流是在巖灘下流淌,這條暗河的漲水竟然是無聲息,這實在太可怕了。

    想到這裡,我突然就想起了剛才在鐵門下聽到了,指甲撓石頭的聲音,頓時想抽自己那一巴掌,天,那不就是干性洞穴漲水的聲音嘛!

    洞穴的水量突然增大,衝擊力加強,就會使得整個巖灘的結構發生非常微小的變化,石頭磨擦就會發出那種聲音,這課本上都有背過,只是我們以前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所以當時根本想不到那方向去。

    我們真的是叫狂奔,在海邊的生活的朋友,可以知道潮水可以漲的多快,而暗河漲水比潮水的速度,還要快的多!剛開始十幾步還是在為想像中的危險逃命,而之後我們的肉眼都能看到水從岩石縫隙裡滿了上來。

    「到水牢那裡去!」王四川以他向來的速度跑在最前面,對我們大叫:「水不會滿過那裡!」

    我心中盤算已經知道肯定來不及了,這裡的路太難走,沒等我們跑到那裡,我們的雙腳肯定就碰不著水底了,那時候以我們的體力,根本無法和漲水下的水流對抗。

    但是我還是不顧一切的往前跑,如過這時候能停下來好好想想,最明智的應該是收集一些漂浮的東西,準備漂流比較正確,但是那時候我腦子只有一個跑字。

    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水就已經到了膝蓋,這就是分水嶺,因為看不見水下的石頭,王四川第一個摔倒,這不是隨便摔摔的,起來的時候滿頭是血,但是他還是不停,繼續往前,接著我們幾個陸續就一個一個摔倒,然後爬起來。

    現在我回憶,似乎每一次爬起來,就越來越吃力,膝蓋割破了,手掌割破了,全然不知。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的速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水流的衝力也開始體現出來,我們開始站立不住,只要一鬆勁就會給水沖的向後走。完全無法前景。

    最後,走在最前面的王四川放棄了狂奔,開始朝一邊的一快巨大岩石賣力走去,我們知道了他的打算,也知道自救無望,於是都跟著他走去。

    走到岩石下的時候,水已經到了腰部,每走一部簡直就是玩命,耳邊全市水流的轟鳴,在狹窄的空間裡,特別的震耳朵,我們大叫著說話,先把王四川托了上去,然後他拉著我們一個接一個的都爬上了那塊岩石。

    最後我們幾個人全部縮到了岩石的最高處,幾個人看著剛才還是陸地的腳下,都徹底蒙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32:23

正文 第十二章

 那塊石頭只有五米高,按照水位上漲的速度,我們頂多能撐十分鐘,但是我很懷疑我們的神經能不能撐過十分鐘,看著水位的上升,水面離自己越來越近,那種心跳極速加速又無計可施的感覺,簡直就是地獄一樣的煎熬。

    副班長是我們這裡最淡定的人,此時儼然已經放棄了,往石頭上一坐,就開始抽煙,可惜煙頭早就濕爛了,想點也點不著,王四川最不信邪,用手電去照一邊,大聲嚷叫讓我去照水蝕線,這樣可以判斷水位最後的高度,我們好做準備,我們手忙腳亂的跟著他去照,結果找是找到了,是在我們遠遠的頭頂上。

    這裡是整個暗河的最低點,我感覺那個高度已經是給我面子了。

    一個小戰士後來就哭出來了,這些兵到底是太年輕,和他們講太多道理也沒有用,而我只有煩躁,等死的煩躁。

    不過,這樣的煩躁也沒有持續多久,水就滿到了我們的腳下,恐懼就鋪面而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臉色蒼白的等待最後落水的那一剎那。

    就在那個時候,一直沒有放棄的王四川突然大吼了一聲,指著一邊的洞壁,我們轉頭看去,原來哪裡有一塊突起的石瀑。

    王四川說,只要能游到那裡,我們就能攀住這些石瀑往上爬,這樣至少能多活一會兒。說著他讓我們給他照著,二話不說就跳進了激流裡,幾個浮沉後探水出頭,朝那裡游去。

    水流的速度加上距離也不遠,很快他就爬上了那塊石瀑,接著他打起手電給我們當信號,讓我們趕緊過去。

    副班長首當其衝,和一個小戰士也跳了下去,很快也順利到了那裡,似乎並不是非常困難,我頓時振奮,拍著裴青說我們拼了,說著就要往下跳。

    沒想到裴青臉色慘白,一下抓住我的手,對我道:「不能下去!」

    我驚訝,急問道:「為什麼?」

    他指著我們腳下,那激流中:「你看!它在等我!」

    我打著手電照去,只見在我們石頭的一邊的水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飄忽的黑影,靜靜的窩在水裡,一動不動。

    此時的情況之混亂,實在很難用語言形容,一邊是已經到腳脖子的暗河激流,一邊是在那邊大聲呼喊的王四川,另一邊則是抓著我的手死不肯放的裴青,以及水裡不明就裡的黑色鬼影。

    我本身已經是極度的不知所措,加上這種狀況,根本沒有其他的精力去考慮問題,反正呆著也是給水沖走,於是對他大叫:都什麼時候了還疑神疑鬼,水裡就是有鯊魚你也得下去了!

    裴青頑固的出乎我的意料,死死拽著我,一邊就撩起他的褲管,大叫:你自己看!

    我低頭看,只見他的小腿上,竟然有一條深深的黑色印子,好像是給什麼東西抓的痕跡。他對我大叫:剛才過水牢的時候,我不是摔進那鐵籠子裡,我是給籠子裡的東西扯下去的!這水裡肯定有問題!

    我心說胡說,但是想起我在水下一瞬間看到的東西,又卡住說不話來。

    王四川還在大吼,連喉嚨都吼啞了,顯然是不明白我們在搞什麼鬼,簡直是氣急敗壞。

    不過,我只猶豫了一秒鐘,就明白其實下不下水都沒區別了,反正我們已經在水裡,一邊就扯著裴青,也不管他是不是願意,就狠命拖著跳進水裡。

    一下子我們就給捲進了激流,我瞬間打了好幾個轉,才找到平衡點,在水裡看王四川的手電只能看到一個光的方向,不過這也夠了,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吸了口氣,然後振開雙臂游了過去。

    那是根本就沒有目的地的游法,我只是對著那一片光拚命的划動手臂,我不知道我在水裡實際呆了多久,反正當時我的腦子是空白,耳朵裡什麼也聽不到,直到我的手給王四川他們扯住,接著把我拉了上去,我才一下子緩過來,大量的聲音再次回到耳朵裡。

    這一邊石瀑比那邊的岩石還要高一些,我抹開眼前的濕發,去找裴青,之間他比我慢的多,猶如一個老頭子一樣,向我們靠來,不過看樣子,問題也不大。

    我此時想起那黑色的影子,再次去找,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心說難道剛才是錯覺或者光影的巧合?

    想到這裡我也鬆了口氣,接著裴青安然無恙的也給扯了上來,一下子靠到石瀑上,捂著臉大口的喘氣,顯然是累的夠嗆。

    我心裡責怪了一下自己剛才的唯心主義想法,自己也覺得可笑,怎麼會相信裴青那樣的說辭。

    王四川看我們幾個人都過來了,就拍了拍我們,讓我們繼續往上爬,看看能不能爬到水蝕線上頭去。水漲的飛快,這裡很快也會淪陷。

    我們點頭,那個副班長此時又精神起來,帶頭第一個往上爬去,接著一個解一個,我體力不行跟在了最後,裴青比我還不濟,我拍了拍他想讓他先上去,免的等一下摔下來沒人拉。

    裴青看著水裡,似乎是心有餘悸,給我拍了一下,轉頭看了一眼我,咧嘴朝我笑了笑。就轉身爬了上去。

    我看著他的笑容,突然就感覺到一股異樣,怎麼會感覺裴青的笑容以前不是這樣的?隨即王四川在上面大罵,說我們兩個老是最慢,我只好急步跟了上去了。

    石瀑的形成,大多是由於洞穴上方岩層縫隙較大,水流量充沛,在石灰質岩壁上沖刷的原因,與石瀑同時存在的還有石花和石幔,這些都是我們攀爬的墊腳石。

    不過這裡洞壁的岩石硬度不大,踩上去很多突起的地方都開始開裂,搖搖欲墜,人人自危,好不容易爬到了能夠到達的最高處,往下看看,離剛才看到的,卻也沒有多少遠。

    不過機稍微緩和了一點,人的思維都活躍起來,我們各自找好比較穩固的站立點,就開始用手電照射對面的巖壁,尋找下一個可能的避水點。

    不幸的是,好運好像沒有繼續下去,對面的巖壁光禿禿的,唯一一個可能落腳的地方,卻是在水流的上游,以水流湍急的速度,我們根本沒辦法游到那裡。

    那是一種看到希望後更深的絕望,我們重新陷入到了絕境之中,這一次,連王四川都放棄了,幾個人看著下面的激流,突然,王四川就放聲唱了起來:

    是那山谷的風,吹動了我們的紅旗,

    是那狂暴的雨,洗刷了我們的帳篷。

    我們有火焰般的熱情,戰勝了一切疲勞和寒冷。

    背起了我們的行裝,攀上了層層的山峰,

    我們滿懷無限的希望,為祖國尋找出豐富的礦藏。

    是那天上的星,為我們點上了明燈。

    是那林中的鳥,向我們報告了黎明。

    我們有火焰般的熱情,戰勝了一切疲勞和寒冷。

    背起了我們的行裝,攀上了層層的山峰,

    我們滿懷無限的希望,為祖國尋找出豐富的礦藏。

    是那條條的河,匯成了波濤的大海,

    把我們無窮的智慧,獻給祖國人民。

    我們有火焰般的熱情,戰勝了一切疲勞和寒冷。

    背起了我們的行裝,攀上了層層的山峰,

    我們滿懷無限的希望,為祖國尋找出豐富的礦藏。

    這是《勘探隊員之歌》,我就是在這一首歌聲以及《年輕一代》的浪漫主義暢想中,毅然決定踏上地質勘探之路的,而多年枯燥的勘探生涯已經把當年的激情磨滅了,沒有想到,在這種時候,王四川竟然又唱起了這首歌。

    這種面臨死亡的場面,本來並沒有讓我感覺到什麼激情,但是王四川破鑼一樣的聲音唱起來,卻真的讓我感覺到了一點浪漫主義情懷。我們不由自主的也跟著唱起了這首耳熟能詳的歌曲,此時,似乎那激流也變的不那麼可怕了。

    然而事實是殘酷的,不管我唱的有多麼好聽,王四川唱的有多麼難聽,水還是很快的漲到了我們的腳下,我們都閉上了眼睛,用盡全身的力氣唱著。

    在面臨生死關頭的時候,佛教徒和基督徒們都有上帝給他們準備好的文本,他們在那裡可以祈禱以減輕死亡的恐懼,而我們這些無神論者,卻只有依靠當年的激情來驅趕死亡,實在是無奈。

    我們緊緊的抓著巖壁,等待最後的那一刻,水上升到了膝蓋,到了腰腹,到了胸口,這個時候,水壓已經讓我們連唱歌的聲音都發不出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就聽到喉嚨已經啞掉的王四川大叫了一聲,我沒聽清楚他在喊什麼,但是我也看到了異樣的東西,只見遠處的黑暗中,出現了十分灼目的艇燈燈光。接著,我就看到四隻皮筏艇出現在我們視野裡,為首的一隻皮筏艇上,老貓叼著煙,蹲在那裡,似笑非笑的看著失魂落魄的我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33:17

正文 第十三章

 我們一個接一個被接到皮筏艇上之後,王四川低頭去親吻那老舊的艇身,猶如他的祖先親吻遼闊的草原。而我則直接癱倒在艇上,頭枕著一邊的艇沿,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剛才的一切,那嘶啞的聲音,湍急的水流,寒冷,恐懼,歌聲,所有的所有,變成了一個漩渦,旋轉著離我遠去。

    生於死離的如此之近,真的好似在夢境中一般。

    就在我就要昏迷過去的時候,一邊的人就把我扶了起來,給我脫衣服,這個時候,逼人的寒冷才開始讓我感覺到難受。

    我們脫掉衣服,披上了毯子,人才緩過來,瑟瑟發抖的開始看著這些救援的人,大部分都是陌生的工程兵,有兩個也是我們一起來的地質勘探兵,但是我並不熟悉,只有坐在艇頭的老貓是熟面孔。

    王四川搽干身子之後,就問這是怎麼回事情,他們怎麼進來的,其中一個工程兵告訴他,今天早上總營地發來電報,說是二十里外的喀查而河上游下了暴雨,讓他們小心可能產生的潮訊,當時老貓已經在營地裡待命,一聽這個消息,就臉色一變,馬上找了那個大校,說可能會暗河漲水,開始那個大校還不相信,在老貓的堅持下,他們組織了救援隊下來,現在看來,真是及時啊,要是再晚點,恐怕就不是救援隊,而是撈屍隊了。

    王四川說謝天謝地,長生天保佑,老貓你就是我親爹,快讓我親一口。

    老貓朝他笑笑,也不說話,又看了看我,看了看裴青,露出個大有深意的表情。

    此時我卻發現了一個問題:皮筏艇接了我們後,並沒有往回走,而是順著激流繼續往前。我有點驚懼的問道:「老貓,我們現在去哪裡?這裡面是死路。」

    王四川給我一問,頓時也發現了這個問題,幾個人臉色都白了,都叫道:對啊!裡面沒路了。王四川道:這裡是地勢太低了,我們應該往上遊走,否則這裡有可能變成一個地下水囊,我們會困在裡面,甚至整個洞底會全部被水淹滿。

    那些工程兵都看向老貓,顯然是徵詢他的意見,老貓理都沒有理我們,只抽了一口煙,對工程兵們道:「往前。」

    四隻皮艇猶如衝鋒舟一樣,急速向前衝去,我們不知道老貓的意思,全部都爬了起來,王四川急的臉都綠了,我們剛從生死線上下來,實在不想再一次到哪種境地中去。

    而皮艇的速度太快,我們爭吵的功夫,幾乎已經衝到洞穴盡頭。

    這個時候,老貓只是做一個手勢,指了指一個地方,就讓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因為水面的升高,我們現在所處的水平面高度,比底下的我們發現鐵門的地方,至少高了三十米,也就是說這個高度,我們站在鐵門處抬頭看的時候,手電是照不清楚的,而我們也從來沒有關注過這個洞穴的頂部,因為一向是一片漆黑看不見。

    而我們現在的高度,對於洞穴的頂部已經可以大致看清,我們可以看到洞壁在我們頭頂上匯合成一個銳角,頂上垂下的巨大鐘乳柱,猶如一隻隻白色的獸牙,黑影錯錯,不知道有多少。這些景象曇花一現,在激流中我們沒有過多的精力去關注它們,現在也沒有多少的記憶。

    而讓我們安靜下來的,是我們看到,在洞穴的盡頭,兩面洞壁匯合處的頂端,竟然有著一道大約十米寬的縫隙,而如今水流猶如奔騰的駿馬從其中湧入,濺起漫天的水花。

    我們一看都明白了,也就說,當年的地質構造運動並沒有將這個洞穴完全封閉,這裡只是一個收縮段,繼續往下的通途,竟然是在洞穴的頂上。

    我不知道這樣的描寫,你們能不能理解這洞穴的結構,或者可以這麼說,剛才我們所處的,發現鐵門的地方,只是一個地下河的水囊,其大小還不能稱呼為暗湖,但是起著和暗湖一般的作用,就是調節地下河水量,因為連年的乾旱,我們進來時地下河的水位顯然已經到了低谷,所以這個還沒有發育成熟的暗湖便露出湖底。而我們在湖底搜索,自然找不到繼續往下的道路。

    這其實就是一個盲點,我們在「水往低處流」的概念下,總是感覺,通道會是在我們的腳下,根本沒有想到,我們的頭頂根本沒有搜索過。

    我很想問老貓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但是當時的情況不允許,水流實在太快,我們衝到縫隙口的時候,皮艇已經開始打轉,工程兵們大叫抓牢趴下!話音剛落,我們已經給捲進了那道縫隙裡,重重的撞在一邊的洞壁上,一個工程兵半個身子就給甩了出去,幸虧裴青動作很快,啪一聲將他拉了回來,接著就是天昏地暗的打轉。

    我也不知道最後船是橫著還是豎著,在經過了極度的勞累和恐懼之後,又一次經歷這種激動的場面,我已經無法堅持了,咬牙堅持了幾秒後,我終於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四週一邊安靜,咆哮的水聲已經聽不見了,我身上裹著毯子,竟然感覺到暖和,睜開眼睛一看,原來王四川他們就睡在我邊上,幾個人擠在一起,確實比一個人睡要舒服。

    我小心翼翼的坐起來,在一邊朦朧的艇燈光下,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鵝卵石淺灘上,地下鋪著防潮毯,邊上有關小的篝火,幾個黑色的影子坐在那裡,顯然正在守夜。

    有一個人看到我坐了起來,就跑過來,我一看,是老貓帶來的其中一個工程兵,他問我感覺如何?

    我感覺了一下,發現手腳頗不便,摸了摸發現都被綁上了繃帶,看來剛才混亂的時候,受了非常嚴重的傷,不過除了這個之外,倒沒有其他的不適應。就對他說還行。

    那工程兵扶著我站起來,我走到篝火邊上,我就問他,這裡是哪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34:29

正文 第十四章

 工程兵告訴我,這是暗河邊緣的洞壁凸起,我昏迷了之後,他們已經漂流了四個小時,具體是哪裡,他自己也不知道,所有人都累的要死,好不容易看到有一處乾燥,就上來休息。說著遞給我燒好的食物。

    我一邊吃一邊看,發現地上有類似於裙邊的褶皺,用手點一照遠處,原來這裡洞壁角度很緩和,萬年沖刷形成了一處巨大的石梯田群,一層一層的,下面還有有多,一直延伸到水裡。

    皮筏艇就擱淺在一邊,所有人東倒西歪的,呼嚕此起彼伏,腳下也並不是鵝卵石的,只不過地下全是凸起的石瘤子,真虧我們是怎麼睡著的。

    我們在石梯田的中間的部分,向上幾層巨大的梯田後就是洞壁了,那裡最乾燥,我們的背包就堆在那裡,梯田的寬度都不大,但是很長。

    我借了個手電向照去,照不到暗河對面的洞壁,顯然暗河在這裡比我們剛開始進來段寬了很多。

    工程兵告訴我,這是暗河邊緣的洞壁凸起,我昏迷了之後,他們已經漂流了四個小時,具體是哪裡,他自己也不知道,所有人都累的要死,好不容易看到有一處乾燥,就上來休息。說著遞給我燒好的食物

    我一邊吃一邊看,發現地上有類似於裙邊的褶皺,用手點一照遠處,原來這裡洞壁角度很緩和,萬年沖刷形成了一處巨大的石梯田群,一層一層的,下面還有有多,一直延伸到水裡。

    皮筏艇就擱淺在一邊,所有人東倒西歪的,呼嚕此起彼伏,腳下也並不是鵝卵石的,只不過地下全是凸起的石瘤子,真虧我們是怎麼睡著的。

    我們在石梯田的中間的部分,向上幾層巨大的梯田後就是洞壁了,那裡最乾燥,我們的背包就堆在那裡,梯田的寬度都不大,但是很長。

    我借了個手電向照去,照不到暗河對面的洞壁,顯然暗河在這裡比我們剛開始進來段寬了很多。除了我們的聲音,這裡一片寧靜,連暗河的流淌都聽不到。

    難道的有這麼安靜的環境,不好好休息真是浪費了,我心裡逐漸放鬆,吃飽了後,找了個地方放了泡尿,又躺回到王四川邊上,很快,就再次進入了夢鄉。

    這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其他人都醒了,三隻篝火燃著熊熊的,煮著茶水和沸水,幾個人正在擦拭傷口,衣服也差不多烤乾了。

    老貓坐在那裡,正和裴青和王四川說話,我揉著眼睛走過去,坐到他們中間。

    王四川看見我,就拍我,說你他媽的真會享福,暈的真及時,給了你的親密戰友我一個重大的立功表現,你知道昨天是誰一路拽著你嗎?那就是我,記得回去給我上報提三等功。

    我不好意思的點頭,心說我也不願意,這是先天的,有什麼辦法?

    說實話,我的體制確實不適合幹這一行,入伍的時候,我是硬喝了三大瓶水,才勉強體重達標的,要不然就我那身板,胸口和鋼琴鍵盤一樣,招兵的還以為我得過大肚子病。不過誰叫當時熱血飛騰要投身這個事業呢,所謂體力不足精神補,我認為我的精神還是很強大的。

    那個年頭當兵的累暈是很丟臉的事情,我不讓王四川再繼續奚落我,問他們道,他們在談什麼?

    裴青告訴我,老貓畫了一張地勢剖面圖,他們正研究後面暗河的走勢,看看怎麼往下走?

    我聽了很納悶,問道:「為什麼還要往下走?你們不是救援隊嗎?」

    幾個人都不說話了,老貓抽了口煙,火頭抽的一閃一閃,歎了口氣。

    我又問了一遍,王四川才幹澀道:「老貓說,他們要救的,並不是我們。」

    燃料氣爐的火苗在我面前閃動,輕微流通的空氣讓火苗燃燒的時候,不時的發出嗤嗤的聲音。幾個人的臉,在火光下都有點扭曲,特別是老貓,我只能看到他臉上的輪廓,看不到他的表情。

    要救的並不是我們?

    我感覺我聽不懂王四川的話,但,想起袁喜樂的事情,馬上又感覺有點聽懂了。但又不能肯定。

    「那你們要救的是誰?」我看向老貓,希望他作一個明白的說明。

    一邊沒有和我們坐在一起的兩個勘探兵聽到我的問題,停止了交談,轉頭看向我,而王四川他們都看著面前的火焰,不出聲,沒有人聲援我,顯然,他們早就問過這個問題了。

    火光後的老貓看著我,把煙屁股扔到地上,幽幽道:「我無權告訴你們。找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又是一陣沉默,沒有人說話。最後王四川嘀咕了一句:「這一次,我對組織的做法有意見。」

    老貓長出了口氣:「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有意見,出去後找榮愛國提去。」

    我們都歎了口氣,知道這並非是老貓不想說,是他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不可能當保密條例為兒戲,這是要上軍事法庭的,而且確實,我們都是軍人,雖然比較特殊,但是只要是軍人,就要服從命令,這是神聖的原則,軍隊的一切都依附這個基本原則,我們入伍的時候,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所以王四川罵了一聲,也沒有再說下去,而那幾個看著我們勘探技術兵,也轉回了頭去,繼續說話。

    我為了緩和氣氛,問他們道:算了,那你們商量到什麼地方了?我也來聽聽?

    裴青把老貓畫的圖遞給了我,也是為了緩和我的氣氛,接著我說道:「我們在和他說當時的那道鐵門,就在這個位置。我們在討論,既然通道在洞穴的頂部這裡,那鐵門裡是什麼地方?」

    我想起了那到奇怪的鐵門,現在應該已經在水下了,在老貓的圖上,草草的畫著一條長長的通道,我很容易就可以認出那些我們走過的地方。在一個地方,老貓不知道誰,打了一個問號。

    我問他們有什麼討論的結果,裴青說,問過工程兵的意見,他們說有兩個可能行,一個這根本不是門,而是臨時吊車的水泥樁,這裡的岩石結果並不穩定,走路還好,要是吊裝比較大的飛機部件,比如說發動機,就可能需要起重架,那就需要在石頭下澆上大量的水泥和鋼筋,那道鐵門,可能只是水泥樁的殘餘部分。

    我回憶了一下,心說狗屁,那肯定是一到門,又問第二個可能性呢?

    裴青道:那就有意思了,他們說,如果不是水泥樁,按照他們修建地下掩體的經驗,安置在這種地方的鐵門,肯定是一個微差爆破點,下面全是炸藥,這鐵門下肯定是鑽了一個深孔一直到達承重層,裡面在關鍵位置上佈滿超大量防潮防震的炸藥,用來在緊急的時候引爆,可以瞬間封閉洞穴,爭取時間。

    在很多日本的地下要塞都有這樣的裝置安置在關鍵的通道上,而且這種裝置需要少數獲得引爆密碼的人來操作,日本軍隊裡有特別的人來執行這種「神聖」的引爆任務。

    不過,不知道什麼原因,日軍在撤走的時候,把這個鐵門封閉了,顯然不想將這裡完全封閉,也或者當時,知道引爆密碼的人,已經死了。

    我聽了頭上就冒了冷汗,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剛才是站在一堆炸藥上?

    在我們身後的一個工程兵插嘴道:「不,是一大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35:38

正文 第十五章

 說話的是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工程兵,生面孔,甚至看上去比我們的副班長還要老一點,他也擠到我們中間來,老貓給我們介紹,說是工程連的連長,老兵了,剛從中印邊境回來的,叫唐澤丁,他們兩個顯然是認識,那老唐和我們那副班長完全是兩個性格,也許是級別也高點,對我們一點也不忌諱,坐下就接著說,說日本人當時用的,一般是97式炸藥,這種炸藥是黃色炸藥加上一種什麼狗屁的六什麼社呢苯(記不清了)混合成的,在有水的環境中威力巨大,不過他說也不用擔心,日本的引爆裝置很成熟,一般情況不會有意外的。

    說完他又說,不過這種爆炸點的位置設置很講究,相信那個地方應該是屬於戰略要點,要是這個地方守不住,形式會急轉其下,所以才會在這裡設置爆點,他認為如果這樣判斷的話,我們後面的暗河段,可能相對會比較安全。

    王四川顯然是不信,拍了拍他說承你貴言。

    我倒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是事實如何,也只有走下去看。

    裴青接著道:「這是我們剛才在討論的一個問題,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比較棘手,剛才我們也提了一下。就是袁喜樂和陳落戶他們的問題。」

    我心說怎麼了,問道他們有什麼問題?這裡沒見到他們,不是應該在上游等嗎?

    裴青搖頭道:「老貓說,他們來的時候,只看到了裝備,也看到了犧牲的戰士的屍體,但是卻沒見到他們三個人。」

    我又愣了一下,心說怎麼可能?裴青說,現在我們也假設,要麼就是他們來的時候沒有發現他們,要麼就是他們發現漲水,來救我們的時候出意外了,總之現在我們也沒法回去搜索,只能祈禱他們沒事了。

    我想起陳落戶和袁喜樂的樣子,心裡真是擔心起來,這兩個人都無法照顧自己,那個我們留下的小兵,到底能不能顧及的來?

    懷著憂慮,我們又商量了一下別的事情,地下河的走勢無從預測,其實當時有一種充電法可以預測地下河的走勢和規模,但是數據都是概數,而我們現在則需要極度的細節。現在我們只能憑藉以前走地下河的經驗來猜測解下來的會遇到的情況。

    正討論著,突然一邊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我們轉頭去看,只見兩個工程兵沿著梯田已經走出去很遠,我們在這裡只能看到手電的兩點光。

    石頭梯田的長度往往十分驚人,有時候能延綿幾公里,可能是他們好奇這種奇怪的地質景象,沿著就貼著洞壁往裡走。這時候,那個副班長發現了他們,就勒令他們回來。

    誰知道他們卻在那裡招手,指著洞頂,好像發現了什麼。

    王四川感了興趣,我和他起來和著其他幾個人跑了過去,走到他們哪裡,抬頭一看洞頂,只見長滿鐘乳的暗河頂部,竟然掛著一條u形手臂粗細的電纜,從前方的河道處延伸出來。在這裡就掛入到水中,不知去向了。

    而在這裡,我從那電纜處,又聽到了,剛才在鐵門下聽到的,那種指甲抓撓的聲音,此時聽起來,那聲音又不像是水位上升石頭磨擦的聲音了,而是電纜中電流靜電的那種噪音。

    發現電纜雖然不是什麼特別的震撼的東西,但是搞工程的幾個都很興奮,因為看到電纜,就意味著附近有用電的東西,不知道日本人用的是什麼發電機,但功率肯定不會大,出現了電纜,說明我們離目的地不遠了。

    只是不知道,這荒廢了幾十年的電纜中,怎麼還似乎有電?難道電纜盡頭的發動機還在運行嗎?

    老唐讓幾個工程兵架著他,搭了個人梯湊過去,因為幾十年的水蝕,電纜已經老化且被石灰質薄薄的包進了鐘乳裡,扯也扯不下來,他們看著電纜一直從這裡就垂了下去,垂入水裡,就讓幾個兵順著下去,看看電纜最後連著的是什麼東西。

    副班長就脫了衣服,順著石梯田一層一層走下水去,然後摸著電纜就潛了下去,我們看著他潛一會兒,就冒起來一會兒,很快就到達了手電照不清楚的地方。

    我怕他出現危險,忙讓其他人把皮筏艇推下水去,我們去那裡接應。

    幾個人都非常的感興趣,皮筏艇很快劃到暗河中心的地方,班長的手電在水面甚至還能透上光來,我們看著這個光點一直移動一直移動,最後停止了移動,向上浮了上來,接著一個水花,那個副班長喘著粗氣一下子扒到艇上。

    我們趕緊把他拉上來,給他毛巾搽頭,王四川就忍不住了,問下面連著什麼?

    那副班長喘了一分鐘才緩過來,結巴道:「飛機!水下有一架飛機的殘骸!」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36:40

正文 第十六章

 飛機?

    我們當時就傻眼了,難道這裡已經是洞穴的盡頭,1200米的地下了?

    不可能啊,氣壓表顯示我們現在的垂直深度連一半都每到,而且看這洞穴的寬度,如果那架神秘的轟炸機就在我們的水下,那以它的高度和廣度,我們不可能在水面上什麼也看見,手電照下去,肯定能看到一個巨大的飛機影子。而現在,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

    王四川問副班長,副班長就說,不是轟炸機,是一架小形的飛機,下面還有鐵軌,小飛機用鎖鏈固定在鐵軌上,看上去已經完全撞毀了。

    幾個人興奮異常,而我受了傷,無法潛水下去看,雖然心急火燎,但是也只能看著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跳下水去,爭先去看水下的飛機。

    我等了他們大概一個小時,直到在岸上的老唐呼喝起來,他們才回到岸上,一邊搽身體就一邊給我們形容下面的場面,其中王四川講的眉飛色舞。

    按照他們的敘述,我們畫出了飛機的樣子,後來我們總結時候查的資料,發現那一架飛機同樣非常的冷門,當時是一個空軍指揮學院的空氣的空氣動力工程師認了出來,那可能是一架小型的Ki102系列,這種飛機很有名氣,那工程師說如果我們真的在那地方發現了這種飛機,說明日本人對於這件事情的重視程度已經非常不一般了,因為這是當時比較新的夜間戰鬥機了。

    我們當時見過的飛機都有限,根本不可能瞭解這麼多,只知道那飛機的殘骸傾瀉在鐵軌上,電纜通向哪裡,有一些奇怪的卡在石頭縫隙中的機器,應該是礦軌設備,飛機的翅膀已經完全折毀,頭部也撞的不成樣子,顯然這一架戰機應該是迫降失敗的犧牲品,奇怪的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們當時給奇怪下了一個定義,就是所謂奇怪的事情,就是在一個東西在不應該出現的地方重複出現。現在向來也很貼切。

    王四川甚至分析,說日本人會不會在地下修建什麼軍火庫,把那些來不及運走的飛機都藏在下面,準備打回來的時候再用?

    我說花這麼大的精力藏這麼幾架飛機,恐怕不合算,小日本做事情雖然不靠譜,但是也不是笨蛋,你別把他們當成電影裡的,只會叫八格牙魯。

    沒有去看的人聽他們說的如此新奇,也要去看,但是老唐怕有危險,嚴厲的禁止了,幾個人只好湊在王四川邊上,讓他繼續說說,繼續說說。王四川最好這一口,敞開說,就吹上牛了。

    老唐這裡,則和老貓商量事情,他也相當的興奮,說有了電纜,估計以後的路會好走不少,你看水下竟然還有鐵軌,說明當時沒有漲水的時候,這裡的水非常淺,而有鐵軌也說明之後的洞穴沒有大範圍的坡度變化,形式一片大好。

    於是決定即時出發,不要在這乾耗著。大家在號令中迅速整理了自己的裝備,穿上了衣服,再次朝洞穴的底部開進。

    事實證明老唐這老工程兵的經驗是相當準備的,我們順著電纜,靠著洞壁一點一點前進,不久就出現了應急燈,顯然到了這裡,洞穴的開發程度已經相當高了,這沒有平穩的交通是做不到的。

    老貓顯然不想浪費時間,好路不停腳,我們一口氣再往前漂了兩三里,發現頭頂出現了大量電纜在頭頂上彙集的場面。

    查看,之後,老唐說這裡附近肯定有一隻發電機。

    過不其然,我們轉過一個轉角之後,看到了一個比較大的水泥腳手架子架在洞壁上,哪裡有一個很大的落水洞,四周圍著鐵柵欄,電纜就是通到那個落水洞裡。

    老唐說發電機就在洞裡,這裡是一個配電中心,從裡面出來的幾條電纜,肯定有一條是通向洞穴的盡頭的。

    這時候眼尖的就看到水泥腳手架上,架著哨崗和鐵絲網和探照燈,那架子下面,還有簡易的鐵梯。有一個人叫了一聲,我們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在腳手架的下面,我們看到了兩個軍用帳篷,和我們很熟悉的睡袋和背包。這些東西一看就不是日本人留下的,而是最近才搭起來的。

    老貓馬上站了起來,對老唐說:靠過去。

    爬上水泥的地面,我感覺有一種親切感,雖然這是日本人造的,一邊的架子上刷著「x崎重工xxx協作部隊076枚」的字樣,水泥架子的下面很乾燥,我們走過去,發現那些帳篷,果然是我們解放軍的,這是一個臨時的宿營地。

    果然有一支勘探隊比我們早進來了,我當時這麼想,這事情我一直感覺很肯定,不過現在有了事實的依據,我心裡就更加的踏實。

    特別是那幾個帳篷,我們在入口處初步看了洞穴之後,都放棄了帳篷,這裡有帳篷,說明這支勘探隊裡有女性隊員。而且應該不止一個。袁喜樂他們進來,應該到達了這裡。

    老貓下令我們在這裡停下,然後下令搜索,跟著他來的工程兵開始分散開去,搜索整個水泥架子。很快就有發現,我們順著鐵梯爬到架子的第二層,哪裡有一個用沙袋搭起的掩體,在裡面有一個休息室,現在是一股霉臭味,地下凌亂無比,我們在那裡看到了交錯的電線,床和軍綠色的寫字檯,一邊的架子上有軍用搖桿電話,甚至槍架上還有一隻銹的猶如鐵棒的槍。

    如果這裡有蜘蛛的話,我相信這裡已經變成一個盤絲洞了,可惜這裡沒有,而且灰塵也不多,看著這些只是霉變的傢俱,我感覺非常的古怪,似乎當年日本人剛剛離去一樣。

    而小兵搜索到的東西,就是那張軍綠色的寫字桌,我們看到在那桌子上,擺放著我們用的同種的飯盒和水壺,顯然老貓要找的人在這裡開過會。

    其他就沒有什麼能夠讓人注意的地方了,我們找了一圈,沒有任何的發現。

    我們幾個人一合計,就讓工程兵以這裡為中心,開始搜索,既然生活用品都在這裡,顯然人不會走遠。

    就在我們準備走出掩體的時候,讓所有的震驚的一件事情發生了。

    就聽一連串清脆的「叮鈴鈴」的聲音,猶如炸雷一樣突然在掩體裡響了起來,我們全部頭皮一麻,朝後看去,原來放在架子上的那隻老式搖桿電話,竟然突然響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37:48

正文 第十七章

 我看了看王四川,王四川看了我,然後我又看了看裴青,裴青則和老貓對視了一眼,我又去看老唐。當時我很希望有一個人臉上沒有那種驚駭莫名的眼神,可惜沒有,連一向不陰不陽的老貓,都是極度臉色慘白。

    電話鈴一直在響,因為內部部件的腐朽,鈴聲響了幾聲後,就變成了很沉悶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打嗝,顯然是鈴錘斷了。

    當時站在電話邊上的一個小戰士嚇的都面如土色,此時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看著我們,一手就在那裡發抖,顯然條件反射就想去接。

    鈴聲響了很久,都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大家都在那裡僵站著,顯然這種情況,超出了我們能處理的範圍。

    我們一直戰著,直到鈴聲聽了下來,當時也不知道是電話最終壞了,還是停了,總之那詭異的聲音一停下來,我們才鬆了口氣。

    幾個人又是互相看來看去,當然,此時不可能當成沒發生過,我們就這樣裝著什麼都不知道走出去。於是幾個人又走到了電話機邊上,老唐回頭,叫了一個兵過來:「小趙,你是不是當過電話兵?」

    那小兵回到是的,老唐道:「看。。。看看這電話。」

    那小兵點頭,走過剛想抓起電話,突然「啪啦啦」,鈴聲又響了,可把我們嚇的,那老唐都往後一扎馬步然後掏槍。

    這是習過武的兵的特徵,我們以前遇上過和尚兵,打架是一把手,槍也打的不錯,但是一被嚇著他就條件反射的甩把式,腳下就走了馬步了,上面則條件反射掏槍,特別的有趣。

    不過那時候誰也笑不出來,幾個人再次看著那個電話,王四川就來狠的了,說了句誰怕誰?上去就把電話接了起來,放到了耳朵上:「喂!」

    在漆黑的地下縫隙深處,日本人殘留下來的秘密廢墟中,一台老式的電話突然響起,這種場景比當時手抄本裡的內容還要驚悚的多。所以當王四川突然接起來電話的時候,我們所有人的心都抽了一下。

    王四川餵了一下之後,就沒有說話,等對方的回答,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因為你根本不知道這電話是從哪裡打過來的,對面是什麼東西。

    我當時心裡非常希望,是我們派出去搜索的其他工程兵,發現了另一隻電話,然後貪玩造成的誤會,但是王四川喂了一聲之後,我們聽到的聲音,卻不是人的回答。

    當時所有人都聽到了那種奇怪的聲音。那是一連串急促的靜電音和很多無法形容的聲音組成的噪音,好比一個人用高頻率的咳嗽。

    我們一個一個把電話拿過來,聽了很久,都沒有聽出所以然來,不知道這是什麼聲音,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確實是有含義的聲音,因為,它是有規律的。

    我相信看到這裡,所有的人第一反應就是摩斯電碼,這是因為大量的國外探險電影以及小說過度宣揚了這種簡單電碼的通用性,誠然,在國外,摩斯電碼是一種提高探險生存能力的技能,但是在我們的那個年代,全國上下學的都是俄文,直到我工作了大概兩三年後,大概是50年代末的時候,中蘇交惡後,才開始有小班的英語教育。

    所以當時不要說摩斯電碼這個概念,就是算電碼依附的abcd英文,這裡都基本上沒人認識,我們的基礎英文,還是在文革之後再教育的時候在職工大學學的。而且在當時的環境下,也太不可能存在能發出這種摩斯電碼的人。

    (這裡雖然不是摩斯密碼,但是關於摩斯密碼卻有一條浪漫主義的趣聞:作為一種信息編碼標準,摩爾斯電碼擁有其他編碼方案無法超越的長久的生命。摩爾斯電碼在海事通訊中被作為國際標準一直使用到1999年。1997年,當法國海軍停止使用摩爾斯電碼時,發送的最後一條消息是:「所有人注意,這是我們在永遠沉寂之前最後的一聲吶喊」!這是我最近才看到的。)

    電話裡的聲音持續了四十五秒之後再次消失,王四川把電話掛了回去了,我們圍在電話邊上,以為它會再次的響起,然而,之後的兩個小時,電話並沒有再次響起來。

    幾個人陷入了膠著狀態,老唐隨即讓所有在附近的工程兵馬上查看電話線路,並問那個當過電話兵的小趙,這是怎麼回事情。

    這裡又要來說明一下這種電話,這是當時那個電話兵說的,他不說我也不知道這電話的結構,手搖電話它其實就是一個發電機,他的電話線的另一頭,要麼是另一隻電話機,要麼是一個接線室(也是電話機,只不過有轉線路的功能),只要搖桿一搖,對面就會振鈴,這裡的鈴聲響,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電話線通電了。而聽不清楚聲音,很可能是外接乾電池沒電了,電線可以保存很長時間,但是乾電池肯定已經腐爛了。

    不過,這種電話的通話距離比較長,所以對方發出電流的地方,實在是很難估計。

    這說了等於沒說,老唐派出人順著電話線去找,他們找出去十幾米,電話線就並入了那條巨大的電纜裡,一直向洞的深處延伸下去了。

    這時候謝天謝地老唐給我們找出了一個唯物主義理由,而且十分合理,他說,肯定是電纜裡面的電線和電話線攪在一起了,剛才他派人去弄發電機,肯定是在擺弄的時候,電流突然加大,擊穿了絕緣,電話鈴才響的。那些有規律的聲音,可能就是電路裡靜電噪音。

    我們聽了頓時覺得很有道理,眾人搽了搽汗水,釋然的差點互相恭禧。

    有了一個理由,雖然並沒有驗證,只是一個推測,但是總比莫名其妙的好。

    當時只有裴青沒有接受這個解釋,他還是盯著這個電話,對老唐搖頭,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38:52

正文 第十八章

 老唐看他這舉動,感覺到奇怪,問他什麼意思?裴青又看了看我們,這時候做了一個讓我們吃驚的舉動,只見他拿起了電話,然後小心翼翼的開始搖動搖桿,逐漸加快。

    他竟然打了回去!

    接著他把電話貼到耳朵上,看著我們,把手指放到嘴上,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動作。

    後來我們形容這件事情,都說這是一個撥往地獄的電話,正是同樣不知道,這個電話,那一頭是通向哪裡,會接起來的人又是誰。

    我感謝上帝沒有在那個時候給我們更多的驚嚇,無聲持續了大概了十幾秒,電話中又響起了聲音,同樣是哪種無法形容的聲音。

    裴青聽了一會兒,把電話舉到我們面前,讓我們去聽那連續的咳嗽音,問道:「你們看過《永不消逝的電波》嗎?」

    不是我們愚鈍,當時我們還是不明白裴青話裡的意思,因為當時沒有任何人普及電報學的知識,我們對於電報的概念,還是處於電影裡的滴滴滴聲,相信很多70年後出生的老弟,你們小時候看黑白片後,如果聽到很多有節奏的敲擊聲,你們能聯想到那是有意義的信號嗎?相信不會吧。

    所以當時裴青可以聯想到這一點,我們後來想來實在是不可思議,而那個時代,只有真正極端熟悉電報這種東西的人,才可能會聽到並且馬上聯想到這方面。

    我們不明白裴青的意思,莫名其妙,最後還是電話兵小趙反應了過來,問道:「裴工,你的意思這是,這裡面的聲音,是電報?」

    「你們聽,啪啪啪啪,啪,34秒重複一次。」他抬手看表:「每重複一次,時間一秒都不差。」他看向我們:「對面不是人,電話線的回路上,有一隻自動發報機。」

    「你肯定?」老貓看向裴青,瞇起了眼睛。

    裴青點了點頭,轉頭看小趙:「你們電話兵,基礎訓練裡,有沒有背過電報碼?」

    小趙點頭,但是顯出極端為難的表情:「可是是基礎訓練,我差不多都忘記了。」

    「那你聽碼總不會忘記?」裴青把話筒給小趙,對我們說,拿紙來。

    我根本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好聽他的從兜裡掏出工作簿,接著,小趙皺起眉頭,幾乎是被逼著,極其艱難的聽出了一連串號碼。

    我現在還保留著那本本子,那一串號碼是:

    281716530604714523972757205302260255297205222232

    寫完之後,我們就盯著這一串號碼直髮蒙。

    小趙聽完之後,重新看了一遍那串數字,就很確定的是說,是明碼的電文。但是中文明碼表洋洋灑灑,就算是職業電報員也不見得能熟練的記起所有的字,何況只是受過基礎訓練的小趙。他把號碼四等份之後,得到了12組四位數字,其中,他只能看懂幾個最常用的。

    極2817

    x1653

    x0604

    x7145

    x2397

    x2757

    我2053

    們0226

    x0255

    止2972

    x0522

    x2232

    單靠這幾個字,只能說明,編出這段自動電文的是一個並不是當時的日本人,而是一個中國人,只不過不知道是誰,不知道這段電碼是什麼意思。

    我們互相傳閱電文,當時只是形式性的,這些東西在我眼裡就是天書,所有人都沒有仔細的看,只是象徵性的接過來,轉動一下眼珠,這是我們下到基層開會時候看長篇報告學會的。

    只有兩個人,我記得非常清楚,當時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老貓,一個是裴青,看得非常認真,其中老貓只是掃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而裴青則咬了咬下唇,突然對我們道:「我好像能看懂。」

    這話猶如一個擎天霹靂一樣,我們一下子全部都看向他,只聽他道:「我父親是鎮裡的電報員,我小時候給他譯過電報,大概接觸過1000多個電碼,我打電報都是直接寫電碼,不用郵局的人翻譯的。」

    我們像看神仙一樣的看著他,老貓的臉色很蒼白,問道:「說的是什麼?」

    「你們給我點時間,我要好好回憶一下。」

    說著裴青就趴到了檯子上,搶過我的筆記就開始塗鴉,我們圍著他,互相掏了幾隻煙就一邊抽一邊看。

    我看到裴青寫的東西,就知道他當時使用的辦法,他的記憶中肯定有了那些明碼的編譯的記憶,所以他把每一組數字似乎有關聯的字都寫了下來,最後,他給我們看的東西是這樣的

    極2817

    度1653

    危0604

    險7145

    救2397

    救2757

    我2053

    們0226

    停0255

    止2972

    勘0522

    探2232

    極度危險救救我們停止勘探。

    「是求救的電碼!」幾個人都倒吸了口冷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40:06

正文 第十九章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的非常快,老貓看著那份翻譯出來的電文,頭上已經微微冒出了冷汗,他隨即就吩咐老唐找人集合,說要馬上出發,編寫電報的人,顯然現在的處境相當不妙了。再也容不得半點的耽擱。

    事實上我們都知道,這幽靈一樣的電報,不知道在這裡發送了多久,也許當事人早就已經遇難了,但是,作為一個救援隊,就是要以最好的情況來判斷形式,在不確定的情況,要無條件認為救援對像還生存著。

    可就在我們收拾行李,準備跟他們上路的時候,老貓卻攔住了我們,讓我們呆這裡,說裡面肯定是出了問題,不然不會有這種電報出來,我們對於裡面的危險一點也不知道,如果全隊裡全部進入,一但再一次出事情,就會全軍覆沒,我們留在這裡。作為第二梯隊,他們如果安全到達,就會派人回來通知我們。

    我們一開始不同意,心說那怎麼行,王四川說要麼你當第二梯隊,這縮頭烏龜的事情我才不做。

    可惜老貓還是搖頭,說:「現在是軍事行動,老唐最大,這是他的意思。服從命令!而且你們都有傷,留下你們是為了你們好!」

    說著他就要走,王四川還是不服氣,但是礙於老貓搬出了命令這幾個字來,他也不能發飆,誰都知道老唐那個連長是個軟蛋,這肯定是他自己的意思。

    不過他走了沒幾步,突然又回頭對裴青道:「你能聽懂電碼,也許用的上我,他們留在這裡,你可以跟去!」

    裴青歡呼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我們,很可惡的道:好好看家!就跟著他走了。氣的王四川差點吐血。

    我們看著他們上船,很快的就離開了岸邊,為首的人打著手電,尋找電纜,大概二十分鐘後,三隻船就消失在洞穴的黑暗中,喧鬧的聲音一下子越來越遠。

    四周的突然的安靜讓我很不習慣,我們回頭望望,發現剩下來的人,就是我和王四川,還有副班長和他手下的三個小兵,突然感覺到一股淒然。

    王四川問我怎麼辦,我只好說老貓說的也有道理,咱們怎麼說也受了傷了,他也是為我好。

    幾個人蹲下來,也無事情可幹,我看著副班長也垂頭喪氣的,當兵的不怕死,就怕上不了戰場,我只好掏煙來安慰他們。

    這一摸,我就一愣,掏出來一看,我發現口袋裡,又多了一張紙條。

    那是一張和先前在石灘上看到的相同的紙條,都是從我們那種勞保工作筆記上撕下來的,那時候的紙頭還不像現在這麼優質,紙片厚,發黃且粗糙,展開一看,同樣是幾個小字:

    進落水洞。

    四個字寫的極度的潦草,潦草到我勉強才能分辨出來,顯然是在極其快速的情況下的寫的。我看到這幾個字,心裡就猛跳了一下。心說什麼?進落水洞?條件反射就回頭看了看那個鐵柵欄攔起來的落水洞。

    那個落水洞就在不遠的地方,所有的電纜猶如章魚的觸鬚一樣彙集到洞口,盤繞成一團一團的,流水就在這些電纜中間向洞裡流去。

    下這個洞?

    我感覺到有點莫名其妙,又摸了摸口袋,發現除了煙,沒有第二張紙條了,心說奇怪了,到底是誰塞進來的。

    早前看到那張:小心裴青的紙條的時候,我根本沒有在意,以為是陳落戶的噁心伎倆,但是現在又一次收到這張紙條,我卻無法在不把它當回事情。

    此時王四川他們都在我邊上,我摸紙條的過程他們都看的很清楚,看我看了紙條臉色變化,都湊過來看,我知道自己一個人無法處理這個問題了,就把紙條遞給王四川他們,讓他們一起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情。

    王四川一看,就吸了口涼氣,說這是給我們的暗示啊,他娘的是誰給我們的呢,為什麼要通過這種方式?難道我們隊伍裡有敵特?

    幾個人一聽,都覺得有道理,不然沒必要傳小紙條告訴我們這個,王四川就興奮起來了,說同志們,我們立功的機會來了,看樣子這落水洞裡肯定有什麼蹊蹺,不能讓敵特知道,所以才把這個任務通過這種方式委任給我們,這是那些同志們對我們的信任,來吧,事不宜遲,我們馬上下洞。

    我趕緊攔住說且慢,這事情太怪了,我們得從長計議。況且這紙條到底是誰放在我口袋裡我還不知道呢。我們還是先到洞口看看再說,要不要下去,別這麼快決定。

    我說的話也有道理,王四川點頭說行,他其實也是這個意思。於是便打起手電向洞口走去。

    說實話我並沒有仔細看過這個洞,上來的時候看了一眼,直覺得落水洞的四周滑的要命,也不敢靠前仔細看,裡面盤滿了電纜,使得本來有一個卡車頭大的洞口,只剩下一半的直徑,下面一片漆黑,冷風陣陣。

    因為紮實的應試教育,我看到這個洞的時候,已經能夠想像出裡面的樣子,用落水洞來形容這個洞也許也不是很適合,因為這個洞並不在地表,但是原理相同,肯定是水沿垂直裂隙溶蝕出來的,不知道有多深,如果深度超過一定程度,那當地表水下透一段路程之後,落水洞就會開始順著岩層的傾斜方向,或者節理的傾斜情況而發育。

    在水平地層發育的落水洞,像階梯那樣逐級下降。在節理眾多的地層中,又會形成曲折迴環的形態。這裡的落水洞,是一種洞中洞,最有可能的發育結果是最後進入毛細石裂隙,變成地下水,當然,這下面也可能是另一條地質構造裂隙,或者另一條更深的地下河支流。

    剛才在這裡檢查的工程兵還有安全鎖和一些加固設備沒有撤掉,我們可以很平穩的下到一定的階段。王四川剛才說的激動,如今一看到洞的情況,又有點猶豫,到底是搞地質勘探的,安全概念還是有的,知道這樣的洞穴相當的危險,因為現在水量很大,匯聚的水流在下面都衝起激烈的水花,能見度很差。

    我問王四川怎麼辦,王四川說這樣看也看不出什麼來,他要下去看看情況,那副班長馬上說他去,王四川把他攔住,說我和裴青那小子可不一樣,我是搞地質勘探的,爬洞是我的專長,我爬比你們去爬合適,別爭了。

    我此時也腦子一熱,對王四川說,你別他娘的個人英雄主義,紙條是塞在我口袋裡的,這事情我來干合適。

    這樣推來推去,其實我最煩這種事情兒,但是當時革命片都這麼拍,我們都學來了,不過,當時最後決定還是我下去,因為王四川個子太大了,幾個兵在上面拉繩索恐怕拉不住他。

    不過,決定下來之後,我看了看那個深洞,卻有點後悔,打先鋒實在不是我的強項,不過到了這地步,怎麼也得硬著頭皮上了。

    我們之前有帶探洞的裝備,不過全部都在逃漲水的時候扔了,那時候除了槍什麼都扔了,好在這裡還有以前那些人的包裹,我們把裝備理出來,我帶上了頭燈,這是我最不喜歡的裝備,帶著腦門很燙,影響我的思考。

    接著理出繩子,打了個滑輪扣,我就爬過鐵柵欄,踩著那些電纜,往落水洞下滑去。因為濺起的水,我都看不清楚電纜下的洞壁。

    這裡面的空間剛開是非常狹窄,我下去了一段時間之後,聽到了克拉克拉的聲音,頭燈照下去,我看到了腳下很深的地方,有一個架子,上面有一台機器,當時是我臆測的,因為我看去就是一塊黑影,接著上面的人繼續緩慢的把我往下吊,我轉動頭部逃避水花,很快就我就變成了一隻冰冷的落湯雞。

    不過,到了這裡之後,我也不知道多少次成這樣了,我倒也有點習慣,下著下著,大概下去了七八米,我的頭燈就照到了電纜上掛的一塊銹爛的鐵牌子,我閃了一眼,上面寫著:站-0384-8線,後面還有看不懂的日文,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此時我耳朵裡全是水聲,聽到上面有人說話,也聽不清楚,就讓他們繼續往下放,繩子停了幾下之後,又往下放了幾米,我就能看清楚那台機器了,這裡顯然剛才檢查的時候,工程兵也來過這裡,有很多石灰質剝落的痕跡。

    這肯定是台發電機,給架在一個鐵架子上,鐵架子橫在洞裡,好比一到屏障,把落水洞封住,透過鐵條和鐵條的縫隙,可以看到下面漆黑一片,不知道有多深。鐵架上,掛著另外一個鐵銹的標識牌:立人禁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42:43

正文 第二十章

 我一點一點下去,最後落到了鐵架子上,鐵架子發出一聲令人不安的呻吟,往下滑了一下,幸好馬上就停止了,我踩了一腳「立入禁止」的牌子,已經銹成薄片的廣告牌瞬間變成碎片,從縫隙中漏了下去。

    我有點冒汗,又用力往下跺了一腳,整個架子又發出一聲呻吟,但是聲音明顯讓人感覺,整個架子的強度還是夠的,於是才放心的把整個身體的重量放下去。

    發電機上覆蓋著一層石灰質的東西,已經結痂化了,這是一台用水發電的電機,刀葉上也全是石灰質,給水流打著,還能緩緩的轉動。我對這東西不瞭解,也不去研究,直接小心翼翼的走了一圈,在這機器的後面,我看到腳下的鐵條和鐵條之間,有一跟鐵條斷了,露出一個可以容納一人通過的缺口。

    我蹲了下去,用手電向下照去,發現果然下面十幾米處,好像洞的落勢就不是直的了,就有階梯狀的斜坡,繼續往下通去。

    我心說太好了,這樣好下很多,而且就算摔倒也不至於摔的太過嚴重,於是先拉了拉繩子,讓上面的人放下點來,接著,蹲到那個缺口,仔細朝下照去。

    蹲近鐵架子,我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臭味,好像是什麼化學品的味道。我摀住鼻子,湊近下去看,只見鐵架子下面,參繞有一層鐵絲網,現在鐵絲網上也給撕開了一個口子,顯然有東西從這裡過去過,不過現在這個缺口,對於王四川肯定是太小了。

    我對上面大叫了幾聲,讓他們扔把鉗子下來,很快,一把鋼絲鉗就順著繩子滑了下來,我拿過來把手探到下面去,把鐵絲網一根一根的剪斷。

    這樣的角度幹這個事情實在是吃力,我弄了幾分鐘就覺得後背抽筋了,好不容易剪斷了,還得用手探下去,一根一根的把它們扯出來。最後我感覺差不多了,才探了個上半身下去,用頭燈四處去照看看還有沒有可能扎到人。

    鐵架子下的鐵絲網只能用茂密來形容,黑暗中,我轉了一下頭,這個時候,我就看到在鐵絲網的深處,有一大團頭髮。

    當時我就感覺到不妙,隨即我就看到那頭髮的下面,有一個蜷縮的黑色影子,只不過陷入鐵絲網太深了,看也看不清楚,我把頭湊過去,那股臭味就更加的濃烈,我心裡已經意識到那是什麼了。

    我把鋼絲鉗伸過去,鉗住一搓頭髮然後一拉,果然,一張慘白的已經泡腫的人臉,給我拉了起來,這裡有一具已經開始腐敗的屍體。

    我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一個死人,雖然我剛才看到頭髮的一剎那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但是確實之後,還是有點吃驚。我馬上朝上面大叫了一聲,上面也馬上回應了我,不過我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不過馬上又有一個人從上面爬了下來。他隔著鐵架子,看不到我這裡的情況,對我大叫怎麼了?

    我對他擺了擺手,讓他別吵,有個人在一邊,我膽子就大了,摀住鼻子擋住那難聞的味道,再一次探頭過去。

    屍體完全纏繞鐵絲網裡,我看到在這屍體穿著和我們相同的制服。心裡琢磨,死在這裡,似乎是和袁喜樂一樣,是上一批勘探隊的人。

    這真是意外,該死的剛才我們搜索時候,一個都沒有發現這裡有死人,看樣子那批工程兵沒有搜索這發電機的下面。

    不過屍體在這裡發現真是也想不到,難道袁喜樂那批人當時到達這裡後,並沒有繼續往洞裡深入,而是和我們一樣,也是從這個落水洞裡下去了?

    我感覺到一股寒意,馬上縮回去,和下來的小兵說下面有個死人後,就扯動繩子,讓他們把我們重新拉回去。

    上去之後,他們都問我怎麼樣,我把我看的事情一說,幾個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王四川問我,這也是個線索,你認的出死人是誰嗎?

    我搖頭,至少我是不認識,不過他死在那裡,這下面恐怕不是什麼好地方,我們先把他的屍體弄上來看看再說。

    接下來我們花了大概三個小時,幾個人輪番下去,才把那屍體身上的鐵絲網全部剪斷,將屍體吊了上來,弄上來之後,幾乎每個人都是一股屍臭。

    屍體的頭髮很長,我們在下面看不清楚,在上面給他整理了一下儀容之後,面貌才清晰起來,已經給泡的有點發腫,但是五官還是很清晰的。

    看年紀大概有四十多歲,皮膚很黑,應該是這一行的老前輩了,不過我們給他把臉沖乾淨之後,王四川看著那人,臉色就變了。

    我問他怎麼回事情,他結巴道:「天,我認識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問是誰,王四川就說出了一個名字,接著我們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一下子我們看著那具屍體,都不敢相信。

    恕我在這裡不能透露這個人的名字,這個人是在地質勘探界有名的一個專家,他甚至應該說是地質學家,而不是勘探隊員,在我們的歷史裡,後來這個人被認為叛逃去了蘇聯,但是我們卻是知道,他真正是犧牲在了這裡。

    由此人的身份,我們馬上就意識到,早於我們的那一隻探險隊的規格之高,已經超過了我們的想像,如果要再高一點,恐怕只剩下李四光,黃岌青那幫人了。想到這個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當時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老貓的擔子真是不小。

    這時候王四川搜了屍體的口袋,也都空空如也,就檢查他的身體,看看他是怎麼死的,看這人的外形,似乎沒有外傷,檢查了一下之後,他就發現,屍體的肢體末端,手指腳趾,都有點發青,最讓人奇怪的是,那張大的嘴巴裡,我們看到屍體的牙齦竟然是黑色的。整個人呈現抽搐狀,僵硬的很厲害。

    「這好像是中毒死的啊?」我當時按照自己的民間常識判斷。

    幾個人都點頭,感覺是這樣,王四川說難道下面有毒氣,是不是日本人在下面囤積的化學武器洩漏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43:44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很難說沒有這個可能性,我當時心裡竟然有霍然開朗的感覺,心說對了,就是這樣,難道這個洞穴,是日本人囤積化學武器的地方,日本人撤離之後,為了掩蓋在戰爭中使用化學武器的罪證,所以把來不及銷毀的化學武器全部囤積到了這裡?而那架飛機,也許只是偶然夾在化學武器中運下去的?

    當時日本投降的時候,傳說戰犯透露在中國的秘密掩埋的化學武器彈頭將近200萬枚,而日本人至今都不肯把主要的埋藏地點提交出來。不過確實有傳說說這些埋藏點大部分都分佈在偽滿洲國。

    我甚至想到了這麼一個步驟,當年的日本勘探隊發現了這條暗河後,進行了勘探,然後提交了報告,雖然沒有發現礦產,但是上頭可能認為這個地方非常事宜隱藏化學武器,於是就把這裡建設成為了化學武器倉庫?

    這裡是日本對蘇聯的防禦帶,化學武器在這裡又可以防禦蘇聯,這個解釋貌似非常的合理了。

    不過隨即想想,又覺得不太可能,為什麼日本人要把化學武器運到這麼深的叢林裡來,好像這樣隱藏化學武器,成本太高了,最簡單的破綻是,把化學武器從各地運到這裡,需要多少時間?而事實上,使用暗河作為倉庫怎麼樣說也是違背工程原則的,怎麼說也得找個干性洞穴。

    那副班長也說不像,他說那鐵架子下面有鐵絲網,這是放置勞工逃跑的措施,加上我剛才有說立入禁止的標識,說明這個鐵架子下面,是不允許進入的,那應該是還沒有勘探過的部分,如果下面有毒氣彈,應該是其他的標識。

    一下子想法多多,也心亂如麻,到底是不是,我們也無從考究,這時候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就是王四川提出來,這個人怎麼會死在電機下面。

    肯定不會是被水沖到那裡的,因為有鐵架子擋著,我們想了想,感覺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這個人中毒了之後,在彌留之際按照原路返回,但是中毒太深,神志模糊,在鐵絲網處毒性發作,給鐵絲網纏繞住無法脫身,最後死亡。

    看樣子,那幫人,真的是從落水洞下去的,而在下面遇到了變故。那難道,給我塞紙條的人,知道這個事情?

    屍體用睡袋遮掩好,王四川就說,咱們肯定得下去了,這事情看來非同小可,單說如果老貓要救的就是這幫人的話,他已經走錯了,那咱們既然知道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那年代,國家為重,任務第一的思想很嚴重,我們當時就感覺必須帶老貓完成任務,這是一點是誰都不會猶豫。於是我們都點頭。

    王四川說,鑒於下面可能有毒氣的問題,咱們得小心再小心,大家看看有沒有防毒面具,沒有的話就準備濕毛巾。

    最後就是所有人撕了些布頭,當成防毒面具,現在想來真是幼稚,以為這樣就能防毒了,不過那時候的三防教育裡也只有普吉到這樣的東西,而我們地質勘探基本上也沒有接觸過防毒面具,因為很多封閉洞穴的深處,自然產生的毒氣,大都是可燃的,所以防毒面具沒用,沒毒死前就炸死了。

    長話短說,我們一個接一個穿過鐵架子,我探路只探到這裡,下面就由副班長繼續往下,不過到了我說的階梯裝狀洞壁之後,就好走了很多。

    我們往下走了很深,兩邊的洞壁都給沖的相當的光滑,一不小心就滑倒,我們小心翼翼,很快,我們就來到了一個矮小的溶洞發育層裡,這裡是沒有發育成熟的暗河縫隙,只能說是暗溪,水深只到我們的腳踝,高度讓我們只能彎腰走。

    下面果然沒有多少日本人的痕跡,我們都用布把鼻子蒙了起來,又走了大概十幾分鐘,突然一邊的一個小戰士就停了下來,說不對勁。

    我們都停了下來,看著他,問他怎麼了?他沒回答我們,而是用手電照著自己的腳,有點擔心的把褲管捲了起來。接著,我們就看到,在他的褲管上,竟然全是一快一快突起的巨大黑色軟肉,我們仔細一看,就發現那些全是吸飽了血的螞蝗。

    我的腦子嗡了一聲,忙用手電一照水裡,一開始什麼都看不到,等到我們蹲下來仔細看時候,幾個人都腦子發麻,之間我們腳下的水裡,竟然全是螞蝗,只不過螞蝗的顏色和水底的顏色太像了,不低下頭看根本發覺不了。

    這些螞蝗幾乎都擠在我們的腳邊,一隻一隻直往我們鞋子的縫隙裡鑽,那種挪動的感覺,頓時讓我感覺渾身都發毛,我們全部都把腳抽起來用力去甩,一下還給王四川甩起一隻到了我的脖子裡。

    我破口大罵,趕緊拍掉,接著副班長也撩起了褲管,我們一看天哪,怎麼會這樣,全是鼓鼓囊囊的螞蝗吸在上面,我們撩起來也全是,王四川就納悶:怎麼這裡這麼多這種東西?

    一個小兵就說,是水溫,這裡的水溫度高,不是那麼刺骨。

    螞蝗雖然噁心,但是不致命,我們只是看著這到處都是,心裡實在不舒服,而且一但鑽入皮膚裡也很難辦,在南方的時候還聽說會鑽入男性生殖器而渾然不知,所以我相當的恐懼,直摸大腿根,王四川問我幹什麼,我把這個告訴他,他也大驚失色,說要不掏出來打個結先?

    我說你能不能文明點,一邊的副班長就說還是快點走吧,這裡太多螞蝗了,呆不下去了。

    我們知道現在處理一點用也沒有,只好加快速度,跑了起來,因為腳下的壓力,我們跑的飛快,誰也沒有注意到水下的情況,結果才跑了幾十米,突然跑在第一的副班長就嗖一下不見了。

    我和王四川還沒反應過來,也跟著腳下一空,我頓時心叫不好,也晚了,原來這裡水下突然出現了一個斜坡,因為走勢是起來之後突然下斜,我們走的太快,全部都一腳踩空。

    緊接著就是天昏地暗,我和王四川一路滾下去,抱在一起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個跟頭,腦袋,關節,屁股在一秒裡連續撞了十幾個地方,直撞的我感覺要嘔吐。

    手電都給撞掉了,王四川力氣大,用手拚命想抓住一邊,但是洞壁太滑了,抓了半天,都抓不住,我眼前一片亂光,不過比王四川好點,滾到最後終於穩住了身子,不過,還沒等我想怎麼停下來,接著又是身下一空,屁股下面突然空了,我一下變成了自由落體。

    我一瞬間就心說完了,難道這下面是一個斷崖?這次竟然要摔死?

    不過還沒等我想到我摔死的慘狀,我耳邊哄一聲,渾身一涼,整個人已經摔進了水裡,我屁股入水,給拍的渾身一麻,接著馬上就感覺到了水流的力量,一下子就給往前衝去。

    王四川還死死熊抱著我不放手,我用力踢開他,往上一蹬腳,勉力浮出了水面。

    四週一片漆黑,我只感覺自己在水中不停的打轉,但是從我耳朵以及我感覺自己的速度,我頓時發現我摔入了另一條波濤洶湧的暗河之中,而且讓我吃驚的是,聽著四周咆哮的水聲,我發現這條暗河的規模和水流的程度,遠遠大於我進來的那一條,這是一條真正的暗河!

    天!我驚慌失措的掙扎了一下,大叫了一聲,但是咆哮的水聲瞬間吞沒了我的聲音,我給捲著,一下子就衝出去不知道多遠,直衝入漆黑一片的暗河深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46:41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這樣的經歷絕對是不愉快的,說實話,我沒有直觀的記憶,因為當時是在一片漆黑之中,我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到水聲,所以四周的景象全是源於我的想像,並不深刻。我現在記得唯一的感覺,就是那種我就要給衝進地底深處的恐慌,如果在黑暗中,我一直這樣沖流下去,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死去,而不知道自己最後會死在哪裡。

    直到另一邊,第一個被衝下去的副班長打起了手電,我才從這種夢魘中脫離出來,那種極度的黑暗中,這一點手電的光芒就猶如生命的希望一樣,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游了過去,發現副班長滿是血,但是並沒有大礙。

    兩個人劃著水,尋找剩下來的人,王四川不知道去向,而另外三個小戰士,是在我們身後,不知道是不是也摔了下來。

    副班長用手電去照四周,我發現果然如我在黑暗中想像的那樣,這條暗河超出想像的寬,我竟然看不到邊,只能看到一片波濤洶湧的汪洋。

    這裡是什麼地方!副班長驚駭莫名,聲嘶力竭的問我。

    我根本無法理會他,只能用力拽著他,兩個人努力維持著平衡,才能勉強浮在水面上。

    那種激流的速度實在太驚人了,只知道風馳電掣,我們迅速向暗河的下游傾瀉而去。而我很快就感覺到力不從心,冰冷的河水和漩渦迅速的消耗著我的體力。

    幸運的是,副班長的體力驚人,最後幾乎是他一個人的力量在划水,拖動著我們兩個,我想讓他別管我了,但是連說這個話的力氣都沒有。

    我也不知道到底漂流了多少時間,就兩個人油盡燈枯的時候,突然我們的背就撞上了什麼東西,兩個人都在激流中給攔停了下來。

    我已經凍的沒知覺了,這一下應該撞的非常厲害,我感覺到一股窒息,但是一點疼痛都沒有。

    兩個人艱難的一摸,才知道這激流的水下,這裡攔著一道鐵網,壓在水下面,我們看不到,似乎是攔截水流中的雜物的,我摸著網上貼著不少的樹枝之類的東西。

    上天保佑,我眼淚都下來,猛趴過來,趴到那鐵網上,副班長忙用手電照照水下的情況。發現這鐵網已經殘缺不全,我們能撞上真是造化。

    我和他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什麼表情,苦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我心裡還奇怪,這裡怎麼會攔著一道鐵網,難道日本人也到過這裡?

    正想著,我和副班長都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好像手電的光線在前面有反射,想著那副班長抬起了手電,往鐵網後面一照。

    一照之下,我和他頓時張大了嘴巴,一副讓我極端意想不到的場景,竟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只見一架巨大的日本「深山」轟炸機,就淹沒在這鐵網後的河道裡,機身大半都在水下,留下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只剩下機首和一隻機翼探在水面之上,而最讓我驚訝的是,這架巨型轟炸機,顯然已經完全墜毀了,在我面前的,是一架完整的殘骸。

    沒有處在我當時的環境之下,真的很難感覺到那種震撼——如此巨大的一架飛機淹在激流裡,那巨大的翼展在水下顯出的黑色影子讓人呼吸困難,手電照射下,銹跡斑斑的機身猶如一隻巨大的怪獸,在水中抬頭呼吸。

    這種壯觀的景象,是我當時從來沒有見過的,因為當時除了神秘的圖-四部隊,沒有可能在中國大陸上看到如此巨大的飛機。要知道那時候天上有一架飛機飛過,小孩子都是要探頭出來看的,哪像現在,戰鬥機編隊飛過頭頂也沒有人理。

    我們爬過鐵網,隨即又發現了一個讓人驚訝的情形,只見水下轟炸機殘骸的四周,堆滿了我們來時候見到的,捆著屍體的麻袋,這裡的數量更加的驚人,水下黑壓壓一片,從鐵網這裡開始一直延伸到四周,看不到盡頭。這些麻袋在水下堆成一堆一堆的,有的相當的整齊,有的已經腐朽凹陷了,好比海邊緩衝潮水的石墩。而轟炸機就卡著這些麻袋裡。

    我們爬過鐵網之後,腳已經可以在這些麻袋上站住,雖然一腳下去腳跟下陷,但是總算有了個落腳的地方。兩個人互相攙扶著,副班長就自言自語道:「日本人在這裡到底是在做什麼的?」

    我無言以對,在這裡暗河也看不到邊,手電照出去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我甚至感覺自己是不是在一個巨大的地下湖中間,而這地下湖裡竟然給人墊著如此多的緩衝袋,期間還折戟了一架巨型轟炸機,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們踩著水下高低不平的屍袋,來到了飛機露出水面的一截巨大的機翼上,機翼已經折彎了,嚴重銹蝕,我們爬上去的時候,一手的銹水。

    不過謝天謝地,上面是乾燥的,我們上去之後,機翼給壓的往下沉了沉。這個時候我就想到:要是王四川在,可能這機翼就要給我們壓折了。

    這時候才突然想到他,我不由望向四周,滾滾激流,哪裡那能看到那個黑大個的人影。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我們筋疲力盡,那是真正的精疲力竭,我同樣的感覺只在父親去世守靈7天的時候有過,爬到機翼上之後,天昏地暗,人直往下倒。

    不過此時是絕對不能休息的,一休息就死定了,我們脫掉衣服,我都不忍看,渾身的螞蝗,有幾隻都吸血吸的好比琥珀一樣,都能看到體內的血。

    我忍住嘔吐,此時最好是有香煙,但是我口袋裡的煙都成漿糊了,只能用打火機燙,那時候最多用的還是火柴,但是對於野外勘探來說,火柴太容易潮濕,也太容易引起森林火災了,所以有門路的人都有票子去買打火機,那時候買打火機是要票子的。老式打火機燒的是煤油,燈芯也濕的不行了,我們放著干了很久才點燃,然後用火去燙,一隻一隻,燙下來之後馬上彈入水裡,傷口立馬就流出血來。

    好不容易處理完了,我們也成了血人,極度的駭人,兩個人自己檢查了全身,最後確定確實沒有了,才坐下來,我擰乾衣服的水,就拿起副班長的手電,仔細去照水下的飛機。

    手電已經不甚明亮了,不過在機翼上,看水下的飛機,清楚的多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47:06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整架飛機是傾瀉的滑入水中的,我無法想像當時發生了什麼,我只能看到水下有一個巨大圓柱形的機身,巨大的機首翹起在水面上,而遠處機尾則看不清楚。我所站的這一段機翼,是兩台巨大的發動機之間,我可以看到扭曲的三葉螺旋槳一般浸在水裡,已經銹的無法轉動了。

    機首上分成兩塊,機頭上有機槍艙,鋼架玻璃全部都碎了,只剩下扭曲的框架,一半泡在水裡,上面的駕駛艙倒碎的還可以,還能看到玻璃的殘片,在機頂上還有一個旋轉炮塔,似乎是完好無缺。

    整架飛機入水的部分銹的都看不到原來的綠色塗裝,有的機房都銹出了破洞,到底是給水沖了20多年了,而水上的還可以,我看到了機頭的一邊有模糊不清的大大的07字樣,其他的痕跡一律看不清楚了。

    兩天前不到,我看這架飛機的時候,還是一段影片上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影子,如今真正在地底看到了,我反倒感覺無法相信。

    真的有一架大型飛機!我當時這麼對自己說。天,在這地底的深處,真的有一架轟炸機!

    但是,當時不是說這架飛機是從上面被化整為零運下的嗎?為什麼我現在看到的飛機,卻像是墜毀在這裡的?難道日本人竟然想在這暗河中將這架飛機飛起來嗎?結果失敗了嗎?

    我抬頭照了照頭頂,想看看這裡的高度,頭頂的高度相當的高,手電幾乎無法照到極限,但是顯然那這樣的高度起飛一架是遠遠不夠的。

    這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到了極點,日本人為什麼想在這裡把飛機飛起來?

    想來想去,一下子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而在機翼上的觀察角度有限,上下觀察也只能看到這麼多,加上手電筒日漸微弱似乎很快就要熄滅了,我只好停止查看,思索接下去的對策。

    此時我的體力已經逐漸恢復了過來,或者可以說對飛機的好奇讓我忘記了剛才的那種驚險和疲憊,想到馬上就要失去照明工具,這在這地下河簡直就是代表死定了,我就對副班長提出來,要到飛機內部去看看,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照明,至少也要進去看看能不能避風,這赤膊呆在外面,恐怕不是辦法。

    副班長體力比我消耗的大的多,此時精神恍惚,有點半昏迷的狀態,

    我問他怎麼樣,他點頭也說不出話來。我只好給他揉搓了身體,讓他暖和起來,直到他的皮膚發紅,就讓他呆在這裡,自己爬去機艙。

    機翼和機首之間的部分浸在水裡,我趟水過去,小心翼翼的踩著那些麻袋,走近轟炸機的頭部,我又看到那個巨大的07編號,以及下面的一些小字,不過實在太模糊了,我無暇去仔細看,直接趟水到浸入水中的機槍倉,從扭曲的鋼架中鑽了進去。

    機艙裡面一片漆黑,我只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小封閉空間內的手電光線和外面不同,同樣是黑,這裡的就不如外面黑的那麼絕望,因為至少我的手電照去,還能照出點東西來。

    我穿著鞋,還是能感覺腳下的扭曲的鋼板,我先是看到了一張完全腐爛的機槍手座椅,皮質的座套已經無法辨認,只剩下鐵銹的椅身,四周有開裂的機身內壁,大量已經粘成一團黑呼呼的電線掛在上面。

    座位前有半截不知道什麼的支架,也許以前是用來安裝機關鎗的,現在只剩下了架子。

    我踩到機槍手座椅上,後面就是機艙內部,已經全部淹水,無法通過,但是往上到駕駛艙的鐵梯倒在,我小心翼翼的踩著,爬到了駕駛室裡。

    飛機墜毀的時候,是尾部先著地緩衝,顯然是迫降措施,所以駕駛艙的損害程度不高,機艙走廊到哪裡只有一個狹小的開口,我爬上去,就看見副駕駛座倒在那裡,地下全是和銹跡融化在一起的碎玻璃。我用手電繞了一圈,就照到在主駕駛座上,靠著一隻日本空軍的航空皮盔。

    我胸口緊了緊,湊將過去,果然看到一具乾癟的飛行員屍體,貼在主駕駛座上,整具屍體已經和腐爛的座椅溶成了一體,一張大嘴巴張的猶離奇的大。

    這一具屍體的年代果然是久遠了,是日本人沒錯,我用手電仔細照了照,就倒吸了口冷氣,發現了這具屍體,似乎有極其不尋常的地方。

    雖然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但是從駕駛艙殘骸的情況來看,飛機墜毀的時候並沒有著火,所以我看到那具年代久遠的屍體的時候,就吃了一驚,因為這具屍體竟然完全是青黑色的,且渾身都有凹陷的深坑,咋一看就像蜂窩一樣。

    我剛開始以為是給機關鎗打的,但是自己一看就發現凹陷不對,那些都是腐爛照成的收縮,也就是,這具屍體的腐爛情況很不平均,身上有些地方沒有腐爛,而有些地方腐爛了。

    如此一具屍體,看著真是讓人不舒服,我在一邊扯下一塊鐵皮,將屍體蓋住。再次回到機翼上,把副班長背進駕駛艙,然後收集了所有似乎能燒的東西,比如說屍體上的皮帽,和皮鞋,點了起來。最幸運的是我在機艙殘骸裡找到液壓管,裡面的油全干了,只剩下一層黑泥一樣的東西,給我刮了出來,連著管子一起燒了,熱量很足。

    火焰很小,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已經是救命稻草了,身上的傷口也止了血,兩個人逐漸緩和了過來,衣服也逐漸的干了。

    我都沒有想接下來該幹什麼,現在的情況,我們幹任何事情都沒有用,似乎只能等待救援。但是我卻不知道,我們可不可能會有救援。

    衣服完全干了以後,我們也找不到任何能燒的東西,所幸衣服可以保暖,我們調出裡面的螞蝗扔進炭火裡燒死,然後圍著炭火,就開始打盹。

    實在太累了,一打盹我就直接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炭火全滅了,我才莫名其妙的醒了過來。

    這一覺其實睡的還很暖和,眼睛一睜開,我就感覺相當的不對經,心說怎麼突然就醒了過來,而且耳朵很疼。接一下一秒鐘,我頓時就醒悟過來,因為我聽到從飛機的殘骸外面,傳來了一連串「嗡嗡嗡」淒厲的巨響。

    我一開始感覺到莫名其妙,心說是什麼聲音?聽了一會兒,才發現那寫淒厲的聲音,竟然是警報聲!

    這裡怎麼會有警報?我大驚失色,怎麼回事情?難道電力已經恢復了?我們做三防訓練,這警報我們太習慣了,馬上爬出駕駛艙的破口,到了頂上。四周還是一片漆黑,只聽得從黑暗的遠處傳來的,猶如厲鬼一樣的警報聲,在暗河上迴盪,空氣一下子充滿了極度的躁動,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一邊的副班長也被嚇醒了過來,也爬了上來,問怎麼回事情?

    我聽著警報聲,發現竟然越來越急促,頓時,我的心裡突然爆發出一股極度不詳的預感。不知道從何處傳來的警報聲在空曠的黑暗中迴盪,頻率越來越急促,而我們窮進目力,也無法在這黑暗中窺得任何的異動,只覺得空氣中瀰漫著不安的氣氛,讓人只想拔腿而逃。然而這四周的環境,又讓我們走投無路,焦急間我們也只有站在飛機頂上,等待著警報下的危機。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警報在響了大概五分鐘後,突然靜止了下來,但是沒等我們反應過來,接著,就是一聲巨大的轟鳴聲,好像什麼機械扭曲的聲音,接著,我就聽到下游黑暗處的水聲,猛的響了起來。

    我忐忑不安的看著聲音出來的方向,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什麼?連腳下的飛機殘骸,都輕微的抖動了起來。低頭一看,才發現,四周的水流變的更加的澎湃,而且,水流的水位竟然下降了。

    難道是水壩!我突然間意識到。剛才的警報和聲音,確實是水壩開閘放水的特徵,日本人竟然在地下河裡修建一座水壩?

    我感覺有點不相信,但是,既然地下河裡可以「墜毀」了一架轟炸機,那一座水壩,似乎還是比較合理的事情。我和副班長對視了一眼,都看著退下的水位,有點發蒙。

    水位迅速的下降,半個小時後,就降到了那些麻袋以下,無數的屍袋連同飛機的機身露了水面,那種情形,實在太可怕了,你在黑暗中的感覺,並不是水位退了下來,而是底下的屍體浮了上來,連綿一大片,看著就喘不過氣來。

    不過幸運的是,我們還看到一條由臨時的鐵網板鋪成的棧道,出現在水下的麻袋中間。還是浸在水裡的,但是行走肯定不會太過困難。

    雖然我們不知道這排水是人為的,還是由這裡的自動機械控制的,但是我們知道這是一個離開困境的絕好機會,我們馬上爬下飛機,由麻袋一路攀爬下到了這條棧道上,棧道下面墊著屍袋和木板,雖然雖然鐵絲板已經嚴重腐朽但是還是可以承受我們的重量。我們快步向前跑去。

    很快水位就降到了這棧道以下,我們不用趟水,跑了大概一百多米,咆哮的水聲更加的震撼,我們感覺自己已經靠近水壩了。此時飛機已經看不到了,我們看到了條巨大的鐵軌在水下,比普通火車的鐵軌要寬了不止一十倍,看鐵軌和飛機的位置來看,應該是滑動飛機用的。

    同時我們也看到了鐵軌的兩邊,很多的巨大的電機,那些是巨型的水力發電設備,在這裡的激流下,似乎還有一些在運作,發出轟鳴,但是這些轟鳴,不仔細聽是分辨不出來的。

    此外還有吊車,還有指示燈,和倒塌的鐵架哨塔,隨著水面的迅速下降,各種各樣已經嚴重腐蝕的東西,都露出了水面。

    如果水面不下降,我真是想不到這水下竟然淹沒了這麼多的東西,不過讓我感覺奇怪的是,這些東西怎麼會設置在河道裡?

    再往前,我們終於看到了那道大壩。

    那其實不能稱為大壩,因為我們只看到一長段混凝土的殘壁聳立在哪裡,很多地方都已經裂開了縫了,但是在地下河中,你不可能修建非常高的建築,這座大壩的高度其實並不能算高,可能只是日本人臨時修建的東西。

    我們在大壩下面,看到了警報的發生器,一排巨大的鐵喇叭,也不知道剛才的警報,是哪一隻發出來的,而棧道的盡頭,有那種臨時的鐵絲梯,可以爬到大壩的頂上去。

    抬頭看看,最多也只有十米,看著大壩上潮濕的吃水線,我感覺到心有餘悸,副班長就示意我,要不要爬上去?

    我心裡很想看看大壩之後是什麼,於是點頭,兩個人一前一後,小心翼翼的踩上那極不牢靠的鐵絲梯。

    幸好吃水線的鐵絲梯,還是想當的穩固,我們一前一後爬上了大壩,一上大壩,就是一股強烈的風吹過來,差點把我直接吹回去,我趕緊蹲下來。

    我原本的估計,一般大壩的另一面,必然是一個巨大的瀑布,這一次也不假,我已經聽到了水傾瀉而下的聲音,這種聲音在這裡達到了最高峰。

    然而卻不僅僅是一個瀑布,我站穩之後,就看到大壩的另一面,是一片深淵,暗河水崩騰而下,一直落下,但是奇跡般的我竟然聽不到一點水流在下面撞到水面的聲音,根本無法知道這下面有多深。

    而最讓我感覺到恐懼的是,不僅是大壩的下面,大壩的另一片同樣完全是一片虛無的漆黑,好比一個巨大的地底空洞,我的手電,在這裡根本就沒有照明的作用。也無法知道這裡有多大。

    我感覺到一股空虛的壓迫感,這是剛才在河道中沒有的,加上從那黑暗中迎面而來強勁的冷風,使我無法靠近大壩的外延。我們就蹲在大壩上。副班長問我道:「這外面好像什麼都沒有?好像宇宙一樣。。。是什麼地方?」

    我搜索著大腦裡的詞彙,竟然沒有一個地質名字可以命名這裡,這好像是巨大的地質空隙,這麼大的空間,似乎只有一個可能可以形成,那就是大量的溶洞體系壽命終結,突然崩塌,形成的巨型地下空洞。

    這是地質學上的奇景,我竟然可以在有生之年看到如此罕見的地質現象,我突然感覺自己要哭出來了。

    就在我被眼前的巨大空間震驚的時候,突然「哄」的一聲,幾道光柱突然從大壩的其他部位亮了起來,有幾道瞬間就熄滅了,只剩下兩道,一左一右的從大壩上斜插了出去,射入了眼前的黑暗中。

    我們嚇了一跳,顯然這樣的反應是有人打開了探照燈。大壩裡有人!

    副班長戒備起來,輕聲道:「難道這裡還有日本人?」

    我心說怎麼可能,幸喜道:「不,可能是王四川!」說著,我就想大叫一聲,告訴他我們在這裡。

    可沒等我叫出來,一股極度的恐懼頓時籠罩了我,我渾身僵住了,眼睛看到了那探照燈照出來的地方,一步也離不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47:31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我一直認為恐懼和驚嚇是兩種不同的東西,驚嚇源於突然發生的事物,就算這個事物本身並不可怕,但是因為他的突然出現或者消失,也會讓人有驚嚇的感覺,但是恐懼則不是,恐懼是一種思考後的情緒,而且有一種醞釀的過程,比如說我們對於黑暗的恐懼,就是一種想像力思考帶來的恐懼,黑暗本身是不可怕的。

    而你要問我當時在那片深淵中看到了什麼東西,才能夠使用恐懼這個詞語,我無法回答,因為,事實上,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在探照燈的光源下,我什麼都沒有看到,這就是我莫名的極度恐懼的來源。

    在我本身的想法中,這個巨大的虛無空間有多大?我自己有一個定量的概念,我認為他的巨大,是和我見過的和我聽過的其他地下空洞比較得來的,但是等到探照燈的燈光照出去後,我就發現,巨大這個詞語,已經無法來形容這個空間的大小。

    我在軍訓以及平時的勘探生活,深切的知道,軍用探照燈的探照距離,可以達到1500到2000米,這是什麼概念?也就是說,我可以照到公里外的物體。還不算2000米外的弱光延伸。

    但是我這裡看出去,那一條光柱直射入遠處的黑暗中,最後竟然變成了一條細線。沒有任何的反光,也照不出任何的東西,光線好像被黑暗吞噬了一樣,在虛無中完全消失了。

    那種感覺就像探照燈射入夜空一樣,所以我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但是我隨即想起來,就頓時愣住了。

    副班長看我的臉色不對,一開始無法理解,後來聽我的解釋之後,也僵在了哪裡。

    此時我的冷汗也下來了,一個想法控制不住的從我心裡出現。我頓時理解了,為什麼小鬼子要千辛萬苦的運一架轟炸機到這裡來。

    難道,他們竟然想飛到這片深淵裡去?

    這實在是匪夷所思,不管是眼前的景象,還是日本人的所作所為,都讓我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我也深刻的感覺到了日本人做事的乖張和詭異。這種事情,恐怕也只有這種偏執狂一般的民族才能做的出來。

    「巨大的深山轟炸機,從地下1200處的地下河起飛,飛入到那片虛無的地底深淵之中,消失在了黑暗中。」

    在之後的很長時間,這個影像就像一個夢魘一樣,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

    當時,我甚至能想到日本勘探隊當時到達這裡的情形,這種大自然鬼斧神功的神跡,我想在日本他們那種島嶼國家不可能看到。他們當時會怎麼想,就像我現在一樣,看著這好似無邊的黑暗,難道不會湧起強烈的探知欲?想看看這地下1200處的深淵內,隱藏著什麼東西?

    我一直看著那道消逝在黑暗盡頭的光柱,出神了好一會兒,才給冷風吹的醒過神來。感覺渾身無力,不過我馬上就收斂心神,對自己說此時不適合感慨,浪漫主義情懷需要安定團結的環境,這裡顯然不適合。

    此時,那條探照燈的光柱,在微微移動,顯然是有人在不停調整角度。我心說肯定是王四川,,於是和副班長兩個人攙扶著,往探照燈的方向走去。在這裡多一個人是一個人,我們得馬上和他匯合。想辦法離開這裡。我們的任務,可以說已經完成了,日本人幹的時候,恐怕我們也得幹下去,不過絕對沒有我們的份了。

    探照燈應該是安在水壩的機房裡,水壩調節水位肯定有開啟閥門的機械,只是我們不知道入口在哪裡,副班長叫了幾句王工,自己也知道這聲音根本傳播不出去,一出嘴巴就給風吹到哪裡都不知道了。

    走到探照燈的正上方,可以看到燈柱從我們腳下的壩身某處射出來,但是這裡沒有任何可以進入的地方,反倒是大壩的外部,有剛才我們上來的那種鐵絲豎梯,但是看下去實在太嚇人了,萬丈深淵,我想王四川就算膽子再打也不敢從這裡走。

    我們只好繼續往前,結果走著就碰到了大壩損毀的部分,壩頂塌陷了很大一塊,不過缺口的地方卻有一道類似於逃生梯的設施,我無法形容那東西的額樣子,當時心慌意亂也沒有仔細看,反正順著這東西下去,就看到了一大壩內側的吊腳鐵門。

    大壩內部的機房十分的複雜,我這一輩子就進這一次,還是日本人在解放前造的,裡面還是黑,不過反正外面也是黑的,我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進入之後,就可以發現果然是臨時的修建的大壩,混凝土牆幾乎就是功能性的修法,四處可以看到裸露出的鋼筋和斷裂的縫隙。

    機房分了上好幾層,但是混凝土樓板不是實的,都是窟窿,就好像現在的拆房子拆到一半的那種感覺,我們進入的那一層還有大量的木頭箱擺在那裡,蓋著干性油布,一抖全是灰。我們從樓板上的窟窿往下看,可以看到下面好幾層的樓層,在某個地方有微弱的光,應該是探照燈的尾光,而最下面應該是真正的機房,模糊中可以感覺到有巨型的機器。

    在這裡風小了很多,但是外面的水聲音還是相當的駭人,我們叫了半天,聲音還是太小,看下面也沒有什麼反應,應該是聽不到,而這裡也找不到什麼路可以下去。

    我問副班長怎麼辦?水壩機房的樓層可不是普通樓房的樓層,相當的高,跳下去我可不行。副班長找了一塊混凝土塊就朝下面扔下去,也不知道打到了哪裡,一點聲音也沒有,下面還是沒有反應。他說看來這裡下不去,要找其他地方。

    我心裡暗罵了一聲,最後用手電照了照,手電的光芒已經完全不行了,按照以往在野外使用手電照明的經驗,這隻手電已經屬於超常發揮,早在我們進入落水洞的時候,他就應該亮不起來了。此時也不能太過奢望它還能堅持多久。

    我對副班長說,我們必須先建立一個新的光源,否則手電一但完全沒電,我們可能就寸步難行。

    我們找了找四周,可以點燃當成火把的東西倒不少,那些堆積在角落裡的箱子裡也不知道放著什麼。副班長撬開了其中一隻,發現裡面大部分是線纜和焊條,在裡面還看到水泥袋,都已經硬化了,把這些箱子和袋子都凝結在了一起。

    這些應該全是維護水壩的物資,不從事水利的人都不知道,水壩每年都需要往壩基和山體結合處灌漿水泥,不然壩基會逐年外移,非常危險。所以在發生長期戰爭的時候,水壩如果荒蕪,那麼下游居民最後離開排洪區。

    我們一連拆了四五隻箱子,找到最有用的東西也就是鋼盔和棉大衣,大衣那出來就報廢了,裡面潮的要命,和從棺材裡挖出來的差不多,鋼盔倒保養的不錯,我帶了一個,可以擋風,此外我發現了一箱子水壺,我自己的裝備早就沒了,於是也帶上一個。

    這一段的搜刮,當時我並沒有感覺有多少重要,然而現在想起來卻是有點後怕,最關鍵的,如果當時沒有拿那個水壺,那我現在肯定不是在這裡回憶,而是仍舊在那地底深處的大壩中,慢慢的腐朽。

    本身機房就不大,走了一圈,大部分東西都翻過來了,因為腐朽和灰塵實在厲害,到後來我們都無法繼續呼吸。我們拆出來幾條木棍,綁上油布帶著,準備等手電完全熄滅的時候備用。

    但是就在我們的準備的時候,卻突然又發生了變故。

    只聽突然間,外面又傳來了「嗡嗡嗡」的聲音,我一聽,又是剛才那嘹亮刺耳的警報聲,這一次就在我們附近,聲音之響簡直震耳欲聾。

    我此時已經有了心裡準備了,心說難道要關閘門了?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裡有自動按照時間控制的水壩維護裝置嗎?

    不過幸好我們已經到達這裡了,不用再擔心給水位上漲困在那只轟炸機殘骸上。

    我們走出門外,朝下看去,想看是不是水位開始上漲了,但是那時候是副班長突然皺起眉頭,對我道:「吳工,你仔細聽聽,這警報和剛才的不一樣。」

    我仔細聽了聽,一時間緊張,也聽不出來,問他,有什麼不同。他道:這是拉長的警報,是為了讓警報聲能夠盡量的傳的遠,我們經常軍事演習的時候需要辨認警報種類,現在的警報,聽起來好像是空襲的預警警報。

    我心裡愕然,空襲?這裡也會發生空襲嗎?

    不管怎麼說,我相信副班長的說法,這是空襲警報應該沒有錯,畢竟那個時候幾乎天天也演練,我因為常年在野外,所以瞭解的不多,但是早年在學校裡也有強制性的疏散訓練,一年也有一到兩次,不過那時候只知道完成訓練,都是老師帶著,只覺得好玩,誰會去聽警報的頻率。

    但是這裡肯定是不可能有空襲,這一點毋庸置疑,我更相信這裡的警報是一種其他功能性的警報,比如說有人逃跑或者我不瞭解的情況。

    副班長還告訴我,現在是空襲預警,鳴36秒,停24秒,是一種有空襲可能性的提前警報,空襲來臨的時候會加快到鳴6秒,停6秒。

    在大壩裡聽著這個警報,簡直是震耳欲聾,我們出門重新爬上了大壩,迎著風重新回到探照燈光的上方,發現探照轉了方向,正在掃射這個巨大空洞的上空。

    理論上這個深淵頂部的高度不可能超過超過1200米,所以這一次探照燈的盡頭隱約可以看到隆起的山巖,但是照射面積太小,也無法看清楚那些岩石的真實樣貌,但是無論如何,我們可以知道這裡肯定是一座大山的底部。

    沒有任何有空襲的跡象,狂亂的警報猶如一個玩笑,掃來掃去,除了岩石什麼都沒有。

    探照燈掃了一段時間後,似乎也發現是浪費時間,我們看到,燈光重新移動到水平,接著往下,開始往深淵的下方照去。

    這個深淵的深度完全無法想像,連水流傾瀉下去,都聽不到落地的聲響,我當時心說怎麼可能照的到底,但是趴到大壩邊上往下一看,卻出乎我的意料。

    探照燈的光柱照下去,雖然模糊,但是我們卻發現,可以照射到深淵地下的情形,這深淵似乎並不深。

    我在仔細一看,卻馬上醒悟過來:探照燈照到的並不是深淵的底部,而是一團巨大的灰色濃霧,緩緩的在漂升上來。這就好像探照燈照射到天空中的雲團一樣,光線無法穿越,掃來掃去,都只能在雲層上划動。小時候,不瞭解這個情況,都會認為天上被罩著一個蓋子。

    那個年代下的我們,十分熟悉這樣的現象,而令我感覺到驚奇的是,那股濃霧並不是靜止的,你隱約可以感覺到,這股濃霧正在緩慢但是有節奏的翻滾,同時向上漂了過來。

    這是一種奇景,特別是配上如此龐大的離奇的背景,更加讓人感覺頭皮發麻。心說這種霧氣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呢?這霧層的下面是怎麼樣的地質情況?

    我慚愧的是,在當時這麼混亂的警報之下,看到這樣的情形,我竟然沒有將兩者聯繫起來,我仍然就是這樣看著,心中只覺得感慨和驚奇,一直到那濃霧一點一點靠近,探照燈的光線照射下去的距離越來越短,接著預警警報突然停止,然後猛的轉換成急促的空襲警報。我錯愕下,才突然就醒悟到,原來這警報警報的,好像就是這濃霧的靠近!而那時候那濃霧幾乎已經上升到大壩底下目測200米不到的地方。

    我當時還在想,難道這濃霧有什麼危險?但是隨即我就想到了當時在落水洞看到那具牙齦發黑的屍體,當時不是說他是中毒的死的嗎?

    一股從頭到尾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我一下子腳都軟了,簡直就想抽自己一巴掌,心說怎麼早不想到!

    這濃霧,十有八九是有劇毒的!

    頓時我就呆不住了,一陣一陣的冷汗就冒出來,我拉住副班長,就想往回逃,先逃到那飛機的殘骸那邊,離這濃霧越遠越好。他比還木,還沒想到,我把這個和他一說,他也臉色嚇白了。

    但是我拉他走的時候,他卻拉住我,說不行!王四川還在下面,我們得去救他,不然就是見死不救,以後怎麼樣也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我一想才想到,頓時又慚愧又焦急,此時哪裡還有時間去找到達哪裡的路,我們再次探出頭去,也不見這小子醒悟的跡象,那探照燈光還是射向下面的濃霧,在裡面搖曳,不知道他到底要找什麼。

    不過這一看,我又看到那條在大壩外的鐵絲梯,一通到下,我看了副班長一眼,副班長也看了我一眼,馬上把腳探了下去,對我說:你快跑!我去通知——

    話還沒說完,突然他腳下的踩的那根鐵絲梯就斷了,他一個踩空,人往下一沉,一下子就摔了下去。

    副班長剛說那句話的時候,很有英雄氣概,大有電影裡張志堅的派頭,可惜我當時還沒來得及的激動,他一下子就摔了下去,十分的措手不及,剎那間我用手去拉,但是他摔的太突然,還是晚了一點,一下子他就貼著幾乎是垂直的大壩滑了下去。

    我是大驚失色,幾乎就慌了神,差點也和他一起滑下去,幸好大壩有一個非常輕微的角度,他貼著大壩滑了沒兩三米,亂抓的手就扯住了下面一截鐵絲梯,才沒直接摔死,但是這一下子衝力太大,那鐵絲梯雖然沒有斷,但是一邊也給他扯出了混凝土,幾乎抓捏不住,手就往下溜。

    我忙對他大叫別慌,我去拉他,說著就趴下去,但是我的手根本連一半的距離都夠不到,人往外探去,探出上半身,再往外探我就要滑下去了,但還是差了很大一截。

    也虧的副班長當當兵的,反應和力量就是和別人不同,看著我手伸下來,做一個相當大膽的動作,他用腳一踩大壩,藉著這短時間的爆發力就一下竄了上來,正好夠抓住我的手。

    我一把抓住他,馬上就屏住了一口氣,用力去扯他,但是當時我估計錯了自己的力量和自己的姿勢,我當時已經探出大壩非常多,這一下剛開始還好,等他的力量全部壓到我的手臂上,我頓時發現我竟然撐不住,兩個人同時就往下滑去。

    我驚慌失措,到處去抓,但是那個姿勢就算抓住了也使不出力氣,終於不可避免的,我只有一秒鐘的錯愕,就被副班長拖了下去。

    我看著副班長,他的眼神當時很複雜,而我真的可以說是腦子一片空白,因為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我摔下去之後,幾乎馬上就是下巴差到了粗糙的混凝土,接著我翻了個跟頭,朝下面滾去。接著我的腦門磕到了一根鐵絲梯,一陣巨痛。

    剎那間我就用手去抓那鐵絲梯,但是眼睛一晃就錯過了,兩個人轉眼就貼著大壩摔下去好十幾米,一直就摔到了探照燈哪裡,一閃間我就看到大壩上有一個方窗,白光從那裡射出來,照的我睜不開眼睛,不過一秒都不到我就摔了過去。

    上帝保佑,就在那個時候,我突然感覺一頓,肩膀一緊,落勢竟然突然停住了,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勾住了,我搖了搖幾乎無法思考的腦袋往上一看,只見這裡的混凝土外牆上,每隔一隻巴掌長短就有一條鋼筋的尖端暴露出來,施工的時候可能為了安全,給打彎成了鉤子的樣子,而我剛才搜刮來的水壺帶子,就碰巧掛在了一隻鋼筋鉤上,硬是把我扯住了。

    而副班長卻找不到了,唯一的手電加上我準備的火把都摔沒了,我上下看都是一片漆黑,幸好這裡的有探照燈的光散射,不然真是什麼都看不到。也不知道他是和我一樣停住了,還是已經遇難了。

    我定了定神,就開始拉著水壺的帶子往上爬,鋼筋打成的鉤子相當的結實,我用腳尖踩著,發著抖就爬到了那個探照燈射出的飄窗,就在我用手去抓那窗的時候,卻突然感覺手沒力氣,怎麼樣也使不上勁道。

    那種感覺我很熟悉,我馬上就知道我可能是骨折,就在我絕望的怎麼也爬不上去的時候,突然就從那飄窗裡升出來一隻手,將我抓住了,接著我就給拖了進去。

    我一摔到地上,感覺到極度暈眩,也不知道是怎麼抬頭的,抬眼去看是誰拉我,卻只看到一個縮在探照燈後面的影子,只那一眼,我就發現這個人非常瘦小,絕對不是王四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47:55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我一直以為來都認為打開探照燈的是王四川,當時剎那一眼看到,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隨即那個黑色的人影就從探照燈尾光的黑暗中走了出來,我看到一個帶著老式防毒面具的人,他看了看我,就來扶我。

    我心說這人是誰?難道是遺留下來的日本人,下意思就想躲避,他對我叫喚,但是聲音在防毒面具裡發出來根本聽不清楚,他叫了幾聲我就搖頭,他撓了撓頭,只好扯掉了自己的防毒面具。我一看,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這人竟然是副班長留下來照顧陳落戶和袁喜樂的那個小兵。

    我突然欣喜,想給他個擁抱,無奈手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就問他其他兩個人怎麼樣了?但是他卻神色緊張,對我道:「快跟我來!」說著自己又帶上了防毒面具,把我扶起來就把我往房間里拉。

    我對他說副班長可能還在外面,不知道是摔下去了還是和我一樣掛在那裡,他點頭,說等一下他去看看。

    說著我就給扶到房間的裡面,裡面竟然亮著暗紅色的應急燈,只見這裡應該是機房的技術層,下面是鐵絲板和混凝土拼接的地板,從鐵絲板的部分可以看到下面的水流和大型的老舊機械,猶如一隻隻巨大的鐵錠,和混凝土澆注在一起。沒有進過水電站的人無法想像這種機械有多大,而成捆的鐵銹電纜和管道從下面伸上來,在這裡交錯在一起,在房間的盡頭,我看到了一面完全由鐵澆的牆壁,上面有一扇圓形的氣閉鐵門。

    這是氣密性的三防門,銹的猶如麻花,小兵轉動轉盤式的門栓,這門栓內部顯然有助力器,他很輕鬆的將門打開,接著把我扶了進去。

    裡面是準備通道,我看到牆壁上掛著日式三防服,他關上門之後,整個房間開始換氣,接著他跑到準備室的盡頭,哪裡同樣還有一道三防門,他同樣轉了開來。

    在裡面就是一間密封的房間,散發著鐵銹的味道,四周全是鐵的,有鐵質的寫字桌椅,上面非常的凌亂,四周掛著地圖,一些日文的標語,亮著兩盞應急燈,小兵讓我在這裡別出去,自己馬上又折返。

    我一眼就看到袁喜樂縮在房間的角落裡,整個人幾乎縮了一團,而陳落戶則坐在椅子上,看到我,神經質的站了起來。眼裡全是血絲,嘴巴一動一動,也不知道想說些什麼。

    我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在這裡看到他們,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雖然分開其實還不到一天時間,我如今卻感覺到恍如隔世一樣——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我問陳落戶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他說他當時發現漲水之後,那小兵就要來救他們,他們吹起皮筏艇,一路往下,結果水漲的太快,在暗河的頂部一路過去應該有不止一個岔洞,只是我們探路的時候沒有發現,漲水的時候他們控制不住結果給衝到了一個岔洞裡,就衝到了這裡。

    我心說原來是這樣,確實我們一直可以說是在底部走,沒有注意上方的情況,而最後水位繼續升高,那些岔洞必然給淹到了水下,成為了水下涵洞,老貓他們過來的時候才沒有發現。

    之後的事情,陳落戶的回答就沒有了邏輯,他的精神狀態應該是到了這裡就接近極限了,不要說他,如果我不是落水的時候驚嚇過度,我看到「深山」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怎樣的反應。

    沉默了一會兒,他就問我其他人呢,是不是上頭會派人接我們回去?

    我不知道怎麼他解釋我這裡發生的事情,只好把事情和他講了一番,他聽到老貓下來了,臉色就變了變,顯的突然就放鬆了,而我想來,如果這裡才是我們的目的地的話,那現在,那詭異的電報,把他們引到這地底的什麼地方去了?

    正說著的時候,三防門又打了開來,小兵背著副班長衝了進來,捂著鼻子大口的喘氣,對我們大叫道:「快關門!」

    我還沒反應過來,陳落戶已經跳了起來,一下子關上了門,然後我也上去,和他一起擰動輪盤栓,一直擰了十幾圈,只到我們聽到裡面發出嘎嘣一聲,才停手。

    從門上的玻璃孔往準備室看去,只見準備室外的氣閉門沒有關,一股灰色的霧氣,正緩緩的從門口蔓延進來。

    很難形容那種霧氣給人的感覺,到現在為止,我都沒有見到任何一種霧氣是那樣的形態,我印象最深的是那種灰色,讓人感覺非常的重,但是偏偏這又是在飄動的霧氣。

    霧氣迅速的從門裡湧進來,速度十分平均,讓人感覺它從容不迫,因為光線的關係,我們也實在無法看大太清楚,我們轉頭幫小兵放下了副班長,再回頭的時候,整個準備室已經一片漆黑,光線全部給霧氣阻擋了。

    而緊閉的氣門,卻成功的擋住了霧氣的再度蔓延,這幾十年的老舊三防設施,質量超乎我的想像,不過雖然如此,我還是下意識的不敢靠這扇門太近,總感覺那霧氣隨時會從縫裡進來。

    我暗暗乍舌,心裡想著如果現在我還是在外面,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子。難道會和在落水洞裡發現的屍體一樣?

    一邊的陳落戶招呼我幫忙,副班長給我們抬到了寫字檯上,滿頭是血,小兵大口的喘著氣,手忙腳亂的檢查他的傷口。

    我問小兵在哪裡找到副班長的?他說就在下面一點點距離,就是大壩的中部出水口的地方,那上面有防止人跌落進去的水泥緩衝條,副班長沒我這麼走運,一直摔了下去,直到撞上了緩衝條才停了下來,已經昏迷了過去了,從這個機房可以下到那裡,他直衝下去,當時那濃霧已經幾乎就在腳低下,幸好班長還死死抓著手電,他一眼就看見,一路狂奔把他背了上來,那霧氣幾乎就跟著腳跟到了,他連門都來不及關。

    我們都有緊急醫療的經驗,在野外這種事情經常發生,特別是墜落的傷員,此時我的手也很疼,幾乎舉不起來,但是我忍著幫忙解開副班長的衣服。

    副班長心跳和呼吸都有,但是人的神志有點迷糊,渾身都軟了,腦袋上有傷口,估計是最後那一下撞昏了,這也是可大可小的事情,我見過有的人從大樹上摔下來,磕著腦袋滿頭是血但第二天包好了照樣爬樹,也見過人給打山核桃的時候,給拳頭大的石頭敲一下腦袋就敲死的。其他倒是奇跡,沒有什麼特別的外傷。

    小戰士看著激靈,看到副班長這樣卻又哽咽了,我拍拍他讓他別擔心,自己的手卻揪心的痛。

    自己撩起來看,可以確定沒骨折,或者說沒骨折的那麼厲害,手腕的地方腫了一大塊,疼的厲害,可能是關節嚴重扭傷了。這地方也沒有好處理的,我只好忍著。

    我們給他止了血,副班長的情況好轉,我就問那小兵,他們到達這裡的情況?他是怎麼找到這個三防室的。

    小兵一臉茫然,說不是他找到的,是袁喜樂帶他們來的。

    他說他們的皮筏艇一直給水流帶著,一直給衝到大壩邊上,他們找了一處地方爬了上去,剛上去袁喜樂就瘋了一樣的開始跑,他和陳落戶在背後狂追,一直就追到了這裡,到了這裡袁喜樂馬上就縮到了那個角落裡,再也沒動過。

    我心裡啞然,水壩之內的建築結構之複雜,並不在於房間的多少,而是在於它的用處完全和我們平時的住房不同,事實上普通人所處的建築結構給他造成的行走習慣在特種建築場合就一點用處也沒有,這也是我們做勘探的時候,遇到一些廢棄的建築都不主張深入探索的原因,就比如一個化工廠,你想在裡面奔跑,恐怕跑不到一百步你就得停下來,因為有些你認為是路的地方,其實根本不是路。而水電站就更加的不同,其建築結構完全是為了承壓和為電機服務而設計的,袁喜樂能夠一口氣穿過如此複雜的建築跑到這裡,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對這裡的結構非常熟悉,她之前肯定來過這裡。

    我腦子突然有點悲哀的感覺,如果是這樣的話,她肯定是花了相當大的力氣才能夠回到我們遇見她的地方,見鬼我們竟然又把她帶回來,要不是她神志失常,恐怕會掐死我們。

    小兵還告訴我這樣的霧起來已經是第二次了,上一次也是先洩洪,但是沒有飄到這麼高,袁喜樂聽到警報之後就幾乎瘋了一樣,要關上這裡的門,他是工程兵,對於毒氣以及三防方面的知識相當豐富,當時也意識到這霧氣可能有毒。

    我問他按照他的理解,這一切是怎麼一回事情?

    他說,如果按照工程角度來說,這裡肯定是有一個水位感應器,在水位達到一定程度之後,水壩會自動開閘放水,顯然這個裝置要麼這二十幾年一直在這樣規律的運作著,要麼就是前不久的時候給啟動的。

    而這大壩之下的深淵如此的深邃,他估計這層濃霧就是給高速落下的水流砸起來的,撐著那種向上吹的橫風帶上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成份。

    這小兵的分析真的是十分有道理,後來我們回去再考慮的時候,也覺得這是唯一的可能性。

    我當時問了他叫什麼名字,他說他叫馬在海,是溫州樂清的兵,三年的老工程兵了,一直沒退役。

    我說那你怎麼還是小兵,他說家庭出身不好,每次班長給提檔都給放到一邊,他都換了四個班長了,自己還是小兵,只有副班長和他一樣,都是家庭出身不好,不過副班長打過印度人,所以生了一級,他們兩個人一直在班裡呆著,他第一個班長都提正排了。他說我要是覺得他可憐就給他向上頭說說,好歹也弄個副班長。

    這事兒我也幫不了他,只好乾笑不作答。心說現在的情況,能活著回去再說吧。

    濃霧一直持續著,氣閉門外漆黑一片,兩個小時也不見有消散的跡象,而我們躲在這鐵艙裡,只能通過那個孔窗觀察外面,到底外面是什麼情況也看不清楚。好在封閉艙裡相對安靜,我們能聽到水流的轟鳴聲,比起外面來要好上很多,這裡面最清晰的聲音,則是我們的呼吸和整個混凝土大壩承壓發出的那種聲音。

    沒有人知道濃霧什麼時候會退去,我們一開始還說話,後來就靜靜的呆在艙裡休息。副班長在昏迷了一個半小時就醒了過來,精力萎靡,但是還算清醒,似乎沒什麼大礙,馬在海喜極而泣,我則鬆了一口氣。

    之後有段時間,我開始擔心這房間裡會氧氣耗盡,但是很快我發現這裡有老式的換氣裝置開在踢腳線的位置上,(後來84年的時候我參觀了一個海軍基地裡繳獲的日本潛艇,想起這種開在踢腳線上的長條形小窗,有點像那艘伊式潛艇的換氣系統,想想可能那時看到的就是從報廢的潛艇上拆卸下來的系統。)這個人防工事修在大壩的機房裡,似乎本身就是為了應對這種特別的地質現象。

    當時也沒有個人能和我商量事情,我只能一個人在哪裡瞎想,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

    顯然袁喜樂如此熟悉這個地方,她所屬的勘探隊肯定在這裡呆過很長一段時間,我不知道他們在這裡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是顯然他們遇到的事情我們很快也會遇到,現在我所知道的情況是袁喜樂神志不清,而另一個似乎是他們勘探隊的人嚴重中毒死在了半路上,可以肯定這裡發生的事情必然不會是太愉快的。

    只是其他人到哪裡去了?按照馬在海所說的,袁喜樂對於這種霧氣的恐怖如此厲害,會不會其他人已經犧牲了?而另一個關鍵問題,當年日本人又是怎麼想的呢?

    這些事情全部都毫無頭緒,我的腦海裡一下閃過巨大的深山轟炸機,一下又閃過巨大的深淵和鬼魅一樣的霧氣,簡直頭痛欲裂。但是似乎所有的線索也只有這麼幾項,反覆的思考,都得不到一點的啟發。

    瞎琢磨了將近三個小時,霧氣還是沒有退散,我痛苦莫名,又想到了生死不明的王四川,老貓他們現在又在哪裡?我們又該怎麼回去,諸如此類的問題一個又一個,在焦灼中我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

    我當時沒有想到,這是我在這個洞穴內的最後一次睡眠,這噩夢連連的短暫休息之後,是真正的噩夢的開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48:16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我在睡醒之後,再一次嘗試和袁喜樂交流,也宣告失敗,這可憐的女人的恐懼似乎已經到達了極點,聽不得任何一點聲音,只要我一和她說話,她就蜷縮的更加緊,腦袋也不由自主的避開我的視線。

    我只好放棄,開始和副班長他們開始商量離開的路線以及方法。

    值得慶幸的是,馬在海說他們來時候的皮筏艇應該還在那個地方,如果水流沒有這麼湍急,我們可以逆流划船返回,只是現在不知道應該是順著這條巨大的地下暗河逆流,還是尋找我們摔下了落水洞,回到我們和老貓分開的地方。

    最明智的路線就是袁喜樂的路線,只是不知道她是怎麼走的?如果她還清醒,倒是可以帶我們一程。

    副班長說要是能找到指示圖或者地圖就好了,這裡肯定有這樣的東西,如果能找到,我們就能知道日本人當年是怎麼規劃的,那樣就可以找出一條最短最安全的道路來,這裡許多的設施都已經被腐朽,如果直接硬闖回去,恐怕並不現實。

    我也點頭,心說確實是,這些搞工程的,一看圖紙就能知道很多東西,只是這種東西估計撤離的時候已經完全銷毀了吧。

    幾個人在那裡商量來商量去,我們的大腦也逐漸清晰起來,我當時心裡是放鬆的,因為無論怎麼說,現在是返回,我們知道目的地有什麼,而我們也有選擇,可以選擇自己行進的路線。無論什麼時候,有選擇總是幸福的。這是我後來總結出來的格言。

    只是我們當時全部都沒有意識到最關鍵的問題,不在我們的歸途,而就在我們的眼前。

    十個小時之後,我們大概確定完了計劃,也統計了剩下的食品以及燃料,再一次探查孔窗的時候,發現仍舊是一片漆黑,此時,我才突然想到那個關鍵問題:

    這霧氣會在外面維持多少時間?天哪?一天,或者是一個月?

    在我提出來之前,沒有人想到這個問題,在大家的觀念中霧氣總是很快就消散的,就在我提出來之後,我們也都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是心中有點恐慌,希望我的想法不會變成現實。馬在海對我說,上一次雖然霧氣沒有上來,但是退下去也比較迅速,他估計這霧氣再有幾個小時就肯定得散,不然就是那橫風也能把它吹淡了。

    我也想當然的同意了,因為在這樣的局面下,找個理由讓自己安心總好過讓自己窩心,我們當時都忘記了自己剛剛下過的判斷,這鬼魅一般的霧氣,是被萬丈激落的落水沖起來的,那現在落水根本沒有停止,霧氣必然是不停的翻滾上來,如何能有散的時候。

    所以很快,馬在海的說法就開始站不住腳了。

    我們在忐忑不安中,又安靜的等待了五六個小時,霧氣卻仍舊瀰漫在我們的艙外,一點也沒有消散的跡象。

    這時候,之前那種似有似無的恐慌,就逐漸變成了現實。我們開始不得不承認了這樣一個命題:這濃霧有可能短時間內不會消散了。

    對於當時的我們來說,承認這麼一個命題,相當的痛苦,這就是意味著我們的撤離計劃一下子無限期的延遲了,但是我也知道這時候再乾等,那就是把頭埋進沙子裡的駱駝。

    此時我們再次合計,十多個小時前幹勁沖天的那些說辭,計劃,現在看來就像是笑話一樣,這樣的境遇頗為尷尬。

    副班長和馬在海對我說我們是不是要有耐心,現在想這些會不會是自亂陣腳?我對馬在海他們說,我們得面對現實,看樣子,只要水閘不關,這霧氣只會越來越濃,不太可能會消散了。那樣的話,我們必須採取措施:一方面我們要分配口糧和水,盡量延遲生存的時間,希望能等到霧氣散去的時候,一方面也要積極的想辦法。特別是第一個措施,就算霧氣一個小時後可能散去,我們也得做好他一個月後才散去的準備。

    我說完這個,馬在海的臉色就很難看,他對我們說,其實,口糧的問題還可以,他們帶來的幾隻包裹裡,有足夠的壓縮餅乾和蔬菜,因為他們當時是急著救我們,所以大量的裝備都丟棄了,只把食物帶了過來,主要的問題是水,他和陳落戶,兩個人只有兩個水壺,其中一隻還不是滿的。

    我聽完這個,心也只往下沉,心裡作用,喉嚨一下子感覺到乾渴起來。心裡也想到當時在入洞的初段行軍的時候,也想過實在沒水的時候要喝尿,心裡就只堵,心說自己當時他媽的也真是缺心眼。現在是現世的報應。

    當時我們的褲管也早就干了,不然還能擰出水來,我腦子轉的飛快,但是沒用,很快就有點絕望了。

    在我的記憶裡,同樣被困住的經歷並不多,最危險的一次是59年在川東,那時候我才參加工作,當地地質局組織了一個洞穴勘探,我們給漲水困在了一個氣洞裡三天兩夜,好在水最後是退了,不過,當時我們有十幾號人,乾糧和水都很充足,最缺乏的是經驗,所以哭鼻子的一大堆,現在倒好,經驗豐富了,沒水,這實在比哭鼻子要命的多。

    這時候馬在海說,要在這個密封艙裡呆到霧退,我們恐怕要很大的運氣,如果能到達其他地方,說不定還有轉機,比如說可以找到老舊的水管或者蒸汽管道,裡面也許有水?要不要試一下?

    我心說這裡哪裡有這樣的管道,只見他卻蹲了下來,指了指踢腳部位的通氣口,說這裡的通氣口聯通著氣濾裝置,這是二戰時候德國人使用的技術的,後來給蘇聯學去了,我們現在的地下工事大部分是這種裝置的改良,這裡面也許有水管。

    我似乎是看到了一線生機,但是這管道口窄的只能放進去一個腦袋,人怎能鑽的進去?

    那馬在海說他個子小,應該問題不大,說著就趴了下去,先是拆除了防鼠網,然後試探著自己能不能進去。

    我也趴了下去,一看就知道不可能進的去,這洞口的大小已經寬於馬在海的肩膀,他到底是個男的,當兵的骨頭架子大,如何都擠不進去。而這個通氣口,怎麼看也不可能通過任何人。

    馬在海滑稽的做了很多匪夷所思的動作,然而他的腦袋也只能側著探入,身子絲毫無法進入分毫,最後他扭傷了脖子,只好退了出來。

    其他人,陳落戶腦袋很大,我是個大個子,副班長腦袋上有傷,而袁喜樂就更不用說了,這個提議算是白提了。

    我沮喪的坐在地上,幾個人都不說話,一邊的陳落戶更是腦子有問題的把自己的水壺抱在了懷裡,似乎怕我們來搶。

    我沒心思去理他,腦子一片空白,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啪」的一聲,雪上加霜的事情發生了,密封艙裡的應急燈,突然熄滅了,我們頓時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顯然是電線終於老化燒斷了。

    突然的黑暗讓我們措手不及,一下子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陳落戶一下子嚇的就摔倒在地上,而我們各自愣了一秒種,我馬上聽到黑暗中馬在海大罵了一聲「狗生」,顯然不是什麼好聽的話。副班長也歎了口氣,我聽到了他的苦笑聲。

    我心中突然就一陣煩躁,本來已經是走投無路的地步了,這一下子死個更徹底,連照明都沒了,不過死在黑暗裡倒是符合我們的職業。

    隔了大概五六分鐘,我聽到悉悉索索的摸索聲,不久一道手電光給打了起來。突如起來的光線一下照的我們又睜不開眼睛。打起手電的是馬在海。

    他搬了鐵質的椅子到應急燈的下方,踩上去看燒燬的燈座,這種應急燈我知道一般不會壞,特別是不常使用的時候,因為結構簡單,放上幾十年都和新的一樣,馬在海敲開應急燈下面的儲電盒,是裡面的老線路碰線燒斷了。

    這裡沒有維修的條件,一點辦法也沒有,馬在海用手撥弄了一下,結果給燒了一下,疼的他又罵了一聲,結果給副班長喝斥了,當兵的不能這麼浮躁,不提倡罵人,馬在海很服副班長,馬上就認錯。

    我們都很沮喪,有點不知所措的感覺,這樣接二連三的打擊非常消磨人的志氣。

    唯一有點欣慰的是,這裡的燈一暗,卻從那孔窗中射進來十分微弱的光芒,這光芒在裡面亮的時候幾乎是看不到的,如今卻十分的顯眼,表明在準備室的燈還是亮著的。

    副班長讓馬在海關掉手電,這樣可以節省一些電池,可以看到他這是手電的電池也不多了,光線黯淡的很。馬在海鬱悶的划動了一下手電,最後照了一下那隻老式應急燈,然後就想關手電。

    沒成想他這一掃之下,我突然就感覺到了一股奇怪的異樣。那一剎那,一股冷汗突然就從背山滲二來出來。

    這黑暗的房間內,那一掃之間,我似乎就看到了什麼東西,和我在燈亮的時候感覺不一楊了。而那個東西,雖然我沒有看清楚,但是卻讓我條件反射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什麼東西呢?我馬上叫喝了一聲,讓馬再海別關,讓他照一照這個密封艙。

    馬在海給我大叫嚇了一跳,隨即用手電再一次掃了一下,這一次我們所有人都發現了問題所在,副班長一下子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原來,在原來袁喜樂呆的那個角落裡,只剩下了一隻背包,而她本人卻不見了。

    我們馬上用手電照了好幾圈四周,想看看她挪到什麼地方去了,角落裡,桌子下,甚至天花板上,但是,很快結果讓我們開始毛骨悚然起來:無論我們怎麼照,我們都無法找到她,袁喜樂竟然消失了!

    燈暗掉到現在有幾分鐘,我就算不掐著手指算,也能知道不會超過十分鐘,這十分種的黑暗,我們都只是鬱悶和沮喪,誰也沒有注意到袁喜樂的動靜,但是,我也知道,在常理下,無論她有任何的舉動,她都無法離開這個幾乎密封的艙室啊。

    我們一開始根本不相信,加上光線不好,都認為是自己太亂看走眼了,陳落戶掏出了自己的手電,兩隻手電仔仔細細的照了十幾分鐘。

    但是,袁喜樂確實是不見了。

    這密封艙其實根本不大,照了一遍又一遍,我的冷汗很快就幾乎濕透了我的全身。

    「真的沒了。」最後是陳落戶幾乎呻吟的說出了這個結論。

    我突然就感覺到頭痛欲裂,這簡直是太匪夷所思了,在短短十分鐘的黑暗裡,竟然有一個人在這裡憑空消失了,這太恐怖了,日本人在這裡幹的事情已經詭異到了極點,而我也無法再接受這種事情。

    我抱著腦袋就貼著牆壁縮了起來,突然就感覺自己是不是在做噩夢,但是就連思索這個問題,我都考慮不清楚了。

    而副班長也是臉色慘白,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徹底蒙了。

    接著他和馬在海就蹲了下來,再次去看那個通風口,只有這個地方,是唯一可以離開的地方。

    這都是真的慌了神了,我絕對不相信人可以鑽進如此小的一個通道裡。這真是見了鬼的事情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48:45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不過後來我回憶這件事情的時候,就感覺當時馬在海和副班長的這種舉動是有道理的。因為整個鐵艙並不大,我們可以看到大量的鉚釘固定的鐵壁,除了正門,唯一似乎能離開一個人的地方,只有那個小小的通風管道口,而且就在燈滅之前,我們還嘗試著進入到裡面,所以幾個人在當時就不約而同的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裡。

    我當時心裡想的就是袁喜樂的體形,那個年代,國民特別是女孩子的身材普遍很嬌小,我不知道袁喜樂是什麼人,但是她的身材不高是真的,只不過,我感覺也沒有嬌小到能進這麼小一個通風管的地步。馬在海第一個趴了下來,沒有了節能燈,他只滿頭冷汗的去手電去照那個通風口。

    我們都寧神靜氣的看著,剛才突然的一陣悚然沒有消退反而更加的激烈,我的心跳則猶如打雷一樣,這種感覺只有我第一次偷生產大隊雞蛋的時候才有過,但是,雖然如此,我們都沒有想到,馬在海在打開手電的一剎那,會突然以那樣淒厲的聲音驚叫起來。

    那是一聲極度驚嚇的叫聲,接著他向觸電一樣跳了起來,臉色慘白一下又摔倒在地,好像看到了什麼極度恐怖的東西。

    我給他嚇了個半死,忙拾起手電,趕忙蹲下去照,手電的光柱一下就射到了通風口的深處。接著我的腦子的就嗡的一聲,頭皮一直麻到腳跟,渾身涼的猶如掉入冰窖。這裡要說明的是,應急燈亮著的時候,我們只能看到通風管道口很近的地方,但是手電是平行光,光線可以射的很深,所以我一下子就看到了管道深處,在那裡,有一張被嚴重積壓變形的臉,而我,根本無法辨認那是人的臉,還是什麼"東西"的臉。

    自然,這麼遠的距離,我們也無法分清這張變形的臉是不是袁喜樂,我更是打心裡一百個不相信,這裡面的竟然塞著一個人!

    三個人直吸冷氣,我更是花了好久才緩過來,才敢再去去看。仔細的看時,不知道是前面形成的心理壓力還是那張變形的臉的實在太過令人恐懼,我的恐懼竟然更加的厲害,最後到了窒息的地步。那確實應該是一張「類人」的東西因為積壓而變型的臉孔,最突出的是它的陰溝鼻和高聳的異常的額頭,也不知道這樣的五官是被積壓出來的,還是這個東西本來就長的如此的詭異。如果是前者,那這個人肯定已經死亡了,腦部組織肯定全部碎裂了。

    不過,唯一讓我鬆口氣的是,這張鬼臉上找不到一點袁喜樂的特徵。當時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面面相許,不知道應該和對方說什麼,這種事情,實在是超出我們能理解的範圍之外。

    後來是馬在海最先明白了過來,他站起來就去扯背包裡帶的繩索,上面有生鐵的三角鉤,然後就要去拆卸那張長長的寫字桌子,我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圖,他想做一把鉤牆,將裡面的「東西」勾出來。

    可惜那寫字桌實在是結實,底部都有焊接的措施,我們嘗試了半天都沒有鬆動。

    幾個人翻了半天,最後副班長找到了一根在牆壁上焊著不知道什麼用處的小拇指粗細的鐵絲,我們硬掰了下來,然後把頭彎成鉤子。幾個人蹲下來就想去勾。

    那是手忙腳亂的場面,副班長有傷,也不能蹲的太厲害,最後是馬在海用手電幫我照明,我去操作。

    他趴在地上,打亮手電,我就準備開工,就在我就著他的光線把鉤子伸進去,還沒知道長度夠不夠的時候,一邊看著的副班長啪一下用力的抓住了我的手。

    我們都給他嚇了一跳,問他幹什麼,只見他讓馬在海穩住手電,自己皺眉看了很久,突然說:很不對,你們仔細看,它剛才離我們沒這麼近,這東西是活的,它在朝我們爬過來!我嚇了一聲,再仔細一看,脖子後面的白毛汗力馬就出來了,副班長說的還真不是假的,那張扭曲的臉真的是似乎比我們剛才看的時候,近了一點了。

    幾個人面如土色,接連的驚嚇使的我們都有點不知所措。歇了幾秒,馬在海問怎麼辦?副班長皺著眉頭,汗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滴,就是憋不出話來,我此時就知道這傢伙確實不適合當正手,遇到這種場合,缺乏一種氣魄,他這樣的人可靠但是不能獨當一面。

    我當時也不知道如何才是正確的反應,其實在那種場合下,我們能做的也只有三件事情,一是不動等著那「東西」爬出來,二是堵住口子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三,就是我後來選擇的做法,我們還是要把他鉤出來。

    馬在海此時一萬個不願意,但不得不服從命令,嘴唇發著抖,我們讓他小心,其實也無從小心,三個人趴在那裡,看著鐵鉤一點一點的靠近。而我們在邊上負責照明。那過程只有半分鐘不到,我們卻好像盯了一整天,最後鉤子快碰到那「東西」臉孔的時候,我的眼睛都疼了。

    就在鉤子要碰上那東西之前的一剎那,我們已經做好了所有可能發生的反應,包括突然那東西「動了」,或者往後閃避。然而事實上,我們的鉤子碰上的時候,它一動也沒有動。

    接著,無論我們怎麼撥弄,它也沒有反應,而且,馬在海說,好像軟趴趴的,手感不對,最後他用力把鉤子刺進了那東西的脖溝裡,一下子鉤住了腦袋,往外一扯。

    幾乎沒什麼阻力,那東西就給扯動了,我的心跳陡然就加速,幾個人全部不約而同的站起來,做好了往後疾退的準備,以防看到的恐怖莫名的東西而來不及反應。

    最先出來的是腦袋,白花花的,接著是身體,我看到了類似於手和腳的東西,那一剎那,我的腦子麻了一下,只覺得這東西怎麼這麼奇怪,那種被扯出來的感覺,似乎是渾身發軟,沒有骨頭的軟體動物一般,心就猛的一跳,然而下一秒,我的喉嚨就卡了一下,因為我突然就意識到這是什麼東西了。

    從通風管道口拖出來的,並不是什麼怪物,而是一件古怪的膠皮衣,看上面翻起的膠皮,應該也是日本人時代的,而我們看到的扭曲的面孔,是上面已經給壓碎的放毒面具,而且這是一隻頭盔樣的面具,從正面看上去,額頭高聳,詭異異常。衣服和頭盔是一個整體,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造型,想必並不是單純防毒的用處。

    馬在海用鐵鉤戳了戳那衣服,裡面空空的,似乎沒有東西,鬆了口氣,又想罵人,嘴巴張了個形狀,大概想起了副班長的話,就閉嘴了。

    我們稍微有點鬆懈了下來,但是,剛才我們都確實發現這東西突然靠近了我們,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看錯,但是小心總是沒錯的。特別是副班長的表情還是非常凝重。馬在海想去查看清楚,被他拉住,他說道:先別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49:09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我其實也這麼想,馬在海看我們的神情,也似乎感覺出有什麼不妥,暫時不敢去動,我們圍在這衣服邊上,暫時緩和著自己的情緒。期間,馬在海用鐵鉤把衣服撥弄開,用手電照著,戳著。

    這種情形讓我想起了以前衣服裡爬進一種金線蛇的情形,我的母親也是用竹竿敲打衣服,把蛇打出來的,不過,此時那衣服一點脾氣也沒有,無論這麼打,我們都沒有發現這衣服裡的蹊蹺。

    最後馬在海把那件衣服翻轉了過來,我就看到那膠皮衣連著頭盔的地方已經破了,想必是馬在海鐵鉤子的手筆,而衣服胸口的地方也已經腐爛了,可能當時已經粘在了通風管道底壁,給我們硬扯破了。可以看到衣服的裡面空空如也。

    我們都感覺到鬆了口氣,又覺得有點奇怪,剛才這東西的確靠近了我們,但是衣服裡面沒有東西,那它怎麼可能自己動呢。

    馬在海上前,將膠皮衣東扯一塊西扯一塊,很快就扯成了碎片,確實是什麼都沒有。

    副班長說奇怪,這裡面沒有東西,那難道是那衣服後面有什麼東西東西推著它?說著馬在海又蹲了下去,再次用手電照射那通風管道。

    我也跟著蹲下,此時我可以感覺到通風管道中有微弱的風吹出來,手電照下去,黑漆漆的一片,並沒有看到我想像中的東西。深邃的管道盡頭混沌著一股奇怪的氣息,不知道通向哪裡。

    讓我記憶深刻的是,那股微風中,我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化學氣味,雖然比在落水洞電機站的地方淡很多,但是我還是可以斷定這是一種氣味。我並不知道這是什麼味道,但是它在此時出現,總讓我感覺到有什麼不妥當。、

    不過微風力道是絕對不可能推動這件膠皮衣的,想必肯定有其他的原因,使得剛才它被推向管道的出口。

    看來看去也沒結果,我們合計了一下,覺得這事情不能當成錯覺,馬在海和我收拾起一堆的雜物,將那個通風管道口象徵性的堵了堵,這樣稍微有一些安全感。

    幾個人坐下來的時候,都嚴重的委靡了下來,一連串的驚嚇真的可以消磨人的意志力。馬在海輕聲問,那推動膠皮衣的,會不會是袁工?

    我看著口子,下意識的就搖頭,那樣大小的通道,如果袁喜樂能爬進去,也是不可能前進的,但是我又感覺如果不進去,很難講是不是真的如我想像一樣一點機會也沒有,也許,她確實有辦法能在這管道中移動?或者如果她的身材足夠瘦小,甚至還有活動的空間。

    不過,我相信那肯定是相當不愉快的經歷,大約是經歷過產道擠壓的痛苦,人類對於狹窄的通道總是有一些畏懼。想著這些事情,我下意識的又用手電照了一圈四周。剛才的混亂把整個房間弄的雜亂不堪,一片狼籍,可見我們剛才驚慌的程度,還是沒有袁喜樂,這裡只剩下了我們四個人。就在我想到四個人的時候,我的腦子突然又跳動了一下,又發現了一點異樣,而且這種莫名的異樣,非常的熟悉,似乎剛才也有過。

    我再次照射了一番房間,在疑惑了好久後,突然就意識到了異樣的所在。我剛才認為這裡剩下了四個人,除了我們三個之外,第四個人就是一直縮在角落裡的陳落戶,但是掃射的過程中,我突然想起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沒有看到過他了。

    我站了起來,頹然的心情又開始緊張,手電再次反覆的照射,那種詭異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最後我幾乎崩潰的意識到:陳落戶也不見了!!

    那一刻我真的崩潰了,血氣上湧,再也支撐不住,感覺一陣頭昏腦漲。人搖搖欲墜,直想坐倒在地上。好在馬在海將我扶住,他們問我怎麼回事情。我結結巴巴的叫出來,幾個人再次變色,手電的光線馬上在鐵艙中橫掃,馬在海大叫「陳工」。

    這種累加的刺激猶如一個幕後黑手設置的棋局,一點一點的誘導我們的情緒走向崩潰,每一步都恰到好處,在閃碩的手電光斑中,很快所有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

    我們當時在想什麼,我已經無法記憶,但是恐懼是必然的,現在想來,當時我們碰到的是一種人力無法解釋的現象,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麼?是害怕消失還是害怕被一個人拋棄在這裡?這一切都陷入到了混沌的情緒中。

    我們敲打著鐵艙的壁,發出刺耳的聲音,大聲的呼叫,趴下來檢查地板,凌亂的鐵艙變的更加混亂。

    然而這些都是徒勞的,堅固的毫無破綻的牆壁,讓我們的心中的更加的恐慌。

    一直折騰到了我們筋疲力盡,副班長第一個靜了下來,我們才逐漸冷靜,馬在海抓著版村頭,頹然坐倒在椅子上。而我則頭頂著牆壁,用力狠狠的撞了一下。

    這一切,已經失去次序了,天哪,難道這裡有鬼不成?

    那是一段長時間的頭腦空白,我並沒有睡著,但是那種疲倦是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在我的地質勘探生涯中,經歷過很多次幾天幾夜不睡覺的情況,但是身體的疲勞可以靠身體自己的調節,我們都是解放初出身的人,在我們的童年,我們已經經歷過很多難以想像的艱苦勞動,所以身體的勞累我們並不在意,而這種精神的疲倦,卻是我最難以忍受的。

    不過,這樣一段長時間的冷靜與休息,卻確實使的我們的心境,慢慢的平緩了下來。

    也也不知道確切是過了多久,我想大概是冷汗收縮帶來的寒冷讓我清醒了起來,又或許是飢餓。

    我深吸了一口氣,關掉了自己手裡的手電,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開始想自己多久沒有吃東西了,有已經在這准封閉的鐵艙內,呆了多少時間了?

    沒有天黑天亮,這裡的一切都混亂不堪,我也沒有手錶,那個年代,手錶是屬於家用電器,連打火機都是限量供應的,何況手錶。

    隨著各種感覺的回歸,我又開始思索,幾乎是強迫般的,整件事情開始在我大腦裡回放,我連組織都沒有辦法。

    後來我對老貓說過,在這整件事情中,那個時候的考慮,我認為才是真正的考慮,可以說當時我考慮問題的方式,開始是真正的開竅了,我一直認為我之後能在業有現在這些小成,這一次的經歷是起了催化劑的作用。

    這裡要插一段說明,在我們那個年代,也許很多人都無法理解,其實很多像我們這樣的人,都特別的單純,考慮問題的方式非常的直接,這也和當時我們只能接觸到非常有限的信息有關。你可以讓你們的父母回憶一下當時的電影,樣板戲,都是非常簡單的情節,好人壞人看長相就能分清楚。所以,當時的我們幾乎從來沒有考慮過太過複雜的問題。這也是十年浩劫為什麼破壞力如此驚人的原因。

    我一開始,大腦裡全是那兩個人消失時候的景象,滿是晃動的手電光電,我頭暈目眩,強迫自己不去想,而轉向對這整件事情的思考上來。

    這肯定是一個不一般的氣閉艙,或者說,肯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古怪,在這1200米深的地底深處,幾十年前廢棄的日本人殘留設施內的古怪氣閉艙裡,有兩個大活人,在絕對不可能消失的情況下,突然不見了,我假設這個命題存在,那麼在我們注意力渙散的那幾分鐘裡,我們的身後,在我們沒有注視著他們的情況下,這個氣閉艙裡,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是我們所不知道的。

    那麼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我苦苦的回憶,當時哪怕是一點能讓我感覺到不對的感覺。

    第一次袁喜樂的消失,是在一片黑暗當中,我們的注意力全在找手電上,沒有去聽四周的任何聲音,可以說當時袁喜樂可以利用那些時間做任何的事情。

    第二次陳落戶,是在半黑暗當中,我們的注意力全在通風管道口,我們的身後同樣是一個完全的視覺死角。

    可以說,他們失蹤的時機,實在是太完美了,都是在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到一個地方之後,發生的。

    我歎了口氣,心裡就有了一個自然而然的荒唐念頭,難道在這個鐵艙裡,只要你一走神,四周就會有人消失嗎?

    這實在是荒謬絕倫的事情。

    不過,想到這裡,我突然就渾身一寒,突然意識到,我現在的這種狀態,不也是走神嗎?我猛的驚醒,忙抬頭去看四周,去找副班長和馬在海。

    想到這一點,沒來由的,我在那一剎那就突然陷入了極度的恐懼,整個人都害怕的收縮了起來,一口氣在我的胸膛出了出不來,下也下不去。我馬上勉強發出了一下叫聲,我自己都無法辨認出我在說什麼,只可以勉強稱呼為一聲聲音。

    沒有任何的回應,在漆黑一片的空間裡,似乎真的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我腦子頓時又開始發炸,剛才歇斯底里換來的片刻鎮定頓時就消失了,我努力又喊了一聲,同時一下子打開了手電。

    一瞬間,我真的以為,我會看到一個空空如也的鐵艙,在這地獄一般的廢墟裡,我一個人被遺留在了這裡,被困在一個漆黑一片的密室裡,外面是有毒的霧氣,而和我同來的人猶如鬼魅一樣的離奇消失。這實在是太過恐怖的境地了,如果真的如此,我恐怕我會立即瘋掉。

    當時,所謂現實和小說的區別,往往也是在這個地方,小說趨於極端的環境,但是現實中的情況,往往不會把人逼到那種地步,我的手電一打開,就看到馬在海幾乎湊在了我的面前,一長馬臉猶如死人一般慘白,似乎在摸索什麼,把我嚇的大叫起來,同時他也被我嚇的一下往後縮了好幾米。

    另一隻手電亮了起來,朝我照來,我看到了鐵艙另一邊副班長正疑惑的看著我們。我鬆了一口氣後就大怒,問:你們在搞什麼鬼,關了手電一聲不吭的幹什麼?

    馬在海給我結結實實嚇了個半死,說不出話來,副班長解釋說,他想著兩個人不見的時候,整個鐵艙的都是基本黑暗狀態,他在想,是不是這裡有什麼機關,在一片漆黑的時候會打開,所以讓關了手電找找,當時他說的時候我也關了手電,他以為我也在找。

    我當時肯定是走神了,一點他說話的印象也沒有,此時看到他們兩個人還在鐵艙裡,才再次鬆了口氣,對他們說,剛才以為他們也不見了。

    兩個人都臉色發白,很能理解我的感受,顯然他們自己也有這樣的顧慮,不過正規的軍人到底是和我不一樣的,這種事情,他們只是放在心裡。

    我於是問他們,那有沒有在黑暗中摸到什麼?馬在海就搖頭。

    這其實也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做法,常理來說,在光亮的時候都發現不出的破綻,如何可能會在黑暗中發現?但是副班長這樣的能夠想到這些應該已經很不錯了,那個年代的工程兵並沒有非常高的文化水品,最多在他們的專業上受過一些訓練,最典型的就是當時的英雄鐵道兵部隊,有一句老話,就是鐵道兵三件寶:鐵鍬,洋鎬,破棉襖。很能體現當時特種工程部隊的狀況。

    我們坐下來聚頭到一起,都是一臉的嚴肅,我對他們說別慌別慌,從現在開始我們三個人包成一團,要再有人不見,我們也能知道是怎麼回事情!

    幾個人點頭,唯一讓我欣慰的是,我們的情緒都穩定了下來,形勢完全沒有任何的變化,我肚子裡強烈的飢餓感也告訴我,我們面臨的問題還有很多很多,只不過現在無法去思考那些。但是面前的兩個戰士,讓我安心。

    在唯物主義的指導方向下,我們在深山中遇到過的很多奇怪的事情,都可以在事後用很牽強的理由的解釋,不過,確實在很多的情況下,最後我們發現這些牽強的理解是正確的,這裡面有多少是妄加的,有多少是正確的,誰也說不清楚。但是現在的情況,恐怕單純的以唯物主義來解釋是不太可能的了。

    我腦海裡開始想著,如果袁喜樂和陳落戶從此再也沒有出現,而我也活著回去了,那以後該如何對別人講述這個故事?

    而這鬼魅一樣消失的兩個人,現在又在哪裡?是完全消失了,還是到了其他的地方?

    我抬頭看向四周,剛剛進來的時候,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鐵艙在這裡的意義,這個幾十年前的日軍基地,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一個鐵艙在這裡,我覺得只是同樣的陌生而已,我從來沒想過是否這個鐵艙是不是同樣也是這個基地內十分特別的地方。

    這鐵艙用是來做什麼的呢?我突然想。

    看這裡的擺設,這裡好像是一個臨時的指揮室或者避難室,這個鐵艙位於大壩的中層機房的一角,一個完全由鐵皮修築的艙室,外面由過度用的準備室,表面上看上去,這裡是用來在毒霧上升的時候,臨時避難用的鐵艙。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日本人在這裡經營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局面,巨大的大壩和戰鬥機,這些幾乎無法解釋的東西都出現在了這個巨型天然巖洞的盡頭,他們的目的我們現在根本窺探不到,那會不會這個鐵艙也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我站了起來,看著四周的鐵壁,突然就有了個疑問,這鐵艙的鐵壁的後面是什麼?混凝土,還是我所不知道的東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49:31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我站起來,第一次不是去敲,而是用手去觸摸這個鐵壁,這裡的銹跡坑坑窪窪,猶如被強酸溶蝕過,可以看到鐵壁的外面,曾今有一層白色的漆的痕跡,只能說是痕跡了,因為連指甲蓋大小的漆面都沒有了,鐵壁冰冷冰冷的,我一摸到,所有的溫度瞬間給吸走了。

    不對!我突然意識到,太冷了!這溫度,猶如冰冷的地下河水的溫度,冷的讓人吃不消。

    我又把耳朵貼上去,去聽鐵壁後面的聲音,此時副班長和馬在海都非常詫異我的舉動,其中馬在海就問我怎麼了?

    我舉手馬上讓他別出聲,因為我這一貼上去,已經聽到了一種令人費解的聲音。

    我一開始無法辨認出那是什麼,但是隨即我就知道了,一個巨大的問號出現我的大腦裡。

    我聽到的是水聲。不是水流激打岩石的那種咆哮,我很熟悉這種聲音,因為我家是漁民,我知道這種聲音,是在吃水線下水流摩擦船壁的那種沉悶的「梭梭」聲。

    這個發現是我始料未及的,我非常的詫異的又聽了一段時間,確實沒錯,是那種聲音。但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鐵艙在是在機房的上方,我清晰的記得水面在我們的腳下好幾層的地方,鐵艙的四周不可能有水啊,這裡是水壩「背水面」,就算在這過程中,水閘關閘蓄水了,暗河水位上升,水位也不可能滿上來這麼高。

    我把我的發現和馬副班長他們一說,他們也很奇怪,都趴上去聽,也都聽到了,馬在海苦笑說:難道我們現在在水下?

    我拿起他剛才用來勾衣服的鐵桿,用力砸了一下鐵壁,碰一聲給我砸出了火星,但是聲音非常的沉悶。一點金屬空鳴都沒有。

    四周好像真的全是水。

    我愕然起來,此時就突然想到了一個事情,我突然就想起了這鐵艙外面,是一塊巨大的鐵製牆壁。

    那就是說,顯然這鐵艙的裝置,是獨立於整個大壩的混凝土結構的,這個鐵艙是被一個巨大的四方形鐵盒子包起來的。天哪,我拍了自己一個巴掌,心說怎麼早沒有想到這上面去。水壩裡是什麼裝置需要這樣的東西?那太簡單了,在我的印象裡,只有一種設備需要這樣的鐵皮外殼!

    在某些三四十年代日本人修建的大型水壩中——比如說松花江的小豐滿,發電機組都處在水下十米左右的地方,到達發電機的技術層就需要一種特別的升降機,這種叫做「沉箱」的裝置是也在大壩建設的時候用來運輸大型的電機零件,一般在大壩測試完成的時候會拆掉,如果不拆掉則一直作為檢修時候到達大壩最底層的唯一通道使用。

    在我腦海裡,只有這種巨型的升降機是完全用鐵皮包住的,它的外壁是正方形的混凝土垂直管道,裡面包著鋼筋加固的鐵皮板。

    這種升降機一般不在洩洪的時候使用,因為洩洪的時候,整個大壩的底層完全是泡在水裡的,降到下面也沒有用處,但是我當時看到這個鐵艙,突然就意識到,會不會這個鐵艙是焊接在這種巨大的升降機上的。

    我們進入的時候,那塊鐵牆其實就是升降機的入口,我們進入了鐵艙之後,其實就進入了那升降機的平台上。

    想到這裡,我突然茅塞頓開,一下子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我想起在鐵艙裡聽到的我以為是大壩受壓發出的聲音,和各種奇怪的響聲,現在想想就感覺不對,那似乎是輪軌摩擦的聲音,難道我們進入這平台之後,這平台竟然動了?

    現在又聽到了鐵艙外面的水聲,心說難道在我們進入鐵艙的這段時間裡,有人啟動了這台升降機?我們不知不覺的,已經降到了大壩的最底層的水下了?

    這只是我一個推測,想完後我覺得很荒唐,如果真的是這樣,何以我一點也沒有感覺到?但是回憶起來,當時的情況之混亂,要說覺得不可能是我想的那樣,我也不敢肯定。

    另一個我覺得我可能是正確的原因是:我想著想著,發現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袁喜樂和陳落戶的突然失蹤,倒是有了一個極端合理的解釋了。懷著這個念頭,我的注意力投向了鐵艙內的一個角落,這個角落,是我在剛才恐慌的過程中從來沒有注意過的,我此時自己都有點奇怪,為什麼剛才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個地方,事實上,這個地方是最有可能讓人消失,可能性遠遠高於那個飯盒一樣的通風管道口。

    這個角落,就是鐵艙的氣閉門,也就是我們進來的那道門。

    我走到門邊上,看著門上的孔窗,窗外濛濛黑,隱約能看到一點點的光,現在看來,不像是外面透進來的,而是我們手電的反光,整體情況似乎和我們剛進來這裡的時候一樣。

    我看著這門就發呆起來。

    我的想法很簡單:我們剛才之所以根本沒有想過這個門,是因為我們認為這門外是駭人的毒氣,所以,袁喜樂和陳落戶,如果他們是從這門裡出去,不僅他們會死,我們也肯定會受牽連,也就是說,只要這個門一打開,無論是聞到味道,還是毒氣侵入,我們都必然會發現。所以既然我們都沒有死,那這扇門絕對沒有開過。

    但是,按照我剛才的想法,如果我們所在的鐵艙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沉入到了大壩的底部,那外面就可能不是毒氣了,那在剛才的應急燈熄滅的時候,袁喜樂完全可以在黑暗中打開這門出去,陳落戶也是同理。

    當時我們誰都沒有注意門的方向,這完全有可能辦到。

    問題是,我推測的前提正確嗎,門後確實沒有毒氣我把我的想法原封不動的說給了副班長和馬在海聽,馬在海馬上搖頭說不可能,在他看來,這種說法有太多的破綻了,這麼大的東西如果真的下降過,這個鐵艙裡的人不可能沒有感覺。而且,袁喜樂何以能在黑暗中準確的找到門的位置呢?副班長低頭不語,但是看表情顯然也是同意馬在海。

    這是我所沒有想到的,我想了一下,心說確實是這樣。

    事實上,如果我還原整個過程的話,就會發現裡面還有一些很難解釋的部分,首先就如馬在海說的,袁喜樂如何在黑暗中清晰的知道門的位置,接著就可以衍生出,她是如何在黑暗中避開所有人混亂的手腳,在我們身邊毫無聲息的通過的,她又不是貓。

    這是一個反命題,也就是說,在我們認為黑暗蒙蔽了我們的雙眼,放走袁喜樂的前提下,我們必須解釋袁喜樂是如何解決同樣問題的?

    不過,這看似是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但是我看了整個鐵艙內的佈置後,就發現這個問題其實非常簡單,因為在整個鐵艙的中央,有一張焊死的長條形的鐵皮台桌。

    台桌上是我們弄的凌亂的紙和無法辨認的碎片,但是可以非常明顯的看到,桌子的一頭是袁喜樂蜷縮的角落,另一頭就是那道氣閉門,而當時我們再混亂,也不會爬到這桌子上去,當時只要踩著這個桌子就能非常迅速的到達氣閉門。

    而陳落戶就更容易解釋了,畢竟當時我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通風管道裡。

    不過馬在海聽了我的解釋就去看那鐵皮桌,卻發現整個鐵艙已經亂的根本無法還原,現在去看也沒有任何的痕跡。也就是說,我的想法根本沒有實際的根據。

    我們三個人大眼瞪小眼,一下子也有點無所適從。

    現在想來,我當時的說法其實並沒有緩解我們的緊張感,反而讓我們幾個平添了許多的煩躁,因為確實當時我的話已經影響了他們,他們也開始動搖,但是這樣一來,我們現在的處境,就變成了很可能是作繭自縛的情況,那到黑漆漆的鐵門後的情形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夢魘。

    如果這後面真的如我所說,沒有毒氣,那我們就應該毫不猶豫的打開那道氣閉門,看看這大壩底部的空間,是什麼情況,袁喜樂和陳落戶又跑到哪裡去了?

    但是,如果我錯了呢,那我們打開這道門,不是等於自殺嗎?

    當時,想著這些讓人發狂的事情,三個人都看向那道鐵門,露出了非常複雜的表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49:56

正文 第三十章

 之後的一段時間,可以說是在一種精神上的煎熬中度過的,因為最令人無奈的發展,就是毫無發展,我們在鐵艙中,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飢餓感越來越強烈,毫無辦法的情況下,我們也不得不在角落裡進行大小便,臭氣熏天,這樣的環境下,四周的一切卻好像永恆一樣完全凝固了。

    沒有人提出來,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所有人都看著那到門,其實,我們知道,現在的問題,打開這門就馬上有答案。

    這其實就是唯物論和唯心論之間的一種鬥爭,看的是我們選擇哪一方,作為一個當時虔誠的**員和解放軍軍官,我們當時的選擇應該非常明確,但是實際,當時的焦慮卻絲毫也不比普通人少,反而中間還參雜著一種複雜的情緒。

    如此說說你也許無法理解我們的苦悶,因為單純從幾個男人的角度,特別還是我們這種農民階級出身的窮苦人家的孩子,在一個有屎尿臭味的封閉空間裡,呆上幾個小時,並且餓著肚子。其實並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事實確實也是如此,如果說這件事情有一個期限,比如說一天,或者一個星期,我並不會覺得這有多困難,更何況如此的事情還被冠以任務的頭銜,那比拖到印度去打仗要輕鬆很多。

    但是事實上,讓我感覺到如坐針氈的是,我們在這裡的困境是無限期的,也就是說,只要你不打開那扇門,這一切就將繼續下去,直到我們死亡。

    這實在是要讓人發瘋的事情,一想到這個我就感覺渾身的毛孔都要炸掉了,而我煩躁到這種地步時候是非常少見的,在這之前就幾乎沒有。

    我們一開始先是討論,然後就是坐立不安,安靜了一陣子,然後又煩躁一陣子,我和馬在海都輪流去看看孔窗,又去摸摸鐵壁,做著很多毫無意義的事情。副班長則坐在那裡,閉著眼睛,也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這種令人窒息的煩躁與抉擇,我們整整做了七個小時,最後,是副班長突然站了起來,走到氣閉門的邊上,一下抓住了輪盤門栓。接著就往外開始擰。

    副班長當時的表情,我還記得清清楚楚,我很想形容那是鎮定與坦然的革命大無畏精神,但是事實上,我知道他也和我們一樣,心裡到了極限,而他們這種戰場下來的人,看慣了生死,在某些關頭往往更容易做出決定,所以他第一個做了選擇。

    輪盤門栓彎到一半,我們那時候剛剛意識到他想開門,我做了一件相當窩囊的事情,竟然想衝上去抱住他阻止他,不過還沒有動作,副班長卻自己停了下來。

    他的表情很冷靜,轉頭對我們揮了一下手,說讓我們靠到內壁,如果有不對,他還可以馬上關上門。

    馬在海這個死心眼就是堅持要和他在一起,副班長說他這就是上過戰場和沒上過戰場的區別,凡是上過戰場的,都知道不會去幹那些白白送死的事情,因為活下來才對祖國有價值。馬在海不聽,給我死死拖住,副班長後來煩了,呵斥了一聲別吵了,馬在海才安靜下來。

    我和他退到內壁,看著副班長,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沒有猶豫,猛的一轉門栓,從門內發出一聲相當輕微的「咯吱」聲,一下子氣閉門的四周猛的就一縮,門悄然就開了一條縫隙。

    我其實還沒有做好準備,當下整個人就一震,那一瞬間的時間,三個人都僵硬了,時間都好比凝固一樣,而我腦海中一片空白。

    然而,似乎是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切和開門之前沒什麼兩樣。

    我摒著呼吸又等了好久,發現真的似乎沒事了,突然就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對了。

    我鬆了口氣,馬在海和門口的副班長也長出了口氣,我剛想說謝天謝地,突然副班長整個人一鬆,一下子軟倒了在了地上,接著門給他一帶開了大半。我一驚間,就看到外面一股洶湧的霧氣瞬間開始湧入這個鐵艙。

    我腦子嗡的一下,心說我命休矣。那一剎那,從半掩著的氣閉門後,我看到的是一片深邃的黑暗,濃烈的霧氣從黑暗中迅速的湧了進來,然後發散騰起,好比一隻巨大的軟體動物正在侵入這個鐵艙。

    我的神經一下子繃到了極限,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死定了,背後冰涼的鐵壁,退無可退。

    也許給我更多的時間,我還會感覺到後悔和氣憤,因為自己一點根據也沒有的推論,一下子把自己和戰友推入到了這樣十死無生的境地,這最後幾秒的恐懼遠遠大於最後死亡帶來的傷害,我應該會狠狠的摔自己一個巴掌,然後抓掉自己的頭皮。

    然而,根本沒有那種時間,只在我意識到不妙之後十秒內,湧入的霧氣已經逼到了我的面前。

    當時馬在海早就衝進濃霧中似乎想去扶副班長,我知道這是徒勞的,那霧氣撲面而來的時候,我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用力往鐵壁後壓去,想要再多活哪怕一秒。

    這同樣是徒勞的,我聞到了一股冰涼的味道,接著我整個人給裹到了霧氣裡。

    我閉上了眼睛,腦子一片空白,感覺自己是否應該摔倒,或者口吐白沫死去了,這種感覺現在想來非常奇妙。在死亡降臨的那一剎那,想的東西倒不是死亡了,這有點讓我很意外。

    當然,我最後並沒有死去,既然我在這裡把這些經歷寫出來,想必大家都會意識到這一點,我之所以在把這段經歷寫的如此清楚,是因為這一段經歷對我的成長或者是蛻變起了相當大的幫助,不能說是大徹大悟,但是至少是讓我成熟了。事實上,經歷過這種事情之後,我才理解修煉出老貓的那種人的沉穩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那麼,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我為什麼沒有死呢?

    我在霧氣中等死等了十幾分鐘,就感覺到了一些異樣,那是寒冷開始侵襲我的身體,我的毛孔開始劇烈的收縮起來,熱量極速給抽走。

    我一開始以為這是死亡的前兆,但是當我越來越冷,最後打了一個噴嚏之後,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接著我張開了眼睛,發現濃烈的霧氣竟然在我面前稀疏了,我能夠大概看清楚前面的情況,馬在海背著副班長站在門的邊上,也是一臉疑惑。

    沒有毒?當時我的第一個念頭,接著我就突然感覺太可笑了,怎麼會這樣,難道我們一直在和自己的臆想做鬥爭嗎?

    但是這裡的霧氣卻和很稀薄,而且冷的要命,感覺又不對。

    那門口顯然相當的冷,馬在海縮著身子,看了我一眼,就緩緩將氣閉門完全拉了開來,接著我們的手電都照到了門口面的空間。

    霧氣騰騰,手電光什麼也照不到,只有滾動的霧氣,其他什麼也看不到。霧氣確實是無害,副班長似乎是力竭暈倒了,一路過來,他一直是精神壓力和體力透支最厲害的人,又受了傷,如今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地方發作,在剛才開門時候,精神緊張到達了極限,一鬆勁,終於暈了過去。

    馬在海背著他,我們猶豫了片刻,就收拾了裝備,一前一後的踏出了鐵艙,踏入到了霧氣之中。

    我無法形容我看到了一個什麼地方,因為前後左右全是霧,朦朧一片,手電照出去沒幾米就停止,而此時我們的手電暗淡,已經只能勉強使用,事實上在這種光線,就算沒有霧氣,我們的眼睛也看不出去太遠。

    這種霧氣大部分積聚在我們膝蓋以下,白色濃烈,往上就迅速的稀薄下來,我們一動就開始翻滾,好比走在雲裡,而且鐵門外極度的寒冷,冷的才出來幾妙,我就感覺下肢無法靜止,冷的只有動著我才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這種冷已經不是寒冷的地下河水所能比擬的了,我們縮起身子,有點惶恐的看向四周。

    冷卻的氣溫讓我很快思緒恢復,只是感覺,我已經發現這種霧氣並不是我們在外面的看到的那種沉重的灰霧,而只是冰窖中常見的那種冰冷的水汽。只是這裡的溫度應該遠遠低於冰窖,因為是在太冷了。

    我們取出睡袋,批在身上,勉強感覺暖和一點,我跺了跺腳,感覺腳下是鐵絲板,很滑,凍著一層冰。而我跺腳的聲音,竟然有回聲,顯然這是一個比較空曠的房間。

    這裡是哪裡呢?我越來越迷惑,大壩的底部應該是什麼,不是應該沉的發電機的轉子嗎?怎麼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冰窖?

    我們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腳下的鐵皮和鐵絲板發出有節奏的震動聲,越往前走,霧氣越稀薄,很快我就看到了自己的腳下,那是一條類似於田隆的鐵絲板過道,過道的兩邊是混凝土澆的類似於水池的四方形巨大凹陷,有點像工地裡燒石灰的工地,只不過修築的正規了好多,凹陷裡面應該是冰,而冰下黑影錯錯,一個一個有小犢子那麼大,不知道凍的是什麼。

    手電根本照不下去,我踩了一下,完全凍結實了,水深起碼有兩米多,看樣子是不可能知道那是什麼東西。

    繼續往前走,越走越感覺冷,大概走出去有五十幾米,我都想回去了,馬在海也凍的直哆嗦,這時候我們看到前面的「田壟」盡頭,出現了在上頭看到的,同樣的鐵壁,同樣有一道氣閉門開在這鐵壁上。

    只不過,這扇門上,結滿了冰屑,厚厚的一層,地上有大量的碎冰,還有一根撬桿靠在那裡,想必是很短時間內有人用這樣的簡易工具打開過這冰封的門。

    我上去看了看碎冰的情況,確定是不久前造成的,長出了一口氣,心說難道袁喜樂真的是按照我推斷方式跑出來的?這門是她開的嗎?

    我拾起撬桿,剛想插到輪栓裡開門,突然我就看到那輪栓咯噔了一下,自己轉了一下,我嚇了一跳,接著,那輪栓開始緩慢的轉動,我瞬間意識到,後面有人在開門!

    當時,我給這突如起來的變化嚇了一跳,隨即和馬在海兩個人退後一步,我條件反射的就舉起手裡的鐵桿防衛,馬在海則側著身子,貼到了門邊上的牆上。

    門隨即就給緩緩推了開來,在我還在猜測裡面出來的會是袁喜樂還是陳落戶的時候,一張黝黑的大餅臉從裡面探了出來,看了看我們,接著我們幾個,包括大餅臉的主人都愣住了。

    我足足花了一分鐘,才認出門後探出來的這張黑臉就是王四川,倒不是因為我的反應慢,而是他的變化實在太大了,他整個人就好像從屠宰場裡出來的一樣,滿臉都是血茄,額頭上的皮都翻了起來。而且,臉上黑的很不自然。

    他看著我們,似乎也無法反應過來,過了好久,他才大叫了一聲,「老吳,你他媽的沒死啊!」

    我上去一把就把他抱住了,眼淚就下來了,接著馬在海也認出了王四川,頓時也哭了。王四川大概身上有傷,給我抱疼的就叫了起來。

    對於當時的我來說,王四川沒死,真的是太好了,這種感覺就好像中獎一樣,不過流眼淚到底是不光彩,我用袖子擦掉,大量了一下他,就問他怎麼回事情。

    他的身上比臉上好不了多少,衣服都焦了,而且我擁抱他的時候,聞了一股焦臭味,他大罵了一聲,說他在電機房踩斷了根電纜,差點燒糊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50:24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出乎我的意料,王四川出來的鐵門後面,是和困住我們的那個鐵艙幾乎相同的一個地方,只不過,裡面更加的凌亂,王四川在角落裡大小便,裡面臭氣熏天,這裡看來是相同的一架「沉箱」。

    在外面實在是太冷了,我們忍著臭味縮進鐵門後頭,幾個人互相對視,百感焦急。

    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早幾天下到洞底的時候,我們意氣風發,從來也沒有將這個深洞當一回事情,誰能想到自己會落到這般地步。

    休息停當,我大概把自己和副班長遇到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他大是感慨同人不同命,我們怎麼就回給攔在水下的鐵欄上,他怎麼就給漏了過去,慌亂間不要說什麼「深山」了,連水下的那麼多緩衝包他都沒看見。

    我問他最後他是怎麼獲救的,他就把他的經歷,簡單的和我們說了一遍。

    原來他掉入到暗河之後,剛開始的景遇是和我們一樣的,只不過可能是水下攔截垃圾的鐵網應該年代太過久遠,有了缺口,他沒有給攔截住,一直給湍急的地下河衝到了大壩的沉沙池的口子上,那上面也有攔截垃圾的鐵網,他抓住了這個,才沒有給直接捲進水下的電機裡去,不過就算這樣,他當時也只剩下了半條命。

    之後的情況和我們經歷的差不多,但是他應該是爬上了水壩的另一頭,那裡有一幢大概三層樓高的水泥塔,塔的頂上是探照燈,應該是照明用的建築,從塔頂有鐵橋通到大壩上的一道鐵門,裡面就是和我們看到的一樣的電機房,和我們不同的是,他進入的那個機房似乎是配電室,裡面橫亙著無數巨大的老舊電纜,絕緣皮都凍化開裂了,他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多年後這些電纜還通著電,一腳下去,直接就給擊倒了。

    當時他形容的很有趣,說是自己先聞到了燒肉的味道,接著就感覺人飄起來了,從腳底麻到頭頂,再接著就給直接彈飛了,摔到地上,照道理應該很疼,但是當時他的腦子裡只有那燒肉的味道,他太餓了。

    我看著王四川給我比劃的電纜粗細,又一次覺得不可思議,我的想法中,這裡只是一個臨時的大壩,只需要很小的發電機組就可以滿足照明或者其他的需要,但是王四川給我比劃著電纜的粗細,很顯然這裡的發電機功率相當的高。

    這讓我不禁要想,這裡需要這麼多電幹什麼?那些多餘的電是輸入到哪裡去的?不過這個疑問只是在我大腦裡閃過,我就忘記了,並沒有深想下去。

    王四川萬幸沒有給電死,之後大壩洩洪警報等等事情,都和我們經歷的一樣,而那配電室裡也有一道鐵製的牆壁,觸電之後他噁心嘔吐,有很長時間人是在混沌的狀態,只好躲近鐵艙裡休息,之後又經歷了一些事情,一直到現在,開門就遇到了我們。

    我聽完後,拍了拍他,感慨他的命大,也虧他的身體魁梧,如果換我,肯定已經完全焦黑了,死了都快一天。

    幾個人又蹉跎了一番,說實話,看到王四川之後,我突然整個人放鬆了,在現在的小團體裡,我對馬在海這樣的新兵是很不放心的,副班長又是傷員,而且明顯又責任心但是應變能力不強,我其實變相就是這個團體的複雜人,這無形的壓力很大,但是現在碰到了王四川,我感覺他能為我分擔很多的壓力和責任,所以我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好了。

    王四川遇到了我們,自然也是心情大好,說完後,他就問我袁喜樂的事情怎麼辦,我們說的這麼玄,他真有點不相信,但是在這種情況,他又不得不信。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因為事實上,袁喜樂和陳落戶的事情,我和他一樣的無知。

    從他的敘述來看,我感覺這個大壩應該是一個對稱結構,兩邊都有一個「沉箱」升降機,表明大壩的兩邊,都有安置電機的水下機房,我就算最少一邊兩台電機,一台主一台副,也有四台,當時的情況下,中國的工業極度落後,幾乎沒有電燈,(你可以查考小兵張嘎中的城鄉,非常的真實,就是解放後很長一段時候,我們生活的環境也還是這樣,特別是農民),這樣的電量可以支撐一個鄉鎮了。

    馬在海說起來,這樣的大壩,應該是從兩邊開始修起,最後在中間合攏,他跟著蘇聯人的時候,聽過這種方法。

    王四川就納悶了,問我們現在在大壩的哪個位置?

    我心說沉箱能夠到達的最底層,應該是大壩用混凝土灌裝電機的地方,但剛才走過來看的時候,顯然不是,外面巨大的空間,似乎是一個巨大的冰窖,不知道冰凍著什麼。

    我和王四川這些人,相識其實不到幾個月的時間,要說真正的友情,當時還是沒有的,可以說我們後面的那些鐵關係,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磨礪出來,所謂同經歷過生死才稱兄弟,我寫到這裡的時候,無法不提提這些事情,退休之後回想之前的那些經歷,那些活著和死去的戰友朋友,我才發現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就是擁有這些回憶,有很多時候我也很感慨,年輕時無論再叱吒風雲也好,老來謀一間窄屋,打幾個字,寫幾個故事,能做的也似乎只剩下這些。

    在我書寫這些故事的這段時間裡,故事中一個和我鐵了二十幾年的兄弟離去了,這是我始料不及的事情,在我還在書寫他年輕時候傳奇的時候,他就這麼悄然的睡去,我在昨天才收到了這個消息,他的家人說,他走的很安詳,這讓我非常的欣慰,半夜書寫這段文字的時候,我還在想,他會魂歸哪裡?他知道我已經說出了這段故事了嗎?

    我希望他回去了,回到了這個匪夷所思的洞穴裡,在哪裡犧牲的戰友也許都在等著我們,我真的也有點想他們了。

    好了,長話短說,當時和王四川的重逢,可以說是意外,也可以說是必然,因為大壩的結構使然,要麼就乾脆死在暗河裡,一但登上大壩,那麼按照這樣兩頭通的設計,我們遲早會遇上,不過是你遇上我,還是我遇上你的問題。這在當時我並沒有想到。

    不過王四川並不是我們的救星,雖然他可以在精神上為我解除不少的壓力,但是在業務方面,他並沒有帶來多少的改變。不過有他在,我確實是最大程度的鎮定了下來。

    當時最大的一個問題,是接下來怎麼辦?

    這裡所有的人,傷的傷,暈的暈,沒傷的也又冷又餓,不是危言聳聽的說,我們當時所處的狀況,如果換上現在的小年輕,肯定早就崩潰了,我所說的疲倦和飢餓在我們當時看來還是可以忍受的,但是對於現在這種生活品質來說,那是相當嚴重的過勞,附近又是情況不明,說實話,回頭想想,我們所謂的猜測和推論,鬼知道對不對,這裡誰知道是不是大壩的底部,說不定這裡已經是地獄了。

    我冷靜下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我們必須要回到大壩上去,毒氣必然有散去的時候,想想袁喜樂能夠回到離洞口如此近的地方去,我們也應該可以,只要我們沒有像她那樣喪失神志,那我們回到洞口的機率會很高。

    我的想法,既然沉箱會沉下來,自然也能升上去,當時我問王四川他是怎麼啟動沉箱的,他卻說不上來,這個時候我意識到了我疏忽了這個問題,這個沉箱是怎麼啟動的?任何的升降機都有一個電閘,但是光禿禿的鐵艙內壁,顯然沒有這樣顯眼的裝置。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性,而且是比較合理的可能性,就是這種沉箱和舊社會大型老礦井用的升降機一樣,開關在升降機的外邊,有一個專人負責,為什麼這麼麻煩的設置,因為那時候的礦工一般都沒有人權,為了控制礦工或者當時叫做包身工的活動空間,防止他們逃跑設置的。

    但是如果是這樣,那麼,是誰拉下了下降的電閘呢,我想到這裡就感覺冷汗連連,難道這大壩內,有我們之外的其他人?

    這實在是讓人毛骨悚然,因為這個人必然是可以看到我們,然而他並沒有任何和我們接觸的表示,而是在我們進入鐵艙之後,悄悄的把我們沉進了大壩的底部,那意圖是什麼?

    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那這個另外一種可能性,我是不想去承認的。但是如果我們不能升上去,我們的結局是如何,想來也不用我來說。

    我們在這個鐵艙裡猶豫了很長時間,到了最後,還是王四川的一番話提醒了我,他說,按照我剛才的說法,袁喜樂和陳落戶消失的唯一唯物主義解釋,就是他們跑進了外面的巨大冰窖裡去了,但是他們並沒有進入到這個2號鐵艙裡來,如此說來,他們應該還在外面。我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王四川的責任心是我這輩子最欽佩的品德,也大概就是因為他這種一個都不能少的品德,讓我感覺有安全感,但是當時的情況,我卻不認為去尋找袁喜樂是正確的,因為我的想法,不是我們丟下了他們,是他們丟下了我們。

    不過如果鐵艙無法上升,那不管我們怎麼想,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搜索外面的壩底空間。看看那裡有沒有出路。

    王四川最後說服我的說法是,我所形容的袁喜樂的行為,說明這裡的事情袁喜樂肯定經歷過了,她的神志又不清晰,那她剛才的行為,很可能就是在重複她上一次逃跑的過程,如果能找到她,說不定她能帶我們逃出去!

    這話確實是相當的有道理,當下我們就決定了,按照王四川的說法,搜索袁喜樂和陳落戶同時看看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然後再做打算。

    這個時候,副班長還是昏迷不醒,我們知道他這種狀態不能再受凍了,讓王四川留下照顧他我又感覺不妥當,於是讓馬在海留下,我和王四川去。人少點速度也快。

    說好之後,我們大致吃了點東西,緊緊把睡袋裹在身上,集中了幾隻手電的電池,就正式出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50:49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大概是因為那層冷霧的關係,我們一開始以為外面的空間會很大,因為能見度極其低,看不到光線的盡頭,所以有這樣的錯覺。我和王四川哆哆嗦嗦的沿著我來時候的鐵絲板田壟又走回去了一段,已經看不到2號鐵艙的艙門。

    王四川第一次出來,注意力都給外面混凝土池裡冰凍住的黑色影子吸引了,他不時候停下來,想用手電照出厚冰下的影子到底是什麼,但是這裡冰的通透性實在不好,加上冷霧的散發,要想在冰上看清楚冰下的東西確實是不可能的。

    我一邊一邊看,這一次比來的時候看的更加的仔細,心裡也疑惑這個地方是日本人用來幹什麼的,這麼低的溫度,顯然已經低於地下水的溫度,這裡肯定有製冷用的壓縮機,當時還沒有冰箱的概念,冷凍壓縮機都是大型用於冷庫的,而這裡,很像一個水產用的冷庫。

    我們走到一個地方的時候,王四川提議我們走上邊上混凝土池和混凝土池中間的「縱向」田壟,這些長條的混凝土突起一直通向霧氣的深處,走在上面雖然比較難保持平衡,但是比踩著冰走要現實。

    我們走了上去,小心翼翼的猶如走鋼絲,一點一點的向霧氣的深處走去。

    離開那條鐵絲板的正規田壟,讓我多少有點心虛,因為這個東西就好比一條生命線,離開了這條線,讓人很沒有安全感。

    那是很漫長的一段行進,大體是因為實在太冷了,或者是走的太小心,我們其實走的相當的慢,所以實際走了多少時間我們也沒有把握,只覺得是路走了很長,期間因為太過寒冷,而且四周全是霧氣,也沒有什麼可以討論,也就一直沒有和王四川說話,到了後來神志都有點恍惚。

    最後,是王四川先停了下來,他其實走在我的後面,他叫住了我。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在前方的霧氣中,出現了一排排很大的大概半人高的影子。我們加快了腳步靠近,很快就發現,這個空間的邊緣到了,那些影子是靠牆安置的不知名機器,上面全是凍霜。很多很多的管子從這些機器裡衍生出來,插入到混凝土水池的冰裡。

    這些機器的上方,都有很多的標識牌子,王四川把幾塊上的凍霜敲掉,發現都是編號,機器上是「冷-03-A」之類的字樣,一直排列著,而管子上則是複雜的多的編號,似乎是標識這些管子是負責那一個混凝土池的製冷的。

    我猜測這些就是製冷用的壓縮機,我們順著邊走,感覺到這裡冷的離譜,都有點受不了,牙齒開始打戰。

    走了沒幾步就看到一個開在混凝土上的大型門洞,用的扭矩門栓,有一道厚實的鐵門半掩著,門上全是白霜,王四川踢了幾腳,這門幾乎紋絲不動,厚度驚人,我看著這道門,就感覺到很眼熟,不過一時間沒想起在哪裡看到過,等王四川掰掉門上的幾塊霜,露出了門上的字的時候,我才醒悟過來。

    那門上寫著很大的

    53謀略

    是和我們在暗河的第一段從石頭下挖出的那到大鐵門一樣,幾乎一模一樣的,當時老貓的朋友說裡面是引爆炸藥的地方。

    我心裡說難道這後面也是引爆炸藥的地方?心裡覺得不是很可能了。

    門剛好了開了能容納一人進入的縫隙,整扇門其實已經和邊上的混凝土凍成了一個整體,輪軸處的霜凍硬的驚人,想要再開一點根本不可能。

    我深吸了口氣,和王四川魚貫而入,裡面的溫度比高一點,所起霧氣特別的濃,不過往裡走了幾步就好多了,我們定睛觀瞧,門後是一個鐵皮的走道,很高,橫寬都和門齊平,有五米左右,似乎是用來運送大型東西的通道。我們往裡再走,鐵銹的味道越來越濃,並且腳下感覺不太穩。

    通道不知道通向哪裡,前方一片漆黑不見底,連手電都照不到盡頭,這讓人有點恐慌,就在我開始猶豫要不要深入的時候,王四川又發現了東西,他拍了我一聲,指了指牆上,我轉頭一照,就照到邊上的翻著無數鐵銹鱗的鐵皮上給人用手搽過了,留下了一條長長的印跡,鐵銹片落了一地,而我們在地上也看到了清晰的腳印,而且有兩對。

    這些痕跡相當的新,我頓時興奮起來,看樣子,似乎是找到袁喜樂的線索了。

    跟著這些痕跡,我們加快了腳步,一直往通道的深處跑去,同時手電不停的掃射四周,唯恐錯過什麼,大概跑了半隻煙的功夫,我們終於從出口出來,來到一處平台上。

    平台的上下方都豁然開朗,上方相當的高,出現了鋼結構的橫樑。往下面照的時候,另人吃驚的場景出來了,只見下面好像是一個巨大的吊裝車間,兩根巨大的鐵軌卡在車間的地板上,猶如兩道巨大的傷疤,特別的顯眼。

    由平台邊上的鐵絲蹄子,可以下到下方的吊裝車間,下到下面之後,更加感覺到這個車間的巨大,到處都堆著器械,老舊的積滿灰塵的篷布蓋這一堆又一堆的東西,頭頂上吊著起重用的鉤子,二十多年時間的荒廢在這裡倒不是很顯眼,至少沒有嚴重的鐵銹味。

    後來我們才發現,在車間牆壁的踢腳線位置上,也有相同的換氣裝置,顯然其中的一些二十年來還在運行,使得這裡常年保持著乾燥和潔淨的空氣。

    我們打著手電,有點不知所措的在裡面搜索,日本人在東北留下的建築,少有保存的如此完好的,大部分都在離開前焚燬了,這裡的情況實在有點奇怪,難道日本人當時離開的過於急促了嗎?

    不久我便在一段牆壁上,看到了大量黏貼上的東西,咋一看很像大躍進時候的衛星招貼,仔細一看,才發現都是日文的計劃表,以及一系列我看不懂的結構圖,這些圖紙上都有少許的霉斑,整個已經發黃酥軟了,一碰就整片整片的往下掉。

    我不敢多手,一直用手電照著,往前看去,偶而有幾張戰爭的宣傳畫和黑白照片夾在這些裡面。

    我對王四川就說,這裡肯定是小日本組裝「深山」的地方,當年分解深山運下來,顯然需要分解到最小的尺寸,重新組裝的工作可能持續了好幾個月,在這裡,那些零件要重新保養,上油,然後組裝成大型的組件,比如說發動機起落架等。

    雖然不知道這些結構圖是不是深山的,但是這裡的大小和設施基本可以證實我的推斷。

    王四川說,那把這些東西運到上面去,肯定有一個巨大的升降機,我們得去找找,說不定那就是出路。

    我們邊走邊看,到一處地方的時候,牆上的東西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塊掛在牆上的木板,上面貼滿了黑白照片,大大小小的,有合照,和單人照,都是電視上的那種小日本的軍裝,都帶著可恥的笑容,這些可能是他們在這裡過什麼節的時候拍攝的東西,我不知道這塊木板對於他們是什麼意思,只是其中的一張,引起了我的興趣。

    那張照片上,我看到了十幾個中國的勞工,骨瘦如柴,他們正拖著什麼東西,那個東西是從水裡拖出來,還有一半在水裡,黑黑的好像一團水母,一個日本兵在邊上查看,因為照片太模糊了,我實在無法看清楚這些人在看什麼。

    我剛想叫王四川過來一起看,卻發現他也在叫我,他已經走到了很遠的地方,正在把一塊篷布掀開,表情非常的不妥當。

    我忙走了過去,他正好把那篷布扯開了一般,我看到篷布的下面,有一隻慘白的人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51:07

正文 第三十三章

 篷布扯開之後,我看到了慘不忍睹的一幕,篷布內是分段的鋼筋,和水泥錠,一具穿著工程兵軍裝的屍體,夾在兩對鋼筋的中間,我們將他搬出來的時候,發現屍體已經完全僵化了,大概是因為這裡的溫度,整個人硬的猶如石頭。死了肯定有段時間了。

    翻過來看,是一張陌生的臉孔,呈現驚恐的表情,眼睛瞪的幾乎要鼓出眼眶,這又是一張年輕的臉。我認不出他是不是和我們同期進來的四隻隊伍中的人,不過看屍體的情況來看,最大的可能還是袁喜樂隊伍中,這樣算我們發現的屍體,我們已經找到了三個人了,兩個死了,一個瘋了,那其他的人,又在哪裡呢?

    不管怎麼說,又犧牲了一個,我當時想,心裡十分的不舒服,主要是因為這個戰士太年輕了,我總認為讓這些還沒有真正開始享受生命的孩子冒險,非常的不公平。

    王四川並不多愁善感,他們蒙古族對於生命的流逝相當看的開,表面上他總是說自己是唯物論者,其實我認定他心裡還是個純種的蒙古人,他總認為死亡是受了長生天的召喚,回到蒼狼和白鹿的草原上去了。

    (這樣的超脫並不是不好,不過我後來和他討論的時候,總是和他說,一個人對於死亡越超脫,也意味著他對於敵人更無情,你們的成吉思汗可以屠盡一個民族,也許在心裡,他只是認為自己把這些弱者送回到天上去了,但是王四川當即反駁我說,秦始皇對於死亡並不超脫,如此怕死的人照樣殺人如麻,你的論點更本就不成立,與其如此,不如超脫一點的好。)

    屍體上凝結著大量的血,幾乎半個身體全是,王四川感覺有點不正常,我們解開了屍體硬邦邦的衣服,才發現,他的背上有兩個大拇指粗的血洞,皮的翻了起來,作為軍人,這種傷口太熟悉了,這是槍傷。

    他竟然是給人用槍打死的。

    王四川的黑臉也白了,這太不正常了,如果說是任何的意外死亡,我們都可以認為是正常的,畢竟洞穴勘探,以及這裡這麼複雜的環境,意外死亡是難免的,特別是這些沒有經驗的新兵,這勘探不同於打仗,有經驗和沒經驗,有時候就是一個生一個死的區別。

    但是,如果他是給人用槍謀殺的,這性質就完全不同,有彈孔就有開槍者,也就有開槍的理由,但是在這裡?誰會開槍殺自己的戰友?

    日本人?是在是不太可能,但是又不能完全排除,因為那個時候,離他們撤離只有二十年,如果說當年新的關東軍補充進來的學生兵只有十幾歲,那現在也只有三十多,不過這裡是在不像是可以生活人的地方,一路過來沒有見到一點生活的痕跡。

    那難道真的有敵特?

    當時自然而然我們同時想到了這個東西。並且心裡都慌了起來。

    王四川想著,突然就把屍體搬回到鋼筋中去,我問他幹什麼,他說既然敵特在這裡殺了人,肯定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把屍體用篷布包了起來,就是不想別人知道他的存在,如果讓他知道我們發現了屍體,那麼他知道自己瞞不下去,肯定會向我們下手,他有槍我們肯定死定了,所以我們要重新把屍體蓋住,這樣他以為我們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就會出現,畢竟混在我們當中,存活的幾率大上很多,而我們也可以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制服他。

    我一聽這太有道理,忙幫他把屍體再次藏了起來。

    弄了半天,我們才把屍體歸位蓋起來,王四川說現在要加倍小心了,我點頭,心裡其實很慌,這種慌比面對著自然障礙要不同的多,我們兩個人都歎了口氣,轉身準備繼續往裡面走。

    才轉身,我突然就感覺到不對,手電一照,頓時「啊」了一聲,整個人一炸坐倒在地上。

    原來在我們的背後,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站著一個人,這個人探著一張慘白如死人的臉,嘴角咧起,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這樣的驚嚇,我已經給袁喜樂嚇過一次了,然而這一次仍舊沒有免疫,主要是這個人貼的我們太近了,幾乎就站在我們的身後,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貼上來,一點聲息都沒有。特別是他的那張白臉,也不知道是手電光照出來的還是這臉本來就白,這一下子的效果是在是驚駭絕倫。

    我和王四川都嚇了一大跳,我回頭的那一剎那,整個兒就給嚇癱在地上,腰椎兒磕在鋼筋上,疼的我差點背過氣去。王四川的反應比我慢半拍,也嚇的倒退了一步。

    忙用手電再去照,卻看見那人一閃間,躲過了手電的光斑,突然就貓了下來,朝車間的黑暗處飛也似的跑去了,那一剎那的動作,敏捷的猶如一隻動物。

    「抓!」我瞬間醒悟過來,對王四川大叫一聲,因為我這個時候站不起來,而王四川是站著的。

    王四川的做法卻和我不一樣,他應了一聲,叫我照著照著!我忙用手電追著那人的,接著他自己掂量了一下子自己的手電筒,吆喝了一聲,對著那人就扔了過去。

    我看著那隻手電劃過了一個令人驚歎的弧線,狠狠的砸在了就要消失在黑暗中的那人的膝蓋上,那人悶哼了一聲,滾倒在地,一下又想爬起來,但是顯然打的極重,他站起來又摔了下去。

    這是我第一看到王四川施展他投擲「布魯」的技藝,對於在中蒙一帶混著人,我多少聽過一些關於蒙古人投擲布魯神乎其神的描述,但是我沒有想到的是真正用於「狩獵」的時候,這種技藝施展起來竟然如此有美感。

    王四川後來告訴我,他投擲的方式是「吉如根布魯」的方法,如果他想用力氣,我根本就看不清楚手電的運動軌跡,只能聽到破空的聲音,不過這樣那人的膝蓋會給完全打碎。真的好看的是另一種用來打飛鳥的布魯,他的安達中有一個高手,比他厲害多了。

    不過我們追過去的時候,那個人還是已經爬了起來,一瘸一拐的撞進篷布罩的物的堆放區裡,裡面連綿了一大片全是疊在一起的篷布,他往裡面一鑽,就不見了蹤影。

    我和王四川也追了進去,地上全是固定篷布的繩網,很容易絆倒人,王四川一邊往裡面闖,一邊就扯掉邊上物資的篷布,看看他是不躲在下面。

    那些篷布裡都是罐頭和一些瓦楞片一樣的裝置,類似於過濾網,還有很多的油箱。這些軍用物質堆放,都是物資放在淺艙板上,然後批上篷布後四個角用麻繩網或者鐵絲包緊。一看就知道是空降用的打包方式,德式的物資底盤十分明顯。

    當時中國的15軍用空降技術都是蘇式的,但是很多民間,比如我們在內蒙古戈壁上接空投物資的時候,其中有一些是從日本人那裡繳獲的德制底盤,所以我認識,不過這種底盤數量很少,怎麼說呢,各方面都優於蘇聯的,想必當時老毛子是留了一手。

    很快一直追到很裡面,走進了物資堆放區的深處,滿眼望去都是一模一樣的篷布堆兒,近的地方寸步難行,遠的地方黑影錯錯,猶如迷宮一樣,我心說糟糕,這下難找了,這個時候,王四川卻對我做了個別出身的手勢。

    我朝他手電照的地方看去,只見我們的左邊,有一塊篷布,很不自然的凸出了一塊,還在不停的顫抖。

    我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王四川深吸了一口氣後,突然用力就掀掉了那塊篷布,然後我定睛就向撲上去。

    沒想到篷布一扯起來,呼一下一大層灰就從篷布下面吹了起來。接著一個白影就從篷布下竄了出來,一下把我撞倒在地上,混亂間,我被嗆得的連眼睛都睜不開,劇烈的咳嗽,什麼也看不到,只聽到王四川大罵了一聲,就似乎去追他去了。

    我心裡一邊罵一邊一邊揮手把眼前的灰甩開,忙瞇著眼睛看他們往哪裡跑了,卻發現兩個人竟然都沒影了,我大叫了一聲:「王四川!」剛想隨便找個方向去找。

    這時候,鬼使神差的,我忽然眼角一撇,人就頓了一下,竟然硬生生停住了。

    我就看到,給王四川扯掉的那塊篷布下面,露出一個我十分感興趣的東西。

    初始我還不肯定,等我一邊撥開灰塵,一邊走進把篷布全部都掀開之後,心裡就激動了起來,我看到在這塊篷布下面,有一張軍用沙盤,一座已經被壓壞的木質大壩的微縮模型,鑲嵌在沙盤之上,同時,一架微縮的深山,架在大壩內部的「水面。」上,四周吊車,機架,大量的細小裝置,一應俱全。

    所謂沙盤,不知道各位瞭解不瞭解這種東西,抄一段說明:它是根據地形圖、航空像片或實地地形,按一定的比例關係,用泥沙、兵棋和其它材料堆制的模型。

    被篷布蓋住的沙盤,有可能在暗河上最後組裝飛機的時候,用來模擬吊裝過程的,如此巨大的一架轟炸機,在一個地下空洞中最後組裝自然不可能想在廠房中那麼方便。

    那座沙盤可以說是一個精細與粗糙的完美結合體,就單個其中的模型來說,粗糙的難以置信,全部都是用木頭和木板隨意雕刻,大概有個樣子就行了,然而,就是這麼粗糙的模型,其涵蓋的內容確實十分驚人的,這麼多年下來,要我回憶起所有也不可能,我記憶最深的只有已經損壞的大壩,和一邊的深山。

    從整個沙盤的地勢上,可以看出地下暗河的大概地貌,因為巨大的水量衝擊,這裡的暗河的寬度驚人,而原本的地質裂隙樣的刀切地貌已經給衝擊成了比較平緩的暗河河床,日本人在水裡下了大量的鋼筋混凝土結構,在水下壘起了一個架空的巨大平台。

    平台之下有過濾網的水道,可以貫通暗河的水,而平台上,架著大量的設備,其中讓我吃驚的是三根架空的鐵軌,長長傾斜向著虛空的方向架著,猶如一門三管的高射炮,對準了虛空裡的目標,鐵軌下用的是三角結構的,整個結構猶如被放倒的高壓電塔,而「深山」就停在鐵軌的後方,三條鐵軌末端,也就是「炮口」最後的高度,恰恰高出大壩大約一半左右。

    邊上高高低低大小的指揮台,功能掩體,吊車,小軌道,我們過來時候的水下攔截暗網都有清晰的表示,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王四川說的他被攔停的沉沙池入口。

    看到這樣的設施,我已經滿身的冷汗,雖然一直以來我都是這麼想,但是此時我才最後確定,小日本他娘的真的是有心想把那架「深山」開到那個黑色的巨大地下空洞中去!

    日本在二戰時期擁有相當的航空母艦起飛經驗,雖然當時我並不完全瞭解這些事情,但是,從沙盤上搭建的複雜結構的起飛設施來看,顯然「深山」從這裡起飛,日本人是認為完全可以做到的。

    我想起了淹沒在水中的那架深山的殘骸,心中充滿了疑問,心說既然如此,日本人在這裡做了這麼多的事情,那麼,那架深山到底有沒有起飛呢?而且,為什麼現在的水下,堆積了如此多的緩衝包……我也沒有看到那三根鐵軌啊。

    想著,突然閃電劃過大腦,我直覺得一股巨大的涼意從我脖子一直蔓延到了我的腳跟。

    我想起了那架飛機殘骸的樣子,特別是它的機頭,我清晰的回憶起來,那架「深山」的機頭,是背向大壩的!如果它沒有起飛的話,那麼日本人不可能反向來組裝這架飛架啊!

    天!

    也就是說,這架沉在水中的「深山」殘骸,並不是沒有起飛就廢棄在這裡的,而是,天,它不僅起飛了,而且已經從深淵中飛回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51:30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對於在洞穴中起飛一架重型的轟炸機,我並不瞭解這種操作需要多少的精確計算,對此也沒有什麼概念,但是,如果有一架如此巨大的轟炸機要從那片深淵中返航,並且降落,這個難度我是十分理解的。

    首先要控制飛機的機動飛進暗河口,就已經是相當困難的操作了,而要在如此狹小的空間完成降落,對於飛行員的要求是超高的,降落跑道的長度不是問題,可以使用大量的拉索,主要的問題是這裡的高度實在是不容許一點點錯誤,否則直接就是墜毀。

    日本人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我感覺一開始他們就沒有準備讓飛機安穩的降落,這麼多的緩衝包,顯然早就做好了飛機墜毀的準備,他們是想使用迫降的方式回收飛機。而且,看飛機最後的樣子,他們的確也這麼做了,從深淵中返航的那架「深山」確實是完全損毀了。

    我想著那片令人心悸的虛無就感覺到毛骨悚然,小鬼子真是敢幹,那麼,那架「深山」的駕駛員,在深淵中,有沒有看到什麼東西呢?

    我沒有駕駛過飛機,但是想著飛行在地下1200米下的,無邊無際的地底深淵中,這種感覺真的讓人毛骨悚然。

    正在臆想著的時候,背後傳來了王四川的聲音,我回頭一看,只見他灰頭土臉的提溜著一個人,那個人給他扭成了一個極端不舒服的動作,王四川的力氣極大,一般人給他扭住是完全掙脫不開的,那人顯然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給王四川拖死屍一樣拖了過來。

    我忙走過去,王四川把那人按到地上,罵了一句,哎呀,真不容易,這傢伙比兔子還跑的快,烏漆抹黑的,老子差點就給他跑了。還好老子眼神也不差。

    我用手電去照那人慘白的臉,這才看清楚這人的樣子。

    那是一張陌生的臉,臉上面無血色,渾身是汗,也不知道是跑的還是他本身就這麼多濕,如今正用極度怨恨的眼神盯著我,滿眼都是血絲,整個人都在顫抖。

    讓我有點意外的是,這個人和我們之前碰到的袁喜樂和那幾具屍體都不一樣,這個人沒有穿工程兵軍裝,他穿著是列寧服,看樣子不是當兵的,他這樣的打扮,更像是所謂的中科院李四光他們那時候的打扮,像是下派的專家。

    我們搜索了那人的衣服口袋,結果搜出了他的工作證,得知這個是叫:蘇振華,果然是地質部的人。

    「看樣子,第一批人的組合和咱們不同,確實規格高多了。」王四川沉下臉來說。

    袁喜樂是蘇聯撤走後相當於擦蘇聯人屁股的中堅人物,相當於土地革命時候的王明博古,地位非同一般,而地質部的人肯定是搞政治工作的,雖然不一定是地質專業,但是最起碼也是直接負責於幾個老頭子的人,相當於特派員。類似於當年蘇共派到中國來指導工作的李德,我雖然很討厭特派員這種身份的人,但是當時只要是重要的事情,肯定能看到這種人的身影。

    我叫了幾聲那個人名字,但是那個人還是那樣瞪著我,好像對我有著極端的仇恨,我掰了掰他的臉,就發現他和袁喜樂一樣,也好像處於一種瘋癲的狀態。

    好嘛,又找到一個瘋子,我心裡想,第一隻隊伍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怎麼人不是死了,就是瘋狂了。

    王四川也很無奈,問我道:「咱們拿他怎麼辦,這小子犟的和牛似的,我一送手他肯定跑,咱們難道要綁著他?」

    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心裡想要麼先把他送回到2號艙去,讓馬在海看著他再說。

    剛想說話,那個蘇振華突然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他一嘴不知道哪裡的口音,那句話說出來我一點也聽不懂。不過當時王四川的臉色就變了,顯然聽懂了。

    我問他他說的是什麼,王四川臉色有點怪,低聲說那是蒙古話,意思是:「影子裡有鬼!」。

    這句話是蘇振華在我們面前說的唯一一句話,看他說話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警告還是詛咒,自此之後,他就再沒有說過話,只是用猶如要把我們生吞活剝的表情死死盯著我們。

    我無法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影子裡有鬼,這句話實在是匪夷所思,你要光說有鬼,我也許還能理解,但是影子裡有鬼?哪裡來的影子?這裡手電光照射下,這麼多的影子重疊,難道裡面都有鬼?而鬼又是什麼概念?

    不過說到影子,我不自覺的就想起了外面冰窖中凍在水池底下的黑影,這些東西確實讓人有一種詭異莫名的感覺。我想著,也許蘇振華講的,是那些影子嗎?

    無法再想下去,小鬼子的地下基地裡死了這麼多人,要有鬼魂存在的話,這裡有鬼實在是不稀奇,但是我們是唯物主義者,絕對不會承認鬼魂這種事情。

    和王四川合計了一下,王四川還是說要麼把他帶回到2號艙,讓馬在海看著他,我們繼續再搜索,這裡的情況,看來有門,而且你看這裡這麼多東西,我們應該好好搜索補給一下,我們的狀況實在是不太好。

    我心說既然這樣,那你就別把這小子帶回去了,我回去把馬在海他們帶過來就行了,你先看看能不能生點火,我們回來時候就能取暖燒水,這裡比那2號艙要好的多。

    王四川一想也是,就讓我先去,這裡他來弄,這裡這麼多的油料,生火還是很容易的。

    我裹了裹衣服,讓小心點,這裡說不定有炸藥,你別我回來的時候這裡已經炸沒了。他大笑說自己在草原打篝火的時候我還在睡炕呢,哪來這麼多廢話。

    我照著原路,一路小跑重新跑上那條鐵皮通道,接著從鐵門出去,就循著來時候的路往回走,剛才追蘇振華的時候,身上出了汗,現在冰窖裡的溫度一下來,我那個難受就別提了,當時我腦子裡一門心思就想著快點把馬在海他們帶過來,然後喝熱開水舒服一下。

    此時我從來沒有想過,就是這麼短的一條路上,我還能出什麼事情,一路憑著記憶力往回跑,但是我跑著跑著之後,就突然發現,四周變的一模一樣了。我剛開始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等我跑了十幾分鐘,發現四周還是冷霧瀰漫,一望無際的冰田,我就明白了,他媽的來的時候沒做什麼記號,我竟然迷路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51:51

正文 第三十五章

 那一次的迷路,對於整件事情,也是相當的重要的一個環節,而那次的迷路,後來想來是必然,因為在如此空曠的地方,視野又如此的不清晰,我們來時候一點都沒有意識記憶來時候的走向,現在走回去也只是靠著自己的直覺,所以走到後來發現陷入到了霧氣之中找不到方向,是幾乎肯定的。

    當然這並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我根本也沒有在意,只是在最初的幾分鐘感覺到有點懊惱,當時我很疲倦,如此一來,顯然要在這個冰涼的地方呆上更多的時間,這是一件讓人討厭的事情。後來,我選了一個方向,繼續向前走。

    我當時的想法是,只要繼續往前走,中間的鐵絲板田壟,或者牆壁,我至少能碰到一樣,有了這些參照物,我就能決定下一步的走向。

    而我走了有兩三分鐘,也如我所料,我很快看到了結滿了霜的混凝土高牆出現在霧氣的盡頭。顯然我剛才可能轉彎太早了。

    我在那裡大概判斷了一下方向,就轉彎走上另一條垂直的混凝土田埂,開始順著牆的方向走,2號艙應該在前面,此時我已經凍的有點抗不住了,於是加快了速度。

    當時的情況,因為牆根的地方,都是巨大的給白霜凍住的機器,且大量的管道電纜從哪裡延伸出來,插入到冰裡,所以整快地方都是大大小小的霜堆,根本就弄不清楚那些冰堆下面埋的是什麼,這些大大小小的管道都壓在我走的那條田壟上,使得這一條的田壟比其他的田壟高出很多,崎嶇不平,相當的難走,這裡是低溫源,也使得田壟邊上的冰面上覆蓋了一層厚霜。

    這樣兩個條件,使得我最後是走在了冰面上,因為結了霜,冰面並不是太滑,而且也比較好走。我走的越來越快,也沒有看腳下的冰,我也不認為這裡的冰面會發生什麼變化。

    可是我的想法是錯誤的,大概往前走了才十幾分鐘,我的腳就突然踩到了什麼東西。就在我停下來的時候,突然我就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往下一溜坡。竟然往下摔了去。

    情急直下我反身就順勢坐了下來,一屁股蹲到冰上,好在下落的勢頭不大,竟給我硬生生坐住了。忙往身下一看。

    只見我腳前的冷霧中,竟然有一個巨大的黑斑,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那一塊冰田,不知道為什麼,給人挖出了一個深坑。

    不過仔細看時候,就發現那個冰坑並不大,大概只有解放卡車頭的大小,遠用不上巨大那個形容詞,我感覺它大,只不過突然看時候一下子的錯覺,但是這個坑確實很深,應該已經挖到了混凝土池的底部,裡面霧氣渺渺,手電照不清楚,也不知道下面有什麼。

    顯然,這裡有人進行了一項破壞工作,在冰上打洞我們都做過,在入冬時候,大興安嶺釣魚都要打洞,如果冰層太厚的話,破冰是相當的苦難的,眼前這個坑要敲出來,我可能想像需要多大的力氣和時間,而且不太可能是一個人幹的。

    我摸了摸冰坑的邊緣,發現顯然是用蠻力砸的,有裂縫,心裡就疑惑,這是誰幹的?

    難道是蘇振華他們?

    想想有點可能,袁喜樂的隊伍到達了這裡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但是在發生變故之前,他們必然有一番探索,看著這裡奇怪的冰窟和冰下的影子,應該會有人提出來挖開來看看,要是我們這一隻隊伍沒有遇到這麼多的事情,完整的到達了這裡,相信我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一下子來了好奇心了,心說這冰下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們有沒有挖出來?

    想著,就蹲下了身子,把手電探進坑裡,想看看能不能照到什麼。

    我的性格是偏謹慎的,所以當時沒有一絲念頭跳下去看看,如果王四川這裡,說不定下去了,這也是萬幸之一,手電照下去之後,我一開始並沒有看清楚下面的影子,只是很奇怪的發現,似乎是挖掘到了一個地方,就草草的停止了。

    這是相當容易分辨的,因為你挖掘冰坑,因為冰的硬度你不可能像地質鑽孔一樣平均的挖掘下去,肯定是先砸一邊,然後從這一邊開始向四周延伸,所以如果是砸到一半就停止,坑底是極度不平整的。

    我看到那坑底的情況就是這樣,挖的亂七八糟,但是,能隱約看到凍在冰下的影子,已經露出了一點,顯然當時挖掘到那影子之後,他們馬上就停手了。

    我越來越好奇,心說為什麼不繼續挖了。

    當時我就琢磨著是不是應該跳下去,但是2米左右的冰坑是相當危險的,下去就很可能上不來,凍死在裡面,東北有一種陷阱就是這麼挖的,熊掉進去坑壁只高過它一個頭他就爬不出來了。

    正在猶豫是先去找馬在海,還是先下去看的時候,突然我就感覺到身後有風吹過來。

    你知道在那麼寒冷的情況下,突然有風吹來,即使只是十分微弱的風,人也十分的敏感,我冷的打了個寒戰,就想轉頭去看。

    可沒等我動,突然就有人在我背後狠很的一推,我本來就蹲的不牢,一下子我就給失去了平衡,一頭栽到了坑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52:14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這是頭朝下摔的下去,慌亂間我馬上蜷曲起身體,用手護住腦袋,好在我的身手還可以,連撞兩下到底上,七葷八素下還能分清哪裡是上哪裡是下,馬上翻起來往上看去,心說是哪個混蛋暗算我!

    沒想到頭剛抬起來,突然一大堆冰塊劈頭蓋腦的砸了下來,砸了我一臉,我被迫馬上低下頭,再次護住腦袋。冰塊一下子就拍在我的後腦上,冰涼的碎屑直往我的後脖子裡鑽。我心裡大怒,甩著頭想頂著冰塊抬起來,可才抬了一半,又是劈頭蓋腦的冰塊,這一次數量更多,重量更大,有一塊猛砸在我的後頸上,差點砸的我暈過去。

    當時我馬上就明白,對方是想用冰塊埋住我,在這種環境下,這就是想制於我死地。

    我心中大駭,搞地質雖然會遇到很多的危險,但是遇到有人要殺我還是第一次,難道是埋伏在這裡的敵特看我落單,要找我下手?隨即就大怒,心說那你不用槍而是用這種方法就大錯特錯了,我雖然是一個技術兵,但是那年頭當過兵的哪個是好惹的?好歹我也是扛過沙包跑過5公里的。

    想著我就抓起一塊邊上的冰,就狠狠朝冰塊跌落的地方扔了過去,也不管有沒有了扔到,扔掉之後馬上接著再扔,幾下冰塊的落勢就減緩了,顯然推冰下來的人在閃躲我扔上去的冰塊。

    我知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馬上用力踩著冰壁往上爬,才爬了幾下我心裡就一沉。

    太滑了,根本無法著力!

    我腳剛踩上去根本一點緩衝都沒有就滑下來。

    媽的!我一下就急了,大吼了一聲就發狠往上一跳,這一下我一下子就趴到了坑岸,可還沒用力把整個人抬上去,就看到眼前黑影一晃,下巴猛的給人踢了一腳,人直接又摔了下去。

    這一摔比剛才摔的重多了,疼的我眼前一黑,抓在手裡的手電都掉了,但是,在那一瞬間,我卻看到了對方的衣服。

    摔到坑底,我一下就愣了,那是什麼衣服,天,我心裡縮了起來,那是日本人穿的軍裝。

    日本人?

    這真是一個讓我極端恐懼的發現,難道想把我活埋的是一個日本兵?

    早想就和王四川他們想到過這個,這裡荒廢了不過二十年,如果這裡有足夠的食物,當時的日本殘兵確實可能存活下來,但是這樣的可能性太低了,一路看來,這個暗河實在是不適合生存。

    這一瞬間的想法是一閃而過,我就再次給推下來的冰塊一下埋了半截,外面的人顯然改變了策略,想一下把那些碎冰全推下來,直接把我埋死。可惜冰塊已經凍在了一起,他想一次性把我幹掉是不可能的,然而我想在亂冰之中爬出去也是不可能的。

    大概是因為冰屑的寒冷,我的腦子極度的清晰,當時馬上就想到這樣下去不行,我上不去就是一隻死狗,對方埋不死我,也足夠有時間想其他的辦法殺我,這事情不能這麼下去,不然對我不利。

    但是我有什麼辦法可想,難道是裝死嗎?

    這時候我落下的手電一下子給鋪下來的冰塊埋住了,如果看不見我就更要命了,我條件反射,一邊用力把雙腳掙脫出冰堆,一邊蹲下把手伸進碎冰裡去摸。

    沒想到這一摸,我沒有摸到了手電,卻摸到了一個手感奇怪的東西,我抓了一把,一下人就咯噔一下,心說糟了。

    我一下子不再管頭頂上的暗算,一邊用左手護頭,一邊開始叭啦腳下的碎雪,因為雖然剛才的手感讓我不太肯定,但是我還是感覺我可能摸到要命的東西。

    剛才的手感,是一個圓錐的頂部,冰冷冰冷,和周圍的冰一樣的冷,只是露出一點,好比一個凍在冰裡的鐵坨,如果換了別人,根本就不會感覺到異樣,但是我就不同,因為我在學校裡,去佳木斯實習的時候,曾經就在那裡的冰蝕洞裡摸到過這東西。當時我們嚇的半死,一隊人幾乎是趴著從洞裡出來的。

    啪了幾下手電就給我扒拉了出來,我抽出來用手電當工具繼續挖掘,很快坑底重新給我挖了出來,一隻黑色的圓錐體出現在我眼前。

    真的是一枚彈頭。

    因為露在冰上的只有一點,無法判斷凍在冰下的整個彈頭是什麼口徑的,但是肯定不是九二炮的炮彈,這彈頭大的多,應該屬於某種大口徑的重型火炮。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麼當初挖掘的人為什麼只挖出了這一點就不挖了。這他媽的要是我我也不敢,這枚炮彈引信蓋都擰掉了,要是當時再一鏟子下去,保準全部炸飛。腦子一想就渾身發緊,心說真沒想到這冰下凍的竟然是這種東西,那如果外面那麼多的冰池裡全是炮彈,這裡能凍有多少枚?

    看大小,伍仟枚是肯定有的。

    可是,當初日本人為什麼要用冰凍住這些炮彈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52:34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頭上一大塊冰的砸下來,結束了我的思考,上頭的那人還在不停的把冰推下來,我無暇再考慮這個問題,但是心裡也多了很大的顧慮,忙扒拉了碎冰把彈頭埋了起來,想著必須脫身,把這個事情通知王四川他們。

    暫時不知道這麼的是什麼彈頭,如果是普通當量的彈頭,那日本人把這些炸彈堆在這裡,肯定是有準備過把大壩整體炸毀。

    在爆破工程學上,大壩這種堡壘一樣的巨型混凝土建築是極其難以炸毀的,你用普通小當量的炸藥,幾乎不會對破壞大壩起一點作用,當年國民黨準備爆破小豐滿的時候也遇到這種問題,要徹底毀掉一座大壩,像這樣在大壩的最底部堆積大量的炸藥是最有效的做法。那我們呆在這裡,簡直是呆在火藥桶上,實在是不安全。

    但是,現在我的處境,卻又是一個難題,此時我不得不拱起身子,保護這下面的彈頭不給大塊的冰塊壓到,這樣就亂成一團,更別說脫身。

    這實在是讓人要發瘋的經歷,就好像你的把柄給人抓到了,人家打你你又不能還手,但是你又極度的不服一樣。

    僵持了十幾分鐘,我的身上已經凍僵了,整個身體幾乎都給冰掩埋了。可還是沒有辦法,這個時候,我心裡已經感覺自己可能真的要死在這裡了,一口氣上來,就什麼也不管了,扯起塊冰往上再扔,就對著上面大喊:我抄你個王八羔子!這下面有炸彈!你他娘的再扔老子讓你一起死!

    上面用一塊飛砸下來的冰表示回答,我低頭躲開,還想再罵,這個時候,忽然上面就安靜了下來,一下子沒聲音了,接著滑冰也停止了。

    我隔了好一會兒,又大罵了幾聲,發現沒有反應了,這才有點反應過來,用手電開始往上照,已經照不到人。

    走了?我心裡突然害怕起來,心說他會不會看這樣太慢,回去拿凶器去了,忙用力扯身把腳拔出來,此時底下全是碎冰,一踩整個人就捂下去,像雪地一樣,踏了兩下,發現無法著力,這個時候,就有兩道手電從上面照了下來。

    我抬頭背光看不到人,但是就聽到了馬在海的驚呼:「是吳工!」

    我心裡頓時就一安,忙對他們大喊:「當心!這裡有日本人!」

    馬在海沒聽清楚,這個時候我又聽到副班長的聲音,他是聽懂了,但是顯然沒理解。

    馬在海伸手將我拉了上來,我渾身都是硬的,就問我怎麼回事?

    外面有風,我冷的瑟瑟發抖,忙用手電去照四周,但是哪裡還有那個穿日本軍裝的人的影子。

    馬在海是在副班長醒了之後,被副班長訓斥之後才出來找我們的,副班長的意思是,他們工程兵部隊跟著勘探隊下來,就是要保護我們幾個工程師的,為什麼要保護我們,因為我們是國家的人才,需要犧牲的時候他們工程兵應該衝在前面。不然他們下來不是還給我們填累贅。

    如今竟然是兩個工程師去探路,工程兵在窩裡睡覺,這個臉誰丟的起?於是逼著馬在海就出來找我們。

    我聽他這樣說也覺得挺感動,但是這樣的想法顯然有點太過於陽剛了,不過當時那場合,我也沒說什麼。

    我將剛才的事情和副班長他們說了,他們都感覺不可思議,馬在海說真有日本人,那這事情就複雜了,咱們真得小心點,抗戰都勝利這麼多年人,還給日本人殺害就不值得了。而這冰下的影子竟然是彈頭,他們也想不到。

    我們在四周稍微搜索了一下,根本找不到那個日本人的痕跡,副班長說不妥當,有可能對方不止一個人,剛才看到我們的手電光,就逃跑了,等一下說不定帶幫手來,我們在這裡呆著不安全,我們也快離開。

    他們既然出來找我們,那我就不用再回到艙裡,這省了不少時間,我判斷了一下方向,接著馬在海背著我就朝那個鐵門的方向走。

    這一路就走的順利,回到吊裝車間後,我老遠就看到了王四川的火光,一想到有火,我渾身都刺痛起來,真想快點過去烤烤。

    副班長他們也凍的夠嗆,幾個人一路跑過去,馬在海還大叫了一聲王工!

    我們馬上看到篝火邊上有個人動了一下,接著我們就看到在一邊的帆布後面,十幾個穿著日本軍裝的人站了起來。

    那一刻,我,副班長,馬在海三個人,統統嚇的遍體生涼,三個人全部僵直在了原地。

    剛剛我其實還在半信半疑,是不是剛才看到日本人的軍裝,是自己的錯覺,到底我當時給人踢了一腳,整個一下才幾秒的時間,不太可能看的清楚。

    沒想到沒過了多少時間,竟然猛的看到這麼多的日本人。這一下子,好比我們穿過了時間隧道,那令人厭惡的黃色大衣一下子讓我感覺走入抗戰的年代。

    但是隨即我就發現不對,這幾個日本人怎麼這麼眼熟,看著好像還認識。

    再一看,頓時就看到其中一個探出頭來看我的日本軍官,竟然是老貓!

    我訝異中,裴青和王四川已經走了出來,向我跑來,王四川一下接過我,王四川奇怪,問副班長我怎麼回事情?

    我給拉過去,馬上就給脫掉衣服架到篝火邊上,這團篝火真大啊,真暖和啊,我的眼淚當時就下來了,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哭。

    現在想想,碰到大部隊的這種安全感,實在太好了。

    當時,我們幾個是衣衫襤褸,老貓他們卻一律是整齊的日本軍用土黃色大衣,特別是老貓,穿著深色的軍官裝,配上他那種不陰不陽的表情,像極了電影裡的日本參謀官,我給裹上睡袋後,和他兩相對望,最後都笑出了聲來。接著邊上的幾個人都笑了。

    我就問他娘的怎麼回事情,你們這幫老鬼怎麼回事,什麼時候全部都倒戈成日本鬼子了?

    裴青就說你別冤枉好人,我們是敵後武工隊化妝的,說著我們又大小。

    仔細一問,才知道這些衣服都是在另一個物資倉庫裡翻出來的,裴青說他媽的他們走的那條路太冷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後來他們在一個倉庫裡搜索,刨出來這些衣服,一開始還沒人敢穿,後來凍的受不了他們才套上,這一套整個就是一日本的關東軍大隊。他們自己看著都可樂。

    我想起和他們分別的是偶,又問他們是怎麼到達這裡的,有沒有找到那電報的源頭。

    我這一問,一下子幾個人的臉色都沉了沉,裴青歎了口氣,點頭說找到了,不過,人已經死了。

    說著他就比劃著,把他們的過程和我們簡單的說了一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52:56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我們自落水洞那裡分開以後,他們一直往內漂流,和那個老唐分析的一樣,到了落水洞之後的一段,電纜以及水下的鐵軌,都意味著這裡已經是廢棄前日本人的活動密集區,這裡的地勢以及周圍的環境,都趨於平緩,前進下去,越來越順,沒有一點阻礙。而日本人活動的痕跡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樣化。

    大約一直往內,漂流了四十分鐘之後,暗河的河底就呈現出一個向上的趨勢,河水越來越淺,不久,他們的前方就出現了大量突出水面的淺灘,再往裡去,淺灘越來越多,在前方連成了一片,暗河就到此為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連綿的巖河灘。

    剛開始的巖河灘上也有水,但是無法在上面行進皮筏艇了,他們只好趟水下來,裴青他們就發現,「6號-川」掛在暗河頂部山巖上的電纜,從這裡就開始分叉。

    河灘是一個斜坡,他們往上走,很快就走道了乾燥的地方,爬到河灘的頂上,河灘後面就是一個很大的溶蝕山洞,裡面相當平坦,但是一片狼籍,刮下的鐘乳上面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電纜,地下全是用防水帆布遮蓋的一堆一堆的東西,他們掀開帆布,裡面是堆滿了文件的寫字檯和通訊器材,其中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大量的電纜,從粗分到細,地上頂上到處都是。還有臨時床和很多的木箱物資。他們的日軍軍裝就是在裡面找到的。

    溶洞的盡頭還有大量的叉洞,有些裡面堆滿了東西,有些就深不見底,不知道通向哪裡,但是大量的電纜還是延伸到了這些叉洞中去,顯然裡面也有著需要用電的設備。

    裴青說,老唐根據整個佈局分析,「6號-川」盡頭的這個地方,是整個暗河洞穴工程的通訊樞紐,也就是老式電話系統的接線中心,這個接線室由我們過來時候的落水洞小型發電戰直接供電,且這個洞穴相當隱蔽,在戰時可以保證一定程度的隱秘性。

    從裡面的情況來看,日本人沒有銷毀文件,而是把這些東西完整的用帆布蓋了起來,顯然撤離的時候日本人沒有想過再也不會回來了,這和我們之前看到的一切情況又有矛盾,實在是想不通在這個地下基地最後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接到的到底是什麼命令。

    草草觀察了一番後,他們就開始順著電纜,開始尋找點響落水洞發電站的電報源頭,老貓認為很有可能早於我們的第一批勘探隊倖存者就在這個地方等待救援,就吹起了提醒哨。

    但是淒厲的哨聲沒有得到任何的回音,最後還是老唐和那個電話兵檢查線路,在無數的插頭中才找到了那條電話電纜,他們扯著那條電纜一直過去,最後發現它一直延伸,竟然是通往洞穴深處一個叉洞裡去的

    老唐帶著人進去,大概深入到叉洞中去二十米,就聞到了腐臭味,接著他就看到了一個發報室,裡面有一台自動發報機,而邊上的有一堆靠牆蓋著帆布的東西,裴青掀開後,發現下面是三個死人。

    這三個死人,是兩男一女,男的中有一個老人,他們都批著日本人的土黃色的大衣,但是裡面穿的是和我們一樣的解放軍軍裝,三個人都已經開始腐爛了,整個發報室充斥著輕微的腐臭味。

    把屍體翻過來後,裴青發現這是三張陌生的面孔,看穿著,的確應該就是老貓判斷的倖存者,但是很可惜並沒有倖存,而且犧牲了有一段時間了。

    搜索隊非常沮喪,他們將屍體從發報室裡抬了出來,裴青就把還在自動發報的電報機停了下來,老唐後來想找出這三個人的死因,查看了屍體之後,發現屍體的牙齦上有黑線,與我們在落水洞看到的屍體一樣,似乎是中毒死的。

    老唐當時認為,可能他們當時是中了一種慢性毒,並沒有立即死亡,其中某個人編寫了電報之後,他們一直等在這裡,不過最終還是沒有撐到最後。老貓就搖頭說不可能。

    那是因為這三個人都給蓋在了帆布下面,如果是老唐說的這樣,應該有一個人會死在帆布外,既然三具屍體都給蓋住了,他們肯定還有一個人倖存了。

    當時一隻勘探隊的編制人數並不確定,但是不可能很多,特別是對於勘探區域未知的情況下,我們可以預見勘探隊的人數應該是在5~10之間,在當時的情況下,除非是超大型的勘探任務,否則也就是這麼多人。

    那麼第一隻探險隊死亡的人數,老貓他們當時統計的是三人,加上倖存的袁喜樂,以及老貓說的倖存者,還有應該有少數人沒有找到,老貓相當的頭疼,一邊讓其他人繼續搜索四周的溶洞,一邊就和老唐在一邊商量對策。不過他們說話的時候神神秘秘的,裴青也沒法去聽,並不知道他們當時的決定是什麼。

    這洞穴深處的洞系相當的複雜,當時的搜索相當的不順利,老貓帶來的工程兵也大多是新兵,老唐是個軟蛋,也就是技術上誰都服他,也能打,但是一有事情他沒那種感染別人和他一起豁出去的魅力,所以他帶的兵四處跑,發現那些洞都深不可測,有些還是垂直向下的,最後都退了回來。

    他們最後困在了那裡,罵也罵不動,老貓自己本身也是個陰陽怪氣的人,此時也完全沒辦法,這一批人只好就地修整。而此時我已經在頑固的副班長和不要命的王四川帶領下摔進了巨型暗河「0號-川」。

    我對帶兵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經驗,但是這麼多年的軍旅生涯下來,也知道什麼樣的人能帶好兵,真正的軍官,大約應該是副班長那樣固執的執行命令,勇猛的猶如王四川,且又狡猾的猶如老貓,這樣的人實在少之又少。

    我並不知道他們在那裡修整了多久,而如果不是老唐發現了那電報室的問題,老貓可能已經宣佈任務失敗,回來找我們匯合了,那我們也就不會在這個大壩內的吊裝倉庫裡匯合,出現剛才那種啼笑皆非的場面了。

    其實在裴青和我講述整個過程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了裡面似乎「講不通」的地方,但是你要理解當時裴青是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話來講述這整個過程,當時普通話教育普及了幾年,我搞不清楚,反正效果還沒有出現,裴青的語速又快,我在聽的時候並沒有精力聽懂每一個細節。不過這個「講不通」的地方,在他們收斂屍體的時候,給老唐這個「釘子精神者」發現了。

    問題就出在那個電報室上。

    抗戰時候的電話系統,雖然簡陋,但是已經可以實現短距離的通話功能,而當時的無線電報主要用於超遠距離的通信,但是電報的適用範圍相當嚴格,發報機的位置必須在高點,所以一般適用於平原一帶,而在山谷之中,因為山脈的環繞,會對信號傳輸造成相當大的困難,你想山谷之中尚且如此,何況在更加複雜的山洞之中。

    所以在這暗河盡頭的溶洞內,架設一台發報機,有何用處?實在有點奇怪。

    但是,老唐發現,那確實一個正規的發報室,日本人的讀碼本,以及大量的電報資料都在這裡,他們就推測,這一隻自動發報機的發射天線,肯定不在這裡,可能在地面上,這是用於和其他要塞的聯絡電報台。

    當即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如果真是這樣(事實上他們都認為肯定應該是這樣),那麼這只自動發報機發出的電報,將信號傳遞到電話線上,是否只是偶然?有沒有可能當時的發報人,也發現了這個可能,他的目的也許是將信號傳上地面去,而我們從電話線路中聽到電報,完全是一種故障。

    那樣說來的話,這信號有沒有給人截獲?而地面上的723指揮部是不是早就知道這洞裡有危險?

    裴青當就把這個問題給老貓提了出來,並問老貓是否在他們下來之前就知道了很多他們並不知道的事情,他直接質問老貓這個問題,這種處事方式現在看來不太可能,但是在當時的人際關係下是十分正常的。

    老貓並沒有理會他,他說這誰也不知道,如果發射天線真的一直接到地面上,這麼多年風吹雨打,也難保不會早就壞了。

    這麼說有點打太極,就在他們爭論的時候,老唐和那個電話兵就在擺弄那只自動電報機,就在裴青嗓門大起來的時候,帶著耳機的老唐就把他們阻止住了。並把耳機拿掉,讓他們聽。

    原來自動發報機除了發報之外,同樣有收報的功能,此時老唐為了驗證老貓說的陸上天線是否損壞,就開啟了機器的收報功能,此時,正從耳機中傳來急促連續電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53:19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聽到這裡我相當的驚訝。雖然通過發報機截獲電報不是困難的事情,特別是那個年代還是密文電碼時代,不存在跳頻的發報機,但是截獲電報往往需要相當長的調頻準備,一打開收報機就收到電報,這說明這台發報機和對方的發報機有著相同的頻率,這樣的可能性很小,除非就是兩台機器事先約定好的。

    裴青並沒有想到這一點,他認為這電報肯定是露在地表的天線截獲的國內電報,這說明這發報機天線肯定是有用的。

    但是老唐和電話兵卻已經發現了問題,電話兵努力聽碼聽了十幾分鐘,發現編碼方式完全不對,根本無法聽出,接著他們查看了日本人的聽碼本,發現耳機裡的電碼頻率竟然是日本人的編碼。

    要知道這是軍用編碼,就算日本本土的電報能發到中國的內蒙古,也只會是民用的編碼,不可能和當初的加密日本電文相同。這馬上就變成了一件糟糕的事情:在地下1200米處的關東軍基地電報室的自動電報機,能收到日文的軍用加密電碼,而他們卻不知道,這電碼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

    這實在是匪夷所思,而且無法解釋,這電報機肯定有一個天線,這天線在什麼地方?

    當時他們的推測,就是在我們搜索的內蒙古原始森林深處,肯定還有一處另外的日本人秘密基地,這發報機收到的電報,肯定是來自於那裡。

    當時所有人都接收這個解釋。因為事實上沒有其他的解釋了。第一,他們認為電報不可能來自地下,因為不符合物理規則,那麼電報必然來自於地面上的「天線」。

    第二,在1962年,地面上的天線不可能接收到日本本國的軍用電碼,而且還是使用1942年密碼本的電碼,所以這電碼必然來自於1942的廢棄的另外一個地方,這地方也應該在內蒙古。

    因為沒人懂日本,所以就算有所有的讀碼本,也沒有辦法知道這電報講的到底是什麼,只是電話兵聽了相當長的時間,發現電報的內容有點長度,而且也是循環頻率,即對方又是一隻自動的發報機。

    老貓此時倒是放鬆了,因為雖然沒有救到人,但是找到了這段電報,以及這麼多的資料,對於他來說,也應該可以交差了,於是他們記錄下了所有的電碼頻率,拆掉了背上了發報機,然後帶上了所有的電碼本和解碼機,準備先返回,讓專業人員破譯了這段電碼再說。看看到底電碼裡說的是什麼。

    在收拾那些電報資料的時候,老貓他們卻有了一個驚喜,一個小兵在成疊的資料本裡,意外的發現了一張工程截面圖,這張關鍵的圖紙只有一半能看清楚,在那一能看清楚的一半上,就清晰的畫著我們所在的大壩,飛機起飛結構,以及大量的暗河支流信息。

    靠著這張圖紙,他們通過了所在溶洞的岔洞,進入到了落水洞下的溶洞發育系,在裡面跟著電纜穿行了十幾個小時,才到達了大壩的一端,來到了那一處暗河瀕臨的巨大深淵邊上。之後,又經歷了一些事情,最終在這裡碰上了我們。

    我愣了很長時間,好長才反應了過來。其他人也是一樣,王四川還又問了一遍:你說你進來過?

    老貓掏出煙,點上點頭。這些人就亂套了,好幾個人臉都白了。

    我的腦子還是混沌,可轉念一想,突然就想笑,發現這事情其實相當的合理。而且早就有跡象了。

    首先老貓在我們下來之前,就知道大校那幫人早就發現了那個洞。起初我以為是他熟悉組織的一些做派問題,現在看來他早就進去過了,他當然知道這個事情。

    第二,在暗河漲水的時候,他能夠及時出現,並且能夠知道繼續往前的通道是在暗河的頂部,我一開始也以為是他的經驗豐富,此時想,也是因為他進去過了。

    這真不知道是我們太單純還是怎麼的,竟然就沒有想到這一點。

    王四川剛才還是客氣的,此時也忍不住了,不等裴青發難,他就上去一把揪住了老貓,問他道:「毛五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情,你要是不說清楚,別怪我不講階級友情。」

    事情相當的清楚,我的腦力也理順了脈絡,顯然老貓和裴青他們經歷的事情相當的輕鬆,這讓我有點懊惱,因為讓我們進入到落水洞的是一張紙條,這張紙條如果是他們中的一個塞給我的,那我就感覺似乎是給一個不負責的人推入到了相當危險的境地。

    不過我後來想想,我們摔入那條巨大暗河之中完全是意外,如果沒有發生這種意外,那麼我們進入到落水洞下的溶洞發育區,最後會走到哪裡,實在不可預測。

    我們經歷的事情,王四川早已經講述給了他們聽,連隊伍中可能有敵特都和他說了,此時老貓的臉色是相當難看的,因為加上他們遇到的犧牲者。可以知道的死亡名單就很長了。

    電報室三人死亡

    落水洞發電機一人死亡

    吊裝倉庫一人死亡蘇振華瘋了

    加上之前瘋了的袁喜樂

    這第一隻我們所不知道的勘探隊中,我們找到的人已經有了7個人,其中竟然沒有一個是正常的,不是死了就是瘋了。

    我就問老貓,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你應該和我們說一些事情了,你至少應該告訴我,這一隻隊伍到底有幾個人。

    我一說裴青馬上附和,一邊的王四川,馬在海和副班長也都幫跟著我問,裴青相當的激動,之前他就和老貓吵的相當厲害,這一次我們都站了起來,他就更加的按乃不住了。

    老貓和老唐都沉默,他們下面的兵肯定是不知道的,要知道情況也應該是他們兩個知道。

    兩邊僵持了一會兒,誰都沒說話,最後老貓突然就鬆了,歎了口氣,對我們道:「好吧,不過我只能告訴你們這一點,你們不能再問了,知道太多,對你們和我們,都沒有好處。」

    我就道你說吧,我理解你。我們出去後不會提這個事情。

    老貓有點古怪的笑了笑,道:「這只隊伍是半個月前進入這裡的,一共十個人,4個專家,五個工程兵,一個特派監督員。」

    九個人,馬在海就吸了口涼氣,道:「那麼說,我們還有兩個人沒有找到?」

    老貓就搖頭,對他說:「不,是一個。」

    馬在海掰起手指,數了數,道不對,9減去7,不是2嗎?

    老貓道:「還有一個人,活著出來了。」

    我們頓時都吃了一驚,馬在海就問是誰?

    老貓瞇著眼睛,指了指自己:「就是我。」

    老貓不慌不忙,用煙頭把王四川的手燙縮了回去,就搖頭,對我們道:「對不起,同志,我現在還不能說。」

    「毛五月,你他娘的裝什麼幹部!」裴青就跳了起來,要衝上去打老貓,才挨上去,一邊的老唐一下就衝上來,把裴青整個人扭成了一個麻花。老唐是練家子,手上力氣再輕裴青也受不了,一下子裴青就給扭的哇哇直叫。

    我本不打算把事情鬧僵,眼看王四川也衝了過去,嚇了一跳,以為要大打出手了,不過王四川是去勸架的,把兩個人拉了開來,老唐就指著裴青罵道:「你是不是當兵的?充什麼知識份子大爺,老貓不說是有紀律在,你他娘的算那根蔥,我們聽你的還是聽團部的?」

    這話看似不猛,其實老唐已經在裡面提了兩點:第一不是不說,而是不能說,第二,命令是團部下的。這是暗示我們別問了。

    工程兵團團部都搬出來,我是知道老貓打死也不會說了,裴青是那種血氣上來政委也敢打的人,我怕他再說什麼廢話,要給別人定性套反革命的帽子了,忙攔住他讓他別說了,兩邊都少說兩句,馬在海在邊上看氣氛不對,忙見風使舵,岔開話題就說:「那不對啊,如果毛工是一個倖存者,那這洞裡應該只有一個人了,會不會就是剛才想殺吳工的那個人?」

    這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一說有人要殺我,老貓都感覺到很意外,問我什麼殺人?我就把剛才差點給人埋死在冰坑裡的事情和他們說了。

    老貓聽完後,皺起了眉頭,老唐就問要不要派人去搜搜?老貓馬上擺手,道:「不要派,這事情不對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0 20:53:46

正文 第四十章

 我問怎麼不對?老貓就說,按照他之前拿到的消息,這一隻在我們之前的秘密勘探隊,一共是9個人,而且其中有3個是女人。而根據發現的屍體,我們已經發現了7個人,而據說老貓自己也是探險隊的其中之一,那麼就是還有一個人沒有發現,而這一個人,經過性別篩選,可以知道應該是一個女人。

    但是根據我剛才形容的襲擊我的穿日本軍裝的人,顯然是一個強壯的男人。

    王四川問我,當時我在被襲擊的時候,是否能看清,對方是男是女?

    我回憶了一下,就堅決說那肯定是一個男人,長這麼大,小時候村裡大家打的多了,是給女人打還是給男人打,我總是分的出來的。

    那這事情果然就不對了,如果打我的是一個男的,而勘探隊沒發現的是一個女人,那就說明打我的人不是勘探隊裡的一員,那麼,這個男人是誰?怎麼會多出一個男人來。

    難道這基地裡真的有日本人?

    所有人議論紛紛,但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來,後來裴青就一擊掌,對我們道:「會不會是陳落戶!這裡只有他不見了。」

    王四川就搖頭,說不可能,陳落戶那膽子,怎麼可能打人。

    裴青說怎麼不可能,不是說有敵特嗎?這小子一直裝的悶聲不響的,可能就是敵特!

    我此時感覺裴青有點不對勁,好像有點激動過頭了,說著他又要和王四川吵起來,這時候老唐就擺手,再次把他們的聲音壓下去,說我和副班長身上都有傷,他們一路到這裡也疲倦了,需要修整,這些事情暫時不要想了,讓我們休息,他會安排他的人稍微搜索一下這裡,等精力恢復過來,我們再商量下一步怎麼辦。

    我確實已經相當疲倦了,老唐這麼一說,裴青也不好意思再鬧,我們都安靜了下來,老唐就讓我們快休息。

    老唐說的是對的,我們在當時再想也不會有什麼收穫,於是各自分開,一下子氣氛就鬆了。

    他們已經燒了水和煮了壓縮的蔬菜糊,幾個工程兵給我盛了一碗,老唐看我冷,就給我加了他帶來的辣椒漿,我吃的渾身冒汗,人一下就暖和了。

    不過我也困了,吃著吃著,我就感覺眼皮耷拉了下來,幾乎要睡著了。

    我真的是需要睡眠,以前有人和我說過,打仗的人坐在馬背上都能睡覺,我在各地勘探隊裡奔波,不要說馬,四條腿的家畜除了狗我都騎過了,卻沒有一次能睡著,所以我一直不相信這種說法,但是現在我卻相信了,我的困意上來,只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都讓他去吧,就算是有人要殺我就殺吧,現在我只要睡覺。

    然而,我卻還是沒有能夠睡著,因為我看到老貓他們在火堆邊展開了很多的圖紙。開始查看什麼。

    我知道那肯定就是這裡的結構圖,於是強忍著睡意,爬起來湊了過去,問老貓拿了一張看,老唐讓我去休息,我說不用,我想看看這個地下基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老貓就遞給了我一張。

    結構圖有點年頭了,拿在手裡酥軟軟的發黃,我鋪在地上看,這時候王四川也湊了過來,他也對這有興趣,而且看他精神頭很好,他娘的遊牧民族的體力就是比我們吃大米的好。我努力集中精神,看到了老貓給我的是整個暗河體系的平面圖,我一眼就找到了我們所在的大壩以及0號暗河的表示。

    日本人地圖的精細程度,讓人乍舌,這張平面圖上面,暗河的大小支流,清晰無比,我們進入暗河的地面洞口,也清晰的標示在上面,同時我們還看到其他的地表洞口,一共有四個,但是都是在其他的支流上。

    整個暗河體系相當龐大,課本上的知識在這裡已經沒有多大的用處了,這個時候就要發揮我們的主觀判斷能力了。我叫上了裴青,和王四川他們湊到老貓邊上,來研究這些圖。

    暗河的支流一共有7條,其中3號,4號,5號,6號全部都是由2號川發育而來,我們由地表巖洞進入後的就是2號川,從圖上可以看到,2號川上的這四條小支流最後全部都是滲入了巖隙,發育中止,沒有完全成形為成熟的暗河,盡頭也沒有蓄水湖。而除了6號川的盡頭是日本人的通訊中心外,其他三條支流的盡頭並沒有日軍的設施。

    這是一個獨立的體系,猶如一顆四枝丫的大樹,2號川是樹幹,3456號是四根樹枝。

    另外的兩條暗河又是另外一個獨立體系,1號川和7號川這兩條暗河在上游匯聚,變成了大壩所在的0號川。

    令人驚奇的是,這些暗河之間,並不是完全獨立的,在各條支流之間,可以看到大量的還在發育中的溶洞體系,日本人都清晰的標注了出來,通過這些複雜的猶如迷宮一樣的洞系,日本人可以在這些支流之間輕易的來回穿梭。

    除此之外,還有類似於落水洞小型發電站一樣的若干個臨時發電機組標示在上面,其中有幾個地方的標示符號我們無法辨認,不知道那裡是什麼設施。

    看著看著,我就想到了一個問題,我問老貓,他們現在是什麼打算,他們沒有撤退,反而靠著這些結構圖前進來到這裡,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救那最後的女人嗎?

    老貓搖頭,指了指結構圖上的一個地方,說:是這個。

    我朝他的手指看去,只見他就指在那座大壩的標識的邊上,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指的是那架「深山」轟炸機。後來才看到他指的原來是大壩的另一邊,那一片巨大虛無的地下空洞。

    我有點理解不了,那片無垠的黑暗在親眼看到時候的震撼讓人頭皮發麻,但是在這張結構圖上,只不過是一片空白,老貓何以對這片空白感興趣?

    我把我的問題提了出來,老貓抽煙不語,邊上的老唐就接嘴,他指了指結構圖上的一條長斷間隔的虛線,做了一個輕聲的手勢,然後低聲道:「你不是搞工程的,無法理解不奇怪,你先看這條線,我來解釋給你聽。」

    我點了點頭,他就繼續道:「日本人的標識和我們不同,但是通過線的種類在圖紙上出現的頻率,我們可以猜出這些是什麼線,你看,實線代表的著輸電電纜,這種線在圖紙上最多,幾乎到處都是,猶如籐蔓一樣,這些線都是由發電站通出來的,所以很好辨認,然後你看這種點線,這些線的盡頭都有電話的圖案,數量也很多,說明這是電話線。而這一條長斷間隔的虛線,我看的就非常刺眼,因為在整張地圖上,這樣的線只有一段。這我無法理解,我就想這一段到底是什麼線路?」

    接著他把手沿著這條虛線移動,最後指了指一個地方:「後來我看了這條虛線的兩頭,就明白了原委,你看這是哪裡?」

    我順他的手指看去,就看到這一條虛線的一端,竟然就是6號川盡頭的發報室。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邊上的王四川也啊了一聲:「發報室,那這條線?」

    「對,這條線,就代表著發報室裡發報機的發佈接受天線,我們一直認為這天線是通向地面,用來和其他的要塞聯繫的,可是,我仔細查看圖紙後,就發現不是這樣,這條天線的另一段並不在地面上,而是在這裡!」他指向了大壩的外延,天線的另一頭就在這裡中止,變成了一個米字的標識,一看就知道是大型的天線。

    我突然就冒出冷汗,頭皮整個兒就發麻了!

    他娘的!我在一瞬間就理解了老唐的意思:

    發報機的天線在大壩上,對著那片虛空。

    他們從發報機裡收到了日本人1942年規格的加密電碼。

    信號不可能來自地表。

    那麼,他們收到的信號來自哪裡,我看著米字的天線標識,知道只有一個答案。

    信號來自於那片無盡的深淵的某處,二十年前,日本人已經下去了,並發回了信息。

    老唐說這些話的時候,說的很輕,但是我和王四川他們還是感覺到無法言語的一種毛骨悚然。

    「20年前,一架日本的深山轟炸機,竟然在地下1200米出的暗河上起飛,飛躍了地下水壩,滑翔入水壩之外的巨大坍塌形地底空腔,消失在了那片無邊際的黑暗中。我們誰也不知道這架深山在黑暗中會遇到什麼,飛機上的飛行員會看到什麼。」

    光是這樣的事情,已經超過了我的接受程度,現在我們竟然還發現,在那片黑暗中,竟然有神秘的電報傳了出來。這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隨即我就想到了這裡的大量堆積的空降捆綁的貨物和物資,心裡頓時就明瞭這些東西到底是要運到哪裡去的。

    老唐說,這個發現實在是太讓人震驚了,所以他們有必要驗證一下,他們下到大壩中來,就是為了尋找這一隻天線。如果確實的話,這事情就完全是另一種性質的了。我就問他們有沒有找到那只天線?老唐搖頭,說暫時還沒有,因為他們無法下到大壩的底層,所以他們才會到這裡來尋找繼續往下的道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1:21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接下去,這是一個什麼概念,不言而喻。

二十年前,日本人肯定也會想到類似的問題。 在他們第一次看到這片虛無的時候,他們一定會問自己:這裡是什麼地方,裡面有什麼,如何下去?

現在我們面臨的局面,顯然表示,他們應該已經解決了最後一個疑問,而且發回了消息。

此時的我腦海裡對這裡發生的事情,已經有了一個很清晰的概念。 二十年前日本人發現並在這裡進行了大量的基建改造,並且成功地使用戰略轟炸機進行了空投。 雖然轟炸機在最後降落過程中墜毀了,但這整個過程,已經可以用瘋狂來形容。

我甚至可以推測出很多的細節。 比如說,這架墜毀的“深山”必然不會是第一架飛入深淵的飛機,為了測試可行性,我們之前在水下發現的小型戰鬥機殘骸,必然是進行飛行可行性試驗的第一首選。 日本有著相當成熟的航空母艦技術,在這裡飛起一架戰鬥機比一架巨型轟炸機要簡單的多。

我問老唐接下來的打算,他就說了他的計劃。

我和老唐他們不同,工程兵必須嚴謹,所以他們必須去求證一些東西,以使得自己的報告百分之百正確。 這是毛主席當年批示的工作準則,工程兵永遠在軍隊的前方,開山鋪路,遇河架橋,任何的失誤都可能導致戰略意圖敗露,所以無論幹什麼都必須嚴謹。

所以老唐對我們說,他們必須完全確定這信號是從深淵中發出的,只有事情屬實才能下這個結論,否則會給組織上帶來極大的誤導。

搜索救援工作也必須繼續,大壩外部的情況我們不得而知,過於具體的計劃也沒有用處,還是以不變應萬變。 搜索大壩的工作,將由工程兵完成,我們勘探隊不應該走散了,勘探隊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我心說地質勘探隊的任務早就結束了,這片虛無之下,肯定不會是幾十萬公頃的石油湖。 這邊日本人的活動,顯然和地質資源的勘探關係不大,從進入這個地下暗河一開始,我們的任務其實就已經結束了。

這樣說無可厚非,確實接下來的事情我們已經無法插手,我們沒有繼續前進的道路,也沒有後退的地方。

於是就沒有人反對,老貓並沒有表態,他默默地喝著茶,聽我們說話。 看他的表情,似乎感覺我們在談的這些都很可笑。

我當時無所謂,沒有想到,不久之後,我自己也有了這樣的感覺。

帶著夢魘一般的震驚,我進入了夢鄉。 在這樣的刺激下不可避免地做了一個長夢,夢裡那巨大的虛無好比一張巨大的嘴,而我站在大壩的頂部,迎著狂風看見它朝我蔓延過來。 四周的岩壁慢慢被那種看似沒有盡頭的黑暗腐蝕。 又夢到我坐在飛機上,在虛無中沒有目的地飛行,四周什麼都沒有,怎麼飛都飛不到頭。

這種惶恐比第一種還要可怕一些,不過我沒有因此醒過來,一直睡了十小時,到吃飯的時間,才被王四川推醒。

老唐他們已經帶著人出去了,老貓也走了。 我已經預料到就算我們不動,老貓也肯定會跟著工程兵活動,因為他肯定有其他的身份,否則不可能逼著榮愛國派衝鋒舟進來救我們。

直覺告訴我,這裡的事情已經全部超出我的理解範圍,我已經不想再思考任何一部分。

我一邊吃飯,一邊聽裴青和王四川講這大壩的事情。 他們在猜測這裡的冰窖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對整座大壩的結構,只有一個模糊的認識,特別是這種用於特殊用途的大壩,我們完全不知道在這裡有些設施是用來做什麼的,自然也無從推測可能的結構。

現在唯一明了的是,大壩的兩邊有沉入水下的沉箱運送物資,大壩的水位之下,是一個巨大的凍著大量砲彈的冰窖和囤積著大量物資的吊裝倉庫。

王四川吃著蔬菜泥對我們說:“我感覺,我們所在的地方應該已經是大壩的底部。因為這些大口徑彈頭如果是用來最後時候炸毀大壩,那麼,它們就應該安置在大壩的底部,這樣爆炸的時候才能保證有效地把壩基以上的部分完全摧毀。”

但是,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要把這些彈頭全部冰凍起來? 只有硝化甘油需要冷凍,但硝化甘油無法用來做砲彈,在出膛的時候高溫肯定會使彈頭比砲彈殼更快爆炸,而且運輸的危險太大了。

說起來,要低溫保存的東西,好像只有一種,那就是細菌彈頭。

日本鬼子在中國的細菌戰,有相當多的史料記載,但大部分的老百姓只知道731。

只有一小部分,比如說我們這些經常鑽林子鑽洞子搞地質勘探的人才能夠知道,731只是冰山一角。 我們在幾十年的地質勘探過程中,在東北的叢林深處發現過大量日軍侵華時期遺留下來的水泥建築。 這些建築基本上已完全被焚毀,但從建築結構來看,都有地牢和解剖室的痕跡。 我的一個戰友曾經告訴過我,細菌戰的規模,在中國絕對不只這麼點。

外面不太可能是細菌彈,這和這裡的環境沒有什麼交集,日本人探索這片區域,目的明確,不會莫名其妙地堆一堆細菌武器在這裡。 這些彈頭到底是乾什麼用的?

我當時有一個念想:如果這些壓縮機停止工作怎麼辦? 這裡的氣溫雖然很低,這些冰塊也會逐​​漸融化,那麼,彈頭會發生什麼變化呢?

顯然誰也猜不出來。

老唐帶人出去,外面的冰窖應該不會很大,我能聽到一些大的動靜,不時有人回來。 這些新兵蛋子凍得鼻涕直流,這時候看上去真的還是孩子。

等得相當無聊,我們聊了一會兒,王四川坐不住了,吆喝我們也出去看看。

我們裹緊大衣,走到外面的冰窖裡,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走了十幾步我覺得不對,這裡好像更冷了,我的眉毛上都結了霜,早先沒有冷到這種程度。

我們搓著手跺著腳,像大興安嶺冬天起的白毛風的感覺,不久看到前面有了人影,走過去,就看到老唐一邊跺腳一邊在吆喝什麼,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是在砸什麼東西。

這裡是冰窖的中段,我們走近,立即發現他們在幹什麼,他們正在冰面上砸坑。

幾個小兵舉著簡易的工具,正賣力地砸冰,不過似乎效果不大,地面上並沒有出現很深的凹陷,只有大片被砸碎的冰末。

我感覺有點危險,下面是炸彈,也不知道老唐這麼做是什麼意圖,就走到他邊上,讓他小心,又問他在幹嗎?

他凍得嘴都紫了,哆嗦著讓我看冰面下,那裡是一大片的影子,因為冰面已經被砸得坑坑洼窪,很難看清是什麼,不過能肯定那不是彈頭。 這個彈頭體積很大。

順著影子走了一圈,我才認了出來,不由得又吸了一口涼氣——這影子的形狀,好像一隻巨大的回形針。 但並不是實心的,回形針的四周可以看到很多的U形的突起。

我認得這形狀,這是一條大型的發報天線。

雖然我知道這東西肯定存在,但當時我也蒙了,我奇怪這玩意兒怎麼會​​被凍在冰裡?

仔細一看還不只這些,天線的黑影外,竟然還有另外一個巨大的比較淡的影子,應該是埋在冰層更深處的東西。 這個影子有那天線的三倍大小,看形狀,是一個巨大的漏勺一樣的圓盤。

“這是什麼鬼東西?”我哆著問老唐,“是你們在找的天線?怎麼會在冰裡?”

“這不是天線。”老唐指了指幾個角上的U形突起,“這東西有一個綽號,叫做'威爾茲堡巨人'。”

“什麼?”我又冷又詫異,愣了一下,“什麼巨人?”

老唐說和我解釋這些有點困難,他是很熟悉這些東西,但是要給我講明白,得說到技術上去。 反正往簡單裡說,“威爾茲堡巨人”是一個諢號,是日本人從德國進口的一種跟踪雷達,主要是用來夜間防空的時候自動控制探照燈。 日本人在中國不需要那麼先進的夜間跟踪技術,所以這些雷達數量不多,大部分被佈置在蒙古和太平洋戰場。 中國初期嘗試仿製過這種雷達,但是沒有成功,後來這種技術被淘汰了。

在當時,這種雷達應該是最先進的追踪設備。

這是他們搭雷達站時普及的知識,後來雷達兵從工程兵團中獨立了出去,成了一支專門的雷達部隊。

老唐說他們是搜索這片冰窖時發現這巨大的影子的,他吃了一驚,不過影子應該沒有我們現在看上去的這麼大,這種大小的錯覺是因為盤子四周的冰和外環的冰密度不同造成的。

他們認為這台雷達應該是當時的備用導航雷達,確實,如此艱鉅的飛行任務需要精密的導航。

我聽了個大概,王四川問那你們想把它刨出來幹什麼呢? 難道這和那電報有關係?

老唐道倒不是光因為這個,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上面用鉛筆很粗略地畫著幾個圖形,說他們分了幾個組分別搜索這裡,一組由老貓帶著,往吊裝倉庫的四周搜索,那裡裝配瞭如此巨大的一架“深山”,肯定有巨大的升降裝置通往上面。 他的這組搜索這個冰窖,尋找我說的那些沉箱的製動裝置,同時對冰窖的情況進行一個初步了解。

幾個圖形就是他們畫出的冰窖平面圖,工程兵都有繪圖能力,即使是寥寥幾道,也顯示出他的專業來。 四周的壓縮機和線路圖都標了出來,不過我更在意的是,他們繪出了冰下陰影的分佈。

老唐用鉛筆指著幾個地方道:“你說的砲彈。分佈冰窖的四周,成一個環,數量非常多,而在中心部分,就是我們發現的'威爾茲堡巨人'。你看這邊非常淡的紋路,這些大概手臂粗細好像梯子一樣的影子,是“威爾茲堡巨人”的滑動鐵軌;同時我們在'威爾茲堡巨人'的邊上又發現了四個解放卡車頭大小的黑斑,這應該是和'威爾茲堡巨人'配套的兩組探照燈。”

我點頭,他繼續道:“你不覺得非常的奇怪嗎?在一堆炸彈的中間擺上了一套雷達導航系統,這意味著什麼呢?”我已經完全被凍得無法思考,王四川打了個噴嚏,就道:“難道這是個套兒?”

當時王四川講出這句話之後,我立即理解了他想說的意思。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這事情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所謂的套兒,不用解釋也能理解,就是一個放著吸引物的陷阱。 王四川說,這情形不就和工程兵埋地雷差不多嘛,做一個假目標,四周埋上了地雷,引敵人靠近。

這裡的砲彈全部都去掉了引芯蓋,處於激發狀態,這確實有點像;但中間的雷達有什麼用處呢,難道這就是“餌”? 我無法想像雷達能吸引什麼東西來,這是導航雷達,難道他們最後想引自己的飛機撞向大壩,摧毀這個水利工程嗎?

這就一點邏輯性都沒有了,鬼子為什麼要這麼幹?

實在太冷,我們堅持不下去了,老唐讓我們回去,實在想幫忙可以幫老貓去。

我們回到休息地,喝了幾口熱水就哪裡也不想去了,我越發感受到一股不安的氣氛。

我忽然開始想日本人廢棄這裡的原因,是否真有我們想的這麼簡單?

整個地下體系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軍事破壞的跡象,顯然他們是非常有秩序地撤退,大量物資堆積在這裡,即沒有爆破,甚至連文件都沒有被焚燒的跡象。

我們在“深山”中看到了一具​​駕駛員的屍體,“深山”嚴重損毀,但是其他機組成員呢? 那具屍體又為什麼會被留在機艙裡?

不知道是外面的寒冷透進了倉庫內,還是我的想法讓我不舒服,我繼續打戰,怎麼也止不住。

那種感覺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那不是害怕,而是之前無數發現給我帶來的震驚,一起冒出來的戰栗。

我腦子裡閃過的是,難道“深山”回航的時候,這個基地已經被廢棄了?

想到這個的時候,我臉上的表情一定非常古怪,使得王四川和裴青都抬頭看我。 王四川還以為我不舒服,問我是不是要再睡一下比較合適,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要硬熬。

我搖頭,問他們道:“你們說,那架'深山',在那深淵裡,飛了多久才回來?”

王四川問我是什麼意思? 我道會不會有這麼一種可能性,這架“深山”依靠飛行員的能力自己迫降,才會墜毀。 所以飛行員的屍體才會被遺留在飛機殘骸裡,活下來的機組成員自己離去,不知去向。

我說的時候並不了解“深山”的巡航能力,事後查證:“深山”滿速度飛行,可以巡航十到十四個小時。

如此巨大的地下要塞,完全撤離最少需要上百小時。 “深山”回航的時候,他們再快也無法完全撤離。 所以我的想法應該是不太可能的。

不過誰也沒想到這些細節。 王四川說有道理。 裴青就對我說:“這裡不像有什麼緊急情況的樣子,他們連發報機都沒有拆掉,密碼本都在,這比迫降還從容。”

這感覺好像不是撤離,而是整個要塞的人,突然就消失了一樣。

老唐也提過這個概念,他們來到這裡的過程中發現過很多用帆布掩蓋的文件,顯然日本人沒有想過從此不回來,好像只是在作一個臨時交接準備而已。 但顯然,他們離開之後,就沒有再回來。

這裡一定發生了什麼我們無法想像的事情,這個地下要塞最後十幾小時,絕對是處在一種我們無法推測的狀態。 而這一切應該是“深山”飛入那片深淵之後開始發生的。

我越想越不明白,又站起來去看那隻沙盤,想從中找點什麼線索。 這時候,王四川忽然嗯了一聲,抬起了頭,往四周去看。 我也被他感染得抬頭,卻發現他不是在看,而是在聽,在我們頭頂相當遙遠的地方,又響起裡防空警報聲。 在室內,這警報聽起來很沉悶,而且很輕,不仔細去聽很容易和排風扇的聲音混在一起。

裴青看表,警報連續響了很長時間,然後嘎然而止。

他鬆了口氣道:“三分鐘長鳴,這是警報解除的頻率。”

我心中一鬆,心說阿彌陀佛,看來上面的情況有所好轉。 還沒想完,四周的牆壁深處又傳來機器運行的巨大動靜,連綿起伏。

我們正在詫異發生了什麼事,幾個小兵興沖衝的從倉庫深處走出來,對我們道好消息,大壩的洩洪結束了,上游大雨漲起的大水已經全部洩入了那片深淵中,相信很快濃霧會退到警戒線下。 我們可以想辦法回去了。

王四川剛想問他們怎麼知道的,另一邊又出了狀況,冰窖方向老唐的幾個小兵抬著什麼東西進來,對我們大叫幫忙。

那東西死沉死沉的,四個人抬著幾乎只能在地上拖。 我們立即上去,看到那是一團冰坨子,有棺材那麼大。 王四川大叫一聲我來,上去咬牙托起來才把這東西抬離地面。 我和裴青上去,那邊小兵大叫不用不用,我們夠了,後面還有!

立即又有人從冰窖裡抬出一塊冰坨出來,我招呼其他人上去,咬牙上去托住,感覺還不是一般的沉。 接著就看到冰裡凍著一團東西。

抬到裡面放下,感覺腳都被壓短幾分,我問他們挖出了什麼東西,那幾個兵翻轉冰塊讓我看,我一下就看到,冰裡凍得竟然是個死人。

冰中的死人抱著手臂,形容枯槁,眼睛緊閉著,確實一眼就能知道是在低溫下昏迷後死去的。 在不規則的冰面下,面部有些扭曲,屍體的上身披著大衣,可以看得出這具屍體體形很小,似乎還未成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2:14

第四十二、女屍

日本在戰爭後期兵員非常窘迫,最後派到內蒙的新兵年紀都非常小,日本人普遍個子小,否則也不會叫他們小鬼子,這麼看來屍體的這個身高也許還是正常的。

一個小兵道:“下面還有好幾具,全掛在雷達上,哎呀我的媽呀,挖著挖著冰裡出來一張黑臉,老嚇人了,俺洋鎬都打在自己腦袋上。”

我們都大笑,副班長過來嘖了一聲:“瞧你那熊樣,還有臉說,還不快收拾一下,繼續去幫忙。”

這兵大概是他帶的,有點害怕他,立即不笑了,把冰坨子堆好,又跑了出去。 我本來也想出去幫忙,但副班長說不用了,外面太冷了,他們也待不下去,搬完了就得回來。 我們只好作罷。

很快老唐也回來了,把頭髮上的霜一抖落,都整片整片掉下來,一回來立即蹲到火堆邊上取暖。 他的臉都凍裂了。 接著又有兩三個冰坨子被抬了進來,之後,人員陸續回歸,把冰窖的鐵門關上,才明顯感覺溫度有所上升。 老唐說還有幾具死人,實在挖不出來了,再弄下去要凍死了。

外面的溫度肯定還在下降,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們往火裡丟東西,燒得更旺一點,那批小兵喝了好幾碗溫茶,才感覺緩過來。

有幾個一邊喝一邊圍著這些冰凍的屍體好奇的看著,裴青特別的感興趣,一具屍體一具屍體的翻,把他們的臉都露了出來,累得直喘粗氣。

我在邊上看著,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忽然他翻過一具屍體後,楞了一下,接著蹲了下來。

我端著茶杯走過去,問他有什麼發現。 他露出一個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是個女人。”

剛一說完,擁在一起的小兵本來鬧鬧嚷嚷的,一下全定住不說話了,都把頭轉向這邊來。

氣氛有點怪,我們互相看了看,工程兵的表情都很奇怪,其中一個站起來走過來,其他人也全圍了過來看。

當時感覺有點尷尬和古怪,後來想想也是正常的。 工程兵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常年在深山老林中跋涉,鋪線架橋,這種工作太艱苦,幾乎不可能有女人,所以任何一個看到女人的機會,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這個年紀對於異性又有著魔一般的憧憬,所以即使是一具女屍,也足夠讓他們面紅耳赤的了。

更何況在我們那代人的記憶裡,日本女兵的印象就一個,那就是川島芳子,那幾乎是一個妖艷淫穢的代稱。 這裡不上綱上線地說,小兵們的躁動是很正常。 不是有一句俗話嗎? “當兵三年,母豬不嫌。”

我也走到那具屍體邊上,這裡的溫度仍然很低,冰坨子基本上沒有融化,能夠看到裡面的屍體和其他幾具穿著很相似,但是身材更小,能夠一看讓人發現她是女人的,是她的髮髻。

中國的女兵總是剪個學生頭,或者乾脆就是假小子,很少有看到留著髮髻的,似乎日本女兵都會留髮髻。

能看到的也只有這些,工程兵們看了幾分鐘就發現和他們腦海中的川島芳子完全是兩回事,百無聊賴下都紛紛回去。 只有裴青還盯著看,我叫了他一聲,他抬頭,有一絲很難察覺的奇怪表情閃過臉龐,但稍縱即逝。 我感覺有點奇怪,他隨機就嘆了口氣:“還是個女娃子,這些鬼子也真狠得下心。”

一旁四川道:“戰爭從不讓女人走開,你知道她殺了多少中國人?有什麼可憐的。”

裴青澀然笑笑,忽然對我道:“老吳,來幫個忙燒點開水,咱們把她融出來,我想看看她身上有些什麼東西。”

我問道:“怎麼?你又有什麼想法?”

他解釋道,這裡出現女兵很不尋常,這些女兵一般都在日本的特殊部隊工作,要不就是佐官的秘書,別看都是年紀很小的女人,但軍職都很高。 他想看看這個女人來自哪裡,身上是不是有什麼可以當成線索的文件之類的東西。

老唐就道不能用開水融,這些冰的溫度太低,開水一澆就會爆裂,到時候裡面的屍體全毀了,等到融化就是一地的血水。 抗美援朝的時候這種例子太多了,很多志願軍戰士的遺體在雪地裡被挖出來,沒法入殮,最後都用熱毛巾一點一點融掉。

我在大興安嶺待過一些時間,知道這種現象,那邊的老鄉說,冷得往冰上尿尿,冰就會炸開。

裴青沒有辦法,只好作罷。 在這種溫度下,要等這些冰自然融化,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 他讓我幫忙,把女屍推到近火堆的地方。

我心裡對這個沒興趣,但理由正當,我也不好反駁,就幫了他這個忙。

冰坨子砸出來的時候很不規則,我一推就滾了一下,屍體翻了過去。 裴青怒道:“你小心點。”忙去翻過來。

我眉頭一皺,當時覺得心裡十分彆扭。 那時的感覺我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不過可惜我並沒有細想,隨機注意力就被冰塊裡的東西吸引了過去。

只見在屍體的背面,可以看到背著一隻很大的、形狀非常奇怪的鐵盒子,這只盒子是圓形,簡直有她半個身子大。 整個東西第一感覺是一隻鐵做的蝸牛。

我一看到就愣住了,直覺告訴我這玩意兒不尋常。

第一感覺是什麼地質儀器,或者是某種地雷,我招呼老唐來看,老唐就道不是地雷,地雷會有引芯。 他也沒見過這種地質儀器,看著就是一個鐵殼子。

我感覺這東西就是不正常,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直覺,反正好像是在哪裡見過。 但就只有這種感覺,到底是哪裡一點記憶也沒有。

小兵們精力旺盛,又圍過來看熱鬧。 我讓他們都看看,集思廣益,到底什麼盒子會是圓的,裡面放的是什麼東西? 一小兵說會不會是餅乾,又被副班長罵了一聲。 老唐說他:“吳工不是說集思廣益嘛,你這樣帶兵誰還敢提意見?”

上級壓話副班長才沒話說,不過也不太岔氣。 我感覺這人就是太實在,凡事都是死心眼,所以才升不上去。 我拍拍他說別緊張,別把我當軍官。

馬在海就道:“這種盤子像盒子,像咱們的電話佈線盒啊。你看盒子的中間有一個凹陷,這是軸承的痕跡,電話線繞在上面,一邊走一邊放,這盒子肯定是個線盒,裡面應該是捲著什麼東西。”

另一個小兵道:“不對吧,機槍子彈也可以捲成這個樣子,佈線盒的話這種規格太大,會影響行動。”

我知道馬在海說得沒錯,這玩意兒肯定是卷東西的,但絕對不會是電話線或者機槍子彈。 那玩意兒太重了,其他人身上沒背這東西,讓一個女兵背,那是不符合邏輯的,這裡面的東西應該​​不是太重。

這會是什麼呢?

正琢磨著,王四川嘖了一聲,走過來道你們這些夫子少爺就該待在研究所裡做學問,和一日本女鬼子客氣什麼,來砸成幾塊把那東西拿出來看不就得了,說著掏出地質錘就過來了。

裴青立即站了起來,攔到他面前,冷冷道:“王四川,你還有沒有紀律?”

裴青在隊伍裡一直是個不陰不陽的人,也沒見他和我們太熟絡,又不見太孤僻,平時我們商量事情,他也是有事說事,所以他這舉動實在是讓王四川納悶。

王四川脾氣也不好,裴青這種高調壓過來,他最膩煩,立即就瞪大銅鈴一樣的牛眼:“你幹什麼?踩到尾巴了你?你說說我看犯了什麼紀律了?”

裴青和他對視道:“一,你這是在褻瀆屍體。二,冰中的屍體情況不明,萬一有什麼危險,是你負全責還是如何?”

王四川愣了一下,就笑了:“褻瀆屍體,褻瀆個屁,這人是你娘還是你媳婦,你小子該不是日本人的種吧?”

我一聽懵了,王四川這臭嘴,這玩笑有點過了。

一般我們開玩笑都很有分寸,王四川雖然我們這裡最大大咧咧的,但到底也是大學畢業來的,沒見過他說過太過分的話,但這一句話就超過了我們可以接受的玩笑的度了,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搞的。

果然裴青臉一下就陰了,一下就跳了起來:“賊你媽。”上去就是一腳,但他怎麼可能是王四川的對手,一巴掌就被撂地上了,他又爬起來抄起邊上一砸冰的鐵棍就上。 我一看動真格的了,立即上去拉住裴青,老唐上去走到他們兩個中間,開始罵人了。

我把裴青拉​​到一邊,裴青逐漸冷靜下來,把東西一扔,掙開我往倉庫的一邊走去。 王四川的臉更黑,眼珠都紅了,還想罵人,被老唐硬喝住了。

我回頭看看老唐,心裡直罵街,老唐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過去看看裴青,別走丟了。

我只好離開他們,遠遠地跟著裴青走,看他就走到幾堆物資中間,坐了下來。 我想讓他冷靜一下,沒過去找他說話,就遠遠找了個地方看著,卻見裴青把頭埋到雙膝間,好像抽泣了起來。

看到這情形有點讓我起雞皮疙瘩,裴青的這種反應過激了,也是他的童年對於日本人有什麼特別的記憶,也可能是因為這裡實在太壓抑了,我們一路過來不知不覺中心理已經發生了變化,到剛才那個臨界點就爆了。 這個我不便多問,也不可能去安慰他,只覺得看見一大男人哭渾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他稍微緩了下來,才看他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我跟在後面,回到休息的地方,氣氛變得很尷尬,幾個人都不說話,裴青拿了自己的東西,換了一個地方,原本他睡得離王西川很近,王四川張嘴就要罵,我忙踢了他一腳,喝到:“行了行了,同事一場你少說兩句。”

王四川把話嚥下去了,轉身去睡覺,不久就打起了呼嚕,這氣氛總算緩和了一點。

我看了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心裡想到老貓怎麼還沒回來,這才想起剛才回來的那兩個兵,轉頭去找,找了一圈兒,卻發現人群中沒有他們。

我就納悶了,剛才沒看到有人走啊。 難道他們回來轉轉又去找老貓了?

於是抓住每一個人都問,有沒有老貓隊裡的人,他們都搖頭,說一點印像也沒有,全是老唐的兵。

事情有點不對了,我搖醒了王四川,和他說了這事情,他轉頭往小兵堆裡看了一圈,也認不出來。

我心說難道是我們剛才弄錯了,這些工程兵都穿著日本人的大衣,剛才和我們打招呼的兩個不是老貓的人? 再問有沒有人和我們說過大壩洩洪完成的事情,還是搖頭。

老唐看我們面色不對,問我們怎麼了,我就把這事情和他說了一遍。 在場的人都感覺到異樣,雖然這事情不算多詭異,但是有兩個工程兵突然出現,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這說起來總是有點問題。

副班長就道要么找找,也許看我們忙的時候又回去老貓那裡了,人多眼雜,看不清楚。

我就點頭道:“說起來老貓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他們怎麼樣也應該回來了。我們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說起這茬子我們才感到不對勁,老唐點了副班長,叫了幾個人往倉庫裡頭找去。 副班長立即就出發了。

這倉庫的縱深相當大,堆滿了物資,我們還沒有往裡面深入過。 我看著黑黢黢一片,心裡有點發怵。

副班長進去之後,不久我們聽到他們的叫喊聲,沒聽見老貓的回應,只聽得叫喊聲一路深入,顯然沒有進展。

老實說當時我有點神經緊張,老唐讓我抽他的“鐵鷹”說沒事情,這地方能出的事情都出了,不會有什麼,他們一定是走得太遠了。

“鐵鷹”是很老的煙了,解放初期的國防菸廠最老的牌子,我都看直了,心說這年頭居然還有人能搞到這煙,抽了一口,味道不純,但是帶勁。 我再轉頭往倉庫裡頭看,這時連副班長的聲音也聽不到了。

我們也不知道倉庫到底有多大,現在想來,那吊裝倉庫的結構之複雜,也很難用預言完全形容出來。 那不能用什麼形狀或者多少平方米來描繪,那是一個立體的相當不規整的空間,倉庫的頂相當高,頂上還有一層一層堆著物資的鐵柵欄板,有鐵軌可以拉著活動,下面的物資也疊得很高。 顯然鬼子研究大壩的形體,已經最大限度利用了這裡的空間。

我們等了大概十分鐘,副班長音訊全無,既沒有回來,也沒有任何的動靜。 但老唐卻還是讓我們等著,說帶著槍呢,要真出事肯定會開槍。

我有些心神不寧,但是不能把這種情緒傳染給別人,只好走開去看那些屍體。 裴青就坐在那具女屍邊上,一邊看著上面的冰融化,一邊發呆。

我遞煙給他,他也沒要,我越發鬱悶起來,看工程兵們沒注意,就問道你到底怎麼回事?

裴青沒理我,看了我一眼繼續看著冰,似乎根本不想和我說話,我推了他幾下他還拍開我的手。

我沒辦法,又去找王四川,他也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推他他也不醒。

我徹底沒轍了,心說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又安慰自己——老唐經驗豐富,對副班長他們也很了解,他說沒事應該沒事,而且確實沒有聽到什麼槍聲,也許他們有什麼重大發現暫時回不來,也是相當有可能的。 我被這裡的環境搞得過於緊張了。

於是我縮到火邊上,躺下來休息,看著倉庫頂上雜亂的線纜和絞索想事情。 火光照上去,那些線纜的影子不停地抖動,一會兒我就又睡著了,這一睡又是六小時,,醒來的時候,副班長還是沒有回來,連老唐也不在了,四周只剩下馬在海和幾個不熟悉的工程兵。

我的直覺告訴我事情壞了。

我問馬在海人呢? 他道老唐見副班長老不回來,自己也帶人去找,這不也兩個小時了,也沒有了動靜。 他正不知道怎麼辦好了,也想跟進去看看。

我心說這倉庫會吃人還是怎麼的,心裡就打起了鼓,推醒王四川就讓他們收拾一下,我們必須要干點什麼。

王四川醒來也蒙了,不過他很快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抽了一根煙說這事情恐怕糟了。 老貓做事情很精明,出去這麼久,如果有什麼耽誤,肯定會派人回來報信。 現在這個狀況必然出了事。

我說這不是廢話嘛,問題是現在怎麼辦?

王四川撓頭,說要不我們也去找找? 負重給養全在這裡,他們如果沒出事肯定得回來。 要不就在這里幹等,不過這是個沒頭的事情。

這沒什麼可猶豫的,我看了看,裴青遠遠地也睡了,留下的工程兵有三個,我讓馬在海跟著我們,這傢伙機靈能辦事,裴青就讓他睡著,我們三個打著手電往倉庫深處探去。

我原本沒想過這種倉庫能大到這種程度,還以為其中的黑暗後面就應該是牆了,不過走了走就知道大壩壩基的空間是很大的,能夠容納非常多的物資。

王四川拿著他們砸冰的鐵棍,四處敲那些物資,發出聲音吸引別人的注意力,因為物質堆放得不規則,走不了多久,後面我們休息地方的火光就看不到了,氣溫驟降,地上都有冰花,相當滑,難走得要命。

我們小心地前進,地下也能看到其他人走過的痕跡,轉了幾道彎,幾個人都一愣,我發現前方到頭了,前面出現了一面混凝土牆,上面刷著標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2:52

第四十三、倉庫的盡頭

標語寫的什麼我也不認識,可能是安全生產之類的話,當時也沒有過多的注意。 我心裡吃驚的是,倉庫竟然到頭了,看來也沒有大到我想像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如果倉庫到這裡就到頭了,那麼老貓他們到哪裡去了? 四周已經沒​​有可以繼續深入的地方。 這麼大小的倉庫,並不足以讓人搜索十小時都不回來。

混凝土牆相當長,貼牆沒有堆放物資,我們沿著牆壁走,一直走到盡頭,仍舊沒有什麼發現,也沒有了痕跡,這些人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馬在海有點犯嘀咕,王四川不信邪,又回去了一趟,就說不可能,人是活的,還真能變戲法變沒了了不成。

我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這時候就看到那些篷布遮起來的物資了,心說難道這些篷布下面有其他的出口?

於是原路回去,注意邊上的物資有沒有什麼痕跡,果然發現牆邊上的物資固定網全部被揭開過,邊上的固定鉚釘都鬆了,顯然有人也像我們這麼找過。 我們開始挨個兒一塊一塊地翻,忽然馬在海叫了一聲,其中一塊篷布下面的混凝土地面上,有一道鐵門,這道鐵門和我們在洞穴裡看到過的那一道有點相似,但是小了很多,沒有被焊起來,上面有個褪了色的奇怪圖形。

王四川想去開門,被馬在海攔住了,對我們說道:“王工、吳工,還是我來,這是高壓危險的記號。這下面可能是電纜層,這裡的線路可能都在下面走。”說著讓我們退後,自己用邊上的篷布包著手,用了吃奶的力氣把鐵門翻了上來。

鐵門足有半米厚,他抬到一半就吃不消了,我們兩個立即上去幫忙才把鐵門推正不會掉下來,另一半就算了。 手電往裡一照,發現馬在海說的沒錯,下面全是碗口粗的電纜,而且溫度非常低,電纜全被包在冰殼裡,能看到一邊的鐵絲梯上冰已經被人砸掉了。

馬在海道:“他們真的下去了?”

我問他道:“這地方能通到哪裡?”

他道:“所有的地方,電纜坑是用來鋪設電纜的,所有用電的地方它都會通到,這樣便於檢修。一般用在固定的工事裡,臨時工事都掛在坑道上,一顆手榴彈就全斷電了。但是這兒不同,這個坑道顯然有隱蔽需求,鬼子造大壩的時候顯然預計這裡要用到二十年以上。”

我點頭,日本人沒想到蘇聯人這麼剽悍,更沒想到原子彈,要真沒有這兩方面,他們確實至少還能再抵抗十年。

那麼老貓他們從這裡下去是正確的。 王四川朝里面叫了幾聲,只有迴聲。 我忽然明白了:“會不會他們在這些線纜道裡迷路了?”

馬在海說說不好,一般不會,因為裡面結構不會太複雜,而且標示會比較清楚。 王四川爬了下去,說看看就知道了。

我們陸續下去,為了避免迷路,我們用地質鎚敲掉牆壁上的冰做記號,然後往一個方向摸去。 這裡極難走,雖然不會碰頭但腳下全是電纜,滑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下面溫度低得離譜,而且還有一陣一陣的風。

顯然這里和那冰窖是通的,而且有排風扇往這裡運送冷氣。

我們裹緊大衣,還是不住的哆嗦,這風簡直是無孔不入地往我領子裡跑。 王四川就問,到底那冰窖是乾什麼用的? 這種抽風式的通道,怎麼好像是冷卻裝置? 馬在海說有可能,不過他只是個小兵,這些都是技術兵的事情,他是不懂,他只管拆和造。

王四川自言自語道:“什麼東西能用到這麼牛逼的冷卻裝置?”就在這時候,忽然我們聽到身後,砰的一聲悶響,好像是下來的鐵門被關上了。 我和王四川對視一眼,心說糟糕了,立即往回狂奔,連滾帶爬地起來,回到下來的地方,發現鐵門果然關上了。 王四川爬上去用力推,但鐵門紋絲不動,他就看了看我,面露驚恐和憤怒之色,立即大罵。

我幾乎呆住了,一下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外面有人把門關上了,而且鎖上了。

敵特! 真的有敵特,我們被暗算了!

我忽然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他媽的怎麼就這麼大意,剛才也不想想這鐵門為什麼會被蓋在篷布下面,顯然是有人不想我們發現。

人總是有犯迷糊的時候,我一直認為自己還算是一個聰明人,那一天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可能是因為我發現鐵門的時候,篷布已經被馬在海翻開了,就沒有往某些方面想,看來是腦子裡事情太多了。

馬在海跟上來,王四川拿過他的槍就想朝上打,我立即和馬在海把槍搶回來。 這鐵門有半米厚,估計和之前洞穴裡看到的門一樣,中間全是防爆材料,別說槍了,連手榴彈都沒用。 而且門上包著鐵皮,子彈可能直接彈回來,這麼短的距離我們三個肯定穿葫蘆。

用力網上又推了兩把,又大叫了兩聲,我就知道老貓他們出了什麼事了。 他們也被人暗算了,這裡既然可以防爆,那麼隔音措施必然非常好,我們在這裡叫破了喉嚨也不可能有人聽到。

王四川不信邪,爬到鐵絲梯上,用肩膀撞了兩下,差點扭了腰。 這門本身就太重了,這種撞法基本不會對門閂造成任何傷害。

王四川爬下來,又罵了一連串蒙古話。 一陣風吹來,我打了一個寒戰,情勢急轉直下,看來必須快點找路出去,否則會凍死在這裡。 此時心中不由得擔心,老貓他們被困起碼也有十小時了,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找到路出去。

又是一陣風吹來,吹的我喘不過氣,鼻子都塞了。 我們三個人知道再無選擇,立即往背風的地方走去,一邊王四川開始大叫老貓和老唐。

我先來想想怎麼稱呼我們走的地方,這應該叫做電纜渠,現在城市裡也有很多,經常積水,通信光纜都是往地下走,每一個樞紐分流的地方,有一個深井,井口有蓋子通往地面。 我們就是從其中一個井下來,然後走入渠道內。

剛開始的一段沒有分流樞紐,所以我們一路向前,琢磨是否應該是反向迎風去走,這樣說不定能動冰窖裡出去,不過想想實在是吃不消,這兒的溫度比起冰窖還算可以忍受。 要是靠近冰窖,溫度降低風力還越來越大,肯定會出事,是人呢都不會選擇這條路線。

躲避寒冷尋找溫暖是身體的本能,無法違抗。 現在想來,當時的人身體其實都很好,即使像我這樣的,在那麼嚴酷的環境下也堅持下來了。

在冰渠裡走了大概半小時,我們遇到了第一個樞紐。 王四川爬上去頂了幾下鐵門,紋絲不動,也鎖著。

馬在海道:“一般情況下,怕打仗的時候這裡被敵人利用,所有的口子都是規定要鎖上的。”

王四川罵了一聲:“要是全鎖著該怎麼辦?”

我拍了拍他道:“放心,天無絕人之路。”

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裡其實也沒底。 我們找了個方向,砸上幾個記號,繼續往前。 我祈禱不管是如來還是長生天一定要保佑哪個日本人迷糊有一個半個鐵門沒鎖上。

長話短說,這電纜渠其實並不復雜,但長度極其長,看來確實是整個大壩的佈線全部都在這裡走。 我們每找到一個井起碼要走半小時。 走了三小時,只找到四個鐵門,一個比一個鎖得結實。 前方的溝渠一片漆黑,也不知道通向哪裡。

我們眉毛都凍成了一條,頭髮上都是冰屑,手腳都麻木了,意識到了情形比我們想的要糟糕得多。 這不是開玩笑的,如果再有十幾小時蹲在這裡,我們全部會得低體溫症。 王四川手裡的鐵棍沒注意都粘在了他手上,一換手就撕下一層皮。

老貓他們肯定是和我們境遇一樣,希望他們已經找到路出去了,否則恐怕已經兇多吉少。

在這裡也沒有過多的辦法好想,一邊是混凝土後牆,別說打洞,磕出個印子來都困難,我們只有繼續往前。

又走了幾小時,終於有了轉機,只見一邊的混凝土牆上出現了好幾個圓形的洞,半人高。 沒有電纜通向裡面。

“通風口。”馬在海道。 我們往裡看了看,盡頭有光照出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3:25

第四十四、外沿

燈光很暗淡,應該是之前看到的那種應急燈的燈光,不知道下面是什麼地方。

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只要能離開這裡,就算是龍潭虎穴也得去闖。

三個洞口顯然通向同一個地方,無須多選,我們從中間那個鑽了進去,爬了有十幾米就到了頭。 另一頭是通風口的鐵柵欄,凍得全是水,柵欄之間都堵實了,成了一塊冰板子,光從後面透過來,但看不到具體情形。

馬在海退下子彈,用槍托去砸鐵柵欄的四角,這裡非常狹窄,用不出力氣,砸了半天才把柵欄砸下來,後面吹進來一陣狂風,刮得我幾乎窒息。

我立即轉頭喘了幾口,然後用大衣蒙住口鼻,往外看去只看到一片黑暗,外面什麼都沒有。

我們三個人互相看了看,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洞外根本不是什麼房間,而竟然是大壩外,外面就是那片無盡的深淵,從這裡看去,一片虛無,只有那讓人眩暈的狂風直往這洞裡灌來。

這通風管道是朝室外的,這倒也合情合理。

外面的霧確實散了,手電照出去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馬在海大叫著說他探頭出去看看,我們就扯住他的大衣衣擺,他探頭出去,一出去風把他的衣服全吹了起來,人就往外好像有人在扯他一樣。

他大驚失色,我們立即把他扯住,他才沒摔下去。 王四川道:“你快點,先掃一眼看看是什麼情況。”

他趴在出口用手電吃力的照了一遍四周,然後被我們拉了回來,就道:“這裡是大壩的底了,我們下面十米左右就是山岩,邊上有鐵絲梯能爬下去。”

我問他有沒有老貓他們的痕跡,他就說怎麼看得見,上面能看到他之前打出的那一支探照燈,但是距離相當遠,顯然這裡確實是大壩的最底部,全是混凝土和岩石的交錯層,手電照不了多遠,什麼都看不清楚。

王四川問他能不能順著鐵絲梯爬上去,他就說有點玄,風太大了,比我們在大壩上蒙著的還要大,而且這些鐵絲梯已經腐朽了,如果爬到一半斷裂,那後果連提都不用提。

不過我覺得這個險可以冒,主要是這裡面的溫度實在太低了,在這通風口上狂風灌我都覺得比里面暖和。 如果我們再在電纜渠內找下去,恐怕撐不了多久。 這里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而且並不是所有的鐵絲梯都不能負重,這種鋼筋有大拇指粗細,非常結實,副班長那一次,應該是意外。 我們爬的時候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不至於出事。

三個人一合計,王四川說先別作決定,咱們先試試看,如果不行我們再回來。

於是馬在海搓暖雙手,第一個探身出去,單手抓著鐵絲梯掛了過去,大衣立即被吹了起來,他用力貼近大壩的混凝土面,對我們大叫,但就是這麼點距離,我們就听不清楚了。 他只好做手勢讓我們過去,自己往上爬。

我第二個,探出通風口的那一剎那,確實有點恐怖,這外面就好比是宇宙空間一樣,什麼都沒有,下面那個深淵,摔下去不知道有沒有底,能感覺到的只有狂風。 我抓住鐵絲梯,吊過去的那一剎那那人都飛了起來,但是隨後我就適應了,立即調整了動作,貼在大壩外壁上,然後往上爬。

接著是王四川,我用手電照著看他爬出來,他體重大,比我穩多了。

全部站定了之後,我開始觀察四周,手電照去,一邊就是大壩的外壁,能看到手電光在大壩表面滑過的長條光斑。 長條光束只能照出一塊表面,遠處逐漸融入黑暗,大壩的混凝土外牆非常粗糙,上面有一層發黑的物質,看上去和霧氣的顏色有點像。 鐵絲梯上也有,我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現有薄薄的一層,像液體又不像液體,立即在自己的大衣上擦擦,然後翻起袖子保護手,心說鬼知道這些東西有沒有毒。

另一邊就不用說了,什麼都沒有。 當時的感覺,就是我們趴在整個世界的邊緣。

這時候我有點後悔了,從這裡爬上去要在這種狀態下堅持多久,實在無法估計,這絕對不會是美好的記憶。

鐵絲梯可以往上也可以往下,照出去可以看到遠處也有,不止一排,但是兩排之間相隔很遠,中間有一種特殊的鋼筋突出,下面的鋼筋可以跺腳,都打了釘子,可以抓手,顯然這些鐵絲梯和鋼筋互相組合成了在大壩外活動的構架。 這是在施工或者檢修時使用的預留路徑。

這時我想到一點,這裡已經是大壩的底部了,他們應該不需要檢修什麼東西,怎麼會留著些“通道”?

馬在海看王四川也站穩了,就咬住手電,開始往上爬,我們立即跟了上去。

狂風中我們無法思考,連呼吸都要絞盡腦汁去找角度,爬了幾步、走了多遠都沒有什麼概念,那種感覺,根本無法形容,在那種情形下,你既無法冷靜,也無法激動,心情非常奇怪,回頭看看無盡的黑暗,我突然意識到,這種感覺可能就是“悟”。 我的身體,我的靈魂似乎是領悟到了什麼信息,一種來自神蹟的信息。

我真懷疑如果那種狀態繼續下去,我可能直接就會皈依了,不過,馬在海的靴子把我的這種心境打斷了。

我抬頭看,原來他停止了往上,我的頭撞到了他的靴跟。

我知道他必然發現了什麼,轉頭去看,一下就看到我們左邊的大壩外壁遠處,“趴”著一個龐然大物。

那東西離我們大概二十米,由混凝土和鋼筋澆注而成,呈現一個複雜的形狀,看上去,好像是趴在大壩外壁的一隻長滿刺的刺猬,鋼筋就是那些長刺;但是這個形狀肯定是混凝土鑄件做出來的,不是工程粗造導致的。 整個東西極大,好比一幢三層樓的房子。

與整個大壩比起來,它還沒有下面突出的岩石顯眼,但在這個距離看起來,就是一個龐然大物。

從我們這裡,有一條之前說的“通路”可以到達那裡,扶著鋼筋可以過去。

馬在海望了一下,爬到了那通路上,開始往那個地方爬。 我的原則是少生事端,所以我一看他爬過去就有點急,爬到他剛才站的地方,對他大叫幹什麼,他也朝我大叫,聲音飄忽不定,說:“那就是天線!”

我對他大叫道你管它是什麼,現在我們首要的是離開這裡! 但他好像有什麼想法,讓我待著別動,他要過去看看。

王四川在下面拍我腳,問我怎麼回事。 我心說我怎麼說啊,這個小兵也太無組織無紀律了,想了想,我也鬼使神差的跟了過去。

橫著走受到風的阻力更大,幾乎站立不住,好不容易看著馬在海到了那邊想跨過去,我卻只爬了一半。 忽然一陣大風吹來,把我壓到大壩壁上,我閉著眼睛躲過去,再轉頭看馬在海,卻發現他不在了。

我心裡驚了一下,以為他掉下去了,一晃眼卻見他在下面六七米處的鋼筋條上,顯然剛才他確實出了事,可能是狂風來的時候脫手了,這小子太不小心了。

我對他做手勢問他有沒有受傷,但他沒有手來回應我,手腳並用吃力地拉住鋼筋條往上爬,他的手可能受傷了,用不上力氣,爬了幾下直往下滑。

我立即靠過去,大叫挺住,摸到邊上,把手伸過去我才發現為什麼他會掉下去。 這一邊伸手到那水泥“刺猬”的鋼筋刺上,距離很長,我能夠夠到,但手已經繃直了,要掛過去需要相當大的臂力和勇氣。 我把手縮回來,調整了一下姿勢,再伸過來還是不對,我心裡就罵小日本偷工減料,就這麼一點距離都不肯多放幾個。

王四川跟了過來,也是氣急敗壞。 我往後縮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然後用力一盪,一下就蕩了過去,立即用力穩住身形,單手掛在半空。

這個過程十分的勉強,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心說要是剛才再來一陣風我肯定要遭殃。

吊在那裡移動雙腳踩到另外的鋼筋上,我穩住了身子,然後爬了下去,拉住馬在海我就大罵:“你狗日的爬過來幹什麼?”他拉住我的手,用力爬了幾步帶能站穩的位置,就喘氣道:“天線,這裡就是天線。”

我看了看四周的鋼筋,這裡的鋼筋確實和一路爬過來看到的不同,這裡的鋼筋細,而且沒有生鏽。 我有點吃驚,這玩意兒竟然這麼大,分岔這麼多,看來接收功率相當的強悍。 但這並不是他爬過來的理由。

我罵道:“天線就天線,你也不用爬過來啊。”

他朝我笑了笑,撓了撓頭。 我以為他不好意思,沒想到他把槍從背後轉了過來,拉上了槍栓,對準了我,對我道:“不好意思,吳工,要委屈你一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4:17

第四十五、控制室

都是當兵的人,打靶前無數次教官都會提醒,槍口不能對著人,也都聽說過走火打死人的事情,即使是空槍,裡面的撞針如果彈出,也會有殺傷力。 所以看著黑洞洞的槍口,我頓時覺得無比的刺眼,立即用手去擋,同時喝他道:“怎麼回事?把槍放下去,別等下走火了把我崩了。”

他絲毫不以為意,“沒事,子彈我卸下來下來,保險也扣上了。”說著就把槍頭遞給我。

我抓住槍頭一看,子彈匣確實沒了,心中奇怪,心說他什麼時候卸掉的,動作這麼快。 就問他:“幫什麼忙?你到底想幹什麼?看到天線就不要命了?這玩意兒又不能帶我們出去。”

他又解下自己的武裝帶,係到步槍的背帶上,道:“唐連長他們說下來就是為的找這天線,如果他們和我們走的是同一條路,他們肯定也會發現這天線,他們肯定會爬過來查看的。如果他們不是和我們走同一條路,我先查證一下,咱們找到他們後就可以直接回去,不用再來一次了。”

我心說有道理,他繼續道:“而且,我們是工程兵,論學問當然是你們大,但是有些工程架設上的細節,只有我們知道,等我看看這天線的佈置,我也許能猜出唐連長現在在哪兒也說不定。”

看他說得信誓旦旦,以及他以往機靈的表現,我感覺靠譜,這時候王四川也跳了過來,到了我身邊,問我幹嗎? 老是節外生枝,這地方有啥好玩的?

我給他解釋了一下,馬在海已經把武裝帶的一端係到了自己的腰帶上,然後讓我抓著槍管,自己開始朝天線的突起混凝土堆下方和大壩外牆的地方爬去。 混凝土堆猶如一隻不規則的碗扣在大壩垂直的壁上,天線刺出的角度隨著弧度的延伸逐漸難以落腳,​​所以越到下面越難攀爬,到了一定角度後就等於半身要懸掛在空中。

還好馬在海身手十分靈活,只有幾個地方需要我抓住槍管提起他讓他借力盪過去,很快他就到達了我們看不到的位置,沒多久他大叫了一聲“有了!”,接著傳來什麼東西敲擊天線的聲音。

敲了一會兒後他讓我們也爬下來,我拉了一下,另一頭似乎被他固定住了,於是把槍卡在身邊的天線上,順著槍帶和武裝帶也爬了下去。 王四川緊隨其後。

下去後才十米左右就能看到潮濕的洞岩,被沖刷得好似打著蠟,我沒空仔細觀察,只看到在碗狀混凝土包和大壩外牆的交接處,有一道一米長寬的正方形小窗。 電纜從混凝土包裡伸出,通到小窗內。 一邊的武裝帶綁在電纜上。

馬在海縮在小窗裡,對我們道:“這後面是電報房。”

“電報房不是在老唐發現的那個山洞裡嗎?”王四川問。

“那機器我看了,太小了,肯定不是總發報機房的發報機,工程上不可能把發報機和天線離那麼遠,一旦發生戰鬥,電纜很可能被切斷。總發報機房一定會在天線附近。”他道,“在地下掩體的設計中,除了總機房外,會架設小型電報機的都是臨時指揮所,所以,唐連長他們找到的山洞應該是一處臨時指揮所,只有在這兒——大壩被攻克的時候才會使用,平時收發電報,應該都會在總發報機房內。”

“你小子,你剛才怎麼不說?”王四川道。

“實話說了吧,唐連長說是要找天線,其實我感覺,他真正要找的就是這個總電報室,他比我經驗豐富多了,根本不需要我提醒。”馬在海往窗裡面縮去,給我讓出位置,我也爬了過去。

“已經找到了一個發報室了,也證實了電報是從那台發報機裡發出的,還要找這里幹嗎?”我問。

“我也不敢肯定,不過,一般情況下,總發報室其實就是總司令部。”他道,“可能和這個有關係。”

說話間我已經擠進了那隻小窗內,說是小窗,其實也不算小,只是裡面的電纜非常多,不平均的分佈在狹長的空間內,於是顯得局促。 每條電纜都有手腕粗細,絞在一起,好比怪物的觸鬚。 王四川在外面大叫我們小心,別觸電了。

往裡面爬五六米就到頭了,盡頭是一面牆,牆上有電纜孔,電纜從孔內穿入,間隙都被水泥封死了。 馬在海說,我們現在處在外部維修通道,裡面是內部維修通道,這面牆是第一面密封牆,這麼做應該是因為這兒外部空氣有問題。

我說你別給我們上工程課,這裡有面牆,我們是不是過不去了?

馬在海也不多說,拿起自己的水壺開始砸牆,很快牆竟然開裂了:“為了維修方便,這種隔離牆一般都是白灰澆的,看著很敦實,其實用指甲都能扒開,最多里面還隔一層鐵網,直接剪開就行了。”說著,果然牆就被敲通了,“這連鐵絲網都沒有,要塞內一定沒老鼠。”

我們花了十幾分鐘,把破口擴大到能通過的大小,繼續深入,又如法炮製砸開了兩道同樣的隔離牆。 在隔離牆之間有供通風用的風散口,防止毒氣積壓,與沈箱的一樣,非常狹窄無法使人進入。

最後,我們進入到了電纜通道的盡頭,所有的電纜到了這里後開始通入到一隻一隻的電纜鐵盒內,然後變成細小的電線向下通出。 馬在海指了指身下的鐵皮翻蓋,抓住一邊的電纜,用力踹了幾腳,鐵蓋就撞開了。

翻下去後下面一片漆黑,用手電一照,發現我們是在某個房間的天花板內,下面有幾張椅子和桌子,上面堆滿了東西。

馬在海跳了下去,照了一圈後沒發現什麼,我和王四川也跳了下去,環視一圈,這房間和一路過來看到的房間很不一樣。

這是一個四方形的房間,大概有籃球場那麼大,四面都擺著東西。

第一眼先看到一排古舊的巨大儀器,都是比人還高的鐵箱子,上面全是紅紅綠綠的指示燈和一下電閘,非常敦實和巨大,靠四邊牆壁擺放,鐵皮都已經銹跡斑斑,但比起外面那些鏽的掉渣的機械部件,這裡的鐵鏽算是非常輕微的。 現在看來這些鐵箱儀器都做過防銹處理。

其中一面牆上掛著巨大的鐵板,上面用各種顏色的線條印著整個大壩的切面圖,不過圖很簡略,在圖上配合著圖示以及很多指示燈。 鐵板下面的鐵箱上,比其他的鐵箱多了很多按鈕,像是一隻操控台。

房間的中間部分,列著四張長寫字桌,上面整齊地擺著電話和一沓沓文件,厚厚的覆蓋著灰。

之所以覺得和一路看到的房間很不一樣,是因為這裡有精密的儀器,不像一路過來看到的都是大型機械和混凝土部件,不是冷庫就是倉庫,電纜渠,這裡總算是像技術人員待得區域了。

我問馬在海,這些東西都是乾嘛用的,馬在海一一對我們解釋。 他說大型的鐵箱儀器應該是控制大壩的設備,鐵箱上全是日文,他不知道具體用處,但那裡頭肯定有壓力監控,水位監控,控制大壩大閘的電路,以及每台發電機的控制。 這一邊的大壩切面圖,應該有大壩內部管道的控制,這些二極管都代表著管道關閉與開啟,不過,整個大壩牽扯到的東西太多了,具體這些是什麼管道,他也說不出來。

簡而言之,就是他知道這些是什麼東西,但不知道怎麼用,可以肯定的是,這裡是大壩的控制室,至少是控制室之一。

意外的是,我們沒看到預想中的發報機,也沒有發現這個房間有通往別處的門,竟好像是密封的。

馬在海用手電照著天花板看電線的走向,從天花板看到牆上,然後從牆上看到地上,最後指著地上的一塊帶著手腕粗細插銷的鐵板,把它翻了起來。 那鐵板竟然是一扇非常厚實​​的翻門,下面出現了一道垂直的梯子,似乎下頭還有一個房間。

“隱藏式的翻門,即使攻克了這裡,也要花很長的時間才能找到這個控制室。”馬在海道,“日本的軍事建築都這樣。”

下面的房間乍一看似乎沒什麼古怪,我心裡還惦記著其他事情,準備速戰速決,於是準備下去,一邊的王四川拉住了我:“等等等等,有情況。”

“什麼情況?”我問。

一邊的王四川對鐵板上的大壩剖面圖很有興趣,指著問道:“你看,這大壩兩個角上,那兩道豎的指示燈,是不是代表我們下來的沉箱? ”

馬在海順勢看去,那兩道指示燈比其他的大,顏色也和其他的不同,他吸了口氣,點了點頭:“對,應該是。”

“這麼說,控制這沉箱的開關,也應該在這裡?”他道。

我心裡一個激靈,知道他想到了什麼。

王四川走了過去,用手電去照鐵箱儀器上密密麻麻的按鈕。 每個按鈕下方都有日本的標籤,但我知道他要看的不是這個。 他靠近那些按鈕後朝我招手,我湊過去一看,發現非常明顯,這些按鈕上,灰塵被擦掉的痕跡非常明顯和新鮮,好像不久前有人使用過。

“有意思。”王四川道。 “難道這兒還有日本人?”

王四川想到了我們在沉箱內發生的事,沉箱內沒有任何操作裝置,我們進入沉箱之後,是誰啟動沉箱讓我們降入大壩底部? 我不認為這是殘留的日本兵幹的,第一,我們一路過來沒看到任何的生活痕跡;第二,這個地方到處是灰塵,之後這塊操作面板上的灰塵被擦掉了,顯然不是經常有人活動。

我對他解釋道:“看上去,好像是有一個人,在近段時間來到這裡,然後按下了按鈕,操作了某些東西。”

我看了看地面,本來應該能看到腳印的,但現在我們到處亂走,已經無法分辨出什麼。

王四川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那會是誰呢,他肯定比我們先到達,難道是上一批勘探隊裡那個我們還未找到的女人?”

“暫時只有假設是她。”我道:“實在想不出別的可能性。”

馬在海道:“不對啊,我們能從外面進來是因為砸掉了隔離牆,這兒除了電纜口就只有這道翻門可以進出,那麼這個人應該是從下面一路找上來的,這樣一來不太可能靠運氣找到這兒,除非這個人事先知道這個大壩的結構。”

確實如此,我繼續分析:“她到了這里後,可能靠這塊鐵板找到了控制儀器,並且掃去儀器面板上的灰塵,讀了那些標籤後找到控制沉箱的按鈕。她知道鐵板下的機器可以控制沉箱,所以沒有一台台找,而是掃掉灰塵尋找哪個按鈕來啟動和關閉——這些細節告訴我們,她一定遵循了某種指引,目的性很明確,但對於細節不熟悉。 ”

“看來,不管這人是誰,背景肯定有點問題,說不定是日本人的特務。”我道,“第一支勘探隊的人員中有人被槍殺,可能就是這個特務幹的。他們勘探任務的失敗也可能是敵特破壞的原因。”

三個人都點頭,王四川說:“這個女人踪跡不明,如今被我們發現了她活動的痕跡,說不定她就在附近,我們豈不是很容易就碰到她?”

馬在海的槍還掛在外面,我說要不拿回來防身吧,馬在海說咱們現在還不能確定下面能出去,萬一走不出去,還是得從原路返回。 如果把槍拿回來,就很難再爬回這裡了,於是我只好作罷。 王四川說那麼我們現在得加倍小心。

繼續往下搜索,馬在海先從梯子上爬了下去,確定下面沒有人了,我們才下去。

下面幾乎是比上面大兩倍的一個房間,靠大壩外牆的方向是六台發報機,機台上還凌亂地堆放著電報,其他地方都是鐵做的桌子,到處是蓋著灰的文件。

這應該是大壩的指揮中心,牆上掛著巨幅的地下要塞平面圖,和老唐繳獲的那份如出一轍,但是更大,在其中一張靠牆的長桌上王四川還看到了一隻麥克風,應該是廣播台。

“當年日本天皇的投降書,應該就是在這兒朗讀的,朗讀完後就開始撤退了。”王四川道,嘗試著想讓馬在海啟動廣播,但是調了半天,連電源燈都沒亮,看來是完全損壞了。

下來之後,我特意讓他們不要走動,果然就看到地上有凌亂的腳印,一直通向兩個方向,手電一照,一邊是一道雙開鐵門,一邊是一道暗綠色的木門。

雙開鐵門明顯是防爆的密封​​門,外面應該通往其他地方,木門後不知道是哪裡,難道是廁所?

我們走過去打開木門,裡面竟然是一間辦公室。

整個屋子都是灰,擺設、裝飾都非常的樸素,顯然當時的日本兵也沒心思打扮自己的辦公室,牆上能看到原來掛飾的痕跡,也許是日本刀。 在辦公室的角落裡有一個衣架,上面是一件不知類型的軍裝,積滿了灰塵。

灰塵中到處都是被翻動的痕跡,留下了手印,我們順著它一路看去,除了大量的文件外,沒有其他發現。

抗戰歷史學家或者懂日文的人也許能夠在其中找到什麼線索,無奈我們這兩樣都不是,只得作罷。 不過根據到處都是的手印,這人應該在漫無目的地找什麼東西。

又回到外面的指揮所,走向另一個方向的鐵門。

推開雙開鐵門,不出所料,外面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漆黑一片。 手電照去,腳印一路過來又回去,顯然這裡有出口。 當時也沒多想什麼,急著出去的我們順著腳印進入黑暗之中。

不久後出現了幾條岔路,而且都有腳印的痕跡,拿捏不准的我們只得一條一條走。 第一次選擇是錯誤的,盡頭是一間配電房,裡面全是電閘。 王四川說要不要試著拉幾個,我說千萬不要,要是關掉了什麼重要的設備,比如說冰窖的壓縮機,鬼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我們回到分叉路口走第二條走廊,很快就到了一扇鐵門前,同樣是一道三防門,厚的要命。 這裡的每一個空間在戰鬥的時候都能變成很難攻克的掩體。

王四川將鐵門推開,裡面是一個獨立的大廳。 照例用手電一掃,我們都發出了一聲驚訝的嘆氣。

我之所以不厭其煩地解釋這一段我們找到正確房間的過程,是因為它實在太關鍵了,最後我們總結的時候還有些後怕——如果當時在三岔路口就選對了正確的路,那麼,這座埋在地下的巨大掩體所隱藏的真實面貌,就可能永遠無法為世人所知。

很多時候,一次選擇可以改變很多東西。

那扇鐵門之後,我們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房間,我感覺它非常熟悉,好像不久前才看到過,但毫無概念。

在房間正前方的牆上,掛著一塊大概5乘以5厘米的幕布,房間裡有很多低矮的座位,在房間後方,有一台奇怪的機器架在那裡。

一直走到機器面前後,我才意識到那是什麼,這是一台小型膠片放映機——這裡竟然是一個膠片放映室。

我是在地面上的帳篷裡開會看《零號片》時,才知道世界上竟然可以有這麼小的膠片放映機,這裡難道是這個地下基地的電影院,日本兵平時在這裡進行娛樂活動?

在現在看來,也許是真的,但是當時那個年代,日本人在我們的意識裡是不可能有這種正當娛樂活動的,這里肯定是對日本軍人強化軍國主義思想的地方。

我對這種小型放映機非常好奇,仔細看發現上面擦拭的痕跡很重,顯然那個先於我們進來的人對這個機器也十分在意。 我上下左右仔細觀察,忽然就發現不對。

放映機上有一個凹槽,似乎可以卡什麼東西,我總覺得這個凹槽非常面熟,這不同於剛才的似曾相識感,而是讓我有一種必須想起在什麼地方見過的緊張,感覺非常關鍵。

叫了王四川過來,他比畫了一下,三個人一起回憶,馬在海立即想了起來:“鐵盒子!是那具日本女兵的屍體上發現的鐵殼盒子!”

這還是不久前發生的事情,我記得那是一隻有點像蝸牛殼的鐵盒子,再一比畫,果然是,頓時茅塞頓開。

不會吧,這麼說,那鐵盒子是卡在這裡的,難道,那竟然是放映機的零件? 我愣了愣,忽然意識到不是,不對,老天,那個鐵盒子,是攝像機的膠捲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5:08

絕地勘探第四十六 膠捲盒

我們三個人面面相覷,都感覺忽然有些啟發,我坐下來,逼迫自己冷靜思考,各種線索因為有了這隻鐵盒子的匯合,我逐漸明白了一些東西。

難道,事情是這樣的?

前面的事情已經非常清楚了,日本人建立這個基地,並且運入一架巨型轟炸機的目的,就是那個巨大的虛空的深淵。

我們知道他們是怎麼發現這裡的,也許是他們在勘探石油和煤礦時,發現了這個巨大的空間,又或者他們僅僅是出於好奇心,在探索這條暗河時,發現了暗河盡頭的巨大虛無。 是什麼動機都不重要,顯然他們最後非常堅決地想要知道,這片中國大地之下,猶如宇宙般的黑暗中,到底有些什麼?

而要實現目的,他們選擇使用深山轟炸機,而他們自然不可能用肉眼來記錄觀測的結果,在深山轟炸機上,肯定裝有偵察機用的航拍設備,其中很可能有當時最先進的航拍攝像機。

然而,飛機起飛後,整個基地因為某種原因,忽然就被拋棄了,當深山飛回大壩內,因為沒有導航,墜毀在了地下河內、當時河內鋪滿了中國屍體做成的緩衝包,所以飛機沒有完全損毀,可能有人受傷,但死亡的只有一個駕駛人員,就是我們在飛機殘骸中看到的那具奇怪的屍體。 其他人可能活了下來。

那膠捲盒我們是從冰層中的屍體上發現的,那麼說,冰層裡的屍體可能就是當時的機組成員? 他們迫降後倖存了下來,拿下了膠卷,但之後又不知道什麼原因被凍死在冰窖裡了?

是不是他們在飛機墜毀之後,還發生了一些事情? 這些飛行員沒有離開,反而到了大壩底層,在那隻雷達附近堆砌彈頭。 最後因為某種事故,被凍死在那裡。

而雷達和彈頭排成的形狀,正如王四川說的那樣,很像一個套,一個陷阱。

是什麼原因呢? 難道是因為,他們在深淵中看到了什麼,或者說,難道他們認為,深淵中有某種東西,被深山吸引了過來?

想到這裡,我的背脊開始發涼,有點起雞皮疙瘩。

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在這些人被凍死幾十年後,我們的地質勘探隊也發現了這個空洞。 於是,我們來了。

我們不知道第一支勘探隊發生了什麼事情,假設一切都是那個敵特在搞鬼,顯然這個敵特來自日本,他知道下面的一切,也知道中國人發現了這裡,於是混在了第一支勘探隊裡,殺害了隊員破壞了任務。

從他在這裡留下的痕跡來看,他是在尋找什麼東西,很可能,就是那個膠捲盒。 但是他不知道膠卷竟然被凍在了冰裡,所以一直到我們進來也沒有找到。 為了拖延時間,他把我們降入冰窖,也想凍死我們,可惜,他沒想到第一支勘探隊裡有人竟然沒死,還利用電話線設置了發報機,使得老唐他們拿到了要塞平面圖並且找到了冰窖。

幾乎是直線,我把推測和王四川一說,三個人想的都差不多。

“如此說來,這敵特居心叵測,十分的厲害。竟然把我們這麼多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王四川道,“他把我們降到冰窖之後,竟然還想殺掉落單的你,但是明明第一支勘探隊是個女人失踪,為什麼你感覺殺你的是個男人?”

我咬了咬下唇,就道:“很明顯,有兩種可能性,一是我弄錯了,或者,那人是男扮女裝,日本人身材不高,所以不是沒有可能,還有就是,這個人,混在我們的隊伍裡進來了。”說到這裡,我又想到了那幾張紙條。

這個人,他在冰窖中想把我活埋,也是他關上了電纜渠的鐵門,想把我們困在這裡。

“你覺得,這個人是誰?”我問王四川。

他搖頭,這些工程兵我們都不了解,說實在的,誰都有可能。

“要我說,要么是陳落戶,要么是裴青,這兩個人最可疑。”他道,“我看八成是裴青。”

王四川對裴青有情緒不假,不過我現在心裡也有些懷疑裴青,只是不想說出來。

沉默了一會兒,馬在海問:“那現在怎麼辦?敵在暗,我們在明。”

“我沒有反特的經驗,咱們三個都曾被困,顯然咱們三個應該是清白的。”我道,“我們現在繼續和他們周旋,恐怕勝算不大,既然已經知道那膠卷是他們的目的,謹慎起見,我們應該先找到膠片,然後離開這裡,到地面上,讓組織上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這個提議,現在想起來是當時我們個人利益和組織利益乃至國家利益高度統一,所以立即一致通過。

王四川道:“不過,如果真是我們想的那樣,現在倉庫里人那麼少,很可能那傢伙已經得手了,膠片已經被搶去了。”

我道也有這個可能性,但事實是怎樣不能靠推測,我們無論如何必須想辦法先回倉庫。

另外,老唐他們肯定也在找路回倉庫,我們也有義務在倉庫留下信息,告訴他們我們的去向和敵特的事情,否則他們很可能還會找我們,旁生出許多枝節來,要是因此導致更多的人員傷亡,我們的罪過就大了。

最合適的做法,應該是我們中有一人留下,兩個人拿到膠卷後離開,留下的人負責傳遞情報,但這時候誰留下都是個敏感問題,所以我一時間也沒說什麼。

總之,倉庫是第一站,必須先回去。

一共三條岔路,兩條已經知道是錯誤的,那最後的那條肯定就是出路。

接下來的事情非常枯燥,這塊區域應該是大壩的核心所在,大壩成員的宿舍,食堂,武器庫,都在這層,包括無數的控制室,小型辦公場所,廁所,我們在其中穿行了足有兩個多小時,繞了無數的彎路,最後終於找到了一條樓梯。

這是一條應急樓梯,應該是沉箱無法使用的時候撤離用的,非常狹窄,我們往上走了二十級後聽到了風聲,又走了十級,推開一扇鐵絲門,我們終於回到了大壩頂部。

一爬出來,強風直灌入口鼻,那道孤零零的探照燈還在,另一邊的虛無深遠而又寧靜。 經歷了那麼多,再次看到這片深遠,感受更加複雜。

另一邊,水位已經下降,原本淹沒在水面下的東西全部露了出來,我們看到了小山一樣高的屍體袋,巨大的深山折戟其中,能清晰地看到飛機墜毀劃過的痕跡。 同時,更多的水下建築露了出來,幾處地方甚至還有燈亮著。 應該是馬在海打開探照燈的同時打開了這些。

地下河並未完全乾涸,水位降得非常低而且能聽見水流的聲音,大壩的閘門關上了,這裡開始蓄水,過不了多久,這些水流會使得水位重新上升。

馬在海指了指一個方向,那邊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楚:“那兒就是過濾閘,我們的船就在那兒,應該還在。”

“如果我們靠這船出去了,那你當班長的心願肯定能了了。”我道,心說即使沒有船,趟水我也要趟出去,哪怕幾乎等於送死。

沒有時間過於關注這些,我們商量了一下如何找到倉庫,想沿著大壩的外沿爬下去,現在剛才我們繞彎的地方再找找看。

正要行動,馬在海忽然噓了一聲:“你們快看!”

我轉頭,看他正望向大壩的內側,立即湊過去:“幹嘛?”

“有人!”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大壩內側的黑暗處,一隻手電光正在快速移動,有人想在那些鐵絲板上行走。

“是誰?”王四川道。

馬在海看著,臉色焦慮,“不知道,不過他在朝我係皮筏艇的地方去。”

“糟了。”三個人頓時意識到不好,只有一個手電,孤身一人,難道是那個敵特? 他往皮筏子的方向跑,難道是他得手了,準備偷偷離開?

這時候我們根本沒辦法細想,不管這人是敵是友,我們必須抓住他。 還沒等我說話,馬在海和王四川已經衝了出去,開始攀爬鐵絲梯。

巨大的大壩的另一邊,沒有強風,下面也不是萬丈深淵,我們爬得飛快,如果我們搶不到前頭,很可能我們就出不去了。

走運的是,我們很快就爬下來大壩,地下鐵絲板搭​​建的通道四通八達。 不過視野不太開闊,一時間看不見那人在什麼方向。

正在猶豫,王四川眼見,他說前面有手電光,離我們大概五六百米。

“追!”我叫道。 但他立即把我拉住了:“我們沒槍,萬一是敵特,他背的是自動步槍,我們怎麼說都不是對手。”

“那怎麼辦?”我急道。

“我們得一擊制敵。”王四川很沉著,“聽著,這不是開玩笑的,對方可是殺人不眨眼的特務。這兒你是技術兵,小馬是工程兵,都沒正兒八經打過仗,絕對不能莽撞。”

我怒道:“你就打過仗了?!”

“老子雖然沒打過仗,但是五歲起就跟我爹騎馬,十五歲能結伴上山打狼,我們蒙古族的小孩子玩兒什麼都拼命,怎麼也比你們強點。”他看著那手電光道,“我們現在和打獵差不多,唯一的優勢就是人多,我們三個人必須有分工,一個人分散他的注意力,一個人打掉他的槍,另一個人在這個間隙制服他。我負責打落他的槍,老吳你身體最單薄,你負責吸引他的注意力,小馬,你在那一剎那偷襲他。”

我說:“你又沒槍拿什麼打落他的槍?”

王四川四處尋找,想找稱手的玩意兒,但這裡是鐵絲板做的通道,什麼都沒有堆積,他最後探出去,從手裡的麻袋中拽出去一根大腿骨,道:”蒙古人在草原上也是什麼都沒有,只要手藝精湛,任何東西在我們手裡都是武器。“

我看著他拿著腿骨的姿勢,就明白他是準備投布魯,問道:”你為什麼不直接打他的腦袋將他打倒?“

王四川說:“這是不可能的,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我往那邊看過去,明白了他的意思,這裡照明不足,那個人只有手電的部分能夠看清,其他部分隨著他的動作都若隱若現。

”如果他把手電放在船上,那麼我連他的上半身都看不到,所以你必須讓他開槍,我才能知道他槍的位置。”

平時我對他的技術倒有信心,但這次是這麼關鍵的時候,絕對不容許失誤,我道:“不成,單純押寶在你的布魯上,要是打不中怎麼辦?”

王四川道:“你哪那麼多廢話,再猶豫這傢伙就跑了,咱們可能要在這兒待一輩子。”

我抬頭一看,光點已經停了下來,不知道在幹什麼,王四川的話讓我毛骨悚然,明白此時只能賭一把了,於是點頭。

三個人關掉手電,繼續小心翼翼往前,利用很多東西作掩護,迅速朝手電靠近。 前面的人也清晰了起來。

最後大概離他只剩下十米,我們看到一個穿著日本軍裝的人,正在往皮筏子上搬東西,不時警惕地看四周。 接著,看到了那卷膠捲盒,已經被搬到了皮筏子上。

我縮在幾隻麻袋後面,只露出半個腦袋觀察,那人竟然戴著防毒面具。

媽的,都到這時候了,還不露出廬山真面目。

王四川給我使了個眼色,悄悄做了幾個手語,讓我吸引對方的注意力,馬在海潛水,他準備投擲布魯。

我一旦發出動靜,對方立即會警覺然後開槍,他在對方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時候,甩出布魯打掉他的槍。 然後馬在海突然出水,把對方拽到水里,我們三個再一擁而上。

我把過程想了一遍,沒問題,就點頭。 王四川剛想動手,忽然,對面那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警惕地看著四周,好像察覺到了什麼。

我和王四川立即縮回頭,心說真他媽警覺,果然是專業特務。 等了很長一段時間,再次探頭出來,對方手上加快了速度,顯然有所害怕。

王四川不再和我商量,使了個眼色,馬在海倒是非常沉著,立即潛水而去。 我窮盡目力判斷著,一直看著他到了皮筏子下方,做好了準備。

王四川對我點了一下頭,我深吸一口氣,心裡念叨了一句阿彌陀佛,接著,猛地狂奔起來,大吼道:“不許動!”

手電光迅速朝我這裡照來,跑了兩步之後,對方開槍了,子彈呼嘯著從我腦後飛了過去。

我頓感不妙,因為子彈貼我腦後的距離太近了,這傢伙顯然射擊的技巧非常熟練,他可能根本看不到我,只是聽著聲音就能大概判斷我的位置,而且開槍的速度太快了。 幾乎是本能,一下滾倒。 之後,看到兩道火光掠過我剛才站的地方,再晚一秒我就沒命了。

好在王四川那邊也不慢,我臥倒之後聽到了布魯破空特有的聲響,那肯定是王四川說的最凶狠的用來擊倒野牛的投法,然後是一連串猛動和落水聲。

我知道我們成功了,我馬上跳起來,往水聲傳來的地方跑去。

王四川比我更快,我看到水中水花四濺,剛想跳下去,卻看到皮筏子上赫然放著那隻黑色的鐵皮膠捲盒。

我上去抱住它,抬起掉在另一邊的步槍,對準了水里。

兩個打一個,而且其中一個是王四川,應該不用我了,我還是先保護重要的資料比較靠譜。

水里扑騰了半響,先是馬在海探出了頭又沉下去,我端起槍瞄準水里,大家絞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也不敢貿然開槍。

也不知道折騰了多久,忽然平靜了,一個扑騰馬在海先爬上皮筏子,大口喘氣。

我差點就一槍托砸下去,看到是他才收手,問怎麼樣了,他根本說不出話,拼命的喘,連我去拉他手都沒力氣接。

幾秒後,王四川也出水了,他肺活量大,沒有那麼喘氣,在水里劃著四處看。

四周的睡眠非常平靜,我用手電掃過,看不出一絲異樣。

“媽的,被他跑了!”王四川罵到,“東西拿到了嗎?”

我揚了揚鐵盒子,他搖了搖頭,爬上皮筏子拉起馬在海:“功虧一簣,本來咱們肯定都是一等功。”說著爬起來。

我看著漆黑一片的水面,知道肯定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們,再看馬在海的神情,顯然他很想離開了,他問:“現在怎麼辦?要么直接上路?”

說實話,我看到這皮筏子,只剩下立即離開的慾望了,幾乎不容我思考,立即點頭。 “不管了,為了膠卷的安全,我覺得我們應該馬上離開。”

馬在海大喜,開始解纜繩,我看向王四川,認為他肯定和我想法一致。

沒想到他沒有動。

我心中咯噔一下,看著他,問他幹嗎? 難道還想等老唐出現,現在形勢有變,應該隨機應變了。

當時我也知道,就這麼出去了對老唐他們是一種不負責任,但是由於有一個巨大的藉口在手上,我完全管不了那麼多了,王四川的正義感非常強,我很怕他在這個時候鑽牛角尖。

他看著我,表情有點奇怪,猶豫了一下,才道:“不是,我想,我們是否應該先回放映廳。”

”放映廳?”馬在海也驚訝,“回那兒乾啥?”

王四川拍了拍鐵盒子:“如果把這東西就這麼交上去,我們這輩子都可能不知道,裡面拍的是什麼。”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立即明白了。

“你說,等我們三十年,四十年之後,會不會後悔當時沒有耽擱這幾個小時的時間?也許,幾個小時後,我們會看到人類歷史上最不可思議的東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5:40

絕地勘探  尾聲

在那一年的那一個時刻,我點頭答應了王四川的想法。

我們兩個小時後回到了放映廳,在馬在海的幫助下,我們啟動了放映機。 隨著膠卷的轉動,屏幕上開始出現了圖像。

事實上,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我只知道,若干年後,我想起當時看到的東西,還是感覺到毛骨悚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6:08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 引言

如果我在四十年前的當時,帶著那隻膠捲盒,立即原路返回,順著水勢逐漸低落的地下河離開,那麼以後的一切事情,可能都不會發生。

然而,在黑暗的地下河上,我們卻作出了完全相反的決定。

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知道自己的那個決定是否正確,但是我相信,即使時光倒流到那一刻,我還是會作出相同的選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6:28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一、航拍

1962年與1963年的交匯,那個異常寒冷的冬天,想必很多人都有記憶,那是三年自然災害的尾聲,“大躍進”悄然結束,中印邊境的戰爭局勢已經明朗,很多人都以為混亂的局面已經過去,國內會迎來一段相對穩定的時期。

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些大事件上時,沒有人能夠想到,在中國邊境線的地下深處,我們正在面臨一個抉擇。

幾十年前,日本人在那條深埋在地下一千二百米處的地下河裡,建設瞭如此巨大的工程,只是為了在這條狹窄的河道裡飛起一架飛機,飛進那片好似無窮無盡的地底虛空中。 並且,這一次飛行記錄下來的秘密,全部都在眼前這卷膠片裡,這份東西如果上繳,那麼,以我們的級別,我們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知道,日本人在這個巨大的深淵裡究竟看到了什麼。

而我們就算立即離開,最少也需要跋涉十多個小時,才能回到洞口。 另一方面,能夠放映這卷膠片的機器就在身後的大壩裡,只需要耽誤一兩個小時,我們就能知道日本人在這里活動的目的,甚至是了解到這個深淵裡隱藏的秘密。

那麼,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之後,是走是留,對於我們這些農村出來的孩子來說,並不是很難的選擇。

現在回想起來,這個決定無疑有點冒險,當時逃進水里的傢伙肯定還在附近潛伏著,如果繼續在這裡逗留,這傢伙一定會是一個麻煩,但是,我們沒有考慮太多。

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個沒有考慮太多,成了整件事情的轉折點。

決定了以後,我們一邊防備著身後是否有人跟踪,一邊走上了回途。

按照我們來時候的路線,我們很快就回到了大壩裡,一路走得小心翼翼,也許是因為路線熟悉,沒出現什麼意外,我們順利地回到放映室裡。

我們重新打量這間放映室,比起之前的走馬觀花,我發現這個放映室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小。 可能是裡面局促的長木椅給出一種錯覺,所有的東西上都有一層極厚的灰塵,這讓我擔心放映機還能不能使用。

放映機在整個放映室的後方,是一台鐵皮的大概彈藥箱那麼大的機器,有兩個轉輪連接膠片的轉頭,上面全是灰。 王四川拿著鐵棍守在門口,以防被偷襲。

我沒有擺弄放映機的經驗,幾乎是一身冷汗地研究著那隻鐵皮機器,害怕一不小心弄壞。

其實,放映機的構造並不復雜,當時的機械大多是簡單的輪組結構,但是,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什麼,我無論如何也沒法把膠捲盒裝上去。 忙了半天,手上全是汗也沒有什麼進展。 最後還是馬在海幫我裝了上去。 也許因為他是工程兵熟悉機械原理,他只是看了幾眼,就摸到了竅門,接著又找到了開關,啟動了機器。

前面滿是灰塵的白布上突然出現了黑白色的圖案,上世紀六十年代的航空攝像技術非常不成熟,模糊的黑白畫面有點抖,什麼都看不清楚。

然後,馬在海搖動著膠片輪軸,白布上開始出現活動的畫面,我突然興奮起來。 日本人當年為什麼要在這裡建設這座大壩,以及他們在深淵裡帶回了什麼影像,很快就可以有答案了。

最早的畫面是白色的,帶著黑點,應該是膠卷上的廢片,好比照相機膠片最開始的部分總是黑色。 馬在海緩緩地搖動輪軸,畫面上的黑點跳動著,讓我們知道膠片在往前走。

走了大概有一分鐘,屏幕上卻沒有任何變化,我有點著急,不知道是馬在海不敢加速還是放映​​機有問題。 正在我擔心能不能放出影像時,幕布上有一行字一閃而過。

馬在海好像愣了一下,停住手慢慢往後退,把那行字倒了出來,那一行字定在了幕布上。

這是一行很潦草的“日文字”,摻雜著一些“漢字”,我雖然不懂是什麼意思,但還是能看出,這是一行非常嚴厲的警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6:48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二、特情絕密的任務

黑色的字在白色的底布上很清晰,那幾個“漢字”我認出是一個警告,署名的部分是“特情07絕密築城工程部隊”。

“工程部隊”這幾個字,使得我一剎那間以為是我們自己的抬頭。 日本人也用漢字,“築城工程部隊”這個雖然很像中文句式,但我們一般稱自己為建設兵團,或者“內蒙工程部隊”。 “築城工程部隊”聽起來非常奇怪,可能是日本人在這裡建設要塞的部隊自稱。

讓我覺得有問題的是,這一行字並不是字幕那種工體字,而是手寫的,像是拍完之後用筆寫在了膠片上。

那行字很長,我猜想這警告會不會是說,這是一盒絕密膠片,你沒有權力觀看之類? 這行字肯定蘊含了其他信息,因為它只是這麼寫在膠片上,在幕布上顯示的時間不會超過一秒,等別人意識到它,膠片早該看完了。

“絕密”兩個字讓我覺得呼吸困難,我想到了下來前發的誓言,想不到日本人也用相同的字眼。

我對馬在海打了個招呼,馬在海反應了過來,又開始轉動搖柄。 幾秒鐘後,上面終於出現了畫面,我們再次屏住呼吸看起來。

有連續畫面的部分長短不一,包含的信息量非常少,我們看完全部的膠片,只用了一個小時時間。 但是播放完後,沒有人去理會靜止的屏幕,只是靜靜地坐著,心中的驚駭難以形容。

膠片大體可以分為兩個部分,前面是大概十分鐘的各種零散的資料片段,之後是整體的航拍片段。

整段膠片其實質量不高,解放前各種空中偵察中進行的所謂航拍,一般都使用航空照相機。 當時的航空攝影機因為各種技術限制,在空中拍攝得到的畫面都抖得非常厲害,這從美國拍攝轟炸長崎的黑白膠片上就能了解。

慶幸的是,這份膠片還算可以基本表現出畫面的各種細節,我能分辨出白布上的圖像。 只是沒有聲音,不知道它是不是本來就是默片,還是這裡沒有喇叭設備。

膠片本身的內容十分的少,感覺沒有去鋪陳氣氛,更注重於記錄一些信息。 這份膠片中包含的很多細節、每一段拍攝的東西,時間都非常短,而且都和之後的事情有關係,無法省略,我需要全部記述出來。

這卷膠片,應該是日軍的隨軍攝影師拍攝的,當時的日本是一個戰爭機器,隨軍攝影師負責記錄的戰爭側寫片段,有些會被作為戰爭資料保存,有些會在軍事會議上使用。 現在的日軍侵華資料,基本上都是這批人留下的。

我想那個攝影師可能想不到,我們會是這段影片的第一批中國觀眾。

第一部分畫面,是地面上的情景,黑白畫面上出現了一個機場。 那是個白天,能看到非常明亮的天空。 當時我們處在地下河的深處,舉頭就是漆黑的岩石,看到幕布上映出蒼白天空那一剎那,我心中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渴望。

機場上停著幾架飛機,四周有很多的飛行員和日本鬼子在搬運東西,鏡頭拍攝到那些鬼子後,又一下轉過來,改為拍一個穿著軍官服裝的人,重複了好幾次。 這組畫面被快速切換,再加上多餘的抖動,給人一種非常急促的感覺。

沒等我看清那個日本軍官的模樣,這些鏡頭又飛快地跳了過去,變成了兩個日本飛行員在飛機的翅膀下談話,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拍著飛機的起落架,一副哈哈大笑的表情。

沒有聲音(就算有我也聽不懂),這些畫面讓人產生很多的聯想,接下來,鏡頭變成了從飛機舷窗往下拍的景象。 能看到地面的村莊、森林和河流。 那是真的在天空裡,不是在地下河。 這應該是他們來這裡的前期過程,當時東三省還被日本控制著,他們在這裡可以從容地調動飛機。 之後鏡頭一會兒掃向舷窗外,一會兒拍攝飛機的內部,我能猜到這是一架運輸機,​​裡面蹲著很多的鬼子兵和成堆的東西。

所有的鬼子都低頭不語,隨著機身的晃動而晃動,看上去非常疲憊,很像我們當時在卡車後斗里的情況。

畫面快速切換,這一部分很快就放完了。

這些鏡頭看上去沒有什麼意義,但卻包含了很多的信息。 第一,在抗日戰時期,只有相當緊急的行動,才會使用飛機運兵,說明攝影師應該是從離目的地很遠的地方趕來的,而且很緊急;第二,攝影師拍了很多生活化的畫面,這也許可以推測出,他在拍攝這些畫面時,還不知道自己在執行真實的拍攝任務——否則,我相信他絕對沒有那種閒心。

往後,畫面立即變成他們進入叢林的片段。 我看到了那幾棟現在已經腐朽在林子深處的日本木房軍營。

在影片裡,那裡應該是剛剛搭建完成,這時我又看到了那個日本軍官,黑的畫面使得他的面色看起來非常蒼白。 他正在呆呆地漫無目的地看著忙碌的人群。

這一次,鏡頭停留的時間長了一點,我看著畫面上那張臉,心裡覺得有點毛毛的。

也許是因為電影裡的日本人都長得非常可笑,臺本戲裡的鬼子也都是找丑角來演,但這個真正的日本鬼子,卻長得十分正常,

要仔細去看,卻發現他的臉上透出一股很怪的氣質,這股氣質,遠遠比影裡的那些反派演員給我的感覺可怕得多。

我的童年經歷過抗日戰爭的最後階段,那個時候,我聽說過無數關於日本鬼子的傳言,他們就是最凶狠的怪物。 又因為當時在非戰區,我沒有實際見過他們,所以鬼子再可怕也只是一個想像中的東西而已,從小到大看到、聽到的,都是電影裡的角色、老人的口述,和宣傳隊臺本戲的東西。 直到現在,我才終於看到,原來真正的日本鬼子,是這樣的。

他們並不是醜陋的怪人,看上去也和我們一樣,但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感覺卻讓我更加的厭惡。

鏡頭停留的時間很長,我以為這是出於對這個軍官的一種尊敬,但我很快就知道不是那樣,因為有一個女人來到軍官身邊,他們開始交談起來。

鏡頭開始拍攝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顯然也發現了自己正在被拍攝,衝鏡頭的方向看了幾眼,但也沒有在意,還是繼續和軍官說著什麼。

這個女人談不上漂亮,身形很修長,也穿著軍服,鏡頭還拍到了她的臉。

這個時候,看著這女人的表情,我忽然感覺到一股異樣,腦子裡閃過一種奇怪的感覺。

沒等我仔細去品,關於木屋的幾個鏡頭已經快速閃過,軍官和女人都消失了,幕布上又回到了一片漆黑的狀態。

我覺得不對,剛想讓馬在海倒回去看,幕布一下再次亮起,我又看到畫面上出現了奇怪的圖像。 這個圖案頓時把我對於那個女人的奇怪感覺壓了下去。

那是一個光球,有臉盆那麼大,光球內部,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湧動。

我不明白那是什麼,難道是月亮? 仔細看那形態就知道不是,那光球太圓了,中秋節的月亮也沒有那麼圓。

難道這已經是深淵裡的景象? 我緊張起來,那這是什麼? 深淵裡面,怎麼會有一個月亮一樣的光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7:31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三、深淵奇景

那可真是匪夷所思到極點,而且,為什麼中間沒有任何過渡? 我感覺不太對勁,至少也應該拍攝一下飛機飛入深淵時的情形。

接著,那個光球開始在幕布上移動。

那種感覺非常詭異,因為光球移動的方式十分生硬,從幕布中心移動到上方,然後再移回中心,接著往下,幾秒後又消失了。 幕布重新漆黑一片,很快光球又再次出現,再次移動,就這樣重複了好幾次。

奇怪的是,看著看著,我覺得這種感覺我並不陌生,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頂著腦子想了想,忽然就知道了光球是什麼,我想起了當時用探照燈照射深淵穹頂的情形,媽的,這是探照燈的光斑。

但我還是莫名其妙,心說為什麼要拍攝一個光斑? 攝像機難道拍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但是光斑裡什麼都沒有。

“這是什麼?”王四川不解地問。

我把我的猜測一說,馬在海就點頭道:“吳工說得對,這是探照燈,他們好像在做調試。”

“調試?”我問道,“調試什麼?”

他道:“我覺得應該是攝影機和照明用探照燈之間的協調,我以前看見我們軍區二炮的人調試過,當時是高射砲演習,探照燈跟著高射砲走,和這個感覺很像。我們裝電台的時候也這麼幹,開一下,收一下,看看效果。用電的東西不好好調試一定會出問題,這是我們連長說的。”

馬在海說得有點小心,可能是因為我們兩個“工”都不知道,他怕說得太多駁了我們面子。

我明白了,這時再看,就發現光斑中的那些湧動的感覺,確實好像是流動的河水。 如果是這樣,那飛機這時應該已經停在大壩內部的鐵軌上,攝像機也固定在飛機上了,鏡頭朝下,對準著飛機的下方。 接著,馬在海加快了速度,畫面變快,一下又黑屏了。

那一剎那,我的心緊縮了一下,人開始輕微地發抖,因為我知道,接下來,我即將看到最關鍵的東西。

幾秒鐘後,幕布再次亮起。 我屏住了呼吸,看到了一片虛無的黑色,剛才看到的光斑變得很小——那是探照燈光在深遠距離下的效果。 從畫面的抖動程度來看,飛機已經飛了起來,這時屏幕上的黑暗,就是那片詭異虛無深淵的體現。

能看到深淵下有一層隱隱約約的霧氣,它是深灰色的,給人的感覺很奇怪,介於固體和氣體之間。 但是,因為清晰度、距離還有光線的關係,沒法感受太多。

從畫面上能感覺到飛機正在緩慢地下降,逐漸靠近下方的霧氣,但到了一個高度就停止了,接下來是平飛的過程。

之後的十幾分鐘,能看到飛機貼著霧氣在飛,霧氣就在下方,但沒有什麼變化。

這是我可以預料到的,但我沒有想到,深淵竟然這麼大,以飛機的速度,飛行十幾分鐘還沒有到頭一那裡面到底有多大?

這十幾分鐘裡,畫面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但我們根本不敢移開眼睛,就怕錯漏了什麼。

就在這時,忽然畫面一白,我們由於精神過於集中都驚了一下,接著,屏幕又快速地閃過了一行字。

馬在海立即停手,往回倒了過去,把那行字放了出來。

那是一組數字,和之前的一樣,也是非常潦草的手寫。 那幾個符號我倒是認識,那是高度、時間和一些方位數據。

這是一個標註,表示下面的影片中,應該出現了什麼異常的東西。 這些高度,時間和方位數據,應該就是當時他們的飛行數據。

緊張起來,畫面切換以後立即重新亮起,我當即就發現,飛機的狀況和剛才完全不同了,幕布上的圖像全在奇怪地抖動。

這種抖動十分激烈,顯然當時的飛行狀況很不好,在這種震動下,我們基本沒法看到連續的鏡頭,只能勉強看到晃動中難得的以秒計算的穩定畫面,接讓我頭昏欲吐。

一路看下來,連續性畫面最長也只有十幾秒,但我還是發現,飛機這時在做一個弧度極大的俯衝,同時還在轉向。

我非常清楚這麼做的目的,因為在畫面上,我能看到他們正在迅速逼近一團霧氣,而那團霧雲之中,我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直立的黑影,我能看到的部分,就有六七層樓那麼高。

好像霧氣之下有什麼巨大的東西?

飛機正朝著那黑影俯衝下​​去,我屏住呼吸看著,一直到飛機扎進霧裡五六分鐘後,我才看到了那影子的全貌。

那一瞬間我目瞪口呆。

影子比我之前估計的還要巨大,因為到了這裡我發現它的下半部分深陷在濃霧裡,令我驚訝的卻不是影子的大小,而是它奇怪的形狀。

那竟然好像是一個人的影子。

我心中奇怪,讓馬在海慢慢往下播放,就看到它果然很像一個巨大的“人影”,這個“人”的頭顱巨大,身子呈現一種詭異的傴僂感,巨大的身形在沉霧中雙手垂立,好像在哀悼什麼。 在濃霧瀰漫的幕布上,它並不清晰,但是絕對不能說是模糊的。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個後背的汗毛瞬間就立了起來。

這是什麼東西? 是鬼斧神工的石頭? 還是什麼神人雕刻的石像? 或者,這是一個巨大的人形生物?

我無法確定,我甚至不能肯定那真的是人的形狀。

但是,就算我不想承認,我也無法騙自己說我看錯了。 我意識到,不管那是什麼,這種形狀的影子一定不是天然形成的,這是一個人造之物。

可是,怎麼可能有人造之物出現在這個深淵裡? 而且還是如此龐大而神秘。

畫面繼續推進,飛機圍著那人影轉了一個圈後,重新衝出了那團霧氣,往上拉了起來,就在我希望飛機再次飛入霧裡,讓我們可以看得更清楚時,幕布上的圖像一下停止不動了。

我滿手都是冷汗,這個突元的停止把我從震驚中震出來,王四川馬上去看放映機,就發現膠片放到底了,顯然拍攝到這裡時,膠片正式用盡。

整個放映室裡一片寂靜,誰也沒有說話,我們都看著幕布上定格的畫面,靜止的畫面什麼都分辨不出來。

我不記得王四川那時候說了什麼,無論他們說了什麼都沒有意義,我的大腦也沒有思考,我的手已經自己把煙盒摸了出來,但哆嗦得連根煙都抽不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7:51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濃霧中的怪影

一直到馬在海把放映機關掉,幕布還原成那塊破舊的白布,我的思緒才緩了回來,問了第一句話:“這是什麼東西?”

沒有人回答。

我努力鎮定,把哆嗦抑制下去,點火抽了口煙,看向王四川,王四川也看了看我,面色比馬在海還要蒼白。

我們受過大學教育,當時的教育水平雖然達不到現在的水準,但是橫向比較,中國當時的大學教育不會比世界上同期的大學遜色太多,特別是我們這樣的專業,師資都是當時蘇聯和留美的那一批老專家學者,能在他們手下畢業,我們對於自己的理解能力都很自信。

而那一批人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我們受到的自然也是這樣的教育。 這其實非常可怕,因為無神論者無所畏懼,一旦遇到一些無法解釋的事情,我們受到的沖擊就比一般人更厲害。

我想作出一些可行的推測,但是什麼都想不出來。 單憑一個模糊的影子,我沒法進行任何思考,但我明白,那不是幻覺或者錯覺。

在地下一千多米的地方,有如此深遠的一個巨大地下空腔,已經是地質學上的奇蹟,然而,在這深淵裡,竟然還立著這樣一個東西,這是誰的傑作?

看那個黑色影子的形狀,一定是人造的東西,但在這樣一個地方,誰能夠造出這麼巨大的東西?

我的唯物主義世界觀不可避免地動搖了。 我們的腦子裡都是疑問,同時我也明白沒有人可以為我們解答。

一邊的王四川忽然長出一口氣,走到我邊上,開始問我要煙,我發現他的手也在輕微地哆嗦。

我遞給他一支,把我的煙頭也遞過去讓他對著點上,又丟給馬在海一支。 那孩子已經完全蒙了,過了很久才過來接走。 另一邊王四川拿著煙卻不抽,而是放到前面的木椅上,然後跪下,做了一個奇怪的禮儀,同時嘴裡念著幾句他們民族的話。

這個舉動更加奇怪,我等他念完,他才對我們道,他在祈禱“額赫嘎扎爾”的保佑,一般是要點香燈,現在只有香煙了。 他說以前他一直不相信父母對於“地母”的說法,覺得是迷信,現在他也是半信半疑,但還是要先給予尊敬的好。

我想和他說這確實是封建迷信,但看著幕布上的東西卻說不出話來。 一邊的馬在海問王四川祈禱要怎麼做,王四川說“地母”只保佑他們族群才作罷。

整捲膠片的內容就到此為止,我們沒有再看一遍,也沒有繼續討論,因為不知道該討論什麼。 這件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我們的認知範圍,馬在海念了幾句菩薩保佑,我們都靜了下來。

幾分鐘後,王四川取下膠片,重新裝好,對我們道:“事情就到這裡了,現在咱們得有個默契。”

我們看向他,他已經恢復原來的神色:“再想也沒有用,光憑我們,不可能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它也不應該流傳在世。我相信把這卷膠片上繳以後,它一定會被封存起來。所以,我們誰也不能說看過膠片的事情,同意嗎?”

我知道他的意思,這種東西太顛覆了,如果讓別人知道我們看過,會有很多麻煩事。

我點頭,馬在海就道:“可我不太會騙人,連長一瞪我,我肯定瞞不住。”

王四川怒道:“你怎麼這麼軟蛋,你要不說,出去肯定給你升個班長,怎麼樣,你管得住你的嘴嗎?”

馬在海立即就開心了,腳跟一併對王四川敬禮:“謝謝王工,我一定管住我的嘴。”

其實我們沒有權力決定這種軍銜的升降,不過這一次如果我們能回去,一等功是肯定有的,馬在海即使不是班長,也會升到副班長。

“現在我們馬上離開。”王四川道,“免得夜長夢多。”

我本來就非常想回到地面,如今一看膠片,這片深淵的詭異讓我毛骨悚然,我更加不想留在這裡,但一時間卻有點邁不開腿。

在王四川的催促下,我們勉強收拾了一切,等到重新背起行李,我不由自主對之前的決定感到後悔,這樣的內容還不如不看,看了讓人更沒法平靜了。

王四川來到門口,拿掉原先卡住門的鐵棍,招呼我們跟上,我們耽誤了兩個小時,現在要加快速度補回來。

我們湊過去,他小心翼翼地推門,看樣子是怕有人伏擊,又讓我們小心門突然被人撞開。

可是,王四川推了一下,門卻紋絲不動。

他有點驚訝,用了點力氣,還是這樣,門只是稍微動了一下,但沒有一絲要打開的跡象。

王四川看了看我,面色變得難看起來,他用力抓住門把晃了晃,我頓時意識到出事了,因為門明顯不是卡住的樣子。 他又用力晃了幾下,灰塵一片片地震下來,門還是幾乎紋絲不動。

王四川轉頭退了幾步,有點不可置信地罵道:“真他娘見鬼,有人在外面把門鎖上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8:08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五、困境

這裡全是軍事設施,所有的門都是有三防功能的鐵皮夾心門,外面是水泥,裡面是鐵皮和棉花。 這種門一旦被鎖上,就算有炸藥也很難弄開,更何況我們根本就沒有炸藥。 我也上去推了推,從手感來看,我清楚地知道了門已經在外面被鎖死,不可能有從裡面打開的希望了。 看來,剛才我們放映膠片的時候,有人偷偷把門鎖上了。

一股不安湧上我的心頭。 在這個大壩裡會這麼幹的,只有那個我們剛才側截住的“敵特”,難道他一路尾隨我們,而我們竟然沒有發現?

王四川大怒,用熊一樣的身體狂撞門板,我也上去幫忙,但只撞了幾下就,吃不消了,那種感覺就像直接撞在水泥牆上。

王四川的怒氣一下發洩出來,表情很是可怕,撞了一通後還不夠,又跳起來用腳去踹。 然而撞都沒用,踹就更沒用了。 折騰了一會兒,他氣喘吁籲地坐下來,沮喪地皺起眉頭,對著門就罵:“你奶奶的熊驢腿兒的,別老是關別人後門,有種你他媽開門和爺單練。”

門外沒有任何動靜,本來這就是放映室,隔音措施很好,門外的人是基本聽不到裡面聲音的。 這也可能是“敵特”鎖門,王四川沒有發覺的原因。

想到在倉庫的時候,他用了一樣的手法,我們偷襲得手之後,這孫子又他娘的直接擺回我們一道,我不由得心頭火起,但是對著這門,再火也沒有辦法。 我對他們道:“他這麼快就跟了過來,看樣子他非得到這卷膠片不可,我們得快點離開,否則恐怕他還有二招,我們困在這裡很被動。”

“等等,不用那麼急。”王四川阻止道,“我們合計一下,一急就該中他的圈套了,這門隔在這裡,他沒什麼辦法用二招的。”

話音剛落,忽然房間的幾盞燈閃了閃,一下全滅掉了,頓時四周一片漆黑。 有人切斷了電源。

幾個人立即打起手電,王四川大罵了一聲“媽了個巴子的”,又踹了鐵門一腳。 同時,我們聽到了,在四周的牆壁裡,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

這種聲音是一種輕微的共鳴聲,我摸了摸牆壁,發現牆壁輕微抖動著,好像有什麼機器被啟動了。

我立即緊張起來,雖然不知道那是什麼,但我知道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這一連串變化發生得極快,一定是他實現計劃好的。

“找找還有沒有其他出口。”我道。

三個人立即分開,開始到處亂翻,但這個放映室並不大,轉了一圈下來,只在幕布後面,找到一個通風口。

這個通風口的口子是圓形的,就像大號的腳盆,口子上還有個鼓風的風扇,全是結成絮一樣的灰塵,已經不轉了。 外面封著一層鐵絲網,比我們在沉箱裡看到的要簡陋得多,可能因為這裡是生活區,只需要在總閥門那裡進行封閉處理,保持空氣流通就行了。

我湊上去感覺,從通風口裡有一股氣流正吹進新鮮的空氣,但是風速很小,能聽到通風口深處有很多噪聲,剛才的奇怪聲音可能是通風管道裡的什麼機器啟動了。

王四川想把鐵絲網拔下來,卻發現鐵絲網牢牢生在水泥裡,每一根都有小指頭粗細,根本沒法撼動半分。

“小日本的東西真他娘瓷實。”王四川道,說著讓馬在海來看:“你是工兵,你有什麼辦法?”

馬在海上來看了半天,然後摸了摸邊上的水泥牆,一陣搖頭:“這是軍工加固的,鐵絲網的邊澆了十幾公分水泥,要用石工錘才能砸開,否則就要用氣割或者炸藥。”

他提到的三個東西我們一個都沒有,王四川就想到了什麼,走過去拿回鐵棍對著鐵絲網的邊緣敲了幾下,我看見他虎口都敲裂了,卻只崩下了一點水泥碎屑。

所謂的軍事要塞,雖然簡陋,但用料和做工上確實極端堅固,這個不服不行。

王四川又敲了一通,隨即放棄了,改用鐵棍插入鐵絲網的網眼裡撬,這一次倒是有了效果。 鐵絲網被撬得變了形,但網眼很大,變形以後鐵棍就吃不上力了,沒法再撬。

我也知道此路不通,王四川把鐵棍一扔開始叉腰嘆氣,樣子滑稽得要命,但是我一點也笑不出來。

我站在房間的中心,用手電環照著封閉的水泥牆,想找找還有沒有其他口子,就在這時,我忽然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在空氣裡瀰漫。 猛地一下我意識到了不對,回頭一看,就發現剛才的鐵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一條縫。

我立即打了個響指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然後走過去,越到門邊那種味道就越濃,很快我聞出那是煙的味道。

我下意識推了一把鐵門,力道突然往前一送,鐵門竟然隨之動了一下,好像可以打開了。 我心裡一驚,立即往前用力,鐵門一下推開更大的一條縫隙,幾乎是同時,一股濃煙湧了進來,把我嗆得瞬間全是眼淚。

一邊擦眼睛我一邊大叫王四川快來幫忙,王四川這才反應過來,迅速上來,我們兩個用力去推門,但門後像是被頂上了十分結實的東西,撞了幾下那條縫都沒有再變寬,反而濃煙更洶湧地衝了進來。

我一看不對,這是設計好的,這是要用煙熏死我們,又大叫著讓他們把門拉上,一拉卻發現門動不了。 再用力拉了幾下,我就知道壞了,一定有什麼東西把門卡住了,也可能用繩子系在了牆壁的鉤子上,我們拉也拉不回來,推也推不出去。

濃煙源源不斷地衝進來,我們嗆得嘴鼻眼睛全部張不開,王四川一邊咳嗽一邊脫衣服。 “幫——忙!”他一邊咳嗽一邊大叫,“塞住縫!”

我們閉上眼睛衝過去,把衣服全脫了下來往縫隙裡塞,但是縫隙太大了,衣服根本不夠,後來王四川的衣服乾脆燒了起來,逼得他立即扯回來,用腳踩滅然後穿上。

王四川徹底暴怒了,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操起自己的鐵棍插進縫隙裡撬,但無論他叫得多麼淒厲,棍子都撬彎了,完全沒用。 這時候我發現鐵門上好像很多撬痕,看來還有其他人撬過這門。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管不了這些細節,整個房間裡已經衝進來大量的濃煙,我們就算退後都感到喉嚨發緊無法呼吸,這樣下去我們真的可能被煙嗆死。 王四川只罵了幾聲就完全罵不下去了,我們退回來,撕下滿是灰塵的電影幕布,用水壺裡的水把它打濕捂到嘴上。 慌亂中,我再一次看到那個通風口,竟然也有濃煙噴出來。

我想起剛才機器啟動的聲音,那是外面那王八蛋開動了機器往這裡灌空氣,可能是他從其他通風口把濃煙導向了這裡。

王四川完全失去了控制,在那里大聲咆哮,而我冒出渾身冷汗,這裡只有兩個出口,但都在冒煙,其他地方還全是混凝土牆。 我們基本等於死定了。

這時完全沒有冷靜下來思考的必要,我和王四川對視了一眼,他叫我們讓開,掄起鐵棍就往通風口的鐵絲網上砸去。 比起鐵門,這裡是唯一可能的求生道路。

他三兩下把鐵絲網砸得火星四濺,鐵棍震動著,一直砸到他再也掄不動,但我卻絕望地看到那片鐵絲網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馬在海也急了,這時他也顧不上管什麼首長小兵,直接從王四川手裡接過鐵棍就砸。 他的力氣好像比王四川更大,而且動作更標準,應該是做軍事工程開山的時候練出來的。 但就算這樣,那鐵絲網也只是凹陷了一點。 最後馬在海砸得鐵棍都脫手了,鐵絲網還是完全沒有能被砸破的樣子,而濃煙已經嗆得我們沒法正常呼吸了。

我摀著嘴,看著不斷湧進來的濃煙腦子裡一片空白,悲哀地想到,也許我門只能這樣等死了。

就在這時,王四川忽然被什麼吸引了注意力,他的手電照向那些木頭長椅下的一個地方,我們跟著看過去,突然發現,那邊的濃煙有點奇怪。

煙霧像在被吸進什麼地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8:28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六、出口

三個人立即衝過去,把那張木頭長椅搬開,我發現下面又出現了一個通風口。 這個通風口比那邊的小很多,上面也有那種手指粗細的鐵絲網和風扇,但它是用螺栓固定的。

我看著這個洞有些驚喜,但又覺得不對,因為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鑽進去。 它太小了,但這時又管不了那麼多。

王四川馬上用鐵棍卡住網眼去撬,立即就發現,螺栓竟然已經被人撬鬆了。 我心中奇怪,難道有人已經撬開過這裡,然後又安裝了回去? 但是這時王四川已經把鐵絲網撬下,然後抓住風扇的葉子往外掰。

日本人的軍事設施用料很足,風扇的鐵皮葉和中心的固定軸都厚得嚇人,一看就極其敦實。 王四川搞得滿手都是灰和油,扇葉還是紋絲不動,最後馬在海用鐵絲網的網眼套住中間的螺帽當扳手,發現這個螺帽同樣也被撬鬆了,旋轉之下把它拆了下來。

王四川把鐵皮葉搬出來甩到一邊,落地後聽起來非常沉悶,感覺有小二十斤重,這一定是戰爭前期生產的,戰爭後期日本人根本沒有那麼多金屬可以浪費。

煙越來越大,就算打著手電也幾乎什麼都看不見了,只能勉強看見通道裡滿是手腳粗細的電線。 日本人建設這裡的時候,肯定一切以經濟快速為準,所以所有的通風通路都同時充當了電纜通道。

最瘦小的馬在海先嘗試著爬了進去,他非常勉強地擠入了通道裡,我看著有點發寒,倒不是擔心我自己,馬在海能下去,我這樣的體形破點皮應該也沒什麼大問題,但王四川估計夠戧。

到下面轉彎進入水平的通風管口之後,空間變大,馬在海跳下去後示意沒問題。

我和王四川對視一眼,王四川笑笑道:“你先下,我鬆鬆筋骨。”

我搖頭,心說你一個人肯定進不去:“你來,我在上面踹你,就算把你骨頭踹斷也得把你踹下去。”

他倒也沒意見,畢竟也不想死,但換了幾個姿勢入洞發現都不行。 最後他乾脆脫了個精光,頭朝下鑽了進去,果然不出所料,進去一半就直接卡死了。

我直接跳到他身上,在他的哀號下,用自己的體重把他活生生一點一點踹了下去,他的兩個肩膀全都磨破了,通道兩邊留下兩道血痕。

這時濃煙已經漫到了頭頂,我也是頭朝下,被他們拉了下去。

這個通風管道設在地面上,所以我們現在處於整個區域的地下,往左的話就是外面的走廊,我看到那邊的頂部也有通風口,有光照出來。

那裡也全是煙,所有通風管道裡都充滿了辛辣的煙味,我小心翼翼地爬過去,從通風口後抬頭去看,上頭擋著東西,濃煙四溢又沒有照明,只能看見那王八蛋的手電在閃爍,其餘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如果有手槍的話,我一定從這個口子一槍斃了這小子,把他的腦漿都打出來,可惜現在卻無計可施,好在這傢伙也沒了武器。 我蹲下來,往另一個方向看了看,判斷哪個地方可以從管道出去,然後殺他個回馬槍,讓他知道知道我的厲害。

整個大壩因為過於空曠所以顯得十分的安靜,選擇的出口如果離他太近,我們踹掉風扇的動靜肯定會被他聽到,那就打草驚蛇了。 我決定順著管道繼續往前爬一段,要把我們熏死,恐怕還得燒一段時間,他不會這麼快就發覺我們已經逃脫。

我小心翼翼地順著電纜往前爬,兩個人跟在我後面,我們經過一扇扇排氣扇口,管道錯綜複雜,上面應該是不同的房間或者走廊地面,可惜沒有照明電力,所有地方都是一片漆黑,散發著霉味。 手電光照上去,只能看到凌亂的一些無法看清的東西。

通風管道裡灰塵之多難以想像,很快我身上沾滿了一層,一搓就起灰色油脂,很是噁心,我一直帶他們爬過六個通風管道口,到了離放映室足夠遠的地方,才決定上去。

但到了那裡我們又傻眼了,因為裡頭沒有東西可以作為扳手,難道要回去拿那個被卸下來的鐵絲網? 時間根本來不及,而且也沒法切割掉它拿進來。 一時間三個人面面相覷,很有點絕望。

看著風扇發了幾分鐘呆,王四川焦躁起來,道:“不能乾等下去了,直接踹,否則就算敵特不來我們也要被熏死了。”

我點頭,這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就招呼馬在海直接踹,馬在海把腳伸進風扇葉子之間一通猛踹,但半天后那鐵絲網還是紋絲不動。

這種紋絲不動是真正的紋絲不動,讓我意識到,這東西結實到,靠踹是踹不開的。

我們分別踹了半天,毫無起色,又去了下一個管道口碰運氣,還是不行,我一下鬱悶起來,暗想難道我們會被困死在通風管道裡?

繼續往前走,一個一個口子踹過來,小日本的工程水平讓我崩潰,幾乎每一個口子都一樣結實。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我絕望的時候,忽然馬在海叫了一聲:“哎,這個是鬆的。”

我立即上去看,就發現他踹的那塊鐵絲網往外移了一些,他高興起來,扭頭對我們做了一個興奮的表情,又踹了幾下,居然又鬆動了。 我摸了一下,就發現這鐵絲網竟然沒有被固定,而是架上去的。

他從裡面踹開鐵絲網,然後,把手從風扇的葉子縫隙中伸出去,擰開風扇的螺帽。

這個螺帽也十分的松,我心中覺得奇怪,突然感覺這條路是不是有人走過,但又覺得不太可能。

之後,洞口就不再是阻礙了,王四川要死要活地從口子裡鑽了出去,感覺好像又從娘胎裡生了一遍一樣。

我們爬出去一看,外面是條陰森幽長的隧道,我心里頓時沉了沉,因為這條走廊非常的大,幾乎可以容納並排開兩輛卡車,有三層樓高,赤裸的混凝土表面粗糙無比。

看來這應該是水壩內部運輸的主幹道,應該是距離放映室五六十米外的區域,已經出了辦公區。

我一下冷靜了下來,這是個令人畏懼的地方,這裡的一切都異常詭異,幾十年前,這裡一定發生過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們還是得恪守謹慎,不能頭腦發熱。

王四川用手電照射著巨大的隧道,我立即發現地面上有很多鐵軌,好像是用來運輸的,鐵軌之間互相連接,我在老家的磚瓦廠看到過類似的東西。

手電照到了牆上後,我發現那裡釘著一塊鐵皮牌子,上去擦掉灰塵,就看見一串鏽跡斑斑的日文,夾著一些漢字。 我嘗試著猜出一個大概的意思,王四川卻在前頭急切地叫我跟上。

我走過去,發現隧道一直往前,兩邊出現了很多通道和房間,但所有通道口和門的外沿都被釘上了非常厚的木板。

我有點奇怪,這裡的感覺和大壩其他地方又不一樣,看起來更加的破敗蕭索,而且入口都被封​​住了,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如果是為了保護裡面的東西,這種方法不見得有什麼作用,而且日本人對搬不走的東西往往會毫不猶豫地毀掉。

“會不會是為了關住找來的中國勞工?”王四川自言自語道,我搖頭,日本人對付中國勞工的辦法不會那麼複雜,他們會在工程完成以後屠殺他們,那些人不會為了中國人費甚麼腦筋。

王四川用手電照射著那些木板的縫隙,裡面和我們從通風口爬出來的那個房間格局一樣,但更多的就看不到了。

我們一路往前,朝著隧道的一端走去,很快就到了盡頭,一路過去,所有的口子都被嚴實地堵上了,沒有一個漏掉的。

“看樣子這裡整個區域都是封閉的。”王四川道,“我們可能得再進到通風管道裡。”

“不用。”我道,“用木板封閉這裡的鬼子肯定也得出去,他們不會把自己困死在這裡,肯定有一個沒有封閉的通道通到另一個地方。”

我們走在隧道中間,我看左邊,王四川看右邊,馬在海注意頭頂。 我們掉轉方向一個口子一個口子找過來,但是,一直走到隧道另一邊的盡頭,都沒有找到那個出口。 但在這個隧道的盡頭,我們看到了一扇非常巨大的雙開鐵門,表面銹得一塌糊塗,也被人從裡面完全焊死了,我連去推的慾望都沒有。

我還真不信邪,又來回找了一圈,還是如此,心中的納悶一下躥到了極點。

我們在鐵門邊上合計了一番,這不符合常理,所有的口子都是從外面釘死的,如果它們都被封閉了,那釘死口子的人也出不去。 我們肯定會在這裡看到他的屍體,但隧道裡除了一些空的木頭箱子外,什麼都沒有。

王四川沒有多說什麼,他顯然也想不通,幾個人互相看了看,王四川忽然走向一個口子,說道:“我們撬開一個看看房間裡到底封著什麼東西,也許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他手裡的鐵棍,當真成了我們最可靠的工具,那些木板是常見的楊木,應該是從地面上的森林裡就地砍伐的,都是毛料,已經沒有當年那麼結實,被王四川硬生生撬裂了。

撬掉幾塊木板後,就出現了一個可以讓人通過的口子,我先上前用手電往裡照了照,看到了很多的床鋪,那一刻我吃驚地看到,手電光下,那些床上竟然躺滿了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8:50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七、封閉的房間

手電光非常昏暗,但還是能看到那些床上,分別都躺著一個黑影,它們一動不動,我頭皮一炸,心想難道這裡是停屍房? 但我同時看了看四周寬闊的走廊和一溜下去被木板釘死的通道口,如果是停屍房,這裡該有多少死人?

王四川催促我進去,我對他簡單說了說情況,他和我換了個位置也往裡看了看,馬上說道:“忌諱什麼?活的都不怕還怕死的?”說著就進去了。

我讓馬在海警惕點,然後鎮定了一下也小心翼翼地爬入缺口,等走到裡面站起來再一照,就發現這些床鋪上躺著的和我想像的有些出入。

那是一些睡袋一樣的包裹,看起來非常像裹屍袋,和鬼子的軍服一個顏色,一眼望去像一個個黃綠色的蟲繭。 更加讓人發毛的是,那麼多的三層通舖上,全都是這種帆布色,表面全是一片一片的污垢,一看就知道是有什麼從裡面浸出了血色搞的。

我有點噁心,好在我們這些大老爺們儿也不知道嬌氣,王四川讓我們做好準備,之後用鐵棍把帆布袋翻了一下,露出開口的地方後再挑開。 我一下就看到了一隻漆黑僵硬的手,從裡面露了出來。

在這裡待了這麼多天,見了太多詭異的事,看到這種奇怪的手,我已經沒有太多感覺了,等王四川繼續把帆布弄開,我馬上看見了一具乾屍的半邊身體。

“還真是死人。”王四川道。

馬在海是工程兵,這種場面沒怎麼見過,這時已經怕得縮在後面。 我拍了他一下,讓他爭氣點,一個當兵的連點戾氣都沒有,難怪當不了班長。

王四川擰小了手電光去照,從屍體上破爛的軍服來看,這是個日本兵,衣服全被他的體液“凍”成了硬塊,整具屍體暴露在外的皮膚都是黑色的,而且腐爛得很不均勻​​,有的地方已經見了骨頭,有些地方還是完好的,整個就是一隻蜂窩煤。

我在那架墜毀在地下河的“深山”轟炸機裡,也見過一具屍體出現了同樣的腐爛情況,那肯定是因為中毒,很可能這個日本兵和那個飛行員一樣,也是中毒死的。

弄開另一個帆布袋,裡頭的屍體也是同樣的情況。

“這些人都是中毒死的,看來是深淵裡那些毒霧的犧牲品。”王四川輕聲道,“毒物聚集的地方都腐爛了,沒腐爛的地方估計連細菌都被毒死了,所以才爛成了這種德行。不過,怎麼會是這種顏色?”

那具屍體表面的黑色確實很不尋常,王四川把鐵棍插進屍體軀幹上的一個爛孔裡攪了攪,帶了些棉絮一樣的東西出來,又放到鼻子邊聞了一下。

馬在海在後面立即有些想要吐,我搖了搖頭,心說這小子確實沒出息,也聞了聞,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味道。 但並沒想像中那麼噁心。

“如果這種黑色是中毒導致的,說明中毒量很大,光靠呼吸不會是這樣,這種毒氣可能對人的皮膚也有作用。”王四川道,“咱們以後如果還碰上,一定要特別小心。”

我點頭,我們三防課上講過這些,我還沒想過真能用上這些知識。 王四川把鐵棍上粘到的髒東西在屍體的睡袋上蹭掉,又去看房間裡的其他地方。

我低頭看著屍體下的床板,忽然有了一個念頭:“不對,這可能是小日本到這裡的先頭部隊。”

“你怎麼看出來的?”王四川爬到一張床上,看著房間的頂部問道。

“這麼多睡袋,是野戰部隊的裝備,如果是鬼子的正規守備軍,肯定有被褥,畢竟這裡這麼冷。”我道,“而且這裡有這麼多房間,假設裡面全是死人的話,那死亡數量太多了。小日本到這裡建設大壩,第一批人一開始可能不知道深淵底下的霧氣有劇毒,在建設的期間,地下河上游開始下雨,水量增加衝到深淵裡讓毒霧上升,這批日本人和當時的一些勞工中毒就發生了大批死亡,所以才可能有這麼大的傷亡量。”

“那為什麼這些屍體沒被處理掉?”馬在海聽了以後問,“日本人不是有焚屍爐嗎?”

我看著屍體奇怪的姿勢,心裡有個大概的猜測,但是這猜測讓我覺得渾身發冷,如果它是正確的,那發生在這裡的事情會很慘烈。

“應該有迫不得已的原因。”我道,“這裡的屍體,每個人都躺在睡袋裡,一個人一張床,這麼處理屍體是很沒有效率的,如果真的要停屍的話,這里三分之一的房間就夠了。而且,屍體使用睡袋包裹也太浪費了,日本人軍力最鼎盛的時期也不會這麼浪費。”

所以,我想我們看到的,並不是什麼停屍房,屍體之所以這麼放置,很可能是因為,他們死的時候就是這個狀態。

這裡是宿營區,要​​命的大霧,應該是半夜來的,通過通風管道進入到這裡,在睡夢中只有少數人倖免於難,而他們在大霧退去之後,發現整個營區一片死寂,已經變成死域。

面對那樣的情況,倖存者肯定非常恐慌,他們沒有能力處理那麼多屍體,只有等到支援部隊下來,但他們又害怕屍體腐爛引起瘟疫,就封閉了這裡的所有口子,包括通風管道,廢棄掉這塊區域。

那麼多人在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全死了,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這種死亡方式雖然安靜,但我很不喜歡,我寧可清醒地看著自己死去。

這個推測我覺得比較合理,但王四川突然叫了一聲,招手讓我上去。

我順著木床爬到他身邊,看到又有一個帆布袋被他挑開了,他用手電照著裡頭那具屍體的腦袋給我看。

我清晰地看到,那具屍體的腦門處有一個彈孔。

他看了看我,“這傢伙是被斃掉的。你再看這裡。”

他指了指那具屍體的身上,我發現屍體的胸口也有好幾處彈孔:“先是肺葉中彈,然後一槍打在額頭上,可能是為了減輕他的痛苦,讓他死得痛快點。 ”

說著他跳下床,一口氣挑開十幾個帆布袋,我們就發現,竟然有七八具都是中槍而死。 有些是額頭中彈,有些是槍傷,很是奇怪。

“有些確實是被毒死的,但有些是被槍打死的,這裡的情況一定比你說的複雜得多。”王四川道。

我覺得無法理解,被槍殺的屍體躺在睡袋裡,肯定是死後被人裝進去的,這麼說來,日本人真的把這些房間當成了停屍房。 那就像馬在海說的,屍體停在這裡會腐爛發臭,為何不用焚化爐,而要用木板把屍體封起來? 難不成,在當時這些屍體出了什麼可怕的異變,讓他們不敢觸碰?

王四川聽了就搖頭,道:“不可能,用木板封死不一定是不讓裡面的東西出來,也許是不讓外面的東西進去。”

我搖頭,更覺得不可能:“這裡又不是什麼荒郊野外,又沒野獸,何必要把屍體保護起來?”

“等等,你想想。”王四川忽然想到了什麼,“這麼多屍體沒有被焚燒,會不會和鬼子突然放棄這裡有關係?也許這些人死得很突然和密集,之後鬼子立即決定放棄這裡,所以來不及處理屍體。他們用木板封死這些區域,其中的原因也許和他們忽然撤離是同一個原因。”

這就更難想像了,這個大壩裡的各種跡象表明,鬼子在離開的時候,既沒有燒毀資料,也沒有進行什麼破壞,他們是非常從容地離開的,從容得就好像突然都消失了一樣。 這也是我最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整個大壩裡的各種設施都很詭異,不知道做什麼用處,同時鬼子在裡面的活動又沒有邏輯性,各種看到的東西都讓我無法理解,這讓人非常不安。

這個房間的地面上,沒有通風管道,我們也沒有找到其他線索。

王四川說,乾脆我們把這些木板都撬掉,看看裡面到底是什麼樣的結構,被木板封死的除了房間入口,還有很多通道口,那些通道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總有一條路是可以出去的。

我心說這樣還不如回到通風管道去,雖然爬得很辛苦,但總比在這麼大的停屍間裡找出路合適。

正在猶豫不決,一直沒說話的馬在海忽然對我們做了一個小聲的動作。

他一直貼在門口沒敢參與進來。 我們靜下來,忽然聽到外面空曠的隧道裡,突然出現了一個非常輕微的聲音。 這聲音很奇怪,仔細聽,我發現那是什麼在推動木板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在外面?

我們互相看了看,立即爬出去,用手電在隧道裡照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找不到來路,我們憑著模糊的感覺往聲音方向走去,發現那來自於隧道邊上某個通道的深處。

“咯吱咯吱……”聲音很輕微,我有些發毛,一下想到了那些木板後面封死的屍體,王四川把鐵棒舉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9:11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八、走廊裡的怪聲

怪聲並沒有立即停止,每隔一段時間就響幾聲,沒有任何規律,聽起來,就像有人在修理上面木製的東西。 在一片寂靜得詭異的隧道裡,忽然響起這種聲音,所有人都停住了呼吸。

王四川想說話,被我阻止,我讓他們都保持安靜。

這裡的結構非常複雜,我能判斷出聲音大概的方向,但是,要想找到怪聲的所在,還得慢慢摸過去聽。

我想過幾個可能性,搞不好是那小子摸過來了,也許他覺得我們被煙熏得差不多了,之後發現我們從通風管道裡走了,於是從其他口​​子摸了進去。 但這時我看了看表,我們到這里花的時間不長,敵特應該沒那麼快發現我們逃走,所以不太可能是他。

而且,聲音好像來自放映室相反的方向,在這層錯綜複雜的通道體系深處,恐怕還有別人,弄不好,可能是老唐老貓他們。

但是老貓他們何必這麼小心,他們人多勢眾,還有武器,不會只有這麼點動靜。

免不了又要想到木板和停屍房上去,我冒出一身冷汗,難道鬼子把這些地方都封起來,是因為這些死人有問題?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對王四川做了個手勢,讓他保持著距離前​​進。

他做了個手勢表示會意,三個人順著那個聲音的方向摸過去。

順著隧道往前,聲音越來越清晰,我能夠感覺我們靠近了,當走近到一定程度,卻又開始分辨不清,各種回音來自四面八方,無論從哪個方向聽,都感覺差不多。

我把耳朵貼在那些釘死的通道口木板上,一個個聽著木板後傳來的聲音的清晰度,勉強分辨出了最可能是的,就招手讓王四川上鐵棍。 這次王四川卻沒有動手撬,而是挨著木板蹲下,用手碰了碰底部的木板,很輕鬆地就拿了一塊下來。

這是塊搭上去的木板,我用手電照了照,發現木頭邊上有斷裂的痕跡,也是被撬開的,但裂口很明顯不是新出現的,看樣子被撬開很長時間了。

王四川看了看我,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他繼續撥動那些木板,又有幾塊被拿了下來,一個能夠過一個人的洞出現了。 這是一個很久以前就被掰出來的口子,但那人把掰斷的木板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掩蓋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我心說,難道這就是他們出去的出口? 為什麼要把出口隱藏?

幾塊木板拿掉之後,那奇怪的聲音立即清晰地從後面傳了過來,我們小心翼翼地爬進去,立即感覺到,這裡的溫度要比外面低得多。

很可能這裡更靠近大壩底部的冰窖,它也是一條狹長的走廊,兩邊有很多的房間,但都被木板釘死了,只剩下很少的幾個沒有被釘死。 我們走到其中一個房間一看,發現那是​​另一條通道的入口,裡面一片漆黑,看來這裡的走廊是“豐”字形互相穿插的設計。

小心翼翼地循著聲音靠近,聲音越來越清晰,最後我們在一個交叉的走廊口停下腳步,聲音就從這條走廊的深處傳了過來。 源頭幾乎就在通道往里二三十米深的地方。

我和馬在海把手電打向裡面,王四川舉起鐵棍,但是等手電一打直,那聲音一下消失了。

四周猛然間一片寂靜,我發現這條走廊的底部朦朦朧朧的很不清楚,但是能看到,那邊有個東西在動。 好像是個人。

“誰在那裡!”王四川叫了一聲,那人立刻往邊上跑去,竟然一下不見了,不知道是到了另一條走廊,還是那裡有個可以藏的房間。

“是不是那王八蛋?”王四川挽起袖子就來勁了,我立即搖頭:“他不可能那麼快發現我們已經逃走了,應該還在燒煙呢。”心裡恍惚覺得剛才那人眼熟,沒時間細想就揮手:“不管是誰,逮住再說。”

三個人馬上往走廊的盡頭追去,跑到那裡一看,盡頭的左邊果然有一個房間,釘在門口的木板被掰開了一個大口子,裡面非常黑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貓腰就想進去,王四川一把把我拉住:“小心有埋伏。”說完縮在門口,用手電仔細往裡照去,好像要看看入口側面有沒有躲著人。

我也縮下去幫他看,剛蹲下去,忽然從右邊的門後探出來一個人。 一把抓住了王四川的手電,猝不及防之下,手電就被搶走了。

王四川愣了一下,立即就上去搶,但那人已經縮了回去,手電光一下跑到了房間的深處。 王四川嘖了一聲立即鑽了進去。

我和馬在海立即跟著,因為要貓腰進去,我被馬在海卡了一下搞得晚了一點,剛進去站起來,就听到王四川叫了一句:“不對!快堵著洞口。 ”

剛說完,邊上的床就倒了下來,同時一個黑影躥了上來,我用手扶頭把床一下推了回去,那人幾乎是同時就往洞口鑽了出去。

如果反應稍微慢一點,他就直接跑出去了,好在我手快,一下就把他撲倒抓住拉了回來,手電亂晃下,我就看到了他的臉。

那一瞬間我呆住了,出現在我面前是一張很髒很蒼白的臉,我一眼就認了出來,她竟然是袁喜樂。

“袁工。”我驚訝道,沒說完她一頭撞了過來,力氣居然非常大,直接讓我的嘴唇撞到了牙齒,同時她一下掙脫了我,撿起我的手電跑了出去。 我抓了幾下沒抓住。

同時王四川也撲了過來,我們的腦袋撞在一起,他罵了一聲就問我剛才叫什麼。

“是袁喜樂!追、追!”我對王四川大叫,一邊忍住嘴上的劇痛追了出去,只看到手電光已經跑出去很遠,立刻追著狂跑而去。

在迷宮一樣的地形裡追人十分的困難,好在大部分的入口都封住了,黑暗裡我跌跌撞撞了起碼有半根煙的工夫,跟著轉了幾個彎,忽然前面的燈光滅掉了,袁喜樂竟然把手電關了。

我又瞎追了十幾步,前面就出現了岔口,不知道她是跑的哪個方向,只能停下來。 這時通道里傳來回音,仔細聽到處都是腳步聲,卻聽不出是在哪個通道裡。 看身後沒有王四川和馬在海,我有些著急,大叫道:“人呢?”

“我在這裡。”王四川在後面不知道什麼地方大叫,我一听就知道不對,因為那聲音不在我的正後方。 看來已經走岔了。

“你們兩個別動,她把手電關了,我聽不到腳步聲了。我去追,你們兩個先等著。”我大叫道。

立即凌亂的腳步聲安靜了下來,我仔細辨認,就听見前方的通道裡有輕微的腳步聲,看樣子袁喜樂已經跑出去很遠,好在聲音好像還在這條路上。 我一路加速,踩過走廊裡各種各樣的雜物,跟著聲音狂追而去。

追著追著,忽然前面的聲音消失了,我繼續跑了幾步,猛地就發現,下面像是死路,不由得心中一定,但是,手電掃去,除了大量的雜物,看不到袁喜樂的人。

我放慢腳步,叫道:“袁工,我也是工程兵部的人。你別跑,自己人。”

沒有人回答,我也料到了,往黑暗裡小心地走過去,注意著那些雜物後面,很快我就在彈藥箱那裡,看到袁喜樂正蹲著不停地發抖。

我鬆了口氣,看她好像不具備攻擊性,放下了戒備,湊過去道:“袁工,別害怕,別害怕,我是自己人。”

這時卻覺得有一些異樣,因為袁喜樂抖得更厲害了。 而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一邊。

我忽然意識到,她好像不是躲我,否則她應該躲到彈藥箱另一面,那個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一股不祥的感覺湧了上來,我心知不妙,馬上用手電照向她的身後,一下就看到,在通道的盡頭,立著一個陌生的人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9:32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九、一個瘋子

沒等我驚訝,那人影幾乎是瞬間就撲了過來,一下把我撲倒在地,我立即就聞到了一股混合了尿和排泄物的惡臭,當下用手電當錘子亂砸,一記砸中他的下顎,把他砸到一邊。

我立即翻身起來,卻又被撲倒在地,我聞著對方身上讓人作嘔的味道,心裡邪火亂冒,又是一頓亂砸。 這一次卻沒有成功,反而手上傳來一陣劇痛,頓時炸毛了,大吼一聲一頭撞過去,再次把他撞翻。

這一下撞得腦子嗡嗡作響,一摸手臂,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紮傷了,出了一個很大的血口子。 我怒火中燒,也不去管傷口,掄起手電就撲了過去,手電光閃過,就見寒光一閃,我立即轉身把那道寒光漏了過去。

黑影踉蹌了幾步,撞到牆上轉身,我立即用手電去照他的眼睛,在這樣的黑暗裡,這樣的光是很刺眼的,他立即轉頭,我還是一眼就把他認了出來。

這傢伙竟然是陳落戶。

原來他們兩個都在這裡,不過看他面色蒼白,臉上滿是鼻涕和污垢,竟然像是瘋了。

“落戶!”我大喝了一聲,他毫無反應,轉著臉就朝我衝過來,手裡閃著什麼利器的寒光。

通道很窄,我躲了幾下,抓住了他的手,一下把他壓貼到了牆壁上,手電也滾到了一邊。

混亂間,忽然有手電照過來,接著王四川和馬在海跑了出來,立即上來幫忙,三個人抓手的抓手,抓腳的抓腳,我心中一安,力道頓時放鬆了些。

陳落戶不愧是從基層做上來的,身體非常強壯,只是這一鬆已經夠他手腳亂扭把我們都掙脫了。 三個人擠在這條通道裡本來就很局促,又要戒備他手上的利器,一下三人都沒敢近身。 陳落戶亂揮著手把我們逼開,扭頭朝黑暗裡狂奔而去。 馬在海立即要追,馬上被王四川喝住了,追這麼一個瘋子太危險了,何況我們已經抓到了一個袁喜樂。

我氣喘吁籲地癱倒在地,這時才覺得胳膊開始持續地疼起來,撿起摔裂了的手電筒一照,就發現整隻手幾乎被血染紅了,傷口是一個星狀的血洞。

那好像是一把老舊的軍用刺刀,沒想到那東西隔了這麼多年還那麼鋒利。

馬在海立即幫我止血,王四川看著陳落戶消失的方向說道:“這鬼地方到底怎麼回事,人說瘋就瘋,他娘的陳落戶好好的怎麼也這樣了?”

我看了看袁喜樂,她躲在角落裡,嚇得全身發抖,頭埋在膝蓋里,不由得也心生恐懼。 這批去蘇聯的人也算是我們這個時代的鐵娘子,竟然會怕成這個樣子。 我對王四川說道:“陳落戶本來就膽子小,這地方邪氣沖天,換成我一個人,肯定也扛不住要瘋,倒是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王四川搖頭:“你瘋了會拿刀捅人嗎?你著剛才他那樣,那不是嚇瘋的,我的手都差點被他砍下來,那刀刀都是殺手,要不是我下手重沒留力牽住了他,你可能就掛了。”

我回想剛才的過程又是一身冷汗,王四川看了看四周:“邪門,長生天保佑,這地方一定有什麼蹊蹺,我們還是快點出去。”

“該不是被日本鬼子的鬼附身了吧?”馬在海冷不丁冒出一句。

王四川和我看了他一眼,我說:“這個世界哪有鬼,我們是唯物主義世界的成員,這種思想就是怪力亂神。”

“難怪你當不上班長。”王四川數落了一句。

馬在海不說話了,我有點心裡發寒,不管是邪門還是鬼魂,這幾個瘋子讓我感到非常不安,這大壩裡最可怕的事情,也許我們還沒有遇到,再不離開,也許我們也會變成這個樣子。

王四川走到袁喜樂面前,又嘗試安撫了她一下,發現完全沒用,她基本不敢和你對視。 王四川一走開她就抖得更厲害。 和之前完全一樣。

看來想從她身上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是不可能的。

看著通道的四壁,王四川就問我有什麼打算。 我有點猶豫,要不要把陳落戶找回來,在這種地方,他那種狀態撐不了多久,而且情況這麼複雜,如果放任他不管,他活著出去的機會就很渺茫了。

雖然有段時間我已經忘了他的存在,但畢竟是戰友關係,在地面上休整的那一個多月時間,稱兄道弟的人的生死,不是那麼爽快能作決定的。

我們那個時代,拋棄戰友要背負強大的心理包袱,在當時的電影中,這種行為被無數次批判過,裡面的那些角色基本是看上去像小人的人扮演,讓人鄙視,所以那種猶豫念頭的產生,讓我非常矛盾。

而實際分析下,就算找到了陳落戶,把那麼一個瘋子弄出這裡,也是一個巨大的拖累。 我思考了一下,決定暫時放棄他,先離開這個區域,到時候可以讓王四川帶著膠片先走,我們自己再做打算。

我看著袁喜樂,暗想袁喜樂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肯定不是通過我來時的通風管道,這說明我的思路是正確的,這里肯定另有通道出去,而且很可能就在這些走廊裡。

想到這裡,我就想起了當時他們兩個人失踪的時候,看來他們真是在黑暗裡偷偷跑出了那個沉箱,可是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袁喜樂瘋了也就算了,為什麼陳落戶也跟著跑了出去。

袁喜樂非常了解這裡,在霧氣剛起來的時候,她帶著馬在海和陳落戶逃進了沉箱,是因為她知道沉箱是安全的,然後沉箱沉到大壩底下之後,她立即跑出來,跑到了這裡來,這肯定是有理由的。

為什麼?

我又想起了之前那個念頭和這裡各種日本人用途不明的設施,以及日本人留下的奇怪痕跡,心中的不安更加濃烈了。

看來,這大壩裡一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威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39:58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十、大壩中的神秘威脅

因為擔心袁喜樂再次跑掉,我們不得不把她押起來。

雖然我有點好奇,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看陳落戶的樣子,這種變化一定是極其邪門的,我不想步他後塵。

我不知道陳落戶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出現攻擊我們,我們只能加倍小心,我看著袁喜樂,希望她能給我們一些提示,王四川則在這塊區域開路尋找。

一路往前走,通道錯綜複雜,這一次我們觀察得非常仔細,我很快就發現這個地方,和大壩的其他地方很不一樣。

這裡的牆壁上到處都是無法形容的痕跡,之前我們在外面看到的水泥都是發黃的,但這裡的水泥壁上,全是一塊一塊的黑色的東西。

這些黑色非常奇怪,既不是血,也不是油漆,好像是從牆壁裡滲透出來的。 在手電的照射下,顯得這裡的牆壁上都是腐朽的爛斑。 這種感覺,好像是大壩已經從這裡開始腐爛了起來。

邊走邊想,四周靜得我身上的汗毛都開始立起來,一直走到一個岔路口上,袁喜樂忽然不走了。

我推她她也不動,而是看向其中一個路口,那裡漆黑一片。

“往這裡走?”王四川問,袁喜樂依然不回答,但是我和王四川對視一眼,把她往那個路口推去,她倒不掙扎了。

我心中一喜,給王四川使了個眼色,我們就往那個路口走了進去。

走進去沒多久,發現裡面比外面要潮濕很多,到處是水,一腳深一腳淺的,牆壁上黑色的霉斑到處都是,有一股非常濃重的氣味。 我們繼續走,發現積水越來越深,都沒到了小腿上,水很渾濁,被我們一走動就更加的髒,最底層的沉澱物都被我們踩了起來。

繞過幾道複雜的彎,我們看到了這些水的來源,有一堵水泥牆被砸掉了表皮,露出牆裡一大堆生鏽的水管,下水管上有一道裂縫,水就從那裡滲出來。

出水量不大,但這麼長年累月地流,積水是難免的。 在水管牆的盡頭,是被木板封死的一個房間口,泡在水里和水面附近的木板爛了,露出一個洞。

我們爬進去,看到裡面是一個大概卡車後鬥那麼大的房間,房間裡全是水,水里有三張鐵床,上面放滿了東西。

王四川檢查了一下,都是我們工程兵的設備,在一件帆布包裡,我們翻出了袁喜樂的工作本和一本俄語書。

馬在海在上面找到一把手槍,看樣子是袁喜樂的。

“找找出路!”王四川立即道。 我們在房裡找起來,這裡有袁喜樂的東西,她就從這裡進的,可是找了半天,我們就絕望地發現,這個房間是全密封的,就連通風口都沒有。

“邪了門了!”王四川往床上一坐,看著袁喜樂就道,“你他娘帶我們到這裡來幹嗎?“

袁喜樂卻沒有那麼害怕了,她爬到床上,縮到了角落裡,看著一邊發起了呆。

滿懷希望落空,我有些憤怒,嘆了幾口氣,也想休息一下,馬在海就叫道:“哎,有東西吃!”

我轉頭看到了馬在海在翻那幾隻軍包,從裡面拿出幾隻罐頭丟給我。

我一看,我們也有一樣的,不過沒這麼多,看來袁喜樂的伙食標準比我們好多了。

不提不覺得,提起來我還真覺得餓了,幾個人就開了罐頭,王四川解開袁喜樂的繩子,也給她開了一罐,放在她面前,可她並沒有吃。

我吃著吃著,看到一邊的水下,沉著一些什麼東西,伸手去撿,立刻發現那些都是吃剩的罐頭皮,等我一個個拿起來再數,竟然有十幾個。

“你幹嗎?”王四川不解地問。

“你看有這麼多罐頭,看來她在這裡待了很久。”我道,“這裡應該是她的避難所,她還真躲在這裡。”

繼續尋找,從污水下,我撈起了起碼三十隻罐頭,堆成一座小山,以工程兵大隊的設備,一個人最多帶五隻罐頭(罐頭比壓縮糧重得多,帶太多非常吃力) ,這裡這麼多,起碼有七個人的份。

看來躲在這裡的不止她一個人,其他人也不知道是誰。

這就讓我有點奇怪,這是一個潮濕、骯髒散發著難聞氣味的房間,整個房間都積滿了污水,如果需要找躲藏的地方,外面很多房間也可以,為什麼要選擇這裡?

我想起袁喜樂消失時的情形,現在能確定她一定是在黑暗裡用什麼手段逃離了,然後她跑回了這裡,躲到了這個房間裡,顯然她認為這裡才是安全的地方。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過袁喜樂比我們都了解這裡,她認為這里安全一定有理由,這倒讓我放鬆下來。

這裡有張雙層大床,床腳泡在水里已經爛了,所以很不平穩,這裡潮濕的氣味倒不是無法忍受,但現在顯然不是休息的時候,我們快速吃完東西,抽起煙,強打精神打算立即繼續行動。

現在敵特肯定已經發現我們逃走了,我們沒法估計他下一步的舉動,接下來就看誰的腦門亮了。 馬在海從袁喜樂包裡又翻出了一些吃的塞到我們自己的包裡,之後就拉起袁喜樂讓她走。

結果這一次袁喜樂完全不配合,一下縮回角落裡。

王四川伸手進去,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把她抓了起來,她開始拼命掙扎,大聲尖叫,王四川被她抓了幾下,只得鬆手,她一下又縮了回去,開始發抖。

王四川痛得直咧嘴,看了看手上的抓痕,就有點惱意,想硬把她拉出來,我頓時覺得不妥,攔住他,示意我來。

說著我盡量以友好的表情靠近床角里的袁喜樂,輕聲說:“袁工,現在我們要帶你出去,我們是自己人,你不用害怕,我們會保護你的。”

袁喜樂看著我,表情仍舊驚恐,沒有一點變化,隨著我的靠近,她抖得更加厲害,表情扭曲得讓我心驚。

“別怕,別怕。”我想起在伊犁的那幾年學會的輔導方法,動作特別慢地挨到她面前,抓住了她的手。

在這裡折騰了那麼久,她身上的味道也不會好聞到哪裡去,但是我抓住她的手,那種女性皮膚的細膩柔潤,讓我心中一顫。 在地質隊長年的深山老林生活裡,女人非常少,別說戀愛牽手,就是見到異性的機會都非常少。 我的心跳在這一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好在我背對著王四川他們,他們沒有發現我的變化,我鎮定了一下,摒除了一些雜念,才把她拉起來。

可能是因為我的語氣,她真的平緩了下來,呼吸漸漸正常了,愣愣地看著我,我看著她,點頭對她道:“相信我。”

終於我發現她的肩膀放鬆了下來,我拉她下床,就對王四川使了個眼色。

王四川和馬在海背起裝備,很有默契地沒有說話,靜靜地走向房間外的走廊。

袁喜樂沒有反抗,但我還是不敢大意,走到房間門口,我感到她的手明顯哆嗦了一下。 我拉緊她的手臂,鼓勵她,可就在這時,本來漆黑一片的走廊裡,有燈光忽然閃了一下,接著,一盞暗青色的燈亮了起來。

大壩的照明電力好像又恢復了。 看樣子,那傢伙已經發現我們不見了。

走廊裡沒有損壞的燈陸續亮了,但是數量很少,走廊裡一段亮一段暗看著十分詭異,那些被照亮的地方被四周虛無的黑暗包圍,成了一個個存在於黑色孤獨中的站點。

這是好事,省得我們摸黑找了,我們紛紛觀點關掉手電,這時我發現袁喜樂的手又發起抖來。 我堅定地握緊了她的手,想給她一些信心,但是瞬間,她甩脫了我的手,再次逃進房間,我們跟進去,發現她又縮回到剛才的角落裡。

我十分懊惱,和王四川對視一眼,他乾脆發火了,拿出繩子就想強綁。 我也覺得沒辦法,只能上去幫忙,就听見袁喜樂在喃喃自語。

我一開始以為她在念經,仔細一聽,才發現她反复說著一句話:“關燈,關燈。影子裡有鬼,影子裡有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0:23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十一、影子裡有鬼

我看著她的表情,又看了看外面的燈光,背上就起了一股涼氣。

說實在的,那一剎那我被袁喜樂嚇壞了,倒不是因為她說到鬼,而是她的樣子。

顯然她非常害怕外面的燈光,她了解這裡,這種表現無疑說明了,只要燈一亮起來,這里肯定就會出現什麼危險。

“影子裡有鬼。”那個特派員也說過類似的話,那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影子裡有鬼?

剛才袁喜樂看到燈光亮起來,就大叫著關燈,我忽然想起我們見到她的情景。 那時候,她已經在一片漆黑裡不知道摸索了多長時間,沒有任何的照明。

我不相信鬼神之說,但現在我本能地有股不祥的感覺,這句話每個人都說,而說的人都瘋了,那就不能不重視。

我拉住王四川,不讓他再綁袁喜樂。 王四川是有宗教信仰的人,對於這種東西更加的敏感,我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下手重了。 又看了看幽深的被光亮切成一段段的走廊,我心裡猶豫起來。

總不能在這裡待著不出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斷電,龜縮不前不是我的性格。 而且我們一路過來都有手電照明,也不見照出什麼鬼。

馬在海就道:“吳工,我出去看一下,要是有什麼不妥,我就大叫。”

我搖頭,現在袁喜樂是個大麻煩,我們只有三個人,一個人必須看住她,另外兩個人勉強前後警戒。 我們身上還有那麼多東西,不應該分散,最好的辦法是速戰速決。 而且,不能再在這裡尋找出口了,我決定還是回到我們來時候的通風管道,想想辦法。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一次恐怕得硬扛了。 那個年代,我們這些人身上並沒有太多的膽怯,反而有一種宿命的激動。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是一種原則。 現在的人們可能很難理解這種情懷。

事實上,在當年那個特殊時期,這種英雄主義情懷還是解決了很多問題的,至少在很多選擇上,這種情懷讓我們沒有退縮。

王四川重新抓起袁喜樂,這一次再也沒有辦法讓她安靜下來,我們還是把她綁起來,塞住她的嘴,然後讓王四川扛起她。

我拿起鐵棍走出房間,馬在海在後面,我們蹚過積水,很快就來到了乾燥的地方。

雖說人類起源於大海,但對大地的感情顯然更加深厚。 抖了抖被積水泡得起皮的腳,我感覺格外的安心,如果不是袁喜樂那句話,我應該會非常高興離開那個鬼房間。

前面就是第一盞應急燈亮起的地方,清幽的燈光確實很不吉利,我沒有太多猶豫,揮手讓他們跟上。

很快來到燈下,我仔細打量了燈光,沒有什麼特別的,只發現那燈用鐵皮包著,王四川用鐵棍敲了幾下,發現外殼很結實,很難破壞。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燈都是加固過的。

如果怕燈光,把燈打滅不就行了我剛才想過這個方法,現在看來不可以了。

想起袁喜樂的話,我下意識看了看燈光下我們的影子。

影子很淡,映在一邊發黑的水泥牆上,我們互相看了看,第一眼好像沒什麼異常,但再去看就發現了不對勁,後背一下冒出了冷汗。

我們印在牆上的影子,發生了一種非常奇怪的變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1:06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十二、奇怪的影子

我們都知道,在正常的情況下,影子即使拉長變形,總歸還是能一眼認出自己,但讓我毛骨悚然的是,那面水泥牆上的影子狀態非常奇怪,這種奇怪的感覺很難形容,一定要說的話,我只能說,那不是我們的影子。

它們雖然很明顯是從我們腳下延伸到牆上的,但是,那些影子的樣子,怎麼看都不會是我們。 因為所有的影子,都呈現出一種佝僂的姿態,竟然全部彎著腰,好像已經是六七十歲的人。

猛然間我出了一身白毛汗,如果之前袁喜樂沒有對我說那句話,我還會認為是錯覺,但現在一看,不由得覺得詭異至極。

馬在海動了動手,那詭異佝僂的影子也動了動手,確實就是他的影子。

“邪門。”我​​道,轉頭看了看燈,“會不會是角度問題。”

馬在海搖頭,王四川也動了動手,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

影子也跟著做了這個動作,但是影子的動作非常奇怪,那動作看上去讓人脊梁發冷。

這他娘的,影子裡果然有鬼,袁喜樂還真沒說錯,無論是誰看到這樣的影子,都得倒吸一口涼氣。

難不成,他們就是這樣被嚇瘋的? 不太可能,這絕對不至於到把人嚇瘋的地步,而且,這影子雖然形狀恐怖,但也不見得能把我們怎麼樣。

我看著,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我完全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袁喜樂和陳落戶都瘋了,他們都害怕這些影子,這其中不會那麼簡單。

我看了看袁喜樂的臉,她已經害怕得全身發抖,臉轉向一邊,連看影子的膽子都沒有。

“此地不宜久留。”這裡的情況已經超出我能理解的範圍,這時不應該去琢磨是怎麼回事,快點離開才是硬道理。 我推著王四川和馬在海,讓他們不要去管這些。

四個人加快了腳步,朝著通道狂走,但走到第一個岔口就鬱悶了,剛才進來的時候沒想到會搞得這麼混亂,到處都是木頭封死的通道口和房間,我們根本搞不清是從哪裡追到這個區域來的。

我們都有些緊張,畢竟影子總是跟著你,到了路燈下回頭看了幾眼,總能看到牆上飄忽著那幾個詭異的影子。

最後還馬在海靠譜,找到了回巨大隧道的道路,雖然不是原路返回,但至少方向對了。 我們踹開封住道路的木板,就發現外面隧道頂上的汽燈全部亮了。

整個隧道被照得一片光明,昏黃的燈非常密集,所有的東西都一目了然。

這種光明和隧道的寬度讓我覺得舒暢,我們趕緊跑到光亮下。

再看我們的影子,這裡的光照十分的強,影子在地上看不分明,也不知道有沒有正常起來。

幾個人鬆了口氣,王四川轉頭就去找來時的那個房間。 這還真有點困難,不過比起裡面,隧道裡一通到底,結構簡單多了,找到只是時間問題。

我們分開,我心中的不安到了最嚴重的地步,但感覺到了這麼明亮的地方,即使有鬼我們也能撐一撐了。

想著我回頭看了眼我們出來的通道口,忽然就看到我們出來的那個口子後面,站著幾個東西。

這幾個東西都佝僂著腰,聳著肩膀,一半身形隱在黑暗裡,看起來,和我們剛才的影子很像。

它們局促地擠在出口處,一動不動,好比雕塑一樣。

我遍體生涼,用眼睛稍微數了數,就發現那些佝僂著的東西,好像有四隻。

難道那些是我們的影子? 它們從牆壁上爬下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1:44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十三、“鬼”影

王四川看到了,馬上念了句蒙古族的經文,捏緊了自己的鐵棍。

我看了眼地面,就覺得不對,燈光下,我還是能看到自己淡淡的影子在地面上,我們的影子並沒有從牆壁上爬起來。

那幾個絕對不是我的影子,但這麼看去,那佝僂著背的樣子,確實和之前的影子十分相似。

只要不是鬼,其他東西我倒是不悚,在林子裡走地脈的人野獸怪事見得多了,有形的都不在話下。

我們幾個人互相打了眼色,就朝四個黑影走去,因為他們都隱沒在入口陰影的黑​​暗裡,王四川打亮了手電照向它們。

一照過去,所有人都停住了腳步。

因為我們看到那邊什麼都沒有。 那幾個黑影,忽然消失了。

王四川把手電移開,那四個黑影立即又出現站在那裡。 把手電一照過去,黑影立即就消失了,只剩一個黑洞洞的口子。

我們對視了一眼,馬在海就發抖道:“真的是鬼。”

我看了一眼袁喜樂,發現她根本不轉頭看這裡,而是看著上頭刺眼的燈光。 也在發抖。 那一瞬間我的冷汗也下來了,要不是這裡很亮,我恐怕也會撒腿就跑。

“你有長生天保佑,要不你去看看。”我對王四川道。

“你也有馬克思保佑,我和長生天很久沒聯繫了。”王四川道。

我看了他一眼,心說這個沒出息的,想起唯物主義思想,嘴裡默念了幾句語錄給自己壯膽,對王四川道:“我去看看,你在這裡給我打手電。”一邊接過他的鐵棍,徑直往那個出口走去,因為我已​​經確信,這肯定不是什麼鬼影,這裡面肯定有蹊蹺。

王四川的手電照著,那邊一直什麼都沒有,我一直走到出口外面,就給王四川打了個手勢,同時開始戒備。

王四川再次把手電移開,我就看到我面前的景象,瞬間發生了變化。

那幾個“影子”果然又出現了,然而我在這麼近的地方,看到的卻不是影子,而是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

我看到了兩種不同程度的黑暗,外面的光線射入到這裡,好像發生了扭曲,使得出現了幾個黑暗裡的黑影。

這是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景象,但好像沒什麼危險性,我打手勢讓他們過來,繼續走近用手電照射,就發現這種光線扭曲在整個通道裡都產生。

“空氣裡有什麼東西。”我迅速想了想這是怎麼回事,轉頭道,“你還記得物理課上學的東西嗎?”

“哪些東西?”

“光線折射。”

“光線在不同密度和特性的氣體或者懸浮物質裡折射率不一樣,如果空氣裡有密度很高的其他物質,就會產生這種現象,比如說彩虹就是光線通過空氣中懸浮的水珠造成的。”王四川道,“你問這個乾什麼?”

我回憶了一下,心說你他娘成績比我還差,你說的到底對不對啊。

這麼想著,我發現了一個問題,把手電往上照,果然,在通道上方的手電光出現的波動比下方的更厲害。

這就能解釋,為什麼我們的影子會佝僂著腰了,因為越往上的空氣裡,引起折射的氣體的密度就越大。 不過,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東西造成的?

我並沒有放鬆下來,而是覺得更加不妙了,因為袁喜樂是高材生,她不可能想不到我想的東西,所以她是不會被這種影子嚇瘋的。

而且她剛才有一個非常明確的語言,就是關燈,一路過來她沒有去注意影子,而是一直看著那些燈。

離我最近的燈就在前面,我快步走過去,佝僂的影子立即就被拉長映出來。 我走到燈下,燈的周圍沒有明顯的燈光扭曲,但我伸手把空氣上下扑騰了一下,就看到立即出現了類似沙漠裡熱氣蒸騰的現象。

這種現象越靠近燈的四周就越嚴重,我伸手一摸,發現牆壁被燈光照得非常燙。

看樣子是牆壁被燈逼熱以後,水泥裡揮發了什麼氣體出來,形成了這種現象。

我想起牆壁上黑色的腐爛斑紋,又想起了袁喜樂和陳落戶的樣子,我忽然意識到不妙,立即摀住嘴巴,忽然頭有些發暈。

我以為是心理作用,下意識深吸了幾口氣,卻覺得更加難受,我心裡咯噔一下,馬上屏住呼吸跑回去。

我一直跑到王四川邊上才敢呼吸,指著上面的燈道:“空氣裡可能有毒。”

我指著就順勢抬頭去看,一看之下,下半句話就卡在了喉嚨裡,我看到燈光附近的蒸騰、整個燈光的上面,都在以一種妖異形態扭曲著。

所有人都看到了,王四川目瞪口呆道:“這是怎麼回事?”

我搖搖頭,就看一邊的袁喜樂一直看著那些奇怪的扭曲,一直在發抖,我用手揮著四周的空氣,發現好像已經到處瀰漫著那種未知氣體。

馬在海一下掐住了喉嚨,我感到自己頭疼的感覺也更加厲害起來。

“媽的!難道這裡是毒氣室。”王四川看上去還沒受到什麼影響,只是也摀住了嘴巴。

“怎麼辦?”我想著陳落戶,我可不想變成他那個樣子,“這種氣體可能傷害大腦和神經,我們也會瘋掉,甚至會當場死掉。”

王四川捂著嘴,一下看向袁喜樂,袁喜樂這時卻看向了我們來時候的通道。

“避難所!”王四川道,“她剛才一直不肯離開那個房間,那是她的避難所,那裡面一定是安全的。”

他立刻就解開了袁喜樂的繩子,然後退後了一步,讓我們都退後,我們眼睜睜地看見袁喜樂瞬間就往那通道裡跑了過去。

我明白了王四川的意圖,袁喜樂對於這裡很熟悉,一定知道最近的道路。

我們立即跟著追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2:06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十四、屍體的走廊

通道裡有燈,但有些亮著有些暗著,我們即使打了手電在這種跑動下也看不清楚,只能狂奔著盡量跟緊。 這裡的通道岔道太多了,又老是急轉,最後幾乎變成了聽聲辨位。

我轉了幾個彎就發現,袁喜樂跑過的道路非常複雜,不是最短的路線,而是最暗的最少亮燈的路線這是為了盡量避免吸入更多的毒氣。

這顯然是一條固定的線路,是有人根據經驗定下來的。

但這就使得不熟悉路線的人完全無法跟上第一個人的速度,很快我們三個就全部跑岔了,我看不到他們,只能聽到到處都是凌亂的腳步聲,也弄不清誰是誰,只能判斷腳步最輕離我最近而且不中斷的那個就是袁喜樂。

很快我就衝進了一條漆黑一片的通道裡,它離亮燈的距離最起碼有一百米,我看到有人在裡面跌跌撞撞地跑,肯定就是袁喜樂。

這條通道太黑了,我看著袁喜樂跌跌撞撞,速度明顯慢了下來,回頭我跑進去一定是同樣的情況。

如果能在這裡趕上她就得救了,但要是也搞得磕磕絆絆的,她跑出這一段通道以後就會把我甩開很長的距離,到時要再找到她難了。

想著我用手電照向地面,想利用一下我有照明的優勢。 但跑了幾步,我就絆倒在地,用手電一照,一路過去,地上竟然躺著很多人。

這些人全部橫倒在通道上,都穿著工程兵的衣服,我認出了幾張臉,發現全都是老唐的兵。 我蹲下來摸了摸他們的脖子,立即就發現所有的人都死了。

倉促的手電照射下,我也看不出他們到底是怎麼死的,只是一張一張熟悉的臉讓我腦子一片空白。

我原本還指望著他們能找到我們,或者我們能找到他們,在這座基地裡,人多是一種非常好的安全感,但是現在的場景讓我絕望。

很快我就看到了老唐,他和其他人一樣躺在地上,口鼻處全是已經乾掉的污穢,我腦子嗡了一聲,立即上去摸他的脖子,發現他已經死去多時了。

我和老唐的感情並不比其他人的好,只是見到平時交流多些的人犧牲在這裡,心裡會更難受,暗罵一聲正準備專心去追袁喜樂,忽然手電一晃看到老唐手裡抓著一隻包。

我想到老唐包裡的地圖,立即把他的包拿過來,但一拿之下卻完全動不了,他的屍體完全僵硬,把包抓得死死的。

我用力掰開他的手,把包搶了出來,又想到了他的槍,去摸他的腰,卻發現他腰里的手槍套是空的。

再去看其他人,我就發現所有人的槍和腰里的手榴彈都不見了。

我心生奇怪,但是前邊的袁喜樂已經快跑出這段黑暗通道了,只能立即跟了過去。

一路踩著屍體跑到她身後的地方,我發現幾乎所有的屍體都集中在這段通道中間,是他們為了躲避毒氣在這裡避難,還是他們是在這裡遭到了別人的暗算?

他們的槍既然被人搜走,絕對有人處理過他們的屍體,我心生恐懼,他娘的老唐他們出現在這裡,肯定是被毒死的,但毒死之後,有人拿走了他們的槍,說明這不是意外,這是有人設計的。 那襲擊他們的人是誰? 只能是那個敵特。

那個敵特肯定也知道這裡的存在​​。

如果他知道,那他也必然知道剛才那個放映室很可能有通風口通向這裡。

如此說來,他用濃煙來趕我們,是一個套,他就是想把我們從那個房間趕到這裡來?

同時袁喜樂對這裡極度熟悉,說明他們也是在這里中招的,難道這個封閉的空間,是那個敵特的一個陷阱,他把兩批勘探隊的大部分人勾引到了這裡,利用這里特殊的“環境”暗算我們?

那如果是這樣,這個敵特很可能不是我們隊伍裡的人,而是當時袁喜樂隊伍裡的人,他害了袁喜樂他們後,在這個大壩裡潛伏著,等待下一批人到來,如法炮製。

想著我就懊悔,這個看不見的敵特,一個人幾乎把我們所有人玩得團團轉,他對於這裡極其的熟悉,而且心智極其厲害。 我把這個敵人想得太簡單了。

本來我以為我們的敵人只是這個可怕而詭異的基地而已,敵特​​只是一個似有似無只要小心的概念,現在,敵特一下變成了整個大壩裡對我們最大的威脅。

進入燈光照射的區域,我就看到我們的影子在牆壁上的扭曲已經非常嚴重,我的頭非常暈,並且開始了奇怪的耳鳴。

不知道是光線還是我的意識開始出現問題,前面的通道也變得扭曲,我開始站不穩了。

袁喜樂也是幾次倒在地上然後爬起來,但我幾乎用所有的意識保持了速度,就算直接撞牆也不在乎。

終於又跑了兩三分鐘,一個熟悉的轉彎出現在面前,袁喜樂轉了過去,我跟上去一下就發現,我們又回到了之前她帶我們去的避難所。

一踏入避難所門口走廊的積水,我就發現了這裡的奧妙所在,這裡所有的牆壁都是潮濕冰涼的,地上的積水很深,蹚進去幾步我們的影子立即就正常了。

看來這裡的水有蹊蹺,也不知道是水可以和空氣裡的毒氣反應還是如何。

我終於得以用力吸了幾口空氣,本來難聞的臭味竟然讓腦子立刻清明了不少,而袁喜樂已經衝進了那個被污水淹沒的房間裡。

我跟進去,立即就看到袁喜樂開始做一件讓我瞠目結舌的事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2:25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十五、避難所

袁喜樂一頭扎進深水里,用積水沖洗著眼耳鼻口,我也照做,果然,很快耳朵裡那些古怪的聲音和疼痛緩和了下來。

不敢怠慢,我又繼續看袁喜樂,不知道接下來還要幹什麼,卻看見她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往水里扔去。

我驚呆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女人的身體,一下滿目的白光,那雪白的胴體讓我目瞪口呆。

很快袁喜樂把所有的衣服都脫了下來,然後用衣服沾著積水擦著身體。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渾身全僵住了。

我無法形容那時看到的一切,袁喜樂是一個豐滿高挑、極富女性魅力的女人,羊脂一樣的皮膚和身上圓潤的線條,讓我的目光根本無法離開。

如果不是她把我推進水里,我還會一直發呆下去,但是冷冷的積水嗆入我的鼻子,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下意識爬起來,就見她來扯我的衣服。

我領會了她的好意,也脫下衣服和她一樣擦拭身體,一擦之下,馬上就發現衣服入水以後變得非常滑膩,顯然上面不知不覺沾上了很多微粒,再一摸皮膚也是如此,只能立即搓洗。

一直搓到皮膚發紅我才停下來,袁喜樂已經自己縮回床上去了,衣服抱在手裡遮著,但她裸露的肩膀和露出的那些極其誘人的線條還是讓我腦子一片空白。

一時間非常的尷尬,我也只好有樣學樣,把濕透的衣服遮住敏感部位。

那種感覺極其的難受,冰冷的濕衣服貼著身體,讓我逐漸冷靜下來,這時,強烈的不適感開始從身體的各個地方浮現出來,爬到床上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再也動不了了。

很快我就失去了知覺,劇烈的頭暈和耳鳴讓我醒過來,轉身又失去了知覺,周而復始,我知道我只能聽天由命了。 比起袁喜樂,在之前我已經吸進了很多揮發出來的氣體,我吸入的毒氣比她多得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去。

這時我想到了袁喜樂的身體,那豐滿的雙峰和纖細的腰肢,這好像是上帝和我開的玩笑,在我清醒的最後一刻,他讓我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東西。

也不知道迷糊了多久,我醒了過來,衣服已經全都乾了。 我的嘴邊都是我吐出來的東西,完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吐的,而我的褲子上是一股非常重的尿騷味,顯然是小便失禁了。

我艱難地支起身體,藉著手電光看到一切都沒有變化,袁喜樂倒在另一張床上,我爬下去,就見她面色蒼白,嘴唇完全沒有血色,正在發抖。

這時她的身體沒有太多遮擋,豐滿的胴體若隱若現,我摸了摸她的額頭,心頓時沉了下去,她在發燒。

我一時間覺得絕望,在這種地方,沒有支援,沒有藥,生了病只能靠硬熬。 但袁喜樂的身體很難經得起折騰了,她能扛這麼久已經相當厲害了。

想到藥,我就想到了老唐的背包,在裡頭一通翻找,但是沒有。 慶幸的是,我找到了幾盒火柴。

有了火柴意味著可以​​升火,她需要熱水和能量。 我也需要。

我用在這裡吃剩的罐頭皮搭了一個金字塔一樣的架子,往上面幾個罐頭里放進比較乾燥的木片,用我的衣服破片引火燒了起來。 又用一隻罐頭到外面滲水的地方接了點水,拿回去加熱,很快就有了一些熱水。

吹涼後,我餵她喝下去一些,把裡面有炭火的罐子放到她身邊,試圖讓她感覺暖和一些,慢慢地,她臉上就有了血色。

平時很難想像一根火柴可以有這麼大的作用。

看著袁喜樂好轉,我才放下心來,回憶之前發生的一切,後悔得要死。 當時我們已經知道了危險,袁喜樂已經給足了提示,我竟然還作了那麼草率的決定。

這時才想到王四川和馬在海,他們不在這個房間裡,說明他們最終沒有找到這裡。 我來到房間口,也不敢出去,只能對著走廊大喊了幾聲。

等了一會兒,沒有任何回音,我心中就一涼。

這裡非常安靜,如果他們還活著,一定會聽到我的叫聲,難道他們昏過去了,或者死了?

我想到老唐他們的樣子。 覺得王四川和馬在海這一次真的兇多吉少,這一次我真是把他們害死了。

一剎那我覺得非常的沮喪,真想一頭撞在牆壁上表示自己的懊悔。 但是我硬生生忍住了,外面的燈還亮著,那種毒氣會持續地蒸發,再這麼下去,我和袁喜樂一定也會被困死在這裡,我還是得想辦法離開這裡。

我翻出老唐包裡的幾塊壓縮餅乾,不敢多吃,拌了一半機械地吃下去,又從包裡找到了老唐當時帶走的那張大壩的結構圖。

把圖攤在床板上,用手電照著,我找到了現在所處的位置。 那是整個大壩的最中心,一塊非常大的區域,一邊有一個標註:第四層。

我們之前進入的冰窖在這個區域的另一邊,我對比著方向,意識到我們這個區域,其實就在我們之前休息的那個倉庫隔壁。

剛才在巨大的隧道裡看到的被電焊焊死的鐵門背後,就是我們休息的倉庫,我們從一個電纜井繞了一個圈子,其實並沒有走開多遠。

隧道裡有這麼多的鐵軌,再加上連著倉庫,顯然外面那條隧道本來是運輸隧道。

冰窖連接著倉庫,倉庫連接著這條隧道,袁喜樂和陳落戶,都是在冰窖裡消失的,但最後出現在了這裡,特派員也是在倉庫裡發現的,但他瘋了,顯然他也到過這裡。

這些都說明,有道路可以從這裡連通到倉庫。 這說明我的推測是對的,但我不太會看平面圖,只能硬著頭皮研究。

我看了一會兒,立即發現這個區域有無數的通道,劃成了一個棋盤,每條通道兩邊都有很多房間,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個角落裡,但是,這種在通道盡頭的房間並不多,只有十間。

而且我們左右還有通道可以延伸,所以一定不在四個角上,那就只剩下六間的可能性。

問題是,我在平面圖上找不到這個區域出口的標識,唯一的門就是隧道盡頭的鐵門,那個出口,有很大可能不是常規設置的出口。 我抹了抹臉,就覺得頭非常疼,就算是讓我找到出口,我他娘的怎麼出去? 我看著外面的燈光,如果那些燈一直不熄滅我們會怎麼樣?

我躺下來,閉著眼睛,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袁喜樂的情形,忽然又坐了起來,覺得有點不對。

袁喜樂他們中招很可能是因為那個“敵特”把他們騙到了這裡,然後開啟了燈光的電源。 被騙到這裡的人都被毒氣侵害,一些人情急之下發現了這個地方並且躲了起來。

但袁喜樂和瘋掉的特派員,後來都出現在這個區域外,袁喜樂甚至在石灘上遇到了我們。 那說明,最後他們活著離開了這裡,外面的毒氣那麼厲害,這種情況發生的唯一可能性就是,這裡的燈光後來又滅了。

為什麼?

是那個敵特又關掉了電源,還是說,當時上游沒有下雨,地下河水沒有那麼氾濫,這裡的備用電源消耗完?

一定有一個原因使這裡重新恢復了黑暗,而袁喜樂一定是在這個房間裡等到燈光再度熄滅,然後趁黑逃出了這裡。 然而非常不巧,她在那片黑暗的洞穴裡完全失去了神誌,又被我們帶了回來。

我看了看袁喜樂,忽然覺得自己非常對不起她,如果她沒瘋,我一定被砍死了。

袁喜樂夢囈了幾聲,我幫她蓋上衣服,發現她的發燒並沒有好轉。 看著她的姿態,我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只能用冷水澆頭,逼自己抓緊時間繼續研究平面圖。 但還是看不出什麼,忍不住想馬在海在就好了,真是隔行如隔山。

我搜索腦子裡的各種回憶,想翻出以前聽他們商量時的一些知識,看看能不能有什麼啟發。

想著,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老唐和我說天線,實線的黑線代表電線,虛線代表的是天線。 我尋找著平面圖上的黑線,忽然,就看到了一個讓我心中一動的東西。

難道,他們是這樣讓燈滅掉的?

所有的電燈能亮,都是因為有電,要讓燈熄滅最簡單的辦法是切斷電源。

但這裡的埋線都在水泥牆壁裡,而且一定採取了並聯的方式,我們沒有辦法通過破壞其中幾盞燈來使整個區域暗掉。 但一定會有一條總電源線,只要切斷那條線,事情就成了。

我順著圖上的黑線,一條一條看著,立即發現了那條總線的位置。 我發現這裡的一個房間裡有一隻電閘,幾乎所有的線路都從這個房間延伸出來。

但是我比畫那個房間的位置,就一陣絕望,不管我在哪個可能的房間裡,到達那裡都必死無疑,因為我關掉電源以後,在黑暗裡一定不可能及時回到這裡。

我合上結構圖,知道這玩意兒對我沒用了。 但是,這麼一來,我幾乎就沒有任何辦法了,我們會在這裡餓死,不僅任務完不成,還會迎來一種最悲慘的死法。

任務?

我腦子裡一閃,立即摸我的身後,我就想起,那卷膠片,在王四川身上。

糟糕,我吸了口冷氣,剛嘖一聲,忽然又想到了事情的反面。

不對,這未必是壞事,那卷膠卷,即使不在我身上,也是我離開這裡最後的機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2:53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十六、親暱

那卷膠片在王四川身上,那個敵特的目的就是膠卷,那麼,他在一段時間以後,一定會進入到這個區域裡來。

他雖然算計得非常精確,但是,他肯定不會知道,膠卷在什麼地方,而他一定不知道這個避難所的存在(否則袁喜樂早死了),在他估計我們都死了或者瘋了以後,他一定會進來慢慢找。

我覺得他很可能在進來的時候關上燈,或者戴上防毒面具,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這就好辦了,人的慾望就是人的弱點,只要保佑他不是一下就找到王四川,那麼,我可以設一個局。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不過這傢伙一定沒有這麼快進來,我想了想,心中有了一個大概的計劃。

活動了一下,我覺得四肢還是很酸痛,知道以自己現在的狀態,即使那傢伙進來我也沒有辦法制伏,所以現在必須要休息,然後抱起袁喜樂,把她抱到遠離門口的最裡的床上。

袁喜樂的身體滾燙而柔軟,散發著一股讓人心跳的體香,一抱她的衣服就掉了下來,我用嘴叼住,竭力不去看。 但即使這樣我還是覺得面紅耳赤,把她安頓後花了一會兒才平復了下來。 又把火罐也拿到她身邊,這樣既可以讓她取暖,也可以把本來就很微弱的火光遮掩一下,不至於被人看到。

空洞的門口讓人覺得沒有安全感,但如果遮掩上,反而會留下痕跡被人懷疑,我想著外面有水,無論誰進來我肯定能聽到蹚水聲,所以倒不用太著急。

於是裹上衣服,我再次倒頭休息,很快就睡著了。

這一次沒有睡死,做了好幾個夢,渾渾噩噩的很難受,半夢半醒間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掙扎著醒過來,就聞到一股淡淡的好聞的味道,慢慢感到身體很暖和,再打起精神立即發​​現,我的懷裡躺著一個人。

我先是一驚,但馬上摸到一個滾燙而光滑的背脊,立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我懷裡的,竟然是袁喜樂。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了過來,縮在了我的懷裡。

我僵住了,立即從身體的很多地方感受到了她光滑的皮膚,還有她那誘人的曲線。 她貼得非常緊,臉埋在我的脖子裡,手死死地搭在我的腰上。

我僵硬了片刻,忽然就坦然了,拉了拉蓋在我身上的衣服,裹在手裡摟住了她。

我不了解女人,也不知道在什麼情況下會發生這種事情,也不知道發生這種事情的原因,但已經是這時候,就這樣好了,即使她醒來抽我巴掌也無所謂,即使她告我流氓罪我也無所謂。

她在我的懷裡動了動,好像是回應我一樣,抱得更緊了,我忽然發現我的胸口是濕的,她剛才哭過了。

我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髮,忽然就有一股奇怪的感覺從心底湧了上來,我明確地知道那不是慾望,雖然我無法壓制我身體的變化,但我知道那種感覺不是慾望。

我就這麼簡單地,莫名其妙地,忽然覺得,我得保護她。

年輕人的戀愛,總是由一個非常小的點起來,然後迅速燃燒,那時候的愛是毫無條件和保留的,甚至是沒有理由的,一切都源於那個小點。

我不知道自己這種想法是否就算是愛了,我抱著袁喜樂,對於一個經歷了那麼多,現在還沒​​有走出恐懼,並且神誌不清的女人來說,尋求一個擁抱和這種身體的相貼也許是不分對象的,即使換成了王四川,應該也會面臨相同的局面。

但是,這對於我卻大不相同,我摟著她,這種滋味超過我以往獲得的任何一種美好。

我不敢動也不想動,一直保持著這個動作。

有可能是藉助了我的體溫的原因,袁喜樂的額頭慢慢開始出汗,呼吸平緩下來,體溫也逐漸下降,兩個人貼合到的皮膚全是汗水,我才慢慢鬆開她,起來往燒著炭的罐頭加了點柴火。

外面的燈還亮著,我喘了幾口氣,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接了點污水洗臉。 袁喜樂在床上翻了一個身,顯然躺得舒服了一點。

我又把燒著的罐頭拿了兩個過來,但不敢再放到她身邊,怕她燙著,想了想就放了回去,開始琢磨詳細的計劃。

這個地方非常安靜,我必須設一個埋伏,把敵特引過來。

而袁喜樂在這裡,如果單純在這裡設伏,一旦我失敗,袁喜樂一定會被我連累,而且這個避難所對於我們來說很重要,我不能用這裡來作為我的設伏地點,我得另找一個地方做一個陷阱。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間外面,一邊用水打濕裸露在外的皮膚,揮動手臂,看手電光前的揮動會否有折射,然後環視這個走廊的口子。

很快我物色到了一個方向,盡頭的幾個房間離積水的通道大概有十七米的距離,這個距離能夠保證袁喜樂的安全。 那邊可以做陷阱使用。

然後,我需要一個辦法,能讓我暴露在毒氣裡不受影響的時間長一些。

關鍵是這裡的水,我不知道這些水是怎麼和毒氣反應的,但是這些水是關鍵。

牆壁上的水量也不小,我用自己的短褲做了個口罩,弄濕了包在臉上,卻不敢輕易嘗試有沒有用,因為還是有很多皮膚露在外面。 我想起那些房間里中毒而死的屍體,估計皮膚暴露也不行。

正琢磨有什麼更穩妥的辦法,是不是也要把衣服弄濕,我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東西打翻的聲音,好像是袁喜樂起來了。

我趕緊跑回去,就看到袁喜樂沒有穿衣服,站在房間的中央,另一邊我用來取暖的罐子倒了一地。 她正驚恐地發抖。

我趕緊走近,叫了一聲:“喜樂。”

她看到我,一下就衝了過來把我抱住。

她抱得極其緊,我能感覺到她渾身劇烈地發抖,意識到她剛才可能以為我扔下她離開了,心中不由得一痛。

在這個地方,一個人困了這麼長的時間,即使是男人都會崩潰,更何況是一個女人。

“放心,我在這裡。”我嘆了口氣,抱了她一會兒,想讓她安靜下來,再想把她推開,但她死死地抱著我不放手。

我只好把她抱起來抱回到床上,捏著她的手看著她,解釋道:“我不會走的,我在想辦法讓我們都能安全出去。不用害怕。”

她還是不放心地看著我,我看見她的眼淚順著臉頰直接就下來了,又抽出手再次抱住我。

我暗嘆了一聲,當時的我怎麼可能受得了這種場面,她那種表情,鐵石心腸也融化了。 我狠不下心再推開,只能也抱著她,慢慢地發呆。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她才逐漸安靜下來,我指了指地上的罐頭,示意我要把這幾個東西重新點起來,她才猶猶豫豫地放手。

我鬆了口氣,起身把被她打滅的幾隻罐頭全部拿起來,重新添入柴火點上。 添柴的期間,我意識到這樣下去不行,我可能沒法說服她在這裡等我去設計那個“敵特”,她在黑暗裡也不知道困了多久,一個人困著肯定比兩個人困著要煎熬得多,她看到我離開,肯定害怕得要死,我也不忍心讓她再受驚嚇。

但是她不說話,我沒法和她交流,我得想一個辦法,讓她相信我一定會回來。 但是,這辦法一時半會兒肯定想不出來。

回去摸了摸她的額頭,燒並沒有退乾淨,虧得她經常雨裡來風裡去,體質十分的好,否則連這一關都過不了。 接著我發現她的臉上和身上全是污跡,手腳很涼,而且腳上全是水泡。

袁喜樂有一雙很纖細的腳,這說明她的出身一定很好,一路過來走了那麼多路,解放鞋的鞋底一定會留下痕跡。

我用罐頭燒了一罐子水,等水溫了,撕下自己衣服的衣角幫她把雙腳擦乾淨,然後用皮帶扣的扣針把水泡一個個挑破。 因為她的腳已經被溫水軟化,她好像並不覺得很疼,而是默默地看著我。

我把水泡裡的水都擠出來,然後用溫水又擦了一遍,這下可能有點疼了,她幾次都繃緊了身體。 我看向她,她好像是竭力忍住痛苦,對我笑了一下。

我心中一軟,她並不是沒有笑過,在她還是“蘇聯魔女”的時候,她的笑是非常難得的,但是如今她這一笑,卻顯得她是個小姑娘似的,無比的柔和。

可惜,這個笑發生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她以後恢復了神誌,這一切就和我沒關係了。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心中卻很滿足,即使只有這麼一點有瑕疵的笑,對於在這種環境下的我來說也非常不錯。

弄完以後,我把她纖細的雙腳放到床上,然後蓋上背包,又把她的襪子洗了掛起來。 她的襪子上有幾個破洞,看得出都是最近才磨出來的,不像我的襪子,很久以前就像一個網兜一樣。

我對她說道:“明天才能下床,今天就待在床上,好不好?”

她點點頭,示意我坐下來陪她,我搖了搖頭,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能讓她放心讓我離開的方法。

接下來的三天,我無時無刻不在註意外面的動靜,但是沒有任何響動,敵特的耐性非常好。 同樣地,王四川他們也沒有動靜,我的心裡更加沉了下來。

每天我都會給袁喜樂洗兩次腳,她腳上的水泡慢慢消了下去,在這麼骯髒的環境下,居然沒有化膿的跡象,讓我放下心來。

每次洗完,我都會去外面把水倒掉,再從牆壁上接點乾淨的水回來,我會故意在外面多待一段時間,前幾次她有點擔心,但看我每次都會回來,慢慢就沒有那麼敏感了。

我放下心來,另一方面,用罐頭的蓋子折出了一塊三角鐵。

當時罐頭用料很厚,切口特別鋒利,只要稍微加工一下,就是非常厲害的凶器。 同時,我嘗試著用水浸濕我所有的衣服,暴露到毒氣中,我發現三層布最大程度吸水後摀住鼻孔,可以支撐五六分鐘才會感覺到不適。 五六分鐘對我來說雖然不算多,但是已經足夠了。

接著,我用我的皮帶扣和一個空的罐頭做了一個鈴鐺,然後拆掉了老唐的包,扯出了裡面的粗棉線,繫著鈴鐺,狂奔著跑到打算​​用來做陷阱的房間,掛了進去。

晚上,我們分睡在各自的床上,但是醒來的時候,袁喜樂總會縮在我的懷裡。

我並不是個聖人,我承認這樣親暱的行為讓我無法忍受,但是,我並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在當時,我以為這樣抱著,已經是最親密的行為了。

在最安靜和親密的時候,我總是會突然有一種希望,我希望那個敵特,最好不要來了。 就讓我們在這裡的這種安靜中,一直待下去吧。

然而,該來的總會來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3:11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十七、敵特

应该是在四五天以后,我坐在门口,静静地听着通道里的动静,听到了几声隐蔽的声响。

幾天下來,我幾乎已經習慣了每天毫無收穫地度過,如今聽到那幾聲腳步聲,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但這裡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到任何的聲音都藏不住,我立即就意識到,有人進來了。

總算來了,我的心跳陡然快了起來,拔出了三角鐵,仔細地聽著那聲音,判斷著對方的位置。

但是要準確判斷是很難的,我只能知道他已經在這些房間和通道區域裡了,離我們還有些距離。

我努力集中自己的精神,一邊給袁喜樂草草擦拭了一下雙腳,和她示意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但我的表情一定已經有了變化,她好像起了一絲訝異,我並沒有給她反應過來的機會,迅速拿著罐頭走了出去。

謹慎地走出去幾步,我扯起事先準備好的線頭,緩緩拉動起來。

空罐頭和皮帶扣做成的鈴鐺在另一邊的房間裡響了一下,這種金屬的撞擊聲,在黑暗里格外的刺耳,一定會引起他的注意力。

果然,黑暗裡的腳步聲停止了。

我並沒有立即再次搖動,免得他有所懷疑,等了一分鐘,才又拉動了一下,然後屏住呼吸,等著對方的反應。

寂靜中,腳步聲又出現了,聲音更加輕微,簡直無法分辨,顯然對方走得更加小心了。

我鬆了口氣,每隔兩三分鐘,拉動一次罐頭。

勾魂的响声有规律地响起。 腳步聲明顯緩緩靠近了,我咬住三角鐵,把自己整個浸入到積水走廊的水里,爬到走廊積水的口子上。

我不知道他會從哪裡走過來,如果他從我面前走過去,我制伏他的機會就可以高些,但我並不希望這樣,因為袁喜樂就在後面的房間裡。 我預設的最好的機會是,他進入到那個房間再出來的那一剎那。

渾身濕透的狀態下,我可以在毒氣中生存至少五分鐘,時間還是很充足的。

很快,腳步聲變得非常近,而且頻率很低,對方現在幾十秒才移動一步,警覺性非常高。

走廊遠處的燈裡並沒有出現人影,他不是從這個方向過來的,腳步聲的方向在我的右邊,他不會路過這個積水的走廊,而是從另一條通道直接到達那個房間門口。

那邊沒有燈,一片黑暗。

我有點不耐煩,待在積水的邊緣,毒氣沒有被完全中和,讓人有點噁心,我不得不隔三差五把臉沒入水里。这一次出来的时间比以往都长了,等着我的袁喜乐也是个定时炸弹。

我沒有再拉動線頭,黑暗裡他一定看不到是什麼在牽引那個鈴鐺,但萬一他聽到線在轉角的摩擦聲就麻煩了。

咬牙忍住噁心,我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聽著聲音一點一點靠近,終於,幾聲明顯的衣服摩擦聲,讓我能判斷那人應該就在那邊的黑暗裡,那道房間門附近。

我不敢動,這時發出任何的聲音都會功虧一簣,然後聽見那邊傳來木板被拿下的聲音。

那是我做掩飾的木板,他一定靠在門外的牆上,正在取下木板。

“進去吧,進去吧。”我在心裡祈禱,“小乖乖,裡面什麼都沒有,裡面是安全的,別怕。”

忽然,我聽到黑暗裡呼啦一聲,木板被扔到了通道的遠處。

我心裡一驚,再聽黑暗裡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难道他已经进去了? 不可能,那個洞那麼小,裡面還有雜物擋著,他不可能不發出一點聲音就進去。

他一定沒有動,還在原來的那個位置上,​​這是想把屋子裡的人引出來。

這傢伙簡直小心到了極點,一點錯誤都不肯犯,我心中暗罵,這可怎麼辦? 這樣僵持要到什麼時候?

不過,仔細一想就知道只能繼續等待,看誰先沒有耐心。 我頭上冒汗,發現自己想得太美了。 這傢伙顯然是個心思極度縝密的主兒,不是野地裡的麻雀。

而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等,足足过了十几分钟,我才听到那边再传来动静。 顯然是他開始往裡爬了。 裡面的雜物被他推動,立即就發出了倒塌聲。

我心中狂喜,小心翼翼地爬起來,趁著混亂快步衝了過去,摸索著靠到了那個門邊,舉起了三角鐵。

就在我強壓興奮的時候,忽然面前燈光一亮,我眼前頓時一花,幾乎是同時,我的頭就被什麼東西狠狠砸了一下。

一陣頭昏眼花,我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腿上又是一下,正打在我的軟骨上,我猛然間半跪下來,一把刀從後面伸過來卡住了我的脖子,冷冷地貼在我的喉嚨上。

我驚了一下,後面傳來了一個聲音:“別動,否則就切了你的喉嚨。”

我頓時僵住了,接著我的手被掰到了身後,整個人被死死地壓在了牆上。

我想說話,但是那刀緊緊地貼著我的喉嚨,感覺我只要挪動一下,我的喉嚨就一定會被割開。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人用刀架著喉嚨,我有點手足無措,刀尖在我呼吸的時候會刺痛我的皮膚,我花了一點時間才真正意識到出了什麼事情。

“东西呢?”背后的声音传来,“胶卷呢?”

他的聲音非常沙啞,帶著一種很難形容的口音,我沒法想出到底是誰,不是我記憶中的任何一個熟人的聲音。 難道不是隊裡的人? 我心中生疑,來不及仔細分辨,他的刀又緊了幾分:“回答問題。”

我定了定神,心說現在不是琢磨他是誰的時候,而是要琢磨該如何脫身。 無奈我身體虛弱,一時間身體做不出判斷,結巴了幾聲,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說完,後面那位猛地一拉我的下巴,把我整個人扭成了一個很不舒服的姿勢。

“快說,否則宰了你。”那個聲音變得更加低沉。

我暗想你讓我怎麼說? 第一,我也不知道王四川跑哪裡去了,膠卷在他們身上。 第二,我說了肯定是一樣的死。 理智告訴我,打死都不能說。 “你放開我,讓我喘口氣,我才能說話。”我頓了頓才道。

“少廢話,你沒看到我的臉,我可以不殺你,但是你不說,我一定會殺你。你自己做做算數。”後面的聲音冷冷道。

我聽著他的聲音,有點害怕起來,因為這人說話的時候,聽不出有一絲波瀾,如果要我從身後製伏一個人,我絕對做不到這麼鎮定。

這說明眼前的局面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那我最好就真的不要輕舉妄動。

“我說了你也不會信的。”我決定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膠卷在哪裡,但是我知道可以怎麼拿到它。”

說完我立即就感到刀片往上一挑,我頓時一驚,以為這樣說他不信,直接要動手了,不過那刀一下就滑到了我的眼瞼邊上。

“別亂說話,別亂想辦法,你要想用這辦法找機會,我一定會挖掉你的眼睛,或者切斷你的手筋,然後才讓你帶路。到時候你生不如死。實話說,我不想殺你,但你沒多少選擇。最後一次問你,東西在哪裡,老老實實說出來。”

这时我彻底绝望了,在电影里那些主角有大把机会可以从这种局面下逃脱,他娘的换在现实里出现,我竟然毫无办法。

“不在我這裡,在王四川那裡。”我道。

“王四川是谁,在哪里?”

“死了。”我撒了個謊。

“死了?”對方就很意外,“屍體在哪裡?你為什麼不把膠片帶回來?”

“我沒有時間,這個地方有問題,當時我和那個女人都中毒了,我能活著逃到這裡來已經很走運了。”

“你被派到這裡來,就不能叫做走運。”他冷聲道,拉住我的頭髮,“我去看看,如果你騙我,你就準備少隻眼睛。”

我已經感覺到頭暈,立即道:“到不了那個地方我可能已經死了。”

他冷笑一聲,剛想說話,忽然悶哼了一聲,整個人好像被什麼東西一撞,直接磕到了我的身上。

匕首立即在我眼睛邊上劃出了一道血痕,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後腦又被用力一撞,也不知道撞到什麼。

混亂間他的手電脫了手,撞在牆上,打著轉兒摔到地上,晃過的手電光中,我看到袁喜樂拿著一把三角鐵,對著那人就刺。 兩個人一下滾成了一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3:32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十八、死結

我撿起手電就上去幫忙,那人穿的三防服已經被袁喜樂刺破了好幾個口子。 但袁喜樂到底是女人,很快那人就掙脫出來,手裡拿著匕首亂揮。

我上去把袁喜樂拉回來,用手電照著那人,那人捂著傷口,跌跌撞撞地往回退去,沒有任何猶豫就往黑暗裡跑去。

我心中暗罵,看到地下已經有不少血跡,剛才袁喜樂突然襲擊,一定讓他猝不及防,那幾下一定不輕。 我看到他的防毒面具都被刺中了,破了好幾個口子,可惜我沒有搶下來。

袁喜樂抓著我的手臂發抖,三角鐵丟在一邊,雙手都是血跡。

我抱緊她用手電照地上的三角鐵,一邊思考這東西是從哪裡來的,一邊覺得胸口很不舒服,兩個人一路退回到我們的避難所裡,再次用水擦拭了身體。 這一次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只是看著袁喜樂,場面還是非常的尷尬。

看著袁喜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出來給我解圍,如果沒有她,我可能就死了。 但是剛才實在太險了,我寧可她不要出來。

回去以後給她洗手,我發現她的手被三角鐵割了一道很大的口子,血已經凝固了。 我一下非常感動,難道在我出去的時候,她模仿我做了一把三角鐵? 但好像她做的東西有棱角,把自己都劃破了。

“謝謝。”我對她道,把她的手摀在我的手中間,朝她笑了笑。

我沒有想過我會以這樣的心態來面對她,以前在單位的時候,她嚴厲得像老娘一樣,現在卻像我的女兒。

她默默看著我,嘴巴張了張,眼裡不知道是眼淚,還是一種憐憫,我覺得她好像要說話。

我咬了咬下唇等著,但是過了很久,她終究沒有什麼反應。

我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心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必須盡快去把電源關掉。 剛想起身,她一把把我拉住了,我心中一動,知道剛才我出去已經失去了她的信任,正想著如何解釋,忽然她湊了上來,吻在了我的唇上。

那一剎那,我只覺得一股香氣逼來,頓時腦子一片空白。

分開之後,她忽然拉住我的手,靠近床後面被擋住的牆壁,讓我往裡看,那裡很不起眼地刻了一行字。

“必然導致必然。”

字刻得十分的潦草,也不知道是誰刻的,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過一定是之前被困在這裡的某一個人刻的,很可能就是袁喜樂自己。

“你刻的?”我心中奇怪。

她搖了搖頭,指了指我的心。

我看著那幾個字,覺得莫名其妙,但是看她神誌好像有點恢復,而且想傳達什麼信息給我,這是個好消息,我看著她,做了個疑問的表情,想看她還有什麼舉動。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我眼角一閃,再看就發現走廊裡的燈滅掉了,外面變成了一片漆黑。

我愣了一下,心說怎麼回事,是電源出問題了,還是電閘被人關了。

難道是王四川他們? 我想,但是不太可能,王四川即使還活著,也一定兇多吉少,他們如果要這麼幹,肯定早就這麼乾了。

我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是那個敵特干的,防毒面具被我們破壞掉以後,他和我們完全一樣失去了防護能力,他要活著離開這裡的辦法只有一個,就是熄燈。

這倒是省了我不少事情,我可以直接把袁喜樂帶出去。

但我不知道熄燈以後,那些蒸騰的有毒氣體要多久才會失去作用,而心念一想,又覺得不對。

那傢伙的傷不知道有多嚴重,袁喜樂的力氣不大,那絕對不會是致命傷。 從他逃跑到燈熄滅沒多少時間,看樣子他一定還在我們附近。 而空氣中的毒氣濃度很高,他現在一定很不好受,能不能熬過去一定是個問題。

但他一旦熬過去了,就是一個心腹大患,剛才我們之所以能在這麼劣勢的情況下暗算他,就是利用了四周的黑暗。 雖然如此他幾乎也算到了我的想法,如今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一定在黑暗裡等著我們。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希望這王八蛋熬不住吧,我心說,可恨的是,在這種地方,如果沒有手電,摸黑走路的話,一定會在裡面繞暈掉,而假使我們開了手電,又會是一個巨大的靶子。

最可惡的是,我完全不知道該從哪裡出去,即使開了手電,也要花很長時間去找。

之前敵特有目的,他的目的便成了他的弱點,現在我們有了目的,我們的目的也照樣成了我們的弱點,看來人只要有什麼所求就會變弱。

想著我心中凜然,忽然意識到,這場事實上只有三個人參與的爭鬥,會變成一場糟糕的捉迷藏的遊戲。 而且會曠日持久。

我退回來,我不是擅長陰謀詭計的人,剛才的想法已經是我全部的智慧,現在我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想出什麼好辦法解決這個死結。

剛才的狂喜瞬間被澆滅了,我心中無比的鬱悶,不由得摀住了臉,努力壓制心中的焦慮。 如果沒有剛才那種成功的錯覺倒還好,現在事情重新回到這種局勢下,我覺得自己簡直蠢得要死。

當時如果能直接抓住那王八蛋,現在什麼事情都沒有,就差那麼一點,就差那麼一點!

袁喜樂在一旁抱住了我,我才鬆了口氣,在這個無比潮濕的房間裡待著真的很難忍受,幸好我不是一個人。 萬幸。 等到毒氣消散,我們也許可以到一個乾燥的房間裡去。

我們又等了一夜,我幾乎沒有睡覺,看著門口的黑暗,總覺得睡著以後會有危險,雖然我知道在黑暗裡,他想找到這裡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他能利用的就是他對於這裡環境的熟悉,可進可退。

袁喜樂躺在我的懷裡,每天晚上她只有這樣才能入睡,但今天我發現她也沒有睡踏實,一直在躁動。 也許是怕我半夜什麼時候像白天一樣離開。

我心裡計劃著,盲目地在黑暗裡摸來摸去,一定不是辦法,去開燈怎麼樣? 那就不得不把袁喜樂一個人丟在這裡。 說實話那種毒氣太恐怖,我寧可在黑暗裡待著,而且,那傢伙如果鐵了心幹掉我們,一定會把電閘破壞掉。

我有這裡的平面圖,雖然不知道自己的方位,但是如果能到達這裡的角落,我就可以以那個為起點開始在這裡尋找出口。 這麼一想好像情況也並不是我想的那麼糟糕,只要小心不被對方伏擊。

我想著自己摸黑尋找出口的樣子,忽然就心中一動,想到了我們第一次看到袁喜樂時的樣子,她正在黑暗裡擺弄一個房間門口的木板。

我一個激靈,她知道來這裡的道路,難道當時,她是想出去?

這麼說,那個地方,難道就是出口?

我一陣興奮,越想越有道理,雖然我完全想不起那個地方到底是個什麼樣子,但是,我卻可以把整個查找的區域縮小很多。 而且,說不定,到達那個地方附近,袁喜樂會幫我在黑暗中找到那裡。

我的焦慮猛地減輕了不少,幾乎想立即把袁喜樂叫醒,但還是忍住了,她睡得不踏實,但到底是睡著了。

長出口氣,她的頭髮蹭著我的下巴,很癢,我擁了擁她,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女人味,把臉頰貼在她的額頭上閉上了眼睛。 這個時候,我感到她的頭動了動,把頭抬了起來。

她的鼻子蹭到了我的下巴上,接著我感到了她濕潤的嘴唇和呼吸出的氣息。

不知道為什麼,我立即僵住了,一股熱氣從我心裡騰上來,我忽然心跳加速。

我摟緊了她,立即想把這種奇怪的悸動壓下去,她被我一摟,發出了一聲輕吟聲,接著我就感覺到她的下巴湊了上來,在我臉頰附近親暱地劃過。

我的腦子空白了片刻,感受著那溫和的氣息,幾乎同時,我的嘴唇好像被什麼控制了一般,已經不由自主地印了過去。

那一瞬間,我忘記了自己處在一個污穢不堪的房間裡,忘記了外面瀰漫著濃烈的未知毒氣,忘記了這裡距離地面一千二百米,我忘記了一切的不美好,心裡只剩下我吻著的這個女人和她熾熱的身體。

她比世界上任何的東西,都要美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3:54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十九、冒險

有些夜晚只是時間流逝,有些夜晚卻可以讓人刻骨銘心。

很多事情,你感覺它變了,但它其實只是換了個樣子,有些事情,你發現什麼都沒有變化,但是,你卻真的被改變了。

那一天以後,我就有這種感覺。 醒來的時候,看著袁喜樂在我懷裡熟睡的樣子,昨晚暈眩的那些片段,讓我的心不由自主加快了跳動。

在那些事情上,我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我對於那些回憶,更多的是羞澀和渴望。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醒來之後,我發現她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她只是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我,那種眼神,讓我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好像是我們之間有了共同的秘密。

我整頓了片刻,收拾了所有的東西,就帶著袁喜樂試探著走出房間,一點一點地遠離積水走廊,空氣好像毫無變化,但是我發現,已經沒有了那種讓我窒息的感覺。

我們走得很小心,我緊緊握著她的手,我知道我握著的不僅僅是一雙手,我握著的是一個我需要擔起全部責任的女人。

這也許是一種可笑的情緒,但是我知道,我現在可以為我握著的這隻手的主人,犧牲任何東西,而且我絕對不會後悔。

我根據自己稀薄的感覺,貼著牆壁一點一點地前進,時不時停下來聽聽動靜,黑暗裡沒有任何聲音,不知道那個傢伙是死了,還是正潛伏著。

走過一個岔口的時候,我猶豫應該先朝哪邊,但是袁喜樂卻抓著我的手,讓我去摸牆壁。

我摸著,就發現這個牆壁拐角的地方,有三道非常深的刻痕。

我恍然大悟,原來她是這樣在黑暗裡行進的。 這些刻痕不知道是誰刻下來的,但是它的深度,足夠在黑暗裡依靠觸覺很容易感覺出來。

我繼續拉住她的手,在刻痕的方向轉彎,在黑暗裡繼續往前摸索,很快就來到了下一個岔口,我摸著牆壁,果然,在這個岔口的轉彎處又摸到同樣的刻痕。

有門,難怪之前在那麼暗的情況下,這女人都能跑得這麼快,而且準確無誤地回到“避難所”裡。 這裡環境太惡劣,沒有指引的話,自己實在不可能注意這些細節。

一路跟著刻痕,我們來到了一處房間門口,我不敢開手電,但是我感覺,這裡應該是我們當時發現她的地方。 我和她弄掉了房間門口的木板,摸著發現上面出現了一個能供一人通過的狗洞。

我稍微放下了心,沒想到會如此的順利,但同時覺得奇怪,為什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靜下來,四周還是聽不到一點動靜,說實話,這裡這麼安靜,我們一路摸索,對方一定能聽到我們。 但是,他好像沒有採取什麼措施。

這不符合常理,他如果要伏擊我們,必定要偷偷摸過來,為什麼他什麼都沒有做,難道他真的死了嗎?

心裡忍不住悚然一驚,我忽然想到了另外一個可能性。

難道他是在守株待兔,和我當時一樣,他等在了一個我們必須進去的地方。

袁喜樂正想進入那個房間,立即被我拉住了,我拉著她後退了幾步蹲下來,出口在眼前,但是我一下覺得,這個房間裡充滿了威脅。

難道,那傢伙在裡面?

確實有這個可能,這條出路肯定他也知道,對於他來說,與其到處攆我們,不如等在這裡實在。

那一刻我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就在昨天,我設下了一個陷阱和難題,等著那個敵特來闖,我能想像他當時的糾結,但是現在,他把所有的東西原封不動地還給我了,我現在面臨的問題幾乎和他一模一樣。

如果他躲在裡面,手裡有一把匕首,只要我進去立即會被伏擊,但是,我不進去,沒法離開。

這裡的木板十分結實,沒有王四川的鐵棍,我也沒辦法把出口弄大,爬進去幾乎等於送死,心中的鬱悶別提了。

猶豫了半天,只有冒險試,賭裡面一片漆黑。

我把拿下來的木板和幾個背包都背到胸口,手裡拿著三角鐵,用雙臂撐著,面朝上爬了進去,一進去我用左手擋在自己面前,幾乎是貼地蹦著,幾乎感覺到有人撲了上來。

然而等我爬了進去翻身站起來,誰也沒撲上來,我靜下來戒備,感覺裡面非常安靜。

愣了一下,我小心翼翼地打起手電,找了一圈,裡面什麼人都沒有,而一邊的牆壁上方,有一個被拆掉的通風管道口。

我又轉了一圈,確定沒有人,一下覺得好笑,媽的,完全是自己嚇自己。

把袁喜樂叫了進來,我看到她熟練地踩著床鋪上去,爬進了通風管道,我也跟了上去。

通風管道還是同樣的構造,但顯然不是我們來時候的那一條,我們一路往前爬,很快前面出現了出口。

從另一頭的通風管道口子出來,我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手電往四周處一照,就意識到這裡是一個巨大水池的上方。

整個房間都是銹得生起鱗片的鐵壁,沒被水浸沒的地方有六七米高,至於水下有多深不知道,一水池的死水全都被鐵鏽染成了一種渾濁的紅棕色。

我用手電掃了一圈,發現四周水面以上的鐵壁上,有無數的通風管道出口。 而從通風管道的口子出來,有一條走廊貼著鐵壁圍了這個房間一圈,繞著走廊可以路過所有的通風管道口。

看來這地方是整個通風系統的空氣淨化室,大量的空氣在這裡交換進化。

另一邊的走廊上有一道門,袁喜樂非常開心地跑過去,拉了一下,門好像被鎖住了。 她的面色一變,顯然有點不敢相信,又拉了一下,我幫她去拉,發現門被卡死了。

我用力敲了一下門,這肯定是那敵特干的,他娘的他除了鎖門還會幹什麼。

手電照向其他的通風管道口,我不知道這些管道能不能通到其他地方,立即拿出了平面圖,去看這裡的結構。

可惜,平面圖上沒有我想要的,這種隱秘的設置會被利用作為滲透和偷襲的通道,所以標有通風管道的平面圖肯定是保密的地圖。

不過走運的是,我在圖上看到了這個房間的位置。 我發現,在這灘死水的下面,有一個通道通到外面的地下河裡,距離大概有五十米,不算遠,問題是,在這個通道的出口上,有鐵閘門用來換水,必須打開它才能出去。

這個閘門的開關,就在當時司令部隔壁的那個控制室裡,我們根本不可能回到那邊,但是,我有了找電纜的經驗。

閘門的電路不會太複雜,而且,電纜盡量不會在水下走。

所有的通風管道裡都有電纜,這裡也同時是一個電纜的樞紐,我找著找著,很快找到了一條通到水里去的唯一的電纜。

我脫掉自己的外衣,包著三角鐵,把電纜的皮刮掉,然後找了其他差不多粗細的可能通電的電纜,把兩條電纜一接,火光四射,地下的污水開始出現旋渦。

這是首先的排水過程,這水髒成這樣,我也不敢跳下去。 很快水換清了,我和袁喜樂對視了一眼,我抱著她一下跳進了水里。

手電入水後只堅持了幾秒鐘就滅了,但已經足夠我看清水下通道的方向,我們摸黑遊了進去。

五十米的距離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我不知道袁喜樂水性如何,也不敢大意,只管​​往前遊,一邊遊一邊隨時摸著自己的上頭,看是不是遊出了管道。

然而大概是太緊張了還是什麼緣故,我一路遊下去,很快覺得氣緊,而摸著上面,一路都是管道的頂部。

我不由得著急起來,想著是不是先回去看看平面圖,如果看錯了,等下一點氣也沒有了,那豈非要活活淹死在這裡。

猶豫的時候,手腳慢了,而氣也更加急了起來,胸口開始發辣,我很想吸氣,知道自己一定得回去,否則很可能嗆水。

剛想拉著袁喜樂返回,她卻推著我不讓我回去,我肺的氣這時已經完全淨了,被她推了幾下,完全慌了。

慌亂間她拉著我的手,用力捏著,然後示意我往前,非常堅決。

我下意識地跟著她,幾乎是在極限中堅持了幾秒,忽然頭頂摸空了,可以上浮了。

意識半游離中,我一陣目眩,發現有無數的燈照向了我,我覺得莫名其妙,被人抓住了手,拉出了浮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4:14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二十、生變

另一邊的袁喜樂也被拉了出來,我被地下河上的冷風一吹,人緩了過來,吃驚地發現四周全是工程兵。 另一邊,到處是大型汽燈把整個基地照得通亮,​​在河道上,我看到了大量的皮筏上全是運著物資的工程兵,足足有幾百人。

“怎麼回事?”我搖搖晃晃地說,還沒說完,那些扶著我們的人分開,一個軍官從後面走了過來,對我敬禮,讓我們跟他走。

我被他們扶著,一路走在​​鐵網道上,看到很多設備被防水帆布蓋著,都是我們在地面看到的那些,現在竟然全部運了下來,而近處,無數的人在解構這裡的設施。 一直走到一處物資以後,我看見一個軍官站在了那裡。

我認識這個人,看到他出現在這裡,我立刻意識到事情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這個人姓程,不是工程兵部我們系統裡的,但我在克拉瑪依見過他。 他是跟隨地質隊的正規部隊總指揮,負責一切周圍保衛和保密事務。

我們都叫他程師長,他的部隊番號是很有名的華西軍區二十四師,只要是當年去過大西北靠近新疆的人,都會知道這支部隊,他出現在這裡,讓我非常意外。

在克拉瑪依,他對我們非常客氣,但是這個人能看得出平時不苟言笑,是個職業軍人。

他看到我們,立即走了過來,看到我沒力氣說話,對扶著我的人道:“送到醫療隊,我馬上來。”

邊上的人立即拖動我們,我們被送到帳篷裡,我看到了之前在陸地上碰到的醫務官。 醫護人員看到我們都迎了上來。

我此時還拉著袁喜樂的手,她必須要去另外一個帳篷,但她緊緊握著我的手不放。

我看著她的眼睛,我也不想放手,但是一個女護士過來拉她,我看著四周的人,忽然猶豫了一下,手一鬆,瞬間她已經被人拉開。

她沒有反抗,只是看著我,我抬了抬手,想說我就在她隔壁的帳篷,讓她別害怕,但她已經被簇擁著進了一個醫療帳篷。

我不知道為什麼在當時有了一種錯覺,忽然,在我們之間出現了一層奇怪的東西,讓我覺得非常不安,但我沒能夠多想,就已經看不到她了。

我也被送進另外一個帳篷,我就問他們怎麼回事,怎麼大部隊全都下來了,醫生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讓我別問那麼多,該我們知道的,我們都會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

我的衣服被換下,開始做身體檢查,我看著沉默的醫護人員,心中的不安更加強烈起來。 無論發生了什麼,大部隊下來了,背後一定有重大的原因。

可惜,這樣的不安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我躺下之後,被遺忘的疲憊好像潮水一樣湧來,在護士為我輸液的過程裡,我慢慢睡了過去,真正地睡了過去。

我一個夢也沒有做,完全失去了知覺。

再醒過來,已經是兩天以後的事情了。

我的身體,一定在這兩天裡經歷了翻天覆地的折磨,身上各種酸痛無法形容。 簡直連腳趾甲都覺得酸痛。 醫生還不讓我下床,只吩咐護士給我吃一些流食,然後繼續休息。

我問他袁喜樂怎麼樣了,他就朝我曖昧地笑笑,說和我差不多。 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那種笑讓我很不安。 我幾次想溜出去看看,但是使不上力氣,總是下床就躺倒在地上,後來護士就對我發脾氣說,我每摔倒一次都會讓她被批評,我再摔倒她就要被記處分了,讓我老老實實在床上躺著。

我不知道我的身體是怎麼了,我對自己有一個判斷,知道絕對不會躺幾天就站不起來,心中開始不安,心說該不是中毒的後遺症?

後來問醫生,醫生告訴我,這確實是副作用,但不是因為中毒,而是用了解毒劑的原因,那種毒氣對人的神經系統有影響,這幾日我掛的吊瓶裡都是解毒劑。

我心中奇怪,難道他們已經知道我中的是什麼毒了? 但是再問,醫生卻沒有透露更多,只說等我傷好了,再詳細和我解釋,因為這種毒氣的運作機理很複雜。

那個年代階級觀念很濃,該不該知道,該知道多少是很明確的,我也沒有為難他,只問什麼時候可以下床走動。

他說最起碼還要三天時間,之後看尿檢的狀況,這種毒氣對我身體的傷害性是永久的,我本身吸入得不算多,可能不會在年輕的時候體現出來,但老了之後會很麻煩,現在處理得好不好,對以後的身體狀況有很大的影響。

我想袁喜樂應該和我是一樣的情況,甚至她應該比我更嚴重,不由得擔心起來,但這時沒有力氣,我總不能爬著去見她,於是只好克制住自己。

三天后,我果然被准許出了帳篷,被人攙扶著,只能在帳篷外的凳子上坐一會兒。 但這麼短的時間裡,我發現整個基地已經燈火通明,短短幾天裡架起了大量照明,以及無數的帳篷。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感覺到一股不對勁。

這麼多的照明設備和這麼多的人,看來大部隊會在這裡駐紮相當長的時間。 他們沒有等我們返回就全部下到洞裡來了,這顯然表示上頭的計劃有變。

難道我們在洞裡的時候,上面發生了什麼,所以讓他們這麼大動干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4:34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二十一、一切都只是開始

雖然醫生和護士對於當時的事情都諱莫如深,但從其他人對話的各種蛛絲馬跡中我感覺到,上頭決定下到洞穴的原因本身就十分的晦澀,他們也許也不明白自己做出這種舉動的原因。

唯一明確的,是這些人被通知準備出發的時間,就在老貓進洞兩天后。

那段時間,應該是我們和老貓困在倉庫裡的時間。

從日本人當時繪製的整條地下河的分岔圖來看,我們所在的勘探線路應該是最重要的,不過,確實也有其他支流也會會聚到“零號川”。

我覺得能夠解釋的是,也許探索地下河分支的其他勘探分隊已經有人回歸了,並且帶回了非常關鍵的東西,使得上頭作出了更改計劃的決定。

至於是什麼東西,我完全無法判斷。 事實上,我覺得即使是我們帶出的膠片,也沒法使得上頭決定下來這麼多人,如果確實像我想的那樣,那其他分隊帶上來的東西,一定讓上頭覺得了,下來長期駐紮是值得的,並且是必要的。

從我以往的經驗來看,這東西也許本身並不重要,比如說上頭感興趣的,也許是那些不知道是什麼類型的,必須低溫冷藏的砲彈。

當然,這一切都是我在病床上的臆想,真正的原因,我可能這輩子都不會知道。 這我倒是不在乎,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在當時多了去了,也不差這麼一件。

不管怎麼說,大部隊的出現,終歸是一件救命的事情。 我沒有什麼可埋怨的。 至少現在我躺在舒服的床上,三餐有人照顧。

只是好幾次半夜醒來,我都會花幾秒鐘才能反應過來,我現在已經在帳篷裡了,而不是那個積水的小房間。 但是身邊沒有袁喜樂,總會讓我在半夜湧起強烈的想見她的衝動。

另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也許是我在那片區域裡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成片的鬼子屍體,讓我在冥冥中,覺得這個地方,有著某種不安定的隱患隨時可能會發生。 這種忐忑的感覺十分隱晦,但時刻存在著,讓我覺得非常不安。

我在帳篷裡又躺了一個多禮拜,身體才基本恢復正常,但是還得拄拐。

又過了一個禮拜,我獲准可以在醫療區自由走動,首先做的事情,就是去尋找袁喜樂。 雖然帳篷很多,但我還是很快想辦法知道了她在哪裡,可惜,門口的警衛不讓我進去。

我在帳篷外面站了半天,身邊有很多人經過,這些人看著我,好像有各種奇怪的反應撲過來,竟然把我心裡那麼強烈的渴望壓了下去。

我沒有叫她,只是想像著她在帳篷裡的情形,然後轉身離開。 在那一刻,我有點看不起自己。

返回的一路有點失魂落魄,我在醫療區域裡漫無目的地亂走,在人來人往中,我恍惚間好像看到了鬼子當年在這裡的情形。 轉而又覺得時過境遷,當年的鬼子死也想不到,幾十年後,這裡會有這樣的一個人,帶著這樣的心情在這個基地裡穿行。

我不由得苦笑,之前自己從來不是什麼多愁善感的人,現在卻變成了這副模樣。 煩悶中我想著去哪裡搞根煙排遣,忽然就看到一邊的帳篷裡,出來了一個身材魁梧的人。

那人沒注意到我,端著流食一邊吃一邊和四周經過的人打招呼。

我看著他,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即走上去叫道:“四川!”

王四川回過頭,看到我感覺也非常意外,兩個人面對面站著一下子百感交集。 我真的不敢想像他竟然沒事,忙問他怎麼回事,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一下就沒了聲音? 怎麼從毒氣室逃出來的?

王四川看了看四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想了想迅速拉著我進了他的帳篷,又立即把簾子拉上。

我感到很奇怪,雖然我們的行動受到限制,但上頭既然放我們出來可以到處走動,就應該不怕我們相遇,但是王四川又好像非常忌諱。

環視四周,他這個帳篷裡的情況和我的帳篷差不多,吊瓶和我的也非常相像。 他這幾天一定也在接受和我一樣的治療。

他把我拉到帳篷靠裡的位置,離門遠了一點,對我道:“遇到你太好了,我正愁怎麼找你,咱們得快點想辦法離開這裡。”

我猛地奇怪起來,問他怎麼忽然說這個。

他拉我坐下,壓低聲音道:“我這幾天一直在找你,他們說你也被救上來了,但我不知道你在哪個帳篷,有些帳篷我進不去,急死我了。”

“怎麼回事?”我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們很危險,我們得想辦法出去。”

我疑惑起來,他看了看門外,壓低聲音道:“我從頭和你說,你聽完就知道了。”

在帳篷裡,王四川把他遭遇的事情對我大概說了一遍,我聽完以後非常錯愕,他說的事情,和我的經歷很不一樣。

他們和我跑散之後,連追了幾個岔口,發現已經完全跟不上我們,而那裡的地形又實在太過複雜,就是運氣好得要死,也很難在短時間裡自己回到避難所。

那時如果繼續在那片區域盲目尋找,恐怕只有死路一條,當時他和馬在海沒有過多商量,只是稍微一想,就想著唯一的活路是回到來時的通風管道,回到那間放映室去。

於是他們在當時就原路返回了,這也是我跟袁喜樂跑到一半之後再也聽不到他們動靜的原因。

他們爬進了通風管道,一路往回爬,但通風管道裡的濃煙非常濃烈,他們最後爬過了那道封閉的口子,用一邊的水泥塊和自己的包塞住了毒氣的來路,然後待在通風管道的中段,打濕衣服摀住了口鼻。

我聽到這裡,就知道他們是僥倖保住了自己的命,通風管道裡沒有燈,那些毒氣進入管道之後大部分在黑暗的地方凝結了。

他們在通風管道裡等了很長一段時間,也不知道後面毒氣室的情況,但前面的濃煙倒逐漸散了,他們又爬回了放映室裡。

放映室的門如我所想,一直都沒能打開,煙霧消散之後,他們想了很多的辦法都沒辦法把門弄開,之後就一直待在那裡。

難怪我怎麼叫他們都沒有回應,我心說。

他們在大壩的內部,而我和袁喜樂是通過水下出來的,所以等搜索隊搜索到他們,已經是我們被救上來兩天之後。 不過他的體質比我要好,中毒也不深,所以很快就恢復了。

後來他已經知道我被救上來,但也一直沒機會出來找我。 當時他和馬在海都在醫療帳篷裡,本來以為一切都過去了,但他完全沒想到,兩天后,馬在海忽然出現了奇怪的症狀,挺了三個小時就死了。

“死了?”我心裡咯噔一下,難怪只有一張床,又心裡一沉,暗想怎麼會這樣,好不容易逃過一劫出來了,竟然會死在外面。

“我看著他死的。”王四川陰著臉,“給他輸藥的時候,我按著他的手,他死的時候非常痛苦。”

“為什麼?”我問道,“你們不是中毒不深嗎?”

王四川搖頭道:“醫生說,是抗毒劑過敏。”

他說著,但神情中卻看得出他不是單純的悲愴,好像還有一種其他的情緒,我就問道:“你覺得不是過敏嗎?”

他忽然又看了看外面,從自己病床的褥子下拿出一個東西給我看,說道:“這是我按著馬在海的手的時候,他偷偷塞給我的,你看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5:05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二十二、蹊蹺

我有點莫名其妙,接過來一看,發現那是一隻小藥瓶。

“這是什麼?”我問道。

王四川轉了一下,我就發現瓶子的標籤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字:“小心,有人下毒。”

我倒吸了口冷氣,馬上道:“怎麼回事?”

“他沒來得及說。”王四川道,“但他是第一個去作報告的人。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寫在這個藥瓶上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不明說,而是在那個時候,用這種方式告訴我。”

我看著瓶子,心裡非常奇怪,馬在海這麼做有什麼用意? 為什麼有人會對他下毒? 難道是敵特嗎?

“馬在海給了我這東西,而且他也死了,我看這事假不了,所以他死了以後我就沒有再打點滴。”他道。

“上頭不知道嗎?”我問道。

“我看他們應該有懷疑,但是,我覺得他們懷疑的是我。”王四川道,“畢竟我和他在一個帳篷裡。”

我想到袁喜樂帳篷外的站崗,難道那樣嚴密的防範是因為這件事情?

“肯定特務混在外面那些人裡,要把我們幹掉。”王四川道,“咱們現在隨時都處在危險裡。”

我看他的表情知道他是認真的,但我想不通。 “為什麼?”我問道,事情已經成了定論,在這裡暗殺一個人要冒很大的風險,對於特務來說,沒有必要,也許馬在海只是發生了意外?

“我不知道,老子又不是特務。”他道,“待在這裡,我們遲早會被幹掉,這麼多人,防不勝防,我簡直不敢睡覺。”

“難道是那傢伙還沒死?”我想著之前一路如影隨形的那個“敵特”,心裡一陣發悸。 我們獲救之後一直消息閉塞,連找個明白人問的機會都沒有,也不知道到底怎麼樣了。

“那傢伙沒那麼大能量,要幹這種事情,得上頭有人,看樣子高層裡還有老鼠。”

我皺起了眉頭,說這事我們擺不平啊,一定要通知上頭徹查才行。 王四川就搖頭:“你他娘知道上頭哪個是,現在這裡誰管事我都不知道,如果是最大的那個有問題,我們怎麼說都是死。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想法子讓上頭盡快把我們送出去。我們到司令部告去。”

我明白了他說快走的意思,如果換作平時或者其他人,我會覺得這是無稽之談多心了,但王四川的性格非常實在,馬在海也死了,我知道這事應該不是捕風捉影。

王四川把紙條撕碎了,丟到一邊的痰盂裡,道:“你怎麼想,同不同意我的說法。”

“上頭找你談過嗎?”我問。

他搖頭,我就道:“這事不可能就這麼過去,我們肯定也會去作報告,但馬在海只是一個工程兵,沒有理由找他作完報告就了事。地質方面的東西,上頭應該找我們才對,然而上頭好像一點也不著急找我們了解信息,如果這是因為我們身體不好,我覺得說不過去,上頭沒有那麼多耐心。這事有蹊蹺。”

“什麼蹊蹺?”

我想了想,舉了舉手指道:“我想,一定有人在我們之前已經作了地質報告,上頭認為核心的報告,聽一個人說就夠了,所以我們的報告就不著急了。”

“你是說,我們隊裡還有人倖存?那些人作了報告?”

我點頭,當時老唐他們死在了那片毒氣區域裡,但應該不是所有人都在裡面,至少我就沒看到老貓和裴青他們。 他們現在不曉得怎麼樣了。

裴青在系統裡名氣很大,老貓的地位特殊,他們作報告的概率確實比我們高得多。

“這件事情我同意你的說法。”最後我作出了結論,“但是,你現在著急也沒有辦法,這個項目這麼保密,我們的去留問題一定不是我們能做主的。”

“我一個人的時候,還真沒辦法,但是你在就好辦了。”王四川道,“膠卷的事情你沒跟上頭說吧?”

我搖頭,根本沒有機會說,也沒人來問我,我問他道:“膠卷不是在你身上嗎?”

“是,我沒想到會有人進來救我們,所以被救出來的時候,膠卷就在身上。直到馬在海作報告的時​​候,才上交了上去。”王四川道,“我特地關照過馬在海,讓他能不說盡量別說,但我不知道他作報告的時​​候有沒有扛住,也許他當時被那氣氛一嚇就全說了。你知道他那種孩子太嫩。”他道,“他回來的當天就開始不舒服,幾乎立即就病發了,我沒有時間問他。這他娘成了個問題,我們被救出來的地方就是放映室,身上帶著膠卷,這等於被捉姦在床。”

“你是說,你不知道他說了什麼,所以我們作報告的時​​候就會有問題,萬一和他說的不一樣,我們的事情就會露餡。”

王四川點頭:“馬在海死得不明不白,我們的說法又有問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是因為我以為王四川和馬在海都犧牲了,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變化,但聽王四川的語氣,我知道他有辦法,就問他該怎麼辦。

他道:“我們中有一個人得說實話,另一個按照我們當時商量的來說,這樣,不管馬在海是怎麼說的,咱們倆中間都有一個是清白的。這麼一來,另一個會被懷疑,而一個是犯人,一個是證人,我們就會被押出去,到地面上去,只要離開了這裡,至少沒有了生命危險。”

我想了想,發現這確實是唯一的辦法,在當時出這種事情后果非常嚴重,弄不好要被打成左派。 於是就定下,我說真話,他說假話,又合計了一下怎麼說,他就讓我立即回去,見機行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拍了拍我的肩膀,各種心情無法言表,也沒再說什麼。

我走出他的帳篷,開始覺得事情變得十分麻煩,倒是暫時忘記了​​袁喜樂的事,當下有點後悔決定回去看那盤膠卷。 到這時我才意識到,這不像我們以前犯的那些錯誤,這一次如果被發現,那一定會被送上軍事法庭,而且要是不看,馬在海也可能不會犧牲。

不過,如果不回去的話,也就錯失了和袁喜樂的那幾天幾夜,這麼對比之下,事情變得難以取捨,只好不去想。

一路想著作報告的時​​候,我該怎麼說,哪些可以詳細說,哪些不能說,不能說的部分怎麼補上,想了個大概,發現很難說得明白,那幾天幾夜發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下子焦慮起來。

回到自己的帳篷前,忽然發現不對,醫務長和護士都在帳篷外面站著說些什麼,看到我來了,醫務長過來道:“跑哪裡去了,快,首長在找你。”

我還在詫異,他已經招呼了一下,一邊馬上出來了四個警衛兵,面無表情地對我敬禮道:“請跟我們去一趟司令部。”

我立即敬禮,心裡咯噔一下,知道擔心的事情躲不過,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5:27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二十三、報告

司令部在大壩基地邊緣的一所水泥房子裡,已經進行過加固。

這是我獲救後第一次走出醫療區,一路上發現到處都在急性加固和檢修,焊接光閃得一大片一大片的。

走進水泥房,就看到幾個軍官正在說話,其中有我們剛被救上來時碰到的程師長,他們都板著臉。

如果是其他時候,我對付上級還是挺有一套的,我這人屬於老大難,看上去老實,其實古靈精怪,做事不會犯大錯誤,但也不會老老實實聽上頭的話,是上頭覺得不管不會出什麼大事,但也沒什麼前途的那一批人。

但這一次情況不同了,上頭的幾個人我不了解脾氣,而且氣氛非常壓抑,我幾乎站不住,手心已經開始冒汗。

這時我已經知道自己的緊張和心虛是壓制不住的,索性就不壓制了,讓他們覺得我是因為看到上級才會有這樣的緊張表現。

整個報告的過程持續了兩個小時,我渾渾噩噩,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麼過關的,只是在說到膠卷的時候,我強調我是看過膠片的,但我發現他們無動於衷,好像這不是什麼大問題。

說完後,我忐忑不安地看著他們,不知道面對我的會是什麼命運,是被揮手帶走,還是會被質問?

沒有想到,幾個人只是低頭記錄,然後問了我幾個小問題,要求我把說的內容再作一份書面報告,就讓我離開。

我從帳篷裡出來,被地下河的寒氣一激,發現自己的後背全是冷汗,涼得要命。 又去回憶作報告時的情形,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露出破綻,繼而懷疑起幾個軍官的那種表情,那是他們不動聲色的習慣,還是意味著他們覺得我的話有問題,所以不露出表情?

各種猜測讓我無比的忐忑,想來想去覺得還不如袁喜樂那樣失去神誌的好。

之後兩天,王四川也來找我,他也有和我一樣的疑惑。 因為他在作報告的時​​候,很含糊地略過了看膠片的那一部分,原以為一定會被追問,後來竟然也沒有人問他。 整個報告的過程也非常順利。

我想著,難道是我們想太多了? 如果那些軍官不是故弄玄虛的話,也就是說,他們的注意力其實根本不在膠片身上,甚至根本不在我們身上,這些報告只是走過場而已。

但是,從那些軍官的級別來看,好像又不是走過場,這些領導都是大忙人,如果一點也不在乎,找幾個中級軍官就可以了,何必自己上陣聽我們作報告。

於是我隱約猜到這件事情的另一種可能性,這種可能性完全沒有根據,只是一種猜測。

事情說到了這裡,可以說真正告一段落。

我們作完報告之後,在醫療帳篷裡又躺了一個禮拜,這時防衛逐漸放寬,其他人被允許來看我們。

我和王四川因為敵特的事情,都非常小心,後來逐漸發現沒有必要,甚至還發現雖然我們帳篷外的警戒放寬了,但整個醫療區的警戒反而嚴了。

袁喜樂的帳篷還是沒法進去,我隔三差五去看看,旁敲側擊地打聽,都沒有任何結果,慢慢地也就麻木了。

這段時間裡,我們得知,整個洞穴已經被我們的工程兵佔領了。 不僅是這裡,其他的支流也都有隊伍駐紮。

雖然人死的死,傷的傷,但我們帶出來的平面圖還是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他們原來在大壩裡搜索倖存者靠的就是這個,具體的過程,在後來的會議上我們也聽到了一些。

從我們在佳木斯集合到現在已經過去將近四個月的時間,不能說經歷了很多,但這一次的經歷是我們意想不到的,也最有傳奇性質。

我想到未來,我一定會有很長時間,忘記不了那片空曠的深淵,以及那盤膠卷中拍攝到的駭人影像,還有和袁喜樂的那四天四夜。

這一定是我生命裡最難忘的一段黑暗時光,它雖然不如我們嚮往的戰爭那樣氣勢磅礴,但能親歷這裡的奇詭和神秘也不錯。

可惜,我發現我的這種想法毫無價值,因為幾天后,我就意識到最後的那個猜測是正確的。 整件事情才剛剛開始,而我們經歷的那部分,不過是交響樂的前奏而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5:45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二十四、不安

所有的書面報告都石沉大海,沒有人給我們任何的反饋。 果然如王四川說的,雖然我們經歷了一切,但是卻一定不會告知我們真相。

本來,到了這時,我們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理應把我們抽調回地面上。 但是,我們最後拿到的命令卻都是原地待命,這讓我感覺不太對,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在等著我們。

上頭是不會解釋的,我們只能接受。 當時倒也沒有什麼怒言,本來就算是犯了錯誤混了過去,也不敢放屁。

我們被安排進了一個衛生連,住在鐵網上臨時搭起的木台上,和其他的地質隊員不在一個區。 上頭派了一個校官,給我們開了一個小會,講了保密工作的重要性,我們在這裡經歷的事情被列為了機​​密,誰也不能提。

在另一邊的隊伍裡,也應該公佈了紀律,所以沒有人問我們,但所有人看我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一支隊伍只有我們四個人活下來,會有各種不同的傳言。 有的說我們差點瘋了,因為有人說,我們兩個正因為敵特問題而被特別調查。 我也說不清楚,他們的眼神裡包含的是恐懼還是憐憫,只是無端端有些可笑。

在衛生連里,我還驚訝地看到了裴青,他的白頭髮更多了,但顯然當時待在倉庫裡的他們,反而是最安全的。

我們聊了一會兒,我才知道在我們之前作第一份報告的人,就是他。

他淡淡地告訴我,他那邊有四個人倖存。 說的時候,他顯得很冷漠,我看著他的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我沒有看到老貓,裴青也不知道他的消息,想到老貓我就覺得沒那麼簡單,這樣的老狐狸不會死在這種地方吧,也許在司令部那邊? 不過他是當時跟著老唐離開的那批人之一,很難說結局如何。

在以後一個月時間裡,我們也盡量安分守己,王四川在地質大隊這批人裡,有自己的小圈子,一點一點地打聽,逐漸知道了一些事情。 但是,它們並不重要。

我們一天天地混日子,遠遠地看到電焊的火花到處​​都是,再加上那些被帆布蓋著的蘇聯裝備,我開始確信事情不對勁。

即使對這裡有長期考察的需要,也用不著進行如此緊密的工程修繕,這裡的情況,反倒像在進行某種大型工程。

事情好像並不是要走向結束,而是要開始什麼大型準備工作。

在壓抑潮濕的環境下,這種感覺讓我覺得非常不安。

這種想法後來一次又一次地被強化,到了半個月以後,另一邊的地質勘探隊,開始陸續撤離,而我們這邊配給的伙食,也升級了。 我第一次在我們的飯盒裡,看到了整隻的雞腿。

在那個年代,雞腿這種東西的珍稀程度幾乎等同於現在的熊掌。 在大型的集體飯裡,雞腿這種食物的等級之高是很難想像的。

我那二十多年吃的最高等級的伙食,是在延安一次報功會上,克拉瑪依大捷以後,我作為青年代表作報告,當時的伙食裡有大豆和鹹肉,有三塊之多。 對於乾細糧都沒吃過多少的人來說,三塊肉的味道之鮮美簡直比龍肉都美味,這件事情也成為我最讓人羨慕的談資。

而再以我弟弟為例,他們後來在東北插隊,細糧的配給是一個人一個月半斤,那是什麼概念,大米飯從來不是飯,是當糖吃的。

你可以想像,我看到雞腿時的震驚,我甚至懷疑自己發昏看錯了。 等我吃了幾口以後,那種油脂爆炒的香味就讓我發起抖來。

那頓飯我吃了整整一個小時,才算徹底把雞腿吃完,吃完後心裡想的是,我要是回去說給我們局裡的人聽,他們該嫉妒到什麼程度。

王四川倒不在乎,他住在山區,有打獵的習慣,他的手藝那麼好,平常打幾隻野雞很平常,以後的幾頓伙食,雖然再沒出現雞腿,但還是有很多東西,比如說香菇和蝦。

蝦是真正的稀缺品,但我卻不如吃雞腿那麼興奮。 我出來到處跑賺的工分和糧票幾乎都給了家裡,我的弟弟知道我辛苦,常在溪水里釣蝦,然後做成蝦乾寄給我。 我看到蝦的時候想起了家裡,猛然間有點感傷。 年少輕狂,這種感覺我很少有,在這種情況下反而又是格外的感觸。

一邊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進一步的消息,我一邊還是偷偷往醫療區跑,想去見袁喜樂一面,即使見不著,能在她帳篷外面待一會兒,感受那種距離,腦子裡想像當時在一起的事情,也總能讓我寬心一笑。

其實在那時候,我可以托王四川找他那個圈子裡的朋友幫忙打聽,但我終究開不了口,原因裡摻雜了害羞和顧慮。 而最主要的,是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害怕被他們追問。

這種煎熬一直到一周以後才消失,那時候我像往常一樣去醫療區溜達,忽然發現帳篷門口的警衛撤掉了,帳篷的門是敞開的。

我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走錯了,仔細一看才發現就是這裡,立刻渾身一陣冷戰。

袁喜樂的帳篷也解封了。

這說明什麼? 是她和馬在海一樣不治身亡了? 還是說她也痊癒了?

我搖了搖腦袋,把不祥的念頭撇去,看著洞開的帳篷忽然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以前來的時候,每次都盼望能進去,現在門打開了,反而又不敢了。

我忽然發現,其實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和姿態去面對袁喜樂。

在門口待了半天,我才勉強壓下心頭的悸動,硬著頭皮走了進去,進到帳篷裡的那一刻,腦子幾乎已經一片空白了。

可是,我馬上發現,帳篷裡沒有人,床上沒有人,被子掀在一邊,吊瓶卻還掛著。

我走了一圈,走到她的床邊,摸了摸她的床鋪,想著她躺在上面的情形,也許她出去放風或者做檢查去了,起初的激動慢慢平靜了下來。

“你在這里幹什麼?”正發著呆,背後忽然有人說話。

回頭一看,一個中年護士正怒目瞪著我。

我也是傷員之一,她也照顧過我,我立即道:“我來看望袁喜樂同志,她是不是沒事了?”

“她去做檢查了,白天都在其他帳篷裡,晚上才回來。”她道,“這裡是女兵帳篷,你要探病得先約時間,找你們領導組織大家一起來。”

我道:“我看見警衛撤走了,以為可以來探望了。”

“一個一個來病人還要不要休息?”她拿了桌上的一隻鐵飯盒往外走,估計要去食堂打飯,“你別在這裡等了,她回來我也不會讓你單獨見的,回去吧,記得把帳篷門拉上,回來以後如果你還在我可就不客氣了。”說著急匆匆地離開了。

我嘆了口氣,忽然有點失望,還以為終於可以看到她了,結果還是看不到。 晚上這裡是不允許其他人進入的,我不可能等她回來。

把病床整理了一下,我又看著床鋪發了會兒呆才准備離開,走了幾步,我忽然想給她留點什麼,讓她知道我來過了。

摸遍身上,我只摸到一包煙,瞬間嘆了口氣,想到了當時在避難所裡她也要煙抽的情形,不由得有些難過。 我抽出其中一根煙,把煙盒子塞到了她的枕下,終於轉身離開。

出了醫療區抽上煙,我忽然覺得心中的各種浮躁稍微平復了些。 又想著袁喜樂能不能發現煙盒是我留下的,起了一剎那的錯覺——我正躺在她的枕頭下,等她回來。

之後的幾天我都沒有再去找她,因為從起床開始,我就開始學習各種思想語錄,都是指導員在營地裡組織的自發性自學。 本來政治覺悟就是我們的弱項,根本學不進去,再加上沒法去看袁喜樂,我更加有了厭煩的感覺。

在這段要命的時間過去後,後來被我們稱為“趕鴨子”的第一次通氣會到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6:14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二十五、通氣會

通氣會的性質我們去之前都不了解,現在想起來,那更像是一次培訓。

那也是我第一次在“地下”,見到老田。

我和王四川都很意外,我們沒有想到他也被牽連了進來。 我們和老田並不熟悉,只是在大學黨校系統和他有幾面之緣。

帳篷裡掛著塊黑板,老田戴著他那副標誌性的厚眼鏡,坐在一邊整理資料。 我在黨校預備班裡見到他的時候,他也是這副德行。 印像中他比我大七八歲,看上去卻像上個時代的人,據說組織上介紹了一個老婆給他,如今看也不怎麼樣,婚後幾乎沒變化。

那個年代總會有一些很不一樣的人,回想起來,我真的算活得很清醒的那一批。

人到齊後,我們都拿出了之前發的牛皮封面筆記本,用那種黃桿的圓珠筆準備做筆記。 這些東西都很稀少,一般是拿來做獎勵的,所以我們都從本子的最上頭記錄,方便多寫點字。

老田很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站起來點了下名,開始給我們上課。 他在黑板上畫了一個階梯狀的線條,說要對我們普及那片深淵的一些信息。

王四川聽得直打哈欠,老田的北方口音有時候很難聽懂,但我卻聽得很專注,因為我對那個深淵很有興趣。

老田的講解分好幾個階段,說實話,他還是比較適合去教地質學,這種混合性知識東打一耙西打一耙,需要講師能夠根據節奏調動氣氛,真的很不適合由他講。

他告訴我們,在這段時間,他們通過一些方式對深淵的深度進行了測量,發現這個深淵的底部是一個階梯形的結構。

大概在離水壩五百米到一千米的距離裡,深淵的最大深度有九十米,再往外一千米的深度,有將近兩百三十米。

這好比是一個樓梯,在大壩下方九十米的濃霧中是第一級台階,長度是五百到一千米。 他們用的測量方式是拋物線測量法,使用追擊砲往不同的角度發射砲彈,計算砲彈大概射程和聽到爆炸的時間(也就是觸地時間),可以得出大概的深度。

九十米的距離不算太深,用現有的深礦技術甚至可以使用繩索完全到達,他們覺得,電報的信號應該是從下面發出來的。 日本人可能在下面還有設備,而我們的新任務,是降到第一級“台階”上作初期的探索。 除此以外,還要到達台階的邊緣,測試第二級台階的精確信息,看看是否還有第三道斷裂可能存在。 以後工程兵會酌情判斷是否也要下去。

老田作了一個推測,他說假設這是一個以原生洞穴為主體的洞,那麼最開始的時候,這個洞可能沒有現在這麼大,這個空洞最初嵌在地層裡,好比一個很大的氣泡。

坍塌從這個氣泡的四周開始,好像是這個氣泡開始長大,開始腐蝕周邊的岩石,很快四周崩塌的程度越來越厲害,逐漸坍塌出來的孔洞先是快速變大,之後達到穩定。

然後,這些在原生洞穴四周產生的新洞穴又開始繼續腐蝕周圍的岩石,開始新一輪的膨脹,周而復始,這個巨大的虛空就形成了。

這也大致解釋了這種階梯狀地貌的產生原因。

根據這種假設,可以判斷在這種腐蝕運動進行到某種規模的時候,洞穴的中心會發生坍塌,把一個巨大的空腔坍塌成無數個細小的地下洞穴,但只要腐蝕岩石的機理還存在,這些空腔很快——地質年表上的快—十還會繼續腐蝕四周岩石,逐漸重新融合在一起。

深淵下的霧氣也有了分析結果,老田說那些霧氣裡含有大量的汞蒸汽。 這裡的岩石應該是高汞礦石,地下河水沖進深淵里以後,氣流會把下面的汞霧蒸騰上來,形成致命的武器。

汞就是水銀,水銀蒸汽是一種劇毒,​​中毒之後,會有劇烈的頭暈、嘔吐、失憶、神經錯亂的症狀,嚴重的當場就會死亡。 鬼子在這裡的工程初期,大量使用了高汞石頭作為建築材料,混到水泥裡做成混凝土,所以整座大壩的汞含量非常高。

這些含汞的礦石被照明的燈泡加熱後,就會揮發出大量的汞蒸汽,我們在毒氣區域發現的那些小日本基本都是因為汞中毒死掉,後來他們採取了在牆壁空隙上封鐵皮和加長掛燈垂線的方法。 而居住區因為汞污染太嚴重,就直接封閉了。

所謂的影子裡有鬼,是揮發出的汞蒸汽折射光線的原因,那種無色無味的氣體在空氣裡湧動,擾亂了光影。

這裡的地下河水因為處在地熱豐富的區域,富含一種含硫的礦物物質,可以中和汞,所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重金屬污染的情況。

我聽完之後,一知半解,地質勘探和化學有很深的淵源,但是這個淵源在我這裡並沒有傳承下去,那個年代,我們這樣的地質勘探人員,腦子裡只有煤和石油,保不齊再搞點鐵礦銅礦,汞這種東西還真沒注意。

有個人就問道:“含硫的話,那這地下水不就是酸性的,會不會對人也有害?”

老田就搖頭:“一般的溫泉都是含硫的水,可以用來療養,治療皮膚病和療毒,你只要不是長期飲用,一兩個月是不會對人造成傷害的。倒是這裡的建築腐蝕得很嚴重,很多地方都已經坍塌了。”

老田說這裡只有下雨的時候水位才會升高,平時水位都很低,但即使是這樣,潮濕和酸性環境也把堅固的軍事化設施腐蝕壞了,還好發現得早,再過十年這裡的大壩壩基說不定都塌了。 他在剛來的時候四處看了看,就發現鬼子在很多地方刷了防酸腐蝕的油漆,要不然腐壞的情況肯定還要嚴重。

我想著老田果然博學,這都知道,回想一路過來,確實大部分的鐵門、鐵絲都銹得相當厲害,一直以為是因為年代隔得太遠,沒想到還有這種原因。

老田說完了之後,我們都禮貌性地鼓掌,心說終於可以回去了,卻見他去外面吩咐了幾聲,之後另一個軍官走了進來,並且搬進來一塊幕布。

同時搬進來的還有一台放映儀。

那個軍官說了幾句話,我心裡咯噔一下,就見他讓我們舉起手宣誓。

到這時候,我已經明確地知道,我的猜測是對的,這件事情還沒結束。

接下來,軍官為我們放映了一卷膠片,膠片中的內容,就是我們當時在大壩放映室看到的內容。

我當時的心情很奇怪,有種看了就糟糕的感覺,很想起身出去不看,因為一旦被告知了這個信息,就意味著,你已經是下面即將進行的行動中的成員,不可以退出。

但這顯然是強制性的,我絕對出不去,就算我閉上眼睛也沒有用。

這次用的放映機要比第一次看到的好得多,畫面比較穩定和清晰,但即使是這樣我也沒有看出更多的信息。 在放映的過程中,我和王四川對視,他也是面色鐵青。 這時我意識到了,為什麼作報告的時​​候,他們對於我們有沒有看到膠片並不在意,那是因為本身他們已經決定要把膠片放給我們看,至於是否事先看過當然完全沒必要追究。

忐忑地等到膠片放映結束,沒有看過膠片的人都面色慘白,和我們當時的情況一樣,接著軍官開始講述往後的計劃。

首先,他說了高層對於這裡的推測。 上頭已經派人檢查了大壩裡除了吊裝工廠之外的所有地方,確定在冰窟裡的砲彈都是注汞彈。 注汞彈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特種彈頭,爆炸後會形成濃密的汞蒸汽雲,它比空氣重六倍,能夠壓在某個區域裡,使得區域裡的所有生物迅速死亡,還會在那個地方留下極其嚴重的重金屬污染,再也沒法種植和養殖任何東西。

注汞彈一般用在要塞攻防戰上,也許鬼子本來準備在中俄邊境進行拉鋸戰時使用它,沒想到蘇聯的機械化部隊速度太快,他們根本來不及。

他們還在大壩內側發現了汞提煉廠,他們判斷日本人一開始在這裡是為了開採汞礦,後來才對那片深淵產生了興趣。

這裡的第一批建築是地下河床上的用鐵絲橋架起來的簡易平台,之後是內側河道兩邊的水泥建築群,最後是大壩以及大壩後面的飛機起飛裝置。

那些繳獲的文件也全部被翻譯了,裡面的內容自然沒有必要告訴我,只透露了從深淵發回來的電報,解碼之後的意思是:“安全到達。”

一開始上頭也覺得日本人可能進去了,但後來老田使用迫擊砲深度測量之後,發現大壩下面有一塊九十米深的平台,那麼很可能信號是從那個平台上發來的,下面肯定還有日本人的建築。 於是上頭決定組織一支隊伍,繼續往下,降到深淵裡探索。

這裡的所有人,就是這支隊伍的人選。

聽完以後,我和王四川都面色慘白,心中極度的不願意。

在深淵之上,我們已經九死一生,那下面霧氣瀰漫,日本人的很多怪誕行為都沒有得到解釋,鬼知道下去以後會發生什麼,我實在不想再進入到那種境遇中去。

不過,我知道怎麼提意見都沒有用。 我們是唯一適合的一批人,換句話說,這是只有我們能幹的任務。 之前還看了機密的資料,說明上頭根本不會同意你退出,現在已經沒回頭路走了。

我心裡想著是否有辦法推脫,另一種聲音浮了上來,假使我僥倖完成任務,估計我以後的道路會順利很多,回去也許能靠這資歷當個科長,再也不用日曬雨淋了。

如果事情真如我想的發展下去,也許真的是這種結果。 但誰也不曾想到“文化大革命”會發生,我的人生會變得那麼無所適從,那畢竟是後話了。

之後講的是人員分配,我和王四川自然是必選,我是正隊長,王四川是副隊長,老田是專家援助的身份,另外再帶三個工程兵。

看著他們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我想起了馬在海,雖然他最後被追授了烈士和班長,但是一切都太遲了,哪怕在他死前讓他真正感受一秒鐘的榮耀也好,可惜再大的榮譽他都無法知道了。

我對於這樣的安排還算滿意,只是隱約覺得老田是個麻煩,知識分子的隊伍很不好帶,但他肯定得去,我們需要他對這一切作出更精確的計算,他必須親自採樣和觀察細節。 另一方面,老田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他很明白自己的地位是怎麼來的。

我在想,等他真正下去以後,一定會後悔自己的決定。

再之後,老田又開始講一些基礎知識,我也開始昏昏欲睡,但領導在不敢放肆,只好強打精神。 會議結束又是一陣溝通,等我走出帳篷看表,已經是傍晚五點。

我想著還沒到醫療區關門的時候,要不要抓緊個時間,再去看看有沒有機會見袁喜樂,不知不覺腳下已經走到了醫療區域外,遠遠地看了一眼帳篷,發現那裡的護士正結伴去吃飯。

我想到中年護士說的話,其實挺有道理,我一個人去看她影響確實不好,還是得叫上幾個人,帶點東西過去有個探病的樣子。 於是作罷,心中更加的失落。

正想離開,忽然遠處那群護士裡有人吆喝了一聲。

我一開始沒多想,還是準備離開,那邊又叫了一聲別走。

我抬頭一看,就見中年護士正沖我吆喝,并快步走過來,後面的護士好奇地看著我這邊。

我不明就裡,再心虛一點說不定就直接逃了,但我的性格還算比較兜得住,就迎面來到醫療區門口,中年護士也走了出來。

“你怎麼老在這裡逛來逛去的。”她還是一張讓人望而生畏的臉。

“我——”我指了指後面的帳篷,“剛開完會,煙抽得太多,出來透透氣。”

“你有東西落下了,正好,你拿回去,省得我去找你了。”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遞給我。

我一看,是我塞在袁喜樂枕頭下面的那包煙。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才接了過來,中年護士就轉身離開了。

我看這大媽的風采就是護士長級別的,這煙可能是她在整理病床的時候現的,那麼,袁喜樂豈不是可能沒有看到它? 而且,這大媽說不定看到煙就意識到我的目的,然後把煙給收走了。

我看著中年護士遠去的背影,不由得覺得自己好傻好喪氣,沒來前的幾天還有些自我安慰,原來全是空想。

也罷,反正煙也抽完了,省得去買。

我翻開煙盒,想拿出一根抽,一倒就發現煙盒的重量有點不對,裡面除了煙還有其他東西。

摳了一下,裡頭有一隻小巧的女士手錶,我一下就認出了那是袁喜樂的。 同時,我還看到了一張小紙條,藉著一邊的汽燈,我看到上面寫著:“我好想見你。喜樂。”

她給我寫了字,我頓時有些驚訝,難道她的神誌已經恢復了? 接著,我的心裡一陣悸動,幾乎快要窒息。 時間好像停止了,在冷風中我呆立了很長時間,一種無法言語的感情無法抑制地裡湧了起來,我忽然很想很想看到她,把她擁進懷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6:51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二十六、思念

如果說,我之前的想念是一支安靜的白蠟,壓抑地燃燒著,終有燒光的一天,但在那一刻,這支白蠟卻被投進了枯葉堆中,燒起無法熄滅的烈火。

我已經意識到,我再也沒有辦法就這麼走回帳篷,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那一刻,為了能見到她,我什麼都可以豁出去。

在當時那個年代,這種念頭簡直是瘋狂的,我一開始甚至因為自己心中有如此強烈的想法而感到害怕。

我想抑制住這種強烈渴望,但是沒有用,我的腦子無法思考那些可能性,雖然那一瞬間,我的腦子裡掠過了無數可能有的悲慘後果,但是,所有這些平日里最忌諱的東西,在這一刻都變得毫無意義。

並不是我不害怕那個年代加在我們身上的東西,但在那一刻,我拒絕去想那些,我知道那不是衝動,因為我並不著急,我只是想見她,不能再等了。

我打量著帳篷口上的警衛兵,其實溜進去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我可以通過鐵絲通道下頭的水游過去。 但是,入水的路線需要仔細的謀劃。

我回到自己的帳篷裡,把袁喜樂送我的手錶用手帕包好放在枕頭下面,然後悄悄摸了回去,一路順著醫療區域,尋找最合適的進入口。

大壩內側的建築都建在地下河道的兩邊,一邊是醫療區、食堂,還有我們住的地方,另一邊是工程兵、司令部,還有他們的食堂。 因為系統不同、伙食不同,我們兩個系統的人是被故意分開的。

醫療區是一塊獨立的地方,有二十多個大大小小的帳篷,上百個護士都住在裡面。

我和袁喜樂的住處中間隔著食堂,所有的帳篷都搭在一些鐵架子上,有些是日本人原來安上的,有些是我們自己焊接起來的。 所以,整個區域全架在水面上,我可以從食堂下涉水過去一路到醫療區。 但這樣也有一個問題,就是怎麼上去,鐵架子全封死了。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我已經無法再等待,決定先下去再說。

我喝了幾口燒酒,活動了一下身體,偷偷從營地的邊緣下水,然後摸進了鐵絲網下。

建立營地的步驟是,先使用電焊加固鐵絲板,然後在上面墊上木板,再打上帳篷的防水布,隔音效果很差。 所以一路過去,我聽到上面的帳篷裡全是各式各樣的走路聲、吵鬧聲和大笑的聲音。

地下河的河水極其寒冷,我凍得瑟瑟發抖,但心中是滾燙的。 這個時候也不敢打手電,就靠著木板縫隙中透下來的燈光前進。

遊了幾十米出了食堂,到醫療區的路上有一段上面沒有遮蓋,我潛水過去,再探頭出來,發現這裡忽然靜了下來。

我差點打了個噴嚏,抱著雙臂打著寒戰從下往上看有沒有地方可以上去,很快就發現有一個地方透下來的燈光特別亮。

我又悶頭游過去,亮光那裡的鐵絲網上被氣割出了一個圓洞,感覺正好可以容納一個人通過,爬上去之後發現那是一個取水井,旁邊放著很多水桶。

冷風吹了過來,我冒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把衣服脫掉擰乾,居然還暖和了點。 我只穿著一條短褲,往袁喜樂的帳篷摸過去,就看到門口的警衛兵還在,看來那天是陪她去做檢查了。

我們的野戰帳篷都用泥釘打在土裡,本來四角要用重物壓住防風,這裡沒有那麼多石頭,所以改為直接用木板壓住打上細鐵釘,我不可能從正門冒險摸進去。

也不知道帳篷裡有沒有人,我想了想,來到帳篷後面貼著聽了一會兒,沒聽到有人說話,才深吸了一口氣,用小刀貼著帳篷的底部劃出口子,然後鑽了進去。

裡面比外面暖和多了,幾乎只過了一秒鐘,就刺激得我渾身刺痛。 帳篷裡有一盞很昏暗的燈,我不敢說話,就看到袁喜樂已經坐了起來,看著我的方向。

她的頭髮變長了,臉顯得更加精緻,“蘇聯魔女”那種干練冰冷的氣質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種讓我無法形容的感覺。

我只穿著一條短褲,凍得渾身發青地看著她,兩個人就這麼看著,誰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我忽然覺得這樣狼狽地出現,是不是會破壞我在她心裡的形象? 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撲了上來,衝進了我的懷裡。

冰冷的身體頓時迎上了一股熾熱的暖意,我也抱緊了她。

那幾個小時,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因為我們都不敢說話。 袁喜樂怕有人突然進來,關掉了燈,我們依偎在一起,感受著對方的體溫。

我的腦海中想起了當時我們在避難所黑暗裡的情形,和這時是多麼的相似,又是多麼的不同。

我不知道那是幸福,還是滿足,或者隨便其他什麼,我只知道我不想離開。

我們在黑暗裡,用手指在對方的手上寫字交流著,雖然非常模糊,交流得非常有限,但還是非常高興。 我問了她很多問題,她大部分反應都是搖頭,好像並不理解。

她中毒的程度要比我們嚴重得多,我意識到她並沒有完全復原,更加的心疼。 但我又沒法待得太久,因為護士會半夜來查驗,袁喜樂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沒有留我,我依依不捨地離開,沿著水路返回。

這條水路看來是一個盲點,我成功回到了自己的區域,雖然凍得幾乎想死,但心裡還是非常的滿足。

到了自己的帳篷裡,我和他們說剛去洗了個冷水澡,然後去摸枕頭下的手錶,拿出來偷偷把玩著。 那是一隻非常小巧的蘇聯基洛夫表,當然不能和現在的精工名表比,但還是比一般的男式腕錶要小和薄。 當我翻到後面,就發現表的底盤上刻著幾個字:“無論我變成什麼,你都要憐憫我。”

字刻得併不好,好像是用什麼尖刺刻上去的,這應該是她喜歡的名言,也許是某本歌劇裡的台詞。

蘇聯的東西以結實夯實出名,這種小表一般都很名貴,是國際間的交流禮物,想買可能都買不到。

我激動起來,想著這表的由來一定很有意義,放在手裡吻了吻,心裡有什麼確立了一樣,一下感覺好像她在身邊,能聞到她頭髮的香味。

我知道自己從這一刻起已經萬劫不復了。 上中學的時候,我也暗戀過一個女生,那是個白淨的女孩,平時也不太容易接近,後來知道她是一個團長的女兒,注定要進部隊做乾部,也就沒做出什麼行動。 我記得那個女孩看我的眼神和我那時心裡的感覺,那也是愛情,但,和這一次的程度完全不同。

那時候我還可以思考很多的問題,現在,我腦子裡只有擁她入懷的念頭。 什麼我都沒法去想。 我知道我已經退不出去。

但是轉過身又覺得擔心,在那個時代,愛上一個女孩要付出太多的代價,而她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恢復神誌。 我也不知道在這種環境下我能幹什麼,我也不去奢望,現在想的,只是能多見她幾面。

這時王四川帶了一幫人過來叫我打牌,我沒心沒事的,輸得滿臉都貼了條,後來他們覺得索然無味,就出去抽煙吹牛去了。

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想著之前的事情,心裡滿是複雜的情緒,想到一些場面竟然面紅耳赤起來,一邊覺得自己沒出息,一邊又不自主地笑,想著想著睡著了。

第二天王四川踢醒我的時候,我正在做夢,夢里當年那個團長的女兒又回來找我,她的臉一會兒變成袁喜樂,一會兒又變回去。 我焦躁起來,想問你他娘學川劇的? 剛說話,卻看到四周全是人在看我,我一摸臉,發現臉上全是紙條,上面寫著“搞對象”三個字。 我大驚失色,趕忙去撕,卻發現貼得極其牢固,臉上的皮都拉碎了還撕不下來;一下嚇醒了。

睜開眼睛,我才發現昨天糊里糊塗的,輸牌的紙條都沒撕就睡了,王四川正拽著我的臉頰讓我起來,看樣子很是興奮。

同時我聽到帳篷外面動靜也很大,從開著的帳篷門能看到好多人跑過去。

我搖搖頭讓自己清醒,問怎麼了,他說:“快點,有好戲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7:12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二十七、鋼纜

正覺得奇怪,王四川撩開了我的被子拖我,我凍得直哆嗦,披上衣服踹了他兩腳,然後跟他跑了出去,馬上發現那些人都在往大壩跑。

跟隨著來到大壩上,圍觀的人太多了,就有人出來把他們往下趕,我們是技術人員沒人敢攆,於是還算方便地來到了大壩邊上。 走近了看到一群工程兵正在擺弄一大圈鋼纜,這種鋼纜每卷都有一噸多重,運下來一定夠戧。

看到兩根鋼纜被捲揚機絞成一股,用鐵皮加粗連在一起,鋼纜的一端連著一個大的黑鐵坨子。

幾個工程兵用槓桿推動鐵坨子,一邊有一隻用油桶做的土炮,這是解放軍的傳統裝備了,據說是劉伯承發明的,把油桶的一邊切掉,然後再打幾個鐵箍。

這東西一般用來打高地,後來在剿匪的時候被普遍用來掃雷,只是把火藥換成了大量的石子。 當時的土匪往往缺心眼把地雷埋得特別密,一炮下去石子漫天開花,地雷炸地雷直接炸掉半座山,連砲彈都省了。

我明白了他們是在做什麼,這是在架設鋼纜,在山區或者落差巨大的地形上,鋼纜確實是最快捷的方式。

不過,我沒想到會用這麼野蠻的方法,而且現在好像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候,我下意識退後了一步,這個動作一做,其他人也立即跟著我退後,有的還摀住了耳朵。

我感到有點好笑,就在這時,從前面人群讓開後的空隙裡,我看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他在另一個方向,離我很遠的地方,正坐在大壩的邊緣看著那片黑暗,好像並不關心這裡的事情。

之所以說他奇怪,倒不是因為他長得怪,而是因為他是個毛子。 那是個蘇聯人。

這裡怎麼會出現蘇聯人?

我覺得不可思議,這裡的保密等級這麼高,按理說不會有外國人出現。

這傢伙留著很短的絡腮鬍,看上去身量修長,看得出很健壯,給人一種爆發力很強的感覺,這會兒嘴裡叼著根煙,對著深淵發怔。

他的腳下是萬丈深淵,卻一副很無所謂的樣子,要知道在這種強風下,普通人早腿軟了。

我找了邊上的一個人問,沒問出這個人到底是誰,只知道是剛別來的,據說是個很厲害的蘇聯專家。

我還想問個仔細,這時土炮響了,整個地面狠狠地震了一下,我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過去。 只見鐵坨子帶著鋼纜飛入深淵,但是很快力竭掉了下去,垂直落下。

一邊的鋼纜被抽出,在空中舞動,越動越長,周圍的空氣發出犀利的破空聲,這種時候如果被打到恐怕腦袋都會被削去半個。

安全第一,我又退後了幾步,鋼纜下墜的過程持續了很長時間,一直到鋼纜不再抽出,舞動重新平息下來,我才敢再次靠近。 那條四十五度角的纜繩已經刺入了大壩下的黑暗裡。

“結不結實?”王四川問。

幾個工程兵抓住靜止下來的鋼纜,用力往下壓,道:“這是打樁機用的鋼絲繩,你說結不結實?”

王四川學著他的口音:“好,我相信你,我摔下去你賠我腦袋。”

“賠你賠你,你是頭大像我都敢這麼說!”那工程兵道,看得出他確實很有信心。

我們以後會順這根鋼纜下去,看到這種信心還是很高興的。

王四川笑著去遞煙,我上去吊了一下,果然鋼纜紋絲不動,頓時安心了不少。

鋼纜的另一邊開始在大壩一端進行加固,用捲揚機把鋼纜弄直,盡量避免受風壓的影響而晃動。 在鋼纜附近,我清楚地聽到狂風掠過的震動聲。

王四川很快就和幾個工程兵熟了,開始打聽,我看著鋼繩連接的深遠黑暗,總覺得,自己能從中看出什麼來。

等我想起了那個蘇聯人,把注意力再次提回去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我走過去,也坐在大壩的邊緣,卻被烈風吹得差點刮下去,不由得心生恐懼終於放棄。

這一次照面以後,過了很久我都沒有再見到他,對他的疑惑倒沒怎麼困擾我,畢竟我最大的問題遠比這嚴重得多。

不過我在茶餘飯後的一些言論中,大概知道了他的來歷。 這個人名叫伊万,來了沒多久,經常在司令部出沒,不知道是乾什麼的,但是大領導對他都很客氣。

王四川想到,該不是又來了個要搞左傾的。 我說,早不是蘇聯人能左右的時代了,只不過有這種人出現,還是很耐人尋味的。

一周後,所有的準備工作終於就緒,我們開了個小小的動員大會後背起裝備,準備出發。

打頭的是兩個工程兵,這條鋼纜的承重能力足夠吊起一百個我們,但是為了保險,我們還是兩個一組,用滑輪滑下去,約定安全到達以後以信號彈為信號。

滑輪的速度極快,兩個工程兵戴上了防毒面具,連目送的時間都沒有,就消失在了黑暗裡,只有鋼纜的振動表示他們還掛在上面。

我已經談不上緊張了,趁著現在多抽了根煙,一直耐心等待著,然而沒有想到的是,等了足足有三個小時也沒有等到信號彈。 兩個工程兵好像被黑暗吞沒了一樣。

他們消失了。

我和王四川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現場指揮。 現場指揮的面色已經鐵青了。

行動立即取消,老田被叫去開會,上頭還給了我一個任務,安定隊員的情緒鼓舞士氣,不要被犧牲和困難嚇倒。

兩個人下落不明,老田去開會,我和王四川不需要教育,只剩下一個工程兵,我也不知道這打氣會該怎麼開,不過這小子確實嚇得夠戧,坐在我們面前,腿都直哆嗦。

這些工程兵在林子裡出生入死,遇河架橋,遇樹開路,就算碰到隻老虎也不至於嚇成這樣,但是往往這樣的人會非常恐懼無形的東西。 說實話,對於那片深淵的那種虛無,我內心深處也是恐懼的,但是,我這​​個人更實際,我更恐懼的是,接下來自己的命運。

上世紀六十年代,沒有取消任務一說,有困難要克服困難,對於那個年代的中國人來說,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困難重重的,沒有犧牲精神什麼事都不會成功。 所以我們還是會接著下去,而那兩個工程兵,我想絕不會有其他的可能性,他們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已經死亡了。

王四川對那工程兵說,也許下面是個世外桃源,有梳著粗辮子的護士或者軍校女生,他們兩個一樂就忘了發信號彈。

這是個蹩腳的笑話,誰也沒笑。

鼓舞士氣以失敗告終,反正也沒人考核我的成績。

傍晚老田開會回來,也是一言不發,問他也不說話,只是在那裡看自己的筆記。 我覺得他也想不出什麼應對的方法,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不是靠演算和商量就能得出結論的,最後的辦法無非是蠻幹。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我的想法得到了證實,我們甚至沒有被集合,是王四川聽到風聲,我強烈要求才批准我們去。 到的時候,我看見又有兩個工程埋兵已經穿上了全部的裝備,身上繫著一條繩子。

我問他們要幹嗎,那個現場指揮說:“這一次一定要看看下面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一有動靜,就把他們拉回來,這樣就知道出了什麼事。”

我知道不妥,但也知道怎麼說也沒有用

那兩個工程兵打過仗,明顯氣度不同,但看得出也很緊張,畢竟有些事不是用槍就能解決的。

他們一手拿著信號槍,一手把衝鋒槍的子彈上膛,這一次下得非常慢,一點一點地,探照燈一直打著他們,直到他們緩緩沉入到黑暗之中。

所有人都不說話,聽得見狂風的聲音,我在心中默念千萬別有事,等著通知的信號彈上來。 I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漸漸意識到不對,但是所有人都不說話,我也只能等著,半個小時以後,我確定又出事了。

“拉上來!''現場指揮忽然叫了一聲,邊上的人反應過來,立即搖動繩盤。

沒多久繩子被拉了上來,斷口在空中被吹得亂擺。

我愣了一下,只見那現場指揮雙眼血紅,摔掉帽子,摸起一支槍,戴上防毒面具要下去。 王四川趕忙攔住他,卻被他擺手推開。

“王連,請示一下上級吧。”一個小兵急道。

“我上不來再去請示。” 他道,“誰和我下去?”

邊上的小兵都上去了,我看著不對,剛想阻止,王四川上去道:“都躲開,我來!”

我知道這是以退為進,王四川肯定不能做先鋒,我們是技術人員,死了就沒了,怎麼也要保證我們的安全,他這麼一拉扯,上頭肯定會知道。

果然那現場指揮堅決不同意,一時間大家僵在了那裡。 而我心中駭然,這深淵之下到底是個什麼世界,為什麼會把人都吞掉? 急忙走到大壩邊上,摸著鋼繩,試圖看出什麼來判斷之後的行動,忽然感覺到不對。

鋼繩在以很輕微的幅度振動,我把耳朵貼上去,耳朵是人體上感覺最靈敏的器官,確實是這樣,鋼纜在振動。

有東西在順著這玩意兒從深淵下爬上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7:40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二十八、無法參透

打了幾個響指讓大家安靜下來,讓他們也來聽,幾個人聽了以後,面色瞬間起了變化。

“是什麼?”王四川問,“什麼東西在鋼繩上?”

“不知道。”我滿頭冷汗,心說可能是工程兵還活著,也可能是弄死他的東西,“子彈全部上膛,給我一支。”

如果是有人還活著而且順著鋼纜往上爬,那實在是太危險了,這麼大的風壓、這麼長的距離,要爬上來太困難,得有人去接他。

我當時有一種衝動,抓起槍想滑下去看個究竟,但是硬生生忍住了,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某些勇氣已經消失掉了,後來是現場指揮和另一個小兵先下去,其他人把槍對準下面,要是真爬上來​​什麼妖怪,這幾支衝鋒槍也夠它喝一壺的。

幾十分鐘後,掛在鋼纜上的現場指揮用手電打了信號,讓再派人下去,他繼續往下,兩小時後,他們帶了一個人往上爬,上來後立刻大叫醫務長搶救。

他們帶上來的是一個幾乎看不出是人的人,渾身一片漆黑,奄奄一息。

醫生還沒到,我們把他平放,在場的沒人認出他是誰,他渾身一股怪味,臉上全爛了,話也說不出來,眼睛一片渾濁,很可能已經完全失明了,不時張嘴想說什麼,但是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現場指揮一邊給他洗傷口,一邊眼淚下來了,大叫道:“醫生死哪裡去了?你告訴他們,一分鐘不到我斃了他!”

我和王四川深受震撼,立即上去幫忙,我撕開他的衣服,對著他就叫道:“同志,堅持住!”

沒想到我一說完,他忽然就渾身抖了一下,一下把爛臉轉到了我說話的方向,猛地抓住了我的衣領。

我被他整個人扯了過去,那人恐怖碎裂的臉突然扭曲了,渾濁的眼睛幾乎要瞪了出來。

他撕心裂肺的叫了起來,但那種聲音別人根本沒法聽懂,但他還是不管不顧的吼了好幾聲。

我忍住刺耳的感覺,湊過去仔細辨別,發現他吼的好像是“為什麼又是你”?

聽起來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我感到很疑惑,心說這是什麼意思? 一邊的醫生過來把那人抱上了擔架,其他人都跟著出去了,整個大壩上頓時只剩下我和王四川。

王四川看著那深淵,滿頭冷汗的看著我說:“老吳,他說什麼了?”

我搖頭,覺得自己真的有點被嚇到了,看著下邊的深淵,手有點抖,忍不住點上煙鎮定,心裡想,剛才所有人都會慶幸自己沒下去。 又伸手握住鋼纜,感受著那些振動,上面還沾著那個人身上的東西。

我正覺得心有餘悸,“他手裡有東西!”那些還沒走遠的人裡有聲音叫到。 我和王四川對視一眼,快步走過去,發現那個工程兵手裡果然攥著什麼,現場指揮半天才掰開他的手,我看見那是塊石頭。

那是塊黑色墨水瓶大小的石頭,上面全是孔洞,類似一塊海綿,發出一種奇異的光澤。

後來聽醫生證實那個燒傷非常嚴重的人是三連四班班長何汝平,是從他衣服裡的軍官證上認出來的,才26歲,竟然救活了,但是陷入了深度昏迷,基本上這輩子也就廢了。

那塊從他手裡發現的石頭,是一塊“黑雲石”,這是一種非常常見的石頭,特別是在這裡,地下河四周的洞壁全是這種岩石構成的。

何汝平從那個深淵下撿到這種石頭,再正常不過。 老田推測,也許當時何汝平只是在痛苦中隨手抓住一塊石頭,但是我覺得不是這樣,人在那樣的痛苦中不可能有力氣抓住一塊石頭,一點一點爬上鋼纜,他的那種行為,表示石頭一定有特殊的意義,這是何汝平用生命帶回來的關於那個地獄的線索,只是我們無法參透。

至於他身上的燒傷,現在還沒​​有定論,傷口中既沒有強酸,也沒有高溫炙烤的痕跡,他的燒傷好像是從身體裡燙出來的。

這塊石頭唯一讓人在意的地方,是石頭上的無數細孔。

所謂黑雲石,是由沉澱物質經過一萬年的壓力過程形成的一種岩石,在長久的壓積作用下,這種石頭的結構不可能產生像海綿一樣的細孔。

所以這些細孔應該是這裡塌方後,被空氣中的其他因素腐蝕出來的,也許和下面的濃霧有關係。

老田敲開了石頭,裡面完全一樣,理論實驗方面我們完全不內行,只好由得他去研究,我們則在帳篷裡等著結果。

我們在帳篷裡等了三個小時都沒有消息,慢慢開始不耐煩起來,幾個人開始輪番出去打聽。 剛開始時老田帶著他的學生一直在做探討,後來裴青也加入了進去,只能看見他們在帳篷裡進進出出,一直也沒什麼信息傳出來。

裴青最近和上層走得很近,我們都沒有看到他,應該是在搞別的什麼東西,他的理論知識非常紮實,按道理一開始就應該讓他參與,但是因為他的性格,老田可能非常排斥,如今他的加入,說明老田他們的困境應該是他們那的人無法解決的。

我想著就有點絕望,覺得這事情實在夠戧。

果然,等到傍晚,我們得到通知:深入深淵的計劃全面暫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8:03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二十九、深淵中帶回來的石頭

吃晚飯的時候,我又想到何汝平當時的情形,忽然有點控制不住地發起抖來。 我相信所有看到那副慘狀的人都會被嚇到,深淵下面一定是一個地獄一樣的地方,而我們肯定還會嘗試下去,就算這個計劃中止,也一定會是我們這樣的技術人員都犧牲以後才有可能。

我想退出這個任務,卻又沒有這樣的勇氣,雖然這一切都是自願的,但是退縮意味著會有很長時間的動員和說明,在那些真正的當兵的人看來,膽怯是一個所有人都會遇到的問題,鼓勵一下就好了,營長、旅長、師長輪番轟炸,就算我是死硬派堅持到最後,真的退出了這次任務,以後回到地方這輩子也算廢了,不知道會有什麼帽子等著我,有的是人給我穿小鞋。

“這個同誌有點問題”,這句話可以成為任何事情的藉口,就算是分房子和拿工分,除非大家都有,否則肯定有人會鬧——這種逃兵都有,為什麼我沒有? 對於這個我自己倒是無所謂,只是怕我又會因此被別人排擠。

這幾乎是和性命一樣慎重的事情,根本沒法那麼輕鬆地決定。

我於是想,我老爹知道了這種情況會希望我如何,也許我老爹不在乎,畢竟他吃的苦多了,這點非議對他來說是小意思,但是我弟弟一定會煩死我,他一直把我當成英雄,又是最容易受鼓動的年紀,雖然我想他最終會理解我。

深淵下的情況一定是件想不出結果的事情,我知道所有人都會有相同的想法,但是誰也不會明說。

王四川靠在支撐桿上,一邊給爐子添柴,一邊自言自語:“你們說,那下面會不會是熔岩灘子,人一到下面就燒傷燒死?”

“明火熔岩亮度那麼高,下面應該很亮才​​對,上升的熱氣會翻動霧層,不會這麼平靜。”有人走進來接話,我看見是裴青,他從老田那邊回來了。

我們立即問有什麼進展,他搖頭嘆了口氣:“沒有,我回來吃飯。”說完繼續道:“倒有可能是地熱,這裡很可能有大量地熱源,地下河水灌進這些地方,變成高溫蒸汽噴出來,那種氣體只要碰到馬上就會皮爛肉消。”

“但是何汝平為什麼要撿塊石頭回來呢?”王四川搖頭表示太難理解。

“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裴青道,“我看早先的日本人也可能只是嘗試下去,並沒有成功,那電台也許是他們用降落傘空降下去的,我們是在浪費時間。”

幾個人都嘆氣,這個可能性乍一看是存在的,何汝平準是想告訴別人,那下面是一個沒有任何人可以生存的地方,這樣我們也許最後退縮的時候心裡會好過一點。 但是我也明白這並不成立,要推翻這個猜測很容易,因為安置在深淵裡的發報機已經孤獨地工作了十幾年,它需要一個非常穩定的電源。 我相信以當時的技術,下面肯定有一個小型的水力發電系統,只有水利系統能工作幾十年不需要任何維護。

深淵下是可以生存的,問題是我們沒有摸到門道,何汝平的那塊石頭,可能是我們唯一的線索。

可是在什麼情況下,會有人認為我們看到這塊石頭將會有所啟發? 石頭本身沒有任何問題,非常常見和普通,既沒有多出什麼難解的東西,也沒有缺少什麼元素。

“也許他們應該查查,石頭上原來應該有,現在卻沒有的東西。”裴青道,“很多時候人往往著眼於多了什麼,而沒有註意少了什麼!”

這倒也是種方向,從下面上來的石頭,應該有哪些必然的特徵呢? “何汝平是個工程兵,我覺得應該想這些,他不了解地質勘探,他只懂工程那一套。”我想著就道。 王四川馬上說了句你個傢伙說得有道理,接著拉開帳篷,把外面站崗的兵叫進來。

外面的兵有些惶恐,估計是以為我們要他下去,進來的時候臉都綠了。

我問道:“你幾歲了?哪個連隊的?”

這個小兵道:“我叫龐鐵松,十八歲。三連的。”

和電影裡演的不一樣,他看上去沒有革命的大無畏精神,反倒有些發抖。

正在恐懼的我們看到他這樣故作鎮定,有了些安慰,但也不想戲弄他,王四川道:“你是什麼類型的工程兵,和汝平一樣嗎?”

龐鐵鬆的面色更加蒼白,但還是敬禮:“一樣!”

王四川讓他坐到我們中間,遞給他一根煙,問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們工程兵看到石頭想到的是什麼?”

“頑強!堅定!永不放棄!”他一本正經道。

我心說難道何汝平撿起這塊石頭想告訴我們要頑強堅定永不放棄嗎? 那他的精神境界該有多高,在那種環境和痛苦下不可能有人會想到這些。

王四川罵道:“放屁!這裡不是政治課,少給我扯這些,給我好好說。這邊,這邊,這邊。”他比畫了一下,意思是周圍的洞壁,“你看到這些石頭會想到什麼?”

龐鐵松想了想,有點不敢回答,王四川看自己嚇到他了,立即換了一副和藹的上級視察嘴臉,把帳篷的簾子放下來,對他和顏悅色地道:“說吧,這是內部會議,誰也不會說出去的。別人不會知道你說了什麼。”

龐鐵松這才挺了挺腰板,支支吾吾道:“報告首長,我一看到這裡的石頭,想到崑崙山挖山洞時候,我想,要是那裡也有這麼大的洞,我們該多省事。”

我和王四川面面相覷,確實如裴青說的,工程兵的思維和我們是不同的,這和工作經歷有關係。 王四川於是試探地問道:“那如果你看到一塊從山石上敲下來的時候,你會想到什麼?”

“石頭?”他奇怪地反問道,王四川就比畫了一下黑色的碎石頭。

龐鐵松道:“我會想到開山工程,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和這種碎石頭打交道,這種洞很穩定,有碎石頭應該都是小日本鬼子做這個水壩的時候掉下去的。”

“唔……”我陷入了沉思,第一直覺是,這不好推測。 何汝平是不是這樣想的誰也不知道。

王四川問他,是不​​是所有工程兵都會這麼想,龐鐵松也說不上來,只道反正他是這麼想的,要不他幫我問問其他人。

王四川剛想答應,被裴青制止了,他對龐鐵松說:“你先出去,這裡的事情對誰也不准說。”

龐鐵松如釋重負地出去,裴青道:“我相信這小子說的有一定的參考性,何汝平下去以後在那裡的能見度下,他不太可能注意到一塊這麼細小的石頭,很可能他看到的是一大片碎石頭,作為工程兵,他很容易想到那些石頭是大壩工程產生的,在那個生死關頭他想到了什麼,所以撿起了一塊。”

“這種想法應該很直接。”我道,“我們在怎麼想也沒有用,得工程兵去想。”

裴青點頭:“所以不能讓小兵去問,會傳達不必要的信息,我們要知道真實的情況,得做得小心一點,我準備讓部委準備一個測驗,讓何汝平那個連的工程兵來回答幾個問題。”

比起盲目的推測,這辦法顯然好了很多,我們都同意,裴青去操辦,王四川等他走了以後說:“這小子不發神經的​​時候確實是個人才。”

我苦笑,裴青的聰明和刻苦有時候讓我覺得慚愧,事實上很難說是我這種懶散耍小聰明的生活態度正確,還是他那種主意正確。 我只知道只要自己過得舒服就行,但不去嘗試,也很難比較是他舒服還是我舒服。

這些都是題外話,我問王四川:“你小子有什麼想法,很少看你不發表意見。”

他道:“這不是我們的範疇,亂說話有時候會干擾別人的思路。不過我覺得龐鐵鬆的說法有道理,因為說到大壩,我也覺得有點疑惑。日本人在這裡的舉動很怪。 ”

“怎麼說?”我問道。

“為什麼蓋這座大壩,在地下河修這種東西要下很大的決心啊,一定有非修不可的理由才會這樣搞。”他道,“不會光為了發電,從上面拉條電纜下去不是方便多了。”

哎呀,我心裡咯噔一下,自己從來沒想到這個問題,王四川卻說得很平常一樣,這讓我有點鬱悶。 我能承認比裴青笨,但是我無法承認比王四川還笨。

他繼續道:“大壩的作用是控制地下河的水位,我覺得日本人脩大壩的目的,是為了能控制流入深淵的水量。水和石頭,這兩個東西加起來,也許我們能分析出下面的情況。可惜咱們沒有資格做研究,讓老田那書呆子去折騰,估計幾個禮拜都不會有頭緒。所以讓裴青去做點事捅捅上頭也是好的,至少這傢伙比老田能辦事。”

我點頭,想說老田也不是不好,這種話還是少說,估計王四川一定聽不進去。 裴青和老田相比的話我自然是喜歡老田,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也許是那張“小心裴青”的紙條和他之前的一些古怪的舉動,讓我覺得他和我們不一樣。

晚飯後,時間還早,醫療區還沒關閉,我想出發去看袁喜樂,這次正正噹噹地去看看能不能探望,如果不行晚上再潛水過去。 上次看她精神有了一些恢復,我覺得快點送出山洞會對她有好處。 雖然這麼做我有些捨不得,但是一切到了現在,也只能慢慢淡下去。 我以後要幹的事情太危險,而她一旦離開這裡,以後再見面的機會就微乎其微了。 想到這裡,我心中湧現出一股愁意。

快步來到帳篷前時,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一邊的幾個護士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帳篷和我,感覺非常不正常。 我心中奇怪,難道真像王四川說的那樣,傳了什麼閒話? 再進去一看,只見裡面全是人,幾個醫生都在。

最讓我驚訝的是,其中還有之前在大壩邊見到的蘇聯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8:25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三十、伊万

他們都在用俄語在交談,看到我見來,都愣了一下,有個醫生看了看我,朝我做了個手勢,讓我等一下再進來,顯然裡面的場面不適合我。

蘇聯人抬頭看了我一下,老毛子的表情我分辨不出喜怒哀樂,還是立即退了出去,心中有點不爽。

蘇聯從上世紀五十年代開始向中國派出專家,確實對中國的基礎建設有很大的幫助,但是一方面蘇聯對中國的援助帶有非常明確的政治企圖,另一方面,援華的專家本身素質參差不齊,很多專家思想古板,作風跋扈,加上生活習慣和文化差異還有後來的中蘇關係惡化,導致我們普遍對蘇聯專家有一種抵制情緒。

和其他人不一樣,我一開始看不慣這幫老爺,主要是早先親身經歷過一件事情。 在地方上,我認識一個蘇聯專家,因為對中國的地理環境不熟悉,他在一塊鹽鹼化很重的地上強制使用鹼肥,導致兩千多畝田三年絕收,最後受處分的是那個生產隊長,甚至坐了牢,那專家卻只是被調回了蘇聯。

不一會兒幾個醫生出來了,我站起來想進去,卻​​被為首的醫生攔住了,“讓他們單獨待會兒,你回去吧。”

“單獨待會兒?”我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為什麼?我進去看一下,”說著抓住機會往裡鑽,被醫務長一下拉住了。

“你識相一點,知道裡面是誰嗎?”

我冷笑道:“管他是誰,那個蘇聯傢伙就不是人了?我和袁喜樂也是戰友,沒有理由不讓一個無產階級對他的戰友表達關係。”

“誰管你是無產階級戰友還是什麼。”醫務長抓住我不放,“裡面的事情和無產階級沒關係,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人家小夫妻的事情你摻和什麼?”

我掙扎了一下,忽然愣了:“你說什麼?小夫妻?”

“伊万同志是袁喜樂的未婚夫,從蘇聯千辛萬苦過來的,人家三年沒見面了,你不能識相一點?”

說話間,我已經被拉離了帳篷,還是沒反應過來:“未婚夫?”

醫生們看到了我的表情,好像感覺到了什麼,都笑了起來,其中一個搖頭道:“原來是你表錯情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無產階級戰友,以後想追人先打聽清楚。 ”

醫務長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都什麼時候了,別胡思亂想,年輕人不要真以為什麼錯都能犯,快回去吧。”

說著一行人散開,我呆呆地站在那裡,心中很不是滋味,過了一會兒我才有一股無名火從心底升上來,立即離開了那裡。

說實話,我並不知道自己在火什麼,也許是在火自己的可笑,早前和袁喜樂的一切鏡頭在我腦海裡一幕一幕地閃過,我之前認為那些都是因為我而變得特別,但忽然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了,也許只是偶然,只是平常的在恐懼時候的依戀。

她是有未婚夫的,天哪,那她之前心中早不可能有我什麼事情,果然只是我想多了嗎?

那黑暗裡的四天四夜,到底算什麼?

然而在憤怒中我又感到一絲輕鬆,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倒回歸正常了,我就當做了一場夢,沒有什麼好思念的,也沒有什麼可發愁。

可以說這個夢醒的正是時候。

我心裡百味雜陳,以前看小說,寫到裡面的男女主人公產生各種情愫,終覺得言過其實,然而這一刻我腦子裡空空如也,又明確地感覺到這種空白的背後,是那麼多無法形容的心情。

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不想看到那個帳篷,就算遠遠地只是瞟一眼我都覺得心跳加速,然而那帳篷的位置最高,我怎麼躲也躲不掉。

我在這個營地裡亂走,終於走到了大壩上。

整個大壩空無一人,冷風濃烈,看著那虛無的黑暗,我逐漸平靜下來。 我嘗試著一點一點坐到大壩的邊緣,把腳垂了下去,抬眼看著前方。

巨大的黑暗讓我頭暈目眩,我腦子裡的雜念好像被黑暗吸了出去,人世間的一切,和這大自然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我打定了主意,我要製伏那下面的存在,現在沒有什麼能讓我恐懼了。

現在想來,那幾個小時的冥想所作出的決定是因為什麼? 有哲人說過:愛情讓人充滿勇氣,我覺得反過來說也可以。 失去愛情更讓人充滿勇氣。 很難說我的決定是因為得到還是失去愛情,也許兩種都有一點。

不過這些都已經無關緊要,在那一刻我改變態度成為了事實,雖然這並沒有太改變什麼。

我回到帳篷裡,王四川他們還是多少看出了我的變化,問我怎麼了,我推說是琢磨石頭的事情。 以後的一段時間袁喜樂這三個字好像成了禁忌,只要聽到我的心就提了上來,只有和她完全不相干的話題,我才能參與進去。 我沒有再去看她,心中那種不可抑制的思念被堵得嚴嚴實實,偶爾幾次看到那個伊万,更加覺得他是極為可惡的。

事實上以後的大部分時間,我都非常消沉,基本上任何消息都沒聽進去,有經驗的一眼就能看出我出了什麼問題,但是好像誰也沒經驗,或者乾脆假裝沒看到。

一直到老田和裴青他們有了一些進展,再一次開大會,我才勉強抖擻起精神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9:26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三十一、推斷

老田和裴青各自作了推斷,除了兩個結論,早已經吵過很多次了,實在沒有一個確定的結果,只能舉手錶決少數服從多數了,我完全不知道兩邊是什麼情況,先問了王四川哪邊靠譜,王四川一臉為難地說:“老田那邊我聽不懂.暫時投裴青吧?不過那小子說的我也覺得太大膽了。”

這次票會是個小規模的會,大家坐得很近,先由老田和裴青分別講自己的想法和方案,我腦子一片空白,聽得格外順,大概補了一下情況。

說實話,老田說的我也聽不懂,我的理論基礎比王四川稍好,但也是癩蛤蟆的親戚,一樣吃不著天鵝肉。 我只聽懂了一些原理,他們通過對石頭斷面的判斷,認為這塊石頭是被非常大的力量砸下去的,但無法肯定是人工還是自然塌方。

這在王四川嘴裡說起來是屁話,這塊石頭不是砸下去的,難道是憑空長出來的? 但老田接下的話還是很有用的。

他們把石​​頭切開以後,發現石頭上的細孔幾乎腐蝕了整塊石頭,這是酸性腐蝕的結果,說明這些石頭被人工處理過。 這好像間接證明了裴青的理論,但是老田認為,這種現像不是因為石頭被處理,而是因為暖水進入地下流,衝到深淵下導致的。

這在地質學上是一個本位矛盾說,從這個地方發現的岩石,是水流在本地形成的,還是從上流帶下來的,有時候這種問題會讓我們白忙活好幾個月,一聽到這樣的問題我就頭疼。

這種石頭本身有很大的鹼性,在施工之前先用酸液清洗好像是很說得通,但是廢酸衝入河裡也很有道理。

最後,問題的關鍵又回到了何汝平為什麼要撿這塊石頭上,難道是因為下面的強酸還殘留? 但那塊被帶出的石頭很乾淨,顯然被沖刷了很久,棱角已經圓潤了,上面沒有強酸的痕跡。

而何汝平自己明顯也是高溫燙傷,不是酸腐蝕。

老田最後形成的一個想法是位置問題。 我們投入到深淵中的鋼纜,可能正好投在了某個高溫附近,地下河瀉入深淵,下面流經的地方不太可能會有太高的溫度,何汝平抓起這塊被地下河水沖刷的石頭,是告訴我們底下河水流過是安全的,他也許是因為下到地下河裡才沒有死去。

而裴青的說法正好相反,他說這裡是地下深處,有豐富的地熱資源,可能有很多滾燙的深達岩漿層的縫隙,地下河水沖入這些縫隙裡,被加熱形成了大量的蒸汽泉,高溫蒸汽從水里衝出來,就在水面上形成了溫度非常高的氣層。

蒸汽無色無味,到高處急速冷卻變成了濃霧,起到了一個暖被的作用,於是下面的溫度越來越高,任何東西下去都會被高溫灼蒸,很快就死掉。

何汝平以前是鋼鐵工人,在高溫環境下工作過,所以比其他人更耐熱,懂得一些抵抗高溫的知識。 他同時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的時候,他發現這些石頭堆起的某些地方並沒有其他地方那麼燙,只有這樣,他帶上這塊石頭給我們才是說得通的。

“如果像你說的這樣,你怎麼解釋何汝平身上的燙傷?”老田帶的一個學生問。

“那些燙傷是他冒險離開這種石頭回來的時候造成的,我想,下面很可能還有人活著。”裴青說,“他們還困在那片石頭上,所以何汝平帶石頭上來,讓我們知道,下面的人是可以生存的。”

“我聽說過有人用帶孔的石頭做隔熱磚,分量也很輕,因為石頭里有空氣。”王四川道。

“為什麼他們不發射信號彈?”那個學生還是不服氣,另一邊—個看起來像是工程兵的頭兒說:“如果像裴工說的那樣,那信號彈是打不著的,下面的濕度太大。 ”

我聽著,不由得佩服起​​裴青,他幾乎是完全的勝利,在大學裡,不知道多少次我在這種情況下把自己年長得多的教授駁得體無完膚. 一遇到這種情況就像打了雞血一樣。

說實話,我相信裴青的推論。 因為那才叫推論,特別是關於那塊石頭的,當然我承認這種情況下,老田說的也未必不可能。

裴青對那幾個乾部說:“我提議在河水不那麼湍急的時候,關閉閘門,等下面的水流盡以後,那層霧很快會變薄,這也是為什麼日本鬼子要修水壩的原因,要下去必須切斷水源。”

他道:“為了表示我對我提議的信心,我願意親自帶隊下去。”

“下面可能還有人活著,我們等不起,我願意為我的錯誤付出生命代價,是因為我有信心,老田,你害怕是因為你不敢。”

“我是搞科研的。我不是來打賭的!”老田面色變得很不好看。

幾個乾部互相看了看,告訴我們休會,他們去商量,我知道裴青已經得到他想要的了,老田沒機會了,因為休會是要給老田個台階下,然後做做他的工作。

裴青顯然也知道。 出帳篷的時候,臉上少有的有一種明朗的神情。

我有點想去恭喜他,我們在隊裡被這些老頭子壓迫得太慘,雖然我看不慣他的臭屁,但是這事確實讓我覺得舒服。 不過我也知道,這個時候對他示好是找死,就算他不給我白眼,被老田那幫人看到,我也會在他們受傷的心靈上加上一刀,他們會找時間把這一刀還給我。

所以出門以後,我們各自低頭分開走,沒想到才走幾步,裴青竟然在後面叫我。

我回頭一看,見他正大步朝我走來,心中不由得納悶。 一邊的老田他們已經對我投來了陰沉的目光。 剛想是否要表現得冷淡點. 讓自己脫身,裴青已經拉著我的手臂朝一個隱秘處走去。

他的手上都是粉筆灰,在我袖子上印出了手印,手勁很大。 我莫名其妙,跟他過去道:“幹嗎?”

“你覺得我剛才說得怎麼樣?”他開門見山地問,“你相信我還是老田?”

我更加莫名其妙,看了看後面好像沒人聽得到,就指了指他,輕聲道:“你。”

“好。”他一點也不意外,“那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我皺起眉頭:“什麼忙?”

“我需要一個人陪我下去。”他道,“我覺得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他們會派一個工程兵和你下去。”我道,“我覺得我不可能比他們更合適。”

“我會拒絕。”他道,“他們不應該為我的一個推測冒風險。不能再死人了。我們只是名義上叫得好聽,並不比他們珍貴。”

我明白他的想法,不過又覺得好笑:“那我為什麼得為你的推測冒風險?你他媽是我養的嗎?”

他也笑了一下,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事實上我認為我的推測八九不離十,但我認為推斷總會有意外,就算我的推斷完全正確,下到深淵的過程也一定十分的危險,我需要一個我信得過的人。”

“為什麼不找王四川?”我問道。

“你知道他不喜歡我,而且,王四川太衝動。”他繼續道,“你也知道我不太會處人際關係,這些人裡我唯一覺得佩服的人是你,你在某些方面確實比我強。”

“謝謝你看得起我。”我又想了一下還是拒絕,“但是對不起,我覺得還沒到我出馬的時候。”

裴青面色不變,一點也沒有受挫的樣子,道:“你可以考慮一下。”

我笑著搖頭,心說永遠不。 我可以不要命地完成任務,因為我知道最終那要不了命,但是這一次,並不是我膽怯,我只是不想由我來冒這個險,特別是為了我證明你裴青的推測。

走了幾步,他又追了上來,其他人都已經走散,我也不必太忌諱,道:“我會下去,但不是這一次,你如果確定你的推論沒錯,你甚至可以一個人下去,現場指揮的話,你要求他也會陪你下去的。”

“我並不是在要求你”他道,“你的理由是對的,我本來沒想過可能說服你,只是想試一下。”

說著他遞給我一根煙,我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覺,因為他今天太反常了。

他點上煙繼續說道:“下去之前我要提醒你一句,袁喜樂的級別很高,你現在門不當戶不對,立功的機會可不多。”

這小子還他娘的知道了,我心中一陣惱怒. 真沒想到,這小子平時也不見得注意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遲早會下去的。”我道. “而且我和袁喜樂的事情和你沒關係。”

“如果我死在下面就很難說計劃會不會中止了,你自己看著辦.”他沒有管我的說辭,快步超過我,“她很快就要結婚了,你是知道的。”

我愣了一下,他一下走得沒影了,我忍不住心想這王八蛋是在威脅我嗎? 但他本身又什麼都沒幹,好像不算是威脅。 說起袁喜樂,我的心一痛,她現在的痛苦輪不到我去安慰了。

不過裴青好像很想下去,這讓我有點驚訝。 這種願望有點奇怪,而且他態度很堅定,並不是做姿態,好像是已經打定主意要下去,現在只不過要挑個好用的伙伴而已。

為什麼?裴青總讓人有一絲迷惑,如果說他要徹底打敗老田,他其實已經做到了……

有一剎那我動搖了,想答應他,但是我忍住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49:51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三十二、直面

吃完晚飯打牌的時候,王四川問我裴青找我幹嗎,我把情況一說,他有點惱怒,可能因為裴青找了我沒找他,他一直認為從手上功夫來說,他遠比我靠譜。 我知道這基本上說得對,但裴青不是要一個保鏢,他選擇​​的人要對一切都有自己的理性的判斷,在突發事件到來的時候,還需要一種應變的能力。

所以在我們被救上來以後,裴青已經慢慢判斷好形式,換句話來說,他這種人就像被手電光罩住的鹿,在最危險的時候他會本能地坐下來想想。 這是很要命的,雖然向右跳少一條腿向左跳少兩條,之間有很明顯的取捨關係,但關鍵的是在哪一刻能跳出去,而不是跳向那里以後的選擇是上帝做的。

王四川太過情緒化,他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麼不拘小節,王四川其實非常細心和聰明,但是情緒會影響他最後的判斷。

裴青找我是對的,以為我和他們的一板一​​眼不同,我從小就是個固執的孩子。

我騙人玩小詭計內行,臉皮也厚,我中庸地遵守各種紀律,信奉各種信條,但只要不爽就可以全部丟掉。

在那個時代需要我這種在關鍵時刻變得不“高尚”的人。 袁喜樂的事情在我心中隱隱作痛,我想,我如果為她下去,她會不會感激我? 至少我能在她心裡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讓她永遠忘不了我,甚至覺得虧欠我。

這聽上去讓人有點衝動,但是我隨即又想,我為什麼要這麼幹? 她記得我又怎麼樣? 她能不能好起來都是一回事,她不選擇我,我做什麼都沒有用。 她現在也許正靠在未婚夫懷裡,永遠不會知道我動了多可笑的心思。

也許再過幾年,我會喜歡上其他姑娘,為什麼不能給自己一點時間?

這麼一來我沒心思打牌,臉上又貼滿了條,王四川火頭上看我心不在焉更加生氣,我被他弄得煩死了,就把牌一丟道:“我出去吹風,你們先玩著。”

邊上早有人等我下來,立即補了我的位,王四川白了我一眼,不知道罵了句什麼,滿堂喝彩。

我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外面是地下河,我坐在一個木箱上,看不清裡面是炸藥還是食品,點上煙抽著,把煙灰彈在地下河裡。

抽了幾口,忽然我身邊的地下河里傳來水聲,好像有什麼在水里的被驚動了。

我頓時嚇了一跳,立即站起來往下看去,一眼看見地下河裡,竟然站著一個赤裸的男人,皮膚很白,正瞪著我,我一眼認出了他是那個伊万。

我們兩個互相對視,他道:“你把煙灰彈到我頭上了。”

他的中文還不錯,帶著很濃的蘇聯口音,但因為聲音很渾厚所以很容易聽懂。

“你在下面乾什麼?”我鬆了口氣停止搜索腦子裡的俄語,“我沒發現你。”

“洗澡。你看不出來嗎?”他從水里扯出一條毛巾,把頭上的煙灰擦掉,河水涼氣逼人,我在岸上都覺得毛孔收縮,但是這個蘇聯人滿身泛紅,好像一點也不在乎。

“在這裡洗澡不怕生病嗎?”我看了看不遠處的裝屍袋和泛著涼氣的黑色河水。

他把毛巾擰乾,掛到脖子上,拉住一邊的鐵扶手爬上來,然後繼續擰水。 他的身材很高大,感覺地下河的溫度對他來說沒什麼大問題,甚至稱不上是冷水。

“聽說你們中國人一輩子才洗兩次澡?”

“那隻是蒙古族的習俗。”我道,心說被王四川連累了。

“我只是開玩笑,”他笑了笑,“不過你們好像很喜歡熱水。”

我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很快,覺得非常尷尬。 有一股敵意讓我想立即走,但又感覺那樣的話自己氣度太小了。

沉默了幾分鐘,他擦乾了身體,從一邊的箱子上拿起衣服穿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道:“我認得你。”

我抽了口煙,本來想轉身走了,被他一叫咳了一下,只得停下來。

“你是把袁喜樂救上來的那個人。”他道,伸過來手和我握了一下,“我本來想在一個比較正式的場合向你道謝。”

道個屁謝,我心說,你這個噁心的有毛怪物,早知道你在上面,我就和袁喜樂躲在下面不出來,急死你丫的。

他的手非常燙,能洗冷水澡表明他的身體很好,他又道:“很抱歉,上次沒有直接向你道謝,他們沒和我說你是救了喜樂的人。”

“沒事,我也不是只救了她一個人。”

“是,但她是我的世界,你救了我的整個世界。所以我的感謝是真心的,我的名字叫伊万。”

“聽說了。”我道,“伊万屎維奇。”

他說了一句俄文,表示我的發音有問題,我跟著他念了一遍:“一碗屎為奇。”

戲弄他的快感有限,而且讓我覺得我的人格很卑劣,我轉移了話題:“你來這裡是做什麼的?”

“我還不知道,”他道,“這裡……讓我覺得,奇妙?”他看了看四周,“我只是在找喜樂,然後他們就把我弄了過來。”

“你在蘇聯是乾嗎的,研究什麼?”我遞給他煙,他拒絕了。

“我是一個軍人,當兵的。”他道,拿出了自己的外國煙,“男人應該抽這個。”

我看看他的煙,我只抽過一次蘇聯煙,非常兇,這些生活在嚴寒地帶的人很多東西都很遲鈍,需要刺激性非常強的東西。

“誰規定的?”我有點挑釁地問他。

他並沒有聽出我的不爽,或者說,他根本不在乎,只道:“是喜樂說的。”

我接過來,立即點上,把火柴丟給他,忽然意識到,我可以從這裡打聽一些袁喜樂的事情。

雖然我心裡開始瀰漫起無盡的難受,肉體和心靈雙重的,那是一種堵,呼吸很不順暢,但好像是和自己挑戰一樣,我想把自己逼得直面這個情敵。

這對於我來說是一場戰事,敵人是我的自卑心,能和情敵談論那個女人,說明我並不畏懼他。

“袁喜樂現在什麼情況?”我問道。

他吸了口氣,對我笑了笑:“什麼情況都沒有,她還是那麼美,對於我來說,她什麼情況都沒有,時間,疾病,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因素。”

我吃驚地看著他,他戴上自己的帽子,吹了口煙,又和我握手,說道:“很高興遇到你,我這一次引開了衛兵才跑出來洗澡,我得盡快回去,他們不希望我和其他人說話。”

“為什麼?”

“我不知道。”伊万搖頭,“中國人總是神神秘秘的,當然,有一部分蘇聯人也是,希望能很快再見到你。”他指了指我的香煙,“別浪費好煙,好男人不浪費煙草,也是喜樂說的。”

我和他一道走上一邊的水壩,他又道:“我會和喜樂在中國結婚,在離開這里以後——我正努力讓他們同意把她送回到地面上去——你對她的意義非凡,我希望你能來參加。”

“哦——”我一下腦子亂了,心沉了下去。

“不管如何,希望你到時候不要拒絕。”他道,“晚安。”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

我站在原地,沒想到對話會這麼快結束。 心中那些剛剛鼓起來的勇氣之類的東西,一下子空掉,我感覺自己變成了空殼子。

這種感覺混合了一種鬱悶加上屈辱的元素,我在原地站了很久,忽然有了一個決定。 我知道那不明智,但那能讓我好受一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0:50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三十三、進入深淵的第一層

石棉服非常的笨重,穿戴完以後,很像蘇聯衛國戰爭電影裡,在冬天和德國作戰的蘇聯紅軍。

加厚的防毒面具是看著讓人不舒服,但是想到下面的環境,讓我穿得再厚我也沒有異議。

裴青很瘦,體力不行,穿戴整齊了已經氣喘吁籲,面色蒼白,但他的表情非常鎮定,他好像可以忽略這些困難。

看他的表情,我莫名地覺得心定,他完全不緊張,我怎麼可能被書呆子看扁。

上頭還想派工程兵跟我們下去,裴青拒絕了。

這時水壩已經關了三天水閘,下面的水霧果然淡了很多,裴青的信心更加堅定了,要下去的前一刻,他戴上防毒面具,看了我一眼,說道:“希望你別後悔。”

“怎麼,你也會怕我怪你嗎?”我道。

“不,你沒那個機會,那個時候你已經變成粉蒸肉了。”他道:“我們會活著回來的,但是,也許下面的情況很不一般,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死都不怕還廢話什麼。”我心中暗罵,王四川幫我最後整了一下衣服,拍了拍我:“自己當心點。”

我點頭,做了個一切好了的手勢,還沒說什麼,有人推了我們一把,兩隻腳立刻下去轉了幾個圈,等穩下來,我們已經懸在深淵上空了。

狂風襲來,吹得我們直打轉,好在上面有個鎖定的口子,可以鎖住不動,否則我們一定像風車一樣直接被轉死。

探照燈從大壩上照來,幾條光柱在我們四周移動,我們上一秒還看到大壩上的人疾呼,下一秒立刻看不到了,下落的速度比我想像的要快很多。

我這時已經是完全的後悔,心臟跳得很快,​​看著順風擺動的腳和下面的濃霧,袁喜樂一下不算什麼了。 媽的,我這是要到什麼地方去啊。

我鄙視自己的時間不到半分鐘,已經降入到霧氣裡,並不是太濃,我能聽到裴青緊張的呼吸,我們不能對話,風太大,一說話就被吹走,於是給他打了個手勢,讓他鎮定。

他看了看手錶的溫度表,溫度並沒有上升,探照燈已經​​非常朦朧,並且很快看不見了,我們打開手電,四周的黑暗逼來,最後只剩下我們的手電光。

但凡是經過那種環境的人,終生都不會忘記,在一個絕對黑暗,狂風四起的巨大空間裡,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被掉在半空,這種感覺太魔幻了。 我剎那間在想,我在一個什麼地方? 如果我忽然失憶了,我可能死也無法想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繼續向下,風開始變小,四周非常的安靜,手電能找到周圍的霧光,好像自己陷進了一團棉花里。

慢慢地,我和裴青開始吧注意力放在溫度計上,即使本來已經被石棉衣捂得大汗淋淋,我們還是感覺到溫度開始明顯上升了。

“小心,如果還有蒸汽,立即剎車。”他道。

我沒理他,只是看了看壓力表,準備打信號彈,一摸出來發現上面全是水珠。

“霧氣太濃也會造成呼吸困難,到一定程度是打不出貨的,就算發射出去了,它也不會亮。”他道,“有用早用了,早就說浪費時間。”

溫度已經升高到七十攝氏度,我已經想脫衣服了,但我知道石棉服已經在隔熱,脫了可能更熱,而再穿回去就沒用了。

裴青這時拉了剎車,好像考慮一下,如果溫度繼續升高,我們是否要放棄下落。

在他看溫度計時,我忽然看到下面的繩索上,粘著什麼東西,手電照去,我立刻發現,那是一個“人”。

這個人好像已經完全被燙熟了,幾乎縮成了一團,無法辨認是誰,他和整個鋼纜已經黏成了一體,很多肉汁像蠟一樣淌了下來。

我有點想吐,也不知道是怎麼忍下來的,裴青的面色我看不清楚,他不想說話,想必也不好受。

“怎麼辦?”裴青問我。

我道:“他死在這裡,說明以前這裡的溫度非常高,現在只有七十度,說明溫度確實降低了,你的推論是正確的。”

“我是說,這東西會擋住我們的滑輪的。”裴青道,“要想辦法把他弄下去。”

我聽著心裡有些不爽,這到底是我們的戰友,說這話顯得太過功利​​了。 但是我也知道即使責備裴青也沒有用處,他腦子裡恐怕只有他的學術勝利。 而且說的是對的,其實這時我們沒時間感慨。

我用手電照著那人和鋼纜的接觸面,知道普通的辦法很難把他和鋼纜分開,只能把他的手腳切斷,然後用刀去割。

這個是很棘手的活兒,裴青肯定是不行的,我對他道:“你等一下。”說著翻身用雙腳鉤住上面的鋼纜,然後解開了自己的保險扣,放到了鋼纜上。

鋼纜因為我的動作開始晃動,加上我的離開,裴青的吊扣一下失去了平衡,晃動下他嚇得面色蒼白,連忙喊叫小心。

晃動也讓我有點心慌,不過想起鋼纜的粗細我心裡升起底氣,開始在晃動中爬向那具屍體。

爬近了看屍體更加可怕,他的臉朝向鋼纜的上方,嘴痛苦地張開著,但是五官全部熔成了蠟,頭髮全部貼在熔化的臉上,狂風中顯得異常詭異。

“對不住了。”我閉了閉眼睛說道,然後背過衝鋒槍,開了三連射,小心翼翼地瞄準這人的手,兩個三點把他的手打斷。

斷手頓時掉入深淵,我換了方向,接著把另一隻手和盤住鋼纜的雙腳打斷。 他的腳卻沒掉下去,而是和身體一樣牢牢地粘在了鋼纜上。

我知道最難受的關頭到了,把槍收了回去,拔出匕首繼續靠近。

爬到屍體邊上,戴著防毒面具,我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我不敢想像不戴面具這股味道會是什麼感受。 那時候喉嚨膩歪的要命,胃裡一抽一抽的,只好憋著氣用匕首插到鋼纜和屍體接觸的部分用力劃開。

那張熔化的臉幾乎和我的臉貼在了一起,我努力不去想他,手上的動作越來越大,終於因為他自身的重量,腹部以上黏合的身體被我切開掛了下去,變成了一個倒掛的姿勢。

割開的鋼纜處全是油脂,非常滑膩,我解開自己的皮帶扣在鋼纜上防止滑落,繼續往下爬了一點去割腹部以下的部分。

因為有上半身的重量掛在下面做牽拉,割掉一點屍體就繼續往下翻一點,方便了不少,只割了幾下,屍體和鋼纜黏結的部分就開始撕裂,搖搖欲墜起來,我上去推了一把,屍體以下脫離了鋼纜。

在那一剎那,我看到屍體翻出後,剛才被屍體覆蓋的部分鋼​​纜上,忽然出現了一圈黑色的東西。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被綁成一個大捆的手榴彈,被一條軍用皮帶綁在鋼纜上。

同時我看到一條繩子從這捆手榴彈的發火蓋上引了出來,另一邊在空中飄蕩,竟然連著那具下落的屍體。

我花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頓時大驚失色,身體馬上繃直了,接著手榴彈的發火蓋幾乎瞬間被全部拔了出來,開始冒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1:12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三十四、墜落

我離那捆手榴彈幾乎只有一條手臂的距離,只要一爆炸我立​​即會被炸成肉泥。 這種木柄手榴彈頂多只有六秒的緩衝時間,說不好什麼時候就炸了,這麼短的時間,別說在鋼纜上,在平地上我也什麼都做不了。

但我還是瞬間作出了一個反應,一下把腳伸上了鋼纜,然後用力往那捆手榴彈踹去,手榴彈是用皮帶捆在鋼纜上的,肯定不會太牢固。

連踹了兩腳,手榴彈沒被踹出去,只是順著鋼纜被我踹得往下滑了一點,還卡在那雙粘在鋼纜上的斷腳上。

我一看,知道自己死定了,翻身開始往裴青的方向狂爬,生死關頭竟然還讓我爬出去兩三米,然後只聽身後一聲巨響,幾乎是瞬間身下的鋼纜蛇一樣的扭了起來,力氣之大好比一條鋼鞭。

我整個身體一震,兩條腿和後背同時感覺被打樁機敲了一下,接著好像被什麼東西猛地一拍。

幾乎沒有時間感覺到疼,再反應過來我已經被炸了出去。

整個過程極快,接下來我的腦子幾乎一片空白,直接摔到霧氣中。 瞬間我看到有什麼東西往我的臉撲面而來。

接著我直接磕了上去,腦子一下撞在地上嗡嗡直響。

怎麼一下摔到底了? 我詫異起來,隨即一股劇烈的眩暈衝了過來。

幾分鐘後,我竟然發現自己還有知覺沒有昏過去,渾身開始瘋狂地疼痛,用力爬起來,發現四周一片漆黑,一摸頭燈,已經完全摔扁了。

我覺得不可想像,這麼近距離的爆炸,不僅沒把我炸死,我摔到深淵裡竟然也沒有摔死?

還是說我已經死了現在到了陰曹地府? 不對,我能摸到我身上幾乎碎成一片一片的石棉服。

我翻出武裝帶,一動就覺得渾身到處都疼,忍住了把手電拔出來打亮,發現防毒面具的鏡片也碎了幾道縫。

四周是個碎石灘,全是那種黑色的帶孔的石頭,霧氣很濃。

我照了照身上,石棉大衣和褲靴幾乎全都是洞,裡面隱隱有血滲出來,集中在腿上,我按了幾下,疼得幾乎要暈過去。

看來這厚得要命的石棉服是我沒被炸死的主要功臣,不過為什麼掉下來也沒事?

我咳嗽了幾聲,感覺喉嚨裡帶血,即使現在還活著,也不知道具體傷得如何,還是要快點想個辦法。

不過裴青的分析完全正確,這下面的溫度還是很高,但顯然已經降了下來。

我想起裴青意識到剛才他肯定也夠嗆,不知道鋼纜最終有沒有被炸斷,或者他有沒有被炸下來。

拼命忍住劇痛,我摀著傷口在四周找了一下,忽然看到前面也出現了手電光,跌跌撞撞地走過去,果然是裴青的纜車架,頭盔掉在一邊,人卻不在。

我喘著氣走著叫了幾聲,碎石不穩下摔了一跤,看到裴青倒在一塊石頭後面,防毒面具也掉了,滿頭是血。

我爬過去,用布先蒙住他的口鼻,幫他把防毒面具戴回去。

他比我的位置高,摔得不輕,被我搖了幾下才清醒過來,疼得直皺眉,看見我白了一眼,問道:“你他娘乾了什麼,那死人怎麼會炸了?”

我把經過說了一遍,他罵了一聲:“看來他是想把鋼纜炸斷,不讓上面再派人下來,但還沒成功就犧牲了,你完成了他未盡的事業。”

我看了看一片漆黑的頭頂,心中苦笑,這下上頭該瘋了,不僅人沒上去,反而把鋼纜也炸斷了。

裴青拔出備用的手電四處照了照,我看到邊上不到十米的地方是那隻連著鋼纜的鐵坨子。

看樣子,剛才我們遇到屍體的地方離地面已經非常近了,只是因為霧氣太濃了,我們還一直以為在半空裡,否則解開皮帶跳下來說不定都比現在要好。

想想也真是可笑,一葉障目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

四周沒有人影,其他幾個人或者屍體不知道會在什麼地方,是不是有人倖存還是個疑問。

我問裴青感覺如何,他只說不知道,看了四周一圈,笑了起來:“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這就是我推測的環境。”

“你牛,這個我衷心佩服你,不過現在不是得意的時候。”我道,“上頭可不知道我們還活著呢,如果不通知他們,等一下他們以為你失敗了,直接開閘放水,我們就死得冤了。”

“你說得對。”他也苦笑。

我把他扶起來,感覺他的情況比我要好得多,定了定神,摸出武裝帶拿出信號槍打開槍管,把信號彈倒出來看情況,一看就發現不對,整顆信號彈像在水里泡過一樣,引藥全濕了。

和之前我們預料的一樣,把備用的和裴青的倒出來一看,全部報廢了,這裡太潮濕了。

我不甘心,把信號彈塞回去,對著天上打了一槍。

啞火。

他娘的,我罵了一聲,抖了抖槍管,把信號彈一顆一顆緩過來,一顆一顆開槍。 全部啞火。

我們的軍工科研還要加強啊,我一邊心涼一邊說,看裴青倒是毫不在意,撿起手電打著亮往濃霧的深處走去了。

我一瘸一拐地跟上,問他怎麼辦,他道:“他們最起碼還要開幾天的會,我們得找一個能隔絕水汽的地方,把信號彈陰乾。你看,這里肯定以前有人來過。”

他用手電照著我們腳下的碎石灘,這些碎石頭有大有小,大的有八仙桌那麼大,小的比何汝平帶上去的還小。 “這些石頭都是這個要塞的工程的工程廢料,被傾倒進深淵,這裡很平整了,應該是條路,順著走可能有發現。”

我的腿已經疼的站不直了,咬牙跟在他身後,看他一點也沒有要來管我的樣子,不由得有點心涼,只得竭力忍住痛。

走了沒幾分鐘,我們發現霧氣裡出現了一個非常模糊的陰影,走過去,發現那是​​一座被腐蝕得不成樣子的三層水泥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1:53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三十五、真正的邊緣

日本鬼子果然在這裡也進行了工程,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一直以為我還不敢相信這個推論,現在被真切地證實了。

不過,也僅止於此。 這座塔完全破敗了,在這種無比潮濕的環境下,水泥根本沒法乾透。

我們走近,看著已經傾斜開裂的塔身,覺得只要我們進入塔很可能會倒塌,用手電照了照裡面,底層什麼都沒有,有一道梯子通到上方。

我用眼神示意裴青是不是就不進去了,塔里的空間不大,看著也不會有什麼東西,而且很危險。

裴青用手電照了地下,我看到那裡有零亂的腳步,還是新鮮的,沒等我作出判斷,他已經快步走了進去,往第二層爬去。

第二層非常局促而且沒有任何窗戶,只有一間閣樓的大小,上去用手電一照,我們立即看到裡面有三個人擠在一起。

是我們的戰士,我嘆了口氣,看著他們閉著眼睛,露出的地方完全都嚴重燙傷了。 裴青上去挨個推了推摸了摸,就回頭對我搖頭。

“如果當時老田能早點聽我的,也許還能救他們。”裴青道,“他們一定是順著那條黑色石頭路找到了這座塔,塔是封閉的,他們在裡面派何汝平上去報信。”

我默默看著這幾個年輕的工程兵,裴青轉身就讓我跟他走。 繞過塔再往後,又是什麼都沒有,碎石的道路到這裡戛然而止,變成了非常猙獰的利齒一樣的亂石,根本沒法走。

亂石和亂石之間的縫隙很深,這些應該是這個洞穴形成的時候,從洞穴的頂部坍塌下來的。

前面好像是不可能再有鬼子的建築了,這座破敗的石塔好像是鬼子在這裡的唯一的成績。

裴青卻不死心,他小心翼翼地爬到那些碎石上,間隔著走去。

我只能跟上,已經知道自己要受罪了,腳上的劇痛使得我舉步維艱,只得讓他停下來等我。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好像是覺得很麻煩,勉強回來攙扶起我往前,我道:“老田說這裡往外延伸最多一千米,外面就是懸崖,這種地形下什麼都不可能修造,那邊肯定什麼都沒有。”

“不,一定有。”他道,用手電指了指一邊的亂石深處,我看到有一條電纜從塔的位置一路延伸過來,貼在亂石的縫隙裡,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如果這裡沒有價值,鬼子不會建那個塔。”裴青道,“前面一定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必須建在那裡。”

我看他說得不像在等什麼東西出現,而是在找什麼,心中感覺他一定有自己的判斷,問道:“你覺得是什麼?”

“我覺得是一座信號塔。”他道。

“為什麼?”我不解。

“沒有為什麼,顯然應該是這東西。”他喘著氣道,“跟著電纜走,一定會有發現,到時候再告訴你。”

裴青喘著氣,他很是急切,但是體力不夠,本來他體力就不行,如今還要扶著我,體力消耗得非常大。

他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兩個人走走停停,忽然霧氣稀薄起來,前面開始有風吹過來。

這是靠近邊緣的狂風,前面一片漆黑,手電光是照不出深淵的深邃的,但是在這裡,竟然可以看到大壩上方探照燈朦朧的反射光。

在反射光中,我看到一座足有十層樓那麼高的鐵塔的影子,矗立在那裡。

真的是一座信號塔。

裴青大笑起來:“你看到沒有!你看到沒有!”

“你怎麼知道?”我驚訝甚於驚恐,忽然意識到不對,“難道,你來過這裡?”

“當然不是,我說過,這里肯定有一座信號塔。”他看著那巨大的黑影,“和我想像的特徵幾乎一樣。”

他用手電照了照四周,除了信號塔,四周好像什麼都沒有,他平靜了一些,轉頭對我道:“你還記得那個來自深淵的信號嗎?老田說可能是這裡發出去的,但這裡離大壩那麼近,還有電纜連著,為什麼要使用電報通信,用電話不就好了?”他指了指身後的大霧,“你再想想,這裡的環境特徵,常年被含有重金屬的濃霧籠罩,大壩又處在一個狹窄的區域裡,不利於信號的接受。鬼子一定希望有一個能夠很好地接收來自深淵內信號的接收點或者中轉站,這個地方是最好的選擇。”

我理解了他的意思,但如果是這樣,等於證明了有鬼子進入了深淵的更深處。

老田在會上直接否定掉了這個可能性,覺得這種說法,太驚悚也不現實,當時裴青沒有反駁,但顯然他不是這麼想的。

我在聽老田分析之前,覺得那深淵裡的信號只能這麼解釋,但老田一說我也覺得老田很有道理,如今裴青這麼分析又覺得他說的更有道理,不由得心中暗罵。

“他們一定已經下去了。”裴青道,“而且,當時他們一定還活著,才能從下面發回電報。”

我聽著發現裴青的聲音都有點發抖,忽然間非常奇怪,但這時也沒法多想。 我們繼續往前,一直走到信號塔底下,裴青立即抬頭往上看去,在這一瞬間,那種不對的感覺更加強烈起來。

下到深淵以來,我總覺得他非常開心,本來他一直給我一種苦大仇深的感覺,開心這種感情如此濃烈地被他表現出來,一時讓人感覺非常的詭異。

但我又說不出更多的東西,也許是他覺得自己完胜的老田? 我只能這麼想著。

信號塔是一座鐵塔,塔架表麵糊了一層水泥,從剝落的地方可以看到水泥裡還有好幾層東西,顯然都是為防銹而準備的。

這樣的信號塔對於現在的人們來說,完全稱不上高,但對於當時的我們來說,已經可以稱得上壯觀了。

電纜通到塔上,旁邊有可以爬到塔上去的鐵絲梯,和大壩上的一樣,但肯定沒法爬,我們繞過鐵塔的水泥基座,看見再往外十米,是萬丈深淵。

這裡是比大壩更邊緣的地方,四周的怪石犬牙一樣對著黑暗刺出,好比是防御用的尖利釘牆。

再往外,是那片詭異的黑暗,什麼都看不到,但我總覺得,這片黑暗比在大壩上看,要更黑,更深邃了。

我們把信號彈放在邊緣,試圖讓乾燥的狂風吹乾引藥,裴青安靜了下來,恢復了他一貫的模樣,一直看著那黑暗。

身體在石棉服裡很難受,在強烈的風下,衣服慢慢乾了,我感覺自己不再流血,但石棉服上滲出的血塊大得嚇人,也就不敢亂動,坐在那裡陪他發呆。

火藥的干燥程度我們沒法把握,只好盡量多吹一會兒,裴青發了一會兒愣,轉頭問我道:“你有沒有聽過狐仙的傳說?”

我搖頭,他道:“那是說,有一個書生,在一個洞穴裡避雨,遇到了一個美麗的姑娘,姑娘帶他來到了洞的深處,發現裡面深得要命,竟然是陷阱一樣的世界,他在裡面飲酒作了,非常開心。第二天,那個姑娘讓他別走,留在洞裡,他卻又捨不得人世的繁華,還是走了出來,結果出洞以後,卻發現世界已經完全變了樣子。他在世上走了一圈,又回到那個洞裡,想回到仙境裡去,卻發現那個洞穴只是一個醜陋的石頭洞而已,裡面什麼也沒有。好像是《聊齋誌異》的故事。”

“你想說明什麼?”我問道。

“我想說的是,如果那個讀書的人從一開始選擇不再出洞,結果會怎樣?”

這個故事裡的姑娘是一個妖狐,那麼讀書人如果不出洞,也許能和狐仙產生白娘子和許仙這樣的感情,但是讀書人必然有很多不可逆轉的心結,比如說自己的父母和功名,所以即使過的再久,他還是會出洞。

“那,如果一個人抱著不出來的心情,到了這個洞裡,即使本來知道那是個醜陋的石頭洞,他是否能生活下去?”他問道。

“除非他有一個非常強大的信念。”我道,我看著他,已經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你覺得下面會是怎樣的一個世界?”他頓了頓,指了指那片深淵。

我想起了在膠片中看到的景象,我想以我的想像力,我是無法想像出來的,於是搖頭。

“如果讓你一輩子生活在那種地方,你會願意嗎?”他問道。

“你到底在想什麼?”我有點惱火。

他道:“我是在想,那些在深淵裡的日本人,他們現在可不可能還活著,正如你說的,他們有著一個強大的信念。”

我看著黑暗,這還真不好說,畢竟才過去二十多年,假如下面有生存的條件,以人的生存能力,什麼都有可能。

他說完,走到我身邊,撿了信號彈塞入了信號槍裡。 抬頭看了看,發現信號塔會擋住信號彈的彈道,往邊上走了點,然後朝天打了一槍。

瞬間一刻橙色的信號彈直飛入上空,然後被風吹出一條弧線,往大壩吹去。

我心中一安,終於打著了,裴青又填入一顆,繼續射入空中,這一顆是綠色的。

兩種光線疊加在一起,產生一種奇異的顏色,把我們四周的區域全部照亮了,我驚奇的發現,在附近的黑暗裡,還隱藏著非常多的東西。

那些是大量搭建在亂石的鐵架子,東一個西一個,上面放著很多東西,有的是帳篷,有的是蓋著帆布的機械一樣的物體。

我招呼裴青走過去,翻開帆布,看到了很多說不出名字的機械部件,可惜都銹成廢鐵熔化成一團了。

我們往鐵架子的後面走去,發現這樣的架子足足有幾十個,裴青爬到一塊比較高的石頭尖上看了一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有意思。”他道,說著讓我把手電往一個方向照。

“幹什麼?”我問。

他道:“等下再告訴你,你保持你手電光線的方嚮往那邊。”說著,他把自己的手電照向同一個方向。 我們兩個手電的方向平行,然後他往邊上走去。

我第一次覺得理論基礎太差是一種對自己的羞辱,因為我完全不知道裴青在幹嗎。 他走到一個位置,把手電轉來轉去,最後對我道:“咱們這一次不光讓老田顏面掃地,而且可能真的立了一個大功。”

我不解地看著他,不想再提問表現自己的無能,他跳下來道:“我發現了日本人隱藏在這裡的一個秘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2:12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三十六、大秘密

我心中一動,問道:“是什麼?”

裴青指了指一個方向:“你看那邊。”

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看到他手電的光線照出一條直線,全是那種日本人放置儀器的鐵架子,數量極其多。 看著凌亂,但用手電的光線作為標尺一對,就發現這些架子其實非常的整齊。

所有的鐵架子以一個角度排成了一條直線,在怪石下不用什麼對比還真看不出來。

我又看了看剛才我照出來的情況,也是一樣,那邊的鐵架子也是排成了一條直線。

兩條直線相交形成了一對平行線。

但是,除了這些鐵架子之外,在這兩條平行線外的區域裡,還有一些零散的鐵架子。

“這有什麼用意嗎?”我問。

“這是一條飛機的跑道。”裴青道。

我看了看平行線之間的亂石:”是飛機自殺的跑道嗎?”

“只是沒有修建完成而已。”他照了照那些鐵架子上的儀器,“這些是大功率的信號燈基座,整條跑道是斜的,因為這個地方的長度還不夠,只能斜過來獲得同樣面積下能降落的最大跑道。”

“那些是什麼?”我指了指跑道外的那幾隻鐵架子。

“你沒在晚上坐過軍用飛機嗎?這些是輔助信號燈。”他道,“我在克拉瑪依看過。”

這小子因為理論基礎好,經常和專家組到處飛,做的項目級別比我們高多了。 在克拉瑪依的油田遇到地質上的問題,經常需要專家組檢查,所以他到大西北戈壁的機會非常多,出入那裡只有靠軍用機場。

這好像是種炫耀,但我知道其實應該不是,他繼續道:“大壩後頭空間太小,看來他們是想建一條能夠順利降落使用的常規跑道。”

“這是日本人的秘密?”我問,心說這最多只是一個常規的發現而已。

裴青搖頭:“這種信號燈的燈光需要穿透濃霧,需要非常強力的電力供應。”他蹲下去,從鐵架子後面拽起一條黑色的被腐蝕得坑坑洼窪的電纜,這條電纜連通著一排鐵架子,“這和我們之前的想法產生了一個矛盾。”

我不耐煩的做了個快說的手勢,他繼續道:“如果我之前的推斷是正確的,那麼這要大壩開閘,這裡就會被地下河水和高溫蒸汽覆蓋。如果這裡要建立長久機場,那水力發電勢必要停止,否則飛機就會被泡在水里。”

“而且地下河水在雨季一定會暴漲,大壩開閘洩洪後這裡的情況一定更嚴重,所以,這個地方不可能建成可以重複使用的機場。”他道,“這條跑道修建起來,只能在某些特定的時候使用。”

“但是,上面大壩上供飛機起飛的鐵軌和飛機的殘骸表示,飛機已經起飛並且飛了回來,這條跑道還沒有修建完成,甚至只是剛剛開始,有人會先把飛機飛起來,然後再修建回程跑道嗎?在這種環境下就算有大兵團也不可能在飛機巡航的時間裡修建一條跑道。”

我點頭,這確實很矛盾。

“這是個第二階段的工程,上面的起飛鐵軌和緩衝沙包表明,第一架飛機原來是準備在降落的時候墜毀的,但是飛一次損失一架飛機顯然太浪費了,他們就要建第二階段工程,用來應付以後的探索。”他轉頭道,“既然有第二階段的探索,那這裡一定還有一架飛機。”

我皺起了眉頭,這麼多話聽過來一頭霧水,等聽到結論的部分,我意識到他說得非常合理。

看了看那些鐵架子,剛才看到這東西的時候,他竟然能立即想到這些,這並不是一個書呆子能做到的。

“這架飛機應該還在上面的大壩的倉庫裡。”裴青道,“也許,還不止一架,這算不算是鬼子的秘密?”

“算,不過,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功勞吧。”我道,如果是我們來說的話,其實是件挺風光的事情,但裴青作為石油勘探的骨幹,他身上的榮譽已經很多了,幾架飛機並不能和他石油方面的貢獻相比。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裴青壓了壓防毒面具,說著讓我起身,“很多東西,平時不重要,但在某些特殊的時刻,它會比任何時候都要珍貴。如果我的發現被證實了,那麼,這個項目裡最大最難的一個問題,就輕鬆解決掉了,我言而有信,這個功勞你也有一份。”

“你別瞎吹啊。”我說道。

他笑笑:“吹牛不是我的強項,我們往回走吧,去看看上面會想什麼辦法把我們弄上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2:40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三十七、回歸

我們回到了懸崖邊,往上是絕壁,有細小的水流濺落下來,這樣的高度,真是讓人汗顏。

在懸崖邊徘徊了兩個小時後,我們看到一條長繩從上面垂了下來,裴青和我回去,把塔里那些戰士的屍體一具一具背出來,一起系上繩子,然後自己扣上保險扣,開始往上爬,不久捲揚機啟動,我們被緩緩提了上去。

剛爬上大壩,我看見所有的領導幾乎都等在了上面,我們在下面悠哉悠哉,但他們一定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在所有人的掌聲中我被人扶了上來,王四川給我一個熊抱,劇痛下我差點昏了過去,犧牲戰士的屍體也被解了下來,一字排開躺在大壩頂端。

看著慘不忍睹的屍體,很多人都哭了,軍官們都摘下了帽子,有人開始確認他們的身份。

忽然,有一個小兵叫了起來,他站起來報告:“首長,有些不對。”

“怎麼了?”我們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

他道:“人數不對。”

“不對?怎麼不對?”

“多了一個人。”

我們面面相覷,我心裡突然有什麼閃過,一下知道哪裡有問題了。 果然小兵道:“我們下去了四個人,裴工說有個人死在了鋼纜上,另外有一個被救了上來,其他在地下的應該是個兩個人,但這裡有三個人,多了一個人啊。”

“沒算錯?”

那小兵搖頭,這時另一個小兵蹲在一具屍體邊上,忽然又叫道:“不對,首長,這個人有問題。”

我們走過去,就看到他在一具完全看不清臉的屍體旁,在看他的牙齒。

“什麼問題。”

“這人是何汝平。”小兵道。

“何汝平?”幾個人都愣了愣,不對啊,何汝平不是在醫療帳篷裡?

“怎麼可能?”王四川道。

“是何汝平。”那個小戰士道,“我認得他的牙齒,他少了三顆牙。”

剛才的小兵湊過去看,也點頭:“是,何汝平是少了三顆牙,這人確實是何汝平。”

我們面面相覷,我猛地看向醫療帳篷,開始出冷汗:“這個是何汝平,那我們救上來的那個人是誰?”

“是那傢伙!”裴青突然道,“我們救上來的是我們遇到的那個敵特,鋼纜上那個戰士的屍體綁了手榴彈,應該是阻止這傢伙爬上去。”

順著他的話一想,我的冷汗流得更多了。

“這傢伙一定是趁夜順著鋼纜下去的。”裴青繼續道。

一邊的軍官抬頭讓裴青別說話,之後和身邊的警衛員說了聲,警衛就急急忙忙跑開了。

後來我才知道,假“何汝平”馬上被控制了,但他已經深度昏迷,即使知道他是敵特也沒有用,其他人的身份已經全部確認了。

我當時覺得奇怪,為什麼這個敵特要冒著生命危險下到深淵裡去? 在我看來深淵下完全沒有價值,難道我們遺漏了什麼東西?

我被幾個中級幹部送去醫療帳篷,裴青直接去述職,我沒有看到老田,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很想看看他這時的表情。

我經歷了一個漫長的手術,體內被取出二十四塊彈片,木柄手榴彈的殺傷威力主要反映在四個方向,我單純處在手榴彈的直線上,這才是我沒有被炸死的主要原因。 但即使如此,我的左腳也有截肢的危險,需要繼​​續觀察。

我在醫療帳篷裡又待了很多天,和上次不同,期間有無數人來探望,但當我安靜下來的時候,總是想到,袁喜樂在我的帳篷外幾步的地方。

這種距離讓我的心情很複雜。

有幾次我想去看看她,但有一種奇怪的情緒阻止了我。 我好像已經放掉了,又仍然在意著什麼。

當你不知道一盆火是否熄滅的時候,最好是再等一等,再等一段時間,它說不定真的滅了,但是如果你澆入一盆油,也許會燒的比之前更旺。

幾乎是又過了兩個星期後,我回到自己的帳篷區,發現物是人非,好多帳篷已經不見了。 而且整個大壩區域,不知道為什麼被一塊巨大的幕布圍了起來。 外沿也設置了警衛,不讓任何人靠近。

王四川他們給我搞了個歡迎會,我太久沒有放鬆地和別人說話,這一個晚上很是開心。

打牌的時候,我問了他們最近基地裡有什麼動向,為什麼那邊圍起了幕布。

話剛問完,王四川他們幾個人的表情都變了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3:38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三十八、新的會議

王四川的猜測讓我毛骨悚然,但我內心覺得那不太可能。 飛機部隊屬於空軍,在我們的概念裡非常神秘,一九四九年開國大典的時候,一共才幾架飛機還都是從國民黨手裡繳獲的,從此中國的飛機工業完全是絕密的。

現在再看,當時的中國完全沒有工業基礎,造飛機幾乎是不可能的。 到了抗美援朝的時候,我們部隊的大部分傷亡都來自於空中打擊,飛機一直是中國軍隊的痛處。 我後來查訪當年的資料,看到彭德懷在朝鮮問毛澤東:“我們的飛機呢?”內心非常感慨。

那個年代中國獲得飛機技術的唯一途徑是蘇聯,但即使有蘇聯的幫助,我相信在當年也不可能有那麼強大的吊裝能力,那個時候很多工程兵連精密吊車都沒見過。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自己有多保守。

在四川提​​出他想法的第四天,我們被通知參加一次特別會議,我當時心跳驟然加快,知道這次會議,可能決定我們的去留。

這是個小型會議,比我們到佳木斯以來的所有會議規模都小。 我們在這個小帳篷裡,一共也就十來個人,沒有放映機,但一看坐在前頭的幾位,全都是飯裡有雞腿的主兒。 一個是之前認識的程師長,但他卻不坐在正位,坐正位的人,穿著深色的中山裝,大約六十歲,雙目炯炯有神精光四射,一眼看去很不一般。

等程師長開始一一介紹,我們都站起來握手,才意識到此人的價值。 在這裡照例我不能說,不過當年中科院沒多少人,在系統裡的人也許能猜到他是何方神聖。 此人有個外號,比本名更廣為人知。 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裡我並不意外,這麼大規模的工程加上這裡的機密度,有一位朝野大員親自把握,其實一點也不過分。

落座以後,由中山裝老人帶頭,我們再一次宣誓保密。

我在這個故事裡,一共宣誓了三次,這就是最後一次。 如果你認為我之前的事情已經算是匪夷所思的話,那之後的故事,會更讓你無法接受。

從這篇文章開始以來,我之所以選擇平鋪直敘,就是為了能讓大家在我講到這裡的時候,可以接受後面的故事。

當時與會的一共是十一個人,除了六個領導外,剩下五個包括我們都是被選中參加任務的人員。 我到現在還保留著當時的名單。 事實上,不用再看我也能背的出來。

他們是我,王四川,田小會、朱強和阿卜買​​買提。 我和王四川屬於基層的地質勘探員,田小會和朱強都是院裡的。 田小會就是老田,後來我才知道他是李四光麾下的學生,當時已經是主任級別,說是小會,實際也比我們大了很多歲。

阿卜買買提是什麼身份我不知道,看樣子可能是在後方指揮工作。

朱強是攝影師,以前沒見過,但我被救上來以後開的第一次趕鴨子會,攝影機是他安裝的。

整個會議過程非常短,其實那隻是一次非常簡短但是不可抗拒的任務安排。

他們告訴我們,我們將要進入到深淵中去。 這一次,不是使用鋼纜,而是飛進去。

說完這個,王四川就看了我一眼,表示他的未卜先知,但他臉上並不是得意的表情,反而是一種嚴肅下的悲切。

程師長匯報,這本來是既定的計劃,在老貓第一次倖存回去通報了洞裡的情況之後,他們已經有了這樣的計劃。 計劃一共有兩個方案,第一是準備從蘇聯進口一家大型飛機,但是和蘇聯交惡後,很難再進行這樣的活動;第二是使用中國現有的飛機,但這個需要很長的時間,他們現在運到了吊裝設備等零件運進來還要很長時間。

後來裴青發現了吊裝倉庫裡還有日本人的轟炸機零件,因為這裡的起飛鐵軌都是根據日本的規格來設計的,所以,他們決定使用那些零件,再組裝出一架“深山”轟炸機。

經過工程師們不分晝夜的工作,這架飛機即將完成最後組裝,因為中國沒有能駕駛這種大型轟炸機的駕駛員,所以他們找到了一個滯留在中國的蘇聯飛行員作為主駕駛,由一個投降的國民黨飛行員作為副駕駛。

我一下就意識到他們說的是伊万,但是,伊万沒有出現。 顯然飛行員不需要知道我們這方面的事。

我當時的感覺無法形容,以至於會議後面的內容,我完全就沒有聽進去。 不過,在那個時候,我已經完全認命。

會議後,我們被安排進行了很全面的體檢,之後是繼續等待。

我通過朱強,知道了那個伊万真實的背景。 他是蘇聯的功勳飛行員,平時做飛行教練,因為特技出色,被稱為瘋狂的伊万。 據說從前他為了向袁喜樂求婚,使用轟炸機在空中做了一個非常困難的大空翻動作。 這個動作本來是絕不可能做到的,但他竟然僥倖成功了。

因為這件事情袁喜樂才接受了他的追求,不過他也因此被送上軍事法庭,為了避免刑罰,他作為最後一批專家過來援助中國,但來了沒多久中蘇關係就僵了,他為了袁喜樂滯留在國內沒有回去。

他可以說是那時的中國能駕駛轟炸機進行這種飛行的唯一的人。

我聽了不置可否,更加覺得自己沒戲了,兩廂對比,我是一個癟三地質隊混混,他是功勳飛行員,而且和袁喜樂有過那麼激烈的過去。

不過,反正她已經離開了,以後見到她的機會幾乎沒有,無論她是怎麼想的,都和我沒有關係了。

等待期間,我一直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王四川則一直焦慮,但我們沒有再對這件事情進行討論。 一來是不允許,二來是我們都沒有心思,誰有心思討論自己可能會怎麼死?

朱強因為要安裝攝像機,所以先進了幕布里,但他也沒有對我們說什麼,只說拍了一些資料先送到地面上。 為了以後公開播放的時候,不讓人認出那是日本的飛機,他得把那些膏藥旗貼上膠布蓋住。

我想著,既然可以做這種門面工夫了,那飛機一定已經經基本成型,不由得更加忐忑。

我和王四川的深厚友誼,大約是在這段時間建立的。 在當時,我們都懷著對周遭一切的疑惑、恐懼,以及對很多事物的基本共識,由此更容易互相信任。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那時候沒有那麼多的利益可以供我們琢磨。

如果換成現在,我和王四川一定不會成為朋友,因為我們之間的性格差異太大了。

我們在這段時間聊了很多,理想,現實,未來,他會質疑我的很多想法,甚至是一些價值觀。 我發現這個漢子有些思想比我要更為開闊,一如他的祖先。

不管怎麼說,在這支十一個人的隊伍裡,我和他成為同盟已經是事實,我現在之所以可以記錄下這一切,全拜此所賜。

進入幕布里的時間就到了。

雖然我們之前已經知道了裡面會是什麼,但實際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們進到幕布里,整個空間被汽燈照得通明,一架巨大的轟炸機,被架在了高射砲一樣的鐵軌上,指向的,是大壩後面的幽深虛空。

我第一次活生生見到如此大型的轟炸機,那些流線的線條,墨綠色的機身,讓人心中升起異樣的感覺。 首先,它是如此的大,地下河裡的殘骸已經讓我驚詫,如今看到了真實的,感覺更加震撼。 而更奇怪的,是它竟然如此的妖異。

我想以妖異來形容一架轟炸機,可能我是古今第一個。 但是,我真的有這種感覺,那巨大的鋼鐵機械好像是一架巨大的怪物。

我們被引領著參觀了機艙內部,裡面滿是焊接和煤油味。 龍骨上一圈圈的鋼架,好比人的肋骨,技術人員對我解釋了大量的基礎知識,我們應該在哪裡,飛機起飛後會和在地面時有什麼不同。

我幾乎沒有聽進去,當晚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深山轟炸機裡,前面是望無際的黑暗,但是我很平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3:58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三十九、起飛

起飛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會議結束第二天,王四川找衛兵要了一張信紙,把一些事情交代了下去,他怕有事犧牲,不能只言片語也留不下。 我受到感染,也給家裡留了條子,封在信封裡,托組織部帶出去。

組織部的幾個女兵都向我投來了異樣的光芒,我不敢說那是崇拜,但至少是一種炙熱的光。 我心中想著前途不定,各種滋味湧上心頭,那種感覺無法形容。

胡思亂想根本沒法停止,轉眼又過去了一個禮拜,白天訓練,晚上開小會,有人一次又一次對我們重複著“無產階級勇氣”,倒也沒有太大的恐慌。 不久後,這一天終於來了。

前一夜我出乎意料地休息得很好,早早去了集合地,發現已經來了不少工程兵,負責發射任務的人已經連夜測試了很多次。

我一個人在集合地等到所有人到位,包括我不太願意共事的飛行員伊万,然後列隊走進了飛機裡。

基地裡給我們每人都配了一套飛行服,全是小日本的航空服配置,應該是從倉庫里淘出來的。 我們幾個還好,王四川和伊万都是大個子,穿上那些衣服戴上頭盔後顯得特別的寒磣。

我們早早坐上了自己的位置,系上了保險帶,聽著駕駛艙里傳來無線電的聲音,外面有無數的聲響,叫喝聲和機械敲擊的聲音摻雜著,所有人都僵硬得要命。

不是緊張,只是無奈和麻木。

機身的固定卡架使用非常牢固的鐵夾鉗停在鐵軌上,起落架被加上了這種鐵夾鉗,一共六個,每個有六十公斤重,用巨大的螺栓收緊。 現在飛機即將起飛,需要把這些鐵夾鉗鬆開,得用很長的時間。

另一邊所有的探照燈都在定位,風向非常重要,因為現在不是常規起飛,如果風壓向下,我們會被壓得下降過快,可能來不及提速就直接撞上深淵底部了。

我不知道外面忙碌的所有部分,但顯然只要一處出問題,我們就小命難保。

應該是搬掉鐵夾鉗使得飛機震動,動盪中王四川遞給我們每個人一根煙,有人拿了,有人沒拿。 王四川又問在機艙里為我們做最後檢查的三個戰士,是哪里人。

三個戰士一個是甘肅的,一個是山西的,一個是哈爾濱的。

王四川就稀罕地道:“怎麼都是天南地北的兵。”

其中一個年長的道,他們是賀龍手下的兵,雖然年紀不大,但參加革命都很早,是真正上過戰場的那批,十一二歲在部隊里當勤務員,沒幾年就全國解放了。 都是苦孩子出身,除了部隊沒地方待。

我見一個是我老鄉,和他用家鄉話說了幾句,小兵很高興,但看得出他的高興中透著緊張。

我苦笑,心想你緊張什麼,等下飛的是我們。

他們檢查完了之後挨個向我們敬禮,然後下了飛機,我看著就像遺體告別一樣,突然特別難受。

裴青什麼話也不說,在機艙裡不能抽煙,那根煙被他把玩得不成樣子。 王四川拍了一下他:“別板著個臉,這次任務危險不大,鬼子墜機才死了一個,輪不到咱們。”

裴青白了他一眼,說道:“我不怕死,我不像你們有家里人。”

王四川道:“那好,你既然有這覺悟,回頭如果飛機要減重,先把你扔下去。”

裴青沒反駁也沒不理會,而是反問道:“你們有沒有想過,飛機並不是探索這個深淵最好的辦法。”

“不飛怎麼下去?”王四川道。

“對於這種空間最好的探索方法是使用飛艇。”一邊的朱強道,“其實指揮部也有過這個想法,但聽說建造飛艇的技術暫時還沒有。”

“事實上什麼技術也沒用,如果沒有這架飛機,工程兵也能直接修棧道下去。”裴青道,“為什麼一定要用飛機?”

“也對,那未必不是辦法。”老田道,“人多力量大嘛。”

我聽得出裴青話中有話,但這種事也不能多問,正想轉移話題,聽到駕駛艙傳來聲音:“地面準備工作已經完成,我們要準備起飛了。”

頓時鴉雀無聲,誰也不說話了。 王四川把煙夾到耳朵上,對我們道:“我們那里人的習慣,這樣能帶來好運。”

我們互相看了看,耳朵上也都夾了煙,只有裴青把煙叼到了嘴裡,靠近了艙壁。 接著是無聲的十多分鐘,我聽見發動機開始預熱起來,機身開始抖動。

我無法回憶起飛的最初過程,那段記憶對於我來說,是無比清晰而又模糊的,但我可以記起啟動幾秒後的事情。

因為鐵軌是有彈性的,飛機起飛的時候震動非常劇烈,劇烈到我一度以為它會脫軌,在飛起之前撞上大壩。

在這種震動中飛機急速加速,在第一秒,我們耳朵上所有的煙都掉了,裴青冷笑著叼煙看著我們,眼神很是不屑。

但是我沒多少時間惱怒,隨之而來的是頭暈目眩,老田立即叫出了聲音。

我死死貼住艙壁,覺得腸子直往喉嚨上沖,幾乎是咬著牙關才能把嘔吐感壓住。 隨著速度的迅速加快,我的喉嚨整個發緊,難受到了極限,心裡想著,不管是起飛還是撞毀,都他娘的給我快一點。

終於在我幾乎暈眩而死的一瞬間,顛簸消失了,連飛機震動的巨大噪聲都消失了,耳邊只剩下氣流和發動機的聲音。 我剛鬆了一口氣,機身猛地一沉,飛機傾斜,機頭朝下急速下降。

我知道我們已經飛出了大壩,失重感讓老田終於吐了出來,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只知道抓住一切可以抓的東西。 緩緩的失重感慢慢消失,一切都平緩下來,我一身冷汗看向裴青和王四川,也不知道是不是成功了,只聽無線電裡伊万道:“已經進入平飛,可以解開安全帶開始工作了。”

我很想大口呼吸一下,無奈沒有了任何力氣,我花了很長時間才解開保險帶,跟王四川對視,看了看已經休克的老田。 王四川也吐了。

騎馬和坐飛機完全不一樣,我心中苦笑,見裴青已經迫不及待地走到了艙口。

沒有打開照明,外面什麼都看不見。 我招呼伊万把掛在飛機外面的所有照明打開。 很快白光亮起,照出了一片洞壁。 外面佈滿了巨大的黑色花崗岩層,在白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深淵,我來了。 我心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4:18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飛行日誌

早的一個小時,我們是在驚嘆、恐懼、虛弱中度過的。 老田醒過來花了十五分鐘,朱強後來也吐了,但他還是開啟了攝像,讓我們能觀察飛機下的情形。 更多的人都注視著攝像機。

那是如此幽深的景象,現在我夜間坐飛機的時候,看著舷窗外的黑暗,有時候還會驚醒,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一刻。

“黑雲母花崗岩。”緩過來的老田清理完吐得一塌糊塗的頭罩,來到我們後面,一邊咳嗽一邊道,“第三紀時候形成的,真想去敲一塊下來當樣本。”

一邊的洞壁只被探照燈照亮了一小部分,黑色的岩壁凹凸不平非常猙獰,老田看著那些因為常年壓力形成的岩石紋路,開始給我們滔滔不絕地講理論知識。

這些是我們沒有接觸過的,我們也就由得他講。

慢慢地,兩邊的洞壁同時遠去,我們飛出了喇叭嘴,往巨大的空間深處飛去。 黑暗侵入,探照燈漸漸什麼都照射不到了。

在這裡氣流變得平穩,只能聽見發動機的聲音,飛機飛得很慢,我們來到中間機艙,翻開艙蓋,開始觀察洞頂的情形。

這裡的一切看上去都是無限的,只有洞頂一定是有限。

然而飛機緩緩爬高,我們看到洞項越來越近,卻有一股泰山壓頂之感。 孫悟空被如來翻掌壓下的那一瞬間,估計看到的情形和這個差不多。 靠近了看,這個洞穴的頂部犬牙交錯,斷裂的巨石形成無數凸起的岩錐往下刺來,就像倒懸在頭頂的無數險峰,隨便蹭一下我們都會立即粉身碎骨。

飛機不再升高,在這種視角和速度上,我有一種錯覺,我伸出手就可以抓住上面的岩石。 離開飛機以後,我會吊在上面,看著身下滿是雲層的深淵直到死去。

很快,我們平息了興奮,一方面確實沒什麼可看的了,另一方面,極度的緊張過後,人終歸會陷入平靜。

到這時裴青站了起來,一個人去了投彈艙。

我和王四川對視了一眼,王四川說真是傻鳥多作怪,裝什麼苦大仇深。 我苦笑,心說這種人我不是第一次見到,確實很難相處,不過裴青確實是不合群,這可能是因為他過於聰明造成的。

試想如果你和一群明顯比你幸福但又比你笨的人在一起,你也很難擺正自己的位置。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我們輪番做著觀察筆記,基本都在說廢話。 在這片空間裡,能觀察的東西確實不多,很快變得無事可做。

三個小時後,我們開始下降,向深淵的底部降去。

飛機平緩地下降,我們全部擁到舷窗位置,幫助日記觀察。

從朱強的位置向下望,下面的迷霧猶如雲層,看得不是很清楚,那些棉絮一般的霧,在這個距離看去像是一整片柔軟的固體,飛機可以直接降到上面。

但高度真正降低以後,這片霧氣的真實情況就顯現了出來。

那是一種灰色的氣體,因為其中的“汞”概念讓我覺得喉嚨發緊。 我發現雖然霧氣看上去是凝固的,但表層其實還在緩慢地流動,不知道是被飛機的氣流帶動,還是因為深淵裡有微弱的風。

這時王四川和裴青打出了大量的曳光彈,刺入濃霧以後,爆出大量光斑,瞬間把霧氣下的情形照亮。

什麼都沒有,迷霧中沒有任何光影變化,好像這深淵遠沒有到底。 有重金屬的霧氣擋住了雷達,這下面到底有多深恐怕只有降下去才能知道。

“全體戴上氧氣罩,準備切入雲霧層。”耳機里傳來聲音。

我們幾個吃過虧的立即戴上了頭罩,另一邊的紅燈亮起,開始閃動,飛機猛地一震,開始加速下降。 我們用肉眼看著,四周開始迷濛起來。

能見度急劇下降,很快便降到什麼都看不到,從舷窗看出去全是灰濛蒙的一片。

“這樣能看什麼東西?”王四川道,“霧裡看花有什麼好看的,有什麼辦法把這些霧清開?”

耳機裡的聲音道:“沒辦法,我們現在看看能不能穿透霧層,到下層去,在這期間只能是這樣。”

開會的時候,老田曾經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這一層霧氣應該和地面上的雲層一樣,把這片虛無的黑暗分成了上下兩個部分,問題是這片雲層到底有多厚我們並不知道。

這其實相當危險,因為如果濃霧太厚,我們很容易在裡面偏離航線,一頭撞上一邊的洞壁。 如果老田的判斷是錯誤的,那雲霧下可能是深淵的底部,那我們同樣沒法看到下面的情況,甚至直接墜毀。

所有人都充當了飛機的眼睛,我們用盡一切眼力看著自己的方向,一旦出現情況就立即知會伊万。 曳光彈不停地發射出去,看它會不會在下面撞到障傅物。

非常安靜,誰也沒有說話。 飛機一直在下降,但是怎麼也沒有降出雲層。

王四川終於問道:“老田,你是不是搞錯了?再降我們就到底了,哪有那麼厚的雲?”

老田道:“你忘了這是汞霧嗎,本來就不是雲,這地方的深度本來就不好估計,我們只有冒險。”這時的他也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王四川拍了拍耳機問伊万:“我們現在的深度是多少?”

“三千一百米。”伊万道,“老田,再降我們要撞到底了。”

裴青這時好像有些意外,問我道:“降了多少米?”

“三公里多。”我道。 他看了看溫度計疑惑起來:“奇怪,溫度在下降。”

“這有什麼奇怪的,羅森殿當然寒氣逼人。”王四川道,但是說完面色忽然變了,“我靠,是不對。”

朱強不懂,問我們道:“什麼意思?”

王四川就對他解釋了一番,聽完後,朱強還是很擔心:“那為什麼溫度會下降,難道理論是錯誤的。”

“不是,我覺得應該是這裡的霧氣有強大的隔熱作用,而且非常厚,所以霧氣的內部溫度會比外面低。”

“那你們慌什麼?”朱強莫名其妙。

“汞蒸汽比水蒸汽更重,隔熱性更好,溫度降低,說明我們進入了汞蒸汽更厚的地方,也是這層霧的下方。但是汞只有加熱才會轉化成蒸汽,所以產生汞的地方應該溫度比較高,我們之前認為下面可能有很多的汞礦或汞湖,就是基於這樣的判斷。但現在溫度降低了,那說明可能出現了第三種情況——汞在地脈的更下層,加熱以後從深淵下的裂縫裡蒸騰出來,然後形成了汞霧。

那樣的話,汞層和地面之間的間隔是很小的。 ”

一邊的裴青補充道:“溫度降低意味著,我們已經非常靠近深淵的底部了。”

朱強看向老田,老田道:“裴青你這只是猜測。”

裴青道:“溫度降低是事實,很可能我們離地面已經只有一千米。如果深淵底部有山脊,我們死定了。”

王四川馬上提起耳機提醒伊万,還沒說幾句,旁邊看著外面的朱強大叫了一聲。 我趕緊跑到窗邊,猛地見到濃霧裡出現了一塊黑色的山峰,飛機幾乎貼著石頭飛了過去。

我一身冷汗,和王四川對視,王四川立即大叫道:“拉起來!我們要撞底了!”

耳機那邊的伊万還沒明白,我衝上砲塔看向山峰,幾乎是一瞬間,原本一片灰濛的濃霧裡出現了無數猙獰的黑影,看形狀都是山一樣巨大的岩石。

這些一定是我們在洞頂看到的那些裂縫的一部分,它們在空洞坍塌,之後從上面掉下來堆積在深淵的底部。 我們降到了一定高度,這些岩山的頂穹現在全部刺了出來。

王四川衝進駕駛室,這時伊万早已經看到了這幅可怕的景象,拉起了飛機頭,飛離了這些黑影。 我往下看去,真是一身冷汗,剛才只要有一點誤差,我們就直接掛掉了。

還沒舒口氣,忽然聽駕駛室里大罵了一聲,我​​抬頭往前看,飛機前頭猛地出現了一片巨大的黑影。

那影子的形狀酷似一隻巨大的馬頭,大得無法形容,而飛機的能見度極低,那種距離等於一輛時速三百邁的快車,突然在它面前一百米處出現了一堵牆。

伊万本能地作出了反應,飛機立即側拉,機身一下子側成了七十度,我立刻倒在機艙一側,看到飛機以可怕的弧線朝黑影衝了過去。 黑影非常快速地靠近,最後從霧氣中“衝”了出去,幾乎在機腹三米,最多不過十米處蹭了過去。 我看著那清晰無比的黑色岩石從機身下掠過,完全蒙了。

那時的心跳已經不是加速,而是完全停止,血液在那一刻好像是不流動的。

我的腦海裡記下機腹掠過岩石表面的過程,每個細節都十分的清晰,那最多不超過三十秒,我卻感覺有三十分鐘那麼漫長。

而飛機掠過以後,機身幾乎側成了九十度,轟炸機是沒法做翻滾的,只要翻過了頭會像烏龜一樣再也翻不過來,直接摔下去,所以飛機立即被強行往上平拉。

我聽見伊万大叫,知道這時他已經不是在駕駛飛機,而是在靠本能了,不由得也跟著大叫。 恍惚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忽然看到自己的頭頂有什麼東西掠過。

抬頭一看,一個山影直接出現在頂上,還沒等我驚訝,忽然霧氣裡​​衝出了一隻岩角,撞在砲塔上的鐵架子上,那一刻砲塔的所有玻璃都碎了。

我幾乎在巨響響起的一剎那縮了下脖子,迎面衝來狂風,幾乎把我刮出去。 我拉著保險,再看四周,忽地眼前一亮,沒有了玻璃,我幾乎是露在砲塔外,但這樣一來反而視野變得非常大。 我迎著大風轉了一圈,看向深淵的底部,驚呆了。

在深淵下犬牙交錯的黑影深處,我看到了一片迷濛的燈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4:44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一、深淵之下

飛機迅速翻轉,角度一下沒了。

燈光轉瞬即逝,我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劇烈的顛簸中是否把曳光彈看錯了,但是轉念一想,好像不可能看錯,那片燈光非常遠而且在那些黑影的更下方。

飛機連續幾個側飛,我探頭使勁看,但再也沒有那個角度。 心急之下,我解下保險繩,猛然間幾乎是從砲塔摔到了機艙裡。

機艙裡一片狼藉,朱強也撞破了頭,所有的東西都在亂砸。 我剛想站起來被一支彈過來的手電砸到了下巴,疼得直流淚。 王四川跟過來說道:“你沒事吧?剛才什麼動靜?”

我沒心思理他,瘋了一樣衝到另一邊的舷窗邊往外看去,那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飛機又是一個急側飛,我抓著一邊的鋼骨,差點翻了出去。 王四川對我大叫:“系上保險!”我亂抓著系上,他問我:“你看到什麼了?”

”燈光!“我道,”下面有燈!”

“燈?”他詫異得瞪大了眼睛,“你沒看錯吧?”

“看錯你是我祖宗!”我大罵,他立即去看,其他人也馬上看下面,王四川大叫:“哪裡有?”

我道:“角度不對了,剛才能看到。”

王四川再換了一個舷窗看,還是一樣看不到,來回幾次,他看了看我,好像是表示懷疑。

我知道怎麼說也沒用,剛才打了那麼多曳光彈,自己也不敢百分之百肯定了。

飛機這時趨於平穩,下面的黑影已經遠了很多,我一邊想著再看看,就听裴青在他的窗口拍手示意我們過去。

我們衝過去,看到了一大片燈光,只見飛機轉過一處黑岩,燈光的規模遠比我想的大得多,連綿一片,肯定不可能是曳光彈。

我們呆呆地看著那片怪石之下幽遠深處的燈光,緩緩地消失在霧氣中,四周的黑影也逐漸退去,灰色的霧氣重新籠罩了整個機身。

飛機爬升,伊万在耳機里道:“撿回一條命!”然後副駕駛爬出駕駛艙,爬上砲塔檢查破損的情況。

我們從舷窗邊退下來,一個個癱坐在地,剛才的景象讓我們從恐懼驚訝轉為五味雜陳。

“那他娘的真的是燈光嗎?”朱強面色土色,“誰在下面?”

“難道是小日本,他們真的下去了?”王四川用頭撞了撞舷窗。

“會不會是什麼自然現象?”朱強問,“磷光?大氣發電?”

我們相視搖頭,至少我記憶中沒有看到過那麼大片的自然發光現象,主要是那些燈光非常穩定,沒有閃爍,自然發光想像不太可能那樣。 我的心中,幾乎肯定了那些是燈光。

底下那些巨型岩石每一塊都有一千米高,那些燈光印在岩山底部的深遠處,讓我想起了《聊齋誌異》中的羅剎海市。 濃霧之下,深淵之底,如果真有一處隱秘著鬼魅的世外桃源,那也太魔幻了。

我想到了基地倉庫中的那些設備物資以及從深淵發回的那串不斷重複的電報,之前的推斷是否過於低估了日本人的能力? 也許,他們真的已經在深淵之下建立了前哨戰,空降下了第一批人?

大家又開會討論,王四川、我和裴青都是實在人,知道知識分子那套東西已經行不通了。 裴青抓起話筒提醒讓伊万記一下方位,回來的時候再注意一下。 忽然,在砲塔檢查的副駕駛大叫:“左邊,左邊下方有情況!”

老田他們驚魂未定,完全是下意識地衝到了左邊,我心說舷窗那裡怎麼看得清楚,衝上砲塔,對副駕駛問道在哪裡? 有什麼情況?

“那些燈光!”副駕駛道,“那些燈光跟著我們升上來了!”

我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濃霧中,在我們飛機的左下方,果然出現了幾盞迷濛的燈,離我們的飛機至多四百米的距離。

我一開始還真以為是底下的燈光浮了上來。 這時一看卻肯定不是,因為那隻有三四盞燈,而且燈光不亮,忽明忽暗。

那是什麼? 難道是什么生物? 但是那燈光顯示,這東西應該是人造的。

飛機繼續上升,那燈光緊緊跟著我們,距離拿捏得非常好,從我們的位置看,幾乎是靜止的,幾次伊万加速和減速,對方都會立即調整速度。

瞬間大家都進入了臨戰狀態,我心中的恐懼逐漸濃重了。 這東西無論是什麼,都是我們從深淵下引上來的。

王四川說得對,這一定不是什么生物,因為從那燈光的閃滅看一定是人工的機械,但是濃霧阻隔下,我看不清楚它的真面目。 而最有可能的,副駕駛分析,那應該也是一架飛機。

我當時有個荒唐的想法,會不會是小日本在深淵裡建了機場,現在派戰鬥機來跟踪我們? 但如果是這樣,那個飛行員一定已經七老八十了。

反正一切猜測都很荒唐,唯一的辦法是飛出霧層,看它會不會跟出來,謹慎起見,伊万拉升得很慢,保持著這樣的速度,我們可以從容地隨機應變。 一路無語,所有人都看著等著。 四周的霧氣終於越來越薄,緩緩地我們浮出了霧層,那東西卻還是死死地緊跟著。

我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看那燈光越來越清楚,接著霧層一抖,一架巨大的飛機在我們的肉眼之中,也破霧而出。

那確實是一架日本的飛機,而且非常大,不是戰鬥機,竟然和我們一樣也是轟炸機。

“準備戰鬥!”我立即朝砲塔下大喊,所有人都有些慌亂,我咬了咬牙,心說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王四川他們換掉曳光彈,上了真槍實彈,飛機的指揮權易手了,伊万開始打燈語,向下面的飛機問話。

我不懂這種語言,但和一般的旗語一樣,這是國際通用的語言,飛機機尾的燈開始閃爍,我不知道伊万說的是什麼,但肯定不是好話。

不一會兒,下面的飛機上也閃起了燈語,竟然回復了我們。 我問副駕駛什麼意思? 副駕駛看著默想了一下,疑惑道:“這不是回答,和我們打過去的燈語一模一樣。”

“什麼意思?”

“是問對方的番號和國籍。”副駕駛道,我們的飛機又開始閃起了燈語。

下面的飛機安靜地飛著,不久後,又是燈語閃起。 我再看向副駕駛,他一臉困惑地說:“又是一樣,該不是對方看不懂吧。”

“你這燈語是哪年使用的?”我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道。

“該不會是新的燈語,所以那群小日本不懂?”

伊万在耳機裡用他半生不熟的中文說那倒不會,他在德國戰場上就是使用這種語言的。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王四川說道:“管那麼多幹嗎?打下來再說。”

“中日已經停戰了,理論上我們不能首先攻擊他們。”伊万道,“要遵守國際公約。”

“在南京的時候國際公約哪裡去了?”王四川道,“和小日本講什麼道理?”

“把他們打下來,我們什麼也得不到。”我說道,“而且最後也不知道會是誰把誰打下來。”看著下面那架飛機,我總感覺哪裡不太對勁。

繼續燈語交流,我看著我們的飛機燈光閃爍,又看著下面的飛機一下一下地重複,心中的異常更甚。

為什麼這麼相似。 無論是閃動的頻率和速度,還是這架飛機的外形,越看越讓人感覺哪裡不對,我對著艙內叫道:“誰有望遠鏡:”

王四川遞上來,我衝那架飛機看去,身體立刻僵住了。 我看到下面那架飛機的砲塔玻璃也碎了。

而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我發現,那也是一架和我們一模一樣的“深山”。

“難道那是我們自己?”我對所有人道,“這是個鏡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5:22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二、看到了自己

我走下砲塔,告訴了他們我的推論。

王四川立即反對,讓我拿出理論依據來。 我怎麼可能拿得出,我只懂事實。 老田讓我別慌,對我道,這其實不稀奇,因為可能是折射效應。 密度不同的空氣加上特定角度的光線會有這種空氣鏡像現象,和海市蜃樓是一個道理。

說完我們還是半信半疑,這乍一看很有道理,但是之前老田的權威言論差點讓我們送命,對他的話我們都有了保留看法。

王四川道:“有這麼清晰的海市蜃樓嗎?”

“地下有那麼大的空洞都可以,海市蜃樓清晰點有什麼不可以呢?”老田道,“我們要相信事實嘛。”

王四川想了想,道:“不對,那為什麼這海市蜃樓會延遲?我們的燈亮,那東西應該同樣亮起來,和鏡子一樣。”

伊万打了信號燈再做試驗,果然是一模一樣,但是延遲了二十秒。

“老田同志,請你解釋!”王四川逼問道。

老田可能是回答不出來,面色頓時鐵青:“這個……”

“其實要知道是不是我們很簡單,我們打出曳光彈,他們的飛機上肯定沒有這種子彈,有的話顏色也不可能一樣。”裴青道,說完使了個眼色。

機槍手換上曳光彈,朝空放了十幾槍,曳光彈帶著尾巴在黑暗裡劃出一道道光線。

我屏住呼吸,看著那架詭異的飛機,二十秒後,同樣的十幾個光斑從下面的飛機上射了出來,飛入黑暗裡。

“同樣的顏色,同樣的頻率。”老田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說得沒錯吧。這一定是一種還沒被發現的自然現象。可能和汞霧有很大的關係,我們知道汞是用來做鏡子的原料……”

我鬆了口氣,至少知道那不是日本人的飛機了,不由得對剛才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這地方真他娘邪門。”王四川憤然道,但看得出,他不爽的原因更多是因為老田。

我最後看了一眼那飛機,心中卻隱約感覺還是有哪裡不對。 這種隱憂讓我很不舒服,但事後證明我的感覺是正確的。

那架飛機有很大的問題,然而等察覺到已經太遲了。 當然,這是後話了。

一場虛驚,所有人都漸漸冷靜了下來。 如果可以脫下頭罩,我一定想用冷水沖衝臉。

朱強要把這種不一般的現象拍下來,我看了看表,從起飛到現在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了,就進入到駕駛艙和伊万商量以後的行程。

伊万看我進來,道:“正要找你。”

我看他面色有些不妥,問道有什麼問題?

他看了看我身後沒有誰跟進來,關掉了內部通信的按鈕,說道:“你坐到這裡來。”指了指副駕駛位。

我狐疑地爬過去,他指了指幾個表:“第一,我們剛才從濃霧裡突擊出來時,消耗了太多的汽油。”

我看不懂儀表,問道:“太多是多少?”

“太多是,我們可能只能再巡航三到四個小時,就要掉下去了。”

我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你是說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也不盡然,我可以關掉兩個引擎,慢慢地磨回去,運氣好的話,應該能正好到達,最後的降落靠滑翔。我想靠我的技術沒問題。只是,咱們可能沒日本人飛得那麼遠,完不成任務了。”

我心說就算完成了,東西帶不回去也是白搭,想到剛才他的口氣,又問:“你說第一,那第二呢?第二又是什麼?”

他道:“你看左邊。”我從駕駛艙看出去,發現左邊的黑暗深處,探照燈照到了東西,是岩壁。

“你在靠邊飛?”我奇怪道。

“不是,我看到這個也很奇怪,這裡的地形和我們預估的不一樣,我一下來就發現,剛才我們在濃霧下飛的時候,經過了幾個非常大的轉彎。那時候我們的速度很快,是不是有可能,在那個時候飛進了什麼岔道,我們現在已經在另外一個空洞裡,而且這空洞在收窄,我們可能沒有足夠的空間掉頭。”

我不是完全明白,問他能不能再說清楚一點。 伊万的中文實在是不太靈光,他想了想道:“你還記得日本人那套膠卷最後的部分嗎?”

我點頭,他道:“我是飛行員,所以我注意到的細節可能和你們不一樣。在攝影機拍攝那個……”他頓了頓,顯然找不到詞來指代那個巨大的人影。

我道:“東西,你可以稱為東西。”

“那個東西的時候。”他舔了舔嘴唇,用手做了個飛機的形狀,然後把“飛機”斜了過來,在我面前演示,“飛機的運行軌跡是一個高弧度的迴轉,所以攝影機才能拍到那東西的多個角度。當時我想提出一個疑問,但因為膠片非常模糊,我並不肯定,所以就沒提。現在我發現我當時的疑問變成了實際的問題。你看兩邊的間距,我目測和膠片上那架飛機急轉​​的間距差不多,但我們的飛機太大了,我們做不了迴轉,也就是說,如果我們在這裡掉頭,那麼就會一頭撞上岩壁。”

“那為什麼日本人可以轉?”

“那是我當時的疑問。”伊万道,“我當時感覺無論是速度還是迴旋的弧度,都不是轟炸機能做到的,當時攝像機所在的飛機很像是小型的飛機。”

“不可能。”我搖頭,我們都親眼見過那架飛機的殘骸,上面也找到了固定攝影機的位置。

“那就有第二種可能性,膠片上的空間感和速度感與現實不同,也是說膠片上的地方不是這裡,咱們走錯路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5:43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三、大翻滾

說實話,這時我還是半懂不懂,不過大概知道了他的意思。 怎麼會走錯? 難道這空洞裡還會有岔路不成?不過我知道現在已經沒時間錯愕這個了。 兩個問題放在一起,表示我們有大麻煩。

“那你有什麼辦法?你是功勳飛行員,如果你沒辦法,你不會和我說這些。”

“不,對於飛行員來說,告知戰友我們正要犧牲也是義務之一。”他鎮定地道,“不過,確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只不過那樣的話,成功的概率很小很小。”

“說!”我拍了他一下。

他道:“左右的距離不夠,但是上下的距離是足夠的。我可以做一個大翻滾。”

“用轟炸機可以嗎?”

“你忘了我是乾了什麼被開除的嗎?那樣是很難,但是這一架體形小了很多,我想成功的概率會大些。”

“怎麼個大翻滾法?需要我們做什麼?念經嗎?”我問道。

伊万顯然聽不懂我的玩笑,繼續用手演示:“翻到反位,也是飛機肚子在上的狀態以後,飛機會失控,然後沉下去,這個時候如果能控制好飛機的姿態,我可以借慣性把飛機翻過來,同時馬力全開重新把飛機拉起來。

飛機沒法往前翻跟頭,因為我們這麼翻直接是墜毀的姿態,高度不夠我做拉升,所以我們只能往上做空翻。 為了爭取足夠的高度,我們得重新降到霧裡去,我需要你們所有人幫我目測。 ”

我點頭,問道:“什麼時候開始?” 他看了看油表:“最多還有十分鐘時間給你考慮和準備。”

我心中暗罵這個死蘇聯佬太慢性了,也不早說,立即拍椅子退回後艙,對那些還在辯論的人大吼:“都他娘的係好安全帶,抓住能抓到的任何東西,每人負責一個窗口,我們要沉到霧裡去。”

所有人都嘩然,王四川道:“你瘋了?!”

“沒時間再解釋了。”我道,“如果不聽我的,那我們只能自己走回去了!” 我上去拍他們讓他們馬上照做,然後自己重新回到砲塔上,把副駕駛拉下來:“回到你自己的位置上,這裡我來。”

這時伊万打開了話筒,在裡面說:“無論看到什麼都要叫出來,飛機翻過來的時候我什麼也看不到。”

“翻?什麼翻?”王四川問,話沒說完,飛機已經整個往下急降而去。

我在砲塔上差點被扔下去,一邊穩住自己,把住兩邊,​​一邊咬牙,狂風吹得我感覺頭都要被吹裂了。

“吳工,你最好能解釋得通,否則我一定打你小報告。”王四川在下面大叫。

我心說你大爺的,隨便你打我什麼,只要能活下來,打我反革命都行。

飛機幾乎是一頭扎進了霧裡,能見度極速下降。 比起上次,這一次簡直可以稱為野蠻,伊万在耳機裡不停地叫著高度。

我是露天的,視野最大,那種經歷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

五分鐘後,我已經看到了霧氣深處的黑影,對伊万大叫道:“可以了沒?”

“這裡比剛才那裡淺,我們還需要再降一點。”伊万的聲音很平靜。

我幾乎是迎面看著濃霧深處的黑影越來越清晰,那感覺幾乎像是要馬上墜機,就在我們感覺要完蛋的那一剎那,機頭忽然拉起,開始爬升,裡頭的伊萬開始念起一句俄文。

“那是什麼玩意兒?”我叫道。

“我上次的求婚詞。上次翻成功就因為念了這個,希望這次也能走運。”他道,“真希望喜樂能聽到。”說話間飛機的機頭已經拉起,機身開始旋轉,飛機失去速度,我在砲塔上天旋地轉,幾乎什麼也看不見了。

飛機幾乎是豎立著衝出了霧層,我死死地抓住一邊的邊緣,眼看著自己開始頭朝下,不由得大叫出聲。 伊万這時還牢牢地控制著飛機的姿態,飛機往一個地方側翻,如果順利,飛機會在墜落的過程中重新翻過來。

這叫做泰格爾空翻,是戰鬥機才能做的特技動作,這位前蘇聯空軍的教官不知道是藝高人膽大,還是已經完全放棄了希望,這時的聲音竟然還是相對冷靜的——至少和耳機裡王四川的叫罵、老田的嘔吐聲比起來,他的聲音更像一個旁觀者,而不是詭異動作的控制者。

在飛機失控與非失控的臨界點上,我反而變得非常平靜,這超出了肉體的控制。 你知道,那時,你下一秒鐘能不能控制著龐然大物完全取決於你身外的東西,這時你會感覺到命運、神、信念,無論你用什麼詞形容和稱呼,只有在那種時刻,你才能看到它們真實存在的痕跡。

飛機緩緩地扭了過來,我們重新墜進霧裡的時候,飛機已經幾乎能成功地翻過來了,這時,裴青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岩山!”同時我立即看見,飛機下方左側的霧裡,出現了一個猙獰的黑影。

那一刻的飛機處於失控狀態,根本沒有辦法做動作,我看著那黑影朝飛機撲面而來,一眼看去距離幾乎在毫釐之間,不知道能不能避過。

我閉上了眼睛,完全明白了伊万那番話。 我們這一代人真的經歷了太多大是大非的東西,往往感嘆蹉跎的命運,但是命運到底是什麼,誰又能說清楚。 但在那時候,那一剎那最多十秒的時間裡,我能告訴別人甚麼是命運。

等我再睜開眼睛,就直直地看著那座岩山貼著我的腦門掠了過去,瞬間我們飛過了那道岩山,我的腦子一片空白,王四川又是大叫,“啊!下面!左邊有障礙物!”

我一看,只見飛機靠左的方向,邊上的岩山上有很多嶙峋的凸起,剛說完飛機翅膀就撞上了一塊,飛機立即劇烈震動,火星四濺。 還好只是擦過,但前面還是有很多凸起的牙齒一樣的石錐,一看肯定躲不過了。

我心念一轉,大叫:“把那些玩意兒打掉!”說完自己先上彈,對著前面的凸起開始掃射。 機砲的威力很大,前面瞬間碎石飛崩,後面也開火了。 從飛機各個部位射出的子彈拖著尾巴射向前方的凸起,瞬間第一根石錐被連根打斷。 還沒等我緩過來,後面成片的石錐就又出現了。

“完蛋了!”王四川在耳機里大吼,我沒工夫思考他說得對不對,只能用盡全力大吼:“不要停!” 此時顧不了害怕,也管不了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前面凸起的岩石就是我們最兇惡的仇敵,所有的子彈就像瀑布一樣傾瀉了過去。

亂石飛濺中我也不知道前面破壞得如何,瞬間飛機就已經撞上了那些凸起的岩石,我在巨震中摔翻在地,接著就听到了幾道岩石同時劃過機腹的聲音。

幾秒鐘後,飛機已經撞了過去,以一個非常小的偏差角度開始轉動,機身漸漸遠離岩山,往上飛去。

我爬起來看著身後,只看到後面岩石鬆動,大塊的石頭被我們撞得往下滾落。

看來我們的掃射起了作用,如果沒被子彈那麼密集地破壞,這種花崗岩絕對不可能輕易被撞碎,現在從山體上滾落的就換成了這架飛機的殘骸。

伊万在耳機裡笑了起來,笑得非常放肆。 “我愛你們!”他大笑著道。

我是第一次聽到伊万發出這種笑聲,在那個年代,需要多麼開心才敢發出這種笑聲。 我虛脫一般,靠保險繩掛著才沒有倒下,這瞬間想到了袁喜樂——她答應伊万以後,這個蘇聯毛子肯定也曾經發出過這種能穿透天際的笑聲。

這是個屬於天空的男人,袁喜樂怎麼可能拒絕這種男人呢?

“老吳,你下來解釋一下,你們唱的是哪出?”王四川在下面罵道。

“等下。”我道,實在沒了力氣,閉上了眼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6:01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四、人影

我在砲塔上發呆,看著四周的黑暗,一生中,從沒有哪個時刻那麼想抽一根煙。 我不是很能思考剛才發生的事情,我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幾個月前我們在佳木斯集合時的情景。 當時我能想到會有這樣的未來嗎?又想幾個月後如果我能活著回去,我能分清現在的這些經歷是真實的,還是夢境嗎?

我幾乎能肯定,只要有人堅持現在是夢,我一定會懷疑自己,雖然現在抬頭看四周,一切都真得不能再真了。

王四川又在耳機裡催促,說再不下來,就上來把我拖下去,我才懶洋洋地下去,把剛才的情況說了一遍。

老田吐得不成人樣了,竟然還對我說他也是負責人之一,這種情況為什麼不和他商量,沒經過他的同意,這要是他報上去,我就犯了嚴重的錯誤。

我心說驢日的,怎麼沒把他給吐死。 我之前對老田的印象並不壞,他是老派的,我們自己培養起來的知識分子,一本正經,凡事都遵守著他習慣的那套等級制度。 這本來沒什麼大不了,在當時的單位裡,有點知識的人都是這樣子。 有些人是真心把這套東西當成綱領的,另一些人只是披著皮而已。

不過這時我真的懶得和他扯皮了,不去理會,自顧自走開。 老田本身也不善於應付我這種人,嘟噥了幾聲看沒人幫腔也就不說話了。

我當時並不知道,就是這一下默默地走開,改變了很多東西,我以後的人生,也因為這個發生了我完全想不到的變化。 這在以後的故事中,我會陸續提到,和這個故事無關。

之後我們便踏上了歸途,為了節約燃料,我們關掉了一些探照燈,以後的三個小時,是相對平靜的。

就在這三個小時裡,我萌生了把這件事情記述下來的念頭,那是突如其來的衝動,像是有人把這個念頭塞進我的腦子裡一樣。 對於文化課並不出色的我來說,這個想法讓我自己都有點吃驚。

在這架已經殘破的飛機裡,我們已經連續七個小時不吃不喝,小便都是盡快解決。 這些還不是最難熬的,在這種情況下,大家的煙癮都犯了,抓心撓肝,幾乎生不如死。 王四川想著辦法隔著頭罩抽,打發了一些時間,我和裴青一直在閉目養神。

平靜只持續了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多一點,我們所有人都聽到了飛機的一聲異動,接著飛機裡的燈全滅了。

起初我們很緊張,但是副駕駛出來招呼了一下,說只是照明的電路壞了,然後開始檢查起來。

我看了看窗外,這下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聽見發動機的轟鳴聲。

我走進駕駛艙,這一次老田也非要跟我進來,我看到飛機前方也是一片漆黑,只有幾盞綠色的儀表燈亮著,把伊万照得陰森森的。

“有麻煩嗎?”我問。

“暫時沒有,油料消耗在我控制的範圍內,其他的在上帝手裡。”他對我道。

我指了指前面的黑暗:“你這麼開害怕嗎?”

“這是飛機,又不是汽車,在夜空裡我們一般都只靠導航。”他道,“而且照明線路又不復雜。” 剛說完前面的燈亮了幾下,又滅了,好像很快就能修好。

我放下心來,剛想走,忽然就感到,剛才燈光閃過的那一剎那,外側幾十米的地方有什麼東西。 我看向那個方向,現在卻什麼都看不清楚,本想算了,但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對。

這時不可以有任何差錯,我跑回去對王四川大叫,讓他打幾發曳光彈看看右前方有什麼。

王四川驚魂未定,以為又有什麼情況,罵了幾聲立即跑了上去,很快曳光彈開始打向飛機的前方。

瞬間飛機右前方被照亮,我在駕駛室湊到舷窗邊看,在片狀光源里,我看到黑暗裡果然有東西,我竭力去看,立即就腿軟了,我發現那竟然是一對巨大的凹陷的眼睛,正在註視著我們。

那對眼睛無比的巨大,深凹在眼窩裡,那種大小,只一眼就讓人頭皮發麻。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了,我聽到王四川在耳機喃喃自語:“天哪,什麼東西?”

飛機越開越近,我們很快看到了那眼睛之外的部分,那是一張巨大的黑色怪臉,眼窩深陷,臉奇長無比,目測了一下,足有五層樓那麼高。

這時飛機飛得很平穩,就這麼看著,有一種它緩緩從黑暗裡探向我們的感覺,那瞬間的感受用語言完全沒法形容。

“看來這就是膠片裡那個影子。”伊万淡淡地說道,“沒想到居然這麼大。”

“曳光彈增加照明。”我對後面喊了一聲,另一桿機砲也開始發射,無數曳光彈射向那張臉的前方。

光亮增強之後,這張巨臉的身體也顯現了出來,我立即確定了,那的確是我們在膠卷裡看到的那個巨大的影子。 它呈現著一種非常奇怪的姿勢,站立在濃霧裡。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耳邊只剩下機砲打出曳光彈的聲音,而我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張臉上。 隨著巨大的人影越來越近,我看到整個巨人身上竟然滿是細小的黑孔,密密麻麻的,好像被蟲蛀過了一樣。

說那些黑孔細小,那隻是因為距離的原因,事實上那些孔洞應該會非常大。 我靜靜地看著,渾身冰涼,想起了在那條完全被封閉的隧道裡看見的屍體,那些屍體腐爛完了之後,也是完全變成黑色,上面充滿了孔洞。

不過我已經肯定,那是一座巨大的石質雕像,因為它身上的光澤和四周岩壁的石頭光澤一模一樣。 這是被人雕刻出來的。 看到這奇怪的石雕的臉,那不是佛像,也不是我能想到的任何時代雕塑的臉。 這張臉看上去非常的粗糙簡陋,我想不出它是什麼,它好像只是一個“巨人”而已。

飛機安靜地飛著,我發現自己沒法思考,這東西是怎麼產生的?難道真的有古人進入過這片深淵?而且在這裡的巨石上雕刻出這麼巨大的一座人形雕像?

那是誰?即使依靠現在的科技,我們也不可能如此深入到深淵裡,到底是什麼古人有這種力量,能做出這種奇蹟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6:20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五、裴青

“這是遠古時期的雕像。”沉默了一會兒,老田在耳機裡喃喃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可能是從上面坍塌下來的。”裴青道,“這個'夸父'也許是在地面上雕刻出來的,然後因為地質災害沉入地下,最後洞穴坍塌又掉入了這個深淵裡。”

“可能嗎?”

“比古人進入到這個深淵去雕刻的可能性大很多。”裴青道。

真的是這樣嗎?我無法肯定,但我意識到這個深淵裡,一定還隱藏著大量的秘密,是我們永遠沒法觸及的。

飛機緩緩地從“巨人”身邊飛了過去,甚至一度我們距離那“巨人”才十多米的距離,我們能清晰地看到那些孔洞,竟然每個都是能容納一人的大小。 我看著,總覺得那些孔洞裡,好像藏了什麼東西。 可惜,飛機幾乎是一瞬間就飛了過去。 我們來不及細看,“巨人”已經在我們身後,消失在了黑暗裡。

“可惜,我們不能停下來看看。”王四川道,“誰要是發明個能停下來的飛機,我一定給他頒個獎。”

“也未必需要停下來。”裴青說道。

“拍下來了嗎?”老田問朱強,朱強道:“拍下來了。”

“好,我們的任務完成了。”老田嘆了口氣,好像一樁心事放下了。

這時,外面傳來一連串聲音,飛機外部的照明又恢復了,探照燈又亮了起來。

“奇怪?”伊万說了一聲。 我拍了拍臉,讓自己放鬆下來,剛才我看到的情況,可能是我這輩子看到的最詭異的情形,這種詭異實在太怪,使得我現在反而非常安靜,只是有點難以思考。

伊万看了看我,搖頭笑了笑,好像覺得我的反應很好玩。

我問道:“你不覺得驚訝嗎?”

“我们现在还活着,这才是最令人惊讶的事情。”他想了想又道,“对了,我需要减轻飞机的重量方便最大程度节省汽油,你让他们清点一下,我们需要把能扔的東西都盡量扔下去,這要盡快做,你先去準備,等下我打開投彈艙。”

說起這個,我腦子里首先出現的竟然是王四川,不由得好笑,退回去和他們說。 其他人都還在震驚中沒有緩過來,被我拍著手才一個個反應過來,但動作還是很遲鈍。

我只有自己來,這裡比較重的東西是機砲和子彈,於是開始拆卸。 王四川很是捨不得這些武器,對於從小用鐵銃打獵的人來說,他們對於槍的感情是很難理解的。

投彈口打開,東西搬到了投彈艙,裡面的氣流非常猛烈,我把整理出來的重物推到軌道上,然後推了下去,看著它們飛滑入黑暗之中。 我又把子彈打成捆也推了下去,另外還扔了一些本來不是很有用的物資。

從投彈口看,下面連濃霧都看不到,也不知道那個巨大的影子還在不在,我有些發怔,但還是強迫自己收斂心神。

這時聽到後面有聲音,原來是裴青走了下來。 他提著一個帆布包,好像是他找出來要丟的東西,之後,他反手關上投彈艙的門,走了過來,突然點起了一根煙。

我看他的表情有點奇怪,問他幹嗎? 他朝我笑笑:“和你說點事情。”

我看他的样子,更加奇怪,这小子干吗,难道又有什么企图? “我听说过你的背景,你也算是个黑五类。你也知道你老爹要花多大力气,才能脱掉這層皮。”他道,“我從小沒有父母,在養父母身邊長大,他們沒有虐待我,也沒有真正關心過我,院裡的人都對我的母親避諱不提,連她的名字都不說。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懂事以後,我才發現這個世界很不公平,自己比別人低了一等,而那些都是我的母親帶給我的。”

那是这个时代的固有特征,我心里明白。 但他忽然和我說這個乾什麼?

“我一直都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什麼,後來才知道,原來我是日本人的孩子。”他道,“你知道一個一直接受抗日教育的孩子,知道自己是日本人後是什麼感受嗎?”

1945年日本軍隊從中國撤離後,留下了很多遺孤,這些大部分都是戰時日本僑商的孩子。 我沒有回答裴青,只是突然有些同情他。

“如果我是日本人的孩子,為什麼要把我留在中國?如果我是中國人養大的,為什麼要給我一個日本人的血統?”裴青冷冷地道,這些話一定在他心裡說過很多遍。 他不是憤怒地說出來,而是把他心中淬煉過的東西慢慢地拿出來。

“成年以後,我開始尋找我父母的下落,我需要一個答案,要么告訴我他們死了,要么讓我找到他們。我查了很多資料,回訪了很多地方,最後在老資料裡找到了我父母的名字。我發現他們是一對日本地質工程師,參加了一個內蒙古考察項目後,失踪了。我被寄養到了我父母的朋友家,在三歲的時候,他們離開了中國,把我丟在了這裡。因為知道了這個,我才會進入到這個體系裡來。” 我看了看投彈艙下的深淵,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你父母難道是——” 他笑了笑,側臉看了看窗邊的黑暗,眼中既有茫然,又有一種熱切的希望。

我看著他,猛地一個激靈,想起了在膠片裡看到的那個日本軍官身邊的女人。 當時就覺得看到的時候很不對勁,難道,她是裴青的——想著,我看見他把帶來的帆布包背到身上,我才意識到,那竟然是降落傘。

“我相信,他們最後一定是下去了。”他道。

他轉身再次朝向我:“機艙裡有我的背包,裡頭有我存下來的全國糧票,你交給我的養父母,我下去以後,你幫我爭取一下烈士的待遇,我的弟弟可以靠這個上大學。”

“你瘋了,這麼多年了,就算他們真的下去,在下面也肯定死了。”我叫道。

“對於我來說,死了還是活著又有什麼關係?”他道。

“你的食物太少,下面那麼大,你可能在找到他們之前就死了。”我道。

“我有七十個小時。”他道,“你記得那片燈光嗎,我想,應該在那裡。” 我無言以對。

“我下去之後,別人不知道我出了什麼情況,如果你把我的話說出去,你知道你一定會被審查懷疑,不如你說我中毒瘋了,這樣誰也不受牽連。”

我堅決地搖頭朝他走去,忽然他掏出了一把小手槍,在我朝他撲過去時一槍打在了我身上,我一陣劇痛摔倒在地,同時就看他跳出了投彈口。

裴青瞬間消失在了黑暗裡,我連他的降落傘打沒打開都沒看到。

我發了一會兒呆,回到上面,把其他人一個個解開,胸口的劇痛讓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王四川趕忙檢查我的傷口,我不敢讓他動,因為這裡的毒氣不知道會不會侵入我的傷口。不过裴青显然没有对准我的要害,否则打向我的脑门我必死无疑。 但即便如此,這也是我第一次受槍傷,我從沒想過會這麼痛。 電影裡那些果然是騙人的。

王四川问我事情的经过,我大致说了几个重点,但没有把裴青的话说出来,他最后那套说辞我深以为然。

在那時候我心中的震驚遠遠大於任何感情,甚至對於他打傷我我也無所謂,我只是想他能落到哪裡去?下面的巨大岩石之下,可能是深達數十里的地下峽谷,他只有最多七十個小時來尋找那個信號,而且沒有了任何歸途。 值得嗎?說實在的,我無法評判裴青,我知道那種被稱為黑二代的孩提遭遇。 無論在哪個時代,人們對於戰爭創傷的憤​​怒都會在這些不幸的孩子身上延續。 對於幼年的裴青來說,“你媽媽是日本人”這句話一定有如巨大的詛咒,使他夜夜在夢中驚醒。 石塊、口水更是家常便飯。 所以,他一定對自己的母親有一種複雜的感情,從來沒見過親生母親,對於母愛的渴望和那“詛咒”所帶來的憎惡,使得他在查到那支隊伍神秘地進入深淵消失了以後,一定想知道更多。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那個細節——裴青看到那具女兵屍體的時候哭了。 我想他一定是想到了他母親可能也有類似的遭遇,而對於屍體的褻瀆,很可能讓他想到了他童年遭遇到的事情。

不管怎麼說,裴青在那個時候跳入那片深淵已經成為了事實,對於他來說,這個故事已經結束了。 他自己的故事開始產生,而我們還得繼續。

繼續下去,直到回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6:40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六、黑暗的寂靜

之後的過程乏善可陳,三個小時後,伊万告訴我們,我們接近了大壩。

用肉眼還沒法看到迎接我們的燈光,但是四周的黑雲母花崗岩洞壁告訴我們,我們回來了。 油箱已經見底,不可能再有什麼改變。

我被王四川扶到座位上綁好,所有人都歸位,經歷了那麼多,我對伊万的信心非常強。 對於一個能用轟炸機翻跟斗的男人來說,降落在地下河的跑道上好像不值一提。

飛機平緩地靠近,我閉上眼睛,想著腳踩上地面的感覺,我們終歸是大地上的土鱉,只有回到地上才會安心。 這時卻聽到了伊万在耳機裡說了一句:“不對勁。”

“怎麼了?”我問。

“我收到了返航的信號,我們已經很靠近了,但我沒有看到導航燈。”

我不是很明白,解下保險,跌跌撞撞地走向駕駛艙。 伊万指了指飛機的前方,那裡一片漆黑。 “還有多遠?”

“最多三公里,本來應該能看到燈了。”他道。 但是前頭什麼都沒有。

“你確定你飛的方向對嗎?”我道,“別搞了那麼多事,最後我們自己擺了自己一道。”

“事實上,並沒有那麼多的方向可以供我弄錯,而且導航信號絕對不會錯。”

這時飛機前方的探照燈光暈裡,出現了大壩的影像。

我看到了灰白的水泥,大壩矗立在前方,然後,好像一切都有些異樣,因為所有的燈都滅了,那裡是一片黑暗的寂靜。

這情景太不尋常了,因為以我們離開時的陣勢,無論是怎樣的故障都不可能使得所有的燈都滅了。 這個樣子,竟然好像他們撤離了一樣。

我心中湧起極大的不祥,但沒有時間再推測了,我們正在急速靠近大壩。

“沒燈也得降了,否則撞山了。”伊万拍了拍我,讓我回去坐好。

我回去後飛機開始下降,王四川和老田問我事情怎麼樣了,我實在不想解釋。

伊万在耳機里道:“不要再站起來了,我們準備降落,不過好像沒有人迎接我們。”我轉頭,看著岩壁急速收攏,然後大壩在一邊閃過,我鬆了口氣,心說成了。

忽然伊万少見地大吼了一聲:“上帝!為什麼沒有跑道?!”

“什麼?”我大驚。

伊万大叫了一聲:“抓好!”飛機猛烈地震動著,接著以難以置信的角度降落。

我看到整個機艙在瞬間扭曲了起來,所有人在那一剎那都彈了起來。

接著我的頭以極大的力量撞到了金屬樑上,眼前一黑,立即失去了知覺。

走運的是,很快我醒了過來,劇烈的腦震盪讓我嘔吐,有那麼幾秒我覺得自己已經暈了很長時間了,但當我睜開眼睛,發現飛機還在不停地震動。

其他人好像也失去了知覺,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爆出的火花作為照明。 我花了好幾分鐘才解開保險帶,踉蹌著爬過去,看到王四川和老田摔在一起滿頭是血,搖了幾下根本沒用。

我忍住隨時要昏過去的目眩,咬牙把他們一個個拖出下沉的飛機,上帝保佑,這麼劇烈的墜毀,飛機竟然沒有爆炸,也許是那些緩衝袋和地下河水救了我們。

飛機幾乎已經完全變形,我的大腿血流如注,逐漸開始失去知覺,但我知道更多是被這裡冰冷的地下河水給凍麻的。

幾個人死屍一樣躺在一邊的鐵網橋上,我暫時筋疲力盡,靠在上面喘了幾口氣,手上沾滿了銹水,乍一看還以為是血,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這時駕駛艙朝天的玻璃處傳來了砸玻璃的聲音。 我咬牙站起來,幫著裡面的人把玻璃片砸掉,拉他出來,發現是副駕駛,他臉上全是細小的傷口,嘴裡也全是血,左耳朵掛在脖子上只剩下一張皮連著。

我扶他下到地上,他對我說:“老伊,去看看老伊。”

我趕緊爬上去,跳進駕駛艙,看到伊万坐在那裡,解開了自己的頭罩,滿臉都是血,好像剛才被卡住了。

我爬過去,想去扶他,他卻朝我擺了擺手讓我別過去。 我發現他的胸口上全是血。

“機艙受到了正面的衝擊,我在最後關頭抬起了機頭,但是拉不起來,日本人造的東西果然靠不住。”他躺在座位上,說話斷斷續續。

我失笑:“你是在為你的墜機找藉口嗎?”

“我沒被人打下來,也沒在降落的時候有什麼漏洞,事實是這裡沒有跑道,你們中國人也很靠不住,講話不守信用。”

我朝下看去,這裡的水面上什麼都沒有,來之前那麼多的吊裝設備都沒有了,四周一片寂靜,好像一個人都沒有。

“好了,別廢話,我等下會弄清楚這裡的情況。”我道,“你是自己爬出來還是我來扶你?”

伊万沒理我,只問我道:“如果查出誰拆了鐵軌,替我揍他一頓。現在你別理我,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我看他的面色有些蒼白,心中閃過一絲不安,他看我不動,接著道:“讓蘇聯人一個人待著,中國人去幹活。蘇聯人要想些事情。”

我點頭,心中已經感覺到什麼,但還是退了出去。 跳下飛機的時候,他最後喊了一句,我沒聽清那句話的意思。

三十分鐘後,王四川再去看他,他已經永遠睡過去了,在他最熟悉和熱愛的駕駛艙上。 他胸口的傷是致命的,折斷的肋骨刺穿了他的胸口。

伊万諾維奇,三十七歲,犧牲在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 他並沒有什麼大義,單純追隨著他那份沉默同時又熾熱的愛來到了這裡。

他還是保持著他一貫冷靜的表情,瘋狂的伊万在死前,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如果我成功了,那麼我擁有了她,如果我失敗了,至少她永遠也不可能忘記我了。” 沒有人能忘記一個為了自己敢拿轟炸機做泰格爾空翻的男人,我想不僅是袁喜樂,我也無法忘記。

我們沒有移動他,事實上也無法移動,我們沒有過多地悲傷,我總覺得伊万這樣的男人不會領情,而且伊万也不是唯一的犧牲者,朱強、副駕駛後來也犧牲了。

事實上,朱強可能在被拖出飛機殘骸的時候已經死了,只不過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很可能是內傷死亡。 副駕駛一開始還很精神,等我處理完老田,他已經渾身冰涼了,估計也是內傷。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坐在那裡,等待可能的救援。 然而四周什麼都沒有發生。 王四川恢復體力後,找了一圈,回來後面色蒼白,對我道:“這裡非常不對勁,所有的東西都被拆掉拿走了”

我很佩服王四川的抗壓能力,如果不是他過於強調個人喜好,這個領隊應該是他最合適,而我已經接近了極限,完全跟不上他的思維。

在他的催促下我才站起來,和他去巡視了一圈,立即發現,這裡的變化,不僅僅是不對勁。

如果只是這裡的人莫名其妙地撤走了,我倒能抗壓想出很好的理由來,不管正確與否,先說服了自己再說,但是這里四週的情況太不尋常了。

我不僅沒有在四周看到任何遺留下來的設備和廢棄物,甚至連之前記憶裡很清楚的一些焊接痕跡都找不到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7:03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七、噩夢

所有的地方都一層濃銹,沒有任何修理或者是被加固過的痕跡。 這裡看上去,不是沒有人,而是好像從來沒有人到來過。

我明白這是不可能的,沒有任何人能做到完全消除痕跡,而且是在這麼大的一片區域裡。

“你怎麼想?”王四川點上煙問我,“狗日的這地方究竟是怎麼了?”

我想他心中早有了和我一樣​​的判斷,但是,他無法從這判斷中得出結論。

事實上結論可能只有一個,但是說出來實在太難讓人接受。

不管怎麼說,我只能自己說出來了。 我道:“看樣子,我們降落錯地方了,這地方不是我們出發的地方……日本人在深淵附近造了不止一個大壩。”

“你是認真的?”王四川問。

“難道還有別的解釋嗎?”我道,但心裡還是不信的。 大壩四周的各種附屬建築看上去如此眼熟,還有水下的屍袋,我無法精確地記憶這些凌亂的細節,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裡是我們來時的地方,除非小日本偏執地把所有的基地都造成一樣的,否則實在太奇怪了。

“跟我來。”王四川想到了什麼,他把煙頭一丟,往邊上跑去,那裡有一座水泥塔。

“你幹什麼?”我問。

“我在那座塔里關了三天禁閉,為了打發時間,我在牆上一些隱蔽的地方刻了些東西,他們不可能知道。”他道。

我們一路衝進了關他的禁閉室裡,那是個很小的房間,他跑到牆邊,挖出了一塊磚看。 “沒有!”他面色蒼白,“真的沒有!這裡真的不是……但是這房間,和關我禁閉的那間一模一樣!”

我看著禁閉室的牆壁,上面有日文標語和很多的霉斑,另一邊是透氣窗,能看到下面的水面和我們墜機的現場。 邊上有一個探照燈,但是沒有任何的光,我只能藉著飛機上沒有完全熄滅的火焰,看到墜毀現場的全貌。

一看之下,我就愣住了。

看著還在燃燒著的飛機殘骸,我忽然覺得整個場面非常熟悉,好像眼前的墜毀現場,我之前也看到過。

這種熟悉感非常強烈,我知道不是錯覺,等我仔細回憶,就想到了是怎麼回事,劇烈的毛骨悚然頓時讓我如墜冰屋。 我發現,剛才我們墜毀的那架飛機殘骸在水中的位置和姿態,非常的眼熟,那突出水面上的翅膀,燒焦的機身,和之前在水下看到的那架二十多年前墜毀的深山,竟然一模一樣。

我無法理解,我以為我看錯了,又以為我在做夢。

但我冷靜了一下,再去看,確實是一模一樣。 不管是機頭還是翻起的機翼的角度,都和我記憶中那架二十多年前的殘骸吻合。 甚至飛機墜毀的大概位置,我都覺得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我立即走回到飛機邊上,希望我面前的景像是幻覺。 但走到下面,相似的感覺反而更加的強烈,唯一感覺不對的地方,是機側貼住的部分。

飛機來不及噴漆,本來用膠布把日本人的標誌都貼住了,現在因為墜毀,幾塊膠布已經燒掉,露出了下面的太陽塗斑,像一隻瞪大的血紅眼睛。 還有一塊膠布也被燒掉了一半,後面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符號。

我走過去看,發現,那是一個“7”字。

我僵在那裡,看著那個“7”字,像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樣喘不過氣來。

“怎麼了?”王四川莫名其妙地問。

“我們剛才乘的是這架飛機嗎?”我已經語無倫次。

“你瘋了?當然是啊。”

“那原來在這裡的那架飛機殘骸呢?”我問,“日本人那架深山的殘骸呢?”

“肯定在附近,我記得那架爛飛機也沉在了這個地方的水里,不會離我們太遠,他們總不會把那架爛飛機也搬走。”

“真的在這附近?”我喃喃道,王四川去找了一圈,回來時臉也綠了:“奇怪,它不見了。哪裡去了?難道真被搬走了?或者在我們墜毀的時候被壓扁了?”

我搖頭,指了指我們眼前還在燃燒的飛機殘骸:“它在這裡。”

我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解釋,也無法看透其中的貓膩,但是,我幾乎可以肯定,我之前看到的沉在地下河裡的日本“深山”,和剛才墜毀的轟炸機,是同一架飛機。

如果是這樣,這裡就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我們怎麼會在飛機墜毀之前,看到了飛機墜毀後的殘骸?對當時的我來說,我的知識已經完全無法思考其中的緣由。

我感覺,一定是我們自己出了問題,我們可能在深淵裡飛行的時候,還是吸入了不少毒氣,我們已經瘋了。 這是唯一的解釋,汞中毒會產生神經病變,這種感覺讓人毛骨悚然,瘋子看出來的事總是毫無理由的。

“那不用擔心了,也許我們現在已經被搶救躺在了帳篷裡。”王四川道,“伊万也沒死。”

“也許其實還沒降落。”我冷冷道,“裴青也沒跳傘。”

“我們睡一覺醒過來,也許都好了。”跟過來的老田竟然當真了。

“那你可能要面臨更多的問題,我們其實從進洞開始就暴露在了這種毒氣之下,那麼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瘋的?也許我們在找到袁喜樂的時候已經發瘋了,甚至是吊在洞口的時候就瘋了。”我道,“那表示我們身邊的人全瘋了,你一覺醒來還是瘋的。”

“再往回想,你怎麼能保證你原來不是瘋的?既然這麼真實的感覺都可能是假的,那麼還有什麼不可能?你可能是個老瘋子,躺在床上,我們和這裡都是你瘋想出來的。”我繼續道,“認為這一切都是整個故事,往往是真正變瘋的開始。”

“那這裡怎麼解釋?”王四川道。

“如果是無法解釋的東西,我們不強行解釋。”我道,“我老爹告訴我,想不通別想,做該做的事情。我們應該冷靜下來,想一下如果這一切都沒發生,我們應該做什麼?” 說完我們所有人都看向了地下河的上游。

“我想看天。我們多久沒看到天了?”王四川說道,“我恨死這個洞了。”

“那麼走吧。”我道,“也許他們會在洞口等我們,會像上次一樣拉住我們的手。”

“然後給我們一個解釋?” 我心說可能性不大,但是,我不想去想這些事。

我們收拾起東西,飛機上本來沒有準備多少干糧,有的也基本甩下飛機了,所有人都輕裝上陣。

順著鐵絲往回走,這裡的水位非常低,我們踩著沒膝的地下河水,往上游走去。

“這裡不是我們來時的道路。”王四川道,“我是在一號川下來的。”他用手電照了照洞的頂部,“我們最好能回到上面去。”

“從上面走我們得最後爬一百多米的懸崖,他們說,從這條零號川走,會好走一些,最後會從一個涵洞裡出去。”我道。

我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否正確,但是我不相信我能爬上那麼高的懸崖。

一路進去,沿途看到了大量的標語,兩天后,在我們又餓又冷的時候,我看到前面出現了一道詭異的顏色。

有一剎那我沒認出什麼來,但是王四川大叫了一聲,狂吼起來,我才想起來,那是陽光。

我衝了過去,然後一陣目眩,刺眼的色彩撲面而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7:23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八、人間

出來的地方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刀切口一樣的山洞,被隱蔽網繩掩蓋,但網已經腐爛,有幾個巨大的口子。 網繩上掛滿了藤蔓,陽光從那裡照下來,美得讓人無所適從。

我們一個一個爬了出去,外面是滿目的森林和山。 一瞬間,各種各樣的色彩撲面而來,在一個黑暗壓抑的洞穴裡生活了那麼長時間,我接觸到的顏色只有無盡的黑暗、晦澀的灰黃,以及燈光的慘白,再次看到大自然所有的色彩,金黃的陽光、寬闊的藍天、墨綠的樹木,我無法形容那些顏色的炫目和飽滿,幾乎暈眩了過去。

王四川放聲大吼,對著藍天跪倒,我們都癱倒在他身邊,讓陽光肆意地照在我們身上,把幾個月的陰冷潮濕除去。

我從來沒有覺得,曬到太陽會是如此的舒服和幸福。 原來我們早已經擁有了那麼美好的東西,最不可或缺的東西,往往因為習慣而不被人注意。

休息了一會兒,我的眼睛才逐漸適應了這個世界,這些我曾經認為無比枯燥的樹木和藍天,如今無比的鮮活。

我爬起來開始打量四周。 這個山洞處在一個山谷山腰的陽面,我不清楚這裡距離我們進入的那個口子有多遠,但根據我們走的時間,直線距離不會太遠。 地面上的後勤部隊營地應該就在附近。

零號川是地下河的主幹,但出來的洞口卻是這麼小,真是讓人想不到。

王四川第一個招呼了一聲,指著一邊的懸崖,那裡有一條小瀑布流下,後面還有一道緩坡,我們在那裡洗了臉,然後往山上走去。

山並不高,半個小時後我們到了足夠眺望四周的高度,老田筋疲力盡地坐下來休息,我踏上崖邊一塊凸起的石頭,看向遠方。

四周沒有軍營,沒有炊煙,只有一望無際的樹木。

北方的林子沒有南方雨林那種遮天蔽日​​的茂密,但這裡的樹木都異常高大,顯得凜然而不可侵犯。

我心中剛剛湧起的力量又微弱了下去,我們坐車進這個森林用了幾天時問,如果想徒步走出去,恐怕此後的辛苦危險不會比我在洞裡的時候差。

森林裡不能抽煙,可我這時什麼都不在乎,點上狠狠吸了兩口,感覺總算有股力量從肺裡瀰漫開來。

不過,無論如何,藍天讓我感到無比的神清氣爽,天是如此廣闊,難怪王四川認為天是神明之主。

重新在天空下行走,感覺是從地獄返回了人間。

當晚我們就在山上露營休整,之後一共休息了三天時間。

我們先是挖了一些野菜煮湯充飢,到了晚上就擠在篝火邊上,看著漫天星空進入​​睡眠。

第二天王四川又用樹枝做了幾隻布魯,打了幾隻野雞回來烤了吃,我們逐漸恢復了體力。

三天后,我們開始尋找出去的道路。

為了避免迷路,我們留下老田看守篝火,在山頂燃煙作為標誌,我們每天出去尋找,傍晚以燃煙作為目標返回。

兩天后,我們找到了那座廢棄的日本軍營。 它已經完全被荒草淹沒,整個營地裡的雜草有齊腰深,屋頂的落葉幾乎要把房子壓垮了。

鐵絲網上全是藤蔓,和我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大不相同。 營地裡一個人也沒有。

我無法相信地撥開雜草走進去,看著四周的一切,我清晰地記得那時候我們大部隊駐紮在這裡,四周的雜草幾乎全部被清光,屋頂的落葉也被清理乾淨了。 現在怎麼會這樣?

我不相信僅僅幾個月時間這裡會重新變成這樣,這裡看樣子最少有幾十年沒人到過了,我們是到這裡的第一批人。

那一剎那,我甚至以為這是另外一個被廢棄的營地。

“為什麼好像之前的一切,我們來過的痕跡都消失了?”王四川道。

我低頭不語,走進軍營進到那些木房裡,看到一片狼藉。 所有的東西上都積滿了灰塵,木板的縫隙裡也全是小蟲。

那種程度不是可以偽裝出來的,正如王四川說,我們來過這裡的一切痕跡都消失了。

這簡直像是一場夢,在夢裡我們乾了很多事情,但醒來以後發現那些都沒有發生過。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也就真當是夢了,可惜我們有這麼多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們真的進入到一種瘋狂當中了嗎?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老田低聲抽泣起來,我們無法解釋這一切,我們連提出假設的辦法都沒有。

王四川並不信邪,說也許是這裡的草長得快,他拉著我們到四周探索,然而越找越不對勁,不僅四周沒有我們活動過的痕跡,來的時候工程兵開路砍出來的車道也沒了。

那些被砍掉的樹,是不可能這麼快長出來的。

“我們瘋了,我們都瘋了。”來到軍營的木屋裡休息,老田一直喃喃自語,忽然笑了起來,“你們都是瘋子,沒救了,我還知道自己瘋了,我還有救。”

我看著他的樣子嘆了口氣,老田是一個死腦筋,思想僵化,遇到這種事情,他有點倒不過來,我也不知道拿他怎麼辦好。

在老田的笑聲下,氣氛更加的詭異,我感覺再這麼下去,不僅是他,我也非瘋了不可。

我決定不去想這些奇怪的事情了,比起這裡難以解釋的現象,我現在更擔心的是我們該怎麼辦。

原本我想著即使找不到部隊,找到車道我們也可以出去,但看現在這種情況,我們幾乎是被困在這裡,一切只能推翻重來,而且得更加小心了。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進來的路本來是對我們保密的,我們不僅不知道自己在這片原始叢林的什麼位置,連這個叢林在哪裡都不知道。 如果是在國境線外,那我們就算走出去也可能會被抓起來。

事情開始嚴峻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7:42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四十九、不太對勁

無論如何,首先要確定自己的位置,王四川說:“如果我們在蒙古,萬一走錯了方向也許會走到蘇聯去,而且不管是哪個方向,離有人煙的地方都很遠,在森林裡太容易迷路了,看來我們得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

“理論上只要一路向南走,一定能出去。”我道,在藍天下多走點路我現在並不抗拒,“咱們以前摸林子的時候來回是好幾個月,時間倒不是問題。”

“問題是你受了槍傷。我們沒藥,你的傷口不可能自己好起來,肉會從子彈周圍開始發臭。”王四川道,“除非把子彈挖出來,但處理不好傷口會發炎,死得更快。而且,我們沒有食物,餓肚子走不了多遠。”

“你有什麼主意?”我問道,我看他好像也不是特別擔心。

“這裡離林區肯定很遠,你看這裡的樹這麼茂盛,往遠看哪裡都一樣。說明幾十年內這裡都沒有被砍伐過,這地方的偏遠程度肯定比我們自己想的還要厲害。我們都知道這種山路有多難走,你受了傷,老田又是這副樣子,我們應該就地休養一段時間,以靜制動。”王四川接著道,“燒點濕柴,附近如果有獵人或者護林的,看到煙會以為森林著火然後趕過來,同時,我們打打獵,曬曬乾果,儲備足夠的食物。”

我想了想,王四川沒說錯,我們現在確實不太適合長途跋涉。

以前我們走林子,雖然會在林子裡待很長時間,但離最近的補給點都會保持在三到四天的路程內,還有騾子和驢幫忙運輸物資。

這一次性質不同,沒有槍,王四川只能打一些山雞野兔之類的東西,每次都要消耗大半天時間,這樣邊打獵邊趕路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出去,他要是在路途上生病或者受傷,我們就死定了。

我們是在深秋進入叢林裡的,休整了一個多月,當時的天氣已經非常冷,又在洞穴裡熬了幾個月時間,前後算算,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是1963年的春天。

我相信按照王四川的計劃做,不會浪費太多時間。

我們把露營點移到了軍營裡,畢竟這裡有房頂,當晚王四川燒出了一些草木灰,嘗試拔出我的子彈,可沒成功,只能用皮帶扣把子彈挖了出來。 那比中彈的時候還疼,用文字絕對形容不出那種痛。

之後,王四川便開始實行他的計劃,先是他自己一個人打獵,我傷好了一些後,他也開始教我。

和王四川打獵還是很有意思的,投擲布魯是從小就需要鍛煉的技術,而且需要天賦,我不可能學會,只學了一些製作陷阱的方法。

我們每天收穫的獵物除了當天的伙食,剩下的都用煙熏幹處理。

這個時期的北方,林子裡的野生動物還是很多的,基本上每天都有收穫。

我們的進展很順利,很快房樑上的熏肉都快掛滿了。

老田沒有參與我們的行動,他一直在想一切是怎麼回事,我們打獵的時候,他就在附近轉悠,想找出什麼線索。 但他怎麼想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經常半夜跳起來和我們說一些匪夷所思的假設,慢慢人就變得一驚一乍,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我覺得他真的有點不正常起來,給他做思想工作也沒有用,只能讓他看家。

打獵的時候,我們有幾次經過了一個區域,我覺得很像當時我們下去的那片垂直洞口。 但是,我們在那附近找了很久,都沒有發現那個天坑洞的入口,整片區域不知道怎麼回事全是落葉。

我記得當時開會時說過,那個洞口是被落葉埋住的,我不知道是自己認錯了,還是那個洞口確實被埋在了落葉下面。

更讓我奇怪的是,我發現,在這段時間裡,這裡的天氣開始明顯地變暖。

在我的計算裡,我們現在處於春天,但是,猛烈的日頭卻告訴我不太對勁。

王四川也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北方其實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四季,春天和冬天沒有太大區別,夏天倒還很涼快,入秋之後就會很快變冷,10月就開始下雪,現在這種溫度明顯已經是夏天了。 如果現在是初春,只可能有一種可能性,就是遇到了暖春。

王四川分析,我們現在也許在靠近海邊的地方,被太平洋暖氣流影響。

如此一來,我們便錯誤地估計了我們的時間,北方的暖春是少見的天氣。 天氣一熱草木生長,這種地方會有狼群,我們沒有武器,會比較棘手。

當時我們算了一下,熏好的肉只能支撐一個多月,我們原本打算準備兩個月的食物,現在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已經有的熏肉,再加上路上順手打點東西的話,我想出去不會是什麼大問題,於是決定提早出發,趁狼群還在草原上的時候出去。

沒有想到,就在準備出發的前兩天,這個節骨眼上,天卻開始下起冷雨。

雨一下就沒完沒了,總是停一下就又繼續,外面頓時泥濘不堪,根本無法行走。 我們只能整天待在那些木屋裡避雨,那種潮濕陰冷讓我後來發了燒,迷迷糊糊的幾次都以為自己還在洞裡。

那幾天,我們逐漸冷靜了下來,感覺形勢會越來越好,倒不用著急。 老田不魔怔的時候,也說了一些靠譜的話,他說以他在北方的經驗,北方本來就乾,這雨下透了會有很長時間的好天氣,也不會下太長的時間,與其冒雨出去,不如等雨停了再說。

我們一直祈禱等待雨停,王四川每天看雲色,總說還有五六天好下。 可五六天又五六天,雨倒沒停,卻等來了其他東西。

大概在第三週的第二天半夜,我們忽然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了,我迷糊了一會兒,就發現那是木板被敲擊的聲音。 我第一反應是起風了,心中就一凜,然而等我再聽了幾聲,才意識到不是,但這麼一來卻更加驚訝了。

因為那竟然是敲門聲。 我看了看躺在身邊的兩個人,他們全部都在,就出了一身冷汗,在這種深山老林裡只有我們幾個人,怎麼會有人敲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8:05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五十、森林中的來客

我驚醒以後,花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王四川睡眠淺,也坐了起來,輕聲問:“誰他娘的半夜出去了?”

“沒人。”我看了看老田道,“所有人都在屋裡。”

我們看著門板,緊接著又“砰砰砰”響了幾聲,很明顯是有人在敲​​門,這種本來普通的動靜,在這種場合下聽起來非常詭異。

我們面面相覷,“難道是狗熊在敲門?”王四川道。

“狗熊沒這麼有禮貌。”我道。

敲門的聲音並不重,而且有些遲疑,聽起來陰森森的。

王四川對我使了個眼色,抓起一邊篝火裡的木棒當火把摸了過去,我們一個左一個右,來到了門邊。

王四川一把拉開門,火把一下捅了過去,緊接著發現門外什麼都沒有。

我探出頭,看到門口地面上有兩隻巨大的泥腳印,心裡咯噔一下,剛想說話,王四川阻止了我。 他走出門外,把柴火往前探,順著火光,我看到了有幾團站立著的“泥巴”站在遠處的大雨裡。

我也走了出去,就發現這些竟然都是一個個滿身泥漿的人,人數還不少,正在奇怪,一邊的一個“泥巴”叫了我一聲:“吳用?是你?”

我一愣,吳用是我的一個外號,凡是姓吳的人全都有這種麻煩,無論自己的名字有多威風,一旦攤上這個姓就會玩完。 而且十有八九會被安一個“吳用”的外號。 因為《水滸傳》是當時很少有的幾本小說。

不過自從我成為正連以後很少有人這麼叫了,我們的組織結構很鬆散,我的上級管的事太多,估計連我的名字都記不住,王四川他們都沒太多文化,所以這個外號已經很久沒有人叫了,現在被叫出來我相當吃驚。

不過更讓我吃驚的是這個名字從“泥巴”嘴裡說了出來,接著所有的泥巴都動了,他們卸下雨篷,一個個人頭露了出來。

我看著那些臉,上面沾滿了泥漿簡直看不清五官,我把頭轉向剛剛叫我的那個,突然一下我僵住了,我看著她的臉,腦子一片空白。

我竟然看到了袁喜樂。

雖然她也一臉泥,但我一看就注意到了她的眼睛是那麼明亮,她沒有瘋,她笑著朝我走過來。

我呆住了,王四川看見也呆住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些人都湊了過來,有幾個手裡還端著衝鋒槍,袁喜樂對他們道:“是自己人。”

他們才把槍放下來,其中有人對著我們身後的木屋就道:“老天保佑,終於有個乾爽的地方了。”

目瞪口呆中,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把一行滿身是泥的人讓進屋裡,眼睛還是一直看著袁喜樂。

這些人脫下雨披,我看著他們的裝備就知道他們全是地質隊的,我不是很熟,但所有人看到老田都非常驚訝,老田也看著他們,那一刻我腦子很混亂,總覺得什麼地方出問題了。

他們脫掉衣服,立刻圍到火邊取暖,王四川看著我,他也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拿出最近打獵剩下的肉,他們接過吃起來。

“你們怎麼在這裡?”有一個人問,我一看他,又愣住了。

這個人我也不認識,但我卻見過,我記得他的名字叫蘇振華,他是特派員,我們在大壩的倉庫裡找到了他。 當時他已經瘋了,怎麼現在也是好好的? 而且還和袁喜樂在一起? 我沒有回答他,而是用力捏了捏臉,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接著我又被一個人吸引了注意力,他是這些人裡年紀最大的一個,正在咳嗽,袁喜樂遞給他毛巾,他擦去臉上的髒泥。

我驚訝地發現,那是一個非常有名的老專家,一直傳說他在蘇聯,但我驚訝的是,我也見過他,那是在落水洞下,我發現了他的屍體。

接著,我看到了第四個我能認出來的人,我看到老貓在人群中不起眼地抽著煙,那張老臉一如我看到的那樣世故。

“毛五月。”我下意識地叫了一聲。

老貓驚訝地看向我,就問道:“您是哪位,我們見過?”

我皺著眉頭看他,看著他的表情,我無法分辨他的疑惑是真是假,但這已經無所謂了,如果說單純看到袁喜樂和特派員還可以想辦法解釋,但看到了那個老專家,就沒有辦法逃避了。

雖然我打死我沒法相信,但我還是意識到了,我眼前的這幫人,是七二三工程的第一支勘探隊伍。

在那一剎那,我好像摸到了事情的關鍵。

根據以前老貓告訴我的情況,當時我們進入洞穴之前,還有一支隊伍進過洞穴。 這支隊伍由袁喜樂帶隊,蘇振華是特派員,老專家是協助,總共九個人在洞裡遭遇了各種危險,幾乎全軍覆沒,老貓是唯一一個回到地面上的。 此外,只剩下袁喜樂和蘇振華還待在洞裡,但他們兩個都吸了太多的汞蒸汽以致神誌異常。 可是現在,這支隊伍裡的所有人,都活生生地出現在了我面前。 而且,比我知道的人數要多得多,這是什麼情況?老貓沒有對我說實話嗎? 而且,看他們的裝備,他們正在這裡進行地質勘探活動,應該就是在尋找那個洞穴。

我們和這支隊伍見面的可能性存在嗎?我們是他們的後備,老貓把洞穴的信息帶出來之後,才會有後面的計劃,我們才會被調入七二三工程,我們怎麼可能和他們在這種地方相遇?

如果不是我們真的瘋了,那難道,我們回到了大半年前? 我想到了我們遇到的一切,我們降落的時候,原本假設好的緩衝跑道不見了,大壩裡所有的人和設備都消失了,而我們回到地面上之後,也發現所有我們到過的痕跡都沒有了。

如果我們真的回到了從前,那這一切倒是說得通了。 如果我們回到了我們還沒有來過的時間,當然就不會看到我們來過的痕跡。

這麼說來,我們在深淵裡飛行的時候,不知不覺中,出了什麼問題? 但是,這可能嗎? 這是怎麼做到的?要讓我相信這些,我覺得還是老田說的,還不如我們都瘋了好接受一些。

我忽然想起了之前我師傅和我講的一件事情,他說他在塔克拉瑪幹找石油的時候,聽當地人說,那裡的沙漠有一塊奇怪的區域,人經常在裡面失踪,然後在相隔很遠的地方出現。 兩邊的距離有可能超過幾百公里,但相隔的時間不過一個晚上,不靠飛機是絕對不可能出現那樣的情況的。

而當事人自己並不知道,只是說自己在一片沒有邊際的沙漠裡迷了路,走了幾天幾夜才被發現——而他的幾天幾夜,卻實實在在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

醫生都說那是因為缺水引起的錯覺,但我師傅說肯定不是。 他們在那個區域勘探的時候,他們勘探隊後來有人失踪,後來發現了屍體,也是離營地有幾百公里遠,除非那個人自殺,否則他如果發現不對勁,原地待著等天亮,也比亂走幾百公里要保險。

難道,我們在那片深淵裡,也遇到了差不多的事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8:25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五十一、套話

我一邊想,一邊出冷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著總覺得不對勁,這其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讓我覺得哪裡有問題。

真的是這樣嗎?我看著那些人的臉,但是,我從面前這麼多張臉上,看不出一絲破綻。

如果這是真的,那袁喜樂的隊伍應該在我們到來之前不長時間來到這裡,我們並沒有錯開“太遠”或者說“太久”。 對於他們來說,我們出現在這裡是非常奇怪的事情,而我也不可能和她說這些我們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

這麼一來事情就會非常尷尬,因為他們執行的是秘密任務,我們莫名其妙出現在秘密任務的區域,弄不好,我們的處境會很麻煩。

現在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應該怎麼辦怎麼說,也不知道王四川有沒有想明白什麼,這時應該做的是先糊弄過去,再從長計議。 我看向王四川,就發現他表情正常,我看他,他也看向了我,我知道他至少也準備先混過去再說,不由得鬆了口氣,這時我反倒很怕有點糊塗的老田會說出奇怪的話。 但是老田居然很在乎機密,他看著那些人,本身就有點神誌不清,如今更是迷惑,他縮在一邊,只是對著那些人不停地點頭。

特派員看我目瞪口呆、無法反應的表情,就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轉頭去問王四川同樣的問題:“你怎麼在這裡?”

王四川是個機靈人,不可能把情況交底,胡亂找了個理由,說我們是哪個大隊下的臨時任務,後來迷路了,具體內容也是機密,不能透露。

聽完王四川的話,那個特派員用一種很耐人尋味的眼神打量著我們,面色並不像其他人那麼放鬆。

袁喜樂顯然沒有想那麼多,洗掉臉上的泥漿,又沖洗了頭髮,對我們道:“這麼深的林子居然會出現個房子,房子裡還有火光,我還以為遇到什麼妖怪了。太巧了,說出來誰都不會信,在這種地方會碰到同行。”

“我們是這幾天往冒著煙的方向找到這裡的。”有一個年輕人說道。

王四川照實說我們困在這裡已經有段時間了,東西都丟了云云,說完他就問道:“你們來了太好了,我們有救了。這裡離城區到底有多遠?”

這個問題本來很簡單,一問卻發現袁喜樂的表情很尷尬,也沒人回答我們。

“不會吧?你們也是迷路到這裡的?”我問。

袁喜樂搖頭:“這倒不是,只不過這個地方的位置很機密。你們無意中到了這裡雖然沒問題,但我們沒法告訴你們這裡的位置。”

王四川和我對視了一眼,袁喜樂說話的時候,眼睛不經意地看了“特派員”一眼。 我意識到,這種保密一定是這個特派員強調下的結果。

老田是老資格,這時就道:“至少也要想個辦法吧?我們要治病,我們已經瘋了。”

其他人都以為是個玩笑,都笑了起來,一個年輕人道:“他娘的雨一下這麼多天,誰不瘋。我也快瘋了。”

我看向特派員,看他如何反應。

“這事情我們做不了主,我們要請示總部,讓他們作決定。”特派員道,“別擔心,最多我讓小聰明送你們出去,等天氣好轉,我們就發電報。”

小聰明是個很面嫩的小伙子,眼神很堅定,和其他人的氣質很不相同,一看是個當兵的。 他背著一隻電報機,對我們笑了笑。

特派員接著問道:“你們困在這裡多久了?”

“從發覺不對到現在,怎麼也有一個月了。”王四川回答道。 “那你們在這附近都走過了?”他遞上來一根煙問道,他的眼神很平靜,好像只是隨便問問。

四周的氣氛很熱烈,長途跋涉的袁喜樂他們找到了相對乾燥可以烤火的地方,又有肉可以吃,很是放鬆,老田在這裡重新受到了尊重,我們也找到了出去的希望。

在這種情況下,特派員遞煙給我們,很是正常,但是他的問題,白痴都知道他在試探什麼。

我了解這種人,懷疑一切是他們的習慣。

“我們往東西兩邊走得比較多,其他的地方有懸崖。你們是從哪裡過來的?”王四川滴水不漏地說著,反問道。

“我也不懂,沒學過這些,只懂跟著他們亂走,早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特派員笑道,“你們在這裡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

王四川嘿嘿一笑:“哪裡有什麼奇怪的東西,除了樹還是樹,能找到現在這個小日本修的房子就不錯了。你信不信,附近肯定還有這樣的地方。這些房子都是本地的木頭造的,左邊的幾間是倉庫,我想他們在這里肯定有什麼大計劃,否則不用蓋房子,我感覺最起碼他們是準備在這裡待半年以上。”

我本來還擔心王四川應付不來,但是看他的談吐,很是自然,東一句西一句,沒被“特派員”控制住,心裡就安定下來,暗想這小子真是個人才,不當官實在太浪費了。

人多口雜,我自問沒王四川那麼會忽悠,就起身到房間的角落裡去,一邊給他們準備床鋪,一邊琢磨接下來怎麼應付。

看樣子王四川能把第一波扛下來,他除了我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外,其他都說了實話,這樣我們就算不對口供也不會被戳穿。

老田因為保密條例,肯定不會亂說話,他這種把條例看得比命還重的人,倒最不需要擔心。 反而我得特別小心,因為我一看就是部隊裡不守紀律、心思活泛的人。

我剛才肯定表現得很可疑,特派員和王四川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但總是看我就是證據,他清楚地知道我剛才的反應是不正常的。

我現在要避開他的觀察,然後想辦法讓他覺得我的反常另有原因。

當年我的想法還是不夠成熟,現在思考那個特派員之所以會對我們起疑,理由很簡單,很可能真的因為那個地方的地理位置,絕不可能出現其他勘探隊,我們真的很可能已經過了當時有爭議的邊境線。 而之所以其他隊員沒有懷疑,很可能是因為袁喜樂他們也和我們一樣,沒有被告知這件事情。

不管是什麼原因,後來也無所謂了,因為接下來幾天發生的事情比這個重要多了。

當夜無話,袁喜樂他們非常疲憊,後來都陸續休息了。 我們本來休養得非常好,這麼一來很興奮,我看著屋頂到天亮才睡了一會兒。

當時我並沒有註意到這支隊伍中的一個情況,說明我的腦子還不夠清醒,但是我透過王四川的臭腳看到一邊火光下袁喜樂的睡臉,她的頭髮還沒有在洞裡見到的那麼長,我腦子思緒萬千,但看著她的臉,心裡慢慢平靜了下來。

不管這是怎麼回事,只要能見到她,就不是一件壞事,雖然,我總覺得這一定是個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20:58:59

大漠蒼狼絕密飛行五十二、最好的歷史

第二天天亮,雨終於停了。

我醒過來,看到滿地的人,才終於相信昨晚的事情並不是夢。

有些人已經起床了,王四川不在,袁喜樂也不在,我爬起來,來到室外,又看到了久違的太陽。

我舒展了一下筋骨,去找王四川,他一般不會這麼早起來,早起一定是想找機會和我商量事情。

地上還非常泥濘,我找了個比較清澈的泥坑洗了臉,看到有比我起得更早的人在森林裡搖樹,樹葉可以被搖下來收集當柴,比地上浸濕的更容易曬乾。

此時我卻希望那是袁喜樂,我很想看到她,和她單獨說說話,同時又有些莫名的緊張。

可惜我走過去發現那是小聰明,他看上去只有十五歲,身上已經背了一大堆柴。 搖樹、捆柴,做得很熟練,另一邊還有人在吆喝什麼。

我聽到是老貓的聲音,但是看不到人。

“東北人?”我問他,南方人對付不了這種樹,南方人燒稻草。 他朝我笑笑,並不回答,我表示要幫他背一部分柴火,他搖頭,小小的身子背著大得和他不成比例的柴堆往回走。

“別理他,他個子小,可是脾氣倔得很。”我聽到一個聲音傳來,同時我看到袁喜樂從一邊的林子裡出來,正在擦頭髮。 她的臉上有水珠,頭髮也是濕的,好像是剛洗完臉,女人一搞地質,都不會講究到哪裡去,但也不會像我這樣隨便找個泥坑湊合了。

她走到我邊上,看到我的臉就笑了,對我道:“那邊有大點的水坑,你要不要去洗洗,我看你這幾年都沒好好洗臉。”

“反正這輩子也沒指望找對象了,不浪費那個時間。”我笑道。

“找對像這種事情,全靠自己的努力,自己都放棄了,人家姑娘家當然不會來遷就你。”她道,“搞地質勘探的又不是沒有女同志,你洩氣什麼,快去洗吧,我帶你去。”

我跟著她走了幾步,果然前面有個清澈的水坑,我蹲下去,這次比較仔細地洗了把臉。

洗完她看了看我,點頭道:“這不是好多了,男人就要精神點兒。”

“怎麼精神也精神不過蘇聯飛行員啊。”我道,“你可別拿你愛人的標準來要求我。”

以前,我並不敢和她這麼說話,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看到她並沒有感到不可靠近,也許是因為基地裡發生的那些事情,讓我對她改變了感覺。

袁喜樂有點吃驚地看著我:“你怎麼知道的?”她用手帕擦了一下臉,“我可沒告訴什麼人,是誰告訴的你?”

我笑了笑:“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保密工作做得再好也沒用。”

她臉紅地笑了笑:“那都是以前在蘇聯的事了,我回來以後都過去了,他也不可能來中國。”

“你怎麼肯定他不會跟來?”我道,“也許他只是慢了一點。”

“就算他來了,我們也不可能在一起,這里和蘇聯雖然都是布爾什維克,但是畢竟還有很大的不同,如果他來了,我只能拒絕他。”她道。

“不可惜嗎?那麼出色的一個男人?”我問道。

“你怎麼知道他出色?”她好像覺得我有點好笑。

我心說我真的知​​道,要是他不出色,我已經死在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方了。

“也許,在那時的我看來,他真的不錯。”袁喜樂的臉有些蒼白和無奈,“不過,越是熾熱的愛,冷卻下來就越有可能開裂。其實我也說不清楚。 ”她嘆了口氣,“我不想談這些。”說著加快了腳步把我甩在了後頭。

我想追上去,卻遲疑了一下,但她走了幾步,又走了回來,盯著我道:“今天的話別講給別人聽,不管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我點頭,她看了看不遠處的木屋,又道:“這一次我們的任務非同尋常,你們最好和我們劃清關係,我盡量說服蘇振華讓你們回去。”

“如果蘇振華不肯會出現什麼結果?”我問。

“你們可能被劃入我們的隊伍。”她道,“但是這次的任務很危險,你們不值得冒險。”她說完指了指嘴巴,“別亂說話,我知道你的背景,但是別人不知道,有人會對你們不放心的。”然後離開了我。

我理解她說的話,對於早已經知道結局的人來說,我知道她說得很正確。

我看著她的背影,一直到她進入木屋,才去找王四川,後來在木屋後院找到了他,他在曬木柴,我過去幫忙,兩個人假裝認真幹活,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他。

他聽完後說,他當時也是這麼想的,但他覺得實在不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與其說我們回到了過去,他覺得還不如說這些人都是山里的鬼,特地來戲弄我們。

鬼就更不可能了,我和他合計了一下,既然想不到其他理由,我們現在只能認為,我們真的已經回到了大半年前。

那麼事情就變得非常複雜,因為,這支勘探隊,明顯是要找到那個洞口,如果我們編入他們的隊伍,那我們豈不是又要到洞裡去——我寧可死都不想回去,所以一定得想辦法,讓特派員蘇振華同意把我們送出去。

不管是哪種情況,最重要的是活著出去。

他們今天一定會商量這件事情,小聰明是發電報的,他們商量的結果小聰明一定知道,王四川就準備和小聰明套下近乎,探探口風,如果不讓我們走,那我們就得想辦法連夜跑了。

這個我不內行,只能讓他去處理,王四川於是約了小聰明去打獵,我又回到屋子裡,竭力表現得正常,希望特派員能忘掉我昨天的反應。

中午的時候,王四川和小聰明帶了大禮回來,那是頭鹿,用槍打的。 這只鹿肥得很,吃完後還剩下很多,王四川就讓我幫忙熏肉,我們原來準備的干糧,根本不夠這麼多人吃的,袁喜樂他們的消耗很大,不可能再把糧食讓給我們,反而還要消耗我們的。

我知道王四川打獵的目的,除了和小聰明套近乎,還同時在繼續準備我們出去時的食物。

我越來越佩服這小子,能文能武,精力旺盛,除了性格衝動點兒,幾乎沒什麼大缺點​​,蒙古族的血統讓人不得不佩服。

當天下午勘探隊開始去四周工作,只留了幾個體力沒恢復的人,我們在屋外,王四川一邊切著肉條,一邊看沒人在附近,就和我說,他打聽來,好像是要找小聰明把我們送出去,來回得一個多月,真夠遠的。 具體怎麼辦好像還在商量。

他說袁喜樂他們肯定不是走了一個多月從外面進來的,這附近一定有大型的據點,但他們不想我們知道,就讓小聰明帶著繞過大部隊。

這樣一來,我們會以為只是一次意外的兩支隊伍相遇,不會想到背後有那麼多破事。

“這正合我意,這樣我們可以找個鄉下躲一段時間,等到'我們'出發了再想辦法回去,否則沒法解釋。”王四川最後道。

這一定是袁喜樂出的主意,我心中一安,忽然就想到了袁喜樂當時在洞裡被我們發現的樣子,我對王四川道:“不對,我們不能一走了之,我們一走,這些人都要犧牲了。”

“對於我們來說,他們已經犧牲了。”王四川默默道,他顯然早就想過這個問題。

“我們可以提醒他們一下,也許會好很多。”我道。

“不行。”王四川馬上搖頭,“如果我們真的是在幾個月之前,我不能想像,提醒了他們會有什麼後果。在我們的歷史裡,他們的命運已經註定了,繞過改變了歷史,那麼我們的歷史也會改變,我想像不出會是怎樣,但很可能是我們沒法接受的。這一次倖存的是袁喜樂和蘇振華,但是你一提醒,倖存的就可能是其他人。”

我想了一下,忽然就毛骨悚然,確實如此,假如袁喜樂他們全部倖存了下來,我至少可以保證一點,那麼飛入深淵的計劃就一定輪不到我們,而是由袁喜樂他們參與。 他們還是會飛回到大半年前,墜毀在大壩裡,袁喜樂能不能在這次墜毀時倖存,很難說。

我們已經經歷的歷史,算起來是我們能接受的最好的歷史。 我想著袁喜樂的模樣,她的未來是一場噩夢,我可以改變這一切,但為了她,我卻要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我嘆了口氣,決定妥協,我不是上帝,在這種命運面前,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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