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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安納貝兒 -【常霧遊龍傳】(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32:34     標題: 安納貝兒 -【常霧遊龍傳】(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1-11 18:56 編輯

天劍門突然廣發請帖,[邀請各個門派派出代表參加比武大會。常霧宮長年實行的封山政策,讓他們因此錯過這次大會。
大會開始又結束在一夕之間各個大門派皆答應加入天劍門下,併為「天劍盟」形勢轉變之快,令人咋舌。
蘇壹奉爹親之命下山歷練遇到天劍掌門之女及其大弟子。他們陪著蘇壹解決每一件事,但蘇壹卻在最後因逢家變而離去。
再次下山不是為了歷練、也不是為了雲遊,而是為了尋仇。


卷初 初生之犢

第一章 壹憶兄妹

第二章 離家

第三章 初遇

第四章 結伴

第五章 結樑

第六章 乞兒

第七章 一觸即發

第八章 禍福

第九章 祈櫻

第十章 情愫

第十一章 玄武

第十二章 生變

第十三章 凌雪三仙

第十四章 針鋒

第十五章 青梅

第十六章 天劍掌門

第十七章 妒傷

第十八章 誤會

第十九章 反叛

第二十章 發狂

第二十一章 前因

第二十二章 後果 (卷初 尾聲)

卷中 七星劍

第一章 重回天劍

第二章 神秘爺孫

第三章 七星劍

第四章 瘴氣再發  

第五章 花魁  

第六章 魏氏兄妹  

第七章 伊人歸來  

第八章 蘭寧  

第九章 悲慟  

第十章 塔塔各族  

第十一章 族長的溫室  

第十二章 終需一別  

第十三章 白竹城  

第十四章 又遇舊恨
  
第十五章 梅莊再會
  
第十六章 怨殤  

第十七章 冰釋  

第十八章 穿雲山  

第十九章 難料  

第二十章 漫漫穿雲

第二十一章 通悟大師

第二十二章 真正的七星劍 (卷中 尾聲)  

卷末 風起雲湧

第一章 回程  

第二章 又到梅莊  

第三章 小七  

第四章 再次入京  

第五章 入宮  

第六章 夜探金宮
  
第七章 分道  

第八章 相聚  

第九章 變數  

第十章 戲說從頭  

第十一章 舊燕歸巢

第十二章 成家  

第十三章 撥雲

第十四章 查案  

第十五章 一波未平
  
第十六章 援救

第十七章 抽絲剝繭

第十八章 出動

第十九章 面見

第二十章 留駐宮中

第二十一章 霧裡霧外

第二十二章 危機突現

第二十三章 大戰前夕
  
第二十四章 血色之戰

第二十五章 敵我分明

第二十六章 船到橋頭
  
第二十七章 逆轉之勢
  
第二十八章 最終之戰

第二十九章 此後 (卷末 尾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33:26

卷初 初生之犢

第一章 壹憶兄妹

在高聳入雲的玄雲山頂上有一座常霧宮千百年來靜靜地佇立在白雲渺渺的山頂,宮牆周圍方圓百里也都環繞著一層白霧相信“常霧”之名便是因此而來。

沒人知道它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也沒人知道裡頭住些什麼人到底有沒有人也說不準。基本上,玄雲山頂還沒有世俗之人上來過銂鉾銎銙,嘖嘕嗹嘐因為在半山腰就被設置了古老的十八座玄門遁甲陣,世俗之人當然不明白這個陣的威力只是都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每當上山走到某一高度,就會自動回到山下呢?

而此時,這座神秘的宅子卻不太寧靜。

「不要!我不要!!」

不知從哪隱隱傳來小童的反抗聲,聞聲而去,只見常霧宮後頭竟有一個大山洞,洞口兩旁有兩根通天大柱,其中一根柱子被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男孩緊抱不放,一旁則有一年輕少婦和小女童站著,年輕少婦似乎正在勸說著小男孩。

「壹兒,你好不容易有這入洞進修的機會,怎麼死活不肯進去呢?你看師兄師姊們有多羨慕你啊!況且,這可是你爹爹給的獎勵。看看,都是因為你不肯進去,你爹爹被你給氣走了,兒啊,聽娘一句話,你還是快點進去吧,否則你也知道你爹他那牛脾氣一來,誰都擋不住。」年輕少婦苦口婆心的勸小男孩放棄那莫名的固執。

「娘,您和爹爹都不了解我的想法,老是要把孩兒推入這可怕的地方,既然師兄師姊們那麼想要這個機會,那我贈送給他們便是。無論如何,孩兒是絕不會踏入這黑壓壓的洞。」小男孩連連用力搖著那純真可愛的腦袋,藉此表示他的決心。

「你、你這孩子!存心想把娘氣死嗎?」少婦一聽之下怒極,喝道:「孽子啊!我、我不管你了!」語罷,便氣憤的甩頭離去,留下仍抱著柱子的男孩和從頭到尾沒說話的小女孩。

男孩默默地望著自己的娘離去,心裡難受。他又何嘗不想讓父母開心,只是他真的對黑壓 壓的地方有莫名的恐懼,雖然這機會是爹爹特別給他當作平時努力練功的獎勵,他也明白很多人羨嫉他有這個機會,畢竟這個洞不是那麼隨便就可以進去的,但是 他總覺得進去之後,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無論裡面是否真有如傳言中使功力快速增長的密笈靈藥或無敵神功,他就是要堅持自己的第六感。

他,蘇壹,發誓此生絕對不踏入這恐怖洞窟一步!!

「哥哥,你不敢進去嗎?」一旁一直沒張嘴的小女孩發話了,她用明亮的大眼疑惑的盯著蘇壹看,蘇壹被她看得心裡發毛,心中的自尊卻不容許別人說他不敢,看著這唯一的妹妹蘇憶,他決定昧著良心欺騙這純真的妹妹了!

「小憶兒。」放開柱子,蘇壹柔聲喚道。

「嗯?」蘇憶乖巧的回應。

「哥哥不是不敢進去,而是怕小憶兒一個人在外面太無聊啦,你不是都喜歡找哥哥陪你玩的嗎?哥哥如果進去這洞內,起碼也要十天半個月的,這段日子小憶兒不就得一個人玩了嗎?」蘇壹臉上露出親切的微笑,揉著妹妹那細軟的頭髮,嘴裡吐出這跟真實大有差異的話。

「哇~~憶兒知道哥哥最疼憶兒了,那憶兒也去跟娘親說,叫娘親不要把哥哥趕進洞裡。」蘇憶聽了蘇壹的說詞,臉上漾起了大大的笑容,高興的小臉紅撲撲的,一蹦一跳的朝常霧宮內跑去。

蘇壹看著妹妹那麼開心的樣子,心中暗嘆,希望妹妹懂事之後能了解他的難處,畢竟欺騙了可愛的妹妹心裡很難受。

回頭看了看洞穴,那深不見底的黑暗又讓他打了冷顫,蘇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這洞產生恐懼,可能是和他從小到大作的那個夢有關吧,也就是因為這個夢,使得一向很聽爹娘話的他,首次有了反抗的念頭。

在那夢中,他好像置身在一個漆黑的洞裡,很黑,伸手不見五指。

那洞的深處有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蘇壹好奇的循著聲音走近察看,他什麼也看不到,可是又好像什麼都看得到,所以,他就被那幅可怕的景象嚇著了……

他似乎看到了父親,也看到了母親,還有他最疼愛的妹妹小憶兒,不過,都不是他們平常的樣子,而是血淋淋地,支離破碎地,散佈各處。

母親的頭,上面還有著平常慈祥和藹的秀麗容顏,“她”甚至還滾到蘇壹前面,拉開嘴角,問他晚餐要不要吃紅燒獅子頭。
妹妹的頭,臉上也是維持著天真可愛的樣子,快速地繞著蘇壹身體轉,高興地問他今天要玩什麼,“她”滾動的路線上,還留下一大圈血痕,環繞在蘇壹四周。

此時的小蘇壹已經被嚇得說不出話來了,他顫抖的身子,洩漏了他心裡的慌張、恐懼,他艱難地轉頭,癡癡的看到另一個方向。

他怕,他怕看到父親也是那個樣子,父親在他心中是武功高強、高大無比的,萬一父親也是那個樣子,那……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他的祈求,在地上並沒有看見父親的頭,正當他想鬆一口氣時,他背後傳來父親說話聲。

「你!你這個孽子!是你害我們變成這樣的!」

蘇壹訝然,急忙轉頭。

他看到父親依然高大,但是七孔流血,面目猙獰,全身變成淡青色,當下他就被嚇的跌坐在地,直到他父親大吼一聲向他撲來,他才從夢中驚醒。

這個夢是從他記事以來就有的了,出現的次數非常頻繁,每一次都會被嚇醒。而且恐佈的是,夢中的人們,還會隨著時間而變化,像現在,他夢到的蘇憶就是五、六歲的樣子,蘇壹記得,憶兒剛出生的時候,還沒有夢中那麼大的,就連父親母親,臉上的皺紋也忠實的表達現實中的樣子。

會成長的夢,擺脫不到的夢魘。

結果他現在都不敢熄燈睡覺,他怕黑,雖然因此被父親責備過不少次,也被師兄師姊們嘲笑很多次,但他還是怕,怕死了!
父親後來也不罵他了,只是蘇壹在父親臉上看得到失望,所以,他就在其他地方儘量讓父親高興。

「哈哈哈!膽小鬼蘇壹,你是不是又怕黑了啊,沒膽的小子,你是不是男人啊!?」一聲嘲笑自背後傳來,打斷了蘇壹的思緒。

「哼哼,慕黎大師兄,你是不是忘了上次打破爹爹花瓶的事啦?是誰幫你隱瞞的啊?!」蘇壹不甘示弱的反擊。

「你……!」慕黎敗下陣來。

「死小鬼,你搞清楚,誰輩分比較大?!小心我去告訴師父你目無師長!」一道高八度的罵聲傳來,蘇壹瞇起眼捂住耳朵。

「嫻師姊,你也別囂張了,不知道是誰明裡暗裡都在色誘師兄師弟們,小心以後沒人要啊。還有,你也才大我七歲,不要只長身體不長智慧好不好?」蘇壹語罷還看了看周嫻的身體,露出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

「死小鬼!本姑娘跟你拼了!」周嫻暴怒,不顧形象的衝上去,蘇壹看她張牙舞爪的撲過來,趕緊使出家傳的迷雲身法,離開原地。

「蘇壹!別以為你的功夫高就了不起,本姑娘至少有百來種方法可以整你!!」周嫻幾次抓不到蘇壹,恨恨地落下狠話。

「喔?我倒等著看呢!來啊來啊!」蘇壹對著周嫻拍拍屁股,轉頭對慕黎道:「大師兄,以後別娶這個潑辣的女人啊!不然有得你受的!」說完就腳底抹油,落跑去也!

山洞前只剩下周嫻的淒厲高喊。

「蘇--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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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逝,歲月如梭,已經過了十個年頭了,玄雲山沒變,常霧宮也一樣,這裡似乎一直是四季如春的。

常霧宮旁有個小花園,開滿了各種鮮豔的花朵,這些花平常爭奇鬥豔,爭相把自己美好的模樣展現在世人面前,讓人目不暇給。

但是,現在有個比花還美的女孩正坐在這個花圃裡。

女孩的肌膚賽雪,有著流雲一般的輕柔身段,像瀑布一樣的及腰長髮只用一條粉色緞帶隨意繫著,稚氣的鵝蛋臉散發出健康的光芒,上面鑲著黑耀石似的明亮大眼,嬌小俏挺的小鼻子,紅潤潤的小嘴。全身散發著年輕健康的活力。

女孩高興的坐在花圃裡,手上編著花圈,嬌豔欲滴的小嘴正哼著不知名的小調,突然一陣叫喚聲,女孩高興的放下手中的活兒,站起來向前跑去。

「哥哥──!」

只見前方站著一名散發著書生氣息的男孩,一張臉精雕細琢,唇紅齒白,劍眉斜飛入鬢,更添英氣。那對深邃的黑眸子,透露著智慧的光芒,另人無法忽視。

「憶兒,爹娘在找你呢,你在做什麼?」蘇壹看著他唯一的妹妹,眼裡滿滿地都是寵膩。

「哥哥,憶兒做了一個花圈喔,來看看嘛!」蘇憶抓住哥哥的手,用力的往回拉去,一張小臉因為用力而泛起潮紅。

「好好好,憶兒不用拉了,哥哥跟著你走就好。」蘇壹疼惜的摸摸妹妹的秀髮。

「哥哥,來!」蘇憶把剛做好的花圈掛在蘇壹的頸子上,興高采烈的拍拍手問道:「哥哥,怎麼樣?」

蘇壹笑了笑,正要回答,卻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嘲笑聲。

「蘇壹,你是娘們啊!怎麼戴那種不三不四的東西!」還伴隨著一陣哄笑,看起來似乎有不少人。

這個聲音蘇壹太熟了,從小跟他吵到大的師兄,現在二十有五了,還在玩這種小孩子把戲。

蘇壹搖搖頭,站起身來。

「慕黎大師兄,這是我妹妹的一點心意,你不會不了解吧?」

「哦~原來是憶妹妹做的啊!那當然是天上少有,地上無雙!」慕黎見風轉舵地看向蘇憶,那付嘴臉,任誰看到都知道他對蘇憶有意思。

「哼,大師兄,你不要每次都針對我哥哥,誰不知道你是嫉妒他的武功才華,自己比不上他就不要不甘心!」蘇憶早就看這個一直欺負他哥哥的大師兄不順眼了,正好逮著機會罵罵他。

「你……你這丫頭,誰說我嫉妒他了,他這些三腳貓功夫我還看不上眼呢!」慕黎漲紅了臉,激動道。

「就是嘛,你這死丫頭,小孩子不懂就不要亂說話,哪邊涼快哪邊去!」周嫻嫉妒蘇憶的花容月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三不五時的在師父師母面前說蘇壹兄妹的壞話,就是為了要讓他們兩個被趕下山去。

蘇壹冷冷道:「嫻師姊,不淮你這樣說憶兒,別以為你平常幹的好事我都不知道,我都 銘 記在心呢,也別忘記你有更多把柄在我手上!如果爹娘知道,他們好心收養的孤兒全是這種心狠手辣的貨色,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反應啊?」蘇壹似笑非笑的看著周嫻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他揮揮手道:「我奉爹爹之命帶憶兒回去了!」

留下慕黎和周嫻一夥人在那,隱約還可以聽見慕黎叫道:「蘇壹!你回去之後,有得你好看的,哈哈哈!」



第二章 離家

蘇壹不把慕黎的話放在心上,專心地和妹妹談笑著,回到了宮裡,他才知道剛剛慕黎說的話是真的。

「爹爹,您找孩兒有什麼事嗎?」蘇壹恭敬的看著父親。

蘇壹的父親──蘇煌,年輕時是江湖有名的俠士,不但武功高強,年少時還是大學士之一,不過後來家逢巨變,才改從武,是少有的文武雙全之士,在江湖上闖盪幾年,得到不少名聲後,就帶著妻子和才剛出生的蘇壹歸隱了。

蘇煌的妻子秋月雲也是大有來頭的人,她本身並不常在外活動,除了家人外,甚至還沒有幾人見過她,不過大家卻都聽過她的芳名。她的狀況,正是典型的“吾家有女初長成”,雖然名字傳很遠,可是本人深藏在深閏之中。

秋月雲的父親是有名的商人,名下總產業足以富可敵國,而且他開的店鋪還不只一種,想的到的店都有他的份。古時的商人是被人看不起的,士農工商,商排最後,但人們說到他並不會覺得可恥,相反的還會露出敬畏的表情。

當時似乎是他們家裡的一個小丫環不小心洩漏消息,使得人人都知道秋商人有個傾國傾城 的獨生女,這個消息讓大家都擠破頭,爭相想看看秋商人的女兒是怎麼個漂亮法,那時秋月雲正值二八年華,秋商人怎麼也不肯讓這掌上明珠給人占便宜了,正巧蘇 煌那時也闖出名聲了,又剛好和秋商人有交情,在秋商人徹底的把蘇煌身家都調查過後,就高高興興的把女兒許配給這有為的青年了。

蘇煌娶得美人歸之後,也被這外表文靜優雅的女子吸引住了,當他更進一步了解他妻子的時候,愣是嚇了一大跳。

原來秋月雲的本性是非常活潑外向的,當她第一次看見蘇煌在院子練武,她竟然沒有躲開,而是整個人貼到蘇煌身上,纏著蘇煌教她武功,蘇煌被纏的沒辦法,就教她一些基本的防身技,沒想到秋月雲有天份,從防身技就自創出一套女子專用的功法,叫做〝雲月功〞。

這套功法是用特殊的武器攻擊的,用一種特製的白色綢緞,兩端連著兩顆金色大鈴鐺,靈活使出各種不同的招勢,想當然爾,秋月雲是用這招女子神功教自己女兒了。

言歸正傳,蘇壹正站在他父親面前,驚訝的聽著蘇煌說出來的話。

「壹兒,我想你也夠大了,該是讓你下山歷練的時候了。」

「為、為什麼?爹爹,我們常霧宮沒有這種規矩啊!」蘇壹訝異的看著父親,不了解什麼時候多出了滿十八就要下山的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還不懂嗎?我要你下山是因為你已經把玄霧功練到第五層了,接下去的進度唯有下山歷練才能提升,之前沒有這條規矩是因為你師兄師姐沒有一個練到這個標準的,最高也才第三層,自然是不能放他們下山了。」蘇煌平靜的說道。

「是……那麼,爹爹,歷練的期限呢?」蘇壹明白了父親的堅持,也就不再追問,心下思考著等一下要收拾些什麼東西,他沒離家遠行過,還真不知道該帶些什麼。

「嗯,下山三年好了,你娘親已經幫你收拾好行囊了,下山之後,想做什麼大事就放手幹吧!對的起自已良心就好。」蘇煌眼裡流露出對兒子的關愛,鼓勵的拍拍蘇壹的肩。

蘇壹感動的看著父親,也緊緊握住父親的手,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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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書房,蘇壹就看著妹妹慌慌張張的跑來,到了蘇壹跟前,嘴一撇,眼看就要哭了。

「哥哥,你真的要下山嗎?帶憶兒一起去好不好?」蘇憶哀求著。

「憶兒乖,你聽誰說的?」蘇壹揉揉妹妹的臉,柔聲問道。

「娘親說,哥哥你明天就要下山歷練了,還說大概會去個兩三年,憶兒不想和哥哥分開那麼久,憶兒想和哥哥一起去,可娘親說不行,說憶兒的武功不足自保,而且還說憶兒年紀太小了,不許去。」淚珠滑過粉頰,蘇憶邊哭邊道。

蘇壹看著這小自己三歲的妹妹,心裡想到,父母親或許已經計畫很久了吧,不曉得慕黎大師兄是怎麼知道的。

「來,憶兒別哭,哥哥不過就是去三年嘛,三年很快就過了哦,到時哥哥帶一堆好吃好玩的回來給你!」蘇壹幫妹妹擦了擦眼淚,用真誠的眼神看著蘇憶。

「哥哥說真的喔,不許黃牛!」蘇憶稍稍停止哭泣,用淚眼汪汪的大眼看著蘇壹。

「嗯嗯,希望到時能看到憶兒長大變漂亮的樣子呢!」蘇壹笑了笑。

看著蘇憶離去,蘇壹身後又響起那討厭的聲音。

「呵呵呵,我們膽小的壹大少爺要下山啦?你可千萬不要在山林中嚇死呢,夜晚的山林都沒有燈的喔。」慕黎陰魂不散地冒出來,看著蘇壹陰陰地笑。

「我警告你,我下山的這段時間你最好求老天爺讓我爹娘還有憶兒都平安無事,不然我回來之後,你就慘了!」蘇壹冷冷的道。

「哼,還用你說,照顧師父師母我是當仁不讓,憶妹妹我也捨不得她受一點點傷害啊!」慕黎嘴角露出淫笑。

正當慕黎陷入自己幻想的時候,蘇壹突然一個旋身,快速晃到慕黎身後伸起手,將食指和中指併攏,飛快地點了慕黎身上幾處,整個過程一氣喝成,絲毫不拖泥帶水。

「你!你幹什麼?!」慕黎發現身上好像有個部分怪怪的。

「我只是要個保證而已,這三年,你大概都沒辦法用你的小兄弟了,如果我回來發現不對,我就讓你永遠用不了它!」蘇壹用絕對零度的笑容說完,便拂袖而去。

「蘇──壹──你這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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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山門門口,蘇壹正背著娘親為他準備的行囊向蘇憶道別。

「哥哥,你一定要快點回來喔!」蘇憶眼中有點血絲,看來是昨晚沒睡好。

「嗯!憶兒你放心吧,哥哥一言九鼎的,什麼時候騙過你了?」蘇壹疼愛的摸摸妹妹的頭,心裡想:『十年前那次除外。』

「那我走了,憶兒你要照顧好自己喔,小心你師兄師姊。」

「好的,我會注意的,哥哥你也要顧好自己身子喔!」

「嗯,再見了。」

「哥哥……」

蘇壹頭也不回的走下山,留下蘇憶站在山門哭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34:41

第三章 初遇

溫沙鎮玄雲山下的一個小鎮,這兒的民風淳樸人們都自食其力,鎮民主要的經濟來源是山中的各式藥材和動物毛皮因此可以說是獵人之鎮。

蘇壹通過重重難關下山後,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溫沙鎮吃力的走進鎮內,鎮民看到他都露 出驚訝之色。原來蘇壹下山的途中因為怕黑,所以晚上都升了火堆不睡覺,早上又要提防各種珍奇異獸偷襲,連續三天下來,他的外表當然好看不到哪去。此刻的 他,眼睛旁邊有著深深的黑眼圈,衣服被山上的樹枝荊棘畫的坑坑洞洞,全身都是泥巴,活像個落難的乞丐。

蘇壹一看到城鎮,馬上想到的就是睡覺,所以他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地向客棧移動。

「歡迎光臨!客倌……呃!」客棧老闆本來看到有客人上門非常高興,但他湊近一看,差點沒把他手上的抹布砸在來人臉上。

「呃……客倌,您不要緊吧?」老闆擔心的問道,看著蘇壹把他那髒兮兮的腳跨進乾淨的客棧內門,老闆心裡哀嚎了幾聲,不過秉持著來者是客的道理,他也不好在臉上露出難看的表情,還是努力的擠著職業笑容,雖然那個笑容比哭還難看。

「老闆,不好意思,把你的地板弄髒了,這點當作賠償你的,還有,順便幫我準備一間上房跟吃的。」蘇壹何等聰明,看見客棧老闆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當下就從懷裡撈出一個大元寶,朝老闆扔去。

「哎!哎唷!客人啊,客氣什麼呢,來了就把這裡當自個兒家嘛!小二!來把客人帶上去羅!」客棧老闆小心翼翼地的咬了咬元寶,確認沒問題,就謹慎的收到袖口中。

蘇壹笑了笑,不以為意,便跟在店小二後頭上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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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倌,看您這樣,想洗個熱水澡吧?小的去幫您扛熱水來。」店小二看著蘇壹身上的泥巴,小心的問道。

「嗯,麻煩你了,這個賞你的。」蘇壹甩手又是一個元寶。

「謝謝大爺!小的馬上就去幫您處理得好好的。」店小二喜出望外的一跳一蹦離開。

蘇壹放下行囊,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坐在椅子上看著店小二幫他張羅一切,心裡盤算著接下來要去哪裡。

『爹爹要我出來三年,可沒跟我說該做什麼,這可傷腦筋了。』蘇壹看著店小二在木桶中倒入熱水,那瀰漫在空中的蒸氣把店小二的身影掩住了。他正看著蒸氣若有所思,就聽到店小二在叫喚他的聲音。

「客倌,客倌,洗澡水放好囉,吃的也送上來了,那小的就不打擾您了。」語畢,蘇壹就聽見房門關起來的聲音。

甩甩頭,蘇壹站起來寬衣解帶,把髒掉的衣服丟到一邊,慢慢地踩進水中,泡著。
「呼──還是家裡的浴池舒服。沒想到才離家沒多久,就開始想家啦。」蘇壹自嘲的笑了笑,緩緩閉上眼睛。

.....................

夢。

又作夢了。

還是那些熟悉的景象,夢中的蘇壹已經不是當年的小鬼頭了,他漠然地站在那,看著那些血淋淋的表演,面無表情。

「哥哥,哥哥,來玩嘛!」

「壹兒,今天有你愛吃的糖醋鱸魚喔。」

「哥哥…….哥哥……」「孽子!」

……………………

「客倌,客倌?」店小二在門口喚著。

蘇壹從夢中驚醒,赫然發現水已經變成冷的了,便趕緊起身穿衣服。

「怎麼了?」打開房門,看到的就是店小二一臉著急。

店小二見到蘇壹沒事,臉色就緩和下來,問道:「您沒事吧?小的是來收走洗澡水的,不知客倌用完了沒?」

「哦,我洗多久了?」蘇壹讓出一條路給店小二進入,坐到桌邊就看到冷冰冰的飯菜。

「您已經用了兩個時辰了,天氣那麼冷,小心生病啊。」店小二頓了頓,看到蘇壹桌邊的飯菜,又道:「客倌您需要小的把菜拿去熱過嗎?」

「不,不用了,直接收下去吧,我要出去晃晃。」蘇壹站起身,逕自走出房間。
剛剛做的那個夢讓蘇壹沒了胃口,也沒心思睡覺了,整個腦袋都是昏沉沉的感覺,他有點蹣跚的走到大街上,看著人來人往的市集發愣。

「小賊!休得逃跑!」

突然一聲清脆的怒斥聲從身後傳來,蘇壹回過頭,就感覺有個人撞進他懷裡。

「大哥,救救我啊!」一個面容骯髒污穢的少年抓住蘇壹的衣服,恐懼地回望後方,蘇壹腦袋還沒清醒過來呢,被這麼一攪和,他更懵了。

「發生什麼事?」蘇壹低頭詢問這個讓他一頭霧水的少年。

那少年只是一言不發的直打顫。

蘇壹正想再問,就發覺有一道不小的勁力朝他打來,他隨即攬住懷中少年往旁邊閃去,剛站穩,下一道攻擊又來了,蘇壹皺了皺眉,抱住少年左躲右閃。躲過連續好幾道勁力,饒是修養好如蘇壹也忍不住了,他用腳抄起路旁一個菜籃子,朝來人踢去,緩一緩那人的攻勢,然後把少年推到一邊。

蘇壹這時才有空看清那個心狠手辣的人長啥樣,原來是一艷麗女子。一頭紅色的波浪捲髮,隨意地用一條髮帶綁住,身上穿著勁裝把她的窈窕曲線勾勒出來,她手持一把紅色長槍,正警戒的站在那,瞪著蘇壹看。

「姑娘……」

「小賊!把你弟弟交出來,我官御佳可以饒你一命!」那女子,也就是官御佳,很不禮貌地打斷蘇壹的話,惡狠狠地瞪著蘇壹。

「我弟弟?」蘇壹哭笑不得的看了一眼縮在旁邊的少年,敢情是這少年叫他“大哥”的時候被官御佳聽到,也就這麼誤會了。

「他叫我大哥不代表他是我弟弟吧,而且我又為什麼要把他交出來?他做了什麼嗎?」蘇壹耐心的提出疑問。

「既然他和你沒關係,那請你讓開,不要妨礙我教訓這個渾帳小子!」官御佳那付模樣,像是要把少年生吞活剝了,嚇得少年又躲到蘇壹身後。

蘇壹看著這個女子,看來她沒有聽清楚他的話,他提出的問題被很無情的略過了。
「姑娘,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這個小孩做了什麼惹到你嗎?」蘇壹又耐著性子問了一次。

「那小子偷了我和師兄在飯桌上的饅頭,我要替他娘好好管教他!」官御佳這次明顯把蘇壹的問話聽進去了,不過事發原因讓蘇壹更哭笑不得。

「他不過是拿了你一個饅頭,有必要這樣大費周張嗎?而且,看他衣著,估計是貧窮人家的小孩吧,你連施捨一個饅頭給人家也捨不得嗎?」蘇壹撇了一眼少年,他手上正抓著一個髒掉的饅頭。

「我、我……」官御佳被蘇壹堵的沒法回答。

「好了,你快走吧。」蘇壹轉頭看著少年。

「謝謝大哥、謝謝大哥。」少年連連鞠躬,然後轉身跑了。

「等……嘖!你這傢伙,我要回去叫師兄修理你!」官御佳也憤而轉身離去。

「這女孩啊,怎麼那麼不知禮數,不曉得是誰家的小姐。」蘇壹搖搖頭,又想起了妹妹蘇憶。

「還是憶兒好啊!」蘇壹發出了一聲感嘆。

**************************************

走回客棧,蘇壹大老遠就看見官御佳那頭鮮豔的紅色長髮,他心裡「喀」地一聲,若無其事的走進客棧。

『真是冤家路窄啊,古人誠不欺我也。』蘇壹加快腳步,想趁官御佳沒發現前回到房內,不料熱心的店小二壞了他的計劃。

「哎!客倌,您回來啦,需要小的幫您準備吃的嗎?」店小二揮舞著他手中的抹布。

「小賊!」

隨著這聲大喝,蘇壹懊惱的抱住頭,心想自己這次跳到黃河都洗不清了。

「官姑娘……真是有緣啊。」蘇壹硬著頭皮向官御佳作個揖。

「師兄,就是他,和那小子一伙的,還說了我一頓,你快替我修理他!」官御佳沒理蘇壹,扯著身旁帶劍長髮男子的衣袖,大聲道。

那長髮男子用銳利的眼神掃了蘇壹一眼,回頭向官御佳道:「就是他?師妹,這位小兄弟看起來並不會武功啊。」

「不管,師兄你幫我出出氣嘛!」官御佳嬌嗔道,又是拉袖子又是跺腳的,一付小女兒神態,害得店小二在旁邊看的眼珠差點掉出來。

那男子看了看蘇壹,抱了拳道:「符明得罪了。」語畢立刻一掌揮出。

蘇壹用四兩撥千金的技巧化掉符明的攻勢,心想『傻子才乖乖站著給人打呢。』

符明對蘇壹能化解他掌法的實力似乎很驚訝,不過他沒有停手,反而越戰越勇,對蘇壹的攻擊越發的凌厲起來。

蘇壹使出迷雲身法,遊走在符明的掌影間,時不時的出手撥一下符明的出掌路線,十足的挑釁。

符明眼中厲芒一閃,全身突然暴出一陣強大氣流,吹地周圍的人和桌椅東倒西歪。
蘇壹發覺不好,他可不想把生平第一間住的客棧給拆了,於是幾個起跳,把符明引到大街上。

符明追著蘇壹,順手抽出腰間長劍,快速向蘇壹攻去,蘇壹身上沒有兵器,只好以指代劍,把刺向他身體的劍勢格開。

符明見這情形,大吃一驚,以指代劍可不是誰都可以做的事,這需要很深厚的內力修為,才能使手指堅硬到可媲美鐵兵,而且還要能持久,否則就沒用處了。

官御佳在一旁見師兄久攻不下,心急地舞著長槍加入戰圍,蘇壹對這個自己曾打退過的人當然沒放心上,就只是用迷雲身法閃躲而已。

符明心裡的震驚只有他知道,蘇壹已經維持指劍超過二十分鐘了,他的臉上完全沒有一點吃力的表情,依然是剛開始那樣從容不迫,符明心知自己的實力不如蘇壹,想要抽身卻沒辦法,所以他現在全身冷汗直流,緊張的不得了。

蘇壹可沒理會符明心裡在想什麼,他只是在測試自己學過的東西,在實戰中加以改進,因為在常霧宮的時候,每天都只是和師兄弟們對招,不會有這種真實的打鬥,蘇壹很清楚這樣對自己沒有實質幫助,所以好不容易遇到這種機會,他當然要儘量利用,不能輕易放符明退出咯。

官御佳正氣得牙癢癢,她不管再怎麼努力的打,都摸不到蘇壹的一絲衣角,現在她已經嬌喘呼呼了,手軟腳軟的,官御佳看向符明,發現他也是一臉疲憊,她心裡終於感覺害怕了,眼前這個人不是他們所能抗衡的。

“鏘!”

一道清脆的打擊聲,符明手中的長劍被蘇壹打飛,長劍快速的旋轉飛開,插在客棧的屋頂上。

官御佳趁這段停頓,跳離戰圈,閃得遠遠的,用紅槍支著身體不斷喘氣。

「兄台真是好身手,符明自嘆不如。不知兄台師承何處?」符明彎著身子直喘氣。他不敢運功調息,怕被蘇壹偷襲,只好先稍稍休憩一下了。

「好說,符兄也不差啊。在下蘇壹,是常霧宮弟子,這次奉家父之命下山歷練的。」蘇壹是真的佩服符明的武功,符明比他有經驗多了,讓蘇壹學到不少。

「呵呵,蘇兄過謙了。」符明不把蘇壹的誇獎當真,畢竟符明真的輸的很慘。

「蘇兄是常霧宮門人?不知蘇兄是否和蘇煌前輩有關係?」符明敏銳的查覺兩人之間的姓氏相同,更何況還聽說過蘇煌有個兒子。

「正是家父。」蘇壹老實的點點頭。

「啊!怪不得,怪不得蘇兄的武功那麼高強,原來是得蘇煌前輩真傳啊!」符明恍然大悟,原來是江湖上有名的蘇俠士的兒子,想必也不會和乃父差太多。

「符兄不用那麼客氣,直接叫我阿壹吧。」蘇壹聽“蘇兄”這個稱呼,怎麼聽怎麼彆扭。

「呵呵,那我就托大,叫你阿壹了,你叫我符大哥好了。」符明聽到能和蘇俠士的兒子套近乎,高興的應允。

「師兄……」官御佳被撇在一旁,把他們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她從小就很崇拜充滿俠義之氣的蘇煌,沒想到這會兒惹到偶像的兒子,她的心瞬間直直落,驚慌起來。

「啊,阿壹,我跟你介紹,這是我師妹官御佳,御佳是天劍門掌門的女兒,我是掌門師父的大弟子,我們是來拜訪常霧宮的。」符明看了官御佳一眼,笑笑地道:「御佳師妹從小就很崇拜令尊呢。」

糗了!

官御佳的臉瞬間紅成豬肝色,而且還隱隱有變黑的趨勢,第一次出遠門就捅這麼大簍子,官御佳已經不敢想像蘇壹會有什麼反應了。

蘇壹把官御佳的臉色變化看在眼裡,心裡好笑,這就是現世報吧!

「天劍門的威名我已聽聞許久,這下看到掌門千金又看到貴派大弟子,蘇壹真是三生有幸啊。」他面上不動聲色,有禮地向官御佳說道。

「哪、哪裡……」官御佳滿臉通紅,故作鎮定道。

所幸這時符明跳出來打破尷尬的場面,他道:「阿壹,為兄剛剛說我們是來拜訪常霧宮的,但近幾日我們都不得其門而入,想來是貴派在山上設了結界,不知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到常霧宮一敘?」

蘇壹抓了抓頭:「這……家父曾說過,敝派本是打算不干涉武林事務的,收弟子只是替那些孤兒找個安身之處而已,所以……」──況且山上的結界我也不會解啊,這個結界一向是只出不進的。

「啊……這可傷腦筋了……」符明緊蹙濃眉,又道:「阿壹可有方法把為兄要傳達的訊息傳至山上?」

「方法是有的……」蘇壹問道:「符大哥有什麼要事嗎?」

「嗯……」符明環顧一周,道:「別站這兒說,咱們進客棧去。」原本兩人打鬥時,街上的行人都閃得遠遠地,現在看到禍首站在路中央聊起天來,都紛紛聚攏,好奇地打量這三個陌生人。

「啊,說的是,瞧我都疏忽了。」蘇壹趕緊帶著兩人走進客棧,招來店小二上茶和吃食。

三人都入座後,符明啜了一口茶,開口道:「事情是這樣的,師尊打算開辦一個切磋大會,讓每個門派的得意弟子都互相能夠在實戰中成長,所以為兄和師妹才特地來到貴派送上請帖。」

「嗯?」蘇壹輕咦一聲,問道:「難道所有門派都是符大哥和官小姐在拜訪嗎?」
「呵呵,」符明失笑道:「當然不是,為兄只是負責貴派而已,其他門派由其他弟子負責。」

蘇壹摸摸頭,尷尬地笑了兩聲。他心想:沒見過世面真的是會鬧笑話。

官御佳這時也調整好心情,見狀也輕輕笑了笑。

「嗯……那、那我今晚就幫符大哥把這個消息傳回山上去吧。」蘇壹趕緊開口脫離這個尷尬的場面,不然他一定會窘到死的。

「嗯,那就麻煩阿壹了。」符明也不再為難他,順勢給他台階下。

「那、那個……」這時官御佳開口道:「蘇大哥接下來要往哪個方向去呢?」

『這會兒就叫我蘇大哥啦?』蘇壹心裡覺得好笑,開口道:「我也不知道,家父只讓我下山闖闖,實際的作為還得靠我自己摸索。」

「既然、既然這樣,」官御佳急急地道:「要不要和我們一道走呢?反正天劍門離這兒也遠,路上說不定會遇上什麼事呢!」她熱切地看著蘇壹,滿臉的期待。

「這───會不會太給你們添麻煩了?」蘇壹猶豫著,他自己也不知道接下來的方向,跟著符明兩人應該是沒有壞處的。

「不會的,」符明笑了笑道:「有這麼得力的保鑣保護,我和師妹也會很安全啊。」

「那就───請多多指教了。」蘇壹開心地笑著,官御佳也高興地直拍手,三人就在這和樂融融的氣氛中天南地北地聊著,直到深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35:24

第四章 結伴

入夜後的溫沙鎮唯一一間客棧的其中一間上房內。

蘇壹正從包袱裡拿出一隻白色紙鶴,把它小心翼翼地拆開之後平放在桌上,就著搖曳的燭光提起毛筆沾了沾墨紙上寫下符明要傳達的事情。

『不知爹會不會答應,開放門戶和其他門派交流。這件事如果成功師兄師姊他們的見識也不會那麼狹隘了吧。』蘇壹心想。

突然,房門被「叩叩」敲了兩聲。

他看向房門:「誰?」

「蘇大哥我可以進來嗎?」

『官姑娘?這麼晚來找我做什麼?』蘇壹詫異,他正躊躇著要不要開門,就聽到官御佳接著道:「我只是想跟你說幾句話,不會佔用太多時間的。」

『唉!』蘇壹暗嘆一聲,起身把門閂拉開。

打開門,就看見官御佳臉上緊張、不安的神情。

「官姑娘……」

「蘇、蘇大哥,我只是想跟你道歉!」不等蘇壹的話說完,她就急急地開口。

「道歉?」蘇壹疑惑的挑眉,不明白她講的是那一齣。

用力抓著衣擺,官御佳艱難地開口:「我……我想了很久,我早上真的對那個孩子太壞了……我、我沒注意到他的裝扮……」她頭低低的,兩隻白皙的小手專注地扭著衣角,像個做錯事、不知所措的小孩,等著大人的責罰。

原來是這件事啊──蘇壹豁然開朗,看到她那副無措的樣子,再多的怒氣和不滿都沒了。

他微微勾起嘴角,伸起厚實的大手揉了揉官御佳的頭頂,像對自己妹妹那樣安撫她,然後道:「進來吧,妳需要一杯茶。」
將官御佳帶進房內,蘇壹很細心地沒有關上門,徑自走到木桌旁,拿起剛剛寫完的紙,靈巧地折回紙鶴的形狀,打開窗口對著紙鶴輕吹一口氣,看著紙鶴拍了拍雙翼,慢慢地飛出去後,他才把窗戶關上。

「那是……?」官御佳驚奇地看著窗戶,剛剛那一幕讓她大開眼界。

「那是常霧宮的連絡紙鶴,我們都是用那個來達到飛鴿傳書的效果。」蘇壹坐在椅子上,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又倒了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喝吧,緩和一下心情。」

「謝謝……」兩手端起茶杯,官御佳好奇道:「對紙鶴吹氣不是道教的做法嗎?貴派應該是以武起家的門派吧?」

「家父年輕時行遍天下,見到不少奇人異事,他發現道教的紙鶴傳書比較不會有飛鴿傳書的意外,所以就跟一個好友學了這個道術,當作敝派統一的連絡方式囉。」飛鴿常常在送信的過程中被射下來當烤乳鴿,聰明人當然選用紙鶴。

「能夠靈活運用道術也很了不起呢。」官御佳看著手中茶杯裊裊上升的白煙,道:「蘇大哥是第一次下山嗎?」

「是啊。」所以才會鬧出那麼多笑話──蘇壹心想。

「這次爹爹要傳遞給各門各派的邀請函,原本是打算讓師兄獨自一人出發的。」官御佳盯著茶杯:「但我死纏著師兄,非要 他帶上我一起下山不可。因為我都沒有下山過,老是聽那些師兄師姊講著山下的新鮮事,我自己也想親眼看看山下的村莊是什麼樣子。而且我今年都已經十六了,爹 爹都不讓我下山,說什麼山下危險,」她重重哼了一聲:「等我變成老姑婆才讓我下山,這樣才危險吧!」

「呵呵。」蘇壹輕笑幾聲,心想:『原來她和憶兒差不多歲數,但怎麼會差那麼多啊……』

「但是,」官御佳又接著道:「我今天才發現,我之前都被保護得太好了,我不知道窮人長什麼樣子、不知道飢餓的感覺,我甚至看不到那個小孩的衣服是什麼樣子,只是一昧地把自己的想法加諸在那孩子的身上,」她的粉頰被淚珠劃過一道道的淚痕:「我竟然還想替他母親教訓他……」

「官姑娘……」蘇壹慌了手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遇到這種情況該怎麼辦,只好用對蘇憶的方式來安撫她──把她擁入懷中。

「嗚啊啊───哇啊啊啊────」官御佳趴在蘇壹懷裡,抓著他的衣襟嚎啕大哭,彷彿要把之前所有的不滿和鬱悶通通發洩出來似的,而蘇壹則手忙腳亂地拍著她的肩膀。

「哭、哭出來就沒事了───乖哦──」他語無倫次地道。

經過這陣混亂,令蘇壹更想念自己的妹妹了。

………………

隔天一早,符明和官御佳在客棧大廳吃早餐時,就見到蘇壹掛著兩個黑眼圈走下樓。

「早,阿壹。」符明看著他微皺眉頭:「你是怎麼回事?昨晚沒睡好嗎?」

「嗯……還好……」蘇壹無精打采地晃悠到桌邊,「咚」地一聲坐在官御佳對面的位置,愣愣地盯著眼前的豆漿發呆。

「該不會是病了吧?」符明擔憂的道:「師妹,妳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我、我……我不知道!」官御佳埋頭和她的包子奮戰。

『好個妳不知道。』蘇壹心想。

昨晚官御佳哭累之後,竟窩在他懷裡睡著了,害他絲毫不敢動,就這樣僵坐在椅子上一整晚。好在他在山上有過連續三天不睡覺的紀錄,多撐一天也沒什麼。

「要是身體不舒服,就再待一天吧,咱們明天再出發。」符明把包子遞給蘇壹,「等會兒你回房休息,我讓店小二去找大夫來。」

「不、不用了。」蘇壹趕緊振作精神,接過包子咬了一大口,「今天就可以出發,不必太顧慮我!」說完,就低頭稀哩呼嚕地解決他的早餐。

「這……」符明和官御佳互看一眼,兩人眼中都有擔心。

『第一次下山歷練,前三天耗在山腰也就算了,怎麼可以讓第四天也耗在自家山腳下的鎮內,這怎麼成大事!』蘇壹心裡暗暗罵自己。

……………

吃完早餐,符明很快把三人的房間給退了,又讓店小二把他和官御佳的馬牽出來,準備上路。

「啊,阿壹你剛下山,應該是沒有代步工具的吧?」把包袱掛到馬背上,符明突然道。

「嗯?是啊。」蘇壹不在意的回道。

「不然……我的馬給蘇大哥吧。」官御佳在一旁提議。

「不用了,」蘇壹趕緊拒絕,「怎麼可以讓姑娘家步行,我身子還算強健,用走的不成問題。」

「但蘇大哥你今早身子不適……」官御佳眼中閃過濃濃的愧疚。

「我都說了,我不打緊,甭擔心我。」蘇壹認真的道。

「好了好了,」符明跳出來打圓場,「你們倆是怎麼回事,再買一匹馬不就成了,有必要這樣推來推去的嗎。」

「啊……我……」官御佳頓時語塞。

蘇壹見狀道:「那我去買馬。」話音一落,他轉身就走,脫離那個詭異的氣氛。

「師妹,」符明敏銳地看向官御佳,「發生什麼事?」

「沒、沒有哇。」她心虛道,眼睛不敢直視符明。

「這次我是背著師父偷偷帶妳出來的,希望妳不要惹麻煩上身,不然我怎麼向師父交待?」符明瞪著她,心裡拿這個任性的小師妹沒輒。

「好、好嘛……人家會注意的……」官御佳落寞地低下頭。

「妳去跟店小二買些乾糧,我們路上要吃的。」符明下令。

「喔……」她點了點頭,慢慢走進客棧。

這時符明身後傳來馬蹄聲。

「符大哥。」蘇壹牽著馬走近。

「阿壹,」符明沒有回頭,「師妹是師父的掌上明珠,我不希望她出任何差錯。」

「我了解。」蘇壹此刻覺得有點哭笑不得,「但我沒有對官姑娘做什麼,倒是我被她折騰了一整晚。」

「唉。」符明嘆了一口氣,蘇壹很難得看到他這麼無奈的表情,「我也知道師妹是什麼性子,但就是拿她沒辦法……阿壹,昨晚辛苦你了。」

「什麼!」蘇壹大驚,「符大哥知道?!」

「嗯……也不是完全清楚,但我昨晚聽到師妹走出房門的聲音。」符明看著他道:「師妹以前沒有這樣哭過。我想,這趟遠門會讓她成長不少。」

蘇壹點點頭。心想:『官姑娘應該是從小被天劍掌門慣壞、又被那些巴結她的人寵壞,導致現在這種令人頭痛的個性吧。』
「希望如此……」他道。

…………………………

離開溫沙鎮,離最近的大城市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在到達天劍門之前,蘇壹三人還得經過兩座城市、爬上陡峭的山峰,才會到他們的目的地。

而目前他們只前進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而已。

「……呼…………呼…………」

官道上,隨著馬背一搖一晃的擺動,蘇壹抵擋不住睡魔的侵襲,就直接坐著睡著了。

「蘇大哥睡著了耶……咱們要不要休息一下?」官御佳愧疚地道。

符明看了他一眼,道:「不要緊的,阿壹功力高深,沒那麼容易摔下來。」

「…………」官御佳無語。

「前面有個可以歇腳的地方,到那邊休息吧。」符明又道。

在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能有一個可以喝涼茶的地方是很稀奇的,即使它只是用幾塊木板搭成的棚子。

他拉著蘇壹的馬,緩緩走向那間棚子,官御佳則一馬當先跑上前,打算在兩人到達之前先倒三碗涼茶。

「歡迎歡迎,姑娘請上坐啊。老伴!有客人來啦!」一個面貌憨厚的中年人快手快腳的把椅子擦乾淨,看著官御佳道:「姑娘前幾天有經過敝店吧?看起來面熟的很。」

「要死了,看到漂亮姑娘家就說這種話,知不知羞啊!」嗓門不小的胖老闆娘從後門走進來,手上端著一壺涼茶。

「呵呵,我們的確來過,老闆的記憶力不差啊!」符明把繮繩綁在店門口的柱子上,走進店門,後面跟著睡眼惺忪的蘇壹。

「喲,這次還多個相貌堂堂的公子呢!真是讓敝店蓬蓽生輝啊!」老闆俐落地幫三人倒好茶,跟著問道:「三位要不要來點兒饅頭?」

「不用了,謝謝。」符明說完,拉開長凳子坐下,看著蘇壹摸著椅子找位置,不禁覺得好笑。

「阿壹,你這副模樣完全把你的俊美外表給抹煞了。」他笑著道。

「唔……?」蘇壹還搞不清楚狀況。

「唉,看你這樣,真難相信我打輸了。」符明大嘆。

「嘻嘻。」官御佳竊笑幾聲,饒有興趣地看著蘇壹的迷糊樣。

連灌了三碗涼茶,蘇壹總算是清醒許多,不好意思地看著符明道:「符大哥,給你們添麻煩了,真是抱歉。」

「不會的。」符明不以為意地道:「我知道你也是不得已的。倒是你現在應該把握時間恢復一些體力,我們要在天還沒黑之前找到落腳處才行。」

「好,那我先閉目休息一會兒,你們要出發再叫醒我。」蘇壹點點頭,就靜坐在椅子上閉起眼睛。

「哇……真的是坐著睡耶。」官御佳佩服的看著他,從小想睡就有床睡的她,根本沒機會練這門功夫。

「妳啊,早該知道出門在外,會有多麼不方便了。」符明搖搖頭,端起碗喝茶。

「嗯……這趟出門,我學到不少……」官御佳垂下眼簾,吶吶道。

符明微微點了點頭,轉移話題道:「我們來這兒的時候沒有繞去別的地方,所以走原路回家應該就可以了。」他看著官御佳道:「師妹現在可以接受餐風露宿了吧?」

往溫沙鎮的路上,官御佳使盡了所有大小姐脾氣,著實讓符明受了不少無謂的苦頭。

沒有床,不睡。

沒有飯,不吃。

沒有茶,不喝。

在什麼東西都沒有的野外,她的過度要求讓符明非常後悔帶她出門,無奈她是師父寵愛的女兒,無法不理會她的要求。現在經過溫沙鎮的事件之後,相信她會收斂許多。

「嗯……來的路上真是對不住……」官御佳心裡的內疚又加深了一分。

符明又喝了一口茶,心裡滿意地微笑。看來遇到蘇壹對他們來說,只有好事沒有壞事。



第五章 結樑

睜開眼,蘇壹就看到符明兩人的碗都空了,正在請老闆往壺裡添茶。

「不好意思,勞煩兩位等我了。」他臉上露出難為情的笑容。

「無妨,我們要走遠路,充足的休息是很必要的。」符明安撫地道。

「蘇大哥現在感覺如何呢?」官御佳關心地問。

蘇壹爽朗地笑了笑,道:「神輕氣爽,隨時都可以出發。」

「那好,動身吧。」符明二話不說,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木桌上:「老闆,甭找了。」語罷,起身就往外走去。

「客倌慢走啊!」忠厚老實的老闆急忙跑到門口送客。

跨上馬背,蘇壹看了看天空,歉意地道:「都午時了,看來我耽擱到兩位了。」

「阿壹別客氣了。」符明道:「從此地到下個城鎮大約只需三個時辰,只要別在路上多作停留,便可在日落之前找到客棧。」
「原來如此,不愧是符大哥。」蘇壹放心地笑了笑,轉頭向官御佳道:「官姑娘,接下來咱們得趕路了,妳要是受不住就直說吧。」

嘟著紅潤小嘴,官御佳嬌嗔道:「你還真把我當千金大小姐了呢,我可跟那些官家小姐不同。駕!」彷彿是要證明給蘇壹看似的,她用力鞭了一下座騎,一馬當先地衝在兩人之前,跑了好長一段距離才停下來。

「你們倆別磨蹭了,快走吧!」官御佳回頭示威似的大叫。

蘇壹和符明相視一笑,同時輕喝一聲驅馬前進。

……………………………………………………………

在三匹馬不快不慢的小跑下,三人一路上沒有停留的直奔通往天劍門的第一座城──玄壁城。

他們到達玄壁城恰好是日落西山之時,蘇壹遠遠地就看見城門口人山人海。有的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文人;有的是單獨站在一旁的帶刀刀客;更有一些是攜家帶眷的家庭。他們在城外排成一長條,等著城門守衛的盤查。

「符大哥,這是怎麼回事?」蘇壹好奇地東瞧瞧西看看,他甚少下山,第一次看到那麼多人。

官御佳也沒比他好多少,所以也疑惑地看著符明。

符明沉吟了一會兒,道:「我和師妹經過這兒已經是四天前的事了,那時並沒有聽到什麼消息。咱們先去問問罷。」
於是三人牽著馬走到隊伍的尾端。

「老丈,」符明有禮地向一名同樣在等候的襤褸老人問道:「能否借問一下?玄壁城出了何事?怎會那麼多人都聚集在這兒?」

老人似乎對於符明向他問話有些錯愕,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道:「兩天前城主大人宣佈兩個女兒要招親,大女兒比文、小女兒比武,要是有人幸運娶得美人歸,城主還會在城中大擺宴席,見者皆有份,所以大夥兒才來這兒看看能不能沾沾光。」
「原來如此,多謝老丈。」符明抱了抱拳,向老人道謝,轉頭看向蘇壹兩人。

「兩個女兒都要招親呀?」官御佳皺了皺小瓊鼻,道:「該不會城主女兒長相欠佳吧?」

「師妹,」符明輕斥:「女兒家怎麼那麼口無遮攔!」

官御佳吐了吐舌頭,不敢說話。

「這倒新鮮,我長那麼大都沒見過招親呢!」蘇壹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

「呵呵,阿壹要不要順便帶個媳婦兒回家呀?」符明打趣道。

「不了不了,」蘇壹一副不敢恭維的樣子,急忙擺擺手道:「這……我是下山歷練的,可不是下山找老婆的!」

「說笑的,阿壹也不怕找不到媳婦兒,用不著去跟大夥擠。」符明輕笑了幾聲,道:「不過咱們可能沒法找到客棧了,估計城中的客棧已被住滿,到時得睡柴房了。」

「無妨,我到哪兒都能睡。」蘇壹笑著回道,又抬頭看了看天色:「不過看來可能連柴房都沒有了,天都已經暗了,隊伍還排得那麼長。」

「也是,看來咱們要有在路邊休息的準備了。」符明望向官御佳,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臉蛋,道:「師妹,忍忍吧。」

「不必顧慮我,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官御佳了。」她挺起胸驕傲地說道,豐滿的胸脯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這就好。阿壹,你們倆先吃乾糧吧,我把馬兒拉到樹林裡讓牠們吃草。」符明示意兩人站在原地繼續排隊,分別接過兩人手上的繮繩,轉頭就往樹林走去。

蘇壹看著官御佳把乾糧撕成小塊送進嘴裡,和著水吞下,一副很難吃又強忍著的表情。

他嘴角微微上揚,道:「官姑娘吃得那麼痛苦,怎麼還能心平氣和地吃下一口?」

官御佳撇了他一眼,放下手中食物道:「當然吃不下,但是現在不容許我要求太多,要求太多只會給師兄帶來麻煩。」她把食物又塞回包袱,道:「吃飽了。」

蘇壹心知她是因為吃不慣所以只大略填了填肚子,不禁覺得她比初次見面時還要柔順多了。

欣慰地笑了笑,突然他靈光一閃,道:「請官姑娘先稍等我一下。」

說完,蘇壹運氣朝著樹林裡奔去。

「噯,你去哪兒?等等啊───」官御佳在原地不安地叫道。

..................................................

蘇壹到了樹林內,運氣凝聚於雙目,搜尋著落單的小獸。

無意間撇向森林深處,看見那深沉的黑暗,他整個人頓時僵住,並且開始瑟瑟發抖。夢中的景像又出現在他眼前,妹妹的頭、母親溫柔又陰沉的嗓音、父親乏青的猙獰面孔……還有滿地的鮮血。

「嗚….嗚啊………」他面無血色地呻吟著,雖然恐懼卻無法把視線拉開。

突然一隻小兔從他腳邊“刷”地一聲跳過,驚醒了他。

「呼…...呼……」蘇壹像是剛從水中被撈起來一樣,全身衣物被冷汗浸濕,身體仍微微抖著,手腳乏力。

他雙眼緊閉不敢張開,閃電般伸手抓住剛剛救了他的小兔,調頭就急忙往森林邊緣退去。

接近城門口,蘇壹隱隱約約聽到一些爭吵聲,中間還夾雜著官御佳的怒斥。

走出森林,他睜開眼就看到幾個江湖人士把官御佳團團包圍,周圍其他人群通通退縮到一邊,不時低頭竊竊私語,某些人還露出擔心害怕的神情。

「小妞,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老大看上妳是妳的福氣。」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粗曠大漢瞇著眼看著官御佳,還不時冷笑幾聲。

「我呸!你老大是什麼貨色!?配不配得上我官御佳還不知道呢!」她秀眉倒豎,咬牙切齒地怒吼。

「別跟她囉嗦了,直接帶回去比較快!」另一名袒胸露背、滿臉大鬍子的大漢耐不住性子,伸手就往她的手臂抓去。

「你敢!」

官御佳的怒罵伴隨著一道風聲,緊接著響亮地“啪啪”聲響起,鬍子大漢忽然被打退了好幾步,滿是胸毛的胸口出現了兩道鞭痕。

她右手抓著馬鞭,怒不可遏地站在那,隨風飄逸的紅色長髮彷彿憤怒的火焰,燃燒著每個人。

「臭婊子!看老子怎麼教訓妳!」鬍子大漢大喝一聲,朝著官御佳衝去,周圍的其他同夥也跟上,似乎打算聯手擒下她。
『不好!』蘇壹大驚,瞬間把剛剛的恐懼拋到腦後,幾個起跳就奔向合圍之處。

同一時間,官御佳把馬鞭丟在一邊,從背上抓下被拆解成兩段的長槍,無奈合圍之勢太快,令她無法將包裏長槍的布除去,只好充當短棍一一接下每個人的攻擊。
“鏘!鏘!鏘!”幾聲清響,官御佳的手臂被震的發麻,但她仍然咬牙揮動手中短棍,試圖要攻擊其中一個男子。

這時蘇壹已來到,他到達的同時就把一名男子打退,接著攻向另一名男子的下盤,一個掃堂腿將對方撂倒,正要對第三個人下手時,突然聽到一道尖銳的風聲從背後傳來,他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滾,險險躲過一把從暗處偷襲的長刀,定神一看,原來是一開始看到的刀疤大漢。

「休得多管閒事!」刀疤大漢大喝一聲,揮刀直追蘇壹。

蘇壹沒有武器在手,只好再次使出與符明對招時的招式──指劍。

格開刀勢,他朝著大漢脅下點去,大漢猛一轉身,大刀縮回砍向蘇壹的手臂,他指劍改掌,拍向刀向,一時間刀掌互擊數次,交擊聲不絕於耳。

「嗚!!」

突然一聲悶哼,令蘇壹一驚,百忙間往旁邊一撇,看到官御佳的手被砍出一條血痕,影響了她揮動短棍的速度,頓時間落於下風,岌岌可危。

心中著急,蘇壹的掌勢慢慢加快,漸漸讓刀疤大漢應付不過來。

“碰!”一聲悶響,刀疤大漢在喀喀聲中噴出一口鮮紅的血向後飛去,他被蘇壹連續擊胸數掌,胸口塌陷,看樣子是不活了。
「大哥!!!!」鬍子大漢一聲悲鳴,扔下快擒到手的官御佳,憤怒地朝著蘇壹直奔而來。

鬍子大漢一走,官御佳的壓力頓時小了許多,看著周圍只剩三人,她輕吁一聲,揮動短棍的同時慢慢揭開布條。

急於援助她的蘇壹,更是不把鬍子大漢放在眼底,指劍看似隨意地朝著大漢揮舞了幾下,大漢便突然一頓,前進的速度大幅減慢,蘇壹沒有理會他,徑自向官御佳衝去。

大漢想要抬手阻止他,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聽使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蘇壹從自己身旁經過,接著鬍子大漢就看見地面離自己越來越近……

官御佳看見蘇壹到達的同時,雙掌分別拍向圍攻她的其中兩名男子,她便鬆了口氣,同時向後一躍,布條被隨手扔到一邊,長槍很快地出現在她的手中,官御佳運起身法,將紅色長槍舞得虎虎生風。

「師妹!」符明的聲音傳來,他也抓著長劍加入戰圍。

符明牽著馬回來,就看見官御佳和蘇壹正與陌生男子對打,雖然暫時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他看見不遠處地面三三兩兩倒著的人,就知道是出於蘇壹之手。至少他知道自家師妹是不會有這等功力的。

看見蘇壹應付兩人仍然迎刃有餘,就像和自己對打時的輕鬆樣,符明知道用不著去打擾他的遊戲,於是便飛快朝官御佳奔去。
符明一加入,和官御佳對戰的男子立時就無法招架,很快便成為躺在地上的一員。蘇壹發現官御佳已脫離危險,也就不再和剩餘兩名男子周旋,大喝一聲就把兩人打飛至刀疤大漢屍體之處。

與此同時,符明已經在包紮官御佳受傷的手臂了,見蘇壹把剩下的人解決,他便開始詢問師妹事情的起因。

「師妹,這是怎麼回事?妳和阿壹是怎麼和這群人對上的?」符明疑惑地問。

官御佳恨恨地瞪著倒在地上的人,回道:「這些人的頭頭真是好色又無禮的人!」

原來當她在原地等兩人的時候,一群浩浩蕩蕩的人馬突然從後方走來,他們粗暴地推開排隊的人群,似乎打算直接把城門口的人通通踢到一旁,絲毫沒有把其他的武林中人放在眼底。一些早就等得不耐煩的武人看不過去,一怒之下就朝著對方破口大罵。

那群後來的人馬中,有個被眾人拱星帶月般站在中間的陰沉男子,只見他不知和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麼,頓時間剛才怒罵的人全都被一湧而上的人制服,壓著帶進城裡,一些排在前頭的人更是被他們粗魯地推開。

官御佳本就是仗義直言之輩,見到這等陣仗怎能不憤怒,於是她衝到陰沉男子之前厲聲喝罵,不料這名男子看到她之後竟不理她的怒罵,反而雙眼發亮地向身邊的刀疤大漢下令要把她帶回去,交待完便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下離開,毫無攔阻地走進城門。
「後來這些人好言相勸都被我斥回,所以就只好兵戎相見了。」官御佳憤憤地敘述完,還踢了踢倒在一旁的男子,發洩心中怒氣,又道:「真不知玄壁城的官府在幹什麼吃的,竟然放任這種人鬧事!」

符明皺了皺眉,道:「看來這夥人來頭不小啊,連官府都不敢得罪他們。」下山次數比官御佳和蘇壹多上好幾次的他,自然知道師妹是遇上哪一種人。

以往他都是直接避開,無奈師妹沒有經驗,和對方硬碰上了,看來這次回山不容易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36:02

第六章 乞兒

早已收拾完剩下的人,蘇壹也聽見官御佳敘述事情的經過,不禁覺得後悔,要不是他想去抓野味也不會讓她一個人遇到這種事。

況且他剛剛查看了下刀疤及鬍子大漢兩人,發現他們已經斷氣了,這個結果令他很難接受,畢竟這個剛下山的雛兒以往的打鬥都只是試探性的切磋罷了,從來都沒有打死人過,這讓他感到錯愕及不安。

「阿壹?」符明見他的臉色泛白,關心地問道:「你怎麼了?身子不適嗎?」

「我……」蘇壹看了看地上倒著的人,躊躇不安地道:「他們兩個死了……都是因為我……」雖然起因是他們不對在先,但是蘇壹還是難敵良心的譴責。

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男子,臉上還有著青澀及稚氣,符明知道這是因為蘇壹從來沒有經歷過人情冷暖的原故,蘇煌前輩會讓他下山歷練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前輩知道這樣做才是對蘇壹最好,真是天下父母心啊。

「阿壹,」符明正色道:「這就是蘇前輩要你下山的原因了,這個世間不像你想得那麼和平,很多東西都是要親自經歷才會有深刻的體會。今日你不殺這兩人,以後會有更多人被他們殘害、更多民女被他們強搶,你等同於是助紂為虐啊!」

看著蘇壹若有所思的雙眼,符明又道:「你如果受不了良心譴責,可以在下次遇到這種人時放他們一條生路,過幾年再看看你一時心軟放走的結果。」他嚴肅地看著蘇壹,接著道:「但是你必須能夠承受自己所造成的後果。」

蘇壹聽得臉色蒼白,但眼中的神色也漸漸堅定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心狠,卻可以依照自己的良心去辦。如果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善是惡,那他就多花些時間去驗證吧!

「多謝符大哥,阿壹受教了。」他恭敬地朝符明抱拳作揖。

「好說,我相信憑你的智慧是可以分得出來是非善惡的。」符明臉上掛著滿意地微笑,轉頭看著官御佳問道:「師妹,妳都聽到了吧?」

「嗯,我懂了。」官御佳眼中也同樣有著堅定的神色。符明知道她目前只是“知道”,並不是“了解”,但他也不急著讓官御佳明白那麼多事情,她這個年紀的女孩,還是保持著天真浪漫的性情就好。

「那現在該怎辦呢?繼續等進城嗎?」蘇壹整理好心情,問道。

看了看周圍的民眾,大多數人面上還是有受驚受怕的神色,原來長長地隊伍已經因為這陣騷動而凌亂,每個人都避開他們三人。

「不用了,」符明淡淡地道:「我們直接進城吧!」他說完便率先走向城門。

官御佳心裡覺得有些怪異,這樣不就和剛剛那夥人一樣了嗎?

但是看見師兄和蘇壹都神色自若地走進城門,她就不再多想,甩甩頭趕忙跟上。

順利的通過盤查──其實守衛也不敢攔他們,三人總算看見玄壁城內部風光。

夜晚的玄壁城有種獨特的美,玄壁之名就是因為這裡的城牆至民宅,皆是以當地特有的黑色岩石所建造而成。而入夜後,家家戶戶的燈光映在玄壁上,更是會反射出朦朧的光芒,美不勝收。

「好美啊……」第一次看到這種景色的蘇壹馬上就被吸引住了,他沉醉在這美輪美奐的景色中,高興地左顧右盼。

「呵呵,你和師妹第一次到這兒時一樣。」符明理解地笑了笑。

「哪……哪有啊!我才沒有這土包子樣呢!」官御佳粉臉上一道紅雲閃過,不滿地嬌嗔。

不理會她的暗虧,蘇壹轉頭問符明:「咱們現在要找客棧嗎?」

「不用那麼麻煩,」符明嘴角掛起一道冷笑:「很快就會有人來迎接我們。」

話才剛落,就聽見遠處街道上百姓的驚叫聲,蘇壹和官御佳疑惑地朝騷動處望去,竟然看到霧濛濛的煙塵,似乎是有不少人馬正朝著這兒跑來。

「難道是剛剛的帶人來找碴?」蘇壹豁然開朗。

正思考間,那群人已經把三人團團包圍,蘇壹不禁想道:『難道這些人只會用人海攻勢嗎?』

就在一夥人對峙之時,一名神情據傲的青衣男子排開人群走到符明三人跟前,從眾人對他的恭敬程度來看,不難看出來他擁有不低的地位。

「剛剛在城門口鬧事的,是你們三個吧。」青衣男子雖是用問句,但語氣卻是認定他們三人就是罪魁禍首。

「什麼啊!明明就是你們先……唔……」官御佳本要破口大罵,但隨後被符明制止。

「在下天劍門大弟子符明,敢問閣下是……?」符明走上前拱手問道。

「青龍堂魏奕夏。」青衣男子──魏奕夏沒看符明,依然一副高傲的神態。

「早聽聞魏堂主大名,真是如雷貫耳啊!」符明微笑道:「不知魏堂主如何能斷定在下就是鬧事之人呢?」

「就憑你們阻止刀疤老大請幫主第十六夫人回府。」魏奕夏仍是連正眼都沒看他一下,十足地沒把人放眼底。

「什麼十六夫……唔……」官御佳正要發作,這次卻是蘇壹擋下。

「我想貴幫弄錯了,」符明有禮地微笑道:「在下身邊的是舍弟和師妹,並沒有魏堂主所說的十六夫人。」

「哼。」魏奕夏冷哼一聲,沉聲道:「你師妹就是咱們幫主看上的女人,承蒙幫主相中是無上的光榮,你們這些無知賤民竟百般阻饒?活得不耐煩了!」

「你們是什麼東西!誰希罕啊!本姑娘今天不教訓你們就不姓官!」官御佳氣極,一揮一直抓在手上的長槍,朝著魏奕夏直刺過去。

魏奕夏快手快腳地縮回人群中,將一道厚厚的人牆當擋箭牌,同時大喝:「大膽!把他們給我拿下!」

官御佳輕叱一聲,怒道:「拿下屬當擋箭牌,算什麼英雄好漢!」她不願傷害那些倒楣的下屬,只是用長槍將他們擊昏,但這也使她陷入危急狀況。

蘇壹見她危險,來不及和符明招呼一聲就飛身加入戰局。符明則輕嘆一聲,也抽出腰間長劍上前支援。

一時間玄壁城最熱鬧的商店街竟成了混亂的戰場,百姓早已聞風而逃,每個人都把自家門窗關得緊緊的,一些遊客也躲進商店裡。

因為這些青龍堂部眾都是一般混混,好一點的只學過一點外家功夫,當然抵擋不住三名門派高手的攻擊,開打過沒多久就竄逃了三分之一以上,剩餘的不是被打昏就是被嚇得腿軟。

「咦?那個高傲的傢伙呢?」官御佳定神一看,卻發現沒瞧見魏奕夏的影子。

「大概是趁亂跑了吧。」符明把長劍收回腰間,撿起打鬥前扔下的包袱。

「真是孬種。」蘇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問道:「符大哥,他們到底是何方神聖?」

「他們是玄陽幫的人,詳細情形等我們找到可以歇息的地方再跟你說吧。」

於是三人整了整身上裝備,開始在大街上尋找可以住宿的客棧。但是所有客棧老闆一看到他們三個,就馬上把大門關上,彷彿在躲什麼牛鬼蛇神一樣。

「唉,果然會這樣。」符明輕嘆一口氣。他們已經從城南走到城北了,沒有一間客棧要收他們,雖然他在這之前就已經預想過這種情況,但實際上遇到還是讓他唏噓不已。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太衝動……」官御佳低頭懊悔地道。

「無妨,反正也不可能把重要的師妹送給別人。」符明安撫她道。

「請問……」突然一道怯弱的聲音從蘇壹背後傳來,嚇得蘇壹趕緊甩頭一看,原來是一名衣著破爛的瘦弱女孩正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們。

「小姑娘要乞食嗎?我們只有一些乾糧哦。」蘇壹定了定神,和善地問道。

「不不……」她用力地搖搖頭:「我沒有要乞食,我……我只是想問三位……是否在找可以歇腳的地方?」女孩似乎很內向,頭低低地問。

「是啊,姑娘有門路嗎?」符明接著問。

「嗯……」不安地看了看符明,女孩怯怯地道:「我家還有間房……可能不夠大,但我和娘可以將另一間房都讓給你們。」

「這怎麼成,我們不能做出鳩佔鵲巢的行為。」官御佳連連搖頭,不贊同這個方法。

「不要緊的,請三位一定要來……我、我們……」女孩一副想講些什麼、又不知如何表達的窘況,讓她的小臉漲得通紅。

符明沉吟了一會兒,對著女孩道:「在下知道了,不如咱們先到貴府看看再說吧。」

一行四人達成共識後,便在女孩的帶領下朝著城東走去。一路上官御佳好奇地纏著女孩問了許多問題,女孩都細聲細語地回答。

原來她姓常、芳名宛兒,別看她瘦弱的模樣,其實她今年已滿十五了,只是長期吃不飽的艱苦生活導致她看起來像十一、二歲。

常宛兒和母親常芳慈相依為命,她是被父親遺棄的私生女。常芳慈本是女婢,被父親強暴後,竟將其趕出門,放任她自生自滅。常芳慈本想自裁了結一生,但卻發現自己已懷有骨肉,堅強的母性本能讓她頑強地活了下來,還把常宛兒養大。

不料長年的辛勞已讓病魔嚴重侵蝕常芳慈的身體,近年來越來越虛弱的身體已被大夫宣告無救,只能躺在床上等候死亡。

「到了。」在常宛兒述說自家事的時候,他們已經到達她位於城東貧民窟中的木造房屋。

木屋外觀另人不敢恭維,破了好幾處不說,甚至連窗子也只是隨便用張地上撿的紙糊上,因為沒有糊牢還被風吹得“啪搭啪搭”響。

三人看著常宛兒低頭走上前,吃力地把門“搬”開──那陳舊的木門已經和外牆分家了。

「娘,我回來了。」常宛兒高聲叫道,她領著三人走進屋內,又回頭想把門“搬”回來,蘇壹見狀趕緊伸手幫她完成這個工作。

「多謝蘇大俠。」常宛兒紅著臉細聲道。

「咳、咳咳咳!」忽一陣急咳從內堂傳來,常宛兒匆忙朝內堂奔去。



第七章 一觸即發

看常宛兒開始忙碌起來,蘇壹三人只好自己招待自己。他們原本想找地方坐下,但卻發現屋內一張椅子也沒有,空蕩的程度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了。

「這裡好破爛啊。」官御佳心直口快地道。

「師妹!」符明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人家又沒說錯。」官御佳小聲嘟囔道。

蘇壹從進屋開始就饒有興趣地四下打量,從他父親四處收留孤兒就可以看出來,蘇壹心中並沒有什麼貧富的想法。

「趁常姑娘在服侍她母親,我就來說說剛才遇到的那些人吧。」符明道。

玄壁城除了城主以外,還有另外一個勢力,就是玄陽幫。玄陽幫座下有四個分堂,分別是青龍堂、朱雀堂、白虎堂、玄武堂。今天來找碴的是駐派在玄壁城的青龍堂,整個城的一些黑道混混和不入流的交易場所都是此堂管理,他們和官府關係打得不錯,所以平時是兩邊井水不犯河水。

今日官御佳在城外看到的陰沉男子就是玄陽幫幫主羅天胤,他除了處理幫中事務外,也會到各個分堂巡視。據說他為人殘暴,下屬做錯一點小事就會重重責罰,而且都是用凌虐的手法使下屬畏懼,也因此對他懷恨在心甚至派人暗殺的大有人在,只是殺手大多都一去不回,羅天胤也一直好好地活到今天。

「聽說此人有十五個小妾,沒有正妻也沒有小孩。小妾都是從各地搶來的美女,有的是下屬獻上的、還有繳不出保護費拿女兒抵押的,所以很多人對他的評價還有好色這一項。」符明說完,看官御佳一眼,笑道:「或許羅天胤今天是來參加城主女兒的招親大會,卻在進城的時候恰好看見師妹,所以起了色心吧。」

「真是倒楣。」官御佳憤憤地說道。

「如此說來,那些客棧老闆不敢收留我們,就是因怕得罪青龍堂囉。」蘇壹若有所悟道。

「沒錯。」符明正色道:「要是他們招待青龍堂的敵人,那他們的店面也會在一夜之間被破壞,將會損失慘重啊!」

「太過分了!」官御佳大聲咒罵,隨後又擔心地道:「那宛兒姑娘帶我們回家,會不會也……」

「沒錯,依照青龍堂以往的行事作風,的確是會出事。」符明肯定道:「但常姑娘卻不管那些,硬是要把我們帶回來。雖然目前為止也不像是有什麼不良企圖,但大家還是提高警覺吧。」

「符大俠多慮了。」

常宛兒從內堂的布簾後走出。因為是屋子是木板隔間的關係,所以隔音不是很好,就算符明再怎麼壓低聲音,只隔一道薄薄地木板也很容易被聽到。

「宛兒可以發毒誓保證,絕對沒有不利於三位的大俠的想法!」她右手五指併攏朝天,認真地看著符明。

符明看著她,淡淡問道:「那麼……可以請常姑娘為我們解惑了嗎?」

「嗯……嗯!」常宛兒用力點點頭,道:「在屋裡會吵著我娘,麻煩三位和我一起到外面吧。」

…………………………………………………………………

一間美輪美奐的大宅子裡,正廳。

「稟幫主,那三人被帶到城東貧民窟。」一名相貌普通的男子跪在堂下,抱拳道。

「哦?」陰沉男子──羅天胤半躺在正中央的紅木椅上,淡淡地問道:「知道是誰嗎?」

「是一名叫常宛兒的女子。」

這時站在羅天胤左方的青龍堂堂主魏奕夏,恭身上前小聲問道:「幫主,需不需要屬下派人處理?」

羅天胤若有所思地拿起身旁小木桌上的茶碗,一仰而盡,後道:「難道是她?」

魏奕夏見他似乎認識此女,便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去看看。」羅天胤忽然起身,大步地朝外走去。魏奕夏也忙不迭地跟上。

……………………………………………………………………

蘇壹三人和常宛兒來到屋外,便一起站在路旁聽她述說原因。

「其實,我的親生父親是羅天胤。」

「什麼!?」官御佳驚叫。

「宛兒沒有騙你們。」常宛兒露出哀傷地神情,道:「小時候娘出去乞討,就把我托給隔壁的老婦人照顧,但因為沒有報酬,所以老婦人都讓我隨便跑,其實並沒有特別關照我什麼。有一次,我因為肚子很餓,就跑去找她想討東西吃,卻聽見她正和其他人說我娘的事。」

「她們說我娘是從青龍堂的宅子被趕出來的,因為青龍堂很多人,所以很多叔叔阿姨都會去那裡乞食,大家都知道這些人會有很多吃不完的食物。有一天他們照例去乞食的時候,剛好看見娘從裡面被丟出來的景象。」

常宛兒的淚撲簌簌地掉,在她的臉上畫出好幾條白痕。

「他們聽到青龍堂的人對娘說,幫主已經不……不要她了、已經……已經玩膩她了……」常宛兒頓時泣不成聲。

官御佳同情心大發,輕輕地抱住她:「別哭了,都過去了……」說著說著,連她自己鼻子也開始發酸。

「那妳冒著生命危險帶我們回來是為了引羅天胤來嗎?」蘇壹和符明對視一眼,問道。

「你們有沒有良心啊!這種時候還問這種問題!」官御佳眼眶泛紅地大叫。

「不要緊的。」常宛兒抹了抹淚,鎮定道:「沒錯,我不久前聽說他會來這兒看城主女兒招親,便打算讓他來見見娘和我。雖然……雖然他不知道我的存在……」她黯然地加上最後一句。

「羅天胤可不會對妳們太好。」符明微微皺眉,道:「根據在下對他的理解,他或許已忘了妳娘,看到妳大概也不會有好臉色。」

「無所謂了。」她低聲道:「反正我娘如果去了,我也不想自己一個人活在這世上。」

聽到這話,大夥兒都靜了下來。畢竟和常宛兒認識不久,也不便說什麼。

就在場面陷入尷尬時,街上突然紛亂了起來。

「說曹操曹操到。」符明平靜地看著吵雜的方向。

羅天胤穩穩地朝蘇壹等人走來,這次他只帶了三個跟班,魏奕夏和兩個護衛正在為他開路。

蘇壹總算是看到這位已經聽聞很久的人物。他面目平靜、嘴唇涼薄,深沉的雙眸令人看不出他的想法。黑色衣袍罩在瘦高的身版上,使他全身散發出一股陰沉的氣息。

走到四人跟前,羅天胤目光掃過蘇壹,又在官御佳身上停留了一陣,看得她全身起疙瘩,最後定在符明身上。至於常宛兒是一點餘光都懶得給。

看著符明,羅天胤知道這個沉穩冷靜的男子才是這夥人的主心骨,於是他開口道:「刀疤和老三,都是你們殺的吧。」

蘇壹聽了,正要開口,就聽符明道:「沒錯,因為他們意圖強搶天劍門門主之女,所以我只好全力阻止他們。」

羅天胤臉上還是平靜無波的樣子,似乎早就知道官御佳的身份。

「你……」常宛兒突然開口:「你是羅天胤?」

「大膽!」魏奕夏喝道:「小乞丐怎能直呼幫主名諱!」說罷便舉起手欲擊。

左手拉過常宛兒,蘇壹右手閃電般一伸,瞬間抓住魏奕夏來不及落下的手。

羅天胤看到這一幕,眼中露出些微訝異,似乎很意外這書生一般的男子有這等身手。

「請玄陽幫主制止你的部下攻擊你的女兒。」蘇壹冷冷地道。

「我的女兒?」羅天胤更驚訝了。他雖然有十幾位妻子,卻沒有一個為他生下一兒半女,此時聽到“女兒”這詞,不禁覺得突兀。

小心地將常宛兒護著,蘇壹指著她道:「這位姑娘就是被你汙辱的常芳慈所生。」

羅天胤看著她許久,似乎在思索著記憶中的容貌,最後皺了皺眉,問道:「她呢?」

「娘在屋子裡……」常宛兒感覺嗓子有點乾、腿有點抖,但還是鼓起所剩無多的勇氣直視這位傳說中的父親。

魏奕夏見幫主向他使了使眼色,便心領神會地招來一個護衛往常宛兒家中走去。

不理會她怯弱中帶點灼熱的目光,羅天胤又看向蘇壹,問道:「你是誰?」他對這位深藏不露的書生男子比較有興趣。

「在下常霧宮弟子蘇壹。」雖對眼前這人沒什麼好印象,但蘇壹還是拿出自己良好的修養。

「常霧宮……」羅天胤眼中的異色更濃了,畢竟除了十幾年前的蘇煌,其他就沒有自稱常霧宮弟子的人了。

蘇煌實行的封山政策,讓常霧宮在所有人心中是又強大又神祕的。

此時魏奕夏已將常芳慈帶出來了,由於她重病在身,所以只好讓護衛背著她出來。

常芳慈原本正在床上睡著,卻被一陣振動驚醒,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在一名陌生男子的背上,嚇得她差點跌下來,無奈又沒有體力叫出聲,只好戰戰兢兢地讓男子背著。

一出門,又看見一些不認識的人和女兒在一起,眼睛再轉,赫然發現一張讓她又熟悉又驚懼的臉。

「幫……幫、幫主!」常芳慈整個人嚇呆了,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會出現在這裡,心一轉又開始擔心被他發現常宛兒的存在。可惜她不知羅天胤之所以會來這兒就是因為自己女兒關係。

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羅天胤並沒有表示什麼。在他心中,已經忘了這個用過即丟的女婢。

「我要把她帶走。」他指著常宛兒說道。

「不、不!為什麼!?」常芳慈虛弱又著急地驚叫。這時她已經明白羅天胤知道常宛兒的身份了,心裡又是驚慌又是無奈,轉而又啞著聲道:「宛兒是我的女兒,求求幫主不要拆散我們母女!」

「帶她去看大夫,派人照顧她的起居。」羅天胤轉頭吩咐魏奕夏,又殘酷地對她道:「我用無慮的生活跟妳換,她我帶走了。」

他對護衛做了個手勢,示意他把常宛兒帶回去。

「不!娘!娘───救救我!」常宛兒聲嘶力竭地叫著,由於她雙手被護衛制住,再加上身體瘦弱,所以護衛沒花多少力氣就把她拖走了。

「宛兒──宛兒!!」常芳慈用全身力氣一推,從背著她的護衛背上滾落,趴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常宛兒被帶走。

「天色晚了,三位就到寒舍歇腳吧。」羅天胤無動於衷地轉頭,看著符明道。

從羅天胤說要帶走常宛兒的同時,符明和蘇壹就趕忙制住急欲衝出去的官御佳,為了怕傷著她,符明還點了她的睡穴。此時蘇壹正把她橫抱在懷,臉色陰沉地瞪著羅天胤。

「我跟你拼了!!」這時趴在地上的常芳慈突然發難,以狗急跳牆之勢朝羅天胤撞去。

原本背著她、此時正站在羅天胤身邊的護衛迅速跨步上前,腰間長刀一抽一收,常芳慈便癱軟在地,頓時身首異處。

「你!」蘇壹怒瞪那名護衛,正欲開口,就聽魏奕夏淡淡道:「這瘋婆娘意圖攻擊幫主,保護幫主為我輩的責任。」

「羅幫主,這位可是為您生兒育女的女子,您難道就這樣對待她嗎?」符明冷冷道。玄陽幫的所做所為已經讓一向極有耐性的他發怒了。

「羅天胤!」蘇壹也接口怒道:「在下見你接女兒回家,本以為你是有情有義之人,沒想到你竟連一病重女子也不放過,看來玄陽幫上下不過是逞兇作惡、下流卑鄙的地方!」

羅天胤嘴角抽了抽,道:「是嗎?那這樣兩位總沒話說了吧。」正說話間,只見他猛地轉身,右手聚力拍向護衛天靈。那名護衛因為反應不及,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死在羅天胤掌下。

而站在一旁的魏奕夏似乎見怪不怪地,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

由於形勢轉換過快,令蘇壹和符明都愣了一下,眼見那名護衛七孔流血的軟倒在地,兩人才發覺羅天胤做了什麼事。

「……看來……外界傳聞羅幫主殘忍好殺,並不是空穴來風啊。」符明怒極,右手正要伸向腰間長劍,就被蘇壹遞來的官御佳塞個滿懷。

「符大哥,這種人交給我就好。」蘇壹星目發紅地瞪著羅天胤,束髮無風自動,全身環繞著一股殺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36:44

第八章 禍福

蘇壹自小就生活在與世無爭的山上,雖然父親因為他怕黑而失望,但他還是在很多地方感受到父親的關愛。就算是品行偏差的慕黎和周嫻等人,也只會因為互相看不順眼而做一些小小的惡作劇。
整體來說常霧宮就像個大家庭,溫暖又快樂。父親和母親的感情更別提了,簡直到了如膠似漆的地步,讓門下弟子都看了心癢癢的。

因此當看到羅天胤對待常芳慈和常宛兒的態度,蘇壹心底頓時升起一股強烈地不解和憤怒。

「為人父,應當保護自己的妻子和子女。像你這種弒妻的人,根本不配作人!」蘇壹從低聲呢喃到憤怒大吼,周圍的殺氣也跟著越來越膨脹,逼得符明不得不一直往後退。

第一次看到蘇壹發狂的樣子,符明心中不禁覺得顫慄。和他初次見面的時候,他只是個看起來精神很差的書生,沒想到一交手就讓符明吃了大虧,從此兩人不打不相識,熟得和親兄弟一樣,雖然只認識不到幾天,但符明知道他是善良正直又溫和的少年,想不到他也會有發狂的時候。

而羅天胤臉上終於出現了驚疑不定的神情,原本斯文的書生竟然變得和邪魔一樣,令他面上再也無法維持平靜,一臉肅穆地準備接招。

在厚重的壓力下,雙方同時出手了。蘇壹快如閃電地揮掌朝羅天胤拍去,而羅天胤也三指成爪朝他抓來,一時間肉掌交擊的聲音響徹空盪的街道。

符明護著昏睡中的官御佳,遠遠地站在一邊,緊張地看著兩人對打。而魏奕夏也在旁邊擔心自個兒的主子,他只是一介文士,並不會武功,就算想幫也插不上手。

這時蘇壹揮掌成刀,狠狠劈向羅天胤看似沒有防備的頸部,不料羅天胤一個抬腳,猛地朝向他胸口踢去,蘇壹匆忙收回掌刃,急步退後,羅天胤趁勝追擊,左右手同時成爪快速朝他的胸口抓去。蘇壹一一擋下他的攻勢,同時一聲清嘯,一個鷂子翻身躍過羅天胤頭頂,右手收回胸前聚勁推出,直拍他天靈頂。

羅天胤大喝一聲,雙手翻向上,看似緩慢地一推,剛好在距頭頂一吋之地接下蘇壹之掌。蘇壹頓時感到一股陰邪狂傲的勁力鑽進手臂,他猛地一個旋身,已遠遠脫離原本的戰圈。

符明見戰鬥似乎已經結束,趕忙飛奔上前查看蘇壹的狀況。

此時蘇壹正抓著右臂,臉色漲得通紅,咬牙瞪著羅天胤。

「阿壹!」符明見他右臂僵直,還時不時地抽搐著,不禁眉頭緊皺,心底湧起一陣擔心。

「常霧宮果然名不虛傳。」羅天胤臉色後微微發白,表情鎮定地道。

魏奕夏見主子臉色不對,趕緊跑到他身旁,伸手想攙扶著他。不料羅天胤沉下臉冷哼一聲,左臂一震,猛地把魏奕夏震倒在地。

「羅天胤,自己技不如人就不要拿別人出氣!」蘇壹咬牙切齒地道。他原本通紅的臉色已經慢慢恢復,只是右臂還是呈現怪異的僵直。

「哼。」羅天胤冷冷道:「我要怎麼教訓我的部下還不關你的事。魏奕夏!」

魏奕夏聽見主子召喚,趕緊從地上爬起,恭敬道:「屬下在。」

「回府!」話落,羅天胤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穩健地腳步和他蒼白的面孔極為不搭。魏奕夏一聽也趕忙跟上。
見兩人離開,符明忙把官御佳放著,上前拉開蘇壹的衣袖,看見他的整條右臂都浮出一條條的青筋,臉色不禁微微一變。

「阿壹,這是……」符明緊皺眉頭,道:「這應該是羅幫主的內力在你手臂中衝撞的結果吧,沒法壓制嗎?」

「我已經用一半以上的功力在壓制它了,不然它會一直衝擊我全身經脈。現在只能把它封在右臂,等它慢慢退散了。」蘇壹頓了一下,又恨恨地道:「羅天胤竟然這麼心狠手辣,連妻子和下屬的屍身都沒有帶走,任其腐爛。」他怒瞪羅天胤離去的方向。

輕嘆一口氣,符明道:「江湖都是這樣的,死了就死了,不會有人收拾屍體。」他知道這些對蘇壹來說非常不能理解,但以後他會見到更多類似的事件,必須要儘快接受這個事實才行。

在沒有客棧和太陽早已下山的考量下,符明和蘇壹只好道了聲對不住,抱著官御佳走進常家那空盪盪的屋子,找了些乾草鋪在冰冷的地面,打算在這兒過夜。

躺在乾草上,蘇壹翻來覆去睡不著。看著身旁在他堅持下點著的蠟燭──從屋子裡某個角落翻出來的,正搖曳著微弱地火光。轉向另一邊,符明早已閉起眼睡去,但手上仍抓著長劍,彷彿隨時可以跳起來應付突發事件。而符明旁邊官御佳依然沉沉睡著。

蘇壹腦子裡正在回想著所有下山以後所遇到的事,那個偷饅頭的小孩、追打小孩的官御佳、還有她的懺悔……常宛兒被帶走、常芳慈被殺、盡忠卻被殺的護衛……等等,才剛下山不過兩三天,就遇見那麼多以前不曾想過的事,讓他一下子成熟不少。

他現在也不敢肯定放走那個小孩是不是對的,或許會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解決?這個小孩偷了饅頭,難保他以後會不會偷其他東西。現在偷只是為了生存,那以後呢?一直靠偷竊維生嗎?用偷竊去滿足所有慾望嗎?

一時的同情心,並不會改變這個小孩的一生。

腦子裡轉著這些複雜的事,蘇壹漸漸覺得眼皮越來越重,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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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同樣的美輪美奐大宅正廳。

羅天胤緩緩睜開眼,就看見魏奕夏跪在面前,不敢打擾主子調息。

輕吁一口氣,他淡淡道:「什麼事?」

「稟幫主,常姑娘已經靜下來了,正在讓女婢們服侍。」魏奕夏低頭道。一開始常宛兒被架回府的時候,只是一直大哭大叫地要衝出去,府裡的人都只是攔著,不敢對她怎樣,大家都聽說她是幫主唯一的女兒。

一直到羅天胤回來,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之後,常宛兒就突然安靜了下來,眼中卻多了一抹傷痛。

「嗯。」羅天胤明顯沒有把這個唯一的女兒放在眼裡,聽完之後就閉目繼續調息,剛剛和蘇壹的打鬥讓他受了不輕的傷。

魏奕夏見幫主沒有說什麼,便靜靜地告退了。

至於常宛兒,這個因為自己一時的渴望而被迫與母親分離的女孩,以後的命運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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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壹的腦子在他進入沉睡之後還是不放過他。

同樣的場景,不同的是多了幾個人。

蘇壹在夢中依然被妹妹及雙親包圍著,他很快地發現被他殺掉的刀疤和鬍子老三站在一旁瞪著他。刀疤的胸口凹陷,鬍子老三的手抱著自己的脖子。

而常芳慈竟然也在,她抱著自己的頭站在另外一邊,神色悲淒地看著他。

「不……為什麼會……」蘇壹震驚地說不出話。耳邊環繞著妹妹和母親的笑聲,在血光四映的洞穴中,格外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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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壹,阿壹!」符明的聲音遠遠傳來。

猛然睜開眼,蘇壹就看見符明正擔心地看著他。

大口喘著氣,蘇壹慢慢地坐起身,右臂仍微微刺痛著。他看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不禁覺得心中的不安和愧疚散去了一點。

「阿壹,你沒事吧?」符明眼裡有濃濃的擔憂。

「沒事,只是個惡夢。」蘇壹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問道:「我睡了很久嗎?」

「不,我也是剛醒來。」見他似乎真的不要緊,符明鬆了口氣,笑著說道。

看了看仍然睡著的官御佳,蘇壹道:「該叫官姑娘起來了吧?」

符明點點頭,伸手解開官御佳的昏睡穴,一會兒就見她的眼皮顫了顫,接著突然猛然坐起大叫:「宛兒姑娘!!」

「師妹,冷靜點,常姑娘已經被她父親接回去了。」符明抓住她的肩頭看著她道。

「師、師兄?」官御佳似乎還不是很明白現在是怎麼回事,看看眼前的符明,又看看站在一旁的蘇壹,眼中露出疑惑。

「常姑娘被她父親接回去了,以後不需再過乞討的生活了。」符明見她疑惑,耐著性子又重覆一次。

「啊……那、那她母親……」官御佳急攘攘地想接著再問下去,卻被符明打斷。

「師妹,妳餓了吧?現在時候不早了,該吃早膳了。」說完,不等她反應過來,便將她拉起往外走去。

前一天晚上,常芳慈和那名護衛的屍體被符明和蘇壹一把火燒了,撒在屋旁的泥地中。一切有關昨晚的痕跡都被處理乾淨。

走在同樣的街道上,早晨陽光的照射彷彿昨日的血腥只是一場夢。因為符明的善意的謊言,官御佳以為常芳慈被接去別的地方
細心照顧,所以她心情大好,一路上碰碰跳跳的,看到新奇的東西都會停下來東摸摸西摸摸。

「符大哥,這樣好嗎?」看著她開心的樣子,蘇壹也不好戳破符明的謊言。

無奈地笑了笑,符明道:「師妹的性子太衝動了,我怕她不顧一切跑去跟玄陽幫槓上,別生枝節。」見蘇壹一副深有同感的樣子,他話鋒一轉又問道:「倒是阿壹你的手今天感覺如何?」

「沒什麼不一樣的。」蘇壹苦笑道:「還是不太能動,所幸衣袖夠長可以蓋著,不然這條都是青筋的手臂估計會嚇著不少人。」

「哎───你們還在磨蹭什麼!快來吃早膳啦!」官御佳站在一間古色古香的酒樓前,不顧人來人往的百姓大聲叫道。

「這小妮子可真會選,偏偏選看起來很貴的地方。」符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雖然官御佳有稍微改善一點,但是從小養成的大
小姐嬌氣是很難抹去的。

嘴上雖然唸著,但符明還是很快地走進店裡,蘇壹則在一旁看著暗笑。

剛被店小二帶到位子坐下,蘇壹就聽到隔壁桌的客人在討論羅天胤的女兒。

「聽說玄陽幫主突然冒出一個女兒來啊!」一名穿著黃衣的男子道。

「真的嗎?玄陽幫主的小妾不是都沒幫他生孩子嗎?怎麼會突然有女兒?」另一名白衣男子道。

「聽說是昨晚被帶回去的。原本都在外頭當乞兒,到昨晚才被玄陽幫主發現。」

「看來是玄陽幫主在外頭風流結的種啊,這下看那些姨太怎麼囂張得起來。」

「那位小姐也真是好運氣,被帶回去之後馬上就穿金戴銀了呢!」

「真是好運!」

蘇壹正聽著,轉頭就發現官御佳一直盯著他的手看,他急忙把右手微微往後縮,左手抓起一顆剛送來的包子遞給她。

「官姑娘,愣著作什麼?快吃吧!」他臉上努力保持鎮定地微笑。

「是啊,師妹還發什麼呆,吃完好上路啊。」符明也趕緊催促她。

「哦……」官御佳嘴上應著,眼睛卻還是直盯著蘇壹的手。

咬咬牙,蘇壹道:「官姑娘這樣盯著我,莫非是……」他特意把尾音拉長,末了還嘿嘿兩聲。

「誰、誰希罕!」官御佳臉上一紅,匆匆收回讓他坐如針氈的刺人視線,繼續吃早膳。

蘇壹心中大呼好險。

第九章 祈櫻

「阿壹、師妹,吃完之後我們就趕快上路吧。」符明放下裝著豆漿的碗。


「咦?那麼快就要走了哦。」官御佳抬起頭嘟著嘴道:「我還想再多看看玄壁城有什麼好玩的呢!而且不是還有城主招親嗎?人家都還沒看到呢!」


「師妹,」符明嚴肅地看著她道:「別忘了咱們已經得罪這裡的第二條地頭蛇,還是儘早離開的好。」


符明不敢多待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蘇壹受傷的手。萬一下次又遇見打鬥場面,蘇壹就無法盡全力保護自己了。


「可是……好吧。」官御佳先是微微失望地低下頭,隨後又抬起來笑道:「那下個城可要讓我玩久一點哦!」


應允了她,符明就催著兩人吃完早點。稍後,三人快步走到城外,只見符明圈起手指放進嘴裡吹了一聲長哨,三匹馬就從樹林中奔出。


「我昨天趕到樹林裡的。」發現蘇壹驚疑的眼神,符明耐著性子簡短說明。


「哦。」蘇壹俊臉微紅,連忙點點頭,刻意不去看一旁官御佳的怪笑。


於是三人跨上馬,繼續朝著天劍門出發。


城牆上,一個瘦弱纖細的身影看著他們離去。仔細一看,這不就是被羅天胤帶回去的常宛兒嗎?她現在身著綾羅綢緞、頭插金玉步瑤,和昨天以前的她完全是兩個人。


神色複雜地嘆了口氣,常宛兒步伐不穩地走下城牆,從來都沒有在頭上戴過飾品的她感到頭有點沉重。而在牆邊等候她的婢女見了趕緊上前攙扶。


常宛兒一邊走一邊喃喃道:「……要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該有多好……」


得到不愁吃穿的生活,卻失去母親及自由,值得嗎?


………………………………………………………………..


接下來幾天,蘇壹三人都用最快的速度日以繼夜地奔跑著,只有在受不住的時候才會停下來休息。偶而見著一次的商隊和護鏢隊都會好奇地看看他們,似乎對這三個人跑那麼快很是疑惑。


「呼、呼……師、師兄……歇息一下吧。」官御佳從沒有騎馬跑那麼久過,讓她累得夠嗆。


而跟在最後的蘇壹則是因為右手的傷勢,使他只能用單手控制繮繩,長時間下來也感到左臂發麻。


『天啊,再這樣下去我的兩隻手都會宣告罷工吧。』他暗暗苦笑。


「嗯…….」看了看天色,符明道:「再忍一下吧,快要到硯江鎮了。」


「硯江鎮?」蘇壹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硯江鎮是一座依江而生的小鎮。」符明稍稍放慢了馬匹的速度,道:「它歸
硯城管轄。此鎮最大的特色就是鎮民都以漁業為生,硯城所有的漁產都是由此鎮而來。」


「出了硯江鎮再經過一天行程就會到硯城,出了硯城再走幾天就能到達長青山腳下了。」符明頓了一下,又道:「天劍門就在長青山上。」


「哦哦……還真遠啊。」蘇壹聽得一愣一愣地,他在自家地盤從來沒有走這麼遠去一個地方。


「這個世界可是非常大的。」符明笑著道。


正說話間,官御佳突然輕咦一聲,伸手指向前方。


「你們看,前面有人躺在路旁耶。」


朝著她指的方向望去,蘇壹果然看到前方不遠處有個身著黑衣的人倒在那兒。


「我去看看。」蘇壹說完就跳下馬奔向那人。


「等……哎!萬一那個人有古怪怎辦!」符明皺眉暗罵幾聲,匆匆拉起他的馬繩和官御佳一起小心翼翼地接近。


蘇壹只是因為想離開馬背才下馬用跑的,而且他那涉世未深的觀念並不會想的到,倒在路邊的或許是會要他命的人。


「哎,你怎麼啦?」他跑到那人身邊問道。見那人面朝地趴著,便把他翻過身來。


「咦?怎麼臉上有塊布?」蘇壹見那人不止是全身都穿著黑衣褲,甚至連整顆頭都包在黑布裡,臉也用一塊面罩遮著。


他正要探手把面罩掀開,就見那人的眼睛猛地一睜,他只記得一道寒光從那雙如星子般的眸子中射出,接下來就雙目一黑,失去意識。


「阿壹!」


「蘇大哥!」


符明和官御佳見蘇壹突然倒在地上,急得跳下馬同時一掌向黑衣人打去。


「呃啊!」那名黑衣人才剛坐起身,就被兩人兩掌再度打倒在地,面上的黑布更是一片濡濕,看來是吐了血。


「女的!?」聽見那尖細的叫聲,符明頓時一愣,不過他馬上拉回心神,轉頭查看蘇壹的狀況。


見蘇壹只是因為不明原因昏過去,他就鬆了一口氣。


再轉頭,就看見官御佳正拿著一條不知打哪兒來的粗麻繩,一圈圈把黑衣人綁起來。


「師妹……」符明驚訝道:「這繩子哪兒來的?」


「嘻嘻。」官御佳輕笑幾聲,漂亮地眸子裡閃著狡黠的光芒,道:「因為之前都聽師兄師姊們說山下會有盜賊什麼的,而且他們都會詐降偷襲,所以我就想啊,如果能有條繩子把他們綁起來就不怕啦!」竊笑幾聲,她又道:「這條繩子是我出門前去酒窖跟酒爺爺“借”的。」


「酒爺爺……」符明臉上浮現不妙的神情。


酒爺爺是天劍掌門的師兄,由於生性懶散又愛喝酒,所以徒子徒孫都稱呼他“酒爺爺”。酒爺爺唯一做得最勤快的一件事就是釀酒,喝過天下所有好酒的他是名釀酒高手,雖然他武功平平,但是卻因為釀成一甕“醉神仙”而聲名大噪。


根據符明了解,酒爺爺的酒甕都是用粗麻繩一圈圈地纏住,然後一層層的疊起。如果師妹拿了酒爺爺的繩子,那麼那些酒…………


符明覺得背後汗毛豎起,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耶?師兄,這是位美姑娘呢!」官御佳綁好黑衣人之後,就將其臉上的面罩扯下,引起她一陣驚呼。


師妹大驚小怪的樣子讓符明也好奇地探頭一看,只見那名女子面容秀麗,飽滿的額頭上幾根烏黑髮絲垂落,小巧的櫻唇邊還留著剛剛吐的血絲,多了幾分淒美的味道。


「不管再怎麼美,她來路不明都是事實,況且她剛剛還把阿壹打昏了,可見她身懷武功。」符明彎腰把昏過去的蘇壹扛起,朝著停在路邊吃草的馬兒走去,同時頭也不回的道:「男女授受不親。她就交給師妹了。」


「啊───師兄真是的,人家也是女孩子耶,怎麼可以要人家扛著人到處走呢!」官御佳低聲嘟囔著,但還是用力把女子抱起。


「嘿──呀──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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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屋頂。祈櫻心下一驚,想要坐起卻發現自己被綁得跟毛毛蟲一樣。


「啊,妳醒啦!」一道清亮有活力的女聲傳來。


祈櫻警戒地看向右邊,一名有著醒目紅卷髮的亮麗女子走進房間,她手上還端著托盤,上面放了幾樣還在冒著熱氣的家常小菜。


「這裡是哪裡?你是誰?」祈櫻冷冷地問道。


紅髮女子把托盤放在房內唯一一張木桌上,巧笑倩兮地道:「講話別那麼衝嘛!我叫官御佳,妳呢?」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用囉唆那麼多!」祈櫻冷聲喝道。


「是嗎?」狡黠地笑了笑,官御佳突然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慢慢地朝祈櫻走去。


祈櫻閉上雙目,也不掙扎地躺著,等著她結束自己坎坷的一生。


一陣窸窣聲傳進耳裡,她赫然發現身上的束縛變鬆了。


訝然張開眼,她發現官御佳已經把匕首收回腿邊,正往木桌走去。


「妳昏睡很久了,應該餓了吧?快來吃點東西吧。」她拿起一個木碗,往裡面裝稀飯。


扯下身上的繩子,祈櫻坐起身疑惑問道:「妳怎麼不殺我?」


官御佳很不雅地翻翻白眼,轉頭沒好氣地道:「妳我無怨無仇,我幹麻要殺妳啊!」


「是嗎?」祈櫻低頭喃喃道:「原來還有跟我無仇的人存在?」


「還在嘀咕什麼,快吃點東西!妳都已經昏了兩天了,身子會受不住的啦!」


官御佳急性子地塞給她一個碗,碗裡頭滿滿都是菜。


怔怔地看著碗,祈櫻心裡五味雜陳。


「吶!妳叫什麼名字啊?」官御佳夾了一口菜放進嘴裡,口齒不清的問道。
「……祈櫻。」她終於拿起筷子一小口一小口秀氣地吃著。


正當房裡瀰漫著一股奇怪的和諧時,房門突然被撞開,祈櫻目中寒光一閃,手中筷子閃電射出,直撲來人。


「官姑娘,那位姑娘怎………哇啊!」一聲怪叫從門口傳來。


扔下筷子,官御佳站起身大道:「蘇大哥!」


蘇壹站在門口,左手兩指夾著筷子,筷尖險險離他鼻子兩吋。


「官姑娘,怎麼回事?箸子怎會飛出來了?」他搖頭晃腦地走進來,把手中“兇器”遞給官御佳,轉頭就看見祈櫻神色緊張地看著他,高興地道:「姑娘妳醒啦!感覺如何?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你是誰!?」祈櫻不理會他關切的眼神,整個人又變回戒備的樣子。


「祈櫻,他叫蘇壹,是我朋友。呃……被妳打昏的就是他。」官御佳跑到兩人之間,假裝沒看到蘇壹的瞪視,看著她安撫道。


「嗯…..是啊是啊,祈櫻姑娘,妳不用緊張,大不了再把我打昏嘛!哈哈哈……」蘇壹見她使了使眼色,乾笑道。


「……這是哪兒?」祈櫻眼中的戒備消散了些,見這兩人的穿著不像是會住在這種破草屋裡的人,她淡淡問道。


「這裡是硯江鎮,就在遇見姑娘妳的前方不遠處。」蘇壹道。


「硯江……」她無神地看著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麼。


官御佳正在想辦法打破目前尷尬的氣氛,就聽見符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師妹,那位姑娘醒了嗎?」


官御佳連忙高聲道:「她沒事了。」


「嗯。」符明應了一聲,又道:「那我進去了。」


陳舊的木門吱呀而開,他走進來看見祈櫻警戒的神情,面上不動聲色,轉頭對蘇壹道:「阿壹,我們等等就出發吧,在這兒叨擾大娘兩天了,總不好讓她一直招待我們。」


「哦,好。」應了聲,蘇壹猛然想起祈櫻,又問道:「那祈櫻姑娘呢?跟我們一起走嗎?」


「這……」符明看著她道:「敢問姑娘日後是否有其他目的地呢?」


「……我沒地方可以去。」祈櫻淡淡道。


「祈櫻,我們要回天劍門,妳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去玩?」官御佳興沖沖地問,符明見狀竟來不及阻止。


「天劍門?」祈櫻眼中一抹異色閃過,問:「你們都是天劍門的?」


「不,蘇大哥是常霧宮弟子。」


「常霧宮……!?」她驚疑地看著蘇壹,眼前這個俊秀書生竟是出自常霧宮門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37:16

第十章 情愫

符明一直在觀察祈櫻的神色見她眼神不太自然,便道:「姑娘在下等人有急事必須先行趕回山門,下次再請姑娘來敝門遊玩吧。」說完他不讓官御佳有開口的機會,拉著她就往門外走去。

一時間房內只剩下蘇壹和祈櫻兩人。

「阿壹讓這位姑娘好好休息吧。」符明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蘇壹連忙應聲,向她道別後匆匆走出房間。

三人走到硯江鎮中央廣場這裡是硯江鎮民販賣辛苦捕魚的成果之處。現在剛好是漁夫們出外捕魚回來之際,所以廣場特別熱鬧。兩步一個魚攤,讓這個廣場變得異常擁擠。

「呀,好多奇怪的魚唷!」雖然已經在這兒住兩天了,但是長青山上長大的官御佳還是對這種市集感到新奇。

「大叔大叔,這是什麼魚啊?」她開始纏著一個正在顧攤的老先生問問題。

而符明正在和蘇壹站在一旁說話。

「阿壹,我們接下來會進入硯城,硯城也有一個玄陽幫分堂,名為玄武,堂主是魏奕夏的親兄弟魏奕秋,此人不善言詞,但對玄陽幫忠心耿耿,為人頗為正派。如果他接到羅天胤對我們的追殺令,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執行。」符明凝重地說道。

「他或許也和魏奕夏一樣用人海攻勢吧?」蘇壹想到在玄壁城被包圍的情景,不禁對魏氏兄弟有了些輕敵之心。

「不。」符明緊蹙眉頭,嚴肅道:「魏奕秋是有名的劍術高手,雖然他手下沒有可看的人物,但是只有他一個人也夠給我們苦頭吃了。」

「劍術高手?」蘇壹奇道:「和符大哥相比呢?」

搖搖頭,符明苦笑道:「我還稱不上是高手之流,師父說我資質中上,雖然不是劣才,但還是要比天才努力許多才能一日千里,無奈我從小花太多時間涉獵各種書籍,導致武功荒廢,所以現在才不過是比入門高那麼幾階而已,就連師妹也只比我低個一、兩階。」

「符大哥,我有個問題想問很久了。」蘇壹道:「為什麼官姑娘所使的不是劍,而是槍呢?」

照常理來說,天劍門是以劍起家的門派,而官御佳又是掌門之女,應該會拜在自己父親門下才對。

「呵呵,我就想你什麼時候才要問呢。」符明笑了笑,解釋道:「雖然我們互稱師兄妹,但其實並沒有拜在同一個師父門下。我就甭提了,而師妹她是拜師父的友人莫道為師。」

頓了頓,他又道:「莫叔叔是烈空派的最後一任弟子,由於他老人家生性古怪,所以都找不到對味的弟子。恰好這時候他的好友,也就是我師父生了一女,可能是我師父的關係,莫叔叔一眼就看上這個剛出生不久的女嬰,就向師父討來做徒弟了。」

「師妹的髮色之所以是紅的,就是從小修練烈焰功法的關係。」符明又補上一句。
「原來是這樣啊。」蘇壹驚嘆道:「竟有這種可以改變髮色的功法,真是太神奇了。」

「嗯,烈空派的功法因為必須使用先天之氣修練,所以都是選擇剛出生不滿一年的嬰兒作弟子,也因此烈空派一向都是一脈單傳,人數一直不多。」符明點點頭,一會兒又道:「總之,這次去硯城肯定危機重重,咱們要多加小心。」

「嗯,知道了。」

「對了,你的手好些了嗎?」符明想起蘇壹不能動彈的右手。

「好多了,這幾天那股勁力已經被消蝕地剩下不到一半,對我手臂的影響已經慢慢退去了。」話落,蘇壹還動了動右手。

「這就好。」符明放心地道:「沒想到玄陽幫主竟會有那麼霸道的武功,也難怪以往暗殺他的人都沒有成功。」

「嗯,他真的是深藏不露。」蘇壹點頭道:「一開始我跟他對打時,並沒有感覺到
這股力量的存在,這是後來莫名其妙冒出來的。」

「看來這人城府極深,不愧是創建天下第一幫的人物。」

「你們在說什麼啊?」官御佳的聲音突然冒出來。

「沒什麼,師妹,我們再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出發吧。」符明笑了笑道。
為了讓蘇壹的手臂儘快恢復,他決定再待一個晚上,以便儲夠精力去應付玄武堂的威脅。

只是魏奕秋的劍法是江湖上有名的,據說被他劍法震攝的人不在少數,就算是蘇壹的功力恢復到十成,大概也沒辦法勝過他。
『能避開就避開吧。』符明心想。

……………………………………………………………………………

這夜,蘇壹為了未知的危險,正在房內打坐運功,打算一口氣將殘餘勁力消除。

因為怕黑的關係,蘇壹在硯江鎮的這幾晚都是打坐中渡過,雖然一直都沒有睡,但他卻感覺精神異常地好。

將注意力集中在右臂,他進入內視狀態,看見一團灰色粘稠狀氣體成球狀龜縮在一角,而周圍有一圈又一圈的白色氣體包圍著它。那股灰色被包圍著,因為已經被蠶食的過於弱小,所以它靜靜地停在那兒不敢動。

灰色氣體是羅天胤的內勁,而白色的當然就是蘇壹的玄霧內勁了。

突然周圍一陣騷動,採包圍之勢的白色頓時一湧而上,努力撕扯著灰色,而灰色見形勢岌岌可危,便不再猶豫,盡全力想要衝出包圍圈。

蘇壹控制玄霧內勁一點一點地吞噬灰色氣體,但因為其反擊太猛烈,所以他現在滿頭大汗,又不敢放鬆玄霧內勁的控制,急得他左右為難。

這時一道紅色氣體忽然衝了進來,和白色一起攻擊已經呈弩末之勢的灰,蘇壹來不及細想是誰在助他,就連忙加快玄霧內勁的攻勢,最後終於成功合力把灰色氣體整個消滅。

睜開眼,蘇壹連忙轉頭一看,赫然發現官御佳正在把雙手收回,微笑地看著他,白皙的額頭上還佈了一層細細地汗珠。

「官姑娘……!」他驚訝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好連連道:「真是太感謝妳了,要不是妳……」

「甭謝了。」官御佳站起身,拿出手絹擦了擦汗,道:「我就一直覺得你和師兄好像瞞著我什麼,早就發現你手有古怪了。」

「呃……」蘇壹尷尬地笑了笑,連忙轉移話題道:「官姑娘這麼晚還沒睡……是找我有事嗎?」

不料官御佳突然朝他一瞪,惡狠狠道:「不許再叫我官姑娘!」

蘇壹怔怔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是怎麼回事。

「你……你根本不用那麼生疏的,我…….」官御佳俏臉微紅,嬌嗔道:「……我和師兄早就是你好友了,那麼生疏做啥!」

「官姑娘……」蘇壹心中感動,但一開口,又見她瞪來,連忙問道:「那……那該怎麼稱呼才好呢?」

無奈又欣喜地看了他一眼,官御佳看著房中木桌,細聲道:「……名字,叫名字就可以了。」

「哦……嗯!」蘇壹現在心中都是符明和官御佳把他當自己人看的感動,沒有去多想她怎麼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那……官、御佳姑娘,」他叫得不太順口,不過還是改了稱呼:「現在可以說找我有什麼事了吧?」

雖然和目標不太一樣,但是官御佳還是滿意地笑了笑,道:「我是來拜託你明天站在我這一邊!」

「啊?」

「明天要走的時候,」官御佳繼續說道:「師兄一定不會帶祈櫻走,所以我想請你明天一起聲援我,讓師兄點頭同意。」

「這……不大好吧。」蘇壹心裡把符明當可靠的大哥,直覺認為符明的決定一定都是有理由的,而且也是為他們好,因此他不想違背符明的意思。

「師兄不帶祈櫻走才是大大不好!」官御佳看著他,恐嚇道:「祈櫻一個姑娘家,如果我們不管她,萬一她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這……」蘇壹腦中開始浮現祈櫻不幸遇到歹人的情景。

「你想想看,像她這樣美麗的女孩子,一個人在路上行走多危險啊!極有可能被人口販子賣給妓院喔!」官御佳見他面色動搖,趕緊再接再勵。

「呃…….」蘇壹的幻想很老實地照著她的敘述走。

「所以我們一定要保護她!一定要帶她去天劍門才行!」她下了最後結論。

「嗯!」蘇壹也重重點了頭。

「太好了,阿……阿壹!謝謝你!」官御佳高興到忘形地撲上去抱住他的手臂,蘇壹馬上就感覺兩團溫熱柔軟的球狀物體貼住他。

來不及細想她的稱呼,蘇壹忙把手抽出來,臉上微紅道:「那……御、御佳姑娘,妳該去睡了吧。」

「哦!……好,那阿壹晚安。」官御佳也發覺自己過於大膽的行徑,不過還是若無其事地轉身走出去。

蘇壹沒這種經驗,對於她的轉變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不過在苦思許久也想不出所以然之後,他就放棄猜測繼續打坐入定了。

……………………………………………………………………………..

翌日。

「阿壹,準備好了嗎?咱們該出發了。」符明在房門外叫道。

「好了。」蘇壹打開門,就看見符明身後的官御佳正在跟祈櫻說話。

「耶?」符明驚喜道:「阿壹,你手沒事兒了?」他剛剛注意到蘇壹是兩隻手舉起來開門。

「啊,沒錯。」蘇壹笑了笑,道:「昨晚我把剩下的內力通通都處理掉了,還感覺我的玄霧功壯大不少,真是因禍得福!」

「那真是太好了。」符明高興道:「恭喜你囉,阿壹。」

「好說好說。」蘇壹話題一轉,道:「嗯……對了,符大哥,咱們也帶上祈櫻姑娘一道走吧。」

皺了皺眉,符明隨即道:「不行。」

第十一章 玄武

「但讓她一個人留在這兒不太好吧?」蘇壹鍥而不捨地繼續勸說,連昨晚官御佳用來拐他的話都用上了。

「人口販子?妓院?」符明哭笑不得地道:「阿壹,師妹一定跟你說了些什麼吧?」

「呃……」被視破底細讓蘇壹有些尷尬,怔了一下又道:「沒、沒有,是我也覺得這樣不妥……」

輕嘆一口氣,符明看著他道:「記得不久前我跟你說過,如果受不了良心譴責,就按照自己的感覺去做吧。」拍拍蘇壹的肩,他道:「現在我還是支持你。」

符明知道蘇壹處於這個爾虞我詐的江湖中,等於是一張白紙,他不會猜想別人是否會傷害他,也不會懷疑對方是否別有居心。這次這個事件,剛好可以讓他和官御佳清楚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那麼單純的。

畢竟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種事情如果是符明跟他說,只會讓蘇壹心有芥蒂,但如果是讓他自己親身體驗,一定會印象非常深刻。

「嗯,謝謝你,符大哥。」蘇壹感動地看著他,又想到昨晚官御佳說的,符明師兄妹兩人已把他當自己人的事,這兩位是他下山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和家中的師兄弟姊妹不同,所以在他心裡佔了非常重的份量。

符明點點頭,一轉身就看見官御佳在對蘇壹比手勢,於是他輕咳一聲。

「師妹,帶祈櫻姑娘去打包行李。」

「不用啦!」官御佳高興地舉起手中一個大大的包袱,道:「祈櫻姑娘的東西都在我這兒囉!現在就可以馬上出發啦!」

「妳這樣就露餡了……」蘇壹無奈地咕噥道。

而符明只是挑挑眉,道:「那好,我們走吧。」

官御佳巧言倩兮地拉著祈櫻,去和這幾天借他們房間的大娘道別──因為硯江鎮上竟連一間客棧也沒有,所以四人這幾天住的是鎮上一位熱心的張大娘借他們的小院。

祈櫻跟在官御佳後面,和她在一起都是靜靜傾聽比較多,偶而還會回個若有似無的微笑,簡直和初見面時那模樣搭不上邊。

符明見兩個女孩一副感情很好的樣子,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他看得出來都是自家師妹在纏著祈櫻,雖然擔心官御佳的安危,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沒問題。

見兩個女孩遠遠地走回來,蘇壹一拉繮繩道:「符大哥,御佳姑娘自有分寸的,不用太擔心她。」

點了點頭,符明看了他一眼,揶揄道:「御佳姑娘?阿壹,不用那麼見外了吧,直接叫名字就得了。」

「咦?啊!不、不是的……」蘇壹怔了一下,隨即俊臉爆紅,搖著手慌亂道:「不是的,是、是御佳姑娘要求……」

「哈哈……無妨,這樣也沒什麼關係。」大笑幾聲,符明見話題人物走近,便停止這個話題,高聲道:「師妹,祈櫻姑娘就和妳共乘一匹馬吧。」

「遵命!」官御佳俏皮地抱拳道。目的達成讓她的心情非常好。

祈櫻看著他們三人的調笑,美目裡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硯城……又要回去了……」她低聲呢喃道。

…………………………………………………………………………

硯城。玄武堂府內花園。

一名魁梧雄壯的男子站在石橋上,低頭看著橋下的人造河流,耳朵聽著身旁跪在地上黃色布衣男子說話。

「……近日會有三名男女進城,青龍堂主下令,只要見了這三個人一律格殺勿論。」

「嗯。」魁梧男子微微轉頭,被他隨意側綁在左肩的黑色長髮也跟著晃到身後。

「這是那三名男女的畫相。」黃衣男子從懷中掏出三卷宣紙,一一攤開。

掃了一眼,魁梧男子已經把三人的長相印入腦中,他又把頭轉回去,認真地看著河中悠遊的魚兒。

黃衣男子見他已看過,便把紙卷收回,說了聲告退便準備離開,這時魁梧男子突然道:「那三人交給我就好。」

「……是。」黃衣男子明白,此人一出馬,沒有什麼人是殺不了的,頓時心下為畫相中的三人默哀。

黃衣男子離開後,花園剩下魁梧男子一人,只見他雖盯著河流,嘴裡卻喃喃道:「……天劍門………」

……………………………………………………………………………..

「哇,終於到硯城啦!」官御佳大聲一呼,一時間硯城門口所有來往的人都盯著她看。

見四人騎著馬接近城門,門口的守衛上前道:「城守有令,任何人皆不得在城中御馬而行!」

「對不住。」符明上前向守衛道了聲抱歉,跳下馬看著蘇壹和官御佳道:「阿壹,師妹,下馬吧,反正也不差這點兒路。」

「騎馬趕了一天路,下來走走也好。」蘇壹很快地從馬背上跳下來。他從小生活在山上,坐不慣一搖一晃的馬背。

官御佳本想抱怨,但見連身後的祈櫻也下馬了,也只好嘟嘟囔囔地跟著下去。

祈櫻下馬之後立時從腰間抽出一條紗巾,快速地圍在臉上。

官御佳牽著馬跟在符明後進城,見她的動作,不禁好奇問道:「祈櫻,為什麼妳要把臉遮起來?」

「我……我在城中曾被無聊男子騷擾,所以想把臉遮住。」祈櫻低聲道。

「對啊,這也是一種避免麻煩的方式。御佳姑娘,妳也帶上面紗吧。」蘇壹在後面聽了道。

「才不要!臉上一塊布遮著多不舒服啊!」官御佳不願地道。

走到城中最熱鬧的一條街,符明招呼三人牽著馬到一間客人挺多的客棧門口。

「客倌您好啊,請問是要吃飯還是住店?」店小二跑出來接過三匹馬,準備帶進馬房。

「住一晚,要三間上房。」符明道。

「是!掌櫃的,三間上房!」店小二高聲叫道,隨後便拉著馬離開。

四人走進店內,就看見圓圓胖胖的掌櫃笑嘻嘻地走過來。

「客倌請跟我來。」

「店裡生意真好啊,還要掌櫃來幫忙帶房間。」四人跟在他身後,符明笑著道。

「沒什麼,養家糊口而已。房間到了。」掌櫃將四人帶到一間看起來清爽明亮的房間前,道:「這邊連著三間都是。」

「多謝,請再幫我們準備一桌菜,等等我們下去吃。」符明有禮地謝過掌櫃,見他離開,轉頭道:「大家都先休息一下吧,等
會兒吃飯。」

「啊~~~我要出去逛逛!」官御佳興奮地拉著祈櫻,一溜煙就跑沒影兒了。

「師妹也真是的,我們現在可是有仇家呢。」符明搖搖頭道。

蘇壹聽了道:「要不我跟著她去吧。」同時心裡暗笑他越來越像老媽子了。

「嗯,也好。」符明道:「有狀況就快點回來,四個人在一起比較有保障。」

走出客棧,蘇壹看著大街人來人往的盛況,頓時懵了。

「御佳姑娘去哪了……」他皺著眉,在街上左顧右盼。

冷不防一聲低沉的聲音傳進耳裡。

「蘇壹嗎?」

回頭一看,見一名左肩披著黑色長髮的魁梧男子站在眼前。

「在下便是蘇壹,敢問閣下是……?」蘇壹很好奇這邊怎麼會有人認識他。

男子高深莫測地看了他一眼,道:「跟我來。」

說完,他轉身就走。蘇壹雖然摸不著腦袋,但見他不是什麼壞人樣,就跟上他的腳步。

兩人走過熱鬧的街道,穿過幽靜的小巷,最後終於到了一處空地。

在跟隨的過程中,蘇壹看見他腰間帶劍,而且是一把看起來貌不驚人的黑劍,不禁開始猜測這個人是否和符明一樣是出自天劍門。

似乎感覺到蘇壹的視線,男子沒有轉頭,背對他道:「我不是天劍門的。」

「原來如此……咦?閣下怎麼會知道在下心中所想?」蘇壹大驚,猜想他是不是什麼奇人。

走到空地中間停下,男子轉過身道:「因為符明是天劍門。」

蘇壹聽得一頭霧水,索性拋開這個話題,問:「閣下還沒說自己的姓名呢,為什麼要來這兒講?」

「因為我要殺你。」男子慢慢抽出腰間長劍,向旁邊一揮,不動如山地站著道:「我名魏奕秋。」

「什……」蘇壹懵了,怔了一下大驚道:「你是玄武堂堂主!?」

「沒錯。」話落,魏奕秋緊抓長劍朝著他衝過來,直刺蘇壹心窩。

「等……」他來不及說話,便被魏奕秋的劍氣逼得直退後。蘇壹急急伸手擋住迎面而來的劍尖,卻被長劍散發的劍氣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他還來不及按住傷處,便聽見魏奕秋低喝:「青龍出水!」

突然一道劍光從下面衝出,直逼蘇壹咽喉,他嚇出一身冷汗,匆忙使出迷雲身法躲過。魏奕秋只覺眼前閃過一片白霧,蘇壹一下就不見蹤影。

「魏堂主何必這樣刀劍相向,有話好好說嘛!」蘇壹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使魏奕秋無法掌握他的實際位置。

「青龍堂的格殺令,沒有理由。」魏奕秋冷冷地說完,接著大喝:「車輪斬!」

只見他抓著劍在空地上旋轉了起來,一道一道的劍氣隨著他的轉動飛射而出,堆放在空地四周的一些菜籃木箱馬上就被打得四分五裂。

蘇壹被逼得現出身形,用迷雲步左躲右閃,好不狼狽。

「可惡!既然你那麼冥頑不靈,那就不跟你客氣了!」他大喝一聲,拔身而起,在半空中朝著魏奕秋落去。

「天紳倒懸!」

「海底撈月!」

兩人相撞的殺氣大範圍地擴散開來,甚至還波及到一些民房的外牆。而空地則是一片煙霧瀰漫。

「天啊……咳,真的跟符大哥差好多……」蘇壹按著胸口,覺得有一股熱流正在往上衝。

『這麼強的人怎麼會屈就一個小小堂主之位?』他心想。

看著煙霧散去,魏奕秋若無其事的站在那兒,蘇壹不禁感覺心中一顫,開始盤算著該怎麼逃脫,他要趕緊去對符明示警,還有已經跑得不見蹤影的官御佳,也要快點兒找回來。

思緒及此,蘇壹擦去嘴角鮮血,大喝一聲:「風伴流雲!」同時雙掌呼嘯著朝魏奕秋打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38:33

第十二章 生變

此時的官御佳正在和祈櫻對峙。

「祈櫻,為什麼妳要這樣做?」官御佳壓著肋下剛才她被祈櫻一冷不防地偷襲,還好反應很快地側身閃過不然她現在就是一具屍體了。

「……對不起……」祈櫻雙眸一黯,咬牙一揮手中匕首朝著官御佳衝去。

官御佳見她來勢洶洶,趕緊拔腿就往大街上衝去。她現在手無寸鐵兩手空空的她不知道該怎麼和祈櫻對打,況且官御佳也不想傷害她,所以只能拼命鑽向人多的地方,讓祈櫻不好下手。

「該怎麼辦……難道師兄說的是對的?」官御佳疑惑不解地喃喃道,腳下不停地向前衝。

在暗自傷神的她,一時沒發現前方有人,頓時和來人撞個滿懷。

「啊!」

「咦?師妹?」她一聽,是符明的聲音。

「怎麼了?跑那麼快?啊!妳怎會受傷的!?」符明原本在客棧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蘇壹幾人回來用餐,正要出來找他們剛好被急奔的官御佳撞到,而且還看見自家師妹右肋下有一大灘血跡,一時間他聯想到玄陽幫的人追來了,心下大感不妙。

「師、師兄……」官御佳來不及說話,就被符明往旁邊一帶,躲過了追上來的祈櫻凌厲的攻勢。

「祈櫻姑娘!」符明一見她的動作,就明白是她傷了官御佳,心想她的真面目終於露出來了。

把官御佳推進客棧,符明抽出腰間長劍,身體擋住門口讓祈櫻沒機會進去對師妹不利。

而客棧的食客一聞門口的肅殺之氣,都紛紛向掌櫃問了後門的路繞道跑了,客棧外的百姓和攤販一時間也都躲遠遠的,在遠處觀望。

「祈櫻姑娘,妳是一開始就別有居心吧。我原本以為妳會因為師妹的真心對待而有所改變,沒想到妳竟忍心傷一個真心待妳的人。」符明手持長劍指著祈櫻,冷聲喝道。

「我……」祈櫻眸子閃過一絲痛苦,但還是沒有把匕首收起,反而緊緊握了握,彷彿是要從那上面得到一點點心安的力量。
這時遠處圍觀人潮一陣騷動,一個面色蒼白嘴角帶著血絲的男子衝出,像是在躲什麼東西一樣,直直朝符明所立之處跑去。

「符大哥……!」來人正是被打傷的蘇壹。

「阿壹!」符明見他狼狽的模樣不禁一愕,正要問就聽蘇壹道:「玄武堂……魏奕秋!」

「魏奕秋出來了?!那她是……」符明愕然地看著保持原來姿勢不動的祈櫻,驚訝玄武堂竟出現另一個暗殺者。

正在一群人驚疑之時,魏奕秋排開人牆慢步走來,腳步有些微微地蹣跚,不過沒什麼人發現,因為他全身散發著寒冷懾人的殺氣。

無視符明和蘇壹的戒備之勢,他在眾人驚訝目光下走到祈櫻身邊,而祈櫻竟也瑟瑟發抖。

「妳失敗了。」魏奕秋冷冷道。

「我……」祈櫻顫顫巍巍地開口:「堂、堂主……」

看到這一幕,不管是誰都知道他們是一夥兒的,而蘇壹因傷泛白的臉色則更白了。

「祈櫻姑娘……為什麼……」蘇壹反常地平靜問道:「一開始妳倒在路旁,就是已經計劃好的嗎?」

「不….我……」祈櫻看了看身旁魏奕秋,見他沒有反應地盯著符明,便咬咬牙道:「我是真的受傷才昏倒,不是計劃好的……今天……到了這兒才接到命令……」

面對蘇壹的凝視,她感到羞愧地抬不起頭,但仍大聲道:「我……我是真的很喜歡跟你們在一起……!」

「原來妳是身不由己啊。」蘇壹臉上露出微笑,道:「那我就放心了。」話落,他突然從原地消失,出現在祈櫻身後。

一個手刀讓她倒在地上,蘇壹看都沒看魏奕秋,冷聲道:「現在就是我們和玄陽堂的事了。」

「嗯。」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魏奕秋只是淡淡哼了聲,對於昏倒在地的祈櫻視而不見。

把祈櫻遞給在客棧門口觀望的官御佳,蘇壹轉身站在符明身旁道:「符大哥,我有好多話,等成功退敵之後再跟你說。」

「……好。」符明知道他的心思,輕應一聲後專注地盯著魏奕秋,深怕他突然發作。

深吸一口氣,蘇壹喝道:「來吧!」

「三環套月!」對面話音剛落,魏奕秋也同時一躍而出,手中的劍直直刺向符明。

不避不閃地迎著前方凌厲地攻勢,符明舉劍沉聲道:「白雲出岫。」同時輕顫劍尖,以輕靈的步法在魏奕秋到達時轉至他身
側,朝他臂上劃去。

一旁蘇壹冷不防地一掌拍向魏奕秋胸口,讓他來不及防備。

魏奕秋本可追擊符明,卻被蘇壹這一掌打亂了節奏,無奈之下只好回身擋住胸口的破綻,而符明則如願地在他手臂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雖因受傷而劍勢稍損,但魏奕秋一點兒也沒有要徹退的跡象,隨著符、蘇兩人在他身上留下越來越多傷痕,他也在對方不及防備的時候出其不意。目前看來是勢均力敵的形勢。

蘇壹的呼吸已經變得粗重,他在更早之前已經用了不少力氣逃離魏奕秋的追殺,現在雖有符明相助,還是支撐不了多久。
而符明的劍技也比不上出神入化的魏奕秋,在身上多處受傷的情況下,也只能盡力維持不上不下的局面。

而官御佳抱著依然昏迷的祈櫻在門口擔心地看著,她雖然想加入幫忙,卻也只知道自己實力不足,不禁急得跳腳。

這時突然一道嘯聲傳來,只見一名青衣男子手持長劍急奔而來,同時叫道:「大師兄,我來助你!」

符明眼角一撇,喜道:「桑師弟!」

蘇壹此刻沒空去看來人是誰,只見一把古樸的長劍插入他和魏奕秋之間,快速地把魏奕秋的注意力引走。

「天劍門樂正桑!」魏奕秋停下動作道,話中有著驚訝和絲絲興奮。

多虧他引走魏奕秋,蘇壹此時才能喘口氣,好好打量這個伸出援手的年輕俠士。

一身利於行動的青色衣褲、一頭束成髻的黑髮、一把古樸的長劍,這是天劍門的後起新秀──樂正桑。他雖沒有像蘇壹那樣俊秀,也沒有像符明那樣冷俊,但眼中卻有其他人都比不上的浩然正氣。在天劍門他是同輩中武藝最高的,也是最有正義感的。

這次天劍門舉辦的切磋比試大會,他也是送邀請函的其中一員,負責關北的凌雪派。

樂正桑見魏奕秋不再進攻,也就停下手,疑惑問:「你認識我?」

「我想和你一戰很久了!」魏奕秋大喝一聲,一道流星趕月刺向他,同時大聲道:「接招!」

「來得好!」樂正桑馬上提劍迎戰。

符明見師弟成功轉移魏奕秋的目標,馬上拉著蘇壹來到客棧內,在官御佳的幫助下草草包紮了傷處。

符明看了看外面的戰況,道:「師妹,帶上祈櫻姑娘,我們先走吧。」

「那樂正師兄呢?」官御佳撇撇嘴,不想拋下樂正桑獨自一人對敵。

「我相信師弟他沒問題的,況且他們現在已經是比武的狀態了,我們想阻止也沒法子。」符明笑著道。

「符大哥,那咱們快走吧。」蘇壹已經快手快腳地把所有人的包袱都拿著了,還順手在櫃檯上放了銀兩。

點了點頭,符明道:「走!」

一行四人趁亂跑出硯城,一路上官御佳更是大嘆道:「唉!沒想到才剛到大城裡,還沒坐熱呢,又要趕路了。」

「師妹別抱怨了,再往前走不遠就是長青山腳下,那兒有一座長青村,咱們可以在那兒歇歇腳。」符明安慰道。

「魏奕秋的劍術真的很出神入化,沒想到我和符大哥兩人聯手都無法取勝。」蘇壹突道。

符明淡然道:「這是當然的,他拜在叛出的師叔門下,所學皆是天劍門招式改良而來,自然比為兄所學更高明。」

「天劍門的叛徒?」蘇壹好奇問。

微微一嘆,符明道:「本不該同你說敝門家醜,但是講一些大概還是可以的。」

天劍門目前的師叔輩,其中有一名叫易仲的武學天才,在20年前盜了珍貴的武學密笈叛出山門,在躲避舊門追殺的同時,進而針對原有的破綻創造出一套新的招式。據說他大成之後收了唯一一名弟子姓魏,應該就是這魏奕秋了。

「魏奕秋一定被易師叔灌輸了與天劍門人為敵的想法,所以才會對我和師弟那麼熱衷。」符明嘆道。

「原來是武學狂人啊……」蘇壹喃喃道。

官御佳忽然湊到他身旁,兩條藕臂纏上蘇壹的手,嬌嗔道:「阿壹都不爭氣,沒有替我和師兄教訓那個叛徒!」

「啊……御、御佳姑娘……你、你……我……」蘇壹臉紅的語無倫次。

「師妹,女兒家不要這樣放肆!」符明低喝道。

「好嘛!」官御佳放開蘇壹的手,但還是緊緊貼著他。

「御、御佳姑娘……顧著祈櫻姑娘吧……別、別讓她一個人待在馬背上……」蘇壹結結巴巴道。

斜睨他一眼,官御佳輕笑一聲便乖乖走到後邊。

「大師兄……」這時眾人身後傳來樂正桑的聲音。

「師弟!」符明轉身迎向奔來的樂正桑,關心地問道:「你無恙吧?」

「沒事!那傢伙被我一指咽喉就動不了了。他說只要在硯城以外就不會對你們不利,所以你們現在不用擔心他追來了。」樂正
桑豪爽道。

符明點點頭道:「看來這魏奕秋並非愚忠之人。」

「對了,師兄。」樂正桑又道:「凌雪派掌門一看我帶去的邀請函,馬上就同意參加了,而且還派了三名弟子隨我一同回山。」

「這麼順利?」符明有些意外,道:「那麼那三名凌雪弟子呢?」

「因為我聽說玄陽幫要對師兄你不利,心急之下就先趕過來了。」樂正桑尷尬地抓抓頭,道:「她們應該很快就會趕上來了。」

見符明點頭,他看向蘇壹問道:「這位是?」

「在下常霧宮蘇壹。」蘇壹抱拳道。

「哦哦!久仰常霧宮大名了,天底下有誰不知常霧宮主蘇煌的義勇事蹟呢!」樂正桑眼裡閃著崇拜的目光,趕緊接著道:「我是天劍門弟子,複姓樂正,單名桑。不知有沒有機會和蘇兄切磋切磋呢?」

「免貴,叫我阿壹就可以了。」蘇壹微笑道:「我也想和樂正兄較量一下,但目前有傷在身,還是等到貴派再說吧。」

「唉呀!說的也是,瞧我一高興都忘了。」樂正桑哈哈大笑,道:「那咱們就快點兒趕路吧,我都快等不及了!」
第十三章 凌雪三仙

「師弟,和你一道回來的凌雪弟子是哪號人物?」符明騎著馬一邊前進一邊問道。

「哦,人稱她們是凌雪三仙。」樂正桑回道:「分別是寧天靜、司空明潔、林宓三人,凌雪派這次真的是出盡箇中好手了呢!」

「那當然,每個人都不希望自己門派丟臉呀!」官御佳在一旁插話道:「樂正師兄,你可要為我們天劍門爭光啊!」

「那是一定。」樂正桑自信地笑著,柔聲問:「師妹妳也要上場為烈空派而戰嗎?」

搖搖頭,官御佳道:「我想就免了吧,看到阿壹這種的,再來個凌雪三仙,我就知道我輸定啦!」她可愛地皺皺小瓊鼻,道:

「更何況還不止這幾個門派呢!」

「師妹多慮了。」符明微笑道:「這只是各門派之間的切磋,輸贏不算什麼的。」

「沒錯,我也希望能多看看各門各戶的武功。」蘇壹笑著道:「這樣就能更精進自個兒的武藝了!」

「哼!阿壹你都只幫著師兄。」官御佳朝他吐了吐粉舌,轉身貼向樂正桑道:「還是樂正師兄最疼我了,不像你們都只會訓我!」

「妳啊,師弟會疼妳是因為……」符明正要講下去,卻見樂正桑投來的目光,馬上改口道:「是因為他為人善良嘛!」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蘇壹見兩人的神色有異,不解地問。

「沒什麼!阿壹,我現在可是非常期待上山後的比試哦!希望你能快點兒把身子養好。」樂正桑豪爽地道。

「甭擔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待。」蘇壹也笑著回應。

這時被官御佳載著的祈櫻緩緩睜開眼。

「這裡……是哪?」她虛弱道。

「祈櫻姑娘!」蘇壹見她有氣無力的樣子,趕緊湊上前道:「真是對不住,都是我害妳變這樣的。」他要把祈櫻打昏的時候,忘了控制力道,因此稍稍大力了些,導致她清醒會覺得昏沉。

「無妨……我們離開硯城了嗎?」祈櫻緩了幾口氣,定定神問道。

「嗯,正在朝長青村接近。」

「那就好……那就好……」她喃喃道。

符明冷不防開口道:「祈櫻姑娘,可以說說這是怎麼回事了嗎?」

她怔了一下道:「我……」

「師兄!」官御佳美目怒瞪符明,道:「祈櫻剛醒呢!不要一直問這些討人厭的問題!」

「御佳……」祈櫻盯著她,眸子裡有濃濃的感動,沒想到在她傷了官御佳之後,還能得到她真心的對待。

咬了咬牙,祈櫻道:「我把事情原委都告訴你們。」

根據她的說明,眾人得知玄陽幫做盡不少惡事,除了強搶民女、強迫為妓、控制城中攤販等,吃喝嫖賭無一不涉獵,甚至暗中還訓練了一批殺手。這些殺手主要是用來對付和他們作對的官府,所以大多都是年輕貌美的女子。如果這些女子任務失敗,則會被用藥物控制送去妓院。

這批殺手為數不多,大約才十來個人,女殺手都是以花起名,要是任務失敗,被送去妓院也省得想花名。而這些殺手通稱「花煞」。

蘇壹等人會在路上遇見昏倒的祈櫻,主要是因為她的舊疾發作,所以才會在完成任務後回程的途中昏厥。

「妳有舊疾?」蘇壹關心問道:「是哪裡不舒服嗎?」

「嗯……我從小就有心悸的毛病……」祈櫻淡淡道:「只是不嚴重,所以平常還是能夠完成任務。」

「所以你跟我們到了硯城,接到魏奕秋的指示,就開始執行任務對嗎?」符明沉吟道。

「沒錯……」她低著頭道。

樂正桑在一旁聽著,突然開口道:「那姑娘今後打算呢?」

「我……既然堂主都沒有表示什麼,那就代表我從花煞中被除名了。」祈櫻臉上有著輕鬆的微笑,又道:「畢竟我任務失敗
了,現在回去也只是被送到妓院……所以我想……能不能讓我跟你們一起去天劍門呢?」

「哦?妳怎麼會想跟我們回去?」樂正桑訝異地道。

「我早就想看看堂主的師父所屬的門派了。」她嚮往地道:「聽說易前輩武功高強,連現在的堂主都不及他全盛時期的三分之一呢!」

見祈櫻面上表情溫和,眼底微微閃著光,瞎子都看得出來她很崇拜易仲,符明見狀點頭道:「雖然易師叔已被逐出師門,但他畢竟是從天劍門學到基礎,帶妳去見識見識也無妨。」

「真的!?祈櫻在此謝過符公子。」她面露喜色,微笑著道。

「如此甚好,」蘇壹也感到很高興,道:「前方好像就是長青村了,在日落之間快點兒進村吧。」

五人匆匆進村,在村中找了一間客棧,準備住一晚等明兒個一早再上山。由於長青村的地緣關係,許多人都會經過這座小小的村落往山上去,因此村內最不缺的就是客棧。

夕陽下了西山,蘇壹走到街道上,看著入山採藥、打獵的村民陸陸續續都背著戰利品回來,而一些婦女見丈夫歸來,趕忙奔上前協助丈夫把戰利品扛進家門,小孩則在一旁嘻嘻哈哈地跟父親說笑,不禁使他打從內心深處浮現一種安祥和諧的感覺。

家家戶戶的窗口都透著溫暖的燈光,一陣一陣的晚膳香傳進鼻腔,順著滑進蘇壹的肺,慢慢喚醒了他的飢餓。

「第一次,感覺夜晚這麼寧靜、這麼祥和。」蘇壹喃喃道。

「阿壹!」官御佳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走到他身邊道:「你在看什麼?」

「寧靜。」蘇壹如夢囈般地道。

她偏了偏頭,不懂他在說什麼,見蘇壹仍呆望著前方,便偷偷貼在他身側,一顆螓首更是搭在他厚實的肩上。

落日餘光,一對俊男美女相依而立,男子俊逸翩翩、女子嬌美可人,這如畫一般的景象讓一些路過的村民看呆了。
客棧二樓,窗邊。

樂正桑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幕,坐在他對面的符明知道他在想什麼,放下茶杯道:「師弟,師妹已經不是小姑娘了,你如果要再這樣等下去,她可是會自己選夫婿哦。」

「……我懂了,多謝師兄。」樂正桑有點尷尬地道:「這種兒女私事還要勞煩師兄操心,真是對不住。」

「甭在意,」符明看著他道:「我可以說是看著你們倆長大的,你的心思我當然清楚。況且……」他頓了頓道:「況且我也不希望你多年等待變成空。」

「……嗯。」樂正桑看著杯中茶水,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上菜了,請兩位公子小心。」祈櫻端著兩盤香味四溢的佳餚,小心翼翼地走到桌邊。

「真是不好意思,來到客棧還要麻煩姑娘準備晚膳。」樂正桑趕緊接過菜放到桌上。

「沒什麼的,我也很想報答各位不嫌之恩。」祈櫻微微笑道:「反正也很久沒那麼輕鬆了,我很開心的。那我下去端其他道菜上來,順便叫蘇公子他倆吃飯。」說完便轉身跑下樓。

「師兄,你還在懷疑她嗎?」樂正桑夾了一口面前的炒三蘇,道:「嗯,祈櫻姑娘手藝真好。」

「可能是我年紀較長吧,想得比你們都多。」符明也吃了一口,道:「果然好吃。我知道她本性不壞,但也怕她被人利用。」
樂正桑正要再說,就見官御佳咚咚咚地跑上樓。

「啊!師兄都先偷吃!」她氣鼓鼓地大叫。

「師妹,快來入座吧。」他趕緊讓出身邊的空位。

「嗯!阿壹,走快點嘛!」不料官御佳竟轉身拉著蘇壹上樓,一起落坐到另一張長凳上。

「哦,這些都是祈櫻姑娘做的嗎?」蘇壹看著桌上佳餚,頓時感到口中唾液快速分泌。

「粗茶淡飯,大家不要客氣,快吃吧。」祈櫻正巧端著最後一道菜上樓,把菜擺好後落坐到最後一張空長凳上。

「那我就不客氣了。」樂正桑夾起一塊紅燒獅子頭,放到官御佳碗裡道:「師妹多吃點,那麼久沒見妳都瘦了。」

「謝師兄。」她巧言倩兮地笑了笑,夾起碗中的紅燒獅子頭,無視他微變的臉色,放到身旁蘇壹碗裡,道:「這個很好吃哦!阿壹快點吃吃看!」

「妳又還沒吃,怎麼知道這個好吃……」蘇壹嘟嘟囔囔道,但還是拿起來咬了一口,道:「……真好吃!祈櫻姑娘真利害,以後一定是個賢妻良母!」

「蘇公子過獎了。」祈櫻靦腆地笑了笑,低頭繼續小口小口吃飯。

符明一面吃飯,一面把這幕看在眼裡,心裡嘆著:『複雜的三角關係……其中最摸不著頭腦的,應該就是阿壹了吧。』
抬頭看向樂正桑微沉的臉色,符明不禁又為師妹的遲頓大嘆一口氣。

是夜,客棧屋頂。蘇壹盤坐在上。

他還是一樣不敢睡,深怕又夢裡多了哪些人。自從發現打坐運功會讓他精神變好之後,他也就樂得都不睡覺了。

符明知道他有這個奇怪的舉動,但也只是當作常霧宮的獨門功法罷了。官御佳就甭說了,她一沾床就睡得很沉。祈櫻則是不敢問,她覺得這是別人的秘密。

所以現在唯一會管蘇壹在哪兒睡的,只有樂正桑了。

輕躍到屋頂上,樂正桑神色複雜地看著蘇壹。論公,蘇壹是他所憧憬的常霧宮之弟子;論私,蘇壹則是他的情敵,就算他本人不知道,但他搶走官御佳所有的注意力是事實。

樂正桑不是虛偽小人,但也不是心胸異常開闊的君子,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眼睜睜見喜歡的女人對別的男人示好,而又無動於衷的。

他今天見到官御佳對蘇壹的種種親密動作,心裡不只是酸,還有莫名的怒火,感覺就像是珍藏多年的寶物被偷了一樣。

雖然他知道蘇壹是無辜的,也看得出來他對官御佳沒有別的意思,但他又不可能對心上人發脾氣,所以只好委屈蘇壹了。

樂正桑不是趁人之危的人,所以只是看了一會兒閉目運功的蘇壹,就驀然無語的回到房內。

而蘇壹還不知道,到了天劍門之後,他和樂正桑的「切磋」會打得多麼莫名其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39:11

第十四章 針鋒

「這裡是草壁樹海,要上山一定得要穿過這兒才行。」符明指著前方鬱鬱蔥蔥的樹林,說道。

一行人起了個大早,用過早膳之後就來到長青山入口。長青山入口是一大片茂密的樹林,茂盛到看不到盡頭,而且走在樹林裡
抬頭還只能看見絲絲陽光,這種環境造就了許多喜歡潮濕陰暗的動、植物生長,而每棵樹的樹幹上也都有著厚厚地青苔,因此這片樹林便被當地人稱為「草壁樹海」。

點了點頭,蘇壹道:「那我們這就出發吧。」

「等等,」符明叫住他,看著樂正桑道:「凌雪三仙還沒到呢,師弟,你不是說她們很快就會和我們會合嗎?」

「應該沒錯啊,因為她們的輕功不差,所以我才想她們會很快就到的。」樂正桑也同樣疑惑,道:「莫非是路上出什麼事了?」

「這可不好,人家是來咱們天劍門作客的,萬一出什麼事,我們就難辭其咎了。」符明皺眉,擔憂道。

「符公子不必擔心。」突然一陣清柔的嗓音傳來。

眾人看向話聲方向,只見三名天仙般的女子快速但優雅地奔來,停在五人面前。

「凌雪派寧天靜,讓符公子費心了。」站在中間的那名女子開口道,剛才清柔的聲音就是她。寧天靜一襲白衣飄飄,腰掛樣式典雅的寶劍,一頭青絲披散在後,面容端莊秀麗,嘴角帶著微笑,其聖潔形象令人不敢褻瀆。

「凌雪派司空明潔。」右側的女子掃了五人一眼,傲慢的道。司空明潔同樣身著白衣,但是衣袖上的刺繡遠比寧天靜華麗多了,而她的腰間卻是懸著一把彎刀,刀鞘上點綴了許多裝飾,看起來異常名貴。司空明潔面容同樣秀麗,但眉目間多了些傲色,再加上額間戴著藍晶額飾,讓她看起來貴氣逼人。

「凌雪派林宓,由於在路上見到一名老婦有難,所以我們來遲了些,真是對不住。」最後這名女子裝扮比另外兩位樸素,一頭青絲則是用絲帶綁在肩側,腰間也掛了一把長劍。她面容素雅,說話間不太敢看眾人的眼睛,兩顆水汪汪的眼珠老是在地面打轉,

「三位就是凌雪三仙了吧,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符明抱拳道。

「過獎,符公子和玄陽幫的恩怨,天靜也在市井間頗有耳聞。」寧天靜微微笑道。

「呵呵,玄陽幫並非善類,在下見不慣其行事作風,只好出手干預了,不足掛齒。倒是三位濟弱扶貧之舉令在下折服。」符明也回以微笑道。

「甭客套了,就直接上山吧。」司空明潔在一旁淡淡道。

「師妹!」寧天靜正要輕斥,就聽符明笑著道:「也是,還是儘早上山要緊,那請諸位跟緊在下腳步。」

司空明潔輕哼一聲,甩袖走在前方,遠遠把其他人拋下。

「呿,跩什麼。」官御佳咕囔道。

「師妹就是這個性子,請諸位別在意。」寧天靜歉意地笑了笑。而林宓的頭則更低了。

「無妨,咱們還是快跟上司空姑娘的腳步吧,這片樹海可沒有表面上那麼寧靜。」符明溫和地說道,

一行人於是終於踏上長青山,符明、寧天靜、司空明潔走最前面,林宓、祈櫻、蘇壹走中間,官御佳、樂正桑壓後。

「哼,真不知道她在囂張什麼,要到人家地盤上了,還這麼沒禮貌。」官御佳不滿地道。

「師妹,司空姑娘是官家小姐,難免會有些貴氣。」樂正桑好言相勸道。

「不就是大戶人家出生嘛,這裡是江湖,可不是任她耍驕的京城!」她氣鼓鼓地道。

「御佳,」祈櫻走到她身旁,道:「不要這麼大聲嘛,萬一引來什麼噁心的蛇蟲就糟了。」

「蛇!」官御佳面色發青,緊張的四下張望。

樂正桑一邊安撫她,一邊感謝的對祈櫻點點頭。

而蘇壹走在他們前面,把官御佳說的話都聽入耳裡,不禁想道:『倒底誰比較嬌蠻?我看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蘇公子。」林宓怯怯的聲音傳來,蘇壹趕緊拉回心神,聽她道:「聽說你是師承常霧宮門下,不知蘇煌蘇前輩是否和你有血緣關係呢?」

「正是家父。」蘇壹道。心想又一個和符明一樣敏銳的人。

「真的?」林宓抬起頭,雙眼放出異樣的光芒,道:「沒想到運氣那麼好,竟會見著蘇前輩的後人!」

『後人……爹還健在呢……』蘇壹心裡暗笑,嘴上卻道:「林姑娘過獎了,這次在下只是被家父趕出來歷練,也不是什麼值得說嘴的事。」

「啊……真是對不住……」她臉一紅又低下頭,直盯著地面。

「林姑娘,」這次換蘇壹開口了,道:「在下冒昧問一句,為什麼妳一直看著地面呢?」

「啊?」林宓微微抬頭,又迅速低下去,道:「我……我天性比較怕生……所以……」

蘇壹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但是姑娘的觀察力倒是很敏銳呢。」

「咦!?」她驚訝地抬起頭,看著蘇壹問道:「蘇公子何出此言?」

「就憑妳猜想我是蘇煌的後……的兒子囉。」他道:「妳是第二個這樣想的呢!」

「哦……嗯!」林宓的臉更紅了,鬢角垂落的髮絲貼在她白裡透紅的俏臉上,顯得格外細緻。

後方的官御佳見兩人間曖昧的氣氛,秀眉微蹙,忍不住開口道:「阿壹──人家腳酸了,背人家上山嘛!」

「師妹!」在一旁的樂正桑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竟那麼肆無忌憚。

「胡說什麼啊。」蘇壹俊臉露出尷尬的笑容,道:「男女授受不親,妳還是自個兒走吧。」

「哼!」官御佳不滿地道:「我不管,就是要你背!」說完便快步朝他逼去。

「師、師妹,」樂正桑可不能眼睜睜看她這樣鬧,趕緊開口道:「不然我扶著妳上山好了。」

「不,我就是要阿壹背我!」官御佳明顯是跟他槓上了。

「怎麼了,這麼吵吵鬧鬧的?」符明聽見後方吵雜聲,便調頭走來查看。

蘇壹見救星來到,趕緊道:「御佳姑娘說腳酸了,不想走了。」

「師妹,妳平時學武都是學假的嗎,運氣聚到腿部就不會累了。」符明瞪了她一眼,又道:「看來回去之後要請莫叔叔增加妳的功課。」

「別!師兄,我現在不累了,可以自己走!」官御佳馬上回道。

「那就好。」符明點點頭道,轉身又走回前頭。

「臭阿壹!」官御佳見符明走遠,轉頭瞪向蘇壹嬌嗔道:「都是你害我被師兄罵!」

蘇壹笑了笑,不作回應。

而樂正桑見狀馬上道:「師妹,累的話告訴我一聲。」

官御佳應了一聲,但仍是氣鼓鼓地向前走。

看著這一幕,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祈櫻會心一笑。

跟著符明東繞西繞,砍倒不少擋路的植物、蛇蟒,趕走不少蚊蟲、動物,一行人在日掛西山之時,已經走到半山腰了。

「我們得快點兒準備火堆,不然入了夜就會有狼群出沒。」符明帶著一夥人到一處空地,停了下來。

「姑娘們就留在這兒吧,我們去撿材火。」樂正桑道。

徵得所有人同意後,男士們離開空地,留下分成兩批的姑娘。官御佳、祈櫻站一邊,凌雪三仙則在另一邊。

「宓兒,去幫我找些乾草,我要墊著睡。」司空明潔坐在一塊大石上,對站在一旁的林宓發號司令。

「……好。」林宓馬上轉身朝林中走去。

「師妹,不要再這樣使喚宓兒。」寧天靜柔聲道:「妳們現在同是凌雪派弟子,已經不是原本的主僕關係了。」

「哼,她自小生在我司空府,生是司空府僕役,死也還是司空府僕役。」她嬌蠻地道。

「妳啊……」寧天靜搖了搖螓首,知道沒辦法說服這個任性固執的師妹。

「喂!妳說這什麼話,未免太目中無人了吧!」官御佳聽不下去,跳起來指著司空明潔大罵。而祈櫻則在一旁拉著她,不讓她撲過去。

「本小姐管教府中僕役,不需要妳這個外人來干涉。」司空明潔冷冷道。

「妳這可惡的傢伙!」官御佳氣到面目通紅,要不是祈櫻拉著她,早就衝過去跟司空明潔刀劍相向了。

「師妹!」正巧這時符明回來,他放下抱在懷中的乾木,轉頭喝斥她道:「怎麼可以對凌雪派的客人無禮!」

「是她太目中無人的!」官御佳忿忿不平地道。

符明口氣生硬地道:「人家是客人,不要多管別人的事。」說完轉頭向司空明潔抱拳道:「舍妹不懂事,還請司空姑娘海涵。」

「無妨,本小姐從來不跟市井小民計較。」司空明潔仍是傲慢的模樣。

官御佳想發作,卻又畏懼符明,一怒之下轉身就往林中跑去,祈櫻一見急忙跟在她身後。

而符明看在眼裡,只是無奈地嘆氣。

不久後蘇壹和樂正桑也回來了,樂正桑一聽她怒而離開,二話不說扔下乾木和剛獵的野味就往官御佳離去的方向追。

而蘇壹見林宓吃力地抱著一捆乾草走來,就趕緊上前幫忙。這個舉動惹得她又是一陣大紅臉。

符明很快地把火升了起來,剛好這時也入夜了,漆黑的樹林裡只有這個火堆在搖曳著。
蘇壹把野味放在火上烤,同時擔心地問道:「他們怎麼還沒回來?不會有問題吧?」一轉頭見林宓忙碌地走來走去,又問:「林姑娘,妳在忙什麼?」

「我……我想幫大家舖個乾草,讓大家睡得舒服些。」她紅著臉一邊忙碌一邊回道。
一旁的寧天靜只是輕嘆一聲,沒有開口,繼續閉目養神。

符明心裡其實也擔憂著,但礙於凌雪派的關係,無法多做回應,只好說服自己樂正桑會把官御佳帶回來。

而他們三人倒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第十五章 青梅

話說樂正桑追出去之後,就一直四下尋找著官御佳和祈櫻的身影。他不敢大聲呼喊,深怕驚動某些兇猛的動物,只好在草地上搜尋蛛絲馬跡。

不一會兒,他發現某處草地有狼腳印的痕跡,而且不只一隻,一時間他冷汗直流,擔心兩女遭遇狼群遇害,因此他搜索的腳步加快,希望盡快救出兩女。

再向前一段距離,他在泥地裡發現一隻珠釵,他知道一定是兩女其中一人的,便趕緊向前奔去。跑沒有多久,就聽見此起彼落的清叱聲,還有狼嚎聲。

撥開茂密的草叢,樂正桑看見莫約十來隻狼包圍兩女,還有兩隻狼倒在一旁。官御佳坐在草地上,手捂左臂,鮮紅的血從手指縫隙中汨汨流出。而祈櫻則擋在她面前,身上也有一些抓傷和擦傷。

快速抽出腰間長劍,樂正桑奔出草叢,快劍刺死兩匹狼,同時大喊:「祈櫻姑娘、師妹,妳們倆退下!」

見祈櫻攙著官御佳快速向後退,他格開一雙抓來的狼爪子,一個旋身大喊:「繁星十三式!」

頓時手中長劍化為十三道白光,招招命中每隻狼兒的天靈蓋,剩下的十三隻狼來不及慘嚎就命喪當場。

樂正桑周圍都是狼屍,抓著仍在滴血的長劍,他見祈櫻扶著官御佳慢慢走進,趕緊奔上前查看兩女狀況。

「師妹,傷得怎樣?還能走嗎?還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樂正桑連珠炮彈般的問了好幾個問題,祈櫻見狀暗笑,把官御佳推向他。

「我沒力氣了,扶不動御佳,還請樂正公子代勞。」她一副風吹欲倒的樣子,虛軟地說道。

「哦、好!」樂正桑連忙接過官御佳,轉身欲走,突然又轉頭道:「祈櫻姑娘,那妳沒事吧?」

「我?我沒事,可以自己走回去,多謝樂正公子關心。」祈櫻眼角瞄了瞄自己被爪子抓破的衣服,還有遍佈全身的傷痕,微微笑道。

「嗯,真是對不住,我先送師妹回去。」樂正桑抱著已經昏過去的官御佳,快步朝營地走去。

祈櫻見他走遠,無奈地搖頭苦笑,忍住全身的疼痛跟上樂正桑的腳步。

………………………………………………………………………..

三人一回到營地,馬上引起騷動。

「師兄,師妹她怎麼會昏倒?」樂正桑著急地在旁邊來回踱步。

「只是失血多了些而已,不要那麼心焦。」符明放下為官御佳把脈的手,轉頭對蘇壹道:「阿壹,拿些能保暖的衣被蓋著她,別讓她失溫。」

「我來!」樂正桑一聽,立馬就開始翻找可以用的衣被,要不是有其他姑娘在場,他甚至會連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脫下來。

見他著急樣,蘇壹也明白了些什麼,會意地笑了笑,道:「那我去替祈櫻姑娘處理傷口。」

走到正在用嘴咬著布條包紮的祈櫻面前,蘇壹接過來幫她綁緊。

「多謝蘇公子。」她感激地道。

「甭謝,妳應該還有其他傷口吧?」蘇壹看了看她快要不能蔽體的衣服,脫下外衫罩在她身上。

「那些都不要緊。」祈櫻微紅著臉,拉了拉外衫,看著只著中衣的他,輕聲道:「謝謝。」

「嗯,多虧妳捨身保護御佳姑娘,不然後果不堪設想。」蘇壹臉上有如釋重負的神色。

「沒什麼,因為她是……我的第一個朋友。」祈櫻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她在花煞的日子,並沒有什麼可以交心的朋友,大家
都是獨自訓練、獨自出任務,一旦任務失敗也不會有人為你求情,每個人都只會冷眼旁觀,說的話也都是冷嘲熱諷,完全都沒有溫暖的回憶。

聽到這個回答,蘇壹會意地笑著,道:「我也是妳的朋友哦。」

「嗯!」祈櫻高興地望著他,心中充滿了以往沒有的感覺,暖暖的,很舒服。

「請問……」林宓的怯怯的聲音傳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林姑娘?妳不是在忙嗎?」蘇壹轉頭看著她。

「啊,我已經把乾草都舖好了,官、官姑娘也讓她躺好了,所以才來看看……祈櫻姑娘要不要緊。」林宓低著頭,手足無措地道。

轉頭一看,司空明潔早早就躺下去睡了,而寧天靜只有在三人回來的時候起身探望一下,其餘時間都在閉目打坐。三仙中只有林宓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忙碌著。

微微一笑,蘇壹對她道:「林姑娘,可以麻煩妳幫我個忙嗎?」

「是,有我幫得上忙的請儘管說。」林宓抬起頭道。

「不必那麼客氣,只是祈櫻姑娘受了傷,我怕她有些傷口不方便處理,想請妳幫她看看。」蘇壹道。

「好的,那就交給我吧。」林宓一聽祈櫻受傷,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那麼我回避一下。」蘇壹笑著轉身離去。

走到符明旁邊,和他一起看著守在官御佳身邊的樂正桑,蘇壹靜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樂正兄真是對御佳姑娘有情有義啊。」

「你終於發現了?」符明望著他,眼裡有明顯的笑意。

「嗯……方才見樂正兄緊張成那副德性,才明白的。」蘇壹俊臉微微發紅,也覺得自己遲頓了些。

「師弟他……自八年前,也就是他十二歲的時候,就喜歡師妹了。」符明回憶道:「當時師妹也才八歲,生得活潑可愛,常常和師弟玩在一塊兒,這應該也可以算是青梅竹馬吧。」

見蘇壹點點頭,他又道:「師弟是個勇於承認自己情感的男人,他發現這件事之後,很快就對我說了,我當時也非常訝異,一個十二歲的小屁孩可以明白他在說些什麼嗎?」

輕笑幾聲,符明道:「後來見他對師妹無為不至的照顧,才知道他是認真的。」嘆了一口氣,他道:「只是不知道是師妹太遲頓,還是對他無意,一直都沒有回應師弟的感情,所以才拖到這個時候。」

「沒想到樂正兄還是名癡情男子啊。」蘇壹驚訝地道,這種感覺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沒錯。」符明看了他一眼,決定不把官御佳對他有意、樂正桑忌妒他的事情說出來,他認為應該讓蘇壹自己去感受。

這夜發生的事情只是上山途中的其中一個小插曲,但也讓某些人和事出現了一點變化。

翌日。官御佳睜開眼,就看見樂正桑雙眼通紅的望著她,眉宇間有濃濃的擔憂和焦急,讓她心中浮現了一些奇怪的感覺。

「師妹,妳醒啦?!」樂正桑見她睜開眼,高興地跳起來,撲過去東摸西摸問道:「有沒有好一點?現在感覺怎樣?有沒有哪裡還不舒服?」

「師、師兄!」官御佳忙把他手撥開,紅著臉大叫道:「我沒事了啦!」

「啊?哦!」樂正桑吶吶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師妹沒事就好。」符明走過來,道:「師弟,倒是你一晚沒睡,該去休息了吧?」

「嗯……但是這樣會耽誤上山的時間……」他猶豫著。

符明正要說話,就聽見司空明潔冷冷地聲音傳來:「沒錯,你們嚴重拖延我們寶貴的時間,儘是給人添麻煩。」
官御佳一聽,想要發作卻全身沒力。

「司空姑娘,」符明淡淡地道:「在下敬妳是客人,希望妳不要說出有違凌雪派風範的話。」

「哼!」司空明潔輕哼一聲,不再說話,悻悻然地離開。

「可惡……這個女人……」官御佳喃喃咒罵道。

「官姑娘?」一聲吳儂軟語自她身後傳來,嚇得官御佳趕緊回頭。

「耶?林姑娘?」

「嗯……我煮了一些粥……妳一整個晚上沒吃東西,我想妳一定餓了。」林宓手上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鹹粥,小心地遞給她。

她不說還好,一說就讓官御佳的肚子大聲叫了起來,鬧得她滿臉通紅。官御佳趕緊接過木碗,一下子動作太猛,險些讓粥潑在自己身上。

「謝、謝謝妳。」官御佳小啜一口,訝道:「好吃,妳怎麼會有這些材料?」

「我……我出門都會帶一些鹽和鍋碗,這樣比較方便。」林宓粉臉上閃過一絲羞意。其實是為了司空明潔準備的,因為普通的乾糧入不了她的口。

「原來如此,妳真是勤快。」官御佳對她笑了笑,低頭繼續喝粥,不時地連道好吃。林宓見她如此捧場,靦腆地一笑就離開了。

見官御佳沒事,樂正桑道:「那我先休息一下。」

「嗯、嗯,樂正師兄,你快去吧。」官御佳口齒不清道。

現在她旁邊剩下符明一人,符明看著她埋頭進食,突道:「師妹,我有我的苦衷,希望妳能體諒。」

進食的動作稍頓,官御佳輕輕點點頭,又繼續喝粥。

在剛才符明不留情地指責司空明潔之後,她就了解師兄的用心了,也知道自己實在是太驕縱了,連想都沒有想過和凌雪派翻臉的後果,差點兒就給天劍門惹了大麻煩。

符明見她似乎能理解,嘴角露出欣慰的微笑,心下覺得這個小妹妹終於長大懂事了。

「符大哥。」蘇壹走來,道:「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等師弟歇息吧,他一整晚沒睡,我擔心路上遇到什麼事會反應不過來。」符明看了看在不遠處閉目休息的樂正桑,道。

「也好。」蘇壹能理解,畢竟他剛下山的時候就是熬了三天沒睡。一會兒他又問道:「這次大會,會有多少個門派參加?」

「師父他選了一些稍有名聲的門派,因為敝門沒有什麼大場地,所以只邀請了十來個門派而已。」符明沉吟道。

「總共有哪些呢?」蘇壹好奇道。他還不知道原來江湖上有那麼多各門各派。

「首先是貴派──常霧宮,接下來是關北的凌雪派,然後是東崖的大羅天,西峽的若河寺,南海的璧仙派。還有一些稍為有點
名聲的,諸如金刀門、舞鞭門、香江閣、玄劍派、北石門、山青教、中嶺門、華河派、龍飛門、京知門、才劍流……等。其中淩雪派、香江閣是女子門派,若河寺是佛門,山青教都是道士。」頓了頓,符明又道:「其實也不一定所有邀請的門派都會來,畢竟敝門也不算是什麼大門派,號招力沒有那麼強。」

「那江湖上最大的門派是那一個呢?」蘇壹又問。

「其實代表東、南、西、北的四個門派都是最大的,他們各自都互相牽制,實力也都差不多。」符明如實回答道:「值得一提的是,常霧宮雖然都沒有門人在江湖上走動,但是他的神祕和蘇煌蘇前輩的名聲,讓貴派居於首位,甚至比門人眾多的四派還高。」

「難怪聽到我出自常霧宮的人,都是一副吃驚的表情。」蘇壹恍然大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39:35

第十六章 天劍掌門

「沒錯,蘇前輩的事蹟也讓天靜憧憬不已。」寧天靜不知何時走到兩人旁邊,開口道:「還沒有加入凌雪派之前,天靜就在市井間聽了很多蘇煌前輩的傳聞,這麼多才多藝又有情有義的人,實在是太厲害了。」

蘇壹聽了感覺有點難為情,不知道該說什麼,同時心裡又為自己父親感到驕傲,希望能有一天像蘇煌一樣,作個行俠仗義的俠士。

符明知道他就是蘇煌的兒子,見他陷入尷尬狀態不禁覺得好笑,於是開口解救他道:「在下見司空姑娘面有貴氣,不知她是否官家小姐出生?」

「啊……是的。」寧天靜見他轉移話題有些疑惑,但還是很快回答道:「師妹的父親是京城的前鋒營統領,在城裡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由於希望女兒學武自保,所以自小就把師妹連同其侍女送至凌雪派。」

「侍女……」符明想起早些發生的一些事,問道:「莫非是林姑娘?」

「沒錯。」寧天靜點點頭,又道:「司空大人心疼自己女兒,怕她來這兒受苦,便讓宓兒跟著她。」
符明道:「那不知寧姑娘是否也……?」

「我?」寧天靜雖訝異話題怎會繞到自個兒身上,不過還是回道:「天靜不過是尚書之女罷了。」

蘇壹一聽暗自咋舌,想不到凌雪三仙除林宓之外,竟都是官家出身,不知凌雪派是否專收富貴人家。

「吚──呀!」官御佳一個翻身從乾草堆上跳起,還伸了一個大懶腰。

她做著伸展運動,道:「躺那麼久,身子都僵硬了。」

「師妹,妳傷還沒好,不要起來。」符明叨叨唸著。

「我沒事啦!」官御佳朝他作了個鬼臉,跳了跳道:「我傷口可是復原很快的!」

「妳這丫頭,」符明無奈嘆道:「從小受傷都恢復很快,傷一好就往外跑,連師娘都抱怨沒機會照顧妳。」

「娘才奇怪呢!自己女兒健健康康不好嗎?!」官御佳不服氣地道。

『就是太健康了。』───符明如是想。

「師妹健康很好啊,這樣才能快樂一點。」樂正桑慢慢走向他們。

「師弟?你身體恢復了嗎?」符明訝異他那麼快就起來。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多謝師兄關心。」樂正桑笑著答道,但臉上還是有一絲絲疲憊。

官御佳見他這副模樣,只是抿了抿唇沒有作聲。隨後她纏上蘇壹的手臂,又拉又扯地道:「阿壹,和我一起去林子裡散散心吧!」

「等、等等……別亂拉啊!」蘇壹掙扎無效,又不敢用勁彈開她,只好跟她一起走。

樂正桑看到這一幕,眼神一黯,又很快地振作起來高聲道:「師妹,不要走太遠啊,我們馬上就要繼續上山了。」

「師弟……」符明正要說話,樂正桑就搶著道:「師兄,我去通知凌雪三仙,請她們準備上山。」

說完,他就急匆匆地跑了。

符明見他這樣,也只能無奈一嘆,這兩個他看著長大的師弟妹,著實讓他傷了不少腦筋。

過了一陣子,一行八人又踏上前往天劍門的路途。一路上司空明潔還是免不了冷嘲熱諷一番,官御佳由於體力已經恢復,於是也樂得跟她唇槍舌戰,也使得這個奇怪的隊伍熱鬧了起來。

一開始蘇壹還很興致勃勃地東張西望,想看看長青山和常霧山有什麼不同,最後他發現除了沒什麼霧以外,其餘花、草、木都沒什麼不同,便專心和祈櫻聊天。而林宓脫離三仙的隊伍,跑來和他們走在一起,認真地聽著倆人的對話。

「祈櫻姑娘,天劍山一行結束之後,妳打算要上哪兒去呢?」蘇壹問道。

「可能找個鏢局或護院的工作吧,畢竟我也只會打打殺殺……」她眼裡有幾分無奈。雖然已經脫離花煞,但她還是無法從舔血的生活中抽身。

「莫急,天下之大,總會有妳容身之處的。」蘇壹安慰道。

「多謝蘇公子。」祈櫻朝他一笑,問道:「那蘇公子呢?我聽御佳說你是出來歷練的,有想過要做什麼嗎?」

蘇壹俊臉微紅,道:「說來慚愧,我還沒有什麼具體想法呢。」

祈櫻聽了只是點了點頭,她也沒法給他好建議。

「那個……」林宓在一旁開口了:「我想……或許蘇公子可以考慮四處雲遊,可以增廣見聞呢。」

「雲遊?」蘇壹訝異地看著她,隨後又沉吟了一會兒,道:「不錯,那我就去看看各地風俗民情好了,以前看了不少遊記,現在總算能親眼見證了。」

「聽起來不錯。」祈櫻一臉興奮之情,道:「不知蘇公子是否介意多我這個跟班呢?」

「誠摯歡迎。」蘇壹道。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多虧林姑娘,」他轉頭道:「不愧是常在外闖江湖的人,一語就道破我們心中迷惑。」

「哪裡……蘇公子過獎了。」林宓的頭垂得更低了。

突然一雙粉嫩小手搭上蘇壹肩膀,官御佳湊過來問道:「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聽到雲遊什麼的?」

「等比試會結束之後,我和蘇公子打算去雲遊四方,見見各地風俗人情。」祈櫻微笑著道。

嘟起嘴,官御佳不依地道:「你們都只想自己出去玩,我也想跟!」

「師妹!」樂正桑聽見,趕緊插進來道:「妳這趟是偷偷跑出來的,師父、師娘發了好大脾氣呢!回去之後妳得好好跟他們道歉才是。」

「啊───我都忘了我是偷跑出來的……看來去不成了啦!一定會被爹禁足的。」官御佳心裡苦得緊,一方面後悔自己偷跑出來,另一方面又慶幸自己有跑出來。

拉下她的手,蘇壹道:「到時我和祈櫻姑娘一定給妳多帶點兒好玩的,妳以後再和符大哥或樂正兄去就好啦!」

「我想跟阿壹一起去嘛!」官御佳叫道。

「好、好,以後我再帶妳去。」蘇壹隨口答道。他沒有想太多,只當是在哄小妹妹。

「就這麼說定了。」官御佳嘻嘻笑著,沒有注意到樂正桑漸沉的臉色。

由於一行人快步趕路,原本需要花兩天時間的路程,他們只用了一天半就結束了。

「天劍門的入口到了,這兒就是敝門的大門口。」符明指著前方一道開著的石門,道:「平常這門是不會關的,因為天劍門被喻為風景最優美的勝地之一,所以常常會有百姓來這兒參觀。」

蘇壹等人朝著他指著方向望去,看到鬱鬱蔥蔥的樹林裡佇立著一道白色的古樸石門,門上頭的浮雕忠實地展現雕刻者的精湛技術,一花一木都栩栩如生。

見眾人注視這道門,符明笑道:「這是敝門開山祖師的傑作,他老人家可是石刻的好手。」

走到門前,兩旁站了天劍門的守門弟子,他們看見符明都恭敬地道:「大師兄。」

「你們辛苦了。」符明微笑著點點頭,領著一行人走進美輪美奐的天劍門大廳,招待他們入座。

由於天劍門位於長青山上,所以屋子設計裝潢一切皆來自長青山。例如花園裡的小山、小河,都是真的。花花草草也是原來長在這兒的,只是後來有修整過。整個天劍門建築都顯現出自然的氣息。

甫一回到家,官御佳就高興地跑來跑去。一下跟廚房的大娘打招呼、一下又和練武的師兄師姊嘻嘻哈哈聊天、隔一會兒又跟家
中貓狗玩在一起。看得出來這個小妮子還是很高興回到家的。

「師弟,你先回房休息一下吧,我看你臉色不大好。」符明嚴肅地對樂正桑道。

「……嗯,那我先回房,多謝師兄關心。」樂正桑僵著臉,轉身離開。其實他臉色會那麼差,除了體力微微透支以外,另外還有方才被官御佳和蘇壹的對話刺激所導致。

「請凌雪派三位先在大廳等候,在下請師父出來。」符明示意眾人等待,便轉身進入內廳。

「哼,真是大排,竟要邀請來的客人等候。」司空明潔諷道。

「師妹,不可無禮。」寧天靜一瞪,但口氣軟軟地道。

官御佳本想開口冷嘲幾句,但想到符明說的話,就把原來要說的話吞了回去。於是她握了握拳,轉身拉住蘇壹的衣袖。

「阿壹,走,去我房間,我給你看件好東西!」官御佳一手拉著他,另一隻手又抓向祈櫻:「祈櫻也跟我來吧。」

「真不要臉,竟然公然請男子到自己閨房。」司空明潔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

「妳!」官御佳一肚子怒氣立時爆發,鬆開兩人的手,一個轉身又衝回廳內。

「總比妳在別人家地盤上還狐假虎威要好得多了!」官御佳指著她鼻子大罵:「妳不過就是藉著自己父親名義作威作福,又仗勢欺人的井底之蛙!」

「佳兒!」一道低沉又充滿威勢的男聲自內廳傳來。

本來站起身想抽刀的司空明潔,聽到這個聲音,朝著官御佳一個冷笑,又坐回椅子上。

「爹……」官御佳知道自己大禍臨頭,但還是倔強地抬眼看向從內廳走出來的男子。

一名身著青衣的中年男子走出,頭上束個髮髻、下巴蓄鬍,眼尾有些皺紋,面上有著不怒而威的氣勢。

此人便是天劍掌門──官勝麒。

「小女不知禮數,是官某管教不當,還望凌雪三仙海涵。」官勝麒一個作揖,向司空明潔賠不是。

「爹,甭跟她道歉,是她先……」

「住嘴!」官勝麒瞪著她,沉聲道:「做錯事還不知悔改,罰妳在房內禁足一個月!」

「爹……」官御佳還想再說,卻被官勝麒喝道:「還不快回房!」

她一聽,頓時緊咬下唇,眸子裡轉著淚光,一個跺腳就朝外跑去。

「御佳!」祈櫻也跟在她身後追了出去。

蘇壹見了這一幕,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乾焦急。

「官掌門,」寧天靜柔聲道:「官姑娘不是故意的,況且我們明潔也有不對,不用這樣處罰她。」

「這位就是寧仙子了吧。」官勝麒怒容稍緩,口氣生硬道:「不必為我家那野丫頭求情,她自小就被慣壞了,教訓一下也好。」

頓了一下,他又道:「各位難得來敝門作客,卻見到官某家醜,真是慚愧啊。」

聽到這兒,蘇壹忍不住道:「官掌門,御佳姑娘雖孩子氣了點,但本性很善良的。」

轉頭看著他,官勝麒道:「這位莫非就是常霧宮的蘇壹?」

「正是在下。」

「哈哈哈──官某已經久仰多時了,現在終於見著常霧宮門人,真是三生有幸啊!」官勝麒眼睛一亮,湊上前仔細打量蘇壹。

「嗯!翩然俊雅、氣宇軒昂,真是難得一見的青年才俊呀!」他滿意地連連點頭。

「呃……官掌門過獎了。」蘇壹對他轉移話題有些反應不過來,但還是禮貌地作了個揖。

「好!今日官某定要在大廳宴請各位,現在先請諸位跟著女婢到各自的房間歇息,到了用餐時間會有人前往通知的。」官勝麒微笑著道。

「多謝官掌門,那天靜就不客氣了。」寧天靜微微一笑,和兩師妹一起起身跟著女婢離去。

蘇壹還想再跟官勝麒說話,就有女婢走到他身後,道:「也請蘇公子跟婢子來吧。」

「嗯……好吧。」蘇壹見目前不適合提官御佳的事,便也隨著女婢離去。

第十七章 妒傷

見眾人離開,官勝麒笑容退去,面目一沉道:「明兒。」

「在。」符明從內廳走出來,恭身問道:「師父有何吩咐?」

「常霧宮怎會參加的?他們不是封山了嗎?」官勝麒淡淡問道。

「不,其實常霧宮宮主並沒有說要參加。」符明如實道:「弟子到溫沙鎮試了幾天都無法登山,恰巧遇到阿……蘇壹被蘇宮主派下山歷練,所以才邀請他到門內一敘。」

「哦?」官勝麒又問:「那常霧宮宮主並不知此事?」

「蘇壹有用獨門功法連絡常霧宮,所以應該是知道的。」符明恭敬道。

「嗯。」官勝麒沉吟了一會兒,道:「在蘇煌有回覆以前,常霧宮都不算參加,蘇壹也不能算是常霧宮的身份,知道嗎?」

「……是。」

「好,你可以下去了。」官勝麒一揮手,符明便轉身走出廳堂。

官勝麒看著門外夕陽西下的天空,喃喃道:「常霧宮,希望你不要壞我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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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臭爹爹、壞爹爹,不分青紅皂白就罵人家,嗚嗚……討厭死了。」閨房內,官御佳趴在床上埋頭痛哭,鼻涕眼淚都抹在錦被上。

從小到大她還沒有被那樣罵過,而且還是在她討厭的人和喜歡的人面前出糗,巨大的挫折讓她感受到以往沒有過的傷心。而且她也氣官勝麒不問是非就先罵她,分明就是站在司空明潔那邊。

祈櫻跟著她跑來之後,就一直坐在床邊拍她的背,試圖要安撫官御佳的情緒。但是不習慣這些事的她,這樣做顯然是沒什麼用。

「御、御佳,官掌門也是為了天劍門好啊,他不能和凌雪派撕破臉,不得已才罵妳的,妳要體諒官掌門的苦處。」祈櫻輕輕地道。

「我……嗚,其實我也清楚,但、但是……就是氣不過嘛!」官御佳又把頭埋進被子裡大哭。

「唉!」祈櫻無奈地嘆氣,看向窗外,見天色已變暗,又道:「御佳,天暗了,咱們該出去吃晚膳了吧?」

「不……我沒胃口,妳先去吃吧。」官御佳的聲音從被中傳來,悶悶地道。

「御佳,不吃飯會傷了身子啊。」祈櫻苦口婆心地勸著。

突然房門被打開,一道溫和慈祥地女聲傳來:「佳兒,這位姑娘說得沒錯,再怎麼生氣、傷心,也不能和自己身子過不去啊!」

官御佳一聽,頭探了出來,兩隻眼腫得跟小白兔一樣。只見她悶聲道:「娘……」

此女便是官御佳的娘親,左氏。她全身都散發著書香世家的溫婉氣質,雖然現在微微發福,但還是看得出來當年美貌的輪廓。
左氏抱住自己唯一的女兒,把她攬在懷中,道:「娘知道妳不喜歡在人前出糗,而且娘也很心疼妳被妳爹罵,但還是要體諒妳爹為了天劍門的用心,佳兒也不想成為大罪人對嗎?」

「……嗯。」官御佳點點頭,從左氏懷中爬起道:「娘,我想明白了,等會兒就去吃飯。」

左氏欣慰地笑笑,她也看出來自己女兒這趟出去成長了不少。她道:「那娘先出去了,還要去佈置招待客人的菜色呢。」

看著左氏離開,祈櫻眼裡充滿了羨慕,道:「妳娘好和藹呢,讓人感覺真舒服。」

「嗯!」官御佳驕傲地點頭,道:「不是我自誇,我還沒看過我娘生氣呢!」

「真好……」祈櫻眼中閃過幾分落寞,又馬上抬頭道:「我們快去用餐吧,晚了可不好意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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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壹到了客房,剛放下包袱就有人來敲門。

「阿壹在嗎?」

「樂正兄?」蘇壹訝異樂正桑竟沒休息跑來找他,於是急忙打開門。

「有事嗎?怎麼沒有去歇歇?」他問。

樂正桑不理會他的問題,道:「阿壹,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樂正兄是指到了天劍門之後,要切磋一番的事?」蘇壹問。見樂正桑點了頭,不可置信地道:「現在?樂正兄的身體狀況不妥吧?」

「我沒事。」樂正桑面上有些不耐,但還是禮貌問道:「阿壹可以跟我到後山來嗎?」

蘇壹點頭。

到了後山,樂正桑馬上就相中一塊不小的空地,兩人面對而立。

「樂正兄,你當真不要緊嗎?」蘇壹擔心地問。他覺得樂正桑的臉色不佳,深怕不小心出了什麼意外。

樂正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道:「阿壹,等會兒要是不小心誤傷了你,請多包涵。」

蘇壹一愣,正要說話,就聽見他大喝一聲,衝了過來。

「樂、樂正兄!有話好說啊!」他急忙閃避,一個鷂子翻身離樂正桑遠遠的,不敢靠近。

「沒什麼好說的!」樂正桑不給他休息時間,一個旋身又繼續進攻。

蘇壹見狀,無奈地舉起雙手格擋他猛烈地攻勢,同時也試著回敬幾掌。

樂正桑現在滿腦子都是對他的忌妒、不甘,一幕幕官御佳與蘇壹親密的畫面閃過他眼前,讓他怒喝一聲,抽出腰間長劍在蘇壹來不及反應時直刺過去。

「樂正兄?!」蘇壹沒想到他竟起了殺心,瞬間被鋒利的劍尖刺進肩頭,噴起一道鮮紅的血柱。

一部份溫熱的鮮血打在樂正桑臉上,讓他猛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事。

「阿、阿壹,你不要緊吧!?」他一下子慌了,不明白自己怎會那麼不受控制,還失手傷了蘇壹,嚇得他連劍都脫手掉在地上。

「沒、沒事兒。」蘇壹快速在傷口周邊點了幾道穴止血,白著臉看著樂正桑,微笑問:「樂正兄沒事吧?你今兒個不太對勁。」

「阿壹……我……我…….」樂正桑結結巴巴說不出話,連自個兒也不曉得怎麼會突然情緒失控,剛剛忌妒怨恨的心情早就被丟到九霄雲外去了,換上的是慌亂和擔心。

「別擔心,沒事的。」蘇壹心裡苦笑,怎麼不到一個月就受傷兩次,難道真是自己技不如人嗎?

「我……我扶你回去。」樂正桑不愧是見過世面的青年才俊,馬上就把一團亂的心情平復,鎮定地扶著蘇壹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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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這裡已經擺了幾張大桌,就連外頭也排滿了桌椅,廳內是長輩及各派代表用餐的地方,而外面則是天劍門弟子的席位。
女婢們陸陸續續送上各式佳餚,而大夥兒也都相繼入座。在還沒開始用餐之前,各門派都在互相交流感情。

符明正在招待今兒個陸續抵達的各門派代表入座,張望間卻見不著蘇壹及樂正桑的身影,正覺奇怪,就有一名女婢匆匆跑來低聲說了些什麼。

「此事當真?」符明低聲道,見女婢肯定地點點頭,皺了皺眉,回身對眾門派道:「在下有要事先暫時離開一陣,各位請隨意。」

在眾人的連聲道好中,符明在女婢的帶領之下來到蘇壹的客房。

「阿壹,你怎會受傷的?!」符明問道。他一開門就見樂正桑正在幫蘇壹上藥,心裡有幾分猜想。

蘇壹正要開口,樂正桑就搶先道:「是我傷的。」

符明一聽,暗嘆一口氣,心想果然如此。

「說什麼呢,是我自己練劍的時候傷到的。」蘇壹趕緊插話。

「阿壹,不用為我找藉口了。」樂正桑一臉肅穆,語氣沉重道:「是我一時情緒失控才讓你受傷,這會影響常霧宮的比試結果,所以我還是自動棄權吧。師兄,所有的錯都在我,等等我會去跟師父負荊請罪。」

「慢著,樂正兄!」蘇壹認真道:「比試方面你就甭擔心了,因為我還沒有得到掌門授權,不算是常霧宮代表,不會出場的。」

「竟然如此……」樂正桑雖然有些訝異,但還是很快說道:「但我害你受傷是事實,不然我自刺一劍吧。」語罷就要抽劍揮下。

「師弟不可!」符明抓住他持劍的手臂,阻止他傷害自己,「阿壹已經說了不會影響常霧宮,你怎麼還想拖咱們天劍門下水呢,別忘了你可是我們天劍門的代表啊!」

「是啊,要是你受了傷該怎麼上場比試呢。」蘇壹也附和著。

「我……」樂正桑此時左右為難,一邊是師門恩情,一邊是傷了兄弟的自責,讓他兩邊都不想忽略。

蘇壹見他有所動搖,又道:「樂正兄,你就甭在意這件事了,你也是一時糊塗,大概是太累了吧?反正你已經幫我包紮啦,這樣就夠了!」

「是啊是啊!」符明知道他的打算,又拉又推的帶著樂正桑走出房門,「這事兒就這樣算了吧。師弟,去大廳參加晚宴了,你是天劍門代表,可不能缺席!」

「那……阿壹,你好好休息,我明兒個再來賠罪。」樂正桑不死心地回頭叫道。

「快去快去!」蘇壹沒有理他,一個勁兒地把門關上。

「唉!真不知今兒個是怎麼回事。」他靠著門板嘆氣:「只不過是切磋武藝,怎麼會被傷到呢?難道真的是我還太差嗎?」
走到桌邊,他突然想到日前紙鶴回山,到現在都還沒收到蘇煌的回信,心下不禁擔心了起來。

『照理說紙鶴不會發生找不著收信人的事,但怎麼還沒收到爹的回信呢?這樣我到底要不要參加天劍大會?』蘇壹皺著眉想著。

『不會是家中出事了吧?』

這個想法讓他嚇出一身冷汗。但轉念一想,常霧山上有陣勢守護,蘇煌和秋月雲也非等閒之輩,外人應該是不可能山上找碴的。

蘇壹是不會懷疑慕黎等人的,畢竟蘇煌對他們有養育之恩,諒他們也不敢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第一次出遠門的他,此時就像想回家又怕被罵的小孩一樣,只能焦急地在原地踏步,卻不敢採取任何行動。

在這沒有頭緒的當口,他想到了符明。

『對啊,符大哥足智多謀、見多識廣,去問問他怎麼看好了。』蘇壹很滿意自己想到這個方法,當下毫不猶豫,穿妥衣袍就向大廳走去。

在花園步道上,他遠遠就看見廳堂處一派熱鬧景象,燈火通明、人影晃動,還有吵雜的喧鬧聲,看來是有人在嘩拳。

「晚宴已經開始了啊……」蘇壹看著,突然懷念起在山上那寧靜的日子。在常霧宮不會出現這等場景,秋月雲喜歡把餐會辦得很溫馨,通常眾弟子在常霧宮的餐會上是不敢這樣喧嘩的。

正感傷間,他猛然看到符明急匆匆從廳內走出。

「啊,符大哥請留步!」蘇壹高聲道。

「阿壹?」符明訝異地看著他,似乎是驚訝他怎麼沒在房內休息。

兩人到了遠離大廳的地方,蘇壹就馬上把心裡的猜測和擔心全盤說給符明聽。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都沒聽你提起呢。」符明這裡說的是他傳紙鶴回山的後續。

「真是對不住,讓符大哥期待落空了。」蘇壹本以為父親一定會同意自己代表常霧山參加的,卻沒料到紙鶴連個回音都沒有。

「不然這樣吧,阿壹你先回山,看看家中安否。」符明當機立斷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0:08

第十八章 誤會

「這…….這樣好嗎?」蘇壹有點猶豫,畢竟已經答應父親三年不回家,現在突然跑回去,要是沒什麼事的話,豈不違背了對父親的誓言?

「阿壹,家人有時候還是比較重要的。」符明語重心長地說道。

蘇壹聽到這番話,感覺符明似乎有什麼不堪回首的經驗,他不敢問,怕觸及符明的傷痛。

「好,那我明早就快馬趕回去。」蘇壹終於下了決心。

「不,」符明道:「你現在就回去吧。」

「什麼……這不好吧?」蘇壹遲疑地道,他想的是現在山中應該是漆黑一片。

「事關家中安危,哪有什麼好不好的。」符明不知道他怕黑,只當他是不好意思太早離開:「聽大哥的,盡快回去吧,遲了說不定就來不及了。」

蘇壹不知該說什麼好,不能直說他的恐懼,但又找不到別的理由,讓他急得額上冒出冷汗。

「阿壹!」官御佳的聲音解救了他。

「御佳姑娘……嗚!」蘇壹一聲悶哼。原來是官御佳撲上來的擁抱恰好撞到他的肩傷。而跟她形影不離的祈櫻則在一旁竊笑。

「怎麼了?阿壹?」她聽見他的痛哼。

「沒……沒事。」蘇壹拉了拉嘴角,扯出一個苦笑,強作鎮定地把手從官御佳懷中抽出。

「師妹,不在大廳陪師娘吃飯,跑出來作啥?」符明見他倆親密的樣子,皺了皺眉。

「我才不要參加爹的應酬呢!」官御佳嘟著嘴道:「我看你們偷偷摸摸的,來看看你們在幹嘛啊!」

「什麼偷偷摸摸,胡說八道。」符明又好氣又好笑地道:「我和阿壹有要事商量,妳回去陪師娘。」

「不嘛!我要聽!」她撒嬌道。

「說到這個,妳不是被師父禁足了嗎?這樣隨便亂跑不怕被罵啊?」符明使出殺手鐧。

「嗚……師兄,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官御佳一想到官勝麒的態度,又有一股酸楚直衝鼻腔。

「知道不妙就好,快點兒回去吧。」符明笑著道。

官御佳朝著他吐吐舌,悻悻然地拉著祈櫻離開。

「好。阿壹,我去幫你和師父說一聲,你就儘快出發吧。」符明話音未落,就消失在蘇壹面前。

「符──大哥……做事真是雷厲風行啊……」蘇壹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客房,他慢吞吞地把剛放下的包袱又拿起來,正想要多拖些時間,符明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

「阿壹,我和守門師弟知會過了,你直接出去就好。」

「…….好,多謝符大哥費心。」

由於符明還要招待其他門派代表,所以就沒有送他出門,而蘇壹也樂得在院子裡晃悠,慢慢靠近大門。

「蘇公子,你要離開了嗎?」祈櫻的聲音傳進他耳裡。

「祈櫻姑娘,妳怎麼沒在廳裡?」蘇壹高興地轉頭,心中為又多拖一些時間感到慶幸又愧疚。

「我……不太習慣人多的地方。」她面容平靜,湛亮的眸子盯著蘇壹,道:「蘇公子要離開了嗎?」

「呃……嗯,是的。不過我會先回家一趟。」蘇壹想了想,照實說道。

「太好了,那咱們一起走吧!」祈櫻高興地推著他,快速朝門口前進。

「啊?等等,妳不用準備一下嗎?」蘇壹見漆黑的門口越來越近,臉色漸青,趕緊開口說道。

「我沒有帶什麼多餘的東西!」她輕快地答道。

「什麼?!」蘇壹大愕,見到近在咫尺的門,心裡喊著:『我命休矣!』

……………………………………………………………..

「什麼?!」同時在大廳,官御佳也大叫:「阿壹走了?!祈櫻也跟去了?!」一時間引起不少人側目。

「師妹,別那麼大聲。」樂正桑低聲道。

剛才樂正桑禁不住心裡的愧疚,跑到客房想再和蘇壹道歉,沒想到竟人去樓空,找了符明一問之下才知道他家中有事先趕回去了。結果和官御佳聊天的時候,無意間提起這件事,讓她當場從椅子上跳起來。

「這不成,我得趕快跟去!」官御佳想到祈櫻和蘇壹孤男寡女的,心裡就難受,當下就快步朝門外走去。

「佳兒!」突然官勝麒的低喝傳進她耳裡,使她不禁停了腳步。

「別忘了妳現在正在禁足。」官勝麒傳音威嚇道。

「嗚……」官御佳又想追,又不敢違背父親的命令,急得在門口直跺腳。

符明見兩人氣氛僵硬,甚至有些賓客也發現不太對勁,連忙拉著她一邊向外走、一邊道:「師父,我帶師妹去找師娘。」

到了花園,官御佳一抽手道:「感謝師兄帶我出來,我先去追阿壹了。」說罷便要轉身離去。

「慢著。」符明又將她拉住,繼續向前走道:「我是真的要把妳帶去師娘那兒,可不是幫妳。」

「師兄!」她不可置信地大叫:「你以前都會幫我的,怎麼這次窩裏反!」

皺了皺眉,符明道:「什麼窩裏反,怎能這樣說妳師兄。阿壹是家中有緊急事要趕回去,可不是去玩的,妳瞎攪和什麼勁。」

「不管啦!人家就是要和阿壹一起去嘛!」官御佳開始拉著他的袖子左搖右晃。

「不成,妳現在正被禁足呢,想被師父加重責罰嗎?」符明不理她。

官御佳無語。她不可能為了一次的痛快,而換得終身監禁。但是想到蘇壹和祈櫻兩人攜遊而去,就覺得心裡不痛快。

符明見她安靜下來,但仍面色不佳,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拉著她繼續往左氏的房間走去。

…………………………………………………………………….

「呼………呼………」

「蘇公子,你怎麼了?」祈櫻問。她一轉頭就見蘇壹慘白的面色,額上還有細汗冒出。

「我……」蘇壹停下原本就已經很慢的腳步,抱著頭蹲在地上,肉眼無法查覺地瑟瑟發抖。

「累了嗎?你等等,我去收集枯木升火,咱們休息一晚好了。」祈櫻雖然奇怪他怎麼走沒多遠就累了,但還是體貼地扶著他靠一旁樹木坐下。

起身正要離開,祈櫻就感覺自己的裙襬被什麼東西拉住了,低頭一看,竟是蘇壹抓著,而他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

蹲在他身前,祈櫻看著他的頭頂,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她一直覺得蘇壹現在的樣子很眼熟,很像是以前執行任務時,目標害怕求饒或等死的樣子,但是祈櫻想不通他怎麼會有這種情緒出現。

「不……不、不要走……」蘇壹低啞的聲音傳出,微微顫抖著。

「……嗯。」祈櫻順著他的意思,端坐在他旁邊。而蘇壹的手一直沒放開她的衣角過。

看著蘇壹低著頭、頹喪畏縮的樣子,她心裡浮出了以往沒有過的感覺,很心疼、也有莫名的痛。祈櫻不自覺地張開雙臂,把他納入自己的懷中,而蘇壹也緊緊抱著她的纖腰,身體的顫抖漸漸平息了下來。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祈櫻輕聲道。

翌日。

蘇壹從深沉的睡眠中醒來,發現自己窩在一個很柔軟的地方。

「好久沒睡那麼舒服了………哇啊!」

他一抬眼就看見祈櫻熟睡的大特寫,而且他自己的臉還埋在姑娘家的胸口,嚇得他整個人跳起來,倒退好幾步。

「嗯……好吵……」祈櫻緩緩睜開眼,發出不滿地咕噥,揉著眼道:「你醒啦?現在什麼時辰了……?」

「妳……妳………我……我們倆………」蘇壹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話。

「我們倆昨晚一起睡的沒錯。」祈櫻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伸了個大懶腰。

蘇壹靜默一會兒,說道:「……..我會負責的。」

「負責?」她疑惑地看著他,道:「負責什麼?為什麼要負責?」

「因、因為我……我非……非禮了妳……」他紅著臉,勉強說出這句話。

祈櫻還是茫然地看著他,最後只能道:「我想……我們不是發生你想的那種事,所以你不用負責。」

蘇壹抿著唇,不發一語。

祈櫻見他固執己見,索性就隨他去,整整衣裳道:「該趁早趕路了吧,我們浪費很多時間了呢。」

「好,妳累不累?要不要我扶妳?」蘇壹一臉關心。

「……不會,謝謝。」

只有兩個人,行進速度便快了許多。兩人只花了上山時間的一半就到了長青村,這期間蘇壹對祈櫻噓寒問暖、關心備至,讓她覺得奇怪,但也不好拒絕。

「祈櫻,喝口水吧。」將水袋遞給她,蘇壹連稱呼都改了許多。

「謝謝。」祈櫻不覺有異,只當他體貼。

接過水袋喝了一口,她道:「可能不行走原來的路了,別忘了玄陽幫還在通緝咱們。」

「有別條路可以走嗎?」蘇壹第一次出遠門,這種事情不在行,只好虛心求教。

「嗯,我知道有另一條路,但是比較沒那麼安穩,很多強盜山賊之輩,不過以我們的實力我想足以對付了。」祈櫻道。

「如此甚好,就走另一條吧。」蘇壹點點頭。

途中,兩人都沒說什麼話,祈櫻本身就話少,而蘇壹更是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最後還是祈櫻問道:「你家中發生何事?」才打破僵局。

「我寄信回去都沒收到回覆,所以擔心可能出了什麼事,想回去看看。」蘇壹如實道。

「那我們會不會太晚出發啦?萬一你家真的出事……」祈櫻皺眉道。

「嗯……」蘇壹模陵兩可道:「反正早一點出門也來不及,現在快點兒趕路就好。」

「哦……」祈櫻點點頭,不予置評。又問道:「蘇公子,我從昨晚開始,就一直在你身上聞到血腥味,你受傷了嗎?」

「呃,小傷罷了,不足掛齒。」蘇壹沒想到她鼻子那麼靈,著實嚇了一跳。

「嗯。」她又點點頭,不再說話。雖然心裡疑惑小傷怎麼會有那麼濃的血腥味。

祈櫻畢竟是殺手出生,對於血腥味有超乎常人的敏感,因為她們隨時都會面臨要追殺目標的情況,如果目標受了傷,那她們就可以循著血腥味找到人了。

蘇壹自然不會知道這個原因,他滿腦子只想著別讓其他人知道樂正桑刺傷他的事、還有對於常霧宮的擔心。

「祈櫻,以後叫我阿壹就得了,不用那麼生疏。」他突道。

「好。」她沒多想什麼,點頭應是。

「如果……如果家中沒事……我就正式和我爹娘說咱倆的婚事。」蘇壹紅著臉,艱難地說道。

「什麼婚事?」祈櫻有些摸不著腦袋,不明白他怎麼突然扯到這個。

「我說過我要負責的,所以我一定會娶妳。」他堅定地道。

「咱們沒什麼事,你幹麻負責?」祈櫻淡淡地道。

「可是我────」

「別說了。」她知道蘇壹接下來要說什麼,道:「反正我是不會嫁的。信不信由你,咱們什麼事都沒有。」

蘇壹見她那麼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麼,雖然他從她懷中醒來是事實。

第十九章 反叛

「站住!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突然一聲渾厚的大喝聲傳進兩人耳裡,蘇壹奇怪地抬眼一看,見大路上站著五個男子,其中最前頭是袒胸露背的彪形大漢,粗壯的手抓著一把光亮的大刀,面目兇惡地瞪著兩人。

「現在還有人喊這個口號啊……明顯是唱戲的看多了。」他喃喃道。

「真是不自量力。」祈櫻冷哼一聲。

「你們這對奸夫淫婦!不要當眾喧嘩,忽略我張豪的存在!」彪形大漢──張豪見兩人沒有預計中的驚嚇,怒喝道。

蘇壹一愣,道:「奸夫淫婦?當眾喧嘩?怎麼聽怎麼怪呀?」

「用錯成語了吧,盜賊都沒受過教育的。」祈櫻向前走一步,高聲道:「滾開!不要擋我們的路。」

「你們這兩個小雞肚腸的偽君子!弟兄們,給我上!」張豪一臉兇惡相地大吼。他身後的四個男子也應聲衝出,罵罵咧咧地朝兩人殺來。

「天啊……聽他講話真沒力……」蘇壹苦笑著向前一步,一掌拍昏殺到他面前的猥瑣男子。而一旁祈櫻更是手下不留情,幾個迴旋踢就讓剩下三個人躺在地上哀嚎。

「兄弟!」張豪見自己人三兩下就被解決,悲痛地大喝一聲,道:「我一定要為弟兄們報仇!呀────!」說完便舞著大刀朝祈櫻衝去。

祈櫻輕哼一聲,驟然消失在他眼前,在張豪驚愕地東張西望時,出現在他身後以一記撩陰腿踢向男人的弱處,引起張豪的淒厲慘叫。

「天啊,真痛。」蘇壹在一旁見證這一幕,不禁夾緊了雙腿。見祈櫻慢步走回,小心地道:「只不過是攔路搶劫的,不需要那麼狠吧?」

「這種賊子一定不止搶財物的,說不定已有多少個姑娘家毀在他們手裡,當然要教訓一下。」她淡淡道:「好了,我們可以繼續走了吧?」

「嗯……」蘇壹跟在一馬當先的祈櫻後,經過張豪旁邊的時候,停下來從懷中掏出一袋碎銀,道:「這些給你去看大夫吧。」說罷把碎銀放在他身旁。

「對盜賊不用那麼仁慈。」祈櫻微微回頭道。

蘇壹聽了,搖搖頭道:「就當作……同病相憐吧。」

張豪一定想不到,這趟出來竟不是搶錢,而是被人施捨。如果他知道了,一定死都不想出門吧。

兩人重新上路,接下來就沒有再遇到強盜了,一路上風平浪靜。而這條路的確沒什麼住家,所以兩人也只得餐風露宿,而每晚

蘇壹一定都是守夜的那一個,祈櫻看在眼裡,雖然疑惑卻也沒問什麼。

就這樣兩人到了溫沙鎮。

「真是久違了啊,出去轉了一圈,又回到這個地方。」踏進鎮中心,蘇壹感慨地道。

「這一圈幾乎都是在趕路呢。」祈櫻末了替他加上一句。

「啊……是啊,沒做什麼大事,倒是和最大幫結下了樑子。」他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太辜負父親的期待了。

祈櫻看了看不遠處那濃霧瀰漫的高山,問道:「那座就是常霧山嗎?」

「沒錯。」蘇壹點頭,突然好似想到了什麼,憂慮道:「糟了,三年未到,爹不會打開結界的。」

「怎了?」祈櫻見他一臉懊惱和擔心,問道。

「只怕我們上不了山了,」蘇壹望著高聳不見頂的山峰,道:「山腰佈有十八座玄門遁甲陣,只有掌門可以解開,當初我爹要我三年再回去,也就是說陣勢三年後才會開,現在上去只是徒勞無功。」

「………沒有聯絡掌門的方法嗎?」祈櫻問道。

「不如我再寫一封信吧。」蘇壹從包袱中拿出紙鶴,寫了速回的字樣後,放出紙鶴,看著它緩緩消失在林間。

「你出發的時候沒想到這個問題嗎?」祈櫻看著他問。

蘇壹搖了搖頭,心想:『那時都快嚇死了,哪裡還能想到這些。』

「不如,咱們先上去看看吧,說不定有開呢。」她提議道。

「也好,與其在這兒乾等,還不如上去試試。」他點頭同意。

於是兩人快步上了山,在蘇壹的帶領下朝著常霧宮直衝而去。

話說蘇壹離開常霧宮之後,慕黎為首的一幫弟子著實安靜了一段時間,而蘇憶也天天盼著哥哥回家。唯獨女弟子周嫻,她對蘇憶貌美的容顏有著濃濃地忌妒,除了和一些男弟子私通之外,她還時不時在他們耳邊醜化蘇憶,以致於蘇憶的形像漸漸在他們心中被轉化為外表純真、內心淫騷的浪貨。

後來開始有些男弟子會對她毛手毛腳,但是都被蘇憶的雲月功打了回去,不過看在同門的面上,她並沒有將此事跟父母說。
直到有一天,發生了一件大事,蘇煌和秋月雲才知道這件事。

這天,蘇憶獨自在房前院子練功,一條金鈴綢緞舞得絕美傲妙,有如天仙下凡一般,引來不少鳥兒、小動物佇立。

舞到一個段落,還來不及擦汗,忽然聽見門口傳來拍掌聲,回頭一看,竟是周嫻。

「真不愧是雲月功唯一的傳人,實在是太美了。」周嫻輕笑著道。

「多謝誇獎。」蘇憶微微點頭,甜美地微笑道:「不知嫻師姊來憶兒這兒有何事?」

「我看妳練功辛苦,又怕妳太思念蘇壹傷身子,所以特別燉了一鍋湯,來給妳補一補。」周嫻面上掛著溫柔地微笑,一揮手道:「綠兒,端上來。」

一名身穿綠衣的女孩走進門,雙手端著一個托盤,盤上有一盅冒著熱氣、香味四溢的湯,還有一個白玉小碗及餐具。她把托盤輕輕放在院中石桌上,然後立在一旁。

「蒙嫻師姊掛念,憶兒感激不盡,但憶兒現在不餓,不如分送給其他人吧。」蘇憶微笑道。她深知周嫻品行,不知又想耍什麼小手段。

「憶小姐……」這時名為綠兒的女孩突然發話了,她細聲道:「憶小姐,別喝,裡面有……」

「別多嘴!」周嫻忽然面目猙獰,一運勁揮掌把綠兒打倒在地。

「嗚啊!」

「綠兒!」蘇憶跑到嘴角帶血的綠兒身邊,將她扶起:「綠兒,綠兒,妳怎麼樣了?綠兒,醒醒!」

「咳……憶、憶小姐……千萬別喝……那湯……」綠兒斷斷續續地道。

「妳這丫頭!看我不斃了妳!」周嫻又要揮掌,蘇憶馬上就擋在綠兒身前。

「嫻師姊!手下留情,何必濫殺無辜!」蘇憶高聲道。

「哦?」周嫻收回掌,冷笑了幾聲,道:「好,只要妳喝了湯,我就不殺她。」

「不……憶小姐……」綠兒在蘇憶背後拉著她的衣襬。

「好,我喝。」蘇憶一反往常甜美嬌柔的樣子,此時眼神中充滿了堅毅的氣勢:「只要我喝,妳就不要殺她!」

「哼,妳就快喝吧,不然我可不敢保證。」周嫻模糊地道。

蘇憶不發一語的起身,走向桌旁,舀了一杓湯,絲毫沒有猶豫地喝了下去。

「憶小姐!!」綠兒見了急得想要爬起,不料卻被周嫻趁隙一掌拍向天靈,當場斃命。

「綠兒!」蘇憶一見綠兒慘死,恨聲道:「嫻師姊,妳們都一樣是被爹爹帶回來的孤兒,怎麼忍心痛下毒手!」

「誰要那丫頭背叛我。」周嫻不以為意地整整衣裳,像是剛殺了隻螞蟻一樣:「蘇憶,妳就罵吧,趁妳有力氣的時候,等會兒就會讓妳享受到極樂的感覺。」

「妳……呃!」蘇憶正想說話,卻發現自己手腳開始虛軟,一股灼熱之氣自下腹升起:「妳……在湯裡放了什麼!?」

「呵呵,只不過是能讓貞節烈女變成淫娃蕩婦的藥而已。」周嫻悠閒地靠著石桌,看著蘇憶在她面前軟倒,讓她感覺心裡一陣舒服。

「妳……妳不怕……爹爹他……」蘇憶意識慢慢模糊,吃力地道。

「哼,慕黎早就去處理了,妳還是擔心妳自己吧。」周嫻不屑地道。

「爹爹………娘……!!」蘇憶大叫一聲,頓時暈了過去。她的耳邊彷彿還聽得見周嫻得意地笑聲。

「小姑娘搞定了嗎?」一道低沉的男聲突然從周嫻身後傳來。

「蕭郎!」她面容春色,投入來人懷中,道:「你交待的事,當然沒問題囉!」

「很好!」男子用力捏了周嫻的酥胸一把,引起她一陣嬌哼:「多虧了妳我才能報仇,嫻兒。」

「能幫上蕭郎的忙,奴家當然願意。蘇壹那傢伙一離開,對付幾個老弱婦孺不算什麼。」周嫻吃吃笑著。

「好!好!哈哈哈哈!」男子大笑,又道:「外面的事就交給妳處理了,我去秘洞看看。」

「早點回來,注意安全哦,蕭郎。」她柔聲叮嚀。

目送男子離開,周嫻臉上換上冷笑,看著倒在地上的蘇憶,喃喃道:「妳就好好享受吧。」

常霧宮主廳,此時門口正密密麻麻圍著一群人,包著中間傷痕累累的蘇煌夫妻。

「黎兒,你怎能做出這種事!」蘇煌痛心地道。他抱住力竭的秋月雲,而秋月雲則靠著他喘氣。

「哼,就憑你不讓我進入秘洞。」慕黎排開人群走到兩人面前,傲慢地道:「我就不信我比不上蘇壹,憑什麼他能進去我卻不行?」

「黎兒,你的玄霧功還抵擋不了洞內的瘴氣,為師是為你好啊!」蘇煌看著他,不明白自己真心對待的小孩怎麼會反咬自己一口。

「放屁!我的玄霧功已經到第四層了,十年前蘇壹可以進去的時候也不過才第三層,為什麼你就是不讓我去。一定是你偏袒自己的小孩!」慕黎怒吼著,心裡的嚴重不平衡、加上命根子被蘇壹用不明方法封住的恐懼,讓他的思想越來越偏激。

「黎兒…….」蘇煌又氣又急,氣得是他們不了解自己的想法,急得是蘇憶的安危,他一直都知道慕黎對蘇憶很有興趣,現在發生這種事,最讓蘇煌擔心的就是自己女兒了。

「不管怎樣,我是不會殺你的,以免被人唾罵。不過我會把你關在主廳地下室,你後半輩子就在那下面別出來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0:45

第二十章 發狂

蘇煌見四周圍的人漸漸逼近,慘笑了一聲,道:「慕黎,你要我怎樣都沒關係,只希望你放過憶兒,她還是個孩子。」

「哼,蘇老頭,你想太多了。」慕黎冷笑道:「那麼如花似玉的美人兒我怎麼可能放手,相信現在周嫻已經制住她了,等我這邊結束,就要去享受享受。」

「你!」蘇煌氣極,猛然牽動了傷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點點紅花。

「相公!」秋月雲見他竟咳出一口鮮血,趕緊撫著他的背。

「蘇老頭,我還是要感謝你將我養大的,所以你就乖乖待在下面吧,我會好酒好菜地伺候你,哈哈哈───」慕黎長笑一聲,一
揮手道:「帶走!」

蘇煌此時的心情五味雜陳,最多的是憤怒和不解,他親手帶回來悉心照顧的孩子,怎麼會全都這樣對他?他自己還不要緊,更讓他懊悔地是還連累妻子和女兒,要不是自己太相信這些弟子,也不會被他們暗算。

「看來今天一劫是逃不過了……」他憐愛地看向懷中的妻子,又抬頭看著周圍人潮湧動,這些往昔悉心照顧的孩子,面目兇惡地朝他一步步逼近。

「雲,連累妳了,為夫對不起妳。」蘇煌喃喃道。

「不!相公,能和你在一起是雲兒今生最幸福的一件事!不管天涯海角,雲兒都願意跟著你!只是怕壹兒和憶兒………」秋月雲眸子閃著淚光,她最放心不下的,還是自己的女兒和兒子啊。

「壹兒……對了,讓壹兒去救憶兒!」蘇煌雙眼猛然爆出精光,直勾勾地瞪著慕黎,右手結印,大喝道:「咄!玄門開───!」

「哼,老頭想討救兵嗎。」慕黎不屑地冷笑,高聲道:「快把他們給我拿下!」

蘇煌看見面前熟悉的弟子們如餓虎撲羊般衝來,緩緩放下右手,臉上掛著滿足地微笑。

「壹兒───!」

……………………………………………………………………………

「喂,我們爬這座山那麼多天了,怎麼還沒到啊?」祈櫻臉上有著不耐,她道:「天劍門都不需要那麼多天。」

「對不住,應該快到了,再支撐一下吧。」蘇壹臉上帶著歉意的笑,心裡滿懷希望地想:『已經過了山腰都沒有被傳下山,那陣勢應該是關閉了。只是不知爹怎麼會把陣勢關了呢?』

「你該不會迷路了吧?」祈櫻斜眼瞟他,充滿了不信任。

「這裡是我家,怎麼可能迷路啊。」蘇壹哭笑不得地道。

「難講,畢竟你從沒出過遠門啊,不認識自己家門是有可能的。」她還是不相信他。

「……唉,隨妳怎麼說。」他放棄爭辯。

兩人一路上披荊斬棘,硬生生「走」出一條小道,總算是在第六天早晨看到了常霧宮山門。

「噯,看到了,我們就快到啦!」蘇壹高興地道,同時腳下步伐也大大加快,久違的白色山門讓他倍感溫馨,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直衝過去。

「等等,氣氛不大對。」祈櫻作為殺手所訓練出來的敏感,立刻發覺了不對勁。

「哪有什麼不對,是妳看不習慣啦!」蘇壹急迫的心讓他沒辦法注意周圍的情況。

「是誰!?」門口守門弟子聽到人聲,高聲問道。

「是我,蘇壹。」蘇壹滿臉笑容地看著他,卻沒發現守門弟子聽到他名字的時候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原來是壹師兄,請你先等會兒。」守門弟子笑著,轉頭對旁邊另一個弟子道:「大金,去通報一下。」

看著大金跑進去,蘇壹疑惑問道:「什麼時候咱們常霧宮需要通報來人了?」

「壹師兄也知道,咱們把陣法打開了,總是要防止有惡意之人闖上山嘛。」守門弟子陪笑道。

「也是。」蘇壹點點頭,又道:「怎麼會突然打開陣法呢?」

「我不清楚,聽說是師父收到壹師兄你的信吧。」守門弟子回道。

看到跟在他身後的祈櫻,守門弟子又打趣道:「壹師兄,這次下山還帶了個媳婦回來呀?」

「別胡說!」蘇壹俊臉微紅,道:「我和祈櫻不是那種關係。」

「我了解、我了解。」守門弟子露出一副都是男人的表情。

這時大金快步跑回,道:「宗浩,大師兄說讓他們進去!」

「哦,壹師兄,你請吧。」守門弟子──宗浩道。

「多謝,你們辛苦了。」蘇壹滿臉笑容地跨步走進山門,祈櫻也低著頭跟在他後面。

待兩人走遠,大金小聲道:「壹師兄平時待我們很好啊,希望大師兄能放過他。」

宗浩聽了皺眉,道:「非常時期別亂說話,大師兄的勢力沒有人敢得罪的。」

「哦………」大金擔憂地看著蘇壹離去的方向,喃喃道:「……壹師兄,希望你自己多小心……」

「師弟,歡迎你回來啊。」慕黎帶著笑,迎上剛踏進門口的蘇壹。

「大師兄別來無恙,看來你這段日子長進了不少。」蘇壹是指慕黎以前一直和他針鋒相對的事。

「呵呵。」慕黎面上笑容有些僵硬,道:「小時候不懂事嘛。來來,看你風塵僕僕的,想必很累了吧?快進來坐,我命人幫你準備好茶水了。」

「多謝大師兄費心。」蘇壹偕同祈櫻入坐,四下張望一周後問道:「爹、娘呢?憶兒怎麼也沒出來?」

「師父、師娘已經派人去通報了,憶師妹大概等會兒就會過來。」慕黎微笑著道:「畢竟你回來得太突然,大家都措手不及呢。」

「哦?是嗎?」蘇壹心下覺得怪異,道:「聽到我回來,憶兒應該是衝最快的才是。」

「姑娘家總會長大嘛。來,為兄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祝你平安回來。」慕黎舉起玉杯,笑道。

「多謝。」

蘇壹舉杯正要喝,就聽身旁祈櫻淡淡道:「閣下真是好興緻,喝個茶也喜歡多加點兒料,這莫非是常霧宮的習慣嗎?」

慕黎臉色微變,強笑道:「姑娘說什麼呢?師弟,這莫非是你媳婦?」

「不。」蘇壹放下茶杯,盯著他道:「大師兄,我爹娘和憶兒呢?」

「師弟。」慕黎沉下臉,猛然站了起來,道:「我不是跟你說已經派人去請他們出來了嗎?」

「免了,我自己去找就好。」蘇壹說完,正想轉身走出大廳,就聽見身後有破空之聲。

「鏘!!」

祈櫻閃電般出手,把射向蘇壹背後的暗器攔下。

「毒蒺藜?做人兄長有必要這麼狠毒嗎?」她看了一眼掌中之物,冷冷道。

「妳這賤人!」慕黎惱羞成怒,大喝一聲:「通通出來!」

一時間廳內廳外都圍上一群常霧宮弟子,把出入口堵了起來。

「大師兄,這是怎麼回事?」蘇壹回過身盯著他,喝問道:「你做了什麼?!」

「哼,只不過是請師父師娘隱退而已。」慕黎獰笑道:「而憶妹妹在我房裡呢,她真是上天完美的傑作啊。」

「你這畜生!!」蘇壹暴喝一聲,運掌成爪猛然朝他抓去。

「蘇壹!你若以為我和之前一樣,那你就錯了!」

慕黎也運勁與他相交,一時間廳內的譚木桌椅都被氣壓劈成碎片。

「怎麼可能!?」蘇壹吃驚地停下手,道:「你怎麼會常霧功第五重!?」

「哼,我已經進去過你不敢進去的秘洞了,裡頭可是有不少密笈啊,足以讓我一飛沖天了呢。」慕黎得意地笑著,他這幾日武功進步的速度是以往不敢想像的。

「你……」蘇壹心憂爹娘和妹妹的情況,再加上慕黎的武功大進,頓時讓他思緒大亂,以致於連慕黎揮掌劈向他都感覺不到。
「小心!」

祈櫻衝上前,代替蘇壹擋下那一掌,不料卻因功力無法抗衡而噴出一道血柱,軟倒在他身上。

「祈櫻!」蘇壹赫然驚醒,抱住滑落的祈櫻。

「你……你這笨蛋……專心一點……」她斷斷續續地道,嘴裡一直不斷地冒出血泡。

「對不起……都是我…….」蘇壹懊悔地看著她。

「笨蛋……先別……管我了…..那賊子又、又要動手……了……」祈櫻瞇著眼,掙扎地道。

慕黎這時正要再度揮掌打向蘇壹,卻被突然爆起的風壓吹得欲倒。而周圍眾弟子較弱的抵抗不了這陣強烈的風,慘叫聲此起彼落。

「什、什麼?!」他定神一看才發現風壓的中心是從蘇壹身上發出的,嚇得他縮回手,快速退後。

蘇壹這時輕輕放下祈櫻,慢慢站了起來,雖然低著頭,卻讓人感覺他身上發出陰冷的氣息,使人不禁瑟瑟發抖。

「你、你要做什麼…….!?」慕黎顫聲問道。

「呵呵……」蘇壹突然仰起頭,長聲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你竟然問我想做什麼?」

「笑、笑什麼?再笑就讓、讓你好看!」慕黎結結巴巴地道。他控制不了自己打從心底冒出的恐懼,這時的蘇壹就像蛇一樣,而他就是被蛇盯上的青蛙,想逃卻逃不掉。

「哼!」蘇壹猛然瞪向他,慕黎訝異地發現他的雙眼竟然變得通紅,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一樣。

「你背叛常霧宮、暗算我爹娘、又辱我妹妹,還敢問我想幹麻?」

蘇壹長髮披散隨著狂風亂舞,配上那血紅雙眸,乍看之下有如天降邪神一般,狠狠打擊每個人的心,挑戰每個人的恐懼極限。

「你、你你………你們還傻站著幹啥!?快給我上啊!」慕黎一邊後退、一邊喝斥著還在苦苦抵抗風壓的弟子。但眾弟子光是全力支撐不被風壓影響就很吃力了,更何況是攻擊蘇壹呢?

冷笑一聲,蘇壹道:「不用勞煩你們,我自己來就好。」

話音剛落,狂亂的風壓驟然增強,化為銳利的風刃切割著眾弟子的身體,一轉眼的時間,原本周圍還倖存的弟子竟一個都不剩,每個人都變成碎塊掉落在地,一時間常霧宮的大廳變得像人間煉獄一樣。

「啊…啊………你….你、你不是人!」慕黎眼中充滿濃濃地恐懼,腳步不停退後,直至撞到牆才坐倒在地。

「哼,我不是人?那你們這些恩將仇報的小人又算什麼?」蘇壹血紅的眼怒瞪著他,咬牙道:「今天不將你碎屍萬段我就不姓蘇!」

隨著他的話音,蘇壹兩手中竟各出現一團黑霧,漂浮在他的掌心,不停地變化各種形狀,看得慕黎嘴張得老大,伊伊呀呀地說不出話來。

「呀啊啊啊───────!!」門口突然傳來女子的尖叫聲。

慕黎定神一看,看到了周嫻。

「嫻師妹,快來救我!!」他連忙大叫。

「這、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周嫻看著滿地屍塊血水,嚇得全身發抖,顫抖的手抽出腰間長劍,指著背對她的蘇壹喝道:「你、你是誰?為何殺我常霧弟子?!」

「周嫻,妳別得意,等會兒就輪到妳了。」蘇壹嘴角勾起獰笑,頭也不回地道。

「嫻師妹,這是蘇壹,快幫我殺了他!」慕黎高聲叫道。

蘇壹眉頭一皺,沉聲道:「囉嗦!」同時右手一揮,不停變化的黑霧竟飛進慕黎體內,饒是擁有第五重常霧功的他也無法阻止黑霧的入侵,硬生生被入體的黑霧侵蝕全身經脈,痛得他滿地打滾、不斷哀嚎。

蘇壹看著他痛苦的樣子,臉上不禁露出滿意的神情,轉頭問道:「周嫻,我爹娘呢?」

「我…….我、我跟你說他們的下落……..但、但是你不能殺、殺我!」周嫻全身僵硬,顫聲說道。

蘇壹忽然消失在她眼前,又出現在她面前,兩人相距不到五公分,周嫻可以聞到他身上那令人作噁的血腥味,還可以聽見血珠滴滴答答的聲響。

「廢話少說!我爹娘呢!?」他喝道。

「在……在地、地下室……」周嫻嚇得全身發抖,偏偏又暈不過去,只好照實道。

蘇壹冷哼一聲,又消失在她面前,不一會兒就聽見地下室傳來巨大聲響。

周嫻跪坐在地,兩腿間突然變得一片濡濕,還發出陣陣惡臭。

「我……要快通知蕭郎……快……」

第二十一章 前因

剛把地板砸開,正要跳下去的蘇壹就抱著頭蹲了下來。

「嗚…….啊………」他痛苦地呻吟著。蘇壹現在感覺身體裡有被劇烈撕開的感覺,彷彿是有兩個靈魂在爭奪身體一樣。他原本通紅的雙眼也隨著時間慢慢退去,恢復正常的顏色。

「嗚…….我、我是怎麼回事……?」蘇壹一手撐著頭,一手扶著牆,感覺巨痛正緩緩退去,意識也慢慢清明起來。

「不管了,先找爹娘再說。」甩甩頭,把疼痛和疑惑丟到一旁,他決定先探視蘇煌夫妻的狀況再說。

「爹!娘!」

蘇壹在地下室發現緊抱在一起的蘇煌夫妻,兩人緊閉著雙目,嚇得蘇壹趕緊衝上前查看。

「爹、娘,醒醒啊!」他搖著兩人,深怕自己來不及救他們,連聲音都微微哽噎了起來。

「壹……壹兒?」

蘇煌緩緩張開眼,見到滿臉血污的蘇壹,心疼地道:「你受傷了……?」

「爹!」蘇壹抱住他,虎目含淚,嗚咽道:「還好你沒事,我真怕我……真怕我來不及……」

「壹兒,爹娘沒事,只是被餵了化功散,全身無力。」蘇煌溫柔地拍拍他的背,平靜地道。

「化功散!?那你們的內力不就會被分化掉嗎?!」蘇壹跳了起來,恨恨地道:「慕黎那麼畜生,不該讓他那麼好死的。」

「壹兒,你殺了他?」蘇煌眼裡有痛苦和不捨,畢竟是自己帶回來養大的孩子,武功也是自己親自傳授的,就這樣被殺了還是會心痛。

「……對不起,爹,因為他害了你們,所以我…….」蘇壹知道父親始終把那些孤兒當自己的孩子看待,低著頭道。

「不……我看開了,你沒事就好……」蘇煌拍拍他的頭,問道:「憶兒呢?找到她了嗎?」

「我先來救你們,等會兒就去。」蘇壹飛快地道。

「不用了。」

門口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子聲,蘇壹發現父親聽見這個聲音的時候,手顫了一下。

一回頭,看見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男子站在那兒,他手臂勒著蘇憶的咽喉,瞪著蘇壹等人。

「憶兒!」蘇壹見妹妹雙目緊閉,衣衫不整,急得想衝上前去。

「別亂動,不然我可不能保證這丫頭的性命。」男子沉聲道。

「……可惡。」蘇壹暗罵。突然發現父親坐了起來,直勾勾地看著男子,顫聲道:

「你是……蕭定宇?」

「蘇大俠……不,現在應該叫蘇老頭,你還記得我啊?」男子──蕭定宇冷笑道。

「不可能……你應該已經死了!」蘇煌雙目圓睜,瞪著他道。

「那有什麼不可能的呢?如你所見,我活得很好,甚至比你年輕。」蕭定宇得意地道。

「放開憶兒!」蘇壹喊道。

「哦?我現在放開她,她可能會死喔,我這還是在救她呢!」蕭定宇淡淡地道。

「什………」蘇壹正要喝斥,就發現蘇憶緩緩睜開眼。

「哥…….哥哥……?」她軟軟地道。

「憶兒,別怕,我馬上把妳救出來。」蘇壹壓下心中焦急,溫言安撫。

「好…….但是……憶兒現在……身、身體好熱……」蘇憶又瞇起眼,好像在承受什麼巨大痛苦一樣。

「熱?」蘇壹怒瞪蕭定宇,喝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呵呵,雖然不是我做的,但是我知道怎麼救她。」蕭定宇突然伸手覆蓋蘇憶胸前的高聳,慢慢地柔捏起來。
「你這畜生!不許你輕薄我妹妹!!」蘇壹氣極,正想衝向前,卻聽見蘇憶發出模糊的吟哦聲。

「我可不是輕薄,說了多少次了,我這是在救她。」蕭定宇得意地看著蘇氏父子,手中動作不停地上下撫摸蘇憶的身體。

「嫻兒給她吃了強力春藥,不讓她發洩一下會死的。」

「什麼……」蘇壹整個人驚傻,狠狠道:「周嫻……剛剛應該殺了她的……」

「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們吧!」蘇煌突然爬了起來,跪倒在蕭定宇面前,咚咚咚地磕著頭。

「爹!」蘇壹衝上前攔住他,惡狠狠地瞪著蕭定宇,道:「是男人就爽快一點,直接把我們都殺了,不要這麼婆婆媽媽的!」

「哦?你這樣說就不對了,我可是來報答你父親年輕時對我的恩情的。」蕭定宇嘴角泛起冷笑。

蘇壹看看父親,又看看他,不明白他們到底有什麼仇恨。

「壹兒,」彷彿知道兒子的疑問,蘇煌輕聲道:「爹對不起你們,我年輕的時候做了一件錯事,連累了你們,對不起……」

「爹……」蘇壹還是不明白。突然蘇憶的喊叫聲傳進他耳裡。

「啊──好熱!」

她尖叫一聲,驟然昏了過去。

「憶兒!」蘇壹緊張地看著她,想衝上前把她搶離魔爪卻沒辦法。

「呵呵,」蕭定宇滿意地看著他著急的樣子,道:「本來這小姑娘不會那麼痛苦的,只要有男子跟她交合,她就會從烈火中解放。可惜慕黎那傢伙竟然在緊要關頭沒用,又死都不讓給別人,所以才讓小姑娘飢渴難耐啊。」

「慕黎……..」蘇壹咬牙瞪著他,回想起他出門的時候,有把慕黎命根子封住的事,不禁覺得自己做得真好。

「求求你…….放過我妻兒吧……我任你處置都沒關係……」蘇煌哀求道。

「哼,怎麼可能就這樣饒了你。」蕭定宇冷笑一聲,道:「至少要讓你和你的家人也嚐嚐恐懼的滋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1:20

他看向蘇壹,微笑道:「聽嫻兒說你很怕黑對不?」

「那、那又怎樣!」蘇壹瞪著他,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沒怎樣,只是想讓你去見識一下你家那個漆黑的洞罷了。」

話落,蕭定宇突然出現在蘇壹身後。

「什……」蘇壹還來不及轉頭,就被他點了昏穴。

見到兒子昏倒在地,蘇煌急地大叫:「蕭定宇,你有什麼怨恨就沖著我來,不要為難我兒子!」

「蘇老頭,你就在這兒等著,我處理完這小子再回來收拾你。」

眼睜睜看著三人消失在自己面前,蘇煌不禁絕望地坐倒在地。

……………………………………………………………….

走在漆黑的洞中,蘇壹知道自己又作夢了。

他知道,再往前就會看見爹、娘、妹妹,或許還會再增加一些人。說不定連令他怨恨的慕黎都會在。

雖然不想,但是在夢中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不停地朝裡頭走去。

漸漸地,他看見蘇憶。

這次作夢有些明顯的變化,比如蘇憶的頭好端端地在她的頸子上,只是她面無表情地坐著,對於走到她面前的蘇壹視而不見。

秋月雲大致上和蘇憶一樣,不同的是她躺在地上,無神地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

蘇壹張望了一下,沒看見之前出現的兩名大漢,常芳慈也不在。當然也沒見著慕黎,著實讓他鬆了一口氣。

這時他身後突然出現男子的啜泣聲。

「對不起…….嗚…..對不起………」

蘇壹覺得這個聲音很像蘇煌,於是好奇地轉身。

「爹?」

「壹兒,我對不起你………..」蘇煌跪在他面前,低著頭道。

「爹!你說什麼呢?快快起來!」蘇壹連忙蹲下要扶他起來,卻被他閃過了。

「我年輕的時候做了一件錯事,破壞了一個美滿地家庭,現在那個一家之主要來找我討債了。都是我連累你們……對不起……..」蘇煌懊悔地道。

「爹………」蘇壹無語地看著他,沒想到外人讚頌的義俠也有做錯事的時候,因為一件錯事,一代大俠老年被廢去武功,還被眾弟子背叛,這大概是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吧。

「爹,可以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嗎?」他問道。

「那件事發生在你還在你娘腹中的時候,」蘇煌眼神迷茫,陷入回憶中:「我接到塞關城有惡人作亂的消息,就夥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打算去剷除邪惡。出發之前,你娘一直勸我,要查清楚才能動手,我當時只是隨口應了一聲,沒有想那麼多,因為那時候我被眾人推崇景仰,導致我變得自大起來,我認為的惡人就一定是作惡之人,不可能會錯。」

「於是我找到了那個人,在要殺他之際,他的妻子竟抱著嬰兒擋在他身前,於是我…….誤殺了她,還有他們的孩子…….」蘇煌痛苦地抱著頭,顫聲道。

「我一時傻了,竟沒發現那個人衝過來,在心神恍惚地情況下就…….殺了他。

「後來我經過那次事件,不禁懷疑起我以前所殺之人都是該死之人嗎?因此不想再插手江湖事務,帶著你娘一起隱於常霧山。」蘇煌緩緩說完過往,老淚縱橫地看著蘇壹,道:「現在那個人……蕭定宇來尋仇了,我對不起你們…….」

「原來…….原來事情是這樣……」蘇壹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會在名聲正旺的時候歸隱,原來是因為心有愧疚,所以才遁往山林。一切都是因為自大、自滿的心,才會害了一個家庭和一代大俠。

「但是為什麼已經死去的人會復生呢?」蘇壹心裡浮出疑問:「而且沒有老化,還是年輕時的樣子,莫非是後人?」

「壹兒,」蘇煌淒涼地道:「為父一死也難辭其咎,只能另尋他徑了。你娘和憶兒就交給你了……一定要把她們救出來。」

「爹!你想做什麼?!」蘇壹發覺不對,上前一步想抓住父親的肩,卻發現自己的手竟穿透蘇煌的身體,而這一瞬間他也驚覺自己被向後拉著,離那漆黑的洞穴越來越遠。

「爹───!不要做傻事啊!爹────!!」他用全身的力氣嘶吼著。

「爹!!」蘇壹猛然跳起,發現四周一片黑,令他有一種還沒從夢中脫離的錯覺。

「這兒是哪?」他蹲下身,摸著地面,道:「難道是後山的秘洞?」

在這個不管睜眼閉眼都一樣的地方,蘇壹心裡反而沒有以前那種恐懼,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要想辦法出去救家人。

「爹、娘、憶兒,等著,我一定會儘快離開這個鬼地方!」他暗暗發誓道。

…………………………………………………………………………………

話說蘇壹去救蘇煌夫妻之後,祈櫻就靜靜地躺在滿目瘡痍的大廳、躺在一堆屍體之間,閉目養神。而原本滿地打滾的慕黎也在蘇壹離開不久就斷了氣。

因為自小的殺手訓練,使她很了解自己的身體,她知道自己現在傷得多深、流了多少血、會不會危及性命。依照以往的經驗來看,祈櫻的肋骨大概斷了兩、三根,因此傷及肺腑,導致無法順暢呼吸。

『沒想到這傢伙那麼厲害,明明看起來就是一副草包樣……不過蘇壹更讓我吃驚,竟然完全變了個人,莫非是他平常就裝模作樣?』她雖然不能動彈,但是腦子很清醒,閒著沒事就開始分析剛才的狀況。

「噯,剛才發出聲音的就是這兒。」

突然一道耳熟的聲音傳進耳裡,打斷了祈櫻的冥想。

「啊!這裡是怎麼回事,怎會死那麼多人?!」

「嘔………宗、宗浩,你快來看,這…..這莫非是慕黎大師兄?」

「嚇!大師兄死了!大金,我想這一定是壹師兄幹的。」

原來突然出現的聲音是守門的兩人──宗浩和大金。他們是屬於被反叛派欺壓的那一邊,所以才會被推去守門,沒想到竟因此保住一條小命。因為他們聽見大廳方向有很大的騷動,還有人的慘叫聲,讓他們疑惑地走來查看。

「宗浩,快來啊!這不是跟在壹師兄身後的姑娘嗎?」大金低叫道。

一陣急促的跑步聲,祈櫻感覺身旁多了個人。

「糟了,該不會被殺了吧?我來看看。」宗浩道。一會兒祈櫻就感覺有人在幫她把脈、檢查身體狀況。

「還活著,只是受了重傷,需要立刻治療。」宗浩急切道:「大金,快幫我把這位姑娘抱去房裡,我去準備藥膏。」

「嗯!」

不一會兒,祈櫻就發現有人正把她抱起,不料卻牽動她的傷勢,使她忍不住呻吟一聲。

「對、對不起,我會小心一點兒的。」大金連聲道歉,也不管她有沒有聽見。

『看來我暫時是沒有安全上的顧慮了,只是不知蘇壹那邊怎樣了…….』祈櫻模模糊糊地想著。過一會兒,她就在一搖一晃中睡著了。

第二十二章 後果 (卷初 尾聲)

此時的蘇壹正在摸牆前進。

由於洞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所以他只能扶著牆,順著牆壁向前走。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多久了,只是覺得體內的常霧勁一直快速的轉動,似乎在抵抗著什麼東西。

「難怪爹要限制弟子進來,原來是要等常霧功到一定程度才能保護自己啊。」蘇壹恍然大悟。

這時突然有一道奇妙的說話聲傳進他耳裡。

「少年,你身負常霧功法,想必是常霧宮弟子吧?」這道聲音聽起來虛無飄渺,忽男忽女,不似人間之音。

「是的,請問前輩是?」蘇壹趕緊停下腳步,恭敬問道。

聲音靜了一會兒,又道:「不久前有一名男子闖了進來,由於他非本宮弟子,所以被蒼、玄兩衛趕了出去,不知外面是否出了什麼變故,怎會有外人闖洞?」

「是,有弟子連合外人叛變,所以常霧宮整個覆沒。」蘇壹連忙道。

又靜了一會兒,那聲音道:「看來是現任宮主惹下的債啊,竟要賠上整個常霧宮,真是本宮的損失。」

「前輩,」蘇壹跪下來道:「請前輩原諒我爹,不要怪他,他也是出於無奈…………」

「哦?原來你是現任宮主的兒子?」聲音打斷他的話,道:「為何會進洞來?怎麼沒有在常霧宮遇叛之時在外支援?」聲音說到最後有些冷硬。

「請前輩息怒,晚輩是被闖進來的外人設計,才會到這兒來的。」蘇壹額上冒出冷汗,急急地道。

「是嗎?」聲音又緩和了下來,道:「我乃常霧之靈,奉開山祖師之命在這兒教導每一任宮主。既然你身為宮主之子,又是弟子,那就是下一任宮主了,我將教給你常霧的精隨,讓你得以為師門報仇雪恨。」

蘇壹正要道謝,就聽常霧之靈又輕咦一聲。

「你體內竟有瘴氣和詛咒?真是稀奇啊,這兩種邪惡之物居然結合在一起了。但是對你本身可不是好事啊,少年。」

「瘴氣和詛咒?」蘇壹微微蹙眉,道:「晚輩也不知為何體內有這種東西,不知前輩是否可指教一二?」

「瘴氣乃是聚天地萬物之怨氣而形成的東西;而詛咒則是人類怨恨醜陋的心所產生,兩種至陰至邪之物原本不可能融合在一起的,若是它們相遇,照理說會產生互相吞噬的情況,直至強的那一方把弱的那一方消滅為止。但它們卻奇蹟似地在你體內水乳交融,尤其是瘴氣,它似乎在你體內很長一段時間了,對你全身經脈熟門熟路,如果它帶著詛咒之力在你體內作亂…….少年,你恐怕活不了多久啊。」

「什麼…….前輩說的可是事實?」蘇壹不敢相信地道。

「我乃霧靈,豈會撒謊?」常霧之靈語氣略帶不滿。

「對不住……冒犯了前輩請見諒。敢問前輩是否知道如何去除這兩樣邪物?」蘇壹戰戰兢兢地問。

「這兩樣至邪之物必須借助至聖之物才能去除,例如佛宗的紫金扥缽、或是密宗的轉經輪等等,至於它們的下落,我也不清楚。」

蘇壹聽了,又問:「那……晚輩抖膽再問前輩,有這兩樣至邪之物在身,小子該注意些什麼嗎?」

常霧之靈停了一下,道:「你不久前似乎才被它們影響過。它們會讓你瞬間得到強大的力量,但也會漸漸影響你的身體,用越多次越嚴重。慢慢地你會發現體內常霧功法運轉變慢、甚至變弱,而且你的心神也會越來越殘暴,最後會變成六親不認的殺人魔。」

頓了一下,又道:「你必須避免去使用它們,也不要讓情緒過於起伏。我等會兒會教你清心功法,用來穩定心神,使其不被瘴咒影響。」

「多謝前輩。」蘇壹立刻叩了幾個頭。他心裡感覺有一塊大石壓在上面,體內多了這來歷不明的東西,而且還危及生命,任誰都不會輕鬆的吧。

接下來過了很久很久,蘇壹一直都在洞內跟這位常霧之靈學習清心功法和進階武功。由於不管睜眼閉眼都是一片漆黑,因此蘇壹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少天,只想著趕快學成、趕快出洞。

而洞外的常霧宮大廳,滿地的屍塊血水早已被清理乾淨,只是重建速度緩慢,使得一個寬闊的場地有種蕭條的感覺。

原本常霧宮弟子眾多,再怎麼樣也不會安靜到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但繼蘇壹發狂殺了近一半以上的弟子之後,常霧宮就變得冷寂異常、人煙稀少。

目前常霧宮弟子只剩下忠心派還守在這兒,而反叛派則死的死、逃的逃,一時間原本的繁榮景象不在,獨留下滿地瘡痍。

蘇煌夫妻被忠心派的弟子救出,悉心照顧。而蕭定宇、周嫻及蘇憶則不見蹤影,惹得秋月雲整天食不下咽、以淚洗面,而蘇煌雖擔心兒子可能被丟進洞裡,但他現在身無武功,餘下的弟子功力也不夠高,因此無人可以進洞搜尋。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蘇煌丟了兒子、失了女兒,整個人蒼老不少,彷彿全身精力都被抽走一樣,每天都陪在秋月雲身邊安慰她,不然就是靜靜地坐在木椅上,不知道想些什麼。

而重傷的祈櫻以驚人的速度復原後,就留在常霧宮照顧兩老,也協助眾弟子重建的工作。

這天,祈櫻正在服侍蘇煌用膳,吃完之後,蘇煌突然請求她去召集所有弟子,有事宣布。

因此餘下的十幾名弟子在收到命令之後,就匆匆趕到院子裡,等候著蘇煌宣布事情。

蘇煌在祈櫻的扶持下顫顫巍巍地走出房間,深深地看著這些弟子,開口道:「你們都是我撿回來的孩子,這些年雖沒有把你們
教成名揚一方的豪傑,但也給了你們不少求生技能。」

他雙眼泛著淚光,道:「但我已經沒有能力教導你們了,失去功力的我已經沒有資格再當你們的師父,要是想另尋他師的人,不用顧慮我,儘管離去吧。我不想耽誤你們的大好前途。」

眾弟子聽了,不約而同地騷動起來。

「師父!我今生只認您一個師父啊!」

「沒錯!師父,是您給我們新生,我們怎可能離開您!」

「師父!別趕我們走!我們什麼都會幫您的做的!」

「師父!」

蘇煌欣慰地看著這群青年,道:「你們都是我的驕傲,所以我更不可能耽誤你們。老夫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勸了。」句末堅定地道。

宗浩排開眾人走到前頭,恭敬道:「既然師父心意已決,那麼弟子們也不便違抗。宗浩代表眾弟子宣佈,我們組成一支常霧護衛隊,一部分留在山上打理雜務,一部分下山尋找師妹。」

「你們這些孩子.……..」蘇煌眼眶泛紅地看著他,又來回看看每個弟子,不禁淚如雨下,顫聲道:「好、好!既然這樣,那老夫就不干涉了,你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多謝蘇先生!」宗浩等弟子自動把稱謂改成敬稱,全體單膝下跪道。

祈櫻站在一旁,見證這感人的一幕,令她也鼻酸了起來。在花煞的那段日子可不會有這樣催淚的陣杖,每個人都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簡直和現在這些常霧弟子們完全不同。

『果然外面的世界,並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樣狹小啊。』她微微笑著。

在大夥兒都各自分派工作之後,一支日後名動天下的隊伍雛形就出來了。

由於祈櫻非常霧弟子,但是在她熱心幫忙的情況下,以宗浩為首的弟子邀請她為客卿護衛,守衛著蘇煌夫妻的安全。畢竟夫妻倆都已散功,算是普通老人家了,在仇家還有可能來危害的威脅下,就由祈櫻保證兩位的安危。

另外宗浩也真的派出在僅剩的十九名弟子中,挑出五名社會經驗豐富的忠心弟子,下山尋找蕭定宇等人的蹤跡。

而餘下的弟子,含宗浩在內則留在常霧宮,處理重建及日常生活瑣事等事務。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山上的花兒已經開闔了三次,常霧宮大廳也已經重建完畢,只是沒有以往的華麗。古樸的宅子坐落在群山之間,配上四周淡淡的霧氣及鮮豔花草,頗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

秋月雲一年前因為思兒過度,重病倒下之後過沒幾個月就撒手人寰,獨留下蘇煌一人每天守著秘洞,期待著蘇壹平安無事的歸來。

這日,負責服侍蘇煌的祈櫻在用膳時間沒見到他,就心領神會的走到秘洞處尋找。

「義父……….」祈櫻看到他駝著背坐在一張凳子上,花白的頭髮束成一把垂在腦後,一時間心底有一股心酸直衝上來。

「櫻兒?妳是來喊老夫吃飯的吧?再等會兒,等等就過去了。」蘇煌回頭看了一眼,慈眉善目地笑道。

由於祈櫻一直照顧蘇煌夫妻的關係,就被兩位老人家收作義女,使她終於享受到遲來的天倫之樂。所以秋月雲去逝的時候,祈櫻是哭得最慘的。

微微笑了笑,她走到蘇煌身後,輕輕按摩他的肩膀,感受著手下的瘦弱,不禁覺得唏噓不已。

蘇煌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回頭笑著道:「老囉,總算能告老還鄉啦!」

「義父怎能如此自得其樂呢?」祈櫻輕聲問道。她實在是不了解為何在經歷失兒喪妻之痛後,蘇煌還能笑得如此開心。

「老夫還有希望。還沒見著壹兒的屍骨,而且憶兒也有歸來的可能,既然這樣,老夫怎麼可以倒下去呢?」蘇煌遙望漆黑的洞口,想著那三年沒見面的兒子,笑著道:「說來好笑,今天剛好是當初跟壹兒說好三年歸來的日子,不知這小子是否守信?」
祈櫻微微一笑,並不答話,依舊不輕不重地按摩他的肩。

忽地,一聲長嘯自洞內傳來。

「壹兒!」

蘇煌喜出望外地站了起來,正想朝洞內走去,卻被祈櫻擋在後頭。

「義父,別衝動,不能保證他就是阿壹!」祈櫻警戒地盯著洞口,深怕裡頭衝出不祥之物。

「不,我肯定他就是壹兒!」蘇煌顫聲道,不屈不饒地朝洞口走去。祈櫻迫於無奈只好緊跟在旁,以防不策。

「壹兒,爹在等你,快出來啊!」他忘情地大喊道。

在兩人緊張的直視下,漆黑的洞裡緩緩傳來腳步聲,那不輕不重的步伐在整個洞穴裡迴盪著,一下一下地打擊兩人緊繃的心。

終於一個臉孔被長及膝的黑髮遮住、衣著破爛凌亂的人緩緩走了出來。

「你……..你是蘇壹嗎?」祈櫻警戒地問。

「壹兒!我是你爹啊!」蘇煌急切地道。等了三年,也強迫自己相信了三年,他終於見到自己的兒子還活著,令他一時激奮不已。

不料卻因此刺激原本就已經很脆弱的身體,嗚咽一聲昏了過去。

「義父!」祈櫻查覺不對正要回身,就突然發現原本在身前的長髮之人出現在她身後,恰好接住昏倒的蘇煌。

祈櫻聽見他啞著聲音道:「爹……孩兒不孝,讓您受苦了…」

此人正是失蹤三年的蘇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1:53

卷中 七星劍

第一章 重回天劍

西廂房內,蘇壹坐在床邊,深深地看著躺在床榻上的父親。

印象中開朗健壯的父親已不復在,如今的蘇煌變成一個普通的花甲老人,銀白的頭髮垂散在枕上,刺痛了蘇壹的眼。

房門開,祈櫻端著一碗黑到不能見底的中藥湯走進來,看見他頹然的側臉,不禁嘆了口氣。

「祈櫻,謝謝妳這幾年代我照顧爹。」蘇壹頭也沒回地道。

「不用謝,畢竟蘇前輩也認了我作義女,我很感謝他。」她走到床邊,將藥碗遞給他,道:「由你來餵義父喝藥吧。」

「嗯。」蘇壹默默地接過碗,小心翼翼地將蘇煌扶起,細心地一邊餵藥一邊擦拭流出來的藥汁。而祈櫻則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一時間房內一陣沉寂。

待藥碗一空,蘇壹又慢慢地讓父親平躺下去,掖好被子。

「憶兒她…….有消息嗎?」蘇壹問道。他想起不久前聽祈櫻描述大致情況,得知蘇憶跟著蕭定宇、周嫻兩人一起失蹤,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怒氣。

「那五位尋人的弟子這三年都沒消息……」祈櫻低垂眼簾,她知道蘇壹此刻的心情,但也無能為力。

默唸清心訣,蘇壹強行把湧起的怒氣壓了下去,他可沒忘了霧靈的交待,事情還沒做完、妹妹還沒找到,他不能就這樣死去!

猛然起身,蘇壹抽出祈櫻腰間的長劍,抓過自己及膝的長髮一揮,削去了一半以上,唰唰幾聲,前額的長髮也跟著被削短。

一旁的祈櫻見他這個舉動,細心地拿出一條黑色絲帶遞給他,蘇壹對她點點頭,接過絲帶三兩下就把腦後的長髮束了起來。

整理過頭髮的蘇壹看起來精神許多,只見他堅毅地看著窗外,狠聲道:「蕭定宇,我蘇壹要是不將你揪出來碎屍萬段,就誓不為人!」

「祈櫻,」他轉頭喚道:「我爹就麻煩妳了。」

「………嗯,包在我身上。」祈櫻也緊瞅著他,眸子流露出強烈地堅定、以及決心。

微微點了一下頭,蘇壹毅然走出房門,一會兒就不見蹤影。

看著已經不見人影的房門,祈櫻有史以來第一次對著上天祈禱,希望蘇壹能夠平平安安、順利找到仇人。

蘇壹上路後,一直都急匆匆地向前趕路,他想去找他的大哥,符明。符明是他的智囊,蘇壹覺得他一定會有辦法找出蕭定宇。

因此他一路上都沒有多作停留,迅速穿過村莊、城鎮、森林、平原。為了怕玄陽幫還在通緝他,蘇壹帶上了大斗笠、身披長披風,十足十的旅行者裝扮,以往書香公子哥的樣子已不復在,頓時滄桑不少。

正所謂事必有因,蘇壹以前下山雖然時間不長、也沒做什麼大事,但也讓他累積了不少在外闖盪的常識,使他現在已經能夠隻身一人在江湖上行走了,完全沒有以前的土包子樣。

但他千辛萬苦、拔山涉水的到了天劍門,等待他的卻是不友善的對待。

「我是符明的朋友,為什麼我不能見他?」蘇壹皺眉道。

「右使可不是那麼容易就可以見著的,更何況是你這種無名小卒?去去,別擋在這。」看門守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揮揮手道。

雖然覺得守衛對符明的稱呼怪異,但蘇壹沒細想,耐著性子道:「那麼我要如何才能見到他?」

「你?你就算排上一百年也見不著啦!」守衛不想理他,隨口回道。

蘇壹見他這樣子,知道再怎麼問也問不出所以然,只好悻悻然地走下山。

走到山下的長青村───這裡已經改為長青城了。短短三年,這個原本純樸和樂的小村莊發展迅速,已經超過一千人口、也建了城牆、城門等等,跟昔日蘇壹習慣的樣子大不相同。

走進一間看起來生意興隆的客棧,蘇壹跟店小二要了一張靠窗的位子及一壺茶,靜靜地坐在角落,聽著其他客人的高談闊論。

「自從天劍盟成立之後啊,咱們長青村…….噢,是長青城就壯大不少啊,整個跟以前是不同樣子呢。」一個酒客高聲道。

「是呀,真是多虧了右使的經營,連我們長青村也跟著雞犬升天哩!」另一個人道。

「噯,你們知不知道天劍盟是怎麼成立的啊?好像是一夕之間就碰出來了不是嗎?」

「不知道,這件事可是最大的謎啊!聽說只是一場晚宴,竟然所有門派的代表都主張加入天劍盟,連各派掌門想反對都來不及呢!」

「別說這個了,萬一等會兒招來殺身之禍就不得了了。倒是聽說天劍盟左使近幾日要迎娶盟主的掌上明珠啊?」

「沒錯沒錯,我可是等著去大吃大喝一頓呢!」

聽到這兒,蘇壹湊到他們之間笑著問道:「請問各位大哥,天劍盟左使的婚事在哪兒舉辦?小弟也想去吃喝一頓。」

幾人看了他一眼,見他眉目端正不似惡人,便親切地道:「三天後就在長青山上的天劍盟廣場,到時可會擺出好幾百桌佳餚啊,據說可以招待全城百姓吃到飽了呢!」

「有這等好事?」蘇壹又問:「有需要什麼證明之類的嗎?難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可以直接進去?」

「不用不用,這次婚宴就是右使為了造福咱們舉辦的,右使他真是大善人啊!」

「不好意思,各位大哥,小弟是外地人,不知道你們所說的右使是何許人也?」蘇壹進一步探聽道。

「你竟然連右使都不知道。」一開始說話的酒客大搖其頭,熱心解說道:「右使就是原天劍門大弟子符明,還有一個左使是盟中武藝高強的樂正桑。其中右使足智多謀、而且樂善好施,常常為咱們著想;而左使則是負責守衛盟中安全,一旦有人上門找碴就把他們打回去,厲害得很啊!」

「原來如此,多謝幾位大哥解惑。」蘇壹和善的作揖道。

「不用客氣啦!倒是我們要提醒你,千萬別在婚宴上鬧事啊,不然幾大門派同時找你尋仇可是很恐怖的。」另一個酒客語重心長地道。其他人還在旁邊附和的點點頭。

「感謝大哥提醒,小弟受教了。」蘇壹一拜,告辭一聲就離開了客棧。

『三天後……這可是大好機會。』他暗暗想道。

就在城中一派和樂融融的氣氛中,婚宴之日很快就到了,家家戶戶都在門口掛起了鞭炮,選在吉時一起點燃。

而長青山也人山人海的,有路的地方擠滿了人,沒路的地方也硬生生被走出一條路來。在人海中,有一些人高來高去的,看來
應該是別的門派來道喜,一時間陸、空皆是人啊!

蘇壹趁此機會,混在人群中,低著頭默默跟著向前走,不時抬頭張望一下,看看有沒有熟識的人。

順利踏進天劍盟大門,蘇壹四下張望了下,發現這裡也和以前大不相同,很明顯有改建過,原本的小院子被擴建了許多,足以容納所有去吃喜酒的賓客。

『看來天劍門真的完全不一樣了呀…….』他默默想道。

跟著一群人坐到位在邊角的一桌,蘇壹正好可以正對著高台處的主位,能夠很清楚看見天劍盟門人的一舉一動。

主位那桌坐了原天劍掌門官勝麒,還有幾個蘇壹不認識的人,卻沒看見符明。官勝麒身上披著華麗的長袍,一派威嚴華貴的樣子,另人不敢逼視。

「感謝各位來參加小女的婚宴,官某不勝感激。」官勝麒從主位上站了起來,運起深厚的內功讓聲音迴盪在每個人的耳邊:

「敝盟左使和小女能夠結為連理,著實是一大美事,而且與此同時,也要慶祝咱們天劍盟蒸蒸日上,規模越來越壯大了。所以在這裡官某要請長青城每位百姓吃香喝辣,感謝各位長期以來和天劍盟的互助互信。」

待他說完,下方百姓一陣歡呼,似乎整個長青山都震動了起來。

滿意地笑了笑,官勝麒豪邁道:「那麼官某就不囉嗦了,大家開始用膳吧!」

頓時間下方又哄鬧了起來,氣氛相當歡樂。蘇壹見每個人都盡情吃喝,他藉故離席,假裝要去解手。

輕手輕腳地來到印象中的客房處,索性這兒沒有改太多,只是擴建了而已。蘇壹在路上沒遇見半個巡守的人,似乎都去前院吃喝了。

由於他也不知道符明會在哪兒,只好一間一間查看。

不一會兒,他走到一個別具風格的精緻小宅子,院子裡種滿了桃花樹,恰好正值桃花盛開的季節,使得整個院子一片春意盎然的樣子。

放輕腳步走向其中一間房的窗口,蘇壹聽見裡面傳來說話聲。

「娘……人家不想嫁,爹怎麼老是要人家嫁嘛!」

「傻佳兒,妳都已經十九了,再不嫁都要變成老姑娘啦!別的姑娘在妳這個年紀都已經好幾個孩子的媽了。」

「我……我不想嫁樂正師兄….」

「怎麼會呢?桑兒一表人材、又武功高強,妳怎麼會不想嫁他?而且現在都已經大擺宴客了,妳怎麼不早說呢?」

「我………」年輕的女聲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蘇壹聽了這段話,心裡大致知道這兒是誰的宅子,連忙轉頭急忙離開。

『沒想到不小心闖到御佳姑娘的宅子裡了,她現在是新娘子,我可不能去添亂。』他想道。

走出官御佳的宅子,蘇壹正想再繼續往前,就聽見背後傳來耳熟的聲音。

「閣下有何貴幹?為何在這鬼鬼祟祟?」

猛然轉頭,蘇壹拉下頭上斗笠叫道:「符大哥!是我!」

「你是阿壹?!」符明訝異地看著他。符明過了三年沒什麼變,只是穿著變得華麗些了。

「符大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見到昔日認的大哥,蘇壹不禁覺得有點鼻酸。

「阿壹……」符明也驚訝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得道:「….先到我房裡來坐坐吧。」

到了符明房內,蘇壹接過他倒的茶,怔怔地坐在那兒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些年過的好嗎?」符明坐在他對面,縱使有滿肚子疑問想說,但最後也只化為七個字。

搖搖頭,蘇壹兩眼無神地盯著手中茶杯,低聲道:「發生了很多事,我娘死了…….還有其他的……..」

符明無語地看著他,伸手拍拍他的肩。

蘇壹抬頭感激地點點頭,又道:「我這次來這兒,是想請大哥幫個忙。」

「只要是大哥可以幫得上忙的,儘管說。」符明堅定地看著他道。

「謝謝大哥。」蘇壹馬上說道:「我想請大哥幫我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哦?」符明疑惑問道:「是誰?」

蘇壹臉色沉了下來,咬牙道:「…….蕭定宇。」

第二章 神秘爺孫

「蕭定宇?」符明皺了皺眉,問道:「這人跟你有什麼過節嗎?」

「何止是過節,他簡直害得我家破人亡!」蘇壹憤怒地低喝道。

符明看了看他,若有所悟,道:「沒問題,大哥保證一定盡全力幫你找到此人。」

「多謝符大哥!」蘇壹感激地看著他。

「沒什麼。」符明微微笑了一下,轉移話題道:「阿壹怎麼沒在前頭喝喜酒,沾沾喜氣?」

見他答應尋人,蘇壹整個人放鬆了一些,笑著道:「其實我前幾天就有來找過你的,只是不得其門而入,你們的守衛還真是盡責啊。要不是藉著今天貴盟辦喜事,我還沒法見到你呢。」

「真是難為你了。」符明大笑了幾聲。

「說到這個,」蘇壹好似想到什麼,問道:「天劍門什麼時候變成天劍盟啦?這三年也變太多了吧?」

「這………只是志同道合的各個門派打算把力量結合起來,共同治理江湖武林而已。」符明面上帶著微笑道:「阿壹,你接下來有打算要做什麼嗎?」

「我想和你這邊同時尋人,順便找一些東西。」蘇壹沉吟道:「總不能都讓你出力,我自己在這兒閒著吧。」

「也好。」符明道:「現在你已不用擔心玄陽幫找麻煩了,可以放心在江湖上行走。」

「哦?何出此言?」蘇壹疑道。

「天劍盟成立的第一件事,就是合併一些大勢力,以免和我們的大業衝突。」符明道:「玄陽幫是我們的首要目標,由於他們拒絕合併,所以盟主就下令結合眾門派高手圍剿他們,因此現在玄陽幫已經名存實亡了。」

「那……..羅天胤呢?」蘇壹想到那個讓他右臂不能動彈的陰冷男子。

「也死了,出動五大門派頂尖高手才將他擊斃。」符明淡淡地道。

「死了……」蘇壹啜了一口茶,想像著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又道:「既然他死了,那常宛兒呢?」

符明輕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哀傷,道:「在我們攻進玄陽總部後,就發現她自盡了。」

「什麼!?」蘇壹猛地站起來,撞倒了椅子:「她才過沒多久好日子,怎麼會自盡了呢!?」

「我也很疑惑,所以就去問她被我們俘虜的侍女。」符明沉重地道:「據說她自從跟了羅天胤回去,並得知母親已死之後,就一直都悶悶不樂。我們進攻玄陽更是助長她尋短的想法,所以就……….」

「…….這個傻姑娘。」蘇壹垂下眼,道:「我想,她一定滿心自責吧……自責自己害死了母親。」

悶悶地坐回椅子上,他又道:「當我聽聞我娘死了,我也覺得是我害的,都是因為我沒有在她身邊、沒有早點脫困……..要是、要是我早點趕回去…….」

蘇壹想著想著,又覺得體內的瘴氣開始蠢蠢欲動,連忙默唸清心咒沉澱心情。

「別想太多了。」符明又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好好考慮未來的事才是最重要的。符大哥永遠支持你!」

蘇壹點點頭,感激地看著他。

「好了,我要去前頭幫忙了。阿壹,看你要繼續待在這兒、或是去喝喜酒都可以。」符明道。

「我一會兒就要出發了,多謝符大哥的幫忙。」蘇壹起身道。同時戴回斗笠、披上斗篷。

「那麼急著走?」符明皺眉道。

輕點下頭,蘇壹道:「我不能再拖了。」

「好吧,你路上小心,有蕭定宇的消息我會馬上通知你。」符明道。

「先謝過大哥了。」蘇壹說完,轉身推門離去。

符明見他背影消失,突然淡淡地道:「你不去前面當你的新郎倌,跑來這兒幹麻?」

「……我看你很久都沒出來,想來關心一下。請師兄……右使見諒。」

樂正桑穿著大紅的新郎服,從暗處出現。

「阿壹要找的人,不是“他”的得力手下嗎?」他看著符明道。

「是啊。」符明嘆了一口氣,道:「沒想到竟然關係那麼錯綜複雜,我怎能讓阿壹去送死呢?希望只是同名同姓罷了。」

看向樂正桑,他道:「不說這個了,你放著新娘子不管,跑來這兒行嗎?」

「師妹她……」樂正桑眼中出現哀痛的情緒,道:「她壓根兒就不喜歡我,我現在去也只是自討苦吃。」

「…….師弟,我相信你長久以來對她的愛不是假的,你就用行動去感動她吧。師妹不是鐵石心腸的姑娘。」符明安慰他道。

「多謝師兄開導。」樂正桑抹去眼中傷痛,笑道:「那我回前廳去了。」

說完,就轉身走了出去。

符明站在原地,皺著眉想:『蕭定宇怎麼會剛好在那次晚宴時到常霧宮去?莫非是“他”所支使?但“他”怎會知道蘇壹的事情呢?』聰明如他,已經大致想到蘇壹遇到了哪些事,但知道越多、疑惑越多。

「希望事情不要往更壞的地方發展才好啊…….」他喃喃道。

……………………………………………………………………………

蘇壹快速離開了長青山,開始他的雲遊之旅。

『呵呵,當初說雲遊是要四處遊玩,現在雲遊竟只是為了要尋仇和找救命聖器,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他自嘲地想。

「公子請留步。」

蘇壹聽見這聲音有點耳熟,好奇地回頭一看。

「妳是……..林姑娘?」他驚訝道。

來人正是凌雪三仙之一林宓。

「太好了,果然是蘇公子。」她高興地道:「好久不見了,我剛才就覺得可能是你。」

微微一笑,蘇壹問道:「妳怎麼會在這兒?」才剛問完,他自己就笑了起來,道:「瞧我,妳一定是來喝左使喜酒的吧?」

「是的。」林宓現在才發現自己行為太大膽了,紅著臉道:「不、不知蘇公子走那麼急,想去哪呢?怎麼不多坐一會兒?」

「我有急事必須要先走。」蘇壹看了看她身後,道:「寧姑娘和司空姑娘怎麼沒和妳在一起?」

「寧師姊沒有來,司空師姊還在席上。」林宓眼神黯了一下,又抬頭笑道:「既然蘇公子有急事,就不打擾你了。」

「嗯。」蘇壹一笑,道:「有機會再找妳們一敘,再會了。」

說完,他一甩披風,轉身就走遠了。獨留下林宓神色複雜地凝視他的背影。

接下來的日子,蘇壹以尋找聖器為主要目標,到處探訪各個廟宇、道觀,順便打探蕭定宇等人的消息。

這一段時間,他都過得十分平順,體內的瘴氣也都安安份份地沒有添亂,幾乎讓他都快忘了這件事兒。而他怕黑的問題也在他的盡量避免下沒有出現。

這日,他因為在一間廟宇耽擱的時間過久,竟來不及趕到下一個城,天就漸漸暗了。

「糟了,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蘇壹急道。一邊趕路一邊東張西望,剛好就被他發現樹林中有一間亮著燈的小屋。

蘇壹心下暗叫好險,腳步加快地朝小屋奔去。

「請問有人在嗎?可否借宿一宿?」他在門外高聲喊道。

不一會兒,木門被輕輕拉開一條縫,一隻眼睛上下打量著蘇壹。

蘇壹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就突然聽見一聲歡呼,木門大開的同時有個人從裡面朝他衝出來。

「大哥!我們終於見面啦!」一聲清脆的女聲傳進他耳裡。

「等等!」蘇壹擋住這個要衝進他懷裡的嬌小身影,喝道:「姑娘,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

「有什麼關係,要不是大哥當初救了我,我早就死在妖女手裡啦!」小姑娘道。

「妖女?」蘇壹低頭仔細看了看小姑娘的臉,雖不是大美人,但也可愛有餘,不禁道:「在下認識姑娘嗎?」

「當然認識呀!大哥你還保護了我呢!」小姑娘笑嘻嘻地勾住他的手,將他拉進屋子裡。

「來來,別站在外頭,快進來。」

蘇壹被拉進屋裡,坐在凳子上,不一會兒手上就多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

「姑娘……這倒底是?」他一頭霧水,滿眼疑惑地看著她。

「就由老朽來說明吧,這丫頭都只顧著自己高興。」一名白叟自內堂掀簾走出,眼中滿是笑意地看著蘇壹。

「這丫頭複姓淳于、單名一個錦字,大約三年前在溫沙鎮當了偷兒,險些被人追打,幸好有人好心出手相救,還放了她,不然錦兒就沒法和她外公相認啦!」

「三年前?溫沙鎮?」蘇壹還是滿頭疑惑,道:「但我在溫沙鎮救的是男………」

「是我!就是我啦!」淳于錦在一邊高聲道。

「………..」蘇壹無語地看著她,半晌開口問道:「妳多大歲數了?」

「錦兒十六了!已經可以嫁給大哥作新娘了唷!」淳于錦得意洋洋地挺起小巧的胸脯看著他。

「妳這丫頭,一點兒都不害燥!」白叟雖然嘴上罵著,但卻沒有阻止她,笑呵呵地在一旁看著。

「那有什麼關係,我要以身相許報答大哥啊!」淳于錦又窩回蘇壹旁邊,嬌聲道:「大哥,錦兒找了你好久呢!從小到大除了爹娘之外,都沒有人對錦兒那麼好的,大哥是第一個唷!」

「…….老人家,請問您是淳于姑娘的?」蘇壹強笑著問道。

「甭客氣了,你就直接稱老朽為老蓬就行啦。」老蓬不知從哪兒拿出一隻煙管,吧嗒吧嗒的吸著,一邊道:「老朽正是錦兒的外公,這丫頭的父母、也就是老朽的女兒和女婿,十六年前離家之後就不知去向、音訊全無。後來女婿早死,錦兒她娘過沒多久也撒手人寰,她在臨終之前跟錦兒說了老朽的名字及住址,這丫頭辦完娘親的喪事之後,就膽大包天地隻身一人北上了。」
老蓬吐出一口白煙,又道:「途中經過多少挫折就甭提了,重點是她到了溫沙鎮後盤纏竟然用盡了,餓得沒辦法的情況下,這丫頭就做出傻事啦!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嗯!多虧了大哥救我呢!所以我要嫁給大哥!」淳于錦整個人巴在蘇壹身上,惹得他一臉尷尬。

「蓬、蓬老先生,在下目前還沒有娶妻的打算…….」他額頭冒出冷汗。

「怎了?你嫌棄我孫女兒是不是!?」老蓬氣得吹鬍子瞪眼。

「不不,當然不是。」蘇壹心裡苦笑,道:「在下還有家仇要報,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是怕耽誤了淳于姑娘。」

「大哥有仇家呀?」淳于錦睜著發亮的大眼盯著他,看得出來好像在打什麼主意。

「沒錯,所以請姑娘另找賢婿吧。」蘇壹飛快地道,語氣僵硬。

「錦兒很厲害唷!可以幫大哥出氣呢!」淳于錦不理會他後半句話,興奮道。

「得了吧,憑妳這丫頭的三腳貓功夫,還好意思拿出來見人呀?」老蓬在一旁涼涼道。

「外公!」淳于錦瞪了他一眼,嬌嗔道:「你到底幫不幫你孫女啊!」

「好好好,為了賢婿,我只好幫妳這個小丫頭片子了。」老蓬又吐出一口白煙,看著蘇壹道:「賢婿,你體內應該有很讓你困擾的東西吧?」

短短一句話,蘇壹就感覺自己已經被這位神秘的老人看透了,驚得他全身冷汗直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2:23

第三章 七星劍

「蓬老先生您怎會知道?」蘇壹緊張地看著他,心裡同時想到:『該不會遇到高人了吧?』連老蓬叫他賢婿都忘了糾正了。

「你別想太多老朽只不過是看得出來而已,沒法子幫你解決。」老蓬深吸了一口煙吞雲吐霧道。

「瘴氣是從你小時候就慢慢入侵體內的,這點沒人知道原因。而詛咒是後天來的看起來像是有人強行打到你體內,這個詛咒充滿了惡意所以才會和瘴氣那麼合。」

「強行打入體內的詛咒?」蘇壹努力回想以前有跟誰接觸,道:「莫非是羅天胤?」

「是誰不重要,這個詛咒已經和你的身體徹底融合,就算施咒者要消除也沒辦法了,如果不趕緊處理,你的功力和壽命都會受影響呀!」老蓬語重心長的道。

「謝前輩關心,晚輩目前正在進行尋找聖物的旅途。」蘇壹改了稱呼,心底對老蓬敬佩不已。

「哧!」老蓬鼻子用力噴出一團煙,道:「少給我前輩來、晚輩去的,老朽可不吃那一套!」

說完,不理蘇壹尷尬的臉色,又道:「聖物嗎?老朽倒是知道一個地方可能有道教至寶──七星劍。」

「還請前…….蓬老先生明示,晚輩洗耳恭聽。」蘇壹恭敬道。

老蓬斜瞟了他一眼,才慢條斯理地道:「幾百年前發生了一場大戰,是道、佛兩教和邪魔妖物的戰爭。因為閻王失蹤,所以黃泉之門不知被誰打開了,使得許多怨魂、魑魅魍魎全都跑到人間作亂。當時有個道教的後起之秀…….他的名字老朽已經忘了,他帶著七星劍到穿雲山上攔截群妖之首,雖然成功把妖物的首領打回黃泉、也關閉了黃泉之門,但七星劍卻作為封印被定在那兒了。」

蘇壹聽得入迷,不禁疑惑問道:「那七星劍若被拔起,黃泉之門不就又被打開了嗎?」

「幾百年過去了,七星劍早就因為力量用盡而失去作用。」老蓬彷彿追憶著什麼,眼神迷濛道:「若河寺所屬佛宗,他們用了
般若神力在黃泉之門四周佈了陣法,並派人在那兒駐守,而七星劍也作為紀念那位道教的後起之秀,被供奉在那裡。」

「原來如此,那麼現在拿走七星劍也不怕打開黃泉之門了。」蘇壹心下歡喜,覺得自己有救了。

「理論上是這樣說沒錯,但佛、道兩教會不會讓你借用七星劍還很難說,況且是拿去吸引陰邪之瘴氣。你的取劍之行必是困難重重呀!」老蓬搖頭晃腦的道。

「無妨,晚輩有的是耐心,多謝蓬老先生賜教。」蘇壹想起身朝老蓬一拜,卻發現淳于錦趴在他腿上睡著了。

「呵呵呵,這小丫頭,真的是喜歡你喜歡的緊呢!」老蓬樂得呵呵直笑。
「蓬、蓬老先生…….」蘇壹尷尬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時間手也不知道該往哪兒擺。

「這丫頭那麼喜歡你,你就娶了她吧。反正男人也不差多一個老婆!」老蓬笑呵呵地說著風涼話。

蘇壹一聽,頓時無語,苦笑看著好夢正酣的淳于錦,不禁覺得無奈。

翌日早晨。

蘇壹走出木屋,大大伸了個懶腰,揉著酸麻的大腿。

「相公!」淳于錦拉開門蹦跳到蘇壹背上,賴在他身上不下來。

「淳于姑娘,男女授受不親,別這樣。」蘇壹尷尬地掙扎著。

「不行唷,相公,你要稱呼我為娘子,或是錦兒也可以啦!」淳于錦死粘著他,笑嘻嘻地道。

蘇壹小用巧勁掙脫她的手,飛退好幾步道:「淳于姑娘,妳我兩人既沒有訂親、也沒有成親,何來娘子之說?」

「咱倆昨晚已經睡在一起了呀!」她回得理所當然。

「沒錯沒錯,你們倆已經睡在一起啦!」老蓬笑呵呵地走出來,饒有興趣地看著兩人。

蘇壹不想再跟這對爺孫廢話了,戴上斗笠、拉上斗篷,轉身道:「在下在貴府叨擾一夜,現在該走了,感謝兩位招待。」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急奔而去,不一會兒就只剩一個小點兒。

老蓬看向淳于錦,道:「妳的夫婿跑了,還不追呀?」

「嗯!」

她應了一聲,使出令人訝異的身法衝進屋裡,再次出現在老蓬面前的時候,身上衣著已經換成了方便行動的衣褲,背上還背著一個小包袱。

「外公,我走了。」淳于錦一臉肅穆,堅定地道。

老蓬看著她,眼露欣慰之情,和藹道:「去吧,去追求妳的幸福。」

她輕點臻首,轉過身幾個起跳就不見蹤影。

蘇壹埋頭狂奔,恨不得直接長出翅膀飛到穿雲山算了。他現在滿心家仇和體內威脅生命的瘴氣,怎會有心情談兒女私情呢?

想到這兒,蘇壹在心裡向淳于錦道了聲抱歉,更是覺得自己不能耽誤姑娘家的幸福,鐵了心要回絕姑娘的示愛。

「相、公,等等人家嘛!」

說曹操曹操到,蘇壹才剛剛想到她,淳于錦的聲音就由遠而近傳了過來。

「淳于姑娘!」他訝異地回頭,看見她整裝待發的樣子,心下不禁“喀登’’ 一聲。

「終於追到你囉!真不愧是相公,武功高強!」淳于錦衝上前抱住他的胳膊,嬌笑道。

「妳、妳怎麼會………」蘇壹太驚訝了,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

「嫁雞隨雞咯!」她蠻不在乎地道。

「妳到底知不知道我要去哪?要去做什麼事啊?!」蘇壹有種快暈過去的感覺。

「我知道嘛,不就是報仇、還有找七星劍嗎。」她還是一副“我跟定你”的樣子。

「沒錯。」蘇壹看著她,說教似的道:「這些可都是有生命危險的事,妳要是跟著我去了,萬一出了事,沒人照顧妳外公怎辦?」

「相公一定會保護我的!」淳于錦認真地看著他,一派“天塌下來你扛”的氣勢。

蘇壹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只好道:「隨妳吧,我可不保證妳的安全。」

淳于錦聽到這話,臉上又掛起大大的笑容,拉著他問道:「那咱們現在要到那兒去呢?相公?」

「………找個地方打聽穿雲山怎麼走吧。」他放棄掙扎,兩條胳膊隨她摟。

於是這對奇怪的一男一女,就沿著官道走著。蘇壹的腳步沒有放慢過,他一直想要藉機甩掉淳于錦,卻發現不管他怎麼加速,她都追得上。

到最後他放棄了,老老實實的和淳于錦並肩而行。

「相公,前面是止水城,咱們要進去看看嗎?」

蘇壹聽到她問話,抬頭看了看昏黃的天色,道:「好,進去吧。」

止水城只是一個小地方,人口不到五百,但從這兒出產的酒都非常香醇,因此有不少酒樓都開在這兒,也會有許多嗜酒之人特地來此地品酒。

兩人順利進了城,撲鼻而來的就是陣陣酒香。

「相公,咱們也找間館子坐坐吧?」淳于錦臉頰紅通通的,像是被酒氣熏的一樣,可愛極了。

蘇壹沒有反對,他也需要到酒樓打聽一些事情。

於是他們找了一間看起來生意挺好的酒樓,進去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小二小二!我要一壺桂花釀!」淳于錦高聲道。

「小二,來一些饅頭、小菜,和一壺茶。」蘇壹道。

「呃…….」店小二為難地看著他們,小心地問道:「請問兩位客倌是要饅頭、小菜、茶………跟桂花釀嗎?」

「對對對,我相公說什麼就來什麼!」她見風轉舵的道。

店小二下去之後,蘇壹手肘撐在窗邊上,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怔怔地不知在想什麼。淳于錦見他眸子裡有一股憂慮,輕輕問道:「相公,你在擔心什麼嗎?」

「沒什麼。」蘇壹隨口回道。在他心裡,他和淳于錦交情不深,沒必要說太多給她知道。

「唔…….」淳于錦見他不想講,大眼靈活地轉了幾圈,轉移話題道:「相公,那邊有一桌人在講最近很有名的當紅花魁呢!」

「花魁?」蘇壹看向她指的方向,的確有幾個面目猥褻的男子坐在一起,熱烈地討論著。

「最近京城的怡紅院出現一個美如仙的花魁!」

「我也有聽說,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女子,被人扔在怡紅院的院子裡,讓嬤嬤驚為天人呢!」

「你們都只是聽說,我可是有見過呢!」得意洋洋地聲音。

「什麼!?那花魁可是難見的緊呀!長啥樣?快說來聽聽。」

「這…….很難形容啊,太美了,我辭窮。」

「真的跟仙女一樣嗎?」

「沒錯,或著說,她本來就是仙女!只是看起來挺憂鬱的,不過這樣又別有風情。」

蘇壹聽見這番話,不禁想起他回到常霧宮的那天,蘇憶被挾持的時候已經被餵了春藥,心裡便猛然竄起一陣猛烈的擔憂。

「那個混帳該不會做出這種事吧?」他喃喃道。

「嗯?相公你說什麼?」淳于錦正在進攻剛上桌的好菜,茫然問道。

「不行!我得快趕過去。」蘇壹猛然站起,拿起包袱就往外走去,扔下她在椅子上發愣。

「相公!」淳于錦大叫:「相公,等等呀!天都快黑了,你還要去哪兒啊?」

她見自己快喊破喉嚨了都沒用,趕緊扔下一錠銀子在桌上,隨即起身追去。

此時健步如飛的蘇壹已經快走出城門了,淳于錦三步作兩步地在後頭追著,一點兒都沒有被落下。

蘇壹滿心掛念著行蹤不明的妹妹,連漸漸變暗的天色也沒放在眼底,還甚至更改了取七星劍的行程,不顧自己的性命,就是一定要找到蘇憶。

於是兩人披星戴月,連夜趕路,完全沒有停下來休息,著實把淳于錦累得夠嗆。

要知道止水城到京城不是一小段距離呀!足以走上十天半個月了,蘇壹也沒想到妹妹出現的地方有可能和七星劍是兩個反方向,結果現在聽到消息,想要立即飛到蘇憶身邊是不可能的,只得不顧自己身體狀態盡力趕路。

好在霧靈對他的訓練提高了他的體能、和玄霧勁的渾厚程度,要是以前的他,估計連續走個三、四天就趴下了。

在歷經半個月的腳程之後,兩人已經可以看見遠遠的京城影子,只是看著前方蜿蜿蜒蜒的路,蘇壹心下一急,捨棄了官道,毅然決然地衝進林中,打算直線衝到城裡。

無奈天不從人願,欲速則不達,兩人這樣一闖,竟然衝到山賊窩裡頭了。

第四章 瘴氣再發

「喂!站住,你們是幹什麼的!?」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漢喝問著。

「讓開,我在趕路呢!」蘇壹心繫妹妹的安危,語氣也好不到哪裡去。

「好啊!」大漢獰笑幾聲,掄起背後大刀,道:「老子正愁看門兒無趣呢,沒想到這就來一個找死的傢伙。」

「我叫你讓開!!」蘇壹耐不住焦急的心,衝上前揮出看似普通的一掌。

「來的好......呃啊!!」大漢剛要揮刀砍去,不料鋼刀卻被這一掌劈碎,一個八尺大個兒頓時飛了老遠。

蘇壹一掌揮出去之後,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就甩頭繼續向前趕路。而淳于錦只是瞄了大漢一眼,吐了吐舌,隨即跟著離開。


兩人疾步前進,很快就看見山寨那木條搭成的大門。

「站住,來者何人?!」兩名在門口站崗的賊子大喝。

蘇壹不答,反而聚氣於右掌,瞬間凝結成一顆不大不小的球體,球心白中帶黑,隱隱露出狂暴的氣息。

淳于錦不經意瞄到他的表情,驚訝地發現現在的蘇壹彷彿變成另一個人似的,雖然面無表情、卻全身都流露出一股肅殺之氣。

「喂.......你們倒底是........」

「讓開!!」

蘇壹大喝一聲,手中圓球輕輕一推,那顆看似無害的球便直直飛向其中一名賊子。

「這是什麼.........」賊子話還沒說完,就被圓球透體而出,胸口頓時間出現一個拳頭大的窟窿。

另一個賊子瞬間傻了,愣愣地看著同伴直直倒了下去,這才反應過來舉刀大吼。

「有人入侵!!」

蘇壹冷哼一聲,右手劈出一道圓弧形的風刃,瞬間那名賊子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寨裡頭的其他山賊聽到警告聲,通通都抓著自己隨身兵器衝了出來,每個人都以為有官兵來找碴了,沒想到一出來看見門口只有一個人。

盜賊頭子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走上前,上下打量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少年,和他眸子接觸的一瞬,竟被蘇壹冷酷的眼神嚇得全身一顫。

「你、你......你是誰?來、來....來我們山寨有何、何貴幹?」他顫著聲道。

「讓開!」蘇壹感覺自己的耐性已經快磨完了,咬牙瞪著盜賊頭子。

這時一個不識相的從頭子後面站出來,提刀指著他喝道:「開什麼玩笑,咱們山鷹寨可是你來就來、走就走的地方嗎?! 」

蘇壹朝他一瞪,一個跨步就出現在那名放話的賊子面前,令周圍的人都嚇得目瞪口呆。

「我叫你們讓開!」

蘇壹終於忍不住了,週遭暴出一道強烈的狂風,就像三年前在常霧山上一樣的風壓襲擊眾山賊,頓時間慘嚎聲不斷,遠一點的山賊一個個都被吹上天,近一點的山賊都立即被風壓撕成碎塊。

淳于錦站在遠處,一臉驚愕地看著他屠殺整個山寨的人們,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血腥的景象,忍不住白著臉蹲下身大吐特吐。

蘇壹雙眼通紅,殺的正興起,突然心底深處響起霧靈教他唸清心咒的聲音,令他不知不覺地也跟著低頌起來。

「................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慾豈能生。慾既不生。即是真靜。真常應物。真常得性。常應常靜。常清靜矣。如此清靜。漸入真道。既入真道。名為得道。雖名得道。實無所得。為化眾生。名為得道。能悟之者。可傳聖道...............」

隨著清心咒的牽引,蘇壹狂燥的心慢慢平復了下來,雙眸的紅也逐漸退去,而那令人驚懼的風壓也漸漸變弱、消失。

平靜下來的蘇壹看了看周圍,臉色微微發青,喃喃道:「......我又用了那股力量啊...........」

突然一陣暈眩,他不支跪倒在地,蘇壹奮力撐著自己的身體,聽見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他回頭一看,氣虛地道:「淳于姑娘?我沒傷到妳真是太好了..........」

「......相公,你沒事吧?」淳于錦小心翼翼地接近他,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

「沒事........妳現在......應該知道......我、我是很危險的人物吧.....?還不快......回去找妳外公。」他吃力地擠出一個苦笑,道。

淳于錦不發一語地盯著他看,似乎在想些什麼。

蘇壹見她不答話,道:「隨妳吧.....我、我要先.......睡....一......」

說沒說完,他便一頭栽在地上,不一會兒就發出細細的酣聲。

淳于錦見他真的睡著了,便輕輕蹲在他身側,深深地看著他。

「咱們是夫妻啊,怎能大難來時各自飛呢?」

她擦了擦他的臉,抹去上頭的血滴,喃喃道。

...........................................................................................................

蘇壹進入夢中世界,看著周圍的環境。

「以前怎麼沒發現呢?這個地方根本就是後山的秘洞嘛。」他自語。

他跨步向前走著,打算去尋找以前不想看見的東西。蘇壹認為既然在夢中都看得見家人,那麼現在或許可以藉由夢境來確認家人的情況,尤其是蘇憶。

雖然他這麼想,但是這個夢卻好像並不想如他所願。只見蘇壹走了兩個時辰了,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該死的夢,需要你的時候就不靈。」他喃喃咒罵著。

正罵著,蘇壹突然感覺自己踩到某種東西。

「這是什麼?」他蹲下身查看,發現是一支女兒家用的珠釵。拿起珠釵細細看著,他竟然在另一面發現上頭有刻字。

「..........憶在東南.............?」

蘇壹緊蹙著眉,這句話讓他聯想到蘇憶,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提示。

正疑惑著,他發現週遭的氣流變快了,不但變快、甚至還朝著同一個地方聚集著。不一會兒,蘇壹前方不遠處就慢慢出現一顆黑茫茫的球體。

「這是..........難道這是在我體內的瘴氣?」蘇壹看著它,心裡突然有一絲明悟:「莫非我從小作的夢就和瘴氣有關?」

彷彿在回應他的想法,黑球猛然一個收放,瞬間把蘇壹吹了老遠,下一刻他就覺得眼前的場景越來越模糊,唯有手中緊握的珠釵還保持著金燦燦的樣子。

...........................................................................................................

張開眼,蘇壹看著漆黑的天空,上方不見一點星光或月光,整個天空烏雲密佈。

握了握右手,他發現手中空空,那支珠釵沒有跟著他回來。

「真傻,夢中的東西怎會出現在現實。 」他自嘲地笑了笑。正要起身,就發現淳于錦趴在他肚皮上沉沉睡著。

「這丫頭.......還真是不死心啊。」蘇壹苦笑了一下,輕輕地把她移開,平放在草地上,又脫下身上的外衫蓋著她嬌小的身子。

站起身,他伸了一個大懶腰,四下張望,疑惑道:「這兒是哪兒?她把我帶到什麼地方了?」

只見四周雖同是樹影搖曳,但已經看不見那個山寨和遍地的屍體。兩人原本躺著的地方旁邊有個火堆,但是因為沒人看顧已經熄滅,此時正向上飄著縷縷白煙。

蘇壹蹲在熄滅的火堆旁,試著把它重新點燃。

一旁的淳于錦緩緩張開眼,聽到聲響趕緊坐了起來。

「妳醒啦。」蘇壹聽到聲音,頭也沒抬地道。

「相、相公............」淳于錦呆呆的看著他忙碌,不禁有點出神。

「這兒是哪?怎麼沒在那個山寨裡?」他隨口問著。

「山、山寨在上頭,我不想待在.........那邊,就把你搬下來了。」淳于錦吶吶答道。那場屠殺對她的震撼很深,現在還心有餘悸。

雖然驚懼,但她沒有脆弱地嚇到暈倒,淳于錦在外流浪的經歷讓她變得比尋常女子還要堅強。

蘇壹點點頭,同時他也把火堆燃了起來。他起身盯著搖曳的火光,想著夢中那支珠釵上刻的字,思考下一步該往哪兒走。

「淳于姑娘,」他道:「妳知道東南邊是什麼地方嗎?」

「耶?東南?」淳于錦愣了一下,隨即回答:「大概是塔塔各族的領地吧。」

「塔塔各?」蘇壹道:「那是什麼民族?」

「那是一個很神秘的族群,他們習慣用巫術過生活,很玄。」她回想起經過那裡的經歷,不禁打了個冷顫。

「巫術?」蘇壹沉吟了一會兒,突然感覺有水滴打在臉上。

「唉呀,下雨了。」淳于錦跳了起來,躲到樹下,期盼大樹茂密的葉子能幫她擋雨。

剛升起的火堆,沒一會兒又被越來越磅礡的雨給澆熄了。蘇壹站在雨中,心裡覺得陣陣不安。



翌日。

他們兩人踏著濕濘的泥地,又朝著京城前進。在蘇壹左思右想之下,決定先去京城看看那位花魁是否就是蘇憶,如果不是,再往東南方找去。

在瘴氣又出來作亂之後,蘇壹試著去運轉體內原本的常霧功,卻發現經脈中的白流比以前稀薄了一些。

『看來霧靈前輩說的是真的,我一定要加緊克制自己的情緒才行。』他想道。


由於兩人本就離京不遠,所以才走不到一天的路就到了京城門下。京城是整個國家的政、商重鎮,人潮多就甭說了,更驚人的是整座城牆綿延不絕、看不到盡頭。門口進進出出的人沒有間斷,各種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京城呀........我以前來過呢,可是這兒的人都好冷漠。」淳于錦嘟著紅潤小嘴道。

「怎麼個冷漠?」蘇壹隨口問著,同時四下張望。他畢竟也是第一次來京城,頓時有種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感覺。

「只不過是跟他們討個飯,那些勢利眼的就把人家踢出門。」她氣呼呼地,彷彿那些人不給她東西吃,是很罪大惡極的事似的。

蘇壹沒理她的牢騷,反問道:「淳于姑娘,妳知道怡紅院在哪兒嗎?」

「當然知道呀,那兒的姑娘都好............啊!」她驚叫一聲,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道:「相公,莫非........你有了我還不夠,還想去窯子找女人!?」

蘇壹懶得理她,一瞪眼道:「妳到底知不知道在哪!?」

「當、當然,我這就帶你去。」淳于錦被他瞪得心花怒放,馬上勾著蘇壹的手臂轉了方向。

口中還直道:「相公好有男子氣概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2:55

第五章 花魁

兩人親密的行徑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格外引人注目。淳于錦勾著蘇壹的手,滿面春風的哼著小曲,熟門熟路的在巷道間穿梭著。

「淳于姑娘,」蘇壹覺得她拉著自己的手繞了好久,忍不住開口問道:「妳真的知道怡紅院在哪兒嗎?」

「當然知道呀!」淳于錦頭也沒回,語氣輕快地道。

「可是我怎麼感覺繞了好久?」蘇壹不敢直說──是不是妳根本不知道路。

「我帶相公你走的是捷徑嘛!」她還是一派輕鬆樣,一點兒都沒有被質問的感覺。

蘇壹靜默了下來,不想再去多想淳于錦的意圖,他總覺得這個丫頭的想法不是他能理解的。

「到了!」

耳邊突然傳來淳于錦的聲音,蘇壹抬頭一看,映入眼簾的是大紅色的門柱和匾額,匾額上還用燙金色的娟秀小楷寫著「怡紅院」三字。

大開的門不時有人進出,大多數出來的客人還一臉癡迷樣,連口水滴下來都不自知。

「唉唷!」一聲刺耳的高八度女聲襲來,怡紅院的嬤嬤扭著腰枝,抹著艷紅色唇脂的厚嘴一開一闔地道:「竟然有那麼英俊的公子來敝院,真是讓咱們怡紅院蓬蓽生輝啊!」

蘇壹微微皺眉,伸手拉了拉掀起的斗笠,淡淡地道:「聽說你們這兒最近新來一位花魁?」

「沒錯,看來公子您也是為了夢織而來囉。」嬤嬤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令蘇壹不禁一陣手癢,很想用拳頭招呼一下她畫著濃妝的老臉。

「咱們夢織身子虛,一天沒法和太多客人聊心底話。唉!要是奴家能賺更多錢………那多買一些人參、雪蓮來給夢織補補又算的了什麼呢!」

「相公。」淳于錦在一旁拉了拉蘇壹的衣角,低聲道:「這個老妖婆不過就是要你多掏些金銀。」

蘇壹挑挑眉,轉頭看看怡紅院不高不矮的磚牆,冷哼一聲後轉身就走。

「哼,不就是窮小子嗎,還擺什麼酷呢!」嬤嬤見他走遠,撇了撇嘴角不屑地道。一會兒又轉身招呼其他客人。

淳于錦急急追上他的腳步,問道:「相、相公,你就這樣放棄啦?」

「開什麼玩笑。」蘇壹頭也不回,大步向前走著:「山不轉路轉,我絕對不會放棄的!」

「哇,下定決心的相公好俊呀!」淳于錦兩眼放光,粉嫩的臉頰紅撲撲地。

在蘇壹快步帶領下,兩人在怡紅院附近找了間不大不小的館子坐了下來。他還特意向店小二要了二樓靠窗的座位,入座之後就一直盯著怡紅院的方向,皺著眉不發一語。

淳于錦在店小二把飯菜送上來之後,就一直埋頭狼吞虎嚥,還不時把一些菜往蘇壹碗裡放,不一會兒就堆得跟小山一樣高。
「相、相公,」她終於發現碗已經放不下了,抬頭看向蘇壹,嘴邊還粘著幾顆飯粒,道:「你不吃嗎?很好吃耶!」

「妳吃吧,不用理會我。」他依然看著窗外,隨口回道。

淳于錦斜睨他一眼,悶悶地放下碗筷。

蘇壹聽見聲響,回頭問道:「怎麼?不吃了?」

「你一定是對那個花魁念念不忘,才會吃不下噎。」淳于錦嘟著小嘴,吃味地道。

「這妳不用管那麼多。」蘇壹頭又轉回去,冷冷道:「這是我的事。」

「你………..」淳于錦秀眉倒豎,正想發作,卻看見他的眼中露出濃濃地憂傷和擔心,頓時一肚子委屈不禁自動消散了。

默默拿起碗,繼續一口一口的扒飯,淳于錦決定暫時不和他計較這件事了。

時間就在兩人的沉默中飛逝,就在店小二第十二次來請倆人離開的時候,蘇壹突然站了起來,快速衝下樓。

「啊!相公…………」她正要高呼,心裡突然想到之前的經驗,便硬生生把話吞回肚子裡,馬上也跟著起身,順手把銀子丟在
桌上,隨著蘇壹奔出店門,而掌櫃和店小二也鬆了一口氣。

蘇壹見怡紅院的大門關上,便知已經到了休息時間,於是按照原訂計劃朝怡紅院快速奔去。到了院旁,他翻上矮牆,打量著院內狀況。

「相公!」淳于錦的聲音出現在身後,惹得蘇壹回頭瞪了一眼。

「對……對不起嘛,人家只是想來看看…….你幹麻像賊似的?」她壓低聲音,跟著他左瞧右看。

「………既然不能從大門進去,那我就另尋他路。」蘇壹輕聲道。他自己也有些驚訝,要是以前,他絕對不會做這種宵小之事的。現在為了蘇憶,他整個人都豁出去了。

淳于錦聽了,臉上又露出崇拜、癡迷的表情,差點兒沒從牆上摔下去,還好蘇壹眼明手快的拉住她,不然就成了史上第一個硬闖妓院的女子了。

「嘿嘿……….相公,你要如何才能知道那位……夢織姑娘的住處呀?」淳于錦小心翼翼地問。

「……..這妳不用擔心。」蘇壹指著一個剛從屋子內走出來的女子,道:「答案這不就出來了?」

淳于錦閉起眼嗅了嗅,道:「哇……好香呀!她手上端的應該是剛燉好的人參雞!」

「沒錯,這應該是給那位……..夢織姑娘吃的。」蘇壹見她轉過屋角,趕緊跳至院內,輕聲道:「該走了。」

倆人偷偷摸摸地跟在那名女子身後,一路跟到一間別緻靜謐的小苑裡。淳于錦見四下無人,便一個閃身貼到女子身旁,白嫩小手輕輕往她頸後一摸,端著雞湯的女子下一刻就無聲無息地暈了過去。

淳于錦快手快腳地接住差點落地的雞湯,道:「好險,差點兒就浪費這鍋珍饈了。」

「淳于姑娘,妳這是做什麼?」蘇壹急忙從藏身處走出來,壓低聲音斥道。

「人家在幫你制造機會進去嘛!」她嘟著嘴,拿起湯道:「我假扮成女侍,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進屋了嗎?」

「啊,淳、淳于姑娘,真是太謝謝妳了。」蘇壹恍然大悟,連忙點頭道歉。

「不用謝,只要你能叫人家一聲錦兒就得了。」淳于錦期待地看著他。

蘇壹尷尬地拉開視線,結結巴巴道:「這…………..我們…….這樣不妥……..」

「算了!」淳于錦見他那麼難以開口,嘴一撇道:「現在還是辦正事重要,我要進去了,你自己找機會進來!」

說完,她就忿忿地端著湯走上前敲門。

「誰?」屋內一道溫柔婉約的嗓音傳出:「小玫嗎?」

「呃…….是。」

「進來吧。」

淳于錦依言推門而入,進去之後故意把門留了一條縫。而蘇壹也趁隙快速地閃身到屋子裡。

「小玫?怎麼不進來?」

「啊,這就來了。」淳于錦趕緊快步繞過屏風,往內廳走去。

走進內廳,她就先聞到了一股泌人心脾的檀香,接著看到以粉白色為主的紗帳及簾幕。走進房中,看見中央擺了一張雕刻精細的紅橝木桌,上頭排放了幾個白玉杯組,一旁牆邊立著一張鑲有大銅鏡的桌子,周圍還有一些用來收衣褲的紅木櫃。
而溫柔嗓音的主人正坐在中央的木桌邊,手上拿著女紅針線活,低著頭不知在繡些什麼。

淳于錦戰戰兢兢地走到桌邊,輕輕把托盤放下,然後退到一旁,靜靜地打量傳說中的花魁。

因為已經是休業時間,夢織臉上沒有多作梳妝,素著一張臉反而正讓她的知性溫婉流露。她頭上梳著雙螺髻,幾束髮絲從鬢旁垂下,躺在她飽滿的胸前。婀娜的身材沒有因為穿著素衣而失去風采,反而貼著她的嬌軀顯出令男人瘋狂、女人忌妒的線條。
她長長的睫毛低垂,下方可愛的瓊鼻挺立,紅潤的櫻唇嘴角微微翹起,似乎在想著什麼有趣的事。

夢織似乎發現今天的侍女太過安靜,抬頭道:「小玫,妳今兒個怎麼……….啊!」

見到陌生的面孔,讓她嚇了一跳,猛然從椅子上站起,原本放在腿上的針線籃頓時散了滿地。

「妳……..妳是誰?新來的侍女嗎?」她小心地問著,眼中有著防備。

「我可是有相公的人,才不會來窯子作妓女呢!」淳于錦撇了撇嘴,不屑地道:「是我家相公有事找妳啦!」

「找我?」夢織覺得很疑惑,如果是來看她的客人,應該都會在營業時間由嬤嬤通報才對呀。

「沒錯。」淳于錦回頭喊道:「相公,該出來了吧?別躲在暗處猛瞧!」

「胡扯什麼!」蘇壹尷尬地從陰暗處走出,走到離夢織十步遠的地方停下,拱手道:「在下蘇壹,失禮了。」

「蘇…..公子?找夢織有什麼事嗎?」她好奇地打量眼前這名俊秀中帶著滄桑的青年,本能地覺得他不是宵小之輩。

「在下本是要尋小妹,她被歹人擄走,下落不明。在止水城聽說怡紅院有新進花魁美如天仙,在下擔心是歹人將小妹帶至此地,所以才…………」蘇壹如實道。

「相公!原來你是來找小姑呀!怎麼都不跟人家說!」淳于錦在一旁插嘴道。卻引來蘇壹轉頭一瞪。

「原來蘇公子是為了尋找令妹才來怡紅院,真是讓夢織感到敬佩。」夢織看著他們的互動,微微一笑。

「不,這種小事,沒什麼值得說嘴的。」蘇壹又一拱手,道:「在下見姑娘非胞妹,就不打擾了,告辭。」說完轉身便走。

「等等。」夢織喊住他,見蘇壹停下,道:「不知蘇公子接下來會往哪個方向去呢?」

「喂!我家相公要去哪干妳啥事!」淳于錦朝著她叫道。

「在下會往東南方繼續找。」蘇壹沒有回頭,淡淡道:「直到找到為止。」

夢織眼中露出些微落寞,隨即道:「這樣啊…….那麼,如果公子有機會再到京城,就由夢織招待吧。」

蘇壹沒回答,只是輕點一下頭,便快步離開夢織的閨房。而淳于錦朝她吐吐舌,就緊跟在蘇壹身後離去。

「蘇公子……..」夢織立在原地,怔怔地看著倆人離去的背影。

………………………………………………………………………………….

「相公!等等人家嘛!」淳于錦維持著一跳一蹦的步伐,緊緊跟著他。

蘇壹一言不發地翻過原來的矮牆,耳邊一直傳來她的叨唸聲,不禁覺得有些心煩。

「相公!你還沒喚人家的名兒……….」

「別再叫我相公!」蘇壹猛然停下腳步,回頭喝道。

淳于錦被他一嚇,一個顛僕差點兒跌倒。她好不容易站穩腳,就見蘇壹又快步走得老遠,急得她快速追去。

「幹麻那麼兇嘛!人家知道相公是因為找不到小姑,心裡難受才會對人家發脾氣的,大不了咱們再往別處找嘛!」淳于錦好不容易跟上他,開口又道。

「妳不明白前因後果就不要亂說話!」蘇壹不留情地低喝,但眼中卻閃過一絲失望和擔憂。

「好、好嘛!」淳于錦識相的閉上嘴,默默地跟在他身後。

第六章 魏氏兄妹

兩人在一陣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靜默中向前走著,蘇壹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一路上撞了好幾個人,令淳于錦看了暗暗心憂。

「喂!站住!」

突然一道清脆女聲從後方傳來,讓她停下腳步,正想轉頭看看是誰出聲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藍衣女子快速地從身旁掠過。

「你這無禮的登徒子!本姑娘叫你站…………啊!」女子衝到蘇壹面前怒喝著,但卻被低頭想事情的蘇壹撞成了滾地葫蘆。

「相公!」淳于錦見狀趕緊跑到蘇壹身旁,扶起他道:「你沒事吧?」

「沒事………」蘇壹終於回過神來,疑惑看著她:「怎麼回事?」

淳于錦看向一邊,臉上表情怪異地道:「你撞倒了一個姑娘。」

蘇壹一聽,本能地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見到幾根銀亮的東西朝著他飛來。

「小心!」他連忙壓倒一旁的淳于錦,險險避過那些催命銀針。才剛趴下沒多久,耳邊就傳來銀針插入地面的聲響。

「是誰在光天化日之下用暗器傷人!?」蘇壹站了起來,喝道。

「傷人又怎了?本姑娘還沒找你算帳呢!」藍衣女子也站了起來,高聲道。

蘇壹一看,說話的是一名長相清麗的女子,她長髮飄逸、頂上隨意挽了一個髻,雖沒有特別梳理,卻散發出慵懶嬌媚的風情。這名女子此時正一臉怒容地看著他,卻不減美貌反而更添特殊的氣質。

他正看著發愣呢,忽然就感覺頭上又有一股詭異的氣流,蘇壹下意識地使出迷雲身法左躲右閃,連連避開數百根催命針。

「姑娘,何必這麼置人於死地呢!」蘇壹忙開口道。

「哼!本姑娘豈是你這種登徒子可以看的!」女子雖然生氣,但說出口的話卻讓人感覺像在撒嬌,頓時令蘇壹產生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方才在下沒有注意週遭狀況,冒犯了姑娘,蘇壹在此向姑娘賠罪了。」他有禮的向她道歉,不打算和女子計較誰對誰錯。

不料女子聽了他的話,反而又驚又怒地道:「你是蘇壹!?」

「在下便是。」蘇壹雖覺得她的反應奇怪,但也沒想太多。

「原來…….就是你……..就你是害了我哥哥!」女子由原本的低喃逐漸轉為高聲喝斥。話音剛落,就見她從原地消失,瞬間出現在蘇壹正上方,手指還捻著銀針,向他直撲而來。

「納命來!」她嬌喝道。

蘇壹嚇了一跳,不明白為什麼這女子會突然像見到仇人一樣。雖然他腦子還沒想明白,但腳下功夫可不馬虎,不慌不忙地踏著
步法閃躲銀針。

「別傷我相公!」一旁的淳于錦把這一切都看進眼裡,只見她站了起來,快步衝向兩人交戰處,伸手入懷拿出一個小布袋,用力扔向站在高處的女子。

女子發現異物飛來,玉手一翻又射出幾根針,把布袋刺了千瘡百孔。雖然將布袋攔住,但裡頭的粉末卻全數撒在她的身上。
「嗚!」她呻吟一聲,一個踉蹌從高處跌了下來。

「危險!」蘇壹一個飛身,接住摔落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地面上。

淳于錦匆匆跑來,見他救了女子,不滿地道:「相公,何必管這個瘋女人,她攻擊你耶!」

「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個弱女子,怎能眼睜睜看她受傷呢!」蘇壹仔細查看著女子的狀況。

淳于錦見狀,輕哼一聲,叨唸道:「都快把你射成刺蝟了,還是弱女子哦?」見蘇壹沒理她,又道:「相公,甭看了,她中了我的迷魂粉,不睡個三天是不會醒來的。」

蘇壹一聽,立刻放棄手中的活兒,一把將女子橫抱而起,道:「先找個客棧安置這位姑娘吧。」

淳于錦見他邁開大步走向不遠處一間客棧,連忙趕上道:「相公,你都不問我怎會有那種東西嗎?」

「妳本就來歷不明,拿出什麼奇怪的東西也是很平常的。」蘇壹隨口答道。

「哼!怎麼說這種話。」她鼓起腮幫子,不滿地道。

蘇壹走進客棧,向店小二要了一間上房,隨即轉頭道:「淳于姑娘,麻煩妳幫忙請個大夫。」

「請什麼大夫,人家剛剛已經說了,她只是睡著了嘛!」她不依的道

「我方才抵擋她的攻擊時,發現她似乎是在勉強自己,我擔心她可能有受傷。」蘇壹進房將女子輕輕放在床上,為她蓋上被子。

「哼,對人家就沒那麼體貼。」淳于錦不滿地道:「好啦,我去請大夫。」

「嗯。」蘇壹輕聲道:「淳于姑娘,多謝了。」

「又是淳于姑娘,什麼時候才會喚人家錦兒呢……….」她一邊叨唸一邊走出房。

蘇壹聽見她的碎語,微微一笑,坐在床邊看著女子,努力回憶在哪兒得罪過她的家人。

「夏哥哥…….秋哥哥…….不要去…….冬兒會怕……….」女子突然夢囈著,神情慌張痛苦,額上也冒出細汗。

蘇壹聽了,連忙溫聲道:「姑娘莫怕,妳現在已經沒事了。」

「…….春哥哥……..」她又喃喃道。

蘇壹皺著眉,還是想不出來在哪兒得罪過這女子,從她的囈語中也無法判斷他認識的人、事,著實讓他傷透了腦筋。
這時,一件從她衣領露出澄亮的東西吸引他的注意。

「嗯……姑娘,在下沒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想借看一下而已……」蘇壹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將那塊牌子拉了出來。

那是一塊金鎖片,正面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鳳凰,另一面則刻著“奕冬”二字。

「奕冬…….?應該是這姑娘的名字吧?」蘇壹輕輕把它放回去,突然靈光一現,喃喃道:「奕冬?還有兩個夏、秋的哥哥?莫非是魏奕夏和魏奕秋?」

看著她逐漸平緩的表情,蘇壹不禁猜測起魏家兄弟的下落。

「雖然符大哥說玄陽幫已被消滅,但逃出幾個人也是有可能的,難道夏、秋兩兄弟也被殺了?」

想著想著,他就覺得他們的確是自己間接殺害的,心底頓時對女子產生一股愧疚。

「相公!相公!我帶大夫回來啦!」

「唉、唉唷,姑娘,妳走慢點兒!」

這時淳于錦正好拉著大夫走進門,打斷了蘇壹的思緒,他趕緊起身讓大夫看看女子的狀況。滿頭大汗的大夫坐在床邊,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被蘇壹催促著看病,讓這名白髮齊眉的老人累得夠嗆。

「這位………姑娘身上有很嚴重的內傷,導致氣血不順,我等等寫個藥方子,你們去幫她抓藥。」大夫診斷過後道。

「多謝大夫。」蘇壹道。他看著女子,不禁好奇她是如何受那麼重的傷。

「相公,我跟大夫去抓藥。」淳于錦這次沒有囉嗦,很爽快的就和大夫一起離開了。

蘇壹見兩人走出門,正要起身倒茶的當口,門又被打了開來。

「怎麼?有東西忘了拿…………..」他話還沒說完,一抬頭就看到一根鞭子朝著他飛射而來。

蘇壹想要閃開,卻發現身後是女子所躺的床,如果他閃開就會波及她。在幾經衡量之下,蘇壹閃電般出手,抓向已經快要觸體的長鞭。

「哼!」

突然一聲冷哼,眼看快要入手的鞭子竟然改了方向,轉了一個大圓繞向蘇壹後方。
「不好!」蘇壹一時心急,顧不得自已,一個鷂子翻身撲倒在女子身上,替她硬受了這一鞭。

鞭子觸體,他頓時感覺一陣熱辣自背後傳來,痛得他差點兒大叫出聲,蘇壹連忙咬緊下唇,緩緩從床上爬起,堅毅地站在床前面對來人,但身體仍微微顫抖。

「來者……..何人?」他咬牙道。

「這你不必管,你這淫賊!」站在門口的男子不理他的問話,手臂一甩,長鞭頓時快速飛向蘇壹。

蘇壹不敢躲,也躲不了,他現在腦子都被背後的灼熱感佔據,就在下一鞭又要來到的時候,身後女子又發出一陣夢囈。

「春……哥哥………」
「冬兒!?」男子連忙收鞭,大步向著蘇壹走來。蘇壹一時不防,就被男子大力推倒在地,他還來不及阻止就見男子停在床邊,一臉擔憂地看著女子。

「冬兒?冬兒,妳醒醒啊!」男子輕輕搖著她的身體。

「甭叫了。」蘇壹忍住疼痛站了起來,坐在椅子上,道:「她中了迷魂粉,睡個三天就沒事了。」

「是你!」男子刷地一聲轉過頭,怒瞪他道:「是你這淫賊害我妹妹昏迷不醒!」話還沒說完又舉起鞭子欲揮。

「噯!等等!」蘇壹見情況不對,連忙道:「她似乎有內傷,在下方才請大夫幫她看了,等會兒舍……..舍妹就抓藥回來了。」

他一時情急,把淳于錦說成自己的妹妹。

「但我問其他人,他們都說是你把我妹妹打傷帶走的!」男子聽到他請大夫幫自己妹妹看病,語氣稍稍軟化了一點。

「兄台,是這位姑娘突然以銀針攻擊在下的,在下只是正當防衛罷了。」蘇壹耐心解釋。

「這……..」男子看來是接受了他的解釋。躊躇了一陣,最後拱手道:「魏奕春,代妹妹謝過兄台幫助。方才不知實情而傷了你……..真是對不住。」

「在下蘇壹。不用客氣,助人是應該的。再說,我也沒什麼事。」他強笑道。

「你是蘇壹!?」魏奕春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麼。

蘇壹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索性道:「魏兄是否還有兩個兄弟?」

「……..沒錯。」魏奕春走到桌旁坐下,道:「如你所想,就是魏奕夏和魏奕秋。」

「果然沒錯。」蘇壹嘆了口氣,道:「他們怎麼樣了?」

「夏弟手無縛雞之力,被各派當場……..絞殺。」魏奕春咬著牙,神情悲慟,又道:「秋弟為了讓部下先逃而留下來殿後,卻也被圍攻而死……..」

蘇壹靜靜地聽著。

「冬兒因是女流之輩,追殺的各派人士並沒有特別刁難她。但她卻被叛變的部下打傷了……….」魏奕春一搥木桌,那張桌子承受不住他的悲傷和憤怒,頓時碎成片片。

他又道:「因為我們都知道幫主在通緝你和符明,所以當有人看見符明帶著各派攻過來的時候,多數人都認為是你們帶人來報復了。」魏奕春看向躺在床上的妹妹,道:「其中又以冬兒最甚,她偏激地認為是你和符明害死了兩位兄長,才會對你下手吧。」

「原來如此。」蘇壹道:「你呢?怎麼不殺我?」

「我雖然也恨,但我知道幹這行遲早會被尋仇的,早就看開了。」魏奕春低下頭,道:「我本就不希望弟妹們走這條路,現在玄陽幫被滅了,我多少也鬆了口氣。」

蘇壹心裡有說不出的難受,他覺得魏氏兄妹死了兩個有一部分是他的錯,雖然沒有直接參加那場屠殺,但卻覺得全身都沾滿了血腥。

體內的瘴氣似乎感受到這股悲戚之氣,突然又快速地流竄起來,一下一下地沖撞蘇壹的心靈,讓他覺得彷彿快被撕成兩半。

「………..!」蘇壹握緊拳頭,低著頭不讓身旁的魏奕春發現異樣。而這時他的雙眼也開始慢慢變得微紅。雖然想用清心咒壓下這股肆虐的瘴氣,但心靈的痛和背上的傷卻使他無法集中精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3:25

第七章 伊人歸來

就在蘇壹感覺快失去意識的時候,房門突然“碰”地一聲打開,淳于錦風風火火地衝進來,手上還捧著一碗苦味四溢的藥汁。

「相公相公!我把藥煎好了!」她才剛說完,就發現房裡多了個人:「你是誰呀?」

「我是你們所救這位女子的兄長。」魏奕春沒有注意到身旁蘇壹的不對勁,看著她手中的碗,道:「這是要給冬兒的藥嗎?」

「沒錯,等會兒你必須給我藥錢哦!」

在兩人對話的當下,蘇壹終於忽視背上疼痛,快速地默唸起清心咒。他打從心裡感激淳于錦,要不是她用力開門製造聲響,他也沒辦法把注意力從傷處移開。

「相公?你怎都不說話呀?臉色怎會那麼蒼白?累了嗎?」淳于錦不知他的想法,歪著頭看著他道。

「…..沒事。」蘇壹總算是成功把瘴氣壓了下來,不過他也發現瘴氣比以前還難控制了,似乎還強大了不少。再這樣下去甭說是救妹,連自己都快保不住了。

「沒想到蘇兄竟有如此活潑貼心的妻子,實在令魏某羨慕。」魏奕春拿起藥碗,小心翼翼地餵藥給魏奕冬。突然好像想到什麼,隨口道:「不知令妹去哪了?蘇兄方才不是說她去買藥嗎?」

淳于錦輕咦一聲,狐疑地看著蘇壹。

「呃…….這不重要。」蘇壹愣了一下,趕緊道:「倒是在下有要事在身,必須先行一步,魏姑娘就讓魏兄照料了。」

「那麼急著走?我還沒好好謝過你呢!」魏奕春停下餵藥的動作,吃驚道。

「甭客氣了,助人是應該的嘛!」蘇壹笑了笑,起身道:「在下先走了,魏兄後會有期。」

「好罷,後會有期。」魏奕春點點頭。

蘇壹和淳于錦走出客棧,朝著東南方前進。在蘇壹的深思熟慮之下,決定先去東南方找蘇憶,在他心裡,家人的重要性還是高於自己的。

淳于錦並不知他的內心掙扎,她只當是在遊山玩水,非常享受兩人世界。

在她的帶路下,頭戴斗笠、身著披風的兩人,風塵僕僕地朝著神秘的塔塔各族前進。一路上風平浪靜,連個攔路打劫的都沒有,官道上大多都是三三兩兩的商隊和行人。偶而看到一些較為華麗的轎子,隨隊的護衛在前頭趕人的囂張樣,蘇壹也只得硬拉住想衝上去教訓教訓他們的淳于錦,免得她去惹事生非。

自從差點兒在客棧瘴氣發作的事發生之後,蘇壹每天只要有空,就會在心底默唸清心咒,將瘴氣壓到最低層。但他也知道,要是某天控制不住,爆發出來的話,其影響將會非常嚴重。

『雖然危險,但我還是必須先將憶兒救出來,畢竟她從小都沒有離家過,遇到這事兒定會非常害怕。』他想著。

「相公!」淳于錦拉著他,指著前方道:「前頭那片林子就是塔塔各族的領地了!」

蘇壹一聽,連忙加快腳步,想要直直衝到林中。就在離林十步遠的地方,他突然感覺有一股力量阻擋了他的前進。

「這是什麼?」蘇壹不信邪,用力向前走了幾步,卻發現越前越退,前進的力量越大、反彈的力量也越大。

「淳于姑娘,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他試了幾次未果,轉頭看著站在一旁的淳于錦問道。

「我也不知道呀…….我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這怪東西的。」她也滿頭疑惑地摸了摸前方,感覺有一層壁擋著。

正當兩人無從下手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陣乾啞的嘻笑聲。

「年輕人、小姑娘,你們這樣是沒有用的。」

蘇壹轉頭一看,原來是一名看起來莫約古稀之年的老人站在一旁,笑容可掬地看著他們。

「敢問老丈,您知道塔塔各族發生了什麼事嗎?」蘇壹對著他作揖,有禮地道。

「我怎麼知道你是什麼人?幹麻要告訴你?」老人還是和藹地笑著。

「呃……」蘇壹沒想到老人竟一開口就是質問他們的身份,怔了一下道:「在下姓蘇,單名一個壹字;這位姑娘姓淳于,名喚錦,是……….」

「我是他的拙荊!」淳于錦搶著道。

「淳于姑娘!」蘇壹瞪了她一眼,轉頭向老人歉意地笑了笑。

老人似乎不以為意,依然笑咪咪地道:「小姑娘對年輕人一片真心,但年輕人卻是頭笨牛啊!」

蘇壹一聽,頓時尷尬了起來,吱吱唔唔不知該說些什麼。

「對嘛!我家相公就是遲頓!」反而是淳于錦很大方的點點頭,親熱地對老人道:「老爺爺,錦兒以前有來過塔塔各玩,本想再來找朋友的,但卻進不去呢!」

只見老人嘆了口氣,道:「塔塔各不久前被一些奇怪的人襲擊,為了躲避那些人,族長下令將村子封閉,外面的人進不去、裡面的也進不來。」

「那、那該怎麼辦呢?」淳于錦面露擔憂,看向樹林,道:「這樣封村也不是辦法呀…….」

「老丈,請問您知不知道那些人是何方神聖?」蘇壹開口道。

「不知,只知道他們都是一身奇特的黑衣,臉上還用一條布遮著,一句話都沒說。」老人搖搖頭。

「難道是番邦的人?」蘇壹猜測道。

老人沒有回應他的臆測,反而轉頭對淳于錦道:「小姑娘,妳無論如何都要進去嗎?」

「沒錯。」她堅定地點點頭。

老人又看向蘇壹,蘇壹也跟著點頭。

「那好,你們倆站到前面,面對林子。」老人揮揮手下達指令。

蘇壹兩人雖然疑惑,但還是跟著照做。

「如果是你們,應該做得到吧……….」身後的老人突然道。

蘇壹正想回頭問這是什麼意思,卻在下一秒感覺背後被推了一下,頓時間整個人被強大的力道彈飛出去。與此同時,他也聽見身旁的淳于錦驚叫了一聲,蘇壹下意識地往旁邊一抓卻抓了空,只能瞇著眼看著樹林快速地穿梭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感覺前進的速度慢慢減弱,一個翻身,他穩穩地站在鬆軟的草地上,卻不見淳于錦的身影。

「淳于姑娘?」蘇壹一邊警戒的向前進,一邊尋找。

正當他四下張望之時,身旁樹叢裡突然飛出一根前端削尖的長棍。

蘇壹眼角發現不對,趕緊踏著迷雲步法閃身而過,而那根長棍擦過他的衣角遠遠針在一棵樹上,可見力道之強。

蘇壹高聲道:「在下只是誤闖貴寶地,絕無異心,請前輩息怒!」

「哼!」

一聲冷哼自頂上傳來,他抬頭卻不見人影。

「你和那些黑衣怪人一樣,都會詭異的功夫!還敢說你沒有異心!?」一道年輕男子的話聲傳來。

「清者自清,不然在下就坐在這兒,隨兄台處置好了。」蘇壹說完就真的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閉目養神。

那男子似乎很遲疑,好一陣都沒有聲音。過了半柱香時間之後,蘇壹才感覺有人踩在草地上的聲音。

「不淮動!」男聲又傳進耳裡:「你一動就會被木槍刺穿,識相的就乖乖坐著。」

蘇壹心裡苦笑,照樣閉目坐著,過沒多久就感覺有繩子把他全身捆得結結實實,還把他的雙眼用布條遮著,又發現自己被人扛了起來,似乎正快速地往什麼地方移動著。

『沒想到竟然要以這種方式進入塔塔各族,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他心想。

感覺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蘇壹發現這個男子的體力很好,而且長時間奔跑竟然都沒有喘息聲,不禁在心裡為塔塔各族讚嘆不已。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蘇壹終於感覺對方的速度慢了下來,停在一個充滿藥味的地方。

男子推開了一道門,粗魯地把他扔在地上,道:「你就在這兒乖乖待著,看族長怎麼處置你!」

說完,他就把門“碰”地一聲關上,但蘇壹卻沒聽見上鎖聲。

『竟然沒上鎖,看來應是有人把守著。』他猜測。

蘇壹沒打算強行突圍,畢竟是他先闖進別人地盤上的,況且突圍對他的目的來說是不智的行為,他還要問人家蘇憶的下落呢!

所以他就索性閉目默唸起清心咒來。

唸咒的時間是過很快的,就在他唸完一遍的時候,突然聽見門外有人說話的聲音。

「…….族長要見他,把他帶到聖壇那兒。」那名帶他回來的年輕男聲道。

「是。」

門被打開,蘇壹也停止唸第二遍清心咒,隨即他就感覺自己被人一左一右架著走出門。

跟著他們的腳步,蘇壹左彎右拐地走了很長一段路,最後在一處有水流聲的地方停了下來。

「族長,人帶來了。」年輕男子語氣恭敬地道。

「……莫魯啊,帶他進來吧。」

那名族長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磁性,似乎才三十幾歲,令人意外地年輕。

「莫魯,這是怎麼回事?」族長語氣驚訝,好像看到了什麼。他道:「你們怎麼把他綁成這樣?速速解開!」

「族長,萬一他是之前那夥人的……….」

「不可能。」族長堅定地道:「我保障絕對不會有事,快點解開,這是我的命令!」

「……….遵命。」莫魯雖然不願,卻也只能從命。

蘇壹聽著他們的對話,不禁覺得奇怪,莫非那族長認識他不成?

下一刻他就覺得架著他的人一個在幫他解身上繩子、一個在解蒙眼布條。

雙眼恢復光明的一瞬間,蘇壹有些不適應,眨了眨眼舒緩光線帶來的刺痛之後,他首先見到的就是那名在林子外遇見的老人。

「老丈?是你?」他驚訝地道。

老人──塔塔各族族長笑咪咪地看著他,道:「當然是我啊,不然你以為怎會那麼容易穿過結界呀?」聲音竟不像原本那樣乾啞。

「這……..的確是晚輩愚昧。」蘇壹認了,反正已經達到原本的目的,計較這些細節不是他的作風。

「老丈…….不,族長,不知你有沒有見著淳于姑娘?」蘇壹問道。

「呵呵,你總算是想起來啦。」族長笑著對莫魯道:「讓她們進來吧。」

莫魯領命之後,轉身走向一旁的一道幕簾裡。這時蘇壹才發現這裡是個寬闊的室內大廳,但周圍竟有著粗壯的樹木根莖、以及潺潺小河流動著。

不一會,一道人影從幕簾中衝出,直奔蘇壹。

蘇壹認為是淳于錦,便反射性地接住她,但來人一開口卻把他嚇得愣在原地。

「壹哥哥!」一道耳熟至極的聲音從他懷中傳來。

蘇壹怔住,不確定地吶吶道:「憶、憶兒?」

「是憶兒……」她抬起頭,泛著淚光的星眸看著他,道:「憶兒好想你啊!」

蘇壹顫著伸出手,摸摸她的臉,又滑向她的長髮。那入手如絲緞般的觸感,令他無比熟悉。蘇壹顫聲道:「真的是妳…….憶兒……..憶兒……..」

「嗯,壹哥哥。」蘇憶滿足地窩在他懷裡,臉上卻已佈滿了淚痕。

第八章 蘭寧

潺潺的水聲響徹大廳,除此之外就只剩蘇憶低低的啜泣聲。

族長一臉欣慰地看著兄妹倆相擁而泣,而後來走出的淳于錦也反常地沒有來攪局,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

感傷時間過去,蘇壹緩緩放開蘇憶,擦了擦她的淚珠,柔聲道:「憶兒別哭了,哥哥來接妳了。」

「嗯。」蘇憶哽咽地點點頭,一雙紅紅的眼直盯著他,彷彿怕他消失似的。

「族長,」蘇壹單膝跪在族長面前,道:「您救了舍妹,蘇壹不甚感激。」

「呵呵。」族長笑嘻嘻地道:「年輕人啊,你妹妹可不是我救的哦!」

「哥哥。」蘇憶在一旁道:「我是被莫魯恩人救了的。」

「莫魯?」蘇壹有些意外,畢竟莫魯在林中對陌生人的戒備是他體會過的,不禁疑惑地看向他。

莫魯接觸到他的視線,冷哼一聲別過頭。

雖然收到不友善的回應,蘇壹還是恭敬地道:「感謝恩人救了舍妹,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蘇壹一定在所不辭。」

「免了,你快點離開就是對我最好的幫助。」莫魯扔下這句話,便轉身離去,讓蘇壹尷尬地站在原地。

「年輕人,莫魯就是這脾氣,甭在意。」族長笑著出來打圓場。

「多謝族長。」蘇壹又朝他一拜,隨後道:「那麼在下就遵從恩人的意思,帶舍妹離開了。」說完牽著蘇憶便要轉身離去。

「等等等等,年輕人,不用這麼急著走。」族長從位子上跑了下來,攔在兩人面前,道:「你難得來塔塔各族一趟,再怎麼說也得逛過再回去。」

「這………」蘇壹看了看妹妹,蘇憶則回給他希冀的眼神。

「好吧。」他妥協了。

「太好了───!」淳于錦跑到蘇壹旁邊,抱住他另一隻手,道:「相公,我帶你去認識認識我的朋友。」

「錦兒,咱們先帶哥哥去蘭寧那兒喝茶吧!」蘇憶在一旁道。

「好哇。」

「等等,妳們什麼時候變那麼好了?」蘇壹一頭霧水,任憑兩女拉著他的手前進。

「族長爺爺把我送進來之後,就直接到蘭寧那兒啦!正巧憶兒也在那喝茶呢!」淳于錦快速地把她進入結界之後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她被族長推了一把之後,過沒多久就發現自己在好友的屋前,才剛推門進去就發現好友正在和一名美如天仙的女子聊天。活潑的她馬上就嘻嘻哈哈地加入兩女的茶聚,一時間三人好得如親姊妹一樣。

「原來如此。」蘇壹恍然大悟,但隨即又憤憤道:「那麼族長為何不把我直接送到妳們那兒,偏偏要我被莫魯綁進來!?」

「嘻嘻,大概是族長爺爺懲罰你不了解我的心意吧!」淳于錦在一旁竊笑著。

蘇壹無語,又轉頭看向蘇憶,道:「憶兒,那妳怎會來這兒的?」

「憶兒也記不清了耶……」蘇憶可愛地吐吐舌,道:「憶兒只記得喝了嫻師姊給的湯,就昏了過去。醒來之後就在塔塔各族了呀!」

蘇壹再一次無語,沒想到連當事人都不清楚事情經過,這樣讓他怎麼找蕭定宇和周嫻算帳?

「還有還有,」蘇憶似乎話匣子打開了,又道:「莫魯對憶兒很好唷!雖然他不說,但是他都很細心照顧憶兒呢!憶兒身體發熱的時候他都會找冰來幫憶兒降溫唷!」

「發熱?」蘇壹猛然想起周嫻給她吃的春藥,緊張地道:「妳現在身體還是會……發熱嗎?那個莫魯有沒有對妳做什麼!?」

「沒有呀。」蘇憶奇怪地看著他,道:「哥哥在緊張什麼?」

「沒、沒事……」聽聞莫魯沒做什麼踰矩的事,蘇壹就鬆了一口氣,蘇憶身體會發熱就代表她還是處子之身,不然藥效應該會因破身而失敗才對。

「唔……哥哥,莫魯是很好的人,他只是太愛自己的族人了,所以才會對外來者非常不客氣,你可不能怪他唷!」蘇憶見他似乎對莫魯沒什麼好印象,趕緊道。

「嗯……哥哥知道。」蘇壹點點頭,在他心裡也是很欽佩莫魯的,只是莫魯的態度一直讓蘇壹覺得莫魯似乎不喜歡他。

「憶兒───!」淳于錦怪聲怪氣地道:「妳那麼拼命為他說話,該不會是………對他有意思吧?」

「哪、哪有!」蘇憶俏臉飛過一片紅雲,趕緊擺擺手道:「我、我才沒有……才沒有喜歡他!」

「咦?我又沒有說妳喜歡他?妳怎麼自己招了?」淳于錦笑嘻嘻地看著她。

「錦兒!妳………討厭啦!我要先去蘭寧那兒了!」蘇憶又羞又急地跺了跺腳,轉身跑開。

看著她跑遠,淳于錦吐了吐舌道:「還真的說中啦?」

「……憶兒,她也長大了呀。」蘇壹感嘆地道。

「怎麼?人家說長兄如父,你這個父該不會想嫁妹子了吧?」淳于錦嬌笑著道:「想嫁妹子也得自己先娶媳婦才行吧?不然怎麼會有說服力呢?」

「這……」蘇壹露出苦笑,道:「我說淳于姑娘,妳一定要把話扯到這兒嗎?」

「當然要時時刻刻提醒你呀!」淳于錦理直氣壯地叉著腰道:「不然你老是忘了人家已經許身於你耶!還有,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喚人家“錦兒”?」

「呃………」蘇壹見話題越滾越大,趕緊道:「我們快去找憶兒吧,讓她們等久了可不好。」

「哼,又轉移話題。」淳于錦嘟噥了一聲,道:「這次就放過你吧,我帶你去認識認識蘭寧。」

「妳們一直提到她,她到底是什麼人?」蘇壹好奇地問。

「蘭寧是個很特殊的……人唷!」淳于錦欲言又止,道:「反正你看到就知道了。」

蘇壹雖奇怪她那麼詭異的反應,但也知趣地不再追問。

倆人在淳于錦的帶路下,很快走到一間精緻的小木屋前。這間木屋的樑柱都經過細心雕刻,大多都是刻大自然中的花草樹木,可以看得出來雕刻者對於森林的熱愛和敏銳。連那扇木門也被刻上了花草,門把更是一條在草原上的河流,看起來栩栩如生,似乎真的會流動一樣。

就在蘇壹呆站著欣賞這棟木屋時,淳于錦已經上前把門推開了。

「咦?不用敲門的嗎?」他訝異地道。

「因為我是蘭寧的好姊妹呀,換作是其他人這樣做,早就被蘭寧抓去曬乾當茶葉泡了!」她如是說。

蘇壹無語,首次覺得女人的友誼很難理解。

淳于錦不理他,進門高聲道:「蘭寧,我帶相公來囉!」

「錦兒,快進來吧!」蘇憶的聲音從裡頭傳來。

蘇壹看淳于錦大步地踏進屋,突然想起之前問她塔塔各族時的反應。

………..

…….



「那是一個很神秘的族群,他們習慣用巫術過生活,很玄。」淳于錦說完還打了個冷顫。



……

………

蘇壹目前為止還沒看見可以稱之為“玄”的地方,令他懷疑是不是淳于錦這小妮子騙了他,但她當時的冷顫又不像是裝出來的。

甩甩頭,蘇壹拋開腦中的胡思亂想,跟著走進木屋。

木門在他進入之後,緩緩地自動關上。一時間森林裡安靜了下來,甚至沒有蟲鳴鳥叫聲,在大白天的林子裡,這個現象可說是非常詭異。

回到大廳,塔塔各族族長站在高位上,看著屋頂不知在想些什麼。而莫魯也靜靜地站在底下,似乎在等著族長講話。

「莫魯。」

過了許久,族長終於開口了:「他們都到蘭寧那兒去了?」

「是。」

「蘭寧那孩子……希望這些人能夠幫他。」族長嘆了口氣,道。

莫魯皺了皺眉,安靜地站著沒說話。

「怎麼?你有話說嗎?」族長注意到他的表情,問道。

「莫魯只是覺得……為什麼需要靠外人?而且目前是大敵當前,可不是管這些事的時候。」他看著族長直聲道。

「莫魯啊……我知道你是為了族裡好,但蘭寧這孩子不早點解決那個問題,對全族都不好呀!」族長語重心長地道。

「……莫魯明白了。」他低下頭道:「那麼外敵就交給我吧,我會誓死保護族人。」

「……族人就拜託你了。」族長見他堅決,便把本來要說的話吞了回去,隨口道:「對了,聽說你之前對那位蘇姑娘照顧有加啊。」

莫魯握了握拳,道:「那是……因為蘇姑娘昏迷不醒,所以我……」

「呵呵。」族長又笑了起來,道:「莫魯,族裡那麼多美女示愛都得不到第一強壯的你的青睞,現在你總算是找到可以成家的姑娘啦!」

「族、族長!」莫魯額上冒汗,急急地道:「你、你誤會了……」

「說什麼呢!」族長呵呵笑道:「看上眼就快去追吧,我瞧那蘇姑娘似乎也對你挺有意思的!」

「族長…………」

木屋裡,蘇壹進門之後看到的就是一大片葉簾,上前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用各種葉子一片一片縫成的,令他嘆為觀止。

掀簾一看,竟是一個兵器庫。整面木牆上都掛著各式各樣的刀、槍、盾、劍,不約而同都是木頭雕刻而成,這讓它們沒有作為兵器的殺氣,反而有一股豪邁的英氣。

「真是看不出來這間屋子的主人是男是女呀……」蘇壹一面走、一面喃喃道。

「您就是蘇公子嗎?」突然一聲清脆有磁性的話聲出現在他身後。

蘇壹趕緊回身,看到一張清秀逼人的臉,不禁心虛地道:「蘭寧……姑娘嗎?」

「隨你叫。」蘭寧手上端著一壺茶,面無表情地道:「請蘇公子到廳內坐坐吧,憶兒和錦兒等你很久了。」

「哦……多謝。」蘇壹一愣一愣地,不知自己哪兒得罪了這位看不出男女的人。

跟著她,蘇壹順利地走到大廳,被淳于錦拉著坐下,而蘭寧也開始著手泡茶的工作。蘇壹看著她精湛的手藝、熟練的技巧,不禁打從心底敬佩她,漸漸地也和蘇憶、淳于錦一樣,陶醉在緩緩散開的茶香中。

「好了。」

“咚”地一聲響驚醒蘇壹,他低頭一看,面前多了一只小巧精緻的木杯,裡面盛著碧綠色的茶水,瀰漫著陣陣清香。
蘇壹端起茶杯,四下張望,發現自己妹子和淳于錦已經一臉滿足的在品茶,當下也不再猶豫,道了聲謝之後輕啜了一口杯中物。

茶方入口,他就覺得一陣清新直衝腦門,頓時有全身舒暢的感覺,就連體內潛伏的瘴氣似乎也拜倒在這茶香之下,竟消散了一些。

「這……這是什麼茶?」蘇壹驚喜地問。這茶說不定對他的瘴氣有抵制的功效。

「無名。」蘭寧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唉唷!相公,蘭寧的茶是不會有名字的啦!」淳于錦終於回過神,在一旁答腔。

「是呀,哥哥。」蘇憶也道:「蘭寧每次泡的茶味道都不一樣唷。」末了又加一句:「但是都一樣好喝!」

「是這樣嗎……」蘇壹有些失望地看著杯中茶水。想著───應該連功效都會不一樣吧。

蘭寧看了他一眼,道:「我用法力泡出來的茶,會因我不穩定的法力而變化。」

「法力?!」三人齊聲驚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3:54

第九章 悲慟

「法力泡的茶?蘭寧,妳怎麼從來都沒跟我說過呀?」淳于錦大發嬌嗔。

「因為妳沒問。」蘭寧淡淡地回道。

「蘭寧,一般人是不會想到法力泡茶這種事的……」蘇憶笑著道。

提到法力茶,蘇壹又想到之前淳于錦所說的“用巫術生活”,沒想到塔塔各族連泡個茶都和尋常人用不同方法。

「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呀……」他捧著茶杯,想在上面找出一絲絲施法的痕跡。

「對了,相公,你不是還要去找七星劍嗎?」淳于錦突然道。

「啊,沒錯。」蘇壹猛然想起。找到妹妹的放心,使他完全忘了這件事。

「七星劍?哥哥,你找那個做什麼?」蘇憶疑惑問道。

「這……」他不想跟家人提起瘴氣之事,只得道:「我手邊沒有好配劍,想去看看傳說中的七星劍是否稱手。」

「拿七星劍當普通武器用,你也真是夠自大了。」蘭寧在一旁冷冷道。

「蘭寧……姑娘,何出此言?」蘇壹皺著眉問道。

「七星劍乃道家至寶,豈是你能使用的?」蘭寧道:「我看你是為了體內那個東西吧。」

蘇壹大驚,沒想到他竟然看得出來,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哥哥,什麼東西呀?」蘇憶擔憂地看著他。

「沒、沒什麼,妳不用擔心。」蘇壹強笑著道:「蘭寧姑娘真是令在下敬佩,竟知道七星劍的來歷。」

「三歲小兒都知道。」他還是冷冷回了一句,末了又道:「看在你是憶的兄長和錦的相公份上,我就做一把稱手的劍送你吧。」

「為什麼?在下怎能得如此大禮?」蘇壹訝異地道。而淳于錦則大叫:「相公,太好了!蘭寧可是族裡數一數二的工匠啊!」

「沒什麼,只是為了讓你解決體內威脅,助一臂之力而已。」蘭寧低下頭,急急走出房間,道:「我去準備一下。」

看到他走出去,淳于錦搭上蘇壹的肩,笑嘻嘻地道:「相公,你方才都叫蘭寧為“姑娘”呀?」

「是……啊,難不成他是男子?!」蘇壹恍然大悟道。

「哥哥,蘭寧是有特殊體質的人,所以他其實……沒有性別。」蘇憶在一旁補充道。

「是呀,相公,別看他這樣,蘭寧如果是女子的話,就會是族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聖女呢!」淳于錦一派驕傲樣,道:「因為他體內流的是上一任聖女的血唷!」

「那……他既不是女子,不就代表塔塔各族目前沒有聖女了?」蘇壹若有所思地問道。

「當然有呀,只是蘭寧還沒決定要當男子還是女子罷了。」淳于錦口快地道。

「這、這還可以選?」蘇壹覺得這個族群所有的事情都非常匪夷所思,使他已經從一開始的驚訝變成習以為常了。

「蘭寧因為是上任聖女和妖物所生,所以體質特殊。」蘇憶語氣沉重,緩緩道:「因為父母的關係,蘭寧在族裡是被排斥的,
所以才一個人住在村落最外圍,而且還在房子周邊佈上結界,徹底封閉自己。」

淳于錦也憤憤不平地道:「沒錯,幸好族長爺爺深明大義,他擋下那些要殺害蘭寧的族人,堅持讓他自己選擇要不要擔任下任聖女,因為只要成為聖女,族裡就沒有人敢欺負他了!」

「夠了。」

兩女說得正興起,突然被一聲清脆的喝斥打斷,使得三人一齊看向門口。

蘭寧站在門口,淡淡地道:「材料準備好了,請蘇公子跟我來吧。」

「嗯……多謝蘭寧……」蘇壹拱了拱手,跟在他身後走出門。

見他們走遠,淳于錦嬌嗔道:「要是相公認不清我是男是女,他就不會那麼生份地叫我“淳于姑娘”了。」

「要是哥哥認不清妳是男是女,」蘇憶在一旁接腔道:「妳就別想成為我大嫂啦!」

「對哦!」淳于錦恍然大悟,隨即又懊惱地抱頭道:「唉唷,相公什麼時候才會喚人家“錦兒”啦!」

蘇憶見她一副苦相,若有所思地在一旁微笑著。

………

……



蘇壹隨著蘭寧走到一間四周堆滿木塊的房間,見他挑了一塊不起眼的黑木頭,在手中拋上拋下的,似乎是在選擇合適的材料。

「等會兒你在一旁待著,等我叫你的時候再動手。」蘭寧坐到一張凳子上,把木頭擺腿上,手指結成奇特的印,似乎打算要作法。

蘇壹雖然不明白他所說的“動手”是什麼意思,但見他閉上眼便不敢出聲詢問,靜靜地立在一旁。

蘭寧嘴裡喃喃唸著,手指同時快速變換各種形狀,不一會兒,那塊漆黑的木頭就慢慢有軟化的跡象,失去原本的樣子。

蘇壹瞪大著眼看著那塊原本稱為“木頭”的東西,現在已經變成一灘軟滑狀的異物,在蘭寧手裡不停地變換形狀。一會兒像刀、一會兒像劍,再過一會兒又變成一把弓。

「蘇公子,請將您的生命真元滴在這上面。」蘭寧突然開口,小心翼翼地捧著不斷變化的“黑泥”道。

「生命真元?」蘇壹愣了一下,頓時醒悟,趕緊咬破手指滴了幾滴鮮血的血在“黑泥”上。

蘭寧見他動作完成,又閉目繼續喃喃唸咒,手中的黑泥顏色則慢慢轉淡。

蘇壹大為驚奇地看著這一幕。在他記憶中,製作兵器應是使用火爐、槌子等器具,鐵匠經歷很長一段時間千錘百鍊,才會做出一把好作品。而蘭寧的製作完全顛覆這個傳統,他光是坐著就能製作兵器,那其他鐵匠不就沒飯吃了嗎?

這時蘭寧手突然伸了起來,對著顏色轉淡的黑泥不斷揉捏。

那泥在他手中從原本的不規則形狀,漸漸拉長、變寬。在蘭寧的巧手下,一把長劍的雛形出現了,它比一般同種類的劍還要長
很多,劍身狹窄,一道溝槽刻在劍刃上,整體呈現淡淡的灰白色。

蘇壹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只覺得這把劍在他手中像變戲法一樣,不停地增加紋路。而蘭寧也似乎在思考要給予這把劍什麼樣的外型,專心地進行手中工作。

慢慢地,一把樣式古樸的長劍出現在兩人面前,長身比一般的劍還要長約十吋,約兩指的寬度,沒有多餘的裝飾在上頭。劍柄深黑,上頭還有個龍形圖騰盤繞其上,威猛無比、栩栩如生,彷彿隨時要衝上天一般。

「好了。」

蘭寧額上有著細汗,氣若游絲的道:「這把劍融合了你的精血,用上等黑靈木制成。別看它是木頭做的,它可是能夠達到削鐵如泥的效果。」

把劍遞給蘇壹,他道:「我去休息一下,你們三人自便。」

說完,蘭寧就逕自起身,走到內室去了。

蘇壹手上捧著長劍,思緒還沉在方才的制作過程中。一塊木頭能變成泥狀也就算了,泥狀的東西還能變成堅硬的長劍,這讓他頓時了解塔塔各族的「玄」是玄在哪了。

「哇!這就是蘭寧新做的劍呀?好美唷!」

淳于錦的聲音傳來,讓蘇壹從茫然中清醒。原來他不知不覺拿著劍走到大廳裡了。

小丫頭從他手上搶過劍,不停的上下翻看,還煞有其事的舞了一段劍花───但險些讓劍脫手飛出。

「呼~好險。」淳于錦暗叫了聲,轉頭見蘇壹瞪著她,趕忙道:「哎呀!這把劍挺沉的,還是還給你吧!」

蘇壹接過劍,隨手挽了個劍花,頗有瀟灑自在之俠客的風格,讓小丫頭看得是臉紅心跳。

「蘭寧……說他要去休息一下,我也要出發了。」蘇壹道。他還不習慣直呼蘭寧的名諱。

「哥哥,你那麼快就要走啦?」蘇憶急急起身,拉著他道:「我還想在這兒多留段時間呢……」

「為什麼?爹盼妳回家可盼的緊呢。」蘇壹看著她,心下有所感悟。

「莫非妳有什麼不能走的原因?」他眼中帶笑的看著她。

「哪、哪有!」蘇憶被道破心事,急得面紅耳赤,道:「只、只是……人家照顧我那麼久,說走就走有點兒過意不去……」邊說著,小手還不斷絞著衣裳。

「好了好了,別絞了。」淳于錦插話道:「再絞下去,衣裳都變梅干菜了。」

「錦兒!」滿臉通紅的小臉似乎快冒煙了。

見她這付模樣,蘇壹再遲頓也知道自己妹妹戀愛了。大嘆歲月不饒人的他只得道:「要留下來可以,但為兄有幾句很重要的話必須跟妳說。」

現階段他不可能帶著蘇憶去找七星劍,而且也不放心讓她自己回家,蕭定宇和周嫻仍然下落不明,讓妹妹獨自一人很有可能再度被擄走,還不如將她留在守備森嚴的塔塔各族。

想到莫魯的身手,蘇壹笑了一下。

他或許會很樂意幫忙保護蘇憶。

「哥哥有什麼話要交待嗎?」蘇憶知道兄長要去找一件很重要的東西,所以只當他要說「好好照顧自己」之類的話。

「這……」蘇壹本要跟她說家裡的巨變,但話到喉嚨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伊伊呀呀個半天。

蘇憶也是冰雪聰明的女子,見兄長面色凝重又難以啟齒的樣子,心下便知道家裡出大事了。

「怎麼回事?爹娘發生什麼事嗎?」她急急的問。

蘇壹見她明白他的難處,便鼓起勇氣道:「娘……已經去世了。」

「什麼!?」

蘇憶呆立當場,圓圓的眸子瞪大看著他,無法接受這個消息。

「怎、怎麼會……哥哥你一定是要懲罰憶兒不願回家,才會說這種謊話騙憶兒……」她面色蒼白,吶吶的道:「憶兒……憶兒不會上當的……」

「憶兒。」蘇壹認真的看著她,眼中有著濃濃的悲慟。「為兄從小到大,可有騙過妳嗎?況且這是關係到爹娘的事兒,為兄是不會拿來開玩笑的!」

蘇憶心裡也非常清楚他的個性,不禁咬著下唇,眼眶蓄淚。不一會兒,粉頰上就淌滿了淚痕。

蘇壹見她已經相信了,嘆了一口氣,又道:「爹還在家裡等妳,常霧宮的弟子也四分五裂了,只剩下宗浩他們……其他人都……都離開了。」他本要說「都叛離了」,但這對妹妹來說太過刺激,只好臨時換個說法。

「怎麼會……原來在我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家裡發生了那麼多事……真是人事已非啊!」蘇憶軟倒在地上,趴在茶桌上大哭了起來。

「我好久沒見到娘,我好想她!」她哭叫道:「但、但娘已經……不再等憶兒了……」

淳于錦在一旁也聽的清清楚楚,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常霧宮竟然已經名存實亡了,一代俠士蘇煌的妻子、秋商人的女兒,也去逝了。真可說是紅顏薄命啊!

「憶、憶兒……」她緩緩蹲下身,輕輕拍著蘇憶的背,道:「別哭了……這樣……這樣妳娘會心疼的……」
淳于錦說著說著,也想到自己爹娘過逝時的情景,不禁也悲從中來,抱著蘇憶大哭起來。

蘇壹看著哭成一團的兩女,苦笑著想:『看她們哭成這樣,連我都想哭了……』

第十章 塔塔各族

「搞什鬼?讓不讓人休息了?」

蘇壹正傷腦筋,背後就傳來蘭寧的聲音。

「怎麼回事兒?怎麼都哭得像淚人兒一樣?」蘭寧微微蹙眉,讓他秀麗的臉蛋又多了幾分嬌媚。半晌,他猛然瞪向蘇壹,狠聲道:「莫非是你這傢伙!」

「不不不!」蘇壹下意識的直搖手,道:「不是在下,是……」哎,原因很難敘述。

「蘭寧,別怪我相公。」淳于錦抬起頭,雙眼紅通通的。「我們只是……想到娘親的事兒而已。」

「娘親……」蘭寧表情僵了一下,似乎想到什麼不好的事。「有什麼好哭的?人都死了,再哭也不會活過來!」

蘇壹皺了皺眉,話雖然沒錯,但他也忒狠了點兒吧?

他正想開口,蘇憶就舉袖拭了拭淚站起身,道:「對不住……蘭寧,咱們不哭了。」連淳于錦也快速擦去淚水,微微一笑,彷彿剛剛都是一場夢似的。

「這就好,甭整天為了個死人哭哭啼啼的。」蘭寧淡淡的說完,轉向蘇壹道:「這是劍的劍鞘,請你好好對待它們。」他遞出一把和劍柄同樣顏色的劍鞘。

「……謝謝。」接過劍鞘,蘇壹愣愣的道。現場情況變化太快,讓他反應不太過來。怎會蘭寧說幾句狠話,兩女就止住悲傷了呢?

不再細想,他看向蘇憶,道:「妳就待在這兒吧,爹認了一個乾女兒,家裡有她照應著。」頓了頓,蘇壹又道:「妳的新姊妹名喚祈櫻,大約跟妳差不多歲數。」

「原來爹爹有人照顧,那我就放心了。」蘇憶對於又多一個姊妹感到高興,吸了吸鼻子,紅通通的眼看著他道:「哥哥,你等會兒就要走了嗎?」

蘇壹正想回答,就看見她眼裡的不舍,加上她眼角還有淚花,令他更難回答了。

「呃……不,我明兒個再走吧。」他改口,屈服在妹妹的眼淚之下。

「嗯!」蘇憶高興的點點頭,笑中帶淚讓她更有種令人憐惜的氣質。

看著她的笑容,蘇壹在心中暗嘆,自己性命都要不保了,還在這邊逞英雄。但能找到失散多年的妹妹,還是令他很歡喜的,畢竟是最重要的家人。況且,這樣就算出師不利死了,自己也了卻了一樁心願。

「太好了!我好久沒回來了,我想想……大約有四年了吧!」淳于錦又恢復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氣魄,興奮的數著日子。

「哼……不回來才好呢,我樂得清靜。」蘭寧偏過頭。

「哎唷!」淳于錦搭上他的肩,嬌聲道:「我知道四年前我離開之後,蘭寧你就非常非常無聊。所以放心吧!這次我會留久一點,陪你玩個夠!」

「哼,說什麼呢。妳相公一走,妳還不是屁顛屁顛又跟上去!」蘭寧對這個好友的理解可不一般。

蘇壹見他們倆鬥嘴鬥得興起,就拉了蘇憶到一旁,講些兄妹的悄悄話。

「憶兒,妳說妳醒了後就在塔塔各族,那怎麼沒有託人捎個信回來呢?」他非常想搞清楚妹妹究竟是怎麼會來到這個地方的。

「剛醒的那幾天我還有點兒神智不清。」蘇憶回憶道:「我的病時不時會發作,都是莫魯找藥給我吃,才慢慢的把發作間隔拉長。」

「本我有想要在病情隱定後直接回家的。」她懊惱的道:「但就是那麼巧,我正要離開的前一晚,就有人來襲擊,後來你就知道了,出不去也進不來。」

「那麼巧?」蘇壹眼裡精光一閃。不論是湊巧還是蓄意,有人阻止蘇憶回家是不爭的事實。

三年前的背叛、天劍門的聚會、天劍盟的成立、黑衣人的襲擊,似乎這些事情的幕後黑手都是同一個人。

但和常霧宮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一定要讓常霧宮眾叛親離?

「哥哥。」

思索中,忽然聽見蘇憶喚他。

「哥哥,你現在還怕黑嗎?」蘇憶梨頰微渦的笑著,她還記得兄長的弱點。

對於這個妹妹,蘇壹總是沒轍。猶記得小時,他還會為了不讓自己在妹妹心中的形象盡失,特別撒謊扳回自己的面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蘇憶已經知道兄長最怕的東西了,但還是不改對他的敬愛跟尊重。

「嗯……當然是───」他頓了一下,看了蘇憶一眼,道:「一樣怕……」他本想說「不會」,但看見蘇憶那對發亮的星眸,就改口了。

「啊,那今晚要幫你點著蠟燭才行。」蘇憶已經在思考怎麼招待兄長了。「你可以睡在“河間“……河間是蘭寧屋子的房間之一。整面牆都是藍色的哦!哥哥你一定會喜歡……」

「憶兒。」蘇壹道:「我可以不用睡,只要打坐調息就可以了。所以不必幫我準備房間。」他打從心底欣慰妹妹的成長,她現在已經是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女孩了。

「哥哥你都不用睡?」蘇憶瞪大眼,道:「對身子不好吧?」

「呃……」蘇壹怔了一下,道:「別看為兄這樣,我可是功力大增哦!」

「嗯!」蘇憶毫不遲疑的點點頭,露出明燦如花的笑靨道:「哥哥是最強的!」

「喂~」淳于錦不知什麼時候跑了過來,盯著兩人道:「你們要聊到什麼時候呀?我肚子快餓死了!」

「呀,都這個時候了。」看看天色,蘇憶驚叫一聲,看向蘇壹道:「抱歉,哥哥,我必須去準備莫魯的晚膳了。」

「耶?」蘇壹還來不及答話,就見自己的妹妹箭步如飛的跑得不見蹤影。

「憶兒她……還幫那傢伙做飯?」他呆愣的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心底有股莫名的情緒浮上來。

他是她兄長耶!親哥哥耶!竟然撇下他跑去幫別的男人做飯?那傢伙有什麼好的?有好過親兄長嗎?自己從小看著妹妹長大,就是要得到現在這種待遇嗎?女兒果然都是胳臂向外彎啊!

「相公。」淳于錦見他臉色沉了下來,嘻嘻笑道:「你該不會在吃未來妹婿的醋吧?」

「妹婿!」這個詞踩到了蘇壹的地雷,只見他突然跳著腳叫道:「我沒有什麼妹婿!那小子才配不上我妹妹!」

心思太容易看穿啦!───淳于錦在一旁竊笑。

「好啦!」她道:「別亂吃飛醋了,倒是人家快餓到前胸貼後背啦!咱們快去吃蘭寧煮的晚膳。他煮的東西都很好吃哦……」

當夜,閒來無事的蘇壹坐在屋前的階梯上,抬頭望著滿天的星斗。

「你不睡嗎?」

蘭寧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蘇壹轉頭看了他一眼,反道:「淳于姑娘睡了吧?」

蘭寧點了點頭,也跟著他一起坐在階梯上。

「憶是個好姑娘。」蘭寧突然開口道:「四年前錦來到族裡,發現了被族人關起來的我。她把我從黑暗中帶了出來,給了我光亮,但過沒多久,她就離開這兒了。」

「後來,憶來了。」他看著星斗,回憶道:「她被莫魯的狼叼了回來,身上染了奇怪的病,常常都會全身發熱。族人都不敢靠近她,只有莫魯和我會照顧她。憶漸漸康復之後,就和我跟莫魯最好,尤其是莫魯,她的心從一開始就在他身上了。」

蘭寧看向蘇壹,道:「我很喜歡憶和莫魯在一起,他們是很適合的一對。」

聽了這話,蘇壹神色怪異的看著他,彷彿他說出很奇怪的話一樣。

「至於錦,」蘭寧又道:「我覺得你配不上她,但只要錦喜歡,也是可以接受。」

「……多謝。」蘇壹被他古怪的言論弄得有點兒頭大。

正思考間,就感覺身旁的人湊了過來。蘇壹轉頭一看───這不轉還好,一轉差點兒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他的鼻尖正好擦過蘭寧的鼻尖!

「……!!」蘇壹跳了起來,大叫:「男、男女授受不……不對!蘭寧,你沒事兒靠那麼近做啥!?」

蘭寧依舊坐在那兒,明亮的眸子由下往上看著他,淡淡道:「我方才發覺你這人也不錯。」

「什麼……?」蘇壹簡直快被他搞到精神衰弱了,一會兒對他不客氣、一會兒又說他人不錯,這人到底什麼毛病?

「或許為了你,我會想變成女的吧。」蘭寧冷靜的丟下一顆炸彈。說完之後,起身走進屋內,留下一尊化為石像的傢伙。
蘇壹大概永遠都對女人沒轍吧,就算半個女人也一樣。

翌日清晨,蘇壹早早就整理好行裝,準備要出發到穿雲山尋找七星劍。他知道光憑他自己是無法出村的,便來到族長家請求他的幫助。

「……蘭寧,你為什麼也要跟著在下來這兒?」蘇壹瞄一眼站在他身旁的人兒,冷靜的問道。

自從昨晚的事件之後,他看到蘭寧就會渾身不對勁,早膳還為了躲他而沒吃,天還未亮就收拾好包袱準備出發,沒想到到了族長家門口就發現蘭寧早就等在那兒堵人。

「我早就到了,不是跟著你來的。」蘭寧淡淡的答道。說完,他就踏上族長家門前的階梯,輕輕叩了門。

「來了。」
一道輕快的女聲伴隨著開門聲而來。門一開,走出一位長髮及膝的年輕女子,她碧綠色的眸子在瞧見蘭寧後,瞬間變成妖異的紅色。

「你!」她面上掛著濃濃的憎惡,原本輕快的聲音沉了下來:「你這不男不女的妖物,來這兒是想找碴嗎!?」

「沒的事。」蘭寧依舊面無表情,彷彿只是在閒話家常一樣。「我只是有要事找族長大人。」

「哼!你這妖物找爹爹能有什麼好事?我看八成是要和你的妖怪朋友妥協,打算佔據村子吧!」女子抽了抽嘴角。

「隨妳說,反正我今天定要見到族長大人。」蘭寧見她不肯讓路,索性大步朝著屋內走去,決定硬闖。

女子知道她的意圖,大喝一聲:「想見爹爹先問過我再說!」同時身形一晃,轉眼到了蘭寧跟前,伸出手打算朝他肩膀抓去。

蘇壹見情勢不對,正要出手援救,就發現蘭寧的嘴動了一下,須臾間女子已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抓起,高高的吊在半空中。

「妖物!放我下來!」女子狼狽的大喊。

蘭寧眼中閃過一抹嘲笑,道:「等我進屋再說。」說完,一馬當先的走進屋裡。蘇壹見他毫不猶豫的走進去,只好硬著頭皮跟進。

族長家中滿溢著自然的氣息,四處都可見到植物的蹤跡。蘇壹跟著熟門熟路的蘭寧左彎右拐,頃刻間就到了一條長長的梯道前。

蘇壹看了看梯道盡頭的那扇大門,開口問道:「咱們……是否應該先讓人通報一下?」

「免了。」蘭寧快步朝大門走去,道:「反正他們也不可能讓我進去,方才你不是瞧見了?」

到了門前,他伸手一推,蘇壹一下子以為自己來到了叢林深處。

門裡頭有樹葉沙沙、有河水潺潺、還有鳥兒啾啾,就像是一大片自然的樹林一般,充滿著純淨的氣息。

「這、這是……」蘇壹失態的瞪著眼,道:「如果在下沒記錯,咱們應該是在族長的屋子裡啊?」

「別驚訝,這只不過是族長大人的溫室。」蘭寧踏步走進林間,閉上眼感受著空氣中那股和諧。

半晌,他睜開眼道:「族長大人在這兒。」說著,蘭寧便直往森林深處走去。

蘇壹沒想到,他竟然連問都甭問就可以知道族長在那兒。塔塔各族的神秘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教蘇壹領會了不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4:45

第十一章 族長的溫室

巨大的樹幹,長長的藤蔓,還有足以遮天的濃密樹葉。這是一棵年齡不小的神木,它所經歷的漫長歲月,足以讓它───學會說話。

「來者何人?」

樹幹沒有裂出一條代替嘴巴的縫,倒是頂上的樹葉沙沙作響,低沉飄邈的話音瀰漫在整個空間。

「我們有要事求見族長大人。」蘭寧面色不改,彷彿在和一般正常人說話一樣。

「托奇庫塔塔各有交待,」這是族長的名諱。「凡是不經通報闖進綠林海的人,皆是入侵者───」

它話音未落,蘇壹就察覺左後方有一陣風嘯聲傳來,他下意識一把抱住蘭寧往旁邊一滾,不一會兒就聽見原來站立的地方傳出一聲巨響。

匆忙間回頭,在一片草屑紛飛中,只見一條跟象腿一般粗的藤蔓正從地上緩緩伸起,露出地上那個深深的泥洞。

「神木大人,我們沒有惡意───」

蘭寧正要再說,卻又被蘇壹往旁邊一拉,一聲轟然巨響,中斷了他的話音。

一把甩開蘇壹的手,他憤憤的道:「別拉我,我還要跟神木大人交涉呢!」

「別拉你?」蘇壹哭笑不得的道:「要交涉也得讓自己先別被打成爛泥吧?」

說話間,又是一根根的藤蔓飛射而來,蘇壹不顧他的抗議,抱著他使出迷雲身法,在藤蔓間快速穿梭。神木似乎殺紅了眼,完
全不把蘭寧的話聽進耳裡,拼了命的要拿下兩人的性命。

「神木大人,請您聽我說───」

話音未落,刷地一聲,讓蘭寧的嫩頰被劃出一道血痕。

蘇壹暗罵一聲,抱緊蘭寧身形再轉,閃過隱藏在藤蔓中的樹葉飛刃。
「這棵樹根本不想聽你說話,在下認為咱們還是只能硬闖───」一個鷂子翻身,躲過一條朝他們身後襲來的藤蔓。「除了硬闖,大概也沒什麼好法子了───」再一個迴旋踢,把從上頭殺來的藤蔓打得遠遠的。

「神木大人───」蘭寧還是不肯放棄,但蘇壹可不想再讓他這樣“交涉”下去,抓著他在重重攻擊下閃到神木後方,腳下一點朝著遠處直奔而去。

「有入侵者───殺-無-赦-!」

綠林海裡邊,什麼都沒有就是樹木最多,在神木的一聲令下,所有的樹都動了起來。蘇壹現在必須要保護在懷中的蘭寧,還要閃過樹木們的襲擊,這些沒有感情的樹木動起手來可是毫不留情的,招招朝著要害殺去,令蘇壹防不勝防。不一會兒,他的身上就已經多了不少或大或小的傷口。

「蘭寧───」嘖,又被刮了一口子。「族長人在哪個方向?」蘇壹百忙中詢問懷中的人兒。

「西南方。」蘭寧這會兒倒是安靜了下來,合作的很。在他發現溝通無效之後,便很認命的讓蘇壹帶著跑來跑去了。

「好!」

一個提氣,蘇壹高高躍上枝頭,在樹頂上快速前進。自下方襲來的藤蔓都被他當成踏腳石,一個接一個的把他送上下一個目的地。

蘭寧窩在他懷中看著他鬢旁的細汗,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

幾個起躍,蘇壹降落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放下蘭寧稍事休息。看著不遠處的樹林藤蔓揮舞依舊,蘇壹不禁慶幸樹木底部是長根的。

「到這兒應該就可以放心了。」他一屁股坐了下來,沒注意到蘭寧怪異的眼神。

「你……為什麼要這麼拼命?」蘭寧突然問道。

「為什麼?」蘇壹奇怪的看著他,道:「這事兒沒為什麼吧?就算你不是憶兒的朋友,在下也還是會這麼做的。」

蘭寧盯著他,還是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但心裡卻悄悄伸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突然,他轉頭看向另一邊,道:「來了。」

「什麼來了?」蘇壹被他莫名奇妙的發言搞得摸不著頭腦。

「溫室的另一批守護者。」蘭寧冷靜的回答。

蘇壹一愕,頓時間很想抱頭倒在地上大叫「人家不來了」。

草地的另一邊,有著一群小點兒朝著兩人快速接近著。等到牠們完全映入眼簾,蘇壹才知道樹林的另一批守護者是何種生物。

在百步遠的另一端,一隻長著金黃色鬃毛的獅子威風凜凜的站在那兒,鄙眲的眼神盯著蘇壹上下打量著。在牠的身後,還有許多獅群恭敬的站在後方。

蘇壹站起身,悄聲道:「這獅……該不會也能開口說話吧?」

蘭寧聽見,正要回答,對方就搶先一步了。

「吾乃森林之王───」獅王張開嘴,像咆嘯一般的洪亮嗓音朝著兩人撲面而來。「受托奇庫塔塔各所託,守護這座綠林。今日兩賊人未經通報闖入,罪行足以受到守護者的制裁,念在方才未傷一草一木的份上,本王就賜汝一個痛快。」

話音方落,獅王身後的眾子弟兵就一擁而上,張牙舞爪的朝著兩人直撲而來。

蘇壹呼出一口氣,一把將蘭寧拉到身後,道:「請先待在在下身後吧,千萬別亂走。」

蘭寧一臉平靜的站在他身後,眸子則在蘇壹身上打著轉。

「吼!」

數聲充滿威嚇的咆嘯聲傳來,蘇壹閃電擋下一對鋒利無比的爪子,揮掌拍飛另一隻從右方抓來的利爪,一個扭身再踢飛一張不懷好意的血盆大口,忙得不亦樂乎。

獅王看一群子弟兵竟然都無法傷到蘇壹一分一毫,不禁收起對他的輕視之意,輕吼了幾聲,把子弟兵全招回來。

「年輕人,」獅王見牠們全都回到身後,便道:「汝令本王另眼相看,本王旗下的子弟兵都非泛泛之輩,汝屈屈個人類竟能毫髮無傷,實讓本王訝異。」

「呃……前輩過獎了。」蘇壹朝牠恭敬的拱了拱手,心中一點兒都不覺怪異。

「念在汝為真君子的份上,本王就陪汝打一場吧。」說著,獅王向前走了幾步,身後的徒子徒孫們瞪大眼看著牠,對於獅王要親自下場感到非常驚訝。

「多謝前輩抬愛。」蘇壹再度拱了拱手,下一刻馬上進入警戒狀態。獅王出手可不能掉以輕心。

「年輕人,」正當蘇壹以為牠要出手的時候,獅王又說話了:「奉勸汝最好把劍拿出,否則會傷了自己。」

「劍?」蘇壹一愣,恍然大悟,他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昨兒個從蘭寧那兒得到一把好劍。對著後方人兒歉意一笑,他鄭重的拔出腰間長劍,“錚”地一聲,鋒芒畢露,連眾星也無法和它相比,拿在手上還有種和手臂合為一體的奇異感覺。
「好劍。」獅王嘴角似乎勾了勾,道:「注意了!」

牠腳下一踏,直直朝著蘇壹撲來。蘇壹緊抓劍柄,瞬間格擋那閃著陰冷光芒的利爪,接著一個扭身踢向獅王下腹,不料牠竟早有淮備,一個閃身繞到蘇壹後方,張嘴朝他腿部咬去。

蘇壹感到一陣冷顫,下意識的往上一躍,令獅王撲了空。

「不錯,年輕人。」獅王眼中閃著滿意。「汝有野性的直覺。」

說完,牠突然大吼一聲:「那這樣如何呢?」

隨著牠的吼聲,一陣沁涼之意襲來,獅王的嘴裡竟噴出了一道強而有力的水柱,而那水柱還隱隱夾雜著雷鳴之聲,對著蘇壹直直衝去。

蘇壹著實被牠出奇不意的攻擊嚇了一跳,但腳下不慌不忙的往旁邊一閃,卻發現那水柱竟會拐彎!

他暗嘆一聲,再度使出早已熟練於心的迷雲身法,但閃了沒多久就發現,那個水柱一直追在他屁股後面,怎麼甩都甩不掉。

「哈哈哈哈。」獅王笑了起來,看著他被水柱追得滿場跑的狼狽身影,得意的道:「汝現在可知道,有時候光是閃躲並不會解決問題了吧?」

蘇壹一頓,險些被水柱打中背部,卻只見他突然朝著獅王直奔而去。獅王怎會不知道他的意圖,在蘇壹到達身前的時候,就閃電般揮出利爪,“呲啦”的一聲,蘇壹胸前的衣袍被扯掉一大塊,但他及時一個翻身跳到獅王身後,逼得牠不得不中斷自己發出的水柱。

看了看自己身上已化為破布的衣袍,蘇壹拱手道:「多謝族長前輩承讓。」

獅王聽見他更改的稱呼,訝異的轉過身道:「汝怎會認為吾乃塔塔各族族長?」

「方才前輩提到『光是閃躲並不會解決問題』,若不是賢明睿智的族長大人,又怎會知曉晚輩正在逃避什麼呢?」蘇壹爽朗的笑了笑,眼中散發出自信的光采。

「好、好、好!」獅王道了三聲好,似笑非笑的道:「但汝少猜了一項,就是───」

趁蘇壹正用心傾聽,獅王突然一躍,向他直直撲來。

蘇壹一驚,下意識向旁邊一閃,卻查不妙。

「糟了!」

只見獅王躍過他,朝著蘭寧而去,蘇壹迴身不及,就眼睜睜的看著獅王叼著蘭寧,閃電般跑進樹林裡,一溜煙就不見蹤影。

「……可惡!」蘇壹氣得跳腳,咬牙切齒道:「我真是太大意了!」

雖然氣憤,但他知道獅王不會對蘭寧下毒手的,經過方才的過招,他發現獅王是能夠明理的。

所以,他氣的是自己太沒有警戒心,怎會這樣就放鬆了呢!

「蘇公子。」

突然一聲叫喚從他身後傳來,蘇壹猛然轉身,發現是一隻母獅子。

「王有令,請你跟著我一起走。」

蘇壹不知獅王、仰或是族長葫蘆裡究竟是賣什麼藥,但在進退兩難的情況下,也只好遵從獅王的命令。

跟在母獅身後漫步在樹林間,蘇壹發現原本對他張牙舞爪的樹木們全都靜了下來。在這種靜謐的氣氛中,彷彿方才的殺意都只是說笑的。

蘇壹已經不覺得這只是一間溫室了,這簡直像在保護某種東西的措施一般,看似平靜又戒備森嚴。

正思考間,前頭的母獅在一個山洞前停了下來。山洞旁有著一條清澈的潺潺小溪,裡頭的魚兒悠遊自得的在石縫間穿梭。山洞的上邊披著一層厚厚的青苔,旁邊大樹的藤蔓還像守門人一般的纏繞在洞前。

「蘇公子帶到。」母獅走到洞前,高聲道。

不一會兒,藤蔓緩緩鬆了開來,露出洞口前的通道。

「蘇公子請。」

母獅說完,就轉身離去,似乎沒有帶他進去的意圖。蘇壹見只剩他一個人,只好硬著頭皮走進洞裡。

方才進洞,他就聽見背後有聲響,轉頭一看,那藤蔓已經纏繞回原本的樣子,把洞給封了起來。

蘇壹緩緩轉頭,鬆了口氣。因為那洞內沒有他想得那般漆黑,遠處好像有人點了蠟燭,壁上有搖曳的燭光。

他快步朝著光源而去,一個拐彎,他發現一個熟悉的老人身影。

「族長!」蘇壹脫口而出。

此人正是塔塔各族的族長───托奇庫塔塔各!

「哦!」族長轉頭,發現是他,便笑呵呵的道:「年輕人過來坐呀,一起喝一杯。」

蘇壹正要上前,卻發現威風的獅王正趴在族長腳邊,動也不動的盯著他。

「獅王前輩!」蘇壹想到蘭寧,刷地一聲衝到獅王面前,急道:「您把蘭寧帶到哪兒去了?」

「呵呵呵呵。」獅王沒有答話,反倒是族長笑了起來。「蘭寧呀,這小夥子倒真的挺關心你呀!」

「族長大人說的是。」

一道耳熟的清徹嗓音從一旁傳來,蘇壹不禁一愣,轉頭望去,卻見蘭寧從石壁後走了出來。

第十二章 終需一別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蘇壹愣在原地。

「傻小子。」族長嘿嘿笑了幾聲,道:「看到蘭寧就犯傻啦?蘭寧根本就不是被抓走,只是被帶來我這兒而已。」

「但獅王前輩……」蘇壹看了看趴在地上打著哈欠的牠,不明白為什麼方才威風凜凜的獅王,現在變得和小貓沒啥兩樣。

「阿金是獅王沒錯,但在我面前可不像方才那樣的表現。」族長笑咪咪的摸了摸獅王的頭,而獅王也很受用的回頂了他。「方
才是我把神識附在阿金身上,牠才能夠說話的。」

蘇壹恍然大悟,原來這從頭到尾都是族長的詭計。

「族長何苦這樣為難晚輩……」他苦笑。

「我可沒有為難你啊!」族長似笑非笑,和方才獅王的表情有著驚人的相似。「不這樣做,怎能知道你對蘭寧的心意呢!」

「族長!」蘇壹大愕,趕忙道:「一個淳于姑娘已經夠我頭疼了……」

「哦!」族長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童,拍著手跳起來道:「你這小子總算承認錦兒丫頭的心意啦!」

蘇壹無語,他早該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這件事兒。

「族長大人。」一旁的蘭寧見他困窘的說不出話,便接話道:「我已經決定了。」

「哦?」族長別有深意的看向他,又轉頭看看蘇壹,道:「是因為他嗎?」

「部分是。」蘭寧依舊一臉平靜。

「那,」族長突然一甩長袍,單膝朝著蘭寧跪下,高聲道:「托奇庫塔塔各在此叩謝聖女大人對我族的仁慈。」

「聖、聖女?」蘇壹看著眼前的景象,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蘭寧瞟了瞟他沒說話,族長則站起身道:「你小子好狗運呀!咱聖女大人唯獨對你傾心,為了你甘願成為負擔起一族生存重任的聖女一職,真不曉得該虧你還是謝你。」

「蘭寧……」蘇壹頓了頓,接道:「……姑娘,在下可沒有那種意思。」

「我知道。」蘭寧───“她”淡淡的道:「我可以陪著錦一起等你。」

蘭寧完全知道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也大略猜到他為了什麼尋找七星劍。看了看他掛在腰間的長劍,她又道:「那把劍,具有壓制瘴氣的作用,你只要隨時帶著那劍,就可以減少發作的機會。」

蘇壹這才明白,為什麼他今天情緒起伏那麼大,體內的瘴氣卻都沒有燥動的跡象。

他拱了拱手,對她道:「在下多謝蘭寧姑娘的救命之恩。」

「甭謝。」蘭寧微微蹙眉,道:「倒是你,七星劍還是要找的,不然我也不能保證那劍的效力能持續多久。我不可能陪著你去穿雲山,因為聖女必須坐鎮在族內,那把劍一旦離我太遠,效力就會慢慢減弱。」

「在下明白,還是多謝蘭寧姑娘的幫助。」蘇壹打從心裡感謝她,有了這把劍,他就可以多延一些時日,不必再這樣匆匆來、匆匆去了。

蘭寧盯了他一會兒,轉頭對族長道:「今晚就舉行儀式吧。過了今晚,村外頭的結界也甭佈了,由我來就好。」

「托奇庫遵從聖女大人旨示。」族長恭敬的彎下腰。

「……我累了,讓阿金送我回去吧。」蘭寧轉頭不再看蘇壹,自顧自朝著洞口走去。

「是。」族長朝著獅王一揮手,獅王馬上就站起身,跟著朝洞口走去。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族長轉頭語氣不善的對蘇壹道:「你這小子,怎麼還對聖女大人那樣生份呢!聖女大人一顆心已經屬於你了,你還這樣傷她的心!簡直是冥頑不靈的臭木頭!」

蘇壹沒有反駁,他也知道自己的表現太過生份,但就像他一直以來所說,他不願拖著病體和家仇耽誤她們的青春。但現在,癡癡等待的又多一人,令他的決心多了一個疑問。

他是否應該帶著她們一起同甘共苦?等她們受不了是否就會自動離開了呢?

見蘇壹低頭沉思,族長在一旁滿意的點了點頭,覺得這根木頭總算還有救。


當晚,塔塔各族歡天喜地的準備聖女繼任儀式,一點兒都沒有想到,這個聖女在繼任之前,還被他們無情的打罵。只是一昧的認為聖女保護他們是應該的、認為聖女本就該有無盡的慈悲心腸,能夠為他們付出自己的性命、和自由。

今晚的主角───蘭寧,難得一襲女裝裝扮,一身的淡藍令她更顯神秘,額上的寶石墜飾令她更顯嬌貴,再配上那面無表情的冷豔面容,說是仙女下凡絕不為過。

蘇壹、蘇憶、淳于錦皆坐在族長身側,被當作貴賓一般禮遇。莫魯臉上掛著高深莫測的神情,坐在蘇壹對面。淳于錦高興的對眼前的美食進攻,一邊拉著蘇憶在她耳邊嘰嘰咕咕的說著悄悄話。蘇憶一邊聽她說話,眼睛則時不時的飄到莫魯那兒。而蘇壹看著坐在高處的蘭寧,腦子裡想著自己的事。

“啪啪”兩聲,是族長站起身拍了拍手。他清了清喉嚨高聲道:「承蒙聖女大人厚愛,塔塔各族才能生存到至今。在這個神聖的繼任儀式,咱們新任聖女會付出她的一切,為塔塔各族帶來安樂及豐饒。所以,請各位塔塔各的一份子全都起身。」

底下的族民全都站了起來。

「向聖女大人行我族最崇高的膜拜禮。」族長道,並率先朝著蘭寧雙膝跪下,兩手交叉於胸前,彎下腰將臉貼近地面。
底下族民也全都做著這個動作。連先前對蘭寧出手相向的年輕女子也一臉崇敬的膜拜她。

蘇壹看著這副場面,不禁覺得有點兒滑稽。同樣是那個妖物與人生的混血兒,怎會前後待遇差那麼多呢?

「相公、相公,」淳于錦湊過來,貼在蘇壹耳邊道:「跟你說唷,四年前我來這兒的時候,這些人明明就對蘭寧又打又罵、還把她關在後山的廢屋裡,一關就關個十天半個月,還不給她食物和飲水。要不是莫魯一直默默幫助,蘭寧現在早就不在這兒了!現在卻又對蘭寧這種態度,根本就是牆頭草嘛!」

聽著她的控訴,蘇壹大致能夠了解蘭寧的處境,但這是塔塔各族的文化傳統,外人是沒有資格說些什麼的。

蘭寧平靜的臉蛋依舊,不因為被族人接受而欣喜,她明白他們的想法,也明白自己的命運。但……

看向蘇壹,她難以查覺的嘆了口氣,表面上她能和淳于錦一塊兒等他,但蘭寧心裡知道,自己過了今晚,可能連想別件事兒的力氣都甭談了。

族長的祝禱聲到了最高潮,族民臉上的敬畏也越發真實。在族長的示意之下,兩名壯碩的男子抬著一座透明晶石,放在蘭寧身後。那座晶石挺高,莫約有一米八,周圍還環繞著一道濛濛的霧氣,讓人覺得冰冷之氣陣陣。

蘭寧似乎明白時辰已到,突然站了起來,竟然面對晶石開始寬衣解帶。

「蘭、蘭寧姑娘!」蘇壹偏過頭不敢再看,俊臉微紅道:「她怎麼在脫衣裳呢?」

「年輕人,這樣就受不了啦?」族長唸完祝詞,見到他那副窩囊樣,嘻嘻笑道:「聖女繼任都是這樣的,讓全身去貼近聖晶才會得到最佳的共鳴。」

族長說的沒錯,只見蘭寧全身一絲不掛,纖細的身子在晶石前閃著純潔的光輝,她緩緩伸出藕臂,輕輕擁住晶石。下一刻,晶石周圍的霧氣就將她團團圍住,那若隱若現的嬌嫩反倒更讓人血脈賁張。

底下塔塔各族人皆聚精會神的看著這歷史性的一刻。不一會兒,晶石發出一陣耀眼的光芒,令人不敢逼視,底下的人雖然將眼閉上,但從同時發出一陣歡呼,他們都知道,聖女已經誕生了。

蘇壹感覺光芒稍稍退了些,便些微睜開眼,下意識看向高台的方向,卻發現蘭寧不見了,連晶石都不知什麼時候被搬走了。
「蘭寧姑娘呢?」他問族長。

「她已經去擔任守護族人的重任了。」族長淡淡的回應,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他站起身,看著天空道:「等會兒我就會將結界解除,屆時你就可以動身去尋找你要找的東西了。」

這話聽在蘇壹耳裡,趕人的意味頗為濃厚。雖然心中不滿,但他還是好聲好氣的問道:「離開之前,在下想和蘭寧姑娘道別,不知她人在何處?」

「聖女大人正為族內要事忙錄,怕是沒空見你。」族長淡淡的道:「我看你也有要事纏身,還是早早出發較為妥當吧?」

他說完,雙手掐了個法印,口中唸著語調奇異的咒文。不一會兒,他低喝一聲,雙手翻向上一推,一道綠色的光束就朝著天空飛去。只見那光似乎直直撞上了什麼,下一刻就出現了一層包圍著村落的薄膜,它微微閃了閃,彷彿空氣一般的淡去。

不知是否為心理作用,薄膜散去的同時,蘇壹也覺得輕鬆了許多,四周也溫暖了不少。

「聖女大人開始施法了!」

突然一聲大喊,蘇壹下意識轉頭一看,發現樹林後竟然發出不明藍光。他立刻明白,蘭寧就在那個方向,於是舉步欲朝藍光處而去,不料卻被族長擋了下來。

「年輕人,樹林後是我族聖地,外人是不可踏入一步的。」族長面無表情,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不讓路的意圖表示的很清楚。

「但───」

「聖女大人施法期間不允許有任何人打擾,否則術法反噬會害了聖女大人的。」族長又道。

「……在下明白了。」蘇壹見他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便不再堅持。雖然心下覺得奇怪,但也不便插手管別人的事兒。

他拱了拱手,道:「那在下就先告辭了,勞煩族長幫忙知會蘭寧姑娘一聲。」

蘇壹見族長點了點頭,便叫上淳于錦,雙雙踏著夜色離開塔塔各村。見他們離去,族長這才轉向發出藍光的方向,露出一臉的淒楚。

「蘭寧丫頭……為了咱們全族的安危,卻要犧牲妳的幸福,我實在是對不起妳呀…….」他老淚縱橫,拳頭緊握,用空洞的聲音喃喃說著。淚濕的雙眼直直穿透茂密的樹林,看到聖地那棟莊嚴的白色建築。

建築由白色圓柱所構成,一層接著一層,彷彿要直沖天際一般。而最頂端竟是方才那顆巨大的晶石。

只見晶石周圍的霧氣變成淡淡的藍霧,從中可以發現晶石中似乎鑲著一名一絲不掛的女子,居然就是蘭寧!

她閉著眼,面目平靜,非站非坐的姿勢鑲在晶石中,長長的秀髮披散,充滿著平和的感覺。

「雖然一年可以出來一次,但若被小夥子見著妳現在的模樣,他一定會不好過吧……為了不刺激他體內的邪物,只好瞞著他了……」族長低聲說道:「畢竟,這是妳的選擇,對吧?蘭寧丫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5:21

第十三章 白竹城

入夜林間樹影森森,伴隨著蟲鳴獸吼。枝頭上的梟兒好奇的看著兩名不速之客奔走在樹叢之間廕廎時不時的「嗚嗚」幾聲,告知人類這兒是牠的地盤。

蘇壹和淳于錦兩人疾步前其實大部分原因是蘇壹在前頭埋頭趕路,淳于錦則輕巧的跟著他的步伐。她不斷回頭看著越來越小的塔塔各村漫中的不捨洩漏了她的情緒。又看向蘇壹,鬢間有著細汗證明了他緊繃的心情。

拉著他的衣角,淳于錦速度依然,絲毫沒有落下。

「相公,咱們就這樣走了,憶兒怎麼辦呢?」她問。

「莫魯會照顧她的。」蘇壹頭也不回,腳下快速的穿越層層樹影,急著想衝出這片樹林。和莫魯的幾次接觸讓他知道,把疼愛的妹妹交給他是不會受委屈的。

「呀,那莫魯就是我的妹婿了。」淳于錦嘻嘻一笑,心裡想著該怎麼使喚輩份瞬間變低的第一勇士。

「噯,相公。你說我是該先讓他給我搥搥背呢、還是讓他給我端洗腳水呀?」她認真的問:「啊,應該讓他奉茶孝敬孝敬我這個大嫂先吧?」

「……」

在淳于錦不間斷的話音中,兩人終於在天濛濛亮的時候踏上官道。路上行人匆匆,對於這兩個從茂密的林間鑽出來的人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多加反應。

「相公,趕了那麼久,咱們該找個地方歇歇了吧?」淳于錦趁隙捏了捏自己已然僵硬的雙腿。

歉疚的看了她一眼,蘇壹點點頭。

「小夥子噯!」

突然一道聲若洪鐘的喝聲從兩人身後傳來,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名年約二十七、八的粗壯青年,趕著一輛犢車,車上載著滿滿的莊稼,喀啦喀啦的行進在官道上。

「掌鞭的,你喚我家相公有何要事呀?」淳于錦開口問。

「要事是沒有,但你們一副舟車勞頓的樣子,讓我王猛不得不伸出援手啊!」王猛豪爽的道。

在樹林裡晃了一整個晚上,讓兩人的身上沾上了不少樹葉、泥灰和露水,活像是高山上下來的野人,再加上一夜未歇的趕路,使兩人的臉蒙上一層狼狽。

淳于錦看向蘇壹,她的腿實在是酸痛的不得了了。

「那就……多謝王兄盛情了。」蘇壹了解她的意思,便向王猛拱了拱手,扶著淳于錦讓她坐上犢車後邊,他則和王猛一同擠在前頭。

「小夥子怎麼稱呼啊?」王猛問。

「在下姓蘇、單名一個壹字。」

「原來是阿壹啊。」王猛自來熟的道:「別跟我在下來在下去,只有酸儒才會用那套。我看你腰間配劍,應該不是酸儒之輩吧?」

他說完,瞄了瞄蘇壹,大有一副「你若答是就把你踢下車」的意味。

「在下……我自小習武,應該不是王兄說的那種人。」蘇壹也很配合,近幾年來的歷練,已經讓他見怪不怪了。

「好!我王猛生平最敬佩的就是武林人士。」王猛問道:「阿壹想要往哪個方向去呢?」

「王兄可知穿雲山?」蘇壹反問。

「誰不知道呀!」王猛一聽,一拍大腿道:「百年前那場大戰可是客棧裡瞽目先生的必講故事噯!」

蘇壹一聽,不禁為自己的閉塞感到汗顏,他長那麼大才從老蓬那兒聽到這個傳說。

「阿壹要到穿雲山呀?定是為了七星劍是吧?噯,幾十年前各幫各派為了七星劍搶破頭,但都被若河寺的和尚硬是擋了下來。後來再攻未果,這幾年就清冷了不少。這個時候去剛剛好啊!沒人跟你搶。」王猛自顧自的說道。

「但我不知穿雲山在哪個方向,可否請王兄指點迷津?」蘇壹不恥下問。

「這問我王猛就對了!」王猛拍拍自個兒厚實的胸膛,豪邁的道:「想當年我還是小屁孩兒一個,聽了瞽目先生說了七星劍的
故事之後,還真的去研究穿雲山的方位呢!」小時以為自己長大會變成一代俠士,沒想到夢想雖美、現實殘酷啊!

「穿雲山在北方,一個極寒之地。那兒有許多和咱們不同的人,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兇猛動物,尋常人去的話,還沒走到穿雲山的山腳就會被生吞活剝了!」王猛擺出一副猙獰樣,想嚇嚇蘇壹,沒料到他不吃這一套。

「北方啊……多謝王兄指點。」蘇壹微笑拱拱手,又道:「王兄這匹莊稼是要載到城裡賣嗎?」

「是啊。」王猛心不甘情不願的回到現實,道:「我家那婆娘讓我把這些拿去換錢,好給孩子做衣裳。」

「那好,就請王兄載咱們到城裡就行了。」蘇壹道。

「當然沒問題。」答完,王猛看了看車後,神秘兮兮的對他道:「我說,後面那姑娘是阿壹你的小娘子吧?兩個人年紀輕輕就出來闖江湖,難不成是出來找生子妙方的?」哎呀,七星劍可不管這事兒的。

「咳!」蘇壹被他的猜測嚇得夠嗆,連忙揮揮手道:「我和淳于姑娘還未成親……」

「那麼就是家裡人不淮,所以偷偷私奔的小情人囉?」王猛自以為聰明的哈哈一笑,道:「放心放心,我王猛最欣賞你們這種人了,我不會同其他人說的。」

「……多謝。」蘇壹見他誤會的深,也就懶得去解釋了。他有預感,這一路上相同的事件一定還會再發生。

犢車喀咚喀咚的前進,淳于錦早在上車後沒多久就累得睡著了。蘇壹體貼的拿了件披風蓋在她身上,又惹得王猛一陣竊笑。

過了三個時辰,犢車一搖一晃的到達白竹城。蘇壹抬頭看見城牆的匾額上,白竹兩字斑駁脫落,城門也陳舊不堪,心想白竹是不怎麼豐饒的城市。

沒遇多少刁難,犢車很順利的經過無精打采的守衛,進入白竹。

「包子───熱騰騰的包子───又大又香的包子,兩個一文。」

「包子!」原本在睡覺的淳于錦一個鷂子翻身,從犢車上跳了下來,直直衝到賣包子的小販前。

「給我兩個!」她一點兒都不像剛睡醒的樣子,一邊挑錢一邊嘀咕白竹的包子怎會比較便宜。

「來,姑娘的包子。」小販手腳麻利的包了包子給她,淳于錦付了錢後就心滿意足的回到停下來的犢車上。

「相公,來一個包子吧!」她拿出一個包子,遞給蘇壹:「咦?這包子怎麼那麼小?」她驚呼。

只見那號稱「又大又香的包子」只有一般包子的一半大,而且一剝開,裡頭竟沒多少料。

「可惡!那小販匡我,我要找他算帳!」淳于錦氣得小臉通紅,正要跳下車,就被蘇壹拉住了。

「別去,那小販應該不是故意要這樣的。」蘇壹看了看周圍,每個攤販都差不多是賣品質粗劣的東西,心下大致推測出白竹城的居民生活情況。

淳于錦見他意有所指,機靈的她也明白他的意思,便不再堅持。

王猛駕著車停在一間其貌不揚的客棧前,轉頭宣佈道:「這兒是白竹最好的一間客棧。我就送你們到這兒了,接下來你們只需一直往北走就會見到穿雲山了。」

「多謝王兄熱心相助。」蘇壹下了車,拱了拱手。

「甭客氣,和你小娘子好好相處啊!」王猛說完,大笑著離去,留下一臉尷尬的蘇壹和春風滿面的淳于錦。

「那位掌鞭大哥還真是識相呢!」淳于錦一臉得意,步伐一轉,道:「吃飯啦!我都快餓死了!那包子小成那樣,我吞兩個都不夠!」說著便一馬當先走入客棧。

蘇壹一開始還不能適應這種夫妻間的私密話題,後來慢慢接受,已經不再為這種事兒大驚小怪了。男子漢大丈夫,為這種事兒龜龜毛毛的怎麼行呢?

他跟著進入客棧,映入眼簾的首先是殘破的木桌、長凳,不是掉漆就是缺腳。接著是髒兮兮的掌櫃端著兩個大碗在各桌間穿梭,應付著整間店的客人。從人數可以看得出來,這兒的確是白竹城最好的客棧。

好不容易在一張靠牆邊的位置發現淳于錦的蹤影,蘇壹立刻就艱難的穿過桌與桌之間的縫隙,朝著她走去。

「相公,快來快來。」淳于錦發現他,用力揮了揮手:「我方才把一個人趕走才找著這個位置呢!」

「……下次別這樣了。」蘇壹為那位被鳩佔鵲巢的人士默哀。

坐定,喚來掌櫃。那掌櫃百忙之中抽了空跑了過來,圓圓的肚子硬是挺飛了幾個坐在長凳上的客人。

掌櫃一邊賠不是、一邊小跑步撞倒更多人,最後終於到了蘇壹的面前。

「客倌要些什麼呀?」掌櫃的圓臉上汗珠直落,卻沒空擦拭。

「來盤廚子的拿手菜、兩碗白飯、一壺茶。」淳于錦道。
掌櫃應了一聲,回頭咚咚咚的朝灶房跑去,途中又撞倒了不少人。

「這城也真夠荒涼了,一個客棧竟沒錢請店小二?」淳于錦揉著自己的腳,聲音不大不小的嘀咕著:「我看那廚子八成也是掌櫃自己包了。」

「這兒土地不大豐饒,百姓大概生活都不容易。」蘇壹皺了皺眉,客人個個高談闊論,整間客棧吵得比菜市場有過及而無不及。

就比如說靠門邊那桌的客人,講著城東的劉寡婦又勾搭上了城西的董鰥夫。靠窗邊的那桌客人,講著城南的花家閨女下嫁給城北的林家公子。靠角落的那桌客人,講著市集上某個女人的胸多麼豐滿、腰枝多麼纖細。

市井小民的生活,在這客棧裡一覽無遺,大家關心的只有肚皮、還有別人家的芝麻綠豆大等小事。

「客倌,上菜囉!」

掌櫃的依舊滿頭大汗的撞倒人,手上端著淳于錦點的東西走了過來。

蘇壹聞到油煙味從掌櫃身上傳來,心下為淳于錦的猜測喝采。

「哇,這看起來……真是難以入口。」原本餓昏的淳于錦翻了翻菜,一瞬間食慾全消。那菜油亮油亮也就算了,竟然還有沒熟
的肉絲。

「罷了,咱們向掌櫃要間房,再自個兒出去找吃的吧。」蘇壹招來掌櫃,花了不多的銀子訂到兩間房。

在白竹城,可以說是比露宿好那麼一丁點兒,但其實也差不到哪兒去。就連當過小乞兒的淳于錦也受不了這兒的粗糙,直催蘇壹早點兒動身。

第十四章 又遇舊恨

蘇壹和淳于錦只在白竹待了一晚,隔天一大早天還濛濛亮便迫不及待的動身。臨走前還向客棧掌櫃買了點兒乾糧,所幸乾糧和其他地方一樣,沒有特別糟糕。

在路上攔了幾個老人問了北門的方向,兩人便疾步朝著目標走去,滿腦子都想儘快離開這個地方。

白竹城雖不大,但客棧離北門還有段不短的距離,途中要經過一長排的破舊民家,還有一些看似無人居住的無人小巷。

由於城內為數不多的攤販都聚集在城南,所以城北反而荒涼了許多。除了高高的城守府較為顯眼之外,其他的房舍都大同小異───破損的地方亦然。

巷道間偶而傳來幾聲老人的咳嗽,還有不甚活潑的孩童聲,剩下的就是冷風呼呼的聲音。

在城北的這段路上,聚了一些衣不蔽體的叫化子。比較志同道合的會湊在一塊兒,另一些便是了無生趣、面無表情的乞丐,他們會獨自一人坐在牆邊,神色空洞的望著前方,有些還會喃喃唸著只有自己才聽得懂的句子。

蘇壹走到這兒,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叫化子,但數量那麼多的叫化子倒是第一次看見,況且這兒的叫化子不似其他地方一般乞食,而是自個兒做自個兒的事。

淳于錦快步走在前頭,她還是小乞兒時看多了這種畫面,自然是見怪不怪了。她走了一段,發現後頭的蘇壹腳步越來越慢,好奇的轉頭。

「相公?怎了?」她問。

蘇壹不答,他仔細的看著每一個叫化子的臉,想從他們眼裡看出些什麼來。在這些叫化子的眼裡,似乎失去了為生存奮鬥的動力,只有滿滿的死水佔據。

「咦?」

半晌,他發現一名坐在牆角的叫化子有些眼熟。

快步走近,蘇壹蹲在他面前,瞇起眼想從糾結的黑髮和厚實的污垢中看出些端倪。而叫化子一動也不動,毫無反應的任他觀察。

淳于錦見他瞧了老半天也瞧不出什麼,索性拿出繡帕沾了點水,就直直朝那叫化子臉上抹去。

這一抹,污垢再也藏不住叫化子的臉,只見一名二十出頭的年青人目光呆滯的盯著前方,對於淳于錦的舉動一點兒反應也沒。

淳于錦瞧不出什麼,反倒是蘇壹抽了一口涼氣,猛然站起身。

他「鏘」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劍,抵著叫化子的咽喉,面上罩了一層烏雲,低沉的嗓子冷冷喝道:「蕭.定.宇!」

原來這叫化子便是串通周嫻、慕黎等人、聯手滅了常霧宮、還把蘇憶綁走又棄之不顧的蕭定宇!

「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終於找到你了!」蘇壹冷著聲,面帶殺氣的瞪著仇人,恨不得一劍將其刺穿。當年就是他帶著宮內眾多弟子叛變,常霧宮才會一夕之間化為血腥地獄,也害得整個蘇家面目全非。

「你毀我常霧宮、綁走我胞妹、還令我爹武功全失,一夕之間失去女兒、兒子、還有妻子。我不報這仇就不叫蘇壹!」

他緊握手中長劍,正欲刺穿蕭定宇的咽喉,卻被淳于錦攔了下來。

「相公,等會兒。」她拉住蘇壹的執劍的手,傾身靠近蕭定宇,道:「他好像在說些什麼。」

「哧。」蘇壹冷哼一聲,道:「還不是在講些求饒的話。淳于姑娘,妳讓開,我要殺了這狗賊!」

「急啥,讓他多活個一時半刻又不會怎樣。」淳于錦少有的瞪了他一眼,心知他報仇心切,但眼前這名男子似乎在述說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她側耳靜聽,努力想把男子所說的話拼湊起來。

「尊上……秘洞……聖女……失敗……我錯……饒、饒命……別抽……靈……」

就這幾個字不斷重覆。

站起身,淳于錦試圖將這些字拼成句子。

「他好像是有什麼事兒失敗了,扯到什麼“秘洞”跟“聖女”的。他主子好像因為他失敗,抽了他什麼東西,才讓他變成這樣。」淳于錦微微蹙眉,猜測道:「聖女……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聖女吧?」

塔塔各族的聖女,正巧是兩人唯一所知的聖女。

蘇壹瞇起眼,回想道:「族長曾說過,有來歷不明的黑衣人襲擊村子,莫非是蕭狗賊派的人?」

還有「秘洞」……很明顯是說常霧宮後山的洞窟。

上下打量著蕭定宇,蘇壹這才發現他的怪異之處。他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麼猖狂,現在反而像一具失去靈性的肉軀,茫然且呆板的縮在角落。

確認他再也無威脅性,蘇壹終於將手中長劍入鞘,一把抓起蕭定宇,回頭走回剛離開不久的客棧,又同掌櫃要了間房,將手中虛軟無力的傢伙一股腦丟進房裡。

「相公,咱們該拿他怎辦?」淳于錦一直跟在他身後,忍不住開口問。

「他還不能死。」蘇壹站在房間中央,瞪著半躺在床上的蕭定宇,道:「我有話要問他,所以必須把他醫好。」

「那我去請大夫。」

淳于錦自告奮勇,一溜煙就衝出門。

於是兩人就索性不走了,又在客棧住了好幾天。這期間一個又一個的大夫來看過蕭定宇,但都看不出所以然,每個大夫異口同聲認為,他根本沒病。蘇壹也因此氣得跳腳,好不容易找到仇人,卻一丁點事兒都問不出來,反而還要照顧他,實在令人氣惱。

這天,蘇壹心煩意亂的坐在北門牆頭,遙望著遠邊的山峰,思考下一步的對策。

淳于錦輕巧的坐在他身旁,手裡捧著不知打哪兒來的桂花糕,拿了一塊遞到蘇壹面前。

「吃一點兒吧,你這些天都沒什麼吃呢,相公。」她低聲道。

蘇壹看了她一眼,默默的接過糕點,有一口沒一口的啃了起來。

淳于錦見他吃了,心下歡喜,自個兒也一塊接一塊的進攻手中目標。

「還有一個人。」

蘇壹突然道。

「什麼?」淳于錦嘴邊沾滿糕粉,怔怔的看著他。

「我大師姊……周嫻。」蘇壹看著遠方,淡淡道:「她當初是和蕭狗賊一起失蹤的,只要找到她,說不準就會發現什麼。」他心裡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能夠找到大師姊,問清楚她叛變的動機。

「但茫茫人海,找一個人談何容易呀?」淳于錦嘟著嘴,拍拍掉在身上的糕粉。

她從來都沒有過問蘇壹的家仇,只是默默的在一旁陪伴著。陪他在黑夜中穿梭、陪他大江南北到處跑、陪他走遍一個又一個地方找著不知名的人兒。淳于錦非常單純的把他當作自己的夫君,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一直都沒有想問清楚這一切的始末。

這些蘇壹都看在眼底。他瞇著眼,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讓這個女孩一心追隨。想到這兒,蘇壹不由自主的伸起手,輕輕抹去還沾在紅唇旁的糕粉,惹得淳于錦嫩臉上升起紅霞。

收回手,蘇壹站起身,心下決定儘快解決一切恩怨情仇,用剩下的時間好好彌補這個貼心的女孩兒。

「我們明天就出發去出雲山吧。至於大師……周嫻,我相信一定會遇到她的,蕭定宇還不是被我無意間發現了嗎?」蘇壹笑了笑,看向淳于錦,溫聲道:「又要辛苦妳和我一起東奔西跑了……錦兒。」

「沒什麼啦,我……」淳于錦正要答話,突然驚覺蘇壹方才說了一句她一直想聽的話。

「相、相公…….你、你方才……」她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的大眼,感覺眼裡升起一層霧,萬分期待的看著蘇壹,希望他再說一次。

被她的模樣逗笑了,蘇壹勾著嘴角,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咱們回客棧吧,錦兒。」

隔天一早,蘇壹給了掌櫃一大筆錢,託他請個人照料待在客棧內的蕭定宇。掌櫃一見白花花的銀子,忙不迭的就答應了下來,也不管在房中的是叫化子了,當下就折回櫃台後邊,開始擬徵人告示。

蘇壹又用剩下的錢買了一匹馬。這匹馬是一名住在白竹的人家急欲脫手的,因此蘇壹只用了市價一半的價格就買到一匹好馬。

淳于錦知道兩人的感情有了飛躍性的進展,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也不想去探究。現在的她只想安安心心的沉浸在幸福的氛圍中,滿心都是苦盡甘來的甜蜜滋味。

一切都準備妥當後,蘇壹破天荒的和淳于錦共乘一匹馬。在這之前,他還小心翼翼的扶著淳于錦上馬,彷彿在對待易碎物品一般,令她的芳心又是一陣顫動。

這次順利的出了北城門。一出北門,就是一望無際的針葉林,越往北邊,就覺得風兒越來越刺骨。蘇壹披著一條大斗蓬,同時護住坐在身前的淳于錦,將她牢牢的包在斗蓬範圍內,不讓寒風傷害到她。

雖依王猛說法,出雲山只需直直向北走就到了,但要走多遠、走多久卻還是未知數。好在兩人都是抱著出遊的心態,倒也不會急著趕路。

一路上,蘇壹開始慢慢說明自家的事兒給淳于錦聽,而淳于錦也很合作的當個優良聽眾,一方面讓蘇壹抒發心中壓力,一方面了解目前有哪些要事需處理。

蘇壹也發現,自從他將事情說給淳于錦知曉之後,心頭的煩燥竟自個兒消除了不少,連帶的瘴氣也安靜了下來。雖然原先有蘭寧煉製的劍壓著,但瘴氣時不時還是會翻動一下,著實令蘇壹苦惱。這會兒心裡不煩了、瘴氣安靜了,蘭寧施加在劍上的法力也不用擔心耗損過快,這讓蘇壹可以甭趕路,可以晃悠晃悠的和淳于錦一路玩到出雲山。

「相公,你的劍怎都不取名呀?」

淳于錦坐在他身前,把玩著劍上精美的花紋,想著遠在塔塔各族當聖女的好姊妹。

蘇壹微微一愣。老實說,他沒想到這點兒。

「妳來給它起個名兒吧。」他微笑道。

「好啊!」淳于錦露齒一笑,眼珠一轉就想到了好名兒。

「就叫它蘭寧劍吧!」

「蘭寧劍?」蘇壹挑了挑濃眉,心裡默念了幾聲,覺得還挺順口的。

「是啊,因為是蘭寧做的劍嘛!」淳于錦拍拍長劍,像在拍好友的肩膀。「這樣我也可以睹物思人啊。第一次見到蘭寧是四年
前,這次一走可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了。」

她語氣有些落莫,隨即又振作起來道:「不過,蘭寧雖一個人在族裡獨稱大局,卻有憶兒陪著,這樣我就不用擔心她再被人欺負了。」

就算好友已成為族裡地位最高的聖女,來自於長久友誼的擔憂還是免不了的。

蘇壹頷首,淺笑道:「嗯,那就依妳所言,命名為蘭寧劍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5:59

十五章 梅莊再會

北方白雪紛飛之地。

萬物皆眠,在這零度以下的氣候寬廣的平原上看不到一人、一獸的影子,只要是住在北方的人們都會在暴風雪來臨時躲進屋裡,決不會在外頭晃悠。

暴風雪連續吹了三天白雪已積了厚厚一層,足以淹沒一個三歲娃兒。但老天彷彿覺得還不夠似的強烈的風雪不見減弱,反而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一片白茫茫的飛雪中,一匹棕色好馬駝著兩個人,踏著雪地困難且緩慢地前進著。身後的腳印子落下沒多久,便被滿天的白雪覆蓋,讓人看不出有人在外頭行走的痕跡。但從馬兒疲憊的模樣可以很明顯看得出來,他們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了。

坐在馬背後邊的人頭蓋兜帽,整張臉隱在裡頭。寬闊的肩膀罩著一條長長的厚披風。披風前端包著一個較為瘦小的人,同樣也蓋著兜帽,看不清面目。

雖然風雪呼呼地吹,但兩人一馬完全不受影響,仍然穩穩地在雪中走著。

馬兒雖累,卻還是盡責的在積雪中邁開腳步,要載兩位主人到達目的地,沒有一絲抱怨。

「相公……還有多久才到呀?」

前頭的瘦小身影發話了。從那慵懶但卻清脆的嗓音來看,是個女子。

「快到了,在忍一會兒。董大叔說只要看見梅樹就代表咱們已經到了。」後頭的人用低沉溫柔的嗓音安撫她。語畢,他抬頭張望了一下,突然抬起手指著前方。

「到了,咱們到梅莊了!」

順著那人的手指望過去,遠方那一棵棵佇立在飛雪中屹立不搖的樹影,還有枝頭上那粉色的小花,不就是越冷越開花的梅花樹嗎?

伸出披風外的小手,顫抖著接住一朵隨風飄來的梅花,跟著發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

「咱們……真的到了。」

再向前走一段路,穿過重重梅樹的包圍,一棟雅緻的莊園出現在兩人眼前。用紅磚建成的樓子上,有著欲乘風而去的飛簷碧瓦。小小的紅燈籠掛在紅漆木門的兩旁,在飛雪中搖來盪去,卻一點兒也沒有熄滅的意圖。

雕花窗槅閃著燭光,裡頭來來去去的人影可以看得出來,屋子裡的人數不少。

馬背後邊的男子率先下馬,將女子獨留在馬背上,邁開腳步踩著積雪朝木門走去,長長的披風在身後拖曳出一道痕跡。

站在門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在馬背上發抖的嬌小身影,掄起拳頭用力敲了敲門。

沒等太久,木門裡傳來有人嘟囔的碎語聲,接著門就被拉開了一條縫。

「哪位?啥事兒?」

尖細的嗓音用不耐煩的語調問著。

「姑娘,可否讓在下和拙荊進貴府躲躲風雪?」男子──蘇壹小心翼翼的斟酌用詞,不想得罪看起來不太有耐性的屋主。

門縫又拉大了點,探出一顆小頭,圓圓的大眼上下打量著兜帽下的臉孔。

「進來吧。」

女孩見蘇壹不像是什麼壞人,便把門兒留給他,自個兒卻一蹦一跳的朝內屋奔去。

蘇壹看著遠去的身影,眼裡還殘留著那隨著步伐晃盪的麻花辮,不禁微微愣了一下,不明白這屋主怎會那麼年輕。

一陣咳嗽聲把他拉回現實,蘇壹趕緊回身,將馬兒連同上頭的女子一起帶進門內,把風雪阻隔在紅漆大門外。

小心的扶住女子的手,將她攙扶下馬。突然一陣風吹來,將女子的兜帽給掀了,露出一張初發芙蓉似的臉蛋,雖不甚艷麗但也可愛有餘。

女子──淳于錦伸了個大懶腰,捏捏自己已然發麻的臀部,同時抬頭打量起眼前的樓宇。

蘇壹將馬兒牽到白石雕欄處綁好,便領著淳于錦穿過同樣雪花紛飛的前院,進入正廳。

推開雕花木門,頓時感到一陣反差極大的熱度。放眼望去,廳內的四個角落皆擺了燒得正旺的火盆。方才幫蘇壹開門的女孩身
上穿著紅棉襖,懷裡抱著小爐子,坐在堂下的一張紅漆雕花椅上打盹。

堂上的主位,坐了一名身著綢緞青衫的男子。一頭烏黑青絲任其披散,修長的手指正翻開白玉瓷杯蓋,正待啜飲。

關上門,蘇壹拱手道:「在下蘇壹,多謝兄台提供借宿。」

青衣男子細長的眸子瞟了瞟堂下兩人,懶懶的道:「甭謝,反正我這兒本就是供躲避風雪的人們暫住,多你一個兩個沒差多
少。」

放下白玉瓷杯,青衣男子又道:「我名為花汴青,你們可以免貴直呼名兒即可。」

「多謝汴青兄。」蘇壹又拱了拱手,接著稍稍介紹了淳于錦,最後問道:「不知這風雪會吹多久?」

「它是不會停的。」花汴青勾勾微薄的唇角,道:「你只能祈禱它變小,卻不能希望它停止。」

「這……」蘇壹微微怔了下。如果風雪一直不停,那不就得一直在這兒住下去?

看著他為難的樣子,花汴青一反方才的慵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而且還無視蘇壹的尷尬,越笑越大聲。

正當蘇壹和淳于錦摸不著腦袋的時候,原本抱著小火爐打盹的女孩出聲制止了他狂妄的笑聲。

「吵死了!家裡沒大人啦?!」女孩重重的把火爐放在一旁紅木桌上,腳下用力一蹬,站到木椅上,雙手叉著腰對著花汴青大吼:「姑娘我打個盹也在那兒雞貓子鬼叫,你是皮癢了是不是?!」

相對於花汴青莫名的大笑,女孩的突然發作更讓蘇壹跟淳于錦錯愕。

奇怪的是,女孩這麼一吼之後,花汴青還真的立刻就安靜下來,摸摸鼻子又拿起白玉杯喝茶。

見他乖乖聽話,女孩從木椅上跳下來,轉頭對蘇壹道:「我叫花琖紅,你們喚我琖紅就行了。我這就帶你們到廂房去。」

花琖紅說完,率先轉身走進內室,蘇壹兩人一看也趕緊跟上,沒再理會盯著茶杯發呆的花汴青。

跟在花琖紅身後,蘇壹看著她兩條搖晃的髮辮,心裡猜測她莫約十五、六歲,和花汴青可能是親戚。但不知為什麼年紀看起來
長她很多的花汴青,竟會因她發了一頓脾氣而乖乖聽話。

正思考間,耳裡傳來淳于錦悶咳的聲響,蘇壹趕緊脫下披風,蓋在她瘦弱的肩上。

「多謝相公。」淳于錦小臉被凍得發紅,唇角因為他的溫柔而漾起笑花,添了不少嬌柔之感。

「蘇公子和尊夫人真是伉儷情深啊。」花琖紅瞄到兩人的互動,嘻嘻笑著打趣。

「讓琖紅姑娘見笑了。」蘇壹俊臉微紅,不多說強辯之詞。

從白竹城出發後的日子裡,不乏有人問他們兩人的關係,為了淳于錦的閨譽,蘇壹就索性對外稱兩人是夫妻,斷了許許多多的
麻煩。

兩人之所以會來到這梅莊,是因為途中一位姓董的大叔,告訴他們這兒的莊主知道穿雲山的切確位置,所以蘇壹才會決定就算冒著風雪也要找到梅莊。

「到了,這兒就是給你們小倆口的廂房。」

花琖紅停在一間典雅的房前。這間房的窗檻上雕著翩翩飛舞的蝴蝶,就連門板上也雕著花朵,乍看之下就像蝴蝶朝著花兒撲過去一般。

「這兒的每一間廂房大多都有住人,你們沒事就別亂走啊!」花琖紅為他們推開房門,點著了蠟燭。

「多謝琖紅姑娘。」蘇壹對她拱了拱手,遲疑了一會兒,問道:「那麼……這場風雪真的如汴青兄所說,不會停歇嗎?」

這兩個花家人給他太多的疑問,蘇壹在幾經考慮之下,決定問這個最實際的問題。

花琖紅似乎又想到方才被笑聲吵醒,皺了皺秀眉,道:「這風雪雖下了三天之久,但老天爺也是要休息的吧?」

語畢,她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相公,這花家人真是古怪的緊。」淳于錦脫下身上披風,一屁股坐在床上,道:「啊~~~好舒服。」

「雖怪,人倒是挺熱心的。」蘇壹將門板掩上,走到桌邊拿起茶壺搖了搖。

「沒茶水,我去找點兒來。」

他說完,拿著茶壺推門走了出去。淳于錦一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便發出細細的鼾聲。

梅莊之所以稱為莊,面積肯定不會小到哪兒去。蘇壹硬是在莊內走了半個時辰,竟連灶房的影兒都沒看見。

正在苦惱之時,眼角發現有人從轉角處走了出來。

「對不住,能否借問一下───咦?」

蘇壹本想問灶房的位置,沒料到卻在看清來人的面目之後,吃了一驚。

「咦?」來人也認得他,開口道:「你不是蘇壹嗎?」

「你是……魏兄?」

眼前的人面上有著冰冷的神情,腰間掛著一捆長鞭,赫然就是好早以前因為誤會而認識的魏奕春。

「真是好久不見了。」蘇壹驚訝在這兒竟然能遇見熟人,問道:「魏兄最近如何?怎會來這兒?」

「因為舍妹……就是奕冬,她吵著要到極北之地尋找萬年寒鐵,為了舍妹的安危,我只好和她一道來了。」提起親妹妹,魏奕春冷漠的神情稍稍融了些。

「你呢?怎會跑來這兒?」他反問。

「我打算上穿雲山。」蘇壹道。

「穿雲山!」魏奕春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道:「那可不是尋常人能去的地方啊!」

「魏兄去過?」蘇壹奇道。

「從前還在玄陽幫之時,曾奉幫主之命到穿雲山上找七星劍。」魏奕春回憶道:「那兒比這兒更冷,且還有些怪物會從冰層下衝上來,讓人防不勝防。」

「羅天胤派你去取七星劍?」蘇壹心下暗暗吃驚,沒想到羅天胤也把腦筋動到聖器上。

「沒錯,好像是要用來煉劍吧。但後來我失敗了,在穿雲山上試了整整一年,都沒法成功看到七星劍。」魏奕春皺著眉,似乎是回憶起當時的狀況。「等我放棄嘗試,返回幫中之時,恰好就是天劍盟攻來之際。」

要不是天劍盟攻來,他大概會被幫主直接處死吧,就因為他沒拿到幫主要的東西。

「煉劍……」蘇壹心知羅天胤想在原來的聖器上再動手腳,所幸沒被他得逞。「穿雲山上有什麼名堂?怎會連七星劍的影也見不著?」他又問。

「大夥兒都知道若河寺守護著聖器,除了這關之外,還有一個天然關卡。」魏奕春面色凝重,道:「那就是……聖獸。」
「七星劍還有聖獸守護?!」蘇壹大驚,要不是魏奕春的情報,他恐怕會在山上被莫名其妙的生物咬死。

「這聖獸一開始是沒有的。」魏奕春道:「但由於七星劍本身的靈氣,再加上原任道……也就是那名把妖物首領打回黃泉的道教後起新秀,他在劍上所施加的封印,在幾百年間竟漸漸影響周圍的動物,使這些動物發生巨大的變化。從此以後,取劍有如登天一般困難,就沒有人想嘗試了。」

第十六章 怨殤

「原來這就是真相……」蘇壹感到有點兒頭疼,取劍之路好像又離他更遙遠了點兒。

看著他的表情,魏奕春挑著眉問道:「蘇兄,你該不會正好要去取七星劍吧?」

雙手一攤,蘇壹沒打算隱瞞,道:「沒錯,我有私人苦衷,必須取得七星劍不可。」

深深看他一眼,魏奕春語重心長道:「我想,我方才已把所有兇險都同你說了,如果你執意非去不可,我也不攔你,但你必須要有所覺悟。」

「我明白。」蘇壹看著這認識不久的朋友,心底感受到他的關心。「我沒有成功取回七星劍也是死路一條,不如去拼拼看。」
魏奕春瞳仁微微一縮,有些訝異他的說詞,但卻沒有再問下去。

「好吧,雖然我沒有成功,沒法同你說什麼訣竅,但提醒你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還是能夠辦到的。」他用自己的方式幫助蘇壹,而那也是他所唯一能幫的了。

「多謝魏兄。」蘇壹拱手,心下歡喜。

就這樣,兩人找了一處涼庭,坐下來開始討論上穿雲山的注意事項。蘇壹原本要打水的茶壺已然不知丟哪兒去了,他滿腦子都是為即將撲來的凶險做好準備。

而魏奕春也樂於對好友分享自個兒的經驗。在玄陽幫的時候,他身為堂主,並沒有心腹,因為他知道那是個黑暗的地方,你所認為的好友隨時會在背後捅你一刀。但遇見蘇壹之後,他知道這名青年可以信任,他有禮、正直、善良,是個難得一見的好青年。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兩人暢所言歡,宛如相交已久的知己一般。

而淳于錦自房中醒來,已過了四個時辰。她看桌上沒有茶壺,就明白蘇壹一直沒有回來,心下一陣不安。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無法確定蘇壹是否遇上什麼麻煩。

她翻身下床,匆匆抓了一條披風披在肩上,還來不及打理自己睡亂的髮絲,就連忙衝出門尋找蘇壹去了。

淳于錦走的方向恰好與蘇壹相反,若蘇壹是往東邊找茶水、那她就是往西邊找人,註定一輩子都找不著。

「噯!」

淳于錦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梅莊不是普通的大,怎麼繞都繞不出去。這時就突然聽見有人在喚她,連忙轉頭一看,卻發現是在京城結上樑子的那名女子。

「做啥?」她見是仇人,口氣自然就不太順耳。

「本姑娘要問妳,有沒有見著我家哥哥。」女子──魏奕冬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由於她在京城只將注意力放在蘇壹身上,所以反而對這名暗算她的女子沒什麼印象。

「妳家姘頭不見了怎會問我呀?妳應該問問妳自己怎麼沒把人拴牢吧?」淳于錦冷嘲熱諷的道。她目前沒有心情去應付魏奕
冬,只想趕快擺平她趕快繼續找人。

「妳────!」魏奕冬無法忍受有人這麼無禮的對她,她尖聲大喊道:「我要教訓教訓妳這丫頭!」

話音剛落,她的纖纖玉指也同時捻了八根針,一個甩袖就直直朝淳于錦射去。

「那麼久沒見了,妳怎麼一點兒長進也沒呀!」淳于錦踏著家傳輕功,步履輕盈的閃過所有暗器,並伸手探進暗袋抓了一小包不明物,抓準時機朝魏奕冬撒去。

「啊─────!」魏奕冬雖自個兒是使暗器的,卻不懂得怎麼躲別人的暗器,一下子便中了淳于錦的招數。但這也讓她一併想起在京城時遭受的偷襲。

「妳──-妳就是那個───呀───!好癢!!」她話還沒說完,便感覺一陣奇癢自膚上傳來,於是她扔了銀針、忘了謾罵,一屁股坐在地上打滾。

「哈哈哈──誰要妳不分青紅皂白亂出手,這會兒吃鱉了吧!」淳于錦在一旁大笑,看著魏奕冬原本完美的髮髻散落一地,衣裳也被她自己扯開,就只為了抓癢,頓時間春光外洩。

「好癢───春哥哥────救命───」魏奕冬放聲大哭,全身奇癢的感覺令她非常不舒服,腦子裡想的就是讓疼愛她的哥哥救她。

「冬兒!」

突然一聲急吼,淳于錦一眨眼就看見魏奕冬的身旁多了一名男子。

「冬兒、冬兒,妳怎麼了?」魏奕春脫下外衣蓋住胞妹的春光,焦急的看著她扭來扭去。

「我好癢───癢死啦────」魏奕冬扭著嬌軀,放聲尖叫,一身雪肌早已被抓到通紅、流血。

淳于錦見她有幫手到來,正偷偷的想溜走,卻被蘇壹一把抓住。

「錦兒!妳做了什麼!」他喝問她。

「我、我……」淳于錦感到有點兒委屈,明明自個兒只是反擊罷了,這會兒卻像千古罪人一般被質問。

「蘇兄,這就是你的好妻子!?」魏奕春抱起胞妹,狠狠瞪了淳于錦一眼,轉頭對蘇壹道:「我實在為你的識人的眼光感到汗顏!」

說罷,他轉身便走,不給蘇壹解釋的機會。

「魏兄───魏兄────!」蘇壹急喊,卻見無法喚回魏奕春,只得轉身惡狠狠的瞪著淳于錦。

「說!妳到底對人家魏姑娘做了什麼!」他怒道。

「我、我只不過是撒了些癢癢粉……」淳于錦低下頭,不明白相公為何會為那名刁蠻女子那麼生氣。

「妳!」蘇壹怒極,沉聲道:「妳可知魏奕春幫了我多少?他盡心盡力的提點我上穿雲山該注意的事項,結果妳是這樣回報人家的!?」

見淳于錦低著頭,他又低吼道:「要不是他的幫助,我估計會直的上山、橫的下山!」

「對、對不住嘛……」淳于錦滿腹委屈,心裡知道魏奕春是她相公的大恩人,但方才魏奕冬攻擊她的時候,她並不知道呀!
「妳就給我留在梅莊,我自個兒上穿雲山就行了!妳甭來礙手礙腳!」蘇壹氣極,恨恨的烙下狠話。語罷,一甩頭便離開了,留淳于錦一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啪嗒、啪嗒”

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淳于錦心裡委屈得難受,她自暴自棄的抓出暗袋內所有藥包,一股腦的全用力丟出去。在她心裡,這些藥包是她痛苦的來源,不但無法幫到相公,還讓他與恩人反目,那還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將藥包全丟完,淳于錦恍恍惚惚的離開原地,小腦袋垂得極低,任由淚水直直落在地上,在她身後形成一顆顆的透明結晶。

不知不覺,她走到一處偏僻的小苑,四處雜草叢生,且光線幽暗,乍看之下像是墓穴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但沉浸在傷痛中的她,如何能注意周遭的環境?只見她自顧自的坐在一塊大岩石上,看著自己的手暗自掉淚。

「小──姑娘──」一聲猥褻的叫喊傳來,但淳于錦兀自沉浸在自個兒的情緒裡,壓根兒沒聽到,也沒能看見站在她面前的壯漢眼底的慾望。

壯漢見這標緻的小姑娘沒有反應,誤以為她在欲拒還迎,便嘿嘿一笑,伸手慢慢摸向她的小臉兒─────

蘇壹怒氣沖沖的走回房間。

一路上,他一直不斷想著淳于錦對他恩人的妹妹所做的事,在他心裡,這簡直是恩將仇報的行為。蘇壹一向是重情重義的行事作風,被她這麼一攪和,讓他頓時火冒三千丈,這會害他失去一個好友,也會害他對魏奕春愧疚一輩子,她竟然把魏奕春最親愛的胞妹弄成那樣!

想到魏奕冬,那個在京城因誤會而結識的女子。一開始會接觸是因為他撞到她────

等等。

蘇壹突然頓住了。

那時魏奕冬就已是一名刁蠻任性的女子,只是撞了她一下,她就非得置人於死地不可,可見她不是個心胸寬大的女子,相反的還狹窄的很。

而淳于錦平時也不會主動攻擊別人,除非就像那時,魏奕冬攻擊他的時候,淳于錦才丟出迷魂粉制住她。

那麼──────

他誤會她了!

這個念頭令蘇壹一震,手才剛剛推開房門,便一個急轉身,朝著來處奔去。

淳于錦還在哀怨自個兒悲慘的命運,不一會兒她就發現她真的變得很悲慘了。

「啊──────!!」

一聲尖叫加上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淳于錦雙手護胸急急後退,瞪著眼前這名臉上有巴掌印的猥褻男子。

她方才突然感覺自個兒的臉好像被什麼東西揉捏,她還以為是錯覺,只是揮了揮手將那個東西揮開。沒想到才過不到一會兒,就換成自個兒胸前的渾圓被揉捏了起來,她一個激靈,赫然發現眼前一張放大的陌生臉孔,正嘟起那噁心的暗紅色厚唇朝她親來。

女人在著急之下,也只有揮巴掌了。

「你、你是誰?!」淳于錦雙手抱著胸,不讓那色狼有可趁之機。

「小親親,別那麼緊張嘛!」男子下流的嘿嘿笑著。「我知道妳是很需要我安慰的。」

「放屁!」淳于錦氣極,大喝道:「你這醜八怪算哪根蔥啊!本姑娘在想事情你來煩什麼煩!?」

被姑娘家這樣羞辱,那男子腦羞成怒的大吼道:「好!妳這賤婊子,老子今天不上了妳誓不罷休!」

說完,他腳下一蹬,直直朝著她衝來。

淳于錦心下緊張,伸手探入暗袋要拿保命符,卻發現袋子裡空空如也。

『糟了!方才被我全丟了!』

她懊惱的低叫一聲,腳下不慢的使出家傳輕功,左躲右閃的避開男子粗魯抓來的手掌。

男子試了好幾次都無法抓到靈活的她,氣得額上暴出青筋,猛地一聲大喝,竟把淳于錦嚇得一顫,細瘦的腳踝就這樣一拐……

「啊!!」

她摔倒在地,眼睜睜看著男子露出得逞的笑,慢步朝她走來,就像獵人接近獵物一樣,殘酷而恐佈。

她崴了腳,只好坐在地上用手的力量不斷後退,驚恐的大眼映出朝她抓來的大掌。感覺自己的背碰到了粗糙的牆壁,自知已沒有退路,淳于錦雙手抱頭,高聲尖叫。

「相公─────救命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6:48

第十七章 冰釋

「魯公子。」

突然出現一條有著修長指頭的手抓住了壯漢向淳于錦探去的手臂。

轉頭一看,對上一雙細長的晶亮鳳眼。鳳眼的主人正掛著淡淡的微笑有禮的開口道:「晚膳時間到了,琖紅請您到灶房領取餐點。」

「汴青公子!」淳于錦看見救命恩人高興的想從地上站起,卻又不小心拐了一下自個兒的腳。

「淳于姑娘別急待會兒會有人來接妳去用膳。」花汴青的手還緊緊扣在壯漢的手臂上,他拉了拉道:「至於魯公子,請隨我來吧,讓琖紅等久了可不好。」

說完,不見他使什麼勁,壯漢就被硬生生拖走。那手掌看似輕柔的搭在他手臂上,但饒是壯漢使盡吃奶的力氣都無法掙脫。

看著花汴青輕輕鬆鬆就帶著壯漢離開了,淳于錦呆愣在原地。她看了看入夜之後變得更加陰暗的院落,才剛放鬆的神經又緊繃起來。她把自己塞在牆角,雙手抱頭,祈禱這樣妖魔鬼怪就看不到她。

在北方,入夜之後更冷,尤其是颳著暴風雪的晚上,出門上個廁所都要小心被凍在茅廁。

淳于錦感覺眼皮漸重,寒冷的氣候令又累又怕的她想沉沉睡去,但她知道,一旦睡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不能……睡……」

她告訴自己。

「不……能睡……」

眼前的事物開始迷濛。

「不……能……」

還差一丁點兒,她就能舒舒服服的睡去,不用再理會塵世中所有煩心的瑣事。

「錦兒!」

突然一道溫文的男聲,鑽進了她的耳朵。

「錦兒!妳在哪───?」

淳于錦倏然驚醒,她急忙想站起身,卻發現自個兒已被白茫茫的雪給淹了一半。

她被雪壓得站不起來,加上腳踝又扭傷,完全無法動彈,因此她只好高聲叫喊。

「相、相公────!」

蘇壹聽見細微的呼喚,趕緊回頭尋找。

在呼呼風聲中,想要聽到叫喊聲從哪個方向傳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蘇壹卻硬是在牆角的一窩積雪中,發現並挖出了早已凍昏的淳于錦。

「錦兒!」蘇壹緊緊抱住她,發覺她體溫過低,連忙將身上的皮裘脫下,繞著淳于錦纏了好幾圈,然後橫抱著她飛奔回廂房。

接下來是一陣雞飛狗跳。蘇壹將淳于錦安置到床上之後,風風火火的衝到正廳,抓著正在打盹的花汴青,用力搖著他的肩膀大聲叫他找大夫。結果花汴青拉著他到灶房找到花琖紅,花琖紅又帶著他在莊子裡繞來繞去,急得蘇壹差點兒想要帶淳于錦衝出梅莊,直接回上一個待的城鎮找大夫。

花琖紅領著他停在一間廂房前,咚咚咚的敲響了門兒。

「來了來了。」門內傳來一道跳躍的語調。開門一看,竟是一名頂著蒼蒼白髮的小男童。

「原來是琖紅姊姊啊。」男童一見是她,打趣的道:「怎麼?又是誰犯病了是不?」

「我和汴青都正常的很。」花琖紅指了指站在她身後的低氣壓,道:「倒是你再不快點兒去看看他娘子,他大概會揪著你的頭髮,大聲背誦你最不愛聽的三字經。」

男童原來嬉皮笑臉的模樣,在聽到“三字經”三字之後,頓時垮了下來,瞄了瞄蘇壹一臉陰沉的模樣,冷不防打了個冷顫。

「好好好,待我拿個藥箱。」

之後,在蘇壹所剩無多的耐性下,他硬是將小男童扛在肩上,使出輕功幾個跳躍就回到自個兒的房中。

男童很享受在空中高來高去的感覺,一從蘇壹肩上下來之後,便叫道:「哇!太好玩了,你以後能不能再────呃,我馬上看、馬上看……」他正想要求蘇壹爾後多帶他去玩,卻看見蘇壹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時間嚇得他手腳發軟。

轉向床上,他看見被厚厚被褥包裏的淳于錦,正面色發紅的冒汗。

「唉呀,應該先給她換乾衣裳才對呀!」男童瞪了瞪蘇壹,稚音喝道:「還不快拿乾衣裳來,她的衣裳都被冰雪沾溼了,這樣不患風寒才怪!」

蘇壹如夢初醒,趕緊慌慌張張的找到包袱,從裡頭拿出淳于錦的乾淨衣物,捧到床邊正要為她換衣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還不快換?」男童奇怪的看著他,不明白他怎會站在那兒發愣。

「我……」蘇壹俊臉飛過一道紅霞,吶吶道:「男女授受不親,我不能脫她的衣───」

「你們不是夫妻嗎?該看的也應該都看過了吧?」男童翻了翻白眼,又道:「如果你是顧慮我,那就把我當小孩就好,甭太在意。」

「但我們────」蘇壹急得滿頭汗,正要再說,花琖紅就推門進房,手上還端著一壺薑母茶。

「你們怎這樣看著我?」花琖紅發現房內兩名男子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她也一臉狐疑的看回去。

男童嘿嘿一笑。

一會兒,蘇壹和男童被請出門外,留下花琖紅在房內嘀咕「為什麼我要幫她換衣服」之類的話。

「原來你們並不是真正的夫妻啊。」男童稚氣的臉上有著嘲笑,笑方才蘇壹的窩囊樣。

「出門在外,不這樣說總是有些不便……」蘇壹也知道自個兒方才的窘樣,臉上的紅霞稍淡了些,還未退去。

他清了清喉嚨,打算轉移話題:「在下蘇壹,不知閣下是……」

「我姓華,名長恩。」男童,也就是華長恩大方的報出自個兒的名號。他接著道:「我也是梅莊的食客之一。」

華長恩是為了採一株生長在雪地中的靈草,才會來到這個地方,他恰好就是名醫華陀的遠親。自小嚐遍各種藥草、奇毒,除了體質變成藥人之外,就是那令人刺目的白髮了。

「放心,你家那丫頭沒什麼大礙,只是受了點風寒,調養個幾天就沒事兒了。」華長恩想拍拍蘇壹的肩,卻因為身高的差異只得作罷。

「多謝華大夫。」蘇壹感激的道,同時也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

「噯。」花琖紅拉開門,道:「我幫她換好衣裳,也餵她喝了薑母茶了。」

「多謝琖紅姑娘。」蘇壹拱手道謝,感謝她解決了大難題。

「好了好了,接下來只要保持姑娘的體溫,如果流汗了要幫她更衣───好,我知道你的意思。」華長恩接收到蘇壹的視線,轉向花琖紅道:「能否麻煩琖紅姊姊幫個忙呢?」

「可,反正莊子裡的事兒給汴青去做就好。」花琖紅聳聳肩,答應下來。

「呃……」華長恩臉上表情僵硬了一下,苦笑道:「看來有幾天要吃鍋巴飯了……」

「真是不好意思……」蘇壹這才知道,原來莊子的伙食都是花琖紅負責的。

接下來連著五天,淳于錦都在渾渾噩噩中渡過。渴了有人灌茶、餓了有人餵粥,還有人強把苦澀的藥汁也往她嘴裡塞,差點兒沒讓她直接嗝屁。

第六天,淳于錦終於從迷茫中清醒,只要注意別做激烈動作就行了,但藥汁還是得照喝。

「相公,人家能不能別再喝墨汁了……」

這天,蘇壹照例端藥汁給她服用,不料卻聽見這番話,讓他怔了一會兒。

「良藥苦口嘛。」他回道。

「但這也太苦了吧!」淳于錦喝了一小口,吐了吐舌,整張小臉都皺一在一塊兒。

蘇壹會意一笑,在衣袖中翻弄一陣,右手握拳向下往她伸去。

淳于錦疑惑的看著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接住他放下來的東西。

「哇,是糖兒!」她高興的大叫。憋住氣灌完黑不見底的藥汁,然後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糖往嘴裡塞。

蘇壹見她一副不吃糖就會被苦死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

「笑、笑什麼嘛!」淳于錦也知道自個兒反應忒大了點,粉頰不禁紅了起來。

「相公怎麼會隨身攜帶糖兒?」她紅著臉問道。

「妳同憶兒一樣,喝藥都得配糖吃。」蘇壹眼中閃過疼愛,溫柔的擦去殘留在她嘴角的藥汁。

“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了。轉頭一看,原來是花琖紅。

「我端雞湯來,給淳于姑娘補一補。」她道。

「這怎麼好意思。」蘇壹上前接過她手中沉重的托盤,皺著眉道:「咱們在這兒叼擾,還要勞煩妳照顧病人,蘇壹如何才能夠
答謝妳?」

「免,就當我雞婆吧。」花琖紅似乎不喜歡客套,瞄了瞄在床上的淳于錦,道:「快給她喝了吧,涼了就不好喝了。」
語畢,她轉身便走,恰好和進來看診的華長恩擦身而過。

「是啊是啊,琖紅姊姊可熱心的緊。」他放下藥箱,看到桌上已空的藥碗,滿意的點點頭。

「照這樣調養下去,大約再兩天就可以下床了。」

淳于錦倒吸一口氣:「我還要喝兩天的墨汁!?」

「什麼墨汁,說得那麼難聽。」華長恩嘟起了小嘴,奶聲奶氣的道:「錦姊姊是嫌棄我年紀小、調的藥汁不能喝是不?」

淳于錦看向華長恩那又大又亮的圓眼兒,裡頭似乎充滿了委屈和不甘,不禁心頭一陣刺痛。

「當然不是,你的醫術天下無雙、無人可比啊!」

出於天生的母性,她不忍心傷害這可愛的小娃娃,就算他已是個可獨立看診的大夫,在她眼裡還是個天真可愛的孩子。

華長恩霎時轉憂為喜,高高興興的打開藥箱拿出兩帖藥包,遞給蘇壹道:「這就是後兩天的藥,喝完就痊癒了。」

看向淳于錦那僵硬的表情,蘇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多謝華大夫。」

待華長恩也離開房間,蘇壹看著喜滋滋喝著雞湯的淳于錦,坐在床邊對她道:「錦兒。」

「嗯?」她的臉還埋在碗裡,西哩呼嚕的喝著湯。

「那天是我誤會妳了。」蘇壹誠懇的看著她,輕聲道:「對不起。」

進食聲停了會兒,淳于錦微微點頭,算是接受他的道歉。

聽著又響起的進食聲,蘇壹嘴角勾起一抹笑,心想自個兒是虧欠這個女孩兒太多了,經過這次事件,淳于錦在他心中的地位已屹立不搖,加深了迎娶她的決心。

「對了。」蘇壹突然道:「昨兒個風雪就停了,等妳身子養好後,咱們就出發。」

一聽,淳于錦的臉連忙抬起,問道:「那、那魏公子呢?」

「什麼?」蘇壹疑惑道。

「魏公子不是你的好友嗎?都是因為我才會誤會你,咱們就這樣走了嗎?」她急急的道。

「原來是這件事兒啊。」蘇壹還以為她在煩惱什麼大事,笑著道:「妳生病的隔天,他就壓著魏姑娘來賠罪了。魏姑娘那天才回房沒多久就復原,一口氣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全說了。」

「原、原來是這樣啊……」淳于錦看著自己的手,喃喃的道。

看著她茫然的神情,蘇壹暗嘆了一聲,上前將她抱在懷中。

第十八章 穿雲山

「是我不對,我不該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妳。」蘇壹在淳于錦的耳邊低聲道:「我明明知道妳的性子,卻還誤會妳……我真是太愚笨了。」

「相公……」

淳于錦一聽,鼻一酸,淚珠兒就掉下來。

她伏在蘇壹懷中,嚶嚶啜泣,一口氣把這些天的委屈通通哭了出來。

蘇壹拍著她的背,又揉揉她的髮,眼中有著心疼。

兩人在這次事件之後,感情急速加溫,就連華長恩也常笑他們弄假成真。淳于錦在知曉蘇壹的情意之後,以往小女孩的性子消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戀愛中的女人氣息。而蘇壹也盡其所能的疼寵她,完全將他的細心展現出來,常常令淳于錦感動不已。

在梅莊停留了十來天,蘇壹等淳于錦真正康復之後,便決定繼續往穿雲山的旅程。

在梅莊的紅漆大門外,此時風雪已歇,徒留下待融的積雪證實前幾天的天候。大門口,六個人站在那兒,蘇壹同淳于錦站在門外,牽著馬兒和好友們話別。

「蘇兄,此行請千萬小心。」魏奕春自從知道自個兒誤會了好兄弟後,心裡便一直掛著一絲歉庂。

「我會的。要不是魏兄的幫助,我大概真的得直的上山、橫的下山了。這份恩情,我會找機會報答你的。」蘇壹拍拍他的肩,心中充滿感激。

「不了,你肯原諒我這個任性妹子,我就千謝萬謝了。」魏奕春難得的開了小幽默,他轉身拉過躲在身後的魏奕冬,道:「妳還不快出來當面賠不是!」

魏奕冬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出來,當時抓破的傷口早已癒合,只留下淡淡的痕跡。她瞄了瞄淳于錦,眼中有著不屈,意思意思的點一下頭、嗯了一聲,就甩頭不理人了。

「妳這丫頭……」魏奕春看她這種態度,不禁一股羞愧升了上來。好在蘇壹不打算再追究這個問題,話鋒一轉換了個話題。

「華大夫、琖紅姑娘,這次真是多謝你們的幫助。」蘇壹望向他們道。

「別再謝來謝去的了,我就說當我雞婆吧!」花琖紅揮了揮手,皮笑肉不笑的道。

「琖紅姊姊害羞,蘇大哥別介意。」華長恩嘻嘻一笑,閃身躲過花琖紅的花拳繡腿,又道:「如果在路上受了什麼傷,歡迎隨時回來找我,我大概會在這兒待很久。」

「那就先謝過華大夫了。」蘇壹拱手作揖。

「琖紅姑娘……」淳于錦忽然開口道:「怎麼不見汴青公子?」
「他啊,他說與其在這兒十八相送,他不如去和周公下棋。」花琖紅挑挑秀眉,道:「他還說,如果妳要謝他,那就免了,他只不過是順手罷了。」

感覺到蘇壹疑惑的視線,淳于錦頷首道:「我明白了,多謝琖紅姑娘。」

「就說甭謝了……對了,蘇公子。」花琖紅突然轉頭看向蘇壹,道:「差點兒忘了告訴你,如果要找穿雲山,就跟著梅花花瓣走唄。」

蘇壹怔了一下,恍然大悟,他險些忘了他原本是來梅莊問路的。

「謝……」他正要說話,就見花琖紅瞪了過來。「呵呵,那咱們就啟程了,各位再會。」

將滿滿的感謝放在心底,蘇壹將淳于錦扶上馬背之後,自個兒也翻身上去,揮了揮手,輕喝了一聲便離開梅莊。

「蘇公子身上那把劍不是凡品呢。」

看著他們走遠,花琖紅突道。

「他體內的東西靠著那把劍才壓制住,當然不是凡品。」華長恩在一旁嘻嘻笑著答腔。

「你們在說什麼?」魏奕冬好奇的問。

「沒什麼。」花琖紅呼了一口白煙,搓搓手道:「哇──好冷,我還是快點兒進屋去。」

語罷,她疾步走回屋裡,華長恩也屁顛屁顛的跟在她身後,留下一頭霧水的魏家兄妹。

照著花琖紅的說法,梅花花瓣可以帶領他們找到穿雲山,但蘇壹站在白漭漭的雪地中,愣是張大了眼都看不見任何花瓣的影子。

「琖紅姑娘應該不會誆咱們吧……」淳于錦也四下張望,努力找著梅花花瓣。

「她應該沒那個閒功夫……」蘇壹不認為做事認真負責的花琖紅會編個謊騙人,但如果是花汴青的話就不一定了。

正疑惑的時候,突然吹來一陣冷風,連同梅樹上的花瓣一起捲向他們倆人。

「啊!梅花花瓣!」淳于錦指著越過他們而去的粉白,那些花瓣似乎都被風兒送向同一個方向。

「駕!」蘇壹當下不再猶豫,輕喝一聲,駕著馬追逐那在空中飛翔的花瓣。

一路上就這麼跑跑停停,因為風兒是間歇性的吹,所以他們也只好停下來等待花瓣再度被吹上天。

而那陣風的頻率,令蘇壹幾乎快以為“它”是在讓他們休息,等休息夠了才繼續帶領他們。

花瓣將他們帶往越來越偏僻的地方,而他們現在只需一抬頭,就可以看見白雪皚皚的連綿山峰。再更深入一點兒,就彷彿是被群山所包圍一般,讓人不自覺的發現自己的渺小。

蘇壹駕著馬不斷踏著山路前進,在十幾個拐彎之後,他看見了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通體潔白,沒有一絲雜色。山腰還有薄雲圍繞,要不是那刺目的雪白,說不定他會產生一種回到常霧山的錯覺。

「相、相公……」淳于錦靠在他胸前,小臉慘白的道:「到了沒……我頭好暈……」

「快到了,咱們已經可以看見穿雲山了。」蘇壹知道她暈“馬”了,由於方才繞的那些路又陡又彎,令大病初癒的她一時間受不住。

「但我……快忍不住了……」淳于錦在顛簸的馬背上,感覺自個兒胃裡的東西彷彿快被震出來一樣,噁心感一波一波的襲來。
蘇壹不忍見她難過,便左手成指一點,讓她昏睡了過去。見淳于錦已然沉睡,他左手抱緊她的纖腰,右手控制韁繩,輕哧一聲,加快馬兒的腳步。

幸好,又過了一個時辰,蘇壹終於發現花瓣停了下來,再也不飛了。他抬頭一看,發現自個兒已經追到穿雲山的山腳下了。
凝指一點,讓淳于錦從沉睡中醒來,兩人下了馬背,四下打量著。

「來者何人?」

一道渾厚的嗓音傳來,令兩人心頭一震。

「在下蘇壹,特來此面見通悟大師。」

蘇壹心知方才的問話中帶有試探的暗勁,便以同樣的方式回答。

片刻之後,三道棕黃色的身影降落在兩人面前。

「貧僧乃若河寺門下,法號曉善。阿彌陀佛。」右邊的和尚道。

「貧僧乃若河寺門下,法號曉義。阿彌陀佛。」左邊的和尚道。

「貧僧乃若河寺門下,法號曉禪。阿彌陀佛。」中間的和尚道。

淳于錦感到有點頭大,這和尚該不會每說完一句話就要來個「阿彌陀佛」吧?
「三位大師幸會,不知在下是否能夠面見通悟大師?」蘇壹抱拳問道。

中間的曉禪走向前,手上拿著佛珠行了個佛禮,溫聲道:「阿彌陀佛,通悟大師正巧在閉關,無法面見兩位施主。」

「那可知道大師何時會出關?」蘇壹再問。

「通悟大師的閉關時間不一定,若有要事,貧僧會為施主轉告,阿彌陀佛。」曉禪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但咱們可不能等呀───」淳于錦一聽,忍不住跳出來道:「相公體內的瘴氣不除,便會有生命危險,你們這些出家人不是都慈悲為懷嗎!怎麼可以做見死不救的事!」

「阿彌陀佛,請施主息怒,貧僧只能讓兩位暫留在穿雲寺,靜待通悟大師出關,不知這樣是否可行?」曉禪見事態似乎頗為嚴重,便折衷道。

「如此甚好,多謝三位大師。」蘇壹拱手作揖。

一會兒,曉善、曉義兩名和尚帶著蘇壹兩人入山。四人踏著長長的石階,繞著蜿蜒的山路前進。

「敢問兩位大師,這穿雲山上何時多了個穿雲寺?」蘇壹有禮的問。因魏奕春在描述時,並沒有說到穿雲山上有廟宇,令他心下疑惑。

「施主從前有來過吧?」曉義似乎比較健談,很快回道:「這穿雲寺才落成不到兩年,作為百年前那場大戰的第一關,它建得可穩固了呢!」

「哦?為何要建個關卡擋住上山的道路?莫非是有人想闖山?」蘇壹心下有底,試探的問道。

「兩年前有一位施主硬闖上山,似乎是想搶奪七星劍,但卻被聖獸給攔了下來,還受了不輕的傷。」曉善答道。他比較擔心那位施主的傷勢,倒是不擔心七星劍被偷走。

「好在有聖獸擋著,不然七星劍一被帶走,豈不天下大亂?」曉義對曉善的想法感到不以為然,他認為聖器就該好好保護,不能流入塵世間。

「阿彌陀佛。曉義,你是個出家人,怎能為那人的傷勢感到慶幸呢?」曉善搖搖頭,直嘆氣。

「我這可是救天下人啊!為了救天下人,捨去一人也不算什麼。」曉義如是道。

「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是一隻螻蟻也是一條生命吶!」曉善又嘆了口氣。
「如果能犧牲小我、完成大我,那麼犧牲一條性命也是值得的。」揮著手,曉義無法接受他的想法。

就見兩名和尚你一句、我一句,辯得不亦樂乎,而且一點兒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蘇壹和淳于錦只好默默跟在他們身後,不敢說話,生怕一開口就把炮火攬上了身。

「哼,你的想法太婦人之仁,這對所有人都沒有好處。」曉義下了結論。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何必非動殺念呢?」曉善道。

「不然咱們去問通德大師,看看是誰的想法才對。」曉義說完,不等曉善回應,便抓著他往另一條叉路走去。

淳于錦眼見他們步伐飛快,趕緊高聲問道:「和尚等等──那我們該往哪兒走啊?」

「一直直走就會到了────阿彌──陀……」曉善的聲音遠遠傳來,一會兒就聽不見了。

一個拐彎,已看不見兩名和尚的背影。淳于錦看著眼前三條叉路,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覺。

「相公,這怎麼像是在試探咱們呀?」

「妳多慮了。」蘇壹跨步踏上正前方那條路,一邊走一邊道:「曉善大師都已經交待要直走了,咱們照著辦就是。」

「萬一就是有人偏偏要走另一條路怎辦……」淳于錦跟在他身後,嘟著小嘴叨唸著。

瞟了瞟她,蘇壹呵呵一笑,道:「妳這會兒該不會就在想著另一條路吧?」

「呃……是沒錯啦。」淳于錦回頭張望了一會兒,道:「說不定另一條路是通往七星劍的擺放之處呢。」

「如果沒和魏兄談過,或許我也會這麼想。」蘇壹道:「但魏兄說過,七星劍是放在山頂的一處石穴內,那條路怎麼看都不像通往山頂呀。」

「如果在建造穿雲寺的時候,他們把劍改了位置呢?」淳于錦又不死心的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7:18

第十九章 難料

「換位置?」蘇壹聽了,沉吟了一會兒,道:「根據魏兄的說法,七星劍的四周似乎有原任道前輩所布下的結界,要搬動可能不大容易。」

「是喔……」淳于錦聽了,只得撇撇嘴,打消走另一條路的念頭。

蘇壹見她這副模樣,心下覺得好笑,道:「反正咱們趕了那麼久的路,上穿雲寺歇歇又有什麼關係呢?放寬心,就當出遊吧。」

「好嘛……」小娘子還有點兒不甘心,但也只能乖乖跟著繼續向上爬。

那石階梯直直向上,彷彿要衝進天際一般,長得很。淳于錦不經意間回頭一看,竟看見自個兒已經比朵朵白雲還要高了,頓時嚇得兩腿發軟。

「相、相公……」她一個踉蹌,差點兒跌個狗吃屎。

蘇壹一個回身接住她,擔心的問:「妳撐的住嗎?不然我背妳上去吧?」

看了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淳于錦頷首,下一刻,她人就趴在蘇壹寬闊的背上了。

蘇壹怕她著涼,將披風蓋在她身上,囑咐淳于錦抓牢之後,便施展輕功,行步如飛的朝山上衝去。

輕功一使,速度便快了許多,過了半個時辰就看見穿雲寺的大門。

穿雲寺的牆遠比一般廟宇還要厚實,紅色的磚牆在白雪中特別醒目,至於其他部份,由於整間寺廟被厚雪覆蓋,因此看不出實際長相。

踏上最後一階石梯,蘇壹就看見一名小和尚拿著掃帚在掃門前雪。輕輕放下淳于錦,他上前向和尚問話。

「小師父,這兒是否就是穿雲寺?」他客氣的問道。

小和尚抬眼看了看他,又瞄了瞄後方的淳于錦,問道:「曉善和曉義把你們丟下了?」

「呃……是的。」蘇壹未想到他竟然一開口是問這個,著實愣了一下。

「那兩個人真是的……通悟大師就說過要他們別吵了,就是說不聽……」小和尚叼唸了一會兒,才抬頭道:「阿彌陀佛,貧僧法號曉塵,這兒的確是穿雲寺沒錯,就讓貧僧帶兩位施主進廟裡歇歇吧。」

說完,他拍拍自個兒的光頭,將落在頂上的雪花拂去,隨後一轉身拿著掃帚在前頭領路。
跨進門檻,蘇壹首先感覺到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氛。四下張望,發現這兒是個清幽的小院,正對著大門有個大廳,和門口有段不短的距離,遠遠看去可以發現一尊慈眉善目的大佛坐在案上。

曉塵沒帶他們往大廳去,反而腳下一轉朝著右方小徑而去。要不是他帶路,蘇壹沒準兒還看不見那藏在針葉叢間的路呢。

小路蜿蜒,途中經過不少院落,每一間都傳出誦經聲,字字清晰、字字珠機。在這莊嚴之地,一向活潑的淳于錦也不敢多說話,一路走來都只有張著大眼似下張望罷了。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曉塵終於停在一間靜謐偏僻的木屋前。

「阿彌陀佛。這兒是給外來客人暫歇的地方,就請兩位施主先待在這兒吧。」他行了個佛禮,看向淳于錦,又道:「由於本寺皆是和尚,所以還請女施主沒事兒別到處走,以免擾了眾弟子的清修。」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了。

「什麼嘛……他以為我會對和尚有意思嗎。」淳于錦對於方才那番話,感到非常不悅。

「別這樣,這小和尚也挺好。」蘇壹微笑著道:「原本寺廟都是女賓止步的,看在這兒荒山野嶺的份兒上,他們還是給咱們一個偏僻院落,算是仁至義盡了。」

淳于錦微微頷首,話鋒一轉,道:「咱們要在這兒待到那個大師出關嗎?為什麼一定要等他?別的大師不行嗎?」

「魏兄說,七星劍是由通悟大師負責保管的,因此找他商借是最合適不過的事兒。」

當初魏奕春是探聽清楚保管人之後,才下手行搶的,沒料到卻栽在聖獸手中,只得鎩羽而歸。

蘇壹一向行事正大光明,再加上魏奕春失敗的例子,因此他不打算硬搶,也不打算偷盜,和和氣氣的借劍說不定會意想不到的順利。

談話間,蘇壹推開木門。裡頭小雖小卻五臟俱全,該有的一樣也沒缺。淳于錦將包袱扔在木桌上,急急忙忙拿起茶壺,打算為相公和自個兒倒杯茶暖暖身子。

「耶?這茶怎麼倒不出來?」她掂了掂壺兒,感覺挺沉,應該是有水才對,但搖晃間卻沒聽見水聲。

「天冷,冰著了吧。」蘇壹接過茶壺,打開壺蓋果真看見“晶瑩剔透”的茶水。

暗暗運勁集中到手掌,他輕喝一聲,壼中的冰兒霎時間化了開來,還裊裊冒著熱氣,一時間茶香四溢。

「哇,相公好厲害。」淳于錦高興的拍拍手,一臉的崇拜。她快手快腳的接過茶壺,先倒了杯茶給蘇壹。

「這通悟大師也不知何時才會出關,這放眼望去皆是雪,待久了我一定會無聊死。」淳于錦自個兒也倒了一杯,坐在椅子上吁出一口氣,一臉愁雲慘霧。

蘇壹正要說話,就聽見隔壁傳來木碗摔落聲,還伴隨著女子怒罵聲。

他皺了皺眉,覺得這聲音似乎挺耳熟。

「咦?咱們隔壁還有住人呀?」淳于錦一聽可樂了,完全沒注意到那女子暴躁的喝罵聲。
片刻後,有人敲響了房門。

蘇壹示意要起身開門的淳于錦坐下,輕輕走到門邊。

「誰?」他問。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曉癡,為兩位施主送午膳來了。」一道甕聲甕氣的男聲傳來。

蘇壹拉開門,果真看見一名小和尚端著兩碗素粥、兩盤素菜,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只是身上袈裟沾染的食物污漬令他添了幾分狼狽。

看著那似新添不久的污漬,蘇壹猜想他是從隔壁過來的。側了側身,讓小和尚送素粥進來。

「曉癡師父,隔壁住了那些人呀?」淳于錦忍不住問道。

「是一位女施主和兩位男施主。」曉癡將碗擺到桌上,行了個佛禮道:「請兩位施主慢用,貧僧晚點兒會來收拾。阿彌陀佛。」

見小和尚離去,兩人便坐到木桌前開始用膳。

「等會兒我要去會會隔壁鄰居。」他道。

「好啊,順便交幾個朋友來打發打發時間。」淳于錦忙不迭的點頭。


用完餐後,兩人便慢慢晃悠到隔壁宅子。

敲響了門兒,蘇壹在等人來開門的當下,心中閃過好幾個人影,但都和那聲怒罵不是同一人。

就在他苦思那聲音的主人時,門兒開了,蘇壹一抬眼,看見了他意想不到的熟面孔。

「符大哥?!」

開門者竟是遠在長青山上的符明。他變得更加滄桑,衣著回復以往的素色長衫,眸子中透著深沉。

「阿壹?」符明也沒料到會在這兒碰見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相公,你們認識啊?」淳于錦不甘被冷落在一旁,出聲問道。

「這位是我認的義兄,天劍……盟的符明。」蘇壹還不大習慣改名兒後的天劍門,一時間轉不過來。

「這位是我的……未婚妻,淳于錦。」他又向符明介紹道。

「原來是弟媳啊,幸會幸會。」符明訝異的道:「沒想到阿壹出一趟遠門,還能找到這麼漂亮的媳婦兒。」

「哪裡哪裡,是相公不嫌棄。」淳于錦聽了心下歡喜,笑道:「那我就同相公一塊兒喚你“符大哥”囉。」

「好。」符明笑了笑,轉向蘇壹道:「你怎麼會來這兒?找到要找的東西了嗎?」

「嗯。」蘇壹點點頭,道:「但要等通悟大師出關才能商借。」

「通悟大師?」符明眼底出現莫名的情緒,道:「你該不會是為了七星劍而來吧?」

「正是。」蘇壹驚訝道:「莫非符大哥也是?」

「嗯……師父派我們出來找七星劍回去。」符明似乎不想多說,反問道:「你怎麼會來找七星劍?」

「我……我體內有些東西需要七星劍才能消去。」蘇壹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只好略略帶過。

符明一皺眉,正要再問,房內又一道令蘇壹感到熟悉的男聲傳來。

「右使,你在跟誰說話?」

腳步聲近,蘇壹的眼也越睜越大。

「樂正兄?!」

來人正是擔任天劍盟左使、也是武藝第一高強的樂正桑。他一樣是英氣勃發的模樣,但多了點成熟的味道。

「蘇……阿壹!?」樂正桑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兒見到他,一雙眼瞪得和瞳鈴差不多大。

「哈哈哈哈。」符明見兩人的拙樣,大笑了幾聲,道:「看來今兒個真是感動的重逢啊。」

「桑哥、右使,你們在外頭嘀咕什麼?」

一道方才聽到的女聲傳來,蘇壹轉頭一看,愣在當場。

女子妖艷至極,行進間腰臀搖曳生姿,秀髮束起嫵媚的墜馬髻,頭插數枝金玉步瑤,胸前那呼之欲出的渾圓足以令男人目不轉睛。

但無論她再怎麼艷麗,蘇壹看到她還是忍不住沉下臉,殺氣陣陣外放。

女子一見到他,也打了個哆嗦,恐懼的尖叫一聲躲到樂正桑身後。

「周、嫻!」

原來她正是蘇壹遍尋不著的叛徒,常霧宮的女大弟子──周嫻。

「什麼!她就是相公的仇人!?」淳于錦瞪大眼。那活像妓女一般的女人?

看周嫻沒什麼威脅性,淳于錦一個跳躍,使出家傳輕功出現在她身後,正要一掌劈向周嫻的後頸時,一旁的符明出手了。

他抓住淳于錦的手腕,打算將她推回蘇壹的胸前。但淳于錦也不勢弱,只見她纖手一縮一放,竟輕輕鬆鬆掙脫符明的鐵掌,一個旋身繞到周嫻右方,一把抓住她的藕臂,想拉到蘇壹那邊。

突然“唰”的一聲,樂正桑閃電般摟住周嫻的肩,將她移到自個兒前方,並同時繞了一個圈,帶著淳于錦的攻勢,順勢將她推到蘇壹懷裡。

「阿壹,請尊夫人自重。」

樂正桑推開黏在他身上的周嫻,暗暗拍了拍被她碰過的地方,眼底閃過厭惡的神色。

「阿壹,我知道你和周姑娘有某些過節。」符明在一旁接著道:「但現在周姑娘是天劍盟的貴客,我們得罪不起啊!」
蘇壹冷哼一聲,勾了勾嘴角道:「何止是過節,她和蘇家結下的怨,死一百次都不見得還得清。」

看了看縮在後頭的周嫻,他又道:「我現在知道妳在哪了,現在可以不找妳麻煩,但以後……」蘇壹盯著她,一字一字的道:「妳就等著吧。」

第二十章 漫漫穿雲

在那天會面之後,蘇壹每每經過隔壁房,都會特別上前敲響門,美其名是和符明敘舊,實際上是想監視周嫻的一舉一動。

符明心知他的打算,但也不好阻止蘇壹的行為,畢竟人家都看在他的面子上,暫時不找周嫻麻煩了,他又有什麼立場再叫人家別瞪仇人呢?

而淳于錦和周嫻同為女人,自然是容易逮著機會為蘇壹出氣。例如昨兒個兩女一同在池中沐浴時,她趁著周嫻沒注意,悄悄撒了些癢癢粉在她衣服上,結果周嫻淨身完畢、衣服方才穿上,下一刻就在泥地裡打滾,淳于錦在一旁看得是哈哈大笑、樂不可支。

周嫻吃了這悶虧,自是怒不可遏,向符明施加壓力無效,樂正桑又裝忙不理會她,氣得她每天都趁蘇壹兩人不在時,偷偷踹他們房門兩腳。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周嫻也被整了不下數百次,幾乎每天都要來個一、二十回,最後她索性躲在房中,偶而出外看見淳于錦也馬上腳底抹油、溜得遠遠的。

周嫻有了淳于錦壓制,蘇壹也樂得向符明探問關於師姊的事兒。

「符大哥,周嫻怎會是天劍盟的貴客?」

這天,蘇壹邀符明到自個兒房中,拿出兩壺好酒,打算來個暢所欲言。

「周姑娘是師尊……好友的朋友。這次奉師尊之命上山取劍,另一個目的就是帶她出來玩玩。」符明斂眸看向杯中物,掩去眼底的莫名情緒。

看了看他,蘇壹緩緩道:「符大哥……不是阿壹多心,為何你每次說到天劍盟的事兒,就會吞吞吐吐的?」

「這……」符明這才想起來,蘇壹也是個心思縝密的男子,只是在他面前都像個弟弟一般。

輕嘆一聲,符明思索道:「阿壹,你我義兄弟一場,身為大哥,我卻沒有盡責做好你交付的委託,實在令人髮指。」

「符大哥為何說這番話?」

看他一眼,符明開口道:「你可還記得,咱兄弟倆分別三年後,你再度出現,那時託了我什麼事?」

「什麼事?就是尋找蕭定宇……啊!」蘇壹這才想起遠在白竹的那個人,急忙道:「符大哥,這件事兒就算了吧,我已在白竹找到此人了,甭再為這件事兒煩心了。」

「你能遇到他甚好。」符明沒有因為他的一席話而釋懷,反而緊蹙眉頭。「但為兄要說的不是這個。」

「呃?」蘇壹愣了一下,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

「其實……」符明眼中有著掙扎,他緩慢的開口道:「蕭定宇也是師尊的……好友的朋友。」

蘇壹一聽,忍俊不禁笑了出來,令符明一臉奇怪的看著他。

感受到他的視線,蘇壹將笑壓回肚裡,道:「符大哥,蕭定宇是和周嫻一道兒的,自然同樣是令師尊的好友的朋友啦。」

「你、你說的倒也是。」符明心下困窘。他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個,但又無法將實話說出來,著實令人難受。

沒發現他眼中的掙扎,蘇壹話題一轉,沉聲道:「符大哥,蕭定宇和周嫻同是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為何令師尊的好友的朋友認識這等惡貫滿盈之輩?」

「這……」符明神情怪異,兩顆眼珠飄上飄下,就是不敢看他。

蘇壹見他這副為難樣,心下有了底,也不再追問他。

「符大哥,這樣看來,總有一天咱兄弟倆或許會兵戎相見。」蘇壹深深嘆了口氣,舉杯道:「願那個時候你別阻止我尋仇,這樣咱們之後還是好兄弟。」

「好。」符明跟著舉杯,心中五味雜陳。「願那時我不用直接面對你。」

一仰而盡,也道盡願相交一生一世的誓言,雖可能因師門及家仇因素而反目,但當下,他們還是患難與共的好兄弟。

放下酒杯,蘇壹話鋒再轉,道:「對了,不知御佳姑娘……現在應該說樂正夫人,目前怎麼樣了?」

三年前,是符明和官御佳的陪伴,才讓蘇壹渡過重重危機,不然以他那初出茅廬的蠢樣,準會鬧出不少笑話。

「師妹她……心中還是有你。」符明瞄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怪他把官御佳的心給偷了。

「符大哥……你明知我那時沒那個意思……」蘇壹苦笑。他只把官御佳當妹妹看待,完全沒有男女之情。

「我了解,逗逗你呢。」符明哈哈一笑,隨即道:「好在師妹很認份,嫁人之後就穩穩的當她的樂正夫人,現在還幫師弟懷上一個孩子呢。」

「那真是恭喜了。」蘇壹由衷感到歡喜,又道:「那周嫻……我看她對樂正兄不大規距啊。」

「這正是我擔心的。」符明一嘆,道:「周姑娘看上師弟高強的武藝,才見面一、兩次就巴著他不放,趕都趕不走,讓師妹氣得不輕,幾次都差點兒動了胎氣呢。」

蘇壹一聽,緊蹙眉頭,道:「這周嫻在常霧宮時,就是一副招蜂引蝶的模樣,令大夥兒頭痛得緊。」一想到這種人是出自常霧宮,他就覺得慚愧。

彷彿了解他的心思,符明拍拍他的肩,安慰道:「甭想了,她已是叛出常霧宮的人,一切所做所為已和常霧宮不相干了。」

「嗯。」心下感謝他的體諒,蘇壹笑了笑。

「對了。」符明想到了什麼,問道:「你身體有什麼不適嗎?為何要七星劍才能治癒?」

「這說來話長了。」蘇壹趁著這次機會,將老蓬說給他知曉的事兒、還有他自己的猜測,一股腦說給符明聽。

「瘴氣?詛咒?」符明皺著眉,沒想到他的體內竟有那麼陰邪之物盤據。

「好在有一位……朋友,造了這把劍給我,據說是有壓制陰邪之物的功效,不然我早就變成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了。」蘇壹將蘭寧劍遞給他,話末還自嘲了一下。

細細打量著精緻的蘭寧劍,符明雖感受不到裡頭傳來的法力,但卻可以看出這劍足以和天下第一劍比擬。

「這和天下第一的無雙劍,似乎不相上下。」天下第一劍恰好在天劍盟盟主──官勝麒的手上,讓符明有幸能近距離看見它的風采。

「多謝符大哥誇讚。」對於有人稱讚好友造的劍,蘇壹感到與有榮焉。

「那……知道拿到七星劍之後,該怎麼做嗎?」符明把劍還他,問道。

「呃……不大清楚。」蘇壹搔了搔頭,大方承認自己的無知,況且也沒人教他,想必從古至今都沒有人拿七星劍來治身體吧?

符明皺了皺眉,心下雖也想將七星劍交給他,但尊師的命令卻是不可違抗的。

「我原本就打算直接問問通悟大師,如果大師也沒辦法,那我就不再強求。」蘇壹平靜的道。他了解冥冥中自有定數,就算七星劍無法解決他的問題,一定還會有其他方法的。

「阿壹……那時候,為兄一定盡力幫你。」符明看著眼前這比以前還要成熟的男子,心下不禁一陣唏噓。

好好的一個俊朗青年,竟被莫名的邪物毀了大好前途,真是老天在捉弄人啊!

語罷,酒盡,兄弟倆又各奔東西,離開了這間房,兩人又回歸到各自的崗位上。符明是天劍盟的右使,蘇壹是尋找仇人的遊子,兩人只不過是一同到穿雲山上求劍,恰好碰到罷了。

很快的,五人已在山上待了三個月之久,時不時的拉著曉癡師父問大師的出關時間,而他也只是回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閉關長則三年、短則五天,沒有人能預先知道他老人家啥時才會出關。」曉癡如是道。

「開什麼玩笑!」周嫻一聽,大小姐脾氣立馬就衝了上來。「要本姑娘等一個老禿驢!他算什麼東西!?這穿雲寺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竟然要本姑娘在這兒等三年?!」

「不想等,妳就下山。」樂正桑可沒給過她好臉色,看在師尊的面上,他才沒把周嫻直接往山下丟。

他這麼一說,嚇得周嫻不敢再造次,嗲聲嗲氣的伸出藕臂,再度纏上心上人的身子,嬌嗔著自個兒的委屈。

看著樂正桑鐵青的面色,符明不禁覺得愧對師弟,竟要他出賣色相才能安撫這個……妖女,他為人師兄的真是失敗。

反倒是蘇壹和淳于錦倆人,相當的怡然自得。蘇壹甚至還會去向其他師父請教佛經的內容,那認真虔誠的態度,差點兒讓淳于錦以為自個兒的夫君要去作和尚了。

蘇壹知道,就算有蘭寧劍相助,自己的情緒還是不得起伏太大,以前有常霧之靈教的清心訣,現在他發現佛經也有相同的功效。只要徜徉在那莊嚴肅穆的氣氛中,蘇壹就會覺得心如止水,不再有紛紛擾擾。

淳于錦見夫君那麼沉迷於佛理,她便每天都往寺廟中的灶房鑽去,纏著負責伙食的曉癡師父教她素齋的作法。

這天,蘇壹挑燈夜戰,說是要徹夜研究佛理,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是怕黑不敢睡罷了。

淳于錦悄悄推開門兒,手上端了一盅香氣四溢的湯品走進房。

蘇壹聞到香味,轉頭一看是她,溫聲道:「還沒睡?」

「知道相公要熬夜,特別做香菇素雞湯給你補補身子呀。」淳于錦笑嘻嘻的將盅碗擺在桌上。

眼角瞄到她傷痕累累的手指,蘇壹暗嘆一聲,拿起湯杓喝了一口。

「好喝,妳廚藝精進了不少。」他道。

「你喜歡就好,這樣就不枉費我在廚房忙活兒了。」淳于錦滿足的看著他,心底直冒幸福的泡泡。

「真是勞妳費心了。」蘇壹知道她這麼做是為了他,無論是三餐、宵夜、甜點,這些日子以來都是淳于錦做給他吃的。

「不會,只要相公喜歡,我都會去嘗試。」她雙手支著下巴,歪著頭瞧他。

放下湯杓,蘇壹看向她發亮的眼兒,道:「錦兒,妳為什麼會想嫁給我?」

「呃?」淳于錦對於蘇壹第一次認真問她這個問題,感到有些錯愕。

「就因為我三年前救了妳嗎?」他又問。

「一部份是這個原因啦。」淳于錦大大方方的道:「但和你相處越久,我就更加被你吸引。了解你是什麼樣的人之後,我就決定終身非你不嫁了。以後你去哪、我就在哪,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你有什麼煩惱、痛苦,我通通都可以幫你承擔。甚至在夜晚,我也可以徹夜不眠的陪伴在你身旁,不讓你獨自面對黑暗。」

她的直白執著,令蘇壹的心重重撞了一下,下意識拉過她,將人兒牢牢禁錮在懷。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蘇壹低聲呢喃,在他懷中的淳于錦聽得真切,眼中泛淚,忍不住緊緊環抱他的腰。

得妻如此,漫漫長夜不再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7:45

第二十一章 通悟大師

翌日一早蘇壹、淳于錦正在梳洗,就聞隔壁的房門被人敲響的聲音。

開門一看原來是第一天見到的曉禪師父,正在和符明說話。

符明見蘇壹用眼神探問便高聲道:「阿壹,通悟大師出關了。」

「真的!?」淳于錦聽見這天大的好消息興的抱住蘇壹的手臂,喜形於色的又跳又叫。

要知道通悟大師提早一天出關,蘇壹就提早一天得救。他可以像普通人一般生活,不必畏懼黑暗、不必擔心惡夢騷擾,可以和心愛的人一塊兒相擁而眠。而且也不必時時刻刻、為了體內那不定時炸彈提心吊膽。

雖然瘴咒之力會讓他瞬間得到高強的功力,但隨之而來的後遺症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蘇壹心下也感到高興,拉著淳于錦的手便跟在曉禪師父的身後,同符明三人一塊兒到正殿大廳拜見通悟大師。

初次踏入那匆匆一撇、沒有看仔細的正殿,這會兒才感受到箇中奧妙。

貼上金鉑的大佛,端端正正的坐在案上。那細長的眸子彷彿在審視著每一個進門的人,溫和中帶著威嚴。殿中薰香裊裊,讓來人深吸一口氣便會感到心靈沉靜。桌案底下沒有太多物事,只有幾張打坐用的團蒲,間距一致的排成一列。陽光映著白雪,直射進來,讓整間大廳起了柔和的光亮,令人心曠神怡。

一位蓄著長長白鬍的光頭和尚,穿著紅黃相間的袈裟,頸上還掛著一串佛珠,坐在大殿正中央的團蒲上,面對大佛閉目沉思。

「通悟大師,施主們已帶到。」曉禪恭恭敬敬的彎腰,令身後幾位原本站得直挺挺的人,腰板子也不知不覺跟著軟了下來。

「阿彌陀佛,請施主們入座。」通悟大師轉身,面朝門口,半闔的眸子看著穿雲寺少有的賓客魚貫走入。

「老禿驢,我奉我家主人之命,來找你討要七星劍,命你最好馬上將劍交出來,否則休怪我將這兒宜為平地!」

周嫻高高在上的站在通悟大師面前,傲然的俯視著他,不把這七星劍的保護者放在眼裡。

符明暗叫不好,趕緊從還沒坐熱的團蒲上站起,上前拉開周嫻。

「對不住,通悟大師,如有冒犯,請多包涵。」

他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直向面無表情的通悟大師賠不是。

「阿彌陀佛,無妨。請施主就座。」通悟大師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半闔的眼看似無意的從每個人臉上飄過,將所有人的心事盡收眼底。

見所有人都坐在團蒲上了,他才開口道:「各位施主是要向老衲商借七星劍,是吧?」

「是的,通悟大師。」蘇壹溫聲開口,道:「不知您是否可將七星劍借予在下幾天?」

「不行!」周嫻一聽,大喝道:「七星劍是我家主人要的,怎麼可以說借就借!你要借也得先經過我家主人同意!」儼然一副七星劍已是囊中之物的模樣。

「周姑娘,我相信通悟大師自有定奪,用不著妳在這兒丟咱們天劍盟的臉。」樂正桑冷著臉,沉聲低喝。

周嫻被心上人斥責,撇了撇嘴靜了下來。

通悟大師見狀,道了聲「阿彌陀佛」,看向符明道:「三年前貴派邀請若河寺門人參加比武大會,敝寺未能依約到場,真是對不住,請天劍右使見諒。」

「無妨,師尊知道大師們兼善天下,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並不強行要求若河寺離開崗位。」符明認真的道。

蘇壹這才知道,當年邀請的眾多門派中,還是有些門派並沒有參加天劍比武大會,而若河寺也因此躲過被合併的命運。

「至於這位施主。」通悟大師深深看了蘇壹一眼,道:「你的問題,七星劍無法幫你解決。」

一句話令蘇壹大為震驚,沒想到那麼久以來一直尋尋覓覓的聖器,竟沒有解除瘴氣和詛咒之效!

「那、那怎麼行!」淳于錦一聽,立刻就急了,她顫聲道:「如果連七星劍都無法幫助相公,那還有什麼可以呢?難道要眼睜睜看著相公出事嗎?!」

「錦兒,冷靜。」蘇壹輕輕安撫她。淳于錦見他一臉平靜,忍不住哭倒在他懷中,一時間莊嚴的正殿大廳竟有幾分淒涼的意味。

「那麼大師,七星劍在下就不借了,等會兒在下就偕同內人告辭。」他拍著淳于錦的背,看向通悟大師。

看出他決絕的神色,通悟大師呵呵笑了幾聲,道:「阿彌陀佛,老衲只說七星劍不能救,並沒有說其他東西也不行啊。」

「此話當真!?」淳于錦抬起頭,直勾勾的看向通悟大師,臉上帶著殘淚,頗有梨花帶淚的美態。

「出家人不打誑語。」露出慈眉善目的微笑,通悟大師又對蘇壹道:「待會兒請施主單獨來找老衲,老衲有一事相告。」

蘇壹正要回應,周嫻就不甘寂寞的大叫起來:「這怎麼行,你一定是想把七星劍偷偷給他,對不!?」

「周姑娘,我相信通悟大師不是這樣的人。」符明看了看蘇壹,心下為他高興。通悟大師這樣講,代表蘇壹還有救。

「我不管,今天不拿到七星劍,我就要這兒所有人陪葬!」周嫻站起身,咯咯笑了起來,嬌聲道:「桑哥、右使,給我架住這
老禿驢,我要親自審問他七星劍的下落。」

「周姑娘,莫要太過分了!」樂正桑依然坐著沒有動作,只用眼神冷冷瞪著她。

「是啊,周姑娘。」符明也勸道:「好好跟大師說,大師不會為難咱們的。」

嬌笑一停,周嫻臉一沉,道:「你們是不聽我的話了?別忘了你們是什麼身份,我家主人可是天劍盟的大當家,只消說一句,你們全都得人頭落地!」

蘇壹在一旁聽的莫名,只知兩位好友被周嫻威脅,心下雖氣,但也不好介入。

「妳!」樂正桑氣極,狠狠瞪著周嫻卻拿她沒辦法。符明則是不情不願的站起身,但還是沒對通悟大師動手。

在周嫻的脅迫下,兩人一步步龜速的朝通悟大師走去,蘇壹見大師氣定神閒,便也不插手,輕摟著淳于錦坐在一旁,看著周嫻大發雌威。

搭上通悟大師的肩,符明輕道了聲抱歉,和樂正桑一塊兒將他攙扶起來。周嫻得意的看著他們,正想要諷刺幾句,異變突生。

通悟大師肩一聳、手一轉,瞬間就脫離了兩人的掌握。只見他一個旋身,出現在周嫻身側,伸手壓著她,讓她“咕咚”一聲跪在大佛前,又在周嫻背脊上閃電彈指點了好幾處,令她動彈不得。整個過程有如行雲流水一般,絲毫不見停頓。

「哇!」淳于錦目瞪口呆。她驚嘆一聲,看得猛拍手,心底對若河寺大大改觀。

「錦兒,別這樣。」蘇壹拉下她的手,心裡也對通悟大師又多一層認識。

不理會周嫻瞪來的殺人目光,通悟大師笑呵呵的道:「在佛祖面前口出惡言,女施主有必要向佛祖懺悔一番,阿彌陀佛。」

淳于錦一聽,笑得前俯後仰,起身向大師拱手作了揖,嘻嘻笑道:「大師真是高招,錦兒甘拜下風。」

「女施主甭這樣,老衲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通悟大師看了看呆愣在一旁的三個男人,道:「那就請四位施主跟老衲來吧。」

四人互望一眼,一致跟在通悟大師身後走出大殿,看也不看跪在廳上有苦難言的周嫻。

「大師,您要帶咱們去哪兒?」淳于錦好奇的道。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道:「去施主們該去的地方。」

「借問大師,」符明接著問:「不知大師可願意將七星劍借予天劍盟?」

看了他一眼,通悟大師緩緩道:「讓天劍盟盟主得到七星劍,對天下蒼生無益。」

樂正桑皺著濃眉,道:「那麼大師是不肯借了?」

「老衲不願借予天劍盟。」通悟大師饒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道:「但如果是樂正施主、符施主的話,老衲便會將七星劍交到
兩位的手上。」

「這……」雖不知他說這番話有什麼含意,但符明知道通悟大師是會將七星劍借給他的,當下立刻道:「多謝大師。」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突然停了下來,道:「咱們到了。」

「哪裡?這兒不還是外頭嗎?」淳于錦左右張望。這兒離寺裡的院落有段距離,除了白茫茫的積雪之外,還有一尊立在白雪中的地藏王石像。

「請施主們退開。」通悟大師道。見眾人退了十步距,便低喝一聲,腳下一跨成馬步,拉起頸間的佛珠,伸手掐訣,喃喃唸起咒語來。

「大師在做什麼?」淳于錦拼了命伸起耳朵,也無法聽見通悟大師口中的唸唸有詞。

「莫非……」符明看了看那尊地藏王石像,臆測道:「是通往七星劍的門?」

彷彿印證他的話一般,通悟大師一聲大喝,那石像竟奇跡似的緩緩向後移開,露出底下一道向下的階梯。

蘇壹輕咦一聲,道:「七星劍不是在山巔嗎?怎會是向下的梯子?」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雙手畫圓收功,聽到他的疑問,道:「施主好眼力,且跟老衲一道來便能知曉箇中原因。」

片刻後,眾人皆跟著他走下階梯。通悟大師見大夥兒都下來了,便轉身伸掌一揮,關上石像入口。

一時間,整個地道伸手不見五指。

「相公……」淳于錦抱住蘇壹的手臂,知道他怕黑。

拍拍她的手,蘇壹強作鎮定,但微微打顫的身子可以察覺他的恐懼。

符明、樂正桑兩人沒發現他的異狀,但在黑暗中也不好行走,便向通悟大師問道:「大師,可有火把之類以供照明?」

「阿彌陀佛,請施主稍待。」

通悟大師在衣袖中摸索了一會兒,掏出幾顆發出朦朧光暈的夜明珠,發給每個人。

「哇。」淳于錦讚嘆一聲,道:「大師,真是大手筆啊!」

通悟大師不為所動,一點兒都沒有感覺自個兒手上拿的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阿彌陀佛,金錢乃身外之物,這珠子不過是照明好用罷了。」他淡淡道。

淳于錦吐了吐丁香小舌,對於老和尚的價值觀不敢苟同。她當過乞丐,自然知道餓肚子的滋味為何,也深深體會「沒有錢、萬萬不能」的道理。

有道是「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再厲害的人也會因為缺錢而被逼上絕路,這個道理,沒有體會過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眾人跟在通悟大師身後前進。符明開口道:「敢問大師,這岩洞是如何形成的?」

「阿彌陀佛,此乃歷代七星劍守護者挖掘而成。到上一任守護者卸任時,岩洞也宣告完成,老衲便將七星劍移到這兒來。」

談話間,蘇壹注意到坡道慢慢朝上,眾人像在爬坡一般,緩緩向上移動。

「那麼守護七星劍的聖獸呢?」符明接著問。

第二十二章 真正的七星劍 (卷中 尾聲)

挑眉瞧了他一眼,通悟大師摸了摸鬍子。「阿彌陀佛,施主竟然知曉聖獸的存在?」

聖獸是七星劍十道結界的最後一關,如果不是曾經闖山過、或是同為若河寺門人的,是不會知道七星劍有聖獸守護的。

「不……」符明知道自己失言,急忙道:「是家師自友人那兒聽來的小道消息,在下一直是半信半疑。」

呵呵笑了幾聲,通悟大師擺擺手道:「阿彌陀佛,施主無需緊張,自從前幾年那位闖山的施主離開之後,老衲便知這件事從此不算是秘密了。」

蘇壹心下一凜,知道他說的是魏奕春。

「相公。」淳于錦悄悄靠近他,貼附在他耳邊。「你有沒有覺得……好像越來越涼了?」

收斂心神感受,蘇壹果然發現現在的溫度,比剛進來之時低了不少,因為他有渾厚的內力護體,自然是不畏寒。

藉著夜明珠的光茫,他看到淳于錦微微泛白的唇色,道:「錦兒,如果受不了,就先在原地等我們吧,甭跟著進去。」

「不嘛,人家要和相公同進退!」淳于錦拉著他撒嬌,藉機磨蹭自個兒的小手,暖暖被凍僵的手指。

前頭的通悟大師等三人並未聽見他們的耳語,這時大師正在說明符明方才提的疑問。

「阿彌陀佛,老衲將七星劍遷下來之後,也一併將聖獸移到這兒了。」他道:「畢竟聖獸是蒙七星劍之蔭才得已修練成果,也算是七星劍的一部分,如果將其分開,恐會造成危害。」

「原來如此。」符明恍然大悟。

五人繼續在通悟大師的帶領下前進。符明在問完問題之後,便閉上嘴默不作聲。樂正桑則是從頭到尾都沒吭一聲,微瞇的眸子可以看出他處於警戒狀態。蘇壹後來乾脆牽著淳于錦的手,將內力過到她體內,以助她取暖。淳于錦雖沒說話,但嘴角的微笑表示她非常享受因禍得福的滋味。

幾人彎彎繞繞、上衝下竄,終於一個拐彎之後看見一面岩壁。

那岩壁看似無堅不催,上頭還有許多藤蔓纏繞,上下左右連一丁點兒的縫也沒有,名副其實的死路。

除通悟大師之外,其餘人都很疑惑怎會沒路了,但也不好質問大師,只好互相乾瞪眼。

「阿彌陀佛,請施主們暫且退開。」

眾人一聽,齊退五步,靜靜看著通悟大師。

只見他伸手掐訣,朝著岩壁畫出一個「卍」字符號,口中跟著一聲大喝,那看似堅硬的牆竟然動了起來,緩緩向旁邊滑開,就
連上頭的藤蔓也自動縮回岩縫後邊,不見蹤影。

「這竟是障眼法?!」

眾人愣愣的看著前方。發現當岩壁移開後,竟有柔光流洩而出,那光耀眼的程度,硬生生將手上的夜明珠給比了下去。

「阿彌陀佛,這兒就是七星劍的所在之處,請各位施主隨老衲進來吧。」

通悟大師視每人呆愣的表情於無物,徑自踏進石室之中。

蘇壹馬上回神,拉著還陷入震驚之中的淳于錦,跟著符明兩人進入石室。

石室內別有洞天,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站了四個大男人卻絲毫不覺擁擠。頂端無限延伸,看不見盡頭。壁上嵌著許許多多的夜明珠,一齊綻放柔和的碧綠色光芒,使得整個石室皆透著朦朧的氣氛。

而石室正中央,萬眾注目的七星劍,正靜靜的懸浮在半空中,一上一下微微的飄浮著。

要不是這石室中只有一把劍,蘇壹說不定會以為這是普通的長劍呢。七星劍的外形並無特殊之處,無論怎麼看都是一把市面上隨便就可以得手的長劍,也難怪眾人沒有感受到一鳴驚人的震憾了。

會不會也是用障眼法覆蓋了真正的長相?──每個人心底不自覺浮現出這個想法。

通悟大師慢慢踱步到到七星劍前方,就在眾人以為他又要掐訣解除障眼法時,他竟然微微彎下腰,對著七星劍輕聲細語的說起話兒來。

「小七,出來吧。」

他面上那副和顏悅色、萬分和藹的模樣,令眾人幾乎以為是別人上了大師的身。

蘇壹還以為通悟大師不大正常了,正想開口說話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

「通悟爺爺?」

一道奶聲奶氣的孩童聲迴盪在石室中,往中央處一看,竟然有一名小小孩兒從七星劍的劍柄處探頭出來,四下張望著。

那小小童約十五公分高,烏溜溜的大眼打量著陌生人。一條淡綠的微卷髮絲在圓潤稚嫩的小臉兒上盪來盪去,增添了幾分俏皮。身上套著和髮色相同的鳳仙裝,在俏皮中又多了些飄逸。

「通悟爺爺,他們是什麼人?」小娃眨著天真的大眼,問道。

通悟大師指了指符明,在小娃耳邊輕聲道:「小七,這些不是壞人,爺爺打算把七星劍借給那位符施主,妳說可好?」

大眼滴溜溜的看向符明,閃著打量的眸光。

一會兒,小娃點了點頭,道:「他可以,只要他小心別讓人把劍兒騙走就行了。」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一聽,面帶微笑的看向符明道:「施主,請上前取劍吧。」

看著站在劍柄上向自己招手的小娃,符明戰戰兢兢的走上前。

「給,要小心別給人騙了哦!」小娃一個跳躍,輕巧的踏上符明的肩,白嫩小手一把抓住他鬢間髮絲,偏頭想了想,又道:

「還有,也要小心別被人拐了。」

「嘻嘻,小七妹妹,騙跟拐是差不多意思的。」

淳于錦見小娃可愛,忍不住笑出聲,輕輕糾正她。

小娃轉頭看了看淳于錦,露出一記可愛的笑。

「大師,這位是劍靈嗎?」一直不說話的樂正桑開口了。他雙眼發光的看著小娃,身為武癡,一定知道一把能產生劍靈的劍必是好劍。

「劍靈?」小娃歪著頭,看向通悟大師。「爺爺?劍靈是什麼?」

「劍靈就是住在劍裡面的人。」通悟大師向她解釋完,又道:「阿彌陀佛,小七便是守護七星劍的聖獸,不是劍靈。」

「聖獸?!」淳于錦沉不住氣,率先叫了出來。「那麼可愛的小妹妹是聖獸?!」

聽出她語氣裡的不敢置信,小娃,也就是小七,嘟起小嘴道:「人家可是很厲害的!」

「小七,這些人傷不得。」通悟大師安撫她,轉頭道:「阿彌陀佛,聖獸成長緩慢,但累積百年的力量是不容小覷的,請女施主切勿以身示法。」

「噢……對不住。」見自個兒惹毛了小妹妹,淳于錦自知理虧。

「大師。」符明拿著七星劍,頭不敢亂動,生怕碰掉了肩上的小聖獸。「符明在此多謝大師相借聖物。」

「阿彌陀佛,施主不必多禮。」通悟大師接過小七,小心的捧在手上,道:「是聖獸願意借給施主,並不是老衲的意思。」

符明一怔,看向皺著眉瞪他的小娃,連忙拱手道:「多謝聖獸相助,符明感激不盡。」

「甭謝了。」小七樂了,嘻嘻笑得很高興。

「既然兩位施主已取得想要的東西,就請回吧。」通悟大師手一揮,原本悄悄關上的石門又緩緩滑開。

「多謝大師,晚輩告辭了。」符明、樂正桑兩人見他送客意味濃厚,便知趣的帶著七星劍離開。

石室內剩下通悟大師、小七、蘇壹及淳于錦。

「阿彌陀佛,施主。」通悟大師看向蘇壹,道:「老衲先前說可以救你的,就是聖獸小七。」

蘇壹一愣,道:「恕晚輩駑頓,可否請大師講詳細點兒?」

「阿彌陀佛,小七乃承受七星劍之蔭所孕育而成的聖獸,可以說是繼承了七星劍所有的力量。劍身雖已然失去法力,但小七卻
比七星劍全盛時期來的高強。」通悟大師和小七互望一眼,道:「因此已為“凡劍”的七星劍不能救你,但小七卻能。」
「真的嗎?太好了!相公!」淳于錦忘形的湊到小七身前,高聲道:「小七妹妹,妳真的好厲害!」

小七被人誇讚,小臉興奮的紅了起來。

蘇壹壓下心中的欣喜,冷靜問道:「那麼,晚輩需要做些什麼?」

讚賞的看了他一眼,通悟大師道:「阿彌陀佛,只需讓小七住進你的劍裡就行了。」

一頓,蘇壹吶吶道:「那麼簡單?」

「就是那麼簡單!」小七縱身一躍,跳到蘇壹腰間的蘭寧劍上,低頭打量著。「這把劍的製作者是個高手,他把自己的心願和命令都和劍身溶為一體了,所以才能壓制你體內的髒東西。」

蘇壹一聽,心下一震,不禁想到遠在塔塔各族的蘭寧。

「小七住進去之後,就可以讓那些髒東西乖乖聽話,讓它們都成為你的助力;也可以一口氣吃了它們,但是這樣比較浪費。」

小七東摸摸、西摸摸,一邊說著她所想到的解決方法。

「但……」高興歸高興,蘇壹還是沒失去冷靜。「聖獸離開這兒……不要緊嗎?還是晚輩要待在這兒?」

「阿彌陀佛,聖獸已修練完一個階段,是該出關見見世面了。」通悟大師慈愛的看著小七,眼中有著欣慰。

「嗯!小七一定會救這個人的!」她小手握拳,揮來揮去,似乎對要離開這兒非常高興。

「那麼……晚輩需要注意些什麼事兒嗎?」蘇壹還是對事情那麼容易不太適應。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眼裡的笑更深了。「只要代老衲好好照顧她,就夠了。」


就這樣,穿雲山之行平安結束了。符明等人順利取得七星劍,而蘇壹也找到對付瘴氣和詛咒的方法。

話說符明偕同樂正桑拿著七星劍回到大廳時,正巧碰見幾個小沙彌正圍著動彈不得的周嫻,一人一筆的在她臉上作畫呢!

救了周嫻之後,兩人當然是承受了一頓大小姐排頭,然後周嫻便逼問他們有沒有拿到七星劍。

「有。」符明將七星劍包裏在布匹裡,小心翼翼的呈給她。

周嫻兩眼發亮,快速又粗魯的將布拆了開來,卻在見到七星劍的那一瞬間氣得不輕。

「這哪是七星劍────」小廂房裡傳來一道河東獅吼,令經過的人無不頭皮發麻。

周嫻氣到想上門找通悟大師算帳,卻被告知大師再度閉關的消息。

「那老禿驢又閉關!?我看他是怕姑奶奶我興師問罪吧!」又是一陣河東獅吼。

後來在符明的好說歹說、和樂正桑的武力壓制下,周嫻只好跟著他們,帶著平凡無奇的「七星劍」下山回天劍盟去了。

而蘇壹和淳于錦,現在又多了一個聖獸小七隨行,打算回塔塔各族探望蘇憶和蘭寧,在道別過穿雲寺的僧人之後,便踏上歸途。

究竟天劍盟主要七星劍作何用?為何要合併其他門派?周嫻所侍奉的主子又是誰?而蕭定宇又為何要滅了常霧宮?他怎會流落白竹?蘇壹身上又為何會有瘴氣的存在?

種種疑惑,持續盤繞在蘇壹的心中,令他感到有一樁會使整個武林動盪的陰謀正在秘密進行。

看向天劍盟的所在──長青山,他心底暗暗下了決定。

「這渾水───我淌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8:18

。」來人拿下頭上斗笠,露出一張俊朗臉蛋,略帶疲憊的星眸微瞇,看向齊麥。「掌櫃的,你這兒怎麼香了許多?」

「哎……呀!」齊麥一見這人,大喜道:「原來是大爺您啊!請坐請坐,您托的那位爺正躺在床裡呢!」

齊麥把靠窗那桌客人揮走,清出一張桌子給來人──蘇壹落坐。

「他應該沒給你們添麻煩吧?」將蘭寧劍解下放置於桌上,蘇壹接過他遞來的茶,啜了一口。
嗯,茶變好喝了。

「當然沒有。」齊麥張大眼看著他,道:「那位爺總是安安靜靜的待在房裡,哪兒也不去。柳家妹子老說他像盆栽似的呢!」

盆栽?蘇壹笑了。

「柳家妹子是何許人也?」

「照顧那位爺的人。」齊麥拍拍他的圓肚子,道:「手腳俐落得很,把他伺候的是舒舒服服,我齊麥找的人,大爺您不必擔心!」

蘇壹滿意的點點頭,隨手拋出一錠銀子,道:「幫我上幾道好菜吧,我看你這兒新大廚炒得菜挺香。」

「馬上來。」

見掌櫃“咚咚咚”跑向灶房,途中又撞倒不少人,蘇壹心下覺得好笑。

「相公相公!」

淳于錦的聲音從窗外傳來,蘇壹一轉頭,就看見她紅撲撲的小臉兒。

「馬車買好了!」淳于錦一把撐住窗杴,翻身入坐,徑自拿過蘇壹方才喝過的茶杯大口飲盡。

「小七也有幫忙!」

聖獸小七從淳于錦衣領內探頭而出,笑嘻嘻的看著蘇壹,一條淡綠色的卷髮在額前搖曳。

「對呀!小七發現那個人賣有瑕疵的馬車給我們,我就逼他換車,還狠狠砍了價呢!」

淳于錦摸摸小七的小腦袋,順手倒了杯茶湊到她嘴邊。

蘇壹看著她們,欣慰的笑了笑。「咱們在這兒吃過東西後,再出發。」

「好!」

三人喝茶閒聊,不一會兒,掌櫃就端著好幾盤香味四溢的佳餚上桌,身後還跟著一名同樣端著菜的美婦。

「嘿,掌櫃,你這菜比上次好看多了!」

淳于錦心直口快,一點兒都沒給齊麥面子。

「哪裡哪裡,都是柳家妹子的好手藝讓我沾了光。」齊麥將柳銀玉拉到身前,介紹道:「這位就是柳家妹子,柳銀玉。」

「幸會。」蘇壹起身,向柳銀玉拱手作揖。「多謝柳姑娘費心照顧在下之友。」

「甭謝的,大爺。」柳銀玉揮著手嬌聲道:「是您的關係才讓奴家跟寶寶免受饑寒之苦,該是奴家謝謝您才是。」

蘇壹一笑,沒想到自個兒的臨時起意,竟意外幫助了人。

「掌櫃的,你怎麼不乾脆娶了人家算了,有了柳姊姊,福來客棧的菜好吃多了!」淳于錦在一旁進攻盤裡佳餚,吃得嘖嘖有聲。

柳銀玉一聽,紅著臉藉故離開。

「哎呀,夫人您說這話兒可說到我齊麥心坎底了。」齊麥搖頭晃腦道:「您瞧瞧我這樣子,哪個姑娘願意嫁我呀?我還怕糟蹋了柳家妹子呢!」

「這還不簡單。」淳于錦放下碗筷,呷了口茶,道:「你瞧柳姊姊一個人帶著小孩兒找工作多不方便?你就直接讓她進你客棧工作,以後就能近月樓台先得月啦!」

「夫人說得好!」

蘇壹見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如何拐柳銀玉入門,失笑搖頭。

「小壹。」聖獸小七悄悄探頭出來,看了看滿桌的好菜,吞了吞口水問道:「我可以吃吃看嗎?」

由於聖獸外表雖幼,年齡卻大他們很多,所以就以「小壹」、「小錦」來稱呼兩人。

蘇壹偏頭看看和淳于錦相談甚歡的掌櫃,又四下張望了下,隨後伸出手夾了些菜在小茶杯裡,推到臂彎的陰暗處,供小七品嚐。

此時淳于錦已和齊麥談話告一段落,她大力拍拍齊麥的背,要他加油,便打發他離開。

「真搞不懂這掌櫃,怎會死都不請個店小二呢。」

淳于錦好玩的看著小七咬著大蝦仁,又往她杯裡加菜。

蘇壹沒回應,微笑起身道:「我先到房中把蕭定宇帶到馬車裡。」

攔住忙得團團轉的掌櫃,問清楚房間位置後,蘇壹很快便來到房門前。

伸起手想敲門,他想了一想,又放了下來。畢竟蕭定宇現已不大正常,估計敲了門也不會應。

徑自推門而入,蘇壹一眼就看見裝扮整齊的蕭定宇坐在桌前喝茶,剎那間他以為蕭定宇恢復正常了。

快步來到桌邊,重重一拍,卻發現蕭定宇沒反應,仍在啜飲杯中物。

看著他的眼細細觀察,蘇壹發現蕭定宇的眼神還是一樣渙散,呈現呆滯的模樣,不禁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另一張椅子上。

「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回想和蕭定宇第一次見面,那時他還是個健康的青年,會說話、會威脅,做盡讓蘇壹氣憤之事。但三年後再見,卻發現他整個人變了,人變得呆滯不說,連話都說不清楚,只會一直重覆同樣的單字。

「尊上、秘洞、聖女……失敗……別抽……靈……?」

蘇壹喃喃唸著蕭定宇嘴裡的隻字片語,一邊思考著。

「前面可以理解,你的主子要你去找秘洞和聖女,但你卻失敗了。」他對著蕭定宇自言自語。「但後面……你被抽走什麼東西嗎?」

心知不會得到回應,蘇壹搖了搖頭,放棄無謂的嘗試,起身將蕭定宇帶往馬車。

下樓,就看見淳于錦抱著蘭寧劍站在門口,正在和掌櫃說話。

「大爺、夫人,您們要走了嗎?」齊麥依依不捨的看著他們。不只是因為他們出手大方,而且淳于錦還教他追老婆,令齊麥心中深深感謝。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咱們後會有期吧,掌櫃的。」

淳于錦說完,趕緊跑到馬車旁,扶著蕭定宇進入車內。蘇壹坐在前頭充當掌鞭的,低喝一聲便駕車離去。


出了白竹,直向東南而去便可達塔塔各族之村,這段路程不長,快則半天、慢則一天便可到達。

蘇壹驅著馬前進,並沒有趕路,放任馬兒拉著車在官道上一搖一晃的緩慢前進。小七趴在他肩頭,有一搭沒一搭的哼著莫名小曲,淳于錦也在車內打著拍子和聲。

這種悠閒的氣氛讓蘇壹挺享受,似乎很久沒有那麼輕鬆了。

「相公。」淳于錦突然探頭出來。「咱們要一直帶著這傢伙嗎?」

「這傢伙」指的是蕭定宇,他從上車以來就呆呆縮在一角,不言不語,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膝蓋,一點兒都不擔心人家把他賣了。

「當然,我還要想法子讓他恢復正常。」蘇壹看著前方,皺了皺眉,道:「或許咱們應該先繞去梅莊,讓華大夫看看。」

「但咱們離開梅莊已有很長一段時間,華大夫在不在那兒還不一定呢。」

淳于錦也很想念那位才八歲的白髮小神醫,不知華長恩採到他的藥草沒?

「無妨,咱們就繞過去看看吧,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說完,蘇壹一拉韁繩調轉馬頭,朝著梅莊而去。

上次前往梅莊是大雪紛飛的時候,今次已是立春時節,原本枯黃的樹木早早就長出嫩芽,花兒也冒出小巧的花苞,連一些溫馴的動物也出來溜躂,為這段早已走過的路鋪上一層大不相同的氛圍。

有別於上次的寸步難行,這次馬車倒是走得很順,用不到一天工夫,就可以看見梅樹的影子。

「啊……梅花快謝了呢。」

淳于錦雙手支在下顎,歪著頭看向那不復繁盛的梅樹。

「小七認識梅樹的精靈唷!」說到好友,小七吱吱喳喳停不下來。「小梅很漂亮哦!我們都喜歡靠在她旁邊,她身上都會傳出淡淡的、很舒服的香氣。而且小梅的脾氣很好、又很溫柔,只要有人吵架找她當和事佬,就吵不起來了耶!」

「有那麼好的朋友,下次介紹給我看看吧!」淳于錦被她說得好奇心大起。

「唔……可能沒辦法了。」小七轉喜為憂,垂下小腦袋。「小梅後來被一名法師看中,帶回去獻給你們的皇帝,所以我們已經很久沒看到小梅了。」


蘇壹收回看向廂房的視線,心中讚嘆她的敏銳,點點頭算是道謝。

花琖紅說完之後,也沒幫他們帶路,轉身便離開了。好似知道他們不會停留太久一般,連房間都沒給他們準備。

小七從蘇壹披風下探出頭,小聲道:「小壹,那個人身上有小梅的味道耶。」

「真的?」蘇壹看了看花琖紅離去的方向,道:「大概他們是種梅花人家的關係吧。」

片刻後,他們將蕭定宇帶到華長恩房門前,敲了門。門一開又看見那刺目的白。

「蘇哥哥?你來啦!」華長恩一開門兒就看見熟面孔,高興的喚出聲。

蘇壹看見他身上的衣裳被飛濺的湯汁染成深綠,原本白嫩稚氣的小臉也沾上草汁,整個看起來是狼狽不堪。

「華大夫,你正忙著嗎?」蘇壹怕打擾了人,小心的問道。

「沒什麼。」華長恩用袖口抹去臉上草汁,使得已變深綠的衣裳又添了一抹淺色。「我只是在研製新藥丸,現在已過了最關鍵的時候,沒啥需要注意的了……倒是你們……」

他看了看蕭定宇,向蘇壹露齒一笑。「你們是給我帶實驗品來的嗎?」

「呃……不是的。」蘇壹趕緊擺擺手,道:「這位是我的一位故友,在白竹城因緣際會遇到他,發現他不大正常,就想帶來給你看看。」

華長恩假裝失望的嘆了口氣,道:「我還以為你們好貼心,竟然知道我煉完新藥需要試驗……沒想到只是想利用我幫忙看病。」

「華大夫,別這麼說嘛。」淳于錦半開玩笑的道:「大不了如果醫不好這人,給你當實驗品也可以啊!」

「錦兒!」蘇壹哭笑不得的道:「這可不是咱們能決定的事兒。」

「好啦!不跟你們玩了。」華長恩見他臉色尷尬,嘻嘻一笑道:「我就大發慈悲幫你們看看吧!」

蘇壹一聽,立刻就鬆了口氣,攙著蕭定宇進入房內。

「我看看……唔……」華長恩隨手抓起他的手,半瞇著眼把起脈來。

但見他從一開始的漫不經心,一直到眸子赫然瞪大,中間差不到多久時間。

「這、這、這……」他猛然甩開蕭定宇的手,指著他說不出話來。

蘇壹見他面色有異,趕緊問道:「華大夫,他有什麼不對嗎?」

「什麼不對?」華長恩高聲道:「根本是大大不對!」

他不再說話,突然湊進蕭定宇身前,扳開他的下眼瞼,細看了一會兒後,又扳開他的下顎,仔細看了看口內。

「華大夫,到底是怎麼回事?」蘇壹見他不說話,心裡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就連淳于錦也一臉緊張,直直盯著他看。
離開蕭定宇身前,華長恩緊皺眉頭,喃喃自語的來回跺步。

「奇怪……不對呀……怎麼可能……但……」

白髮小童這時完全忘了蘇壹等人的存在,稚氣的小臉苦惱的皺成一團,讓人看了煞是心疼。

蘇壹和淳于錦兩人,就這樣看著他走過來、走過去,足足看了一柱香時間。就在淳于錦開始打瞌睡,蘇壹想走出房門的時候,華長恩總算注意到他們倆了。

「哎?你們還在這兒?」

淳于錦一聽,不雅的翻了翻白眼,虛弱道:「我們一直在這兒…….倒是你到底看得如何啦?」

「這人簡直是奇跡!」華長恩突然一聲大喝,差點兒沒把淳于錦嚇得從椅子上滾下來。

蘇壹耐著性子問道:「華大夫,何出此言?」

「這人分明是一具死屍!」

淳于錦跳了起來。「什麼?!你胡說的吧?」

「我沒有胡說。」華長恩一反半時的笑臉,嚴肅的道:「他乍看之下有呼吸、心跳,而且身體還有在運作,但其實此人已經斷絕六感,是個沒有思想、沒有靈魂的空殼!」

「沒有靈魂?」

蘇壹腦中靈光一閃,一些來不及補捉的東西溜了過去。

「沒靈魂不就死了嗎?」淳于錦皺了皺小鼻子,道:「這三歲小兒都知道的事兒,他怎麼可能還活得好好呢?會不會是你誤診了?」

「我不可能會誤診的!」華長恩見他倆不相信,氣得哇哇大叫。「是你們帶他來給我看的,現在診斷出來你們又不相信,你們這分明是見我年紀小好欺負!」

「華大夫,我沒有不相信你。」蘇壹見他失控,趕緊安撫道:「相反的,我還挺認同你的說法。」

「相公?!」淳于錦不可思議的看著他,道:「你怎麼也跟著他一起發……不正常啊?」

對華長恩歉意的笑了笑,蘇壹道:「這不重要,重要的是,華大夫有沒有法子讓此人恢復正常?」

「你當我是神啊?」華長恩沒好氣的斜眼瞪他,奶聲奶氣道:「我只是個大夫耶,大夫是醫治肉體的,怎麼去醫什麼都看不見的靈魂啊?」

蘇壹知道自己是強人所難了,只好上前將蕭定宇扶起,道:「是蘇壹失禮了。那咱們就去找能夠醫治的人,多謝華大夫相助。」

「找到記得介紹給我認識一下。」華長恩看他們開門步出房,趕忙道:「我還沒見過會治靈魂的人呢!」

「沒問題。」

正如花琖紅所預料,蘇壹等人待不到二個時辰就離開了梅莊。匆匆向花家人道別之後,他們又上了馬車,喀咚喀咚的向京城而去。

一路上,淳于錦都用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又縮回角落的蕭定宇,彷彿重新認識他一般,仔細的瞧著。

聖獸小七從蘭寧劍中跳了出來,站在蕭定宇屈著的膝蓋上,也好奇著盯著瞧。

「小壹。」

片刻後,小七道:「這人真是靈魂被取走耶。」

「何出此言?」蘇壹沒回頭,駕著車道。

「人家是聖獸嘛,自然會比你們敏感啊!」小七扳扳蕭定宇的眼皮,道:「這人沒有生人的氣息,只有一些基本功能在運作,真是一具活死人。」

淳于錦聽了,哧了一聲,道:「現在才這樣說呢,方才看華大夫之前怎麼沒聽妳講呀?」

「人家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嘛!」小七氣鼓了腮幫子,道:「這可是人家第一次出遠門呢,當然會被周圍的東西弄得眼花撩亂啊!」

「妳們別吵了。」蘇壹的聲音不大不小的傳來,一時間車廂裡靜了下來。「小七,妳可知誰會有這種本事,把人弄成這樣?」

「除了神和妖魔鬼怪之外,就是修習邪術的人啦!」小七偏頭想了想,道:「神應該是不會那麼閒的;妖魔鬼怪的話……也不敢那麼招搖;所以就只剩下邪術師了!」

「邪術師?」蘇壹頭一次聽到這名詞,疑問道:「是什麼樣的人?」

「邪術師我也有聽過,那是很恐怖的人物。」淳于錦眸中閃著些微恐懼,道:「爺爺說,他們都是些從地獄來的傢伙,會很多殘忍的招式,比例如說用挖眼、剖肚、拔指甲之類的酷刑,把你弄得七零八落之後,再讓你以這種模樣活下去,而且不讓人尋死,手段非常之殘暴。」

蘇壹聽得緊蹙眉,總算了解邪術師的邪是邪在哪兒了。

「有沒有什麼對付邪術師的法子?」他問。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有了小七這個活了百年以上的聖獸存在,能問的當然就盡量問了。

小七眨著天真大眼,認真的說道:「最佳的法子當然就是法術對法術咯,不然等你拿著劍衝到他面前,大概只剩下兩條腿了。」

「哇──」淳于錦捂起雙耳,整個人縮成一團。「小七妳別說啦,好可怕───」

「人家說的是實話嘛。」小七不解的看著她,不明白她怎會那麼恐懼。

「小七,妳就別再嚇她了。」蘇壹失笑搖頭,道:「看來咱們得找個會法術的人來看看了,不然一般大夫應該都無法醫好蕭定宇。」

淳于錦放下雙手,瞄了呆滯的蕭定宇,輕哼一聲道:「為什麼咱們得為了這賊子,去惹那些可怕的人物啊?」

「因為我還有不少的問題要問他。」蘇壹垂下眼睫,道:「我曾想過直接問周嫻,但她人在天劍盟,我不好上符大哥的地盤找麻煩。」

聖獸小七突然抬頭,看著他問:「小壹要問什麼問題?」

「很多。」蘇壹看著遠方,喃喃道:「為什麼他會死而復生、為什麼要找爹尋仇、為什麼帶走憶兒、為什麼要毀了常霧宮,還有他的幕後主子是誰,到底有什麼目的。」

「哇……」小七愣了愣,道:「還真多問題耶。」

笑了笑,蘇壹道:「妳問這個做啥?」

「因為小七可以試試看,直接到此人的腦海裡去找你要的答案。」

小七跳回蕭定宇的膝上,道:「人家好歹是活了一百年以上的聖獸,這點兒小法術不會怎麼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8:49

第三章 小七

一道刺眼的青光閃過,聖獸小七就這樣消失在眾人面前。

「人、人呢!?」淳于錦雙眸瞪大,湊向蕭定宇身前打量著。「她怎麼說消失就消失啊。」

蘇壹也微微嚇了一跳。他還沈浸在小七方才所說的話當中,沒想到聖獸行動力高超,說做就做,他還來不及提問,小七就已展開行動了。

「小七。」他試著出聲喚道:「妳在嗎?」

『在。』

聖獸小七的聲音傳來,卻帶了點朦朧感,好像被誰捂住嘴似的。

「妳在蕭定宇腦內嗎?」蘇壹問。

『是啊,我要直接從他腦子裡找記憶。』

淳于錦敲敲蕭定宇的頭,道:「看不出來妳那麼厲害,該不會哪天妳也偷看咱們的記憶吧?」

『唉唷,不要敲啦!』小七悶叫了一聲,道:『人家才沒那麼閒呢,一天到晚在腦子裡鑽來鑽去,很噁心耶!』

「錦兒,別玩了。」蘇壹制止淳于錦用力搖晃蕭定宇的動作,問道:「小七,妳有看到什麼了嗎?」

『這個人好像經歷過很可怕的事兒,所以記憶有點兒亂。』小七的聲音悶悶的,可以想象得到她正緊蹙眉頭。『還有一些記憶遺失了,大概是病了太久,記憶全散了。』

蘇壹一聽,心下一急,道:「那還有哪些看得到的?」

『怎會死而復生……這個看不到,他復生之前的記憶只留下被蘇煌殺害那一幕。』小七道:『之後一連串的行動都只是報復,毀了常霧宮只是他個人想法,他原本真正目的只是要拿到秘洞的“玄霧經”。』

「玄霧經?」蘇壹緊蹙濃眉,不知道自個兒家裡有這種東西,畢竟他從來沒有好好逛過秘洞。

「他要玄霧經做什麼?」他問。

『嗯……他也不知道,這是他的任務。』

「誰派給他的任務?」蘇壹又問。

『他主子……但這裡的記憶就開始混亂了,可能是時間太久、或是他主子給他太深刻的恐懼,所以接下來的事兒就看不清楚了。』

「是嗎……」蘇壹嘆了口氣,這代表無法得知幕後主使是誰了。「小七,這樣就行了,妳快出來吧。」

『好。』

只見話音剛落,小七的身影便一個旋身,出現在蘇壹肩頭。

「對不起,小壹,人家最多只能看這些了。」小七歉疚的看著他,小手摸摸他的臉,道:「如果我法力再高深一些,我就可以把混亂的記憶整理整理了。」

「不要緊的,小七。」蘇壹微微一笑,道:「咱們先到京城去,探探有沒有妳朋友的消息,然後我想回常霧山上一趟,問我爹玄霧經的事兒。」

「謝謝你,小壹。」聖獸感動的看著他,他竟然有把梅樹精的事兒放在心上,讓年紀一大把的小七感到無比的欣慰。

「喂喂,小七。」淳于錦一看,哇哇大叫。「別用那麼熱情的眼神看我相公好嗎?那是“我的”相公!」

「哼,妳還吃醋啊?」小七哧了一聲,道:「我看得出來你們沒有夫妻之實,別想騙我了!」

「妳!妳說什麼!」淳于錦羞紅了臉,不敢看蘇壹的眸子,轉頭對著馬車另一邊。「我、我和相公感情好,妳嫉妒是不是!」

「人家說的是事實嘛!」小七一臉老實樣,無辜的道:「怎麼這樣也會和嫉妒扯上關係?」

「妳……!」

「妳們別吵了……」蘇壹撫著額,心想她們怎麼沒把他這個當事人放在眼裡。「咱們再耽擱下去,今晚就要小心睡到一半被狼吃了。」

抬頭一看,正是夕陽西下的景象,淳于錦和小七兩人停止鬥嘴,趕緊跳下車做好露宿的準備。淳于錦四處收集樹枝,小七在營地四周佈下結界,以防有人偷襲。

蘇壹下車後沒多久,就從林間獵了一隻獐子,回到營地中準備料理晚餐。

自下穿雲山以來,三人很快就培養出這種默契,各自負責自己的部份,使得一直以來三人的旅程都進行得十分順利。

在三人忙錄的期間,蕭定宇一直傻楞坐在車邊,玩著自己的大姆指。

「我受夠了!」淳于錦把柴往地上一丟,怒氣沖沖的指著他大叫:「為什麼我們要伺候他?為什麼他什麼事兒都不用做?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擺脫他?」

「錦兒,耐性點兒。」蘇壹搖搖頭,把柴一根根從地上撿起。「咱們需要找個地方安置他。」

「還要什麼安置?直接扔在這兒就好啦!」淳于錦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照料仇人,在她心中,仇人只要直接一刀解決就能一勞永逸了,何必擔心他的去向。

「他也只是……受害者罷了。」蘇壹斂眸,回想著父親所述說的過錯,更加不忍心讓這已癡之人自生自滅。

「小壹說的沒錯。」小七站在蘇壹肩上,哀傷的看著他的臉。「我在蕭定宇腦中的時候,感受最深的就是他失去妻女的痛,這種痛足以把一個健朗的男子逼瘋,又怎能怪他呢?」

淳于錦一聽,心中一陣難受,甩頭坐到火堆邊,假裝專注的烤著肥美的獐子。
夜幕漸升,林中傳來鳥兒的夜啼聲,伴隨著蟲鳴,一應一和煞是好聽。馬兒在一旁吃草,馬車立在營火不遠處,營火邊兩男兩女安靜的進食。蘇壹拿著獐子腿遞到蕭定宇嘴邊,誘他吃下。淳于錦看到這一幕,縱使心中不樂,也只能悶頭不作聲。

「小錦,人家想吃腿肉。」小七站在她屈起的膝上,拉拉她鬢間的髮絲。
切了一塊給她,淳于錦又繼續以殺人的眼光瞪著蕭定宇,彷彿被滅的是她家的人似的。

「錦兒……」蘇壹苦笑著轉頭看她。「妳甭那麼在意他,反正他現在也做不了什麼了。」

「誰、誰在意他了!」淳于錦沉著臉,猛然起身,讓坐在她膝上的小七一個咕溜翻了下來。

「好痛……啊!人家的獐子腿!」小七心痛的看著沾到泥沙的腿肉。

「小七,這個給妳。」蘇壹又遞了一塊給她,在小七的欣喜的道謝聲中,起身拉著淳于錦走到一旁。

「錦兒。」他扣住她的肩,眼中透著認真,道:「我不希望這些煩心事兒讓妳心情不佳,妳不必太在意這些事兒,我會把它處理完的。」

「我、我只是不希望相公一直和仇人在一起。」淳于錦心知她的反應讓蘇壹擔心了,連忙解釋道:「我……我怕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兒……」

勾了勾嘴角,蘇壹摟著她,道:「甭擔心,我已經不會為了它們難過了,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事兒,我逃不了,一定得面對的。」

凝視淳于錦擔憂的眼,他道:「況且,還有妳陪著我。」

「相公……」依偎在蘇壹懷中,小女人眼裡轉憂為喜。

「咳咳!」

突然一道稚嫩的嗓音傳來。
「很抱歉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但我必須辦正事了。」

聖獸小七飄浮在空中,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

淳于錦刷的一聲,紅著臉跳到一旁,瞬間離蘇壹有十步遠。蘇壹心底暗笑,剛認識的時候就沒見她那麼閉俗。

「又要麻煩妳了,小七。」他一臉平靜的走回營地坐下。

「哪的話,人家也挺喜歡和這些小東西玩呢!」

小七飛到蘇壹身後,伸出雙掌貼在其背部,高聲道:「開始咯!」

不待他回應,一道閃光自小七掌中竄出,隱入蘇壹背部,使得他悶哼一聲。小七雙眸緊閉,專心施法,淳于錦則在一旁警戒著守護他們。

下山後的第一晚,聖獸小七就提出用這種方法,改變蘇壹體內的瘴氣及詛咒。她先把它們吸引在一塊兒,再慢慢的、一點兒一點兒改造它們,使它們逐漸成為蘇壹的一部分。而蘇壹從第一晚之後,也發覺自個兒的內勁一天比一天強,似乎真有人把力量灌入他體內一般。

這種方法雖然直接,但最不得受到干擾。一但有干擾,蘇壹和小七同時都會因為反撲的瘴氣而受到重傷,嚴重的話足以致命。所以淳于錦便負起這重責大任,拉緊神經,提起一百二十萬分的精神警戒。

每晚半個時辰的運功,已是小七的極限。不是因為她功力不足,而是改造瘴氣的過程,會讓蘇壹嚐到異常的疼痛,由於強制改變瘴氣會使它們產生矛盾,所以會掙扎的忒嚴重。

所幸蘇壹已從原本的冷汗直流,到現在只有面色發白,有了大大的進步,這也算是對精神力的考驗。
淳于錦在警戒的同時,也時不時瞄向蕭定宇的方向,她一直覺得目前最大的不確定因素就是他。

良久,隨著小七的收功,蘇壹也跟著一陣暴喘,就像是憋氣太久一樣,不斷喘著氣。

「相公!」
淳于錦見他們結束,趕緊抓著手絹和水囊,奔跑到蘇壹身邊。

「進展不錯,只消再十天半個月,就能把小東西全解決了。」

小七面如往常,一點兒都沒有氣喘的樣子。

蘇壹感激的看著她,道:「多謝相助。」

「甭謝甭謝,這也算是答謝你帶我下山的回禮。」小七擺擺手,飛到火堆旁,扯著剩餘的獐子肉吃。

「如果瘴氣全解除了,妳接下來要去哪?」蘇壹見她吃得狼吞虎嚥,好笑的倒了杯水給她。

「先去看看我的舊房子吧。」小七道:「雖說通悟爺爺只把七星劍借給符明,但他一定會再轉借給別人的。」

「妳怎會那麼肯定啊?」淳于錦問。

「人家就是看得出來嘛!」嘟著嘴,小七不知該怎麼解釋理所當然的事兒。

蘇壹心知她說的沒錯,以他對符明的了解,符明一定會老老實實的將七星劍雙手送給師尊,也就是天劍盟盟主,如果不這樣做,就不是他所認識的符明了。

官勝麒要七星劍做什麼呢?

回憶著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樣子,蘇壹只記得他是一位嚴肅精明的長輩,但看起來不大像在江湖打滾的人,蘇壹怎麼也想像不到他拿劍的模樣。

「咱們下山也過了兩個多月,符大哥比咱們早下山,應已到達天劍盟了罷。」蘇壹皺著眉,思考到長青山會會天劍盟的可能性。

「要去天劍盟嗎?」淳于錦一聽,高興的道:「我一直很想去看看,傳說中的第一大派是長什麼樣呢!」

「現在上天劍盟可沒那麼容易進去。」蘇壹搖搖頭,回想起第二次去天劍盟的情景。「先前我想找符大哥,卻被擋在門外,似乎還要有專人引見才進得了門兒。」

「排場那麼大呀?」淳于錦咋舌。「吃了那麼多門派,現在是老大了,整個氣勢都不同啦!」

「天劍盟的成立是為了捍衛武林和平,別說得那麼難聽。」蘇壹糾正她。

「哼。」淳于錦不以為然,道:「我就不信主謀者心裡沒有私慾,不然誰想當個爛好人啊?那些在高位上的大官,全都是為了自個兒的利益才往上爬,誰管其他人死活呢!」


跳下車,蘇壹上前關心那名一時間爬不起來的女子。

「姑娘,妳沒事兒吧?」

「不、不要緊……」女子有點兒驚慌,似乎還沒弄清楚自個兒怎會突然飛出來。

她掙扎著站起身,卻又在下一刻跪倒在地,蘇壹一看,發現她扭了腳踝,忙道:「姑娘,不如先到在下的車上休息一會兒吧?讓在下送妳到妳要去的地方。」

女子怯怯的瞄了他一眼,看了看周圍的人群。她如果再繼續坐在這兒,不被馬車碾死也會被人群踩死,認清這個事實,她只得點點頭。

見她點頭,蘇壹鬆了口氣,道:「那在下冒犯了。」

話落,不待她反應,蘇壹便一把將女子橫抱而起,嚇得女子細聲尖叫,兩條藕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差點兒沒把他勒死。

憋著氣,蘇壹趕忙用最快的速度將女子送上車,見她放手才呼了一口氣。

「在下不得已,犯冒了姑娘,還請姑娘海涵。」蘇壹揮鞭,驅駛馬兒前進,頭也不回的道。

「方才……勒傷您了,真是不好意思。」

女子的聲音輕柔,帶著某種特殊的韻味,令蘇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不要緊,甭放在心上。」

那女子長相算得上是清秀,但在人群中很容易便被忽略,只有那對眸子透出柔光,令人感到放鬆。此刻那張清秀的臉兒,正因為方才的失禮染上一道紅霞。

和淳于錦是完全相反的類型。

「姑娘要上哪兒去呢?」蘇壹方才開口,頓了頓,又道:「可能得麻煩姑娘指路,因為在下是外地人,這兒不熟。」
「沒問題,勞煩公子了。」女子輕聲道:「前面右轉,多謝。」

蘇壹默不作聲的控制馬車的方向,沒發現女子正悄悄打量著他。

「小女子姓姜、名繡兒,可否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蘇壹。」他指了指車內,道:「裡頭那位是我老友,蕭定宇。」

「蕭公子怎都不說話呢?」姜繡兒看了看身後,蕭定宇仍呆呆的坐在一邊。

「他生了點病,在下這趟就是帶他出來尋醫的。」蘇壹似真似假的道。

「原來如此,蘇公子真是有情有義之人。」姜繡兒道:「這兒左轉,多謝。」

注意到他們已脫離人群,來到一條靜謐的小巷弄,蘇壹問道:「能否請教姜姑娘要去的是什麼地方?」

「京裡頭最大的繡坊,彩繡閣。」姜繡兒的聲音帶了點兒自豪,道:「我是彩繡閣的繡女之一,本是出來採買東西的,沒想到卻被人群擠得回不去。」

原來姜繡兒自小便被彩繡閣的閣主收養,並在刺繡上展現驚人的天賦。無論是廣繡、京繡、顧繡,甚至是亂針繡,她都得心應手,但也讓其他繡女又妒又羨,老是借口欺負她,叫她跑腿、打雜的比比皆是。

「到了。」姜繡兒指向一間平平無奇的店舖,上頭掛了一塊牌匾,正是寫著“彩繡閣”三字。

在蘇壹的幫助下步下馬車,姜繡兒深深鞠了個躬。「多謝蘇公子相助。」

「甭謝。倒是姜姑娘妳,」蘇壹看了看她的腳踝。「得快點兒找大夫看看傷處。」

「繡兒會的。」她微微一笑,為那張平凡的臉染上了一層光輝。「希望蕭公子能求醫順利。」

蘇壹點點頭,駕著馬車緩緩離去。

順著原路,找到站在客棧門前招手的淳于錦,蘇壹將馬車停在客棧一旁,交給店小二照料,便扶著蕭定宇走入客棧。

「相公,你怎那麼慢呀?我和小七都等急了,差點兒就跑回去找你。」淳于錦落坐後,便急急開口詢問,聖獸小七也趴在她肩上連連點頭。

「方才有個姑娘有難,我順道送她去彩繡閣。」倒了杯茶,蘇壹轉頭交待店小二上菜。

「彩繡閣!」淳于錦一聽,驚呼道:「那可是很有來頭的繡坊呀!」

蘇壹一頓,問道:「怎麼?妳聽過?」

「何止是聽過,簡直是如雷貫耳啊!」淳于錦知道蘇壹不知道,便口沫橫飛的解釋:「彩繡閣是皇公貴族專用的老字號,只要是他們的作品,無一不是被搶購一空啊!而且他們同一個款式的衣裳只做一件,自然是讓那些妃子小姐們搶得頭破血流,名聲也就越來越大了。」

蘇壹呆了呆。「這麼厲害?」

「是啊!」淳于錦意猶未盡,又道:「其中有個叫姜繡兒的繡女,她是閣主的養女。她的手藝可以說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看過她作品的人無不目瞪口呆的。」

「……沒想到姜姑娘那麼厲害。」蘇壹喃喃道。

「什麼?」淳于錦沒聽見他的呢喃,問道。

「沒事兒、沒事兒。」他擺擺手,道:「用膳吧。」

正巧這時店小二上菜,才解了蘇壹的危機。

「小七,妳有找到妳梅樹朋友的消息嗎?」

用餐間,蘇壹問道。

「沒有。」聖獸小七低下頭,語氣落寞。「人家四處都感應不到小梅的氣息,不知道她是不是不在這兒了。」

「會不會是距離太遠?」淳于錦插話道:「妳不是說梅樹精被獻于皇帝嗎?那麼可能會在內城中吧?」

「但內城可不是咱們能進的地方。」蘇壹皺皺眉,道。

小七雙眼一亮,道:「人家可以用法術潛進去呀!」

「妳呆呀!」淳于錦敲了她一下,道:「皇城外有法師佈下結界,不然隨便來個雜魚就能暗殺皇帝了。」

小七抱著頭,大眼泛淚。「那人家該怎麼辦嘛!」

「我看……」淳于錦眸子滴溜溜地一轉,道:「該找人當咱們的靠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9:22

「胡扯什麼,我和我外公也有至少二十年沒見了,雙方完完全全都沒通信,怎會還有牽扯。」

「作啥那麼久不連絡?我是拼了命都要見到我爺爺,你們卻是相反,真怪。」

「我爹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秋仲德越聽越激動,到最後乾脆用奔跑的方式衝向大廳,嚇得老總管在後邊追著。

「老爺!老爺!您身子不好,別跑那麼快!」

跑到大廳前,“啪噠”一聲,秋仲德一時心急,竟絆在門檻上了。眼見一個六十好幾的老人家就要五體投地,後邊的老總管才剛張嘴準備大叫,一道疾如風的身影就飛雲掣電的到達他身旁,一把扶住秋仲德的肩,將他牢牢穩住,下墜之勢驀然間停了下來。

「您沒事兒吧?」

一道低沉的男聲從上方傳來,秋仲德重重一震,緩之又緩的抬起頭,對上一雙擔憂的星眸。

「壹……」秋仲德不愧是商場大佬,喘過氣後,他冷靜下來,道:「壹兒……」

秋府灶房,老總管正愉快的哼著小曲兒,手裡忙碌的準備上等龍井和茶點,等會兒要拿去給一大一小的主子享用。

想到方才的驚險,老總管心頭還撲通撲通直跳,好在小主人武功不比他爹遜色,千鈞一髮之際救起了老主人,這才免於一場災難。

「老爺和小少爺果然長得像,尤其是那對眸子,閃閃發光的,簡直是老爺年輕時的翻版啊!」他喃喃道。

端起香茗和點心,他慢步走向大廳,想讓祖孫倆能多相聚點兒時間。

而現在,大廳上,秋仲德坐在主位,蘇壹坐在右排第一個位置,淳于錦承後。

祖孫兩人經過一開始的尷尬,畢竟分離了二十幾年,到後來在短短幾句話間已又重拾過往情感,兩人的相認過程可說是十分迅速。

「雲兒她……死了?」

秋仲德初聞女兒的噩耗,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是孫兒不肖,竟讓惡人給抓了去,讓娘擔心受怕,以致於身子漸漸衰弱,等孫兒回到爹身邊,娘便已經……」蘇壹斂眸,語氣沉重。

「雲兒……她才三十幾歲呀!」秋仲德老淚縱橫。「她還有大好人生……」

「外公……您、您別太傷心。」蘇壹慌了,上前拍著他的背,也不知不覺紅了眼眶。「您這樣……娘會不安的……」

淳于錦坐在下邊,看著他們祖孫倆哭成一團,也感受到那悲切的氣氛。

「哎呀,這是作啥子呢?」老總管端著盤兒,立在門口,進來也不是、不進來也不是,進退兩難。

「我、我幫你吧。」淳于錦趕緊起身,從老人家手裡接過盤兒。

廖盡忠道了聲謝,便急忙走上前對秋仲德道:「老爺,大夫說您不能太激動,這會兒哭成這樣,可怎麼得了呀!」

「還有您。」他說完,又轉向蘇壹道:「小少爺,男人有淚不輕彈,你怎地就和老爺一塊兒哭了呢!」

蘇壹愣了一愣,趕忙把眼角的淚光擦去,穩住心情,再細聲安慰外公一番。

「好了……好了……」秋仲德緩緩靜下情緒。年紀大了就是忒多愁善感,一丁點兒小事就能哭上一整天。「生死有命,我相信雲兒是很幸福的。」

「外公說得是。」蘇壹見他平靜下來,又回到原位上坐下。

「我那孫女呢?我那女婿呢?他們還好嗎?」秋仲德又問。

「爹認了一個乾女兒,正在常霧山上養老呢。憶兒為自個兒找了個夫婿,目前住在塔塔各族。」

「憶兒……我都還沒抱過她呢,沒想到她就自個兒找夫婿了。」秋仲德喃喃道,眼中有著茫然。「女婿年紀還輕,養什麼老呀?」

淳于錦在一旁噗哧一笑,蘇壹莞爾,解釋道:「爹被惡人打成重傷,整個人倒是蒼老不少。」

「又是那惡賊!」秋仲德忽喝一聲,一拍桌子站起聲道:「竟將我女婿打成重傷,還綁走我孫兒,讓我心愛的女兒就這樣鬱鬱而終,真是豈有此理!」

呼一聲轉頭,他問道:「那賊人是何許人也?我秋仲德要好好教訓他!」

蘇壹等人這才發現秋仲德的厲害之處。他這一發火,完全抹去了方才殘燭老人的模樣,簡直化身為一頭雄壯威武的猛獅。

而此時這頭猛獅正發出震天怒吼,有著將仇人撕碎的決心。

「這……那賊人已受到懲罰……」蘇壹斟酌著道:「此刻正在府外的馬車上呢。」

「什麼?!」

廖盡忠身手靈活的到外頭將蕭定宇帶入府,並將他牢牢縛綁在椅子上,以防他突然發作。

秋仲德上前打量著這癡傻的男子,疑惑的轉頭:「壹兒,這就是那惡人?」

「千真萬確。」蘇壹道:「孫兒在白竹城找到他,但他卻已變成這副模樣。想套話也套不出什麼來,給神醫看過,他也沒法子讓蕭定宇恢復原狀,所以孫兒只得帶著他到處找法子。」

秋仲德重重嘆口氣,沒想到找到仇人,老天爺卻已先一步懲罰了他,真是令人怒氣無處去。

蘇壹見他怒火稍減,轉移話題道:「外公,不知您有沒有法子進入內城?」

「內城?」秋仲德皺起白蒼蒼的眉,道:「你進那兒做什麼?」

「孫兒有個朋友,被人送入宮裡,因此想去探探她是否安好。」蘇壹緩緩道。

「這個好辦。」秋仲德點點頭,道:「我正好有幅繡畫要進供給皇上,明兒個一早咱們就一塊兒進城吧。」


事情順利得令人驚訝,翌日一早,蘇壹便跟著裝扮正式的秋仲德入宮去了,而淳于錦則留在秋府中等待他們歸來。

祖孫倆分別坐著雇來的轎子,一前一後的朝皇城而去。蘇壹微微掀開簾兒一角,富麗堂皇隨即映入眼中。轎子正經過殿前廣場,那遼闊又無邊無際,足以容納千百來人席地而坐。

轎夫沒有進入大殿,而是將轎子抬到偏殿前。

步出轎,蘇壹手上捧著方方正正的盒子,裡頭裝著要進供的繡畫,跟著秋仲德走到偏殿門口。而聖獸小七躲在蘇壹袍中。

「站住,來者何人?」

帶刀侍衛攔住兩人,喝問。

「草民秋仲德,帶來彩繡閣唯一一幅繡畫,獻給皇上。」

估計是獻禮無數次,因此侍衛一聽到秋仲德的名號,便很快的讓兩人入殿,連盤查都省了。

一入殿,就有名太監前來迎接。

「原來是秋商人。」那名太監尖著嗓子道:「皇上正在御書房批閱奏折,讓奴才帶您過去吧。」

「多謝桂公公。」秋仲德從蘇壹手上接過盒子,對他道:「我先晉見皇上,你自個兒在這兒待著,小心點。」

點點頭,蘇壹看著太監和秋仲德的背影走遠,便低頭對懷中的聖獸輕聲道:「小七,妳有發現梅樹的蹤跡嗎?」

「沒有。」小七用更輕的細語道:「方才一路上都沒小梅的氣味兒。」

「會不會在更深處的地方?」蘇壹猜道:「咱們隨處走走看看吧。」

由於不敢亂闖,蘇壹只能在偏殿的花園中轉悠。雖說是偏殿,但也大得不尋常,那花園更是大得和殿前廣場有得拼,有小山、
有河流、有樹木,一點兒都不像人造的花園。

「看來這要看完,還真不容易呢。」蘇壹感嘆。

「辛苦你了,小壹。」聖獸小七看著他,略帶愧疚。

「沒的事兒,甭那麼客氣。」蘇壹隨口回道。

他通過一道小橋,經過一大塊花圃,正要繞過一座小山之時,卻差點兒撞到了人兒。

「真是對不住。」蘇壹看著眼前的男子,他身穿華貴的墨色綢緞長衫,頭上繫金冠,膚色略顯蒼白,淡色的嘴角掛著微笑,但那雙眼兒卻閃過一道陰鷙。

懷中小七突然縮得更裡頭,還微微顫抖,令蘇壹不解。
「不打緊,閣下是……?」男子瞇起眼,打量著蘇壹。

「在下蘇壹,陪秋仲德來這兒獻禮給皇上的。」蘇壹拱手作揖。

「原來是秋商人的人。」男子表情微微放鬆,語帶傲慢地道:「別在宮內亂轉,闖了禍有得你受的。」
語罷,不待蘇壹回應,男子便轉頭就走,一會兒就不見人影。

蘇壹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個兒哪兒得罪他了,怎地語氣變那麼快。

「小、小壹。」聖獸小七顫聲道:「他……那個人……走了嗎?」

「走遠了。」蘇壹低頭,道:「怎麼回事兒?」

「他……他方才好像有看見我。」小七探頭,悄悄瞄了一眼,見人真的走遠才放心的爬出來。「他好可怕,那眼兒又陰又邪的,完全是不懷好意的模樣。而且他是個法師,法力很高強。小壹,我擔心小梅……」

聖獸小七皺著眉,搖晃著小腦袋,自顧自的想著自個兒的心思。

「別憂了,等會兒我再問問外公,那到底是何許人也。」蘇壹安撫道。

第六章 夜探金宮

回到偏殿,正巧看見桂公公領著秋仲德走出來,蘇壹連忙迎上前去。

「桂公公,送到這兒就行了。」秋仲德轉頭道。

「行。秋商人,皇上可是每每都對你的獻禮讚譽有加,爾後可得再多注意點兒…….」桂公公若無其事地道。

「草民明白。」

秋仲德又行個禮,偕同蘇壹一塊兒走出偏殿。

「壹兒,可有找著你朋友?」他問。

哪兒都不能去怎麼找呀?───蘇壹暗自苦笑。

「沒找著,外公甭在意。」蘇壹微笑道:「倒是孫兒遇到一個人,想請教外公那是何許人也。」

「說吧。」

「此人頭戴金冠、一身墨色緞面長衫、膚色蒼白……」

「我知道你說誰了。」秋仲德打斷他的描述,皺著眉道:「那是護國國師,牙子堯。他很受皇上寵信,而且法力高強,整個內
城都被他佈了一道結界,斷了不少邪魔妖物的野心。但沒人知道他是打哪兒來的,某天皇上突然就命他為國師,一些大官們還糊里糊塗的,直到他小露一手後,大夥兒便稱他為國師了。」

「他做了什麼?」蘇壹好奇問。

「聽說當時皇后正苦於被妖物騷擾,許多佛、道兩教的高人都無法解決。只有國師一出馬,那妖物立時就被抓了出來,大夥兒還親眼看見那妖物的長相呢。」秋仲德道:「不消說,從此以後妖物便不再騷擾皇后,國師也贏得法力無雙的美名。」

坐上轎,一路上蘇壹就一直想著這事兒,他直覺的認為這事兒不單純。

「小七。」他輕喚:「妳知道是哪個人把梅樹精帶到宮裡頭嗎?」

聖獸探出頭,幽幽道:「不知道……人家沒有親眼看見事發過程……」

「那梅樹精是多久前被帶走的?」他又問。

「一百多年前吧,那時穿雲山上還有梅樹林呢。」小七回道。

「一百多年前……」蘇壹皺著眉。「那應該是獻給上代皇帝啦。牙子堯沒可能活那麼久吧?他是近幾年才被任命為國師的,我看他至少才三十二、三歲。」

忽然想到他那陰鷙的眼神,蘇壹又道:「最多四十五、六吧。」

小七一聽,若有所悟的想了想,抬頭道:「有一種很陰邪的法術,它可以將人的靈魂抽出,放到另一具身體裡。但原來那具身體的靈魂,會被後來的靈給吞噬。那國師該不會是用這種方法……才活了那麼久吧?」

「……妳說的確有可能。」蘇壹一聽到這種法術,面色不禁沉了下來。「這等邪惡的招術,若真被他所用,那可就不妙了。」



回到秋府,才踏進大廳,淳于錦就奔上前來。

「怎樣怎樣?有找著小梅嗎?」她急問。

蘇壹搖搖頭,遺憾地道:「沒,倒是遇到國師。」

「國師?」淳于錦歪著頭,怔了一會兒。「莫非是抓走小梅的人?」

「不確定,小梅是一百年前被帶走的,但那國師看上去年輕得很。」蘇壹坐了下來,老總管很快地送上一杯碧蘿春。

「壹兒。」秋仲德知道他們在找人,雖有疑惑但也不多問,忽道:「昨兒個場面有點兒亂,忘了跟你打聽……這位是你媳婦兒?」

淳于錦輕啊一聲,趕緊從老總管手上搶了一杯茶,恭恭敬敬地往上一呈。

「媳婦兒錦兒向公公奉茶。」她低著頭,紅著臉道。

「哈哈哈哈。」秋仲德見她的動作,長笑幾聲,道:「好、好!這媳婦兒我喜歡,機靈、反應快,壹兒真是好眼光啊!」

「外公見笑了。」

蘇壹緬靦一笑。

接過淳于錦手上的茶,秋仲德輕啜一口。「沒想到我到了這把年紀,還能喝到孫媳婦兒泡的茶,真是好啊!」

淳于錦嘻嘻一笑,回到自個兒座位上坐下。

「茶是我泡的……」老總管在下邊嘀咕。

放下瓷杯,秋仲德道:「壹兒,你今兒個沒找著你朋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孫兒自個兒再想法子就好,請外公不必操心。」蘇壹道。

「但你那朋友若是妃子,可不是尋常人能見得到呀。」秋仲德皺著眉。

「放心唄,外公。」蘇壹一笑,道:「孫兒不會闖到後宮裡頭的。」


餘音猶在,當晚子時,眾人美夢正酣之時,皇城外牆翻上了一道人影兒。那人影兒穿著黑衣,和夜色溶為一體。一襲勁裝將他精壯修長的身板給捏了出來,面上還蒙著黑巾,只露出一對深邃星眸。

又一道較為嬌小的人影翻了上來,同樣蒙著黑巾,兩顆靈活大眼轉呀轉的。那窈窕有致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個女子。

「相公。」女子細聲打趣道:「沒想到你也會做這等宵小之舉。」

「……情勢所逼。」

男子,也就是蘇壹。他慢慢了解光是守著君子條約,很多事兒都沒法辦成的。就如同淳于錦所說,非常時期用非常辦法,反而會讓事態有意外的進展。

「算你聰明。」女子,淳于錦眼珠一轉,道:「但你今兒個不是才答應外公,說不會闖進後宮的嗎?」

看了她一眼,蘇壹道:「我只說不會“闖”進後宮,可沒說不會“摸”進來。」

淳于錦看著他,輕笑幾聲。

「有人來了!」
一隊巡邏隊伍轉過牆角走來,蘇壹兩人趕緊輕巧的踏著屋瓦,朝後宮奔去。

星馳電走般的來到一座華貴精緻的樓宇,蘇壹發現這兒的院子種植許多梅樹,上頭的梅花異常繁盛,空氣中瀰漫著裛裛清香,一點兒都沒有春天來到的氣氛。

「小七,」蘇壹輕聲喚:「看看這兒有沒有梅樹精的影兒。」

自他懷中探出頭,聖獸小小的腦袋四下張望,圓溜溜的大眼兒眨巴眨巴的搜尋底下的樹影。一會兒,她皺起眉。

「這兒好怪。」她道:「我有感受到小梅的存在,但底下這些樹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小七,妳在打什麼啞謎啊?」淳于錦不雅地翻翻白眼。

「人家說不清楚啦!」小七嘟著小嘴兒,道:「這兒不是有結界嗎?照理說精怪妖靈在這兒都會無所頓形的,但我卻沒瞧見小梅的影兒,只感覺她好像在這兒。」

蘇壹向下看了看,道:「看來是這片林子有問題。」

「相公,你該不會想往下跳吧?」淳于錦盯著梅樹,道:「我覺得這兒有點兒不大對勁。」

「不對勁也得探探。」蘇壹凝神看著梅樹林,道:「咱們是為了小七才來京城的,總不能什麼也沒做便走了罷?」

「小壹……」聖獸感動的盯著他。

「我就知道。」淳于錦撇撇嘴,道:「就知道你對小七比較好,你乾脆娶她當娘子算了。」

「胡扯什麼。」蘇壹苦笑了下,不再回應,一個縱身跳到梅樹林中,淳于錦哼了一聲,也隨即跟進。

身在梅樹林中,蘇壹就感受到那不協調的氣氛,梅花不尋常的盛開,一點兒都沒有氣候轉暖的跡象。

「咦?這兒到處都有小梅的味道。」小七道。

「當然啊。」淳于錦沒好氣地道:「這兒是梅樹林嘛!」

「人家不是說那種“味道”啦!」小七瞪她。

「……妳們別拌嘴了。」蘇壹撫了撫額際,道:「是想把整個宮裡的人引來才甘心嗎?」

兩女一聽,趕緊噤聲,但卻來不及了。

「誰在外頭?」

樓宇內傳來一聲喝問,細細高亢的聲線聽來是個年輕女子。

蘇壹一作手勢,同淳于錦一塊兒飛身上樹,用茂密的梅花枝葉掩蓋自個兒的身影。

過一會兒,樓門兒開了,一名穿著繡衣朱履的秀麗女子緩步而出,她額上點著梅花妝,一對杏眼兒左顧右盼地張望,手持一柄鑲著各色寶石的長劍,劍已出鞘,一副蓄勢待發之態。

她見只有梅樹沙沙作響,仍不解除警戒,高聲罵道:「敢擅闖本宮的宅邸,卻沒膽出來嗎!?我看你爹娘真是白養你了!你來這世界上根本是浪費糧食、浪費空間、浪費時間、還浪費許多人的腦袋記住你。膽子忒小,連兔子見了都要笑、烏龜見了都要唾棄、螞蟻見了都要嘆氣!」

樹上,淳于錦看了蘇壹一眼,眸子靈動,似乎在說:「看吧,你來這世上還真的沒啥意義。」

蘇壹領會,腳下施力,伴隨著一聲輕嘆,飄然降落在女子前方十步處。

「總算出來了。」女子輕笑一聲,杏眸上下打量著他。見到他的面巾,蹙起了秀眉。「你蒙著面作啥?本宮命令你拿掉!」

蘇壹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沉著聲道:「姑娘可聽說過宵小自個兒把臉兒露出來給人看的嗎?」

挑挑眉,女子粉臉上出現驚訝的神情,但又道:「是沒聽過,但你可以開先例。」

蘇壹無語,他總算可以知道,為何孔夫子會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快呀。」女子見他遲遲不肯動,催促道:「本宮叫你摘下面巾,聽到沒!」

蘇壹當然沒傻到給人看見真面目,只見他驀然一個鷂子翻身,落在牆簷上。

「今晚驚擾了公主殿下,在下感到萬分抱歉,在下這就離開,還望公主殿下海涵。」

女子一聽,連忙開口:「等────……」

蘇壹不待她說完,便和淳于錦一同乘風而去,如同沒有來過一般。

女子愣愣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一會兒,耳邊傳來侍女焦急呼喚聲,眸一轉、手一鬆,隨意讓寶劍落在地上。

「梅公主───梅公主───」
女子,也就是皇帝之女梅公主,皇姓為姬,閨名瑤香。由於偏愛梅花,因此皇帝賜號為“梅”,人稱“梅公主”。幼時體弱多病,幾度差點熬不過去,所幸初上任的國師奉上一顆珍貴的九轉返生丹,才令梅公主免於與死神拔河的窘境。

輕撫著額,姬瑤香細聲道:「本宮在這兒。」

這時的她,和方才拿著劍的潑辣樣完全不同,一副風吹欲倒、我見猶憐的模樣,要是蘇壹看見了定會嚇到下顎脫落。

「公主啊!」

侍女羅兒三步作兩步跑了過來,見她一副快厥過去的樣子,嚇得尖聲大叫。

「梅公主!您怎不好好躺著呢?!萬一又發病了還怎麼得了呀!」

「對不住……羅兒。」姬瑤香扯出一道虛如幻花的微笑,道:「本宮只是見月色美,想出來賞賞月罷了。」

「想賞月就同羅兒說一聲嘛,怎就一個人跑出來呢,萬一又生大病,全部的人可是會心疼死啊!」侍女嘮嘮叨叨的說個沒完:「出來賞月作啥帶刀帶劍呢,萬一傷到自個兒多不值得。」

「本宮怕有惡人嘛……」她裝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樣。

「我的好公主啊。」羅兒見她這樣,心都軟了。「這兒是深宮內苑,不會有惡人進來的啦!妳看看外頭那些侍衛大哥,多麼盡忠職守,站到大半夜連個瞌睡都不會打呢!」

看了看侍衛僵直的背影,姬瑤香笑了一下,道:「好羅兒,本宮這就順妳的意休息,妳別唸了嘛。」

「那好,請公主快快回屋內。這都子時了……公主還在外頭晃,這可怎麼得了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49:48

沒錯。」意外的,蘇壹竟承認了。「那公主的宅邸竟是梅花盛開,在這個時節不大正常。還有,小七竟在她的宅邸發現梅樹精的氣息,這就代表她一定在那兒,只是咱們不知上哪兒找人。」

得知他是想這些事兒,淳于錦一口怒氣消了下來。

「不如再去探探?」她提議。

「不妥,雖然咱們沒有驚動侍衛,但不知那公主會不會同其他人說。要是她真說了,那宮中大概好一陣子都會全力戒備了。」蘇壹否決。

「就說你們甭那麼認真嘛……」小七嘀咕。


翌日,老總管請蘇壹兩人到正廳用早膳。

「壹兒,你什麼時候要和錦兒成婚啊?」席間,秋仲德突然問道。

他聽蘇壹描述,得知他與淳于錦是未婚夫妻,便想催促著他們成親。

蘇壹一聽,差點兒被稀飯嗆著,連忙噎下後,道:「外公,現在說這……忒早了點兒吧?」

「不早了!」老人家哼了一聲,道:「我都六十好幾了,時日無多,別的不求,只希望能早點兒抱抱曾孫啊!」

頓了頓,又道:「你呀,都二十三、四歲有了,錦兒也十八了,再拖下去可對姑娘家沒什麼好處,難道你要等到別人說錦兒是老姑娘才想娶她嗎?」

蘇壹一窒,感覺身旁淳于錦正盯著他,便緩緩道:「孫兒想待回常霧山,正式向爹介紹錦兒才成婚。」

秋仲德一聽,樂了,道:「如此甚好,我也許久沒見到女婿了,不如我同你一道兒回去吧。」

一聽,蘇壹語氣略急,道:「這不妥吧,外公。孫兒一趕起路來可是沒日沒夜的,怕您的身子受不了呀!況且世風日下,人心不古,這一路上的賊子可多得很……怎麼說都不妥呀!」

秋仲德豈會聽不出來他的推拖之意,頓時氣得吹鬍子瞪眼,扔下碗筷、一拍桌子道:「壹兒!你的親外公想同你回家,你竟還百般推拖,忒多藉口?!你是不想認我這個外公了是不!?」

「外公,壹兒沒有這意思……」蘇壹冷汗直流,道:「只是壹兒……還有別的事兒得處理,恐怕是沒那麼早回家。」

秋仲德一噴氣,還想再說,一旁老總管廖盡忠便湊上來,道:「老爺,您別氣壞了身子。小少爺非池中物,正所謂能者多勞,自然是有許多事兒需要他操煩,您若是希望小少爺能早日成家立業,就先讓他去把雜事兒處理完罷。」

聽他說完,秋仲德心知有理,也覺自個兒太過激動,便緩下肝火道:「老廖,你說的沒錯。壹兒,那你什麼時候把事兒處理完?」

「孫兒得在京內找個人兒,還得去塔塔各族探望小妹及故友,最後得到長青山辦事兒,如此算來,莫約一、兩個月吧。」蘇壹道。

「要那麼久?」秋仲德皺了皺眉,道:「不如我先上常霧山找女婿,也見見我的乾孫女,正好敘敘舊。等你辦完事兒,就直接回來成婚吧。」

「孫兒知道。」蘇壹頷首。「孫兒會儘快將事兒辦完的。」

秋仲德滿意的點點頭,轉向淳于錦道:「錦兒,妳就同外公一道兒回去吧。」

「咦?」淳于錦怔住。她和蘇壹重逢以來就沒有分開過,現在要她和蘇壹分道,還真有點兒不知所措。

「怎地?妳不同外公回去,難道要隨妳夫婿上山下海呀?」秋仲德看著她,眼兒帶笑。

「這……」淳于錦紅著臉,腦袋也懵了,細著聲道:「錦兒還沒有見過公公……沒和相公一塊兒回去,心底有些不踏實……」

「原來如此。」秋仲德和藹地笑了,道:「這妳就甭擔心了,有外公在,妳公公不敢刁難妳的。」

「嗯……」她輕咬下唇,瞄了瞄蘇壹,見他微微點頭,便道:「好罷,那錦兒就和外公一道兒……回去。」

秋仲德再度滿意地頷首,道:「那就三天後出發唄。」


三天後。

秋府大門前停了三輛大型馬車。第一輛是給人坐的;第二輛是淳于錦的聘金、聘禮,以及一些成婚要用的東西;第三輛是路上
要吃的、喝的、用的。

秋仲德經商多年,有豐富託鏢經驗,這趟出門他就雇了三十名好手隨行,以保障自個兒及未過門媳婦兒的人身安全。

老總管廖盡忠要留在這兒打理宅子,便沒一道兒走,但他從親友中找了個忠厚老實的小婢女,代替他服侍老爺及未來少夫人。

秋仲德和廖盡忠主僕正在指揮長工把東西搬上車,蕭定宇癡傻地坐在車上看著他們忙錄,而蘇壹背著自個兒的包袱,正在和淳于錦話別。

「相公,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可別又帶小妾回來唷!」她道。

「我不會的。」蘇壹苦笑,事兒多到處理不完了,還有時間納妾?

「倒是妳。」他正色道:「我不在的時候,可得幫我多顧著外公,我擔心他受不了舟車勞頓。」

淳于錦吐吐舌,道:「還用得著你說,外公對我那麼好,我不顧他要顧誰呀。」

「也是。」蘇壹微笑。

「還有……相公。」淳于錦似乎想到了什麼,道:「你到塔塔各族之後……如果見到蘭寧,無論她有沒有要跟你走,千萬別帶她離開。」

「為何?」蘇壹問。

「她現已是聖女,需擔起全族的性命,她的未來已經和塔塔各族緊緊相連。要是她一走,不只是族民的性命堪憂,連她自己都會有事兒。」淳于錦擔憂道。

「我懂了。」蘇壹道:「但她自個兒應該知道吧?」

「不……」淳于錦面露哀傷,道:「蘭寧從小便和母親分離,又與村民隔絕,自然是不曉得這些事兒,我還是偷聽族長爺爺說才知道的。」

蘇壹斂眸,他對蘭寧的身世也略有所知,不禁為她感到心疼。

「對了,相公。」淳于錦又道:「你還要去找小梅嗎?」

「嗯。」蘇壹頷首。「離開前我打算再去找一次。」

「那你自個兒多注意些。」撫上他的頰,淳于錦眸光溫柔。「我可不希望聽見你被關入天牢、或是被招做駙馬了。」

「放心罷。」蘇壹低笑幾聲。

「錦兒────」秋仲德高聲喚道:「咱們該出發啦。」

「這就來了,外公。」她轉頭回應,又看向蘇壹,臉兒突然紅了起來,這次連耳根子也紅了。

蘇壹正想問她是不是哪兒不適,就見她踮起腳尖,快速地在蘇壹頰邊親了一下,令他一愣。

好笑又難為情的看著他呆愣的模樣,淳于錦輕笑幾聲,轉頭跑向車隊,上了車。

三大輛馬車,三十個鏢師,就這樣浩浩蕩蕩離開京城,雖說不及皇族出巡,但也派頭十足。

蘇壹見他們離去,輕摸自個兒方才被偷襲的面頰,微微一笑,轉身朝內城邁進。

自古以來,鬼祟之人一向都是夜晚才動作,因為晚了視線就不明,自然被抓的機會大大減低。現在雖是大白天,但蘇壹上次便發現一條隱密之處,可以白天潛入而不被查覺。

於是光天化日之下,就有一名穿著亮白長衫的人影兒,小心翼翼地摸進皇城。

所幸皇城浩大,守衛便有空虛之處,蘇壹踏著出神入化的迷雲身法,就這樣一點兒、一點兒的靠近梅公主所在的樓宇。

梅花樓,大把大把的梅花依然繁盛地妖異。蘇壹隱在陰暗處,看見那名刁蠻公主正在院子裡玩花瓣,身邊跟著一名侍女,還有另外兩名侍女端著水盆、茶點站在一旁。

「公主,該休息了,再玩您的身子會受不住的。」貼身侍女道。

「羅兒,妳太誇張了。」梅公主姬瑤香捧起花瓣,輕聲道:「本宮才不過玩一柱香時間呢。」

「休息一會兒,等等還可以玩呀。」侍女羅兒不由分說地拉她坐下,然後快速的倒了杯茶給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

輕笑幾聲,姬瑤香道:「本宮聽妳的就是。」

天氣晴朗,涼風徐徐吹拂,讓那優美的梅花搖曳生姿,被吹落的花兒有如滿天的粉色雪花一般,飄然落下,令人不禁看得入迷。

「公主的能力真神奇。」羅兒被引去心神,眼兒朦朧道:「竟能讓這些梅樹四季皆開,而且還如此美麗,簡直是神跡呀。」

「這事兒可別到處嚷嚷。」姬瑤香笑吟吟地道:「要不是國師給的那顆九轉返生丹,本宮還不知道自個兒有這種能力呢。」

「說不準,公主您其實是梅花仙子轉世呢?」羅兒道。

「別瞎說。」

「公主殿下。」另一名侍女忽然走上前,道:「護國國師求見。」

「國師來了?」姬瑤香猛然起身,嚇得羅兒尖叫。「快讓他進來。」

發現國師要來,蘇壹趕緊把自個兒藏得更隱密些。一會兒,他見那日在御花園中遇到的男子緩緩走了進來,面上依然傲慢如昔,即使面對公主也一樣。

「臣牙子堯,叩見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他姿態優雅的半跪行禮。

如果是一般人,用這種態度對待皇親貴族,準被拖出去斬首的。要不是他先後救了皇后和公主,哪裡還能安安穩穩地待在這兒。

「國師快請起。」

「謝公主殿下。」

傲然佇立在院中,牙子堯彷彿像是主人一般,既隨意又無禮,但姬瑤香和一干侍女臉上一點兒竟都沒不滿的情緒。

「臣今兒個是來請教公主,您鳳體目前如何?」他開口道。

「好多了,多虧當年有國師即時送上九轉返生丹,不然本宮現在就不在這兒了。」姬瑤香微微一笑。

「那麼……」牙子堯神情一凝,道:「公主是否有發現自個兒不太尋常之處?」

姬瑤香面色微變,小心翼翼地道:「國師是指……?」

牙子堯嘴角微勾,勾出一道陰邪的笑。「例如……讓梅花常開。」

第八章 相聚

姬瑤香面色蒼白,風吹欲倒的模樣令人心疼,但牙子堯可不吃這套。

「莫非……公主殿下認為,宮裡頭出現這等異常的事兒……」他抬頭看了看滿天粉梅,道:「身為護國國師的臣下,會不知道嗎?」

嬌軀晃了晃,姬瑤香被滿臉驚駭之色的羅兒攙扶坐下。片刻後,她在牙子堯的銳利的注視下,氣若遊絲的開口。

「你……料得沒錯。」姬瑤香喃喃道:「我的確能讓梅花常開……而且它們會比尋常的梅花……更加美麗。」
「公主!」

侍女嚇了一跳,不明白為什麼她自個兒掀底了。

「沒關係的。」姬瑤香看了看牙子堯,手一揮,道:「給國師上張椅子。」

縱然有百般不願,侍女還是乖乖地將椅子雙手奉上。

「謝公主殿下賜坐。」他一撥長袍,大大方方地落坐,與姬瑤香平視。

「臣此刻會來這兒,並不是要掀公主的底,請公主莫要慌張。」牙子堯道:「臣來這兒是為了解釋公主這突來的能力的。」

「這……」姬瑤香穩住情緒,道:「難道不是本宮與生俱來的嗎?」

「與生俱來?」牙子堯抑頭長笑,絲毫沒把面色難看的公主放在眼裡。

姬瑤香貴為公主殿下,何時受過這種污辱嘲笑?一旁侍女氣得連連跺腳,差點兒就衝上前將此人轟出門,但卻被她擋了下來。只見姬瑤香粉臉漲紅,杏眸瀰漫著一股怒氣,但又忍住不發。

「借問……」她壓下受辱的怒火,銀牙直咬,道:「國師為何而笑?」

牙子堯停下猖狂的笑,戲謔地看著她道:「臣是在笑……公主殿下未免太抬舉自個兒了。」

「放肆!」羅兒終究忍不住衝上前,指著他的鼻子大罵:「你是什麼東西,竟敢這樣跟公主說話?!」

「臣有說錯嗎?」牙子堯一挑眉,道:「要不是臣的救命靈丹,只怕公主現在可沒法子坐那麼穩了。」

「牙子堯!」姬瑤香呼地一聲站起,嬌喝道:「本宮念你有大功,對你百般禮遇,可你這種態度實在是太超過了!」

牙子堯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微笑,道:「公主殿下可真是精神滿滿呀。」

姬瑤香一頓,語氣瞬間軟了下來,輕聲道:「羅兒,替本宮倒杯茶。」

「是。」

羅兒不明白國師怎地話題轉得沒頭沒尾,她也沒發現一直以來虛弱的公主殿下,罵起人來竟喝喝有聲。

「臣下這趟來,只是為了提醒公主一件事兒。」牙子堯站起身,道:「別一直使用能力,不然會引起有心人士的注意,要是公主殿下被懷疑……那本國師也逃不了。」

「……何以見得?」姬瑤香問。

看了她一眼,牙子堯緩緩道:「因為……那九轉返生丹,藥引便是……梅樹精。」

「什麼!?」姬瑤香霍地一聲站起,連椅子都撞倒了。「你、你是說……你拿梅樹精來煉藥……給本宮吃!?」

「這是自然。」牙子堯抬頭看著茂盛的梅花,道:「不然公主殿下的病……怎會好的如此迅速呢?」

「你……」姬瑤香面色比方才更蒼白,幾乎看得到血絲。「你這是……殘害生靈……」

「公主殿下這樣說就有失公平。」牙子堯哈哈一笑,道:「臣可是為了公主鳳體,才會出此下策呀!」

見她抖著唇說不出話來,牙子堯逕自行禮,轉身走出梅花樓。

躲在暗處的蘇壹見他離去,看了姬瑤香一眼,也跟著飛身而去。

照著原路出宮,蘇壹腦子裡轉著方才聽見的驚天內幕。

「梅樹精……被國師煉成九轉返生丹,難怪小七在梅樓裡到處都聞得到她的味兒。」他喃喃道:「所幸小七沒那麼早起,讓她聽見可不得了,準會把皇宮鬧得翻過來。」

蘇壹心下決定,暫時將這件事兒當作秘密,別讓聖獸知曉,不然誰也沒把握長了百來年的聖獸會做出什麼事兒。要知道,小七雖長了一百多年,但她其實還是個孩子,對是非善惡沒那麼了解,很容易跟著自個兒的情緒行動。所以,為了人類好,還是瞞住她為上策。

一道白影快速地掠出內城,往外城而去。


半個月後,塔塔各族所屬領地林子外的官道上,一名俊逸男子正風塵僕僕地行進著。他面上有掩不去的疲態,長長的披風沾滿了泥沙,腳上的靴子也磨損得嚴重,看得出來已經趕了好長一段路了。

而此時,男子正壓低聲音,自言自語一般的呢喃。

「塔塔各族就在前面了,到時我介紹我妹妹給妳認識。」

「小壹的妹妹?」一道更細的稚嫩嗓音從袍中傳來。「她叫什麼名兒?」

「蘇憶,妳也可以喚她小憶,我想她會很喜歡妳的。」男子───蘇壹微笑道。

「跟你只差一個音啊。」聖獸小七嘟著小嘴兒,道:「萬一人家叫錯了可怎辦才好?」

「哈哈,不然妳們自個兒去研究吧。」蘇壹看準了上次的入口,一腳踏進林中。

「什麼人?!」

一道耳熟的大喝聲傳來,蘇壹來不及應聲,腳下就踩著迷雲步法,閃過一把來勢洶洶的木槍。

一轉頭,一張陽剛帶著警戒的臉映入眼中,竟是塔塔各族的第一勇士──莫魯。

蘇壹一喜,正要開口,就聽見四周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似乎有好幾十人穿過樹叢而來。不一會兒,他就發現自個兒和莫魯被一群人圍住了。

「莫魯,這人你認識嗎?」一名男子發現莫魯神情有異,問道。

「認識……」在轉頭的一瞬間,他就認出來是蘇壹了,只是他和蘇壹感情從沒好過,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拔起插在地上的木槍,莫魯面無表情地道:「他是朋友,讓他進村吧。」

說完,他也不理蘇壹,自顧自的離開原地,讓一群塔塔各族人摸不著頭腦。

「呃……那麼就請這位客人跟我們來吧。」一名看上去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自告奮勇的帶領蘇壹進村。

「不好意思,方才讓你嚇著了吧?」年輕人笑道:「我們是村裡的自衛隊,負責驅趕來路不明的人。啊,我叫牛羅木,大哥你
叫啥?」

感受到他的熱情,蘇壹也跟著笑道:「我姓蘇,單名壹,是來找我妹妹的。」

「你妹?」牛羅木兩道濃眉糾在一塊兒,道:「你妹怎會在我們村子呀?」

「她……應該是嫁給莫魯了吧。」蘇壹對自個兒沒參加小妹的婚禮感到汗顏。

「原來是嫂子啊!」牛羅木大笑一聲,道:「如果是嫂子,那就很有可能是你妹了。你不知道,整個族有多少人喜歡她耶,族裡的女人都無法像她那樣溫柔美麗。」

聽他描述,蘇壹才確認蘇憶真的和莫魯成親了,令他鬆了口氣。

「難怪莫魯大哥會說你是朋友,原來是嫂子的哥哥。」牛羅木又道:「我這就帶你去找嫂子。」

「多謝。」蘇壹道。

跟著牛羅木在半大不小的村裡左彎右拐,經過一棟又一棟各式各樣的木屋,最後終於停在一間自然粗獷的屋子前。

「這間就是莫魯大哥的房子。」牛羅木抬頭盯著看,一臉崇敬。「我總有一天也要蓋一棟這種房子。」

蘇壹配合地向上看,一棟充滿了原始風格的木屋映入眼中。一根根粗壯的木柱立在房子四角,上頭纏繞著大樹的藤蔓,讓房子
充滿綠意和生氣。門是普通的木門,但非常堅固厚實,看得出主人實際的風格。窗子下有著小台,台上擺了幾盆花,為房子的粗獷添了點柔和。

牛羅木欣賞完,高興地踏上門前台階,用力敲敲堅實的大門。
片刻後,門被拉了開,露出一張甜美可人的小臉兒。女子看起來年歲不大,但卻有著少婦的韻味,眼波流轉間都釋放著純真又性感的魅力。

「阿木?你又來蹭飯呀?」女子道。

「說、說什麼呢,嫂子。」牛羅木紅著臉,一反方才的健談,結結巴巴道:「我、我是……帶妳的客、客人來的……」

「客人?」

女子抬頭一望,見到蘇壹,一張小嘴張了老半天吐不出一個子兒。

「憶兒。」最後是蘇壹微笑著開口。「妳過得還好嗎?」

「我、我、我……」女子───蘇憶愣是說不出話來。

她索性放棄言語,推開門,一個箭步衝上前,飛入蘇壹懷中,並且一個勁兒的哭著。

「好憶兒。」蘇壹拍著她的背,溫柔地安撫她。「別哭了,妳這樣怎麼像做人家妻子的。」

聽到這話兒,蘇憶趕緊從他懷中離開,紅著臉瞄了瞄周圍看熱鬧的村民,跺了幾下腳便拉著蘇壹進屋。

入了屋,蘇壹一看便知道這兒的佈置出自蘇憶之手。

屋內有一盆又一盆的花兒,蘇壹知道她最喜歡花了,以前在常霧宮時,她的閨房也是種滿了花盆兒。

為兄長上了茶,蘇憶就迫不及待的問:「哥哥,你的身子怎麼樣了?」

她一直沒有忘記蘇壹被瘴氣纏身,自從兄長離開之後,蘇憶日日夜夜都在為他祈禱,希望兄長能早日擺脫苦難。

「不要緊了。」蘇壹微笑,道:「妳先坐下吧,咱們慢慢聊。」

不安地落坐,蘇憶見他將蘭寧劍拿出來,擺在桌上。

「這不是蘭寧造的劍嗎?」她輕蹙著眉。「難道你的身子和這有關係?」

「是,也不是。」蘇壹神秘一笑,輕聲道:「小七,出來吧。」

看他一副神秘樣,蘇憶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一會兒卻見有個小人兒從劍裡浮了出來。

「她────她、她……」蘇憶大驚,指著小七道:「她從劍裡頭……」

「憶兒,別慌。」蘇壹好笑地道:「她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輕咦一聲,蘇憶仔細地打量那嫩綠色的小人兒,而小人兒也同樣打量著她。

「妳好。」小人兒開口了:「我是小七,妳就是小壹的妹妹吧?」

「沒錯……」蘇憶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問:「小七……妳是劍靈嗎?」

「不是。」聖獸小七搖搖可愛的小腦袋,道:「人家是聖獸,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問人家是不是劍靈?」

蘇壹被她的問題逗笑了。「因為妳住在劍裡頭啊!」

「又不是住在劍裡頭的就是劍靈。」小七嘟著小嘴兒,咕噥道。

倒了杯茶給她,蘇憶面帶歉意地道:「是我不對,這杯茶給妳消消火。」

「不打緊,人家知道小憶兒是好人。」聖獸露出一個天真微笑。

「小憶兒?」蘇氏兄妹同時愣了會兒,頓時恍然大悟。

見小七和妹妹處得不錯,蘇壹開口問道:「憶兒,怎麼沒見著蘭寧?她現在怎樣了?」

蘇憶一聽,面露怪異之色,道:「蘭寧……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50:26

第九章 變數

見她欲言又止的模樣,蘇壹心下擔憂,連忙道:「我離開的時候沒和她辭別,難道她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沒什麼事兒……但……」蘇憶頓了頓,意有所指地道:「你來的時間不大對,現在見不著她。」

「怎麼?她聖女的工作有忙成這樣?」蘇壹問。

「嗯……她現在全心全意坐鎮在聖地,最好還是別去打攪她。」蘇憶看著自個兒的手指,道。

蘇壹靜看了她一會兒,才開口道:「憶兒,妳是否有事兒瞞著我?」

蘇憶猛然抬眼,道:「哥哥,你怎會這樣問?」

「妳以為我當妳兄長是當假的呀?」蘇壹苦笑看著她。「妳小時候只要一說謊,眼兒就會直勾著手指看,這習慣妳一直沒改。」

蘇憶輕啊一聲,忙將手指藏到背後,嘴裡還咕噥著:「得快點兒把這壞習慣給改了才行。」

見她孩子氣的行為,蘇壹一笑,道:「妳只需告訴我,蘭寧現在平安嗎?還有沒有人待她不好?」

「不不,現在可沒人敢對她不敬了。」蘇憶眼兒帶笑,道:「估計皇帝來這兒受到的待遇也不會比蘭寧高。」

「那就好。」蘇壹也跟著笑了。只要蘭寧現在過得好,他心上便不再牽掛。

「但……蘭寧她喜歡哥哥你呀。」蘇憶看著兄長,眼中閃過一抹憂愁,道:「雖然我知道錦兒也喜歡哥哥,但蘭寧太令人心疼了。」

「……我明白。」蘇壹轉頭,看向窗台上的一盆花,道:「我的心只有一個,我選擇給跟著我一起跋山涉水的錦兒。而蘭寧……只能說我沒福氣,但只要她在這兒過得好,就夠了。」

蘇憶不再說話,她雖心疼蘭寧,但對於兄長的專情,她感到高興。

「對了。」蘇壹突然轉移話題。「妳什麼時候和莫魯成親的?」

「咦?」對於他的提問,臉皮兒薄的蘇憶有點兒措手不及。「在、在哥哥你離開後……一個月就……」

微微頷首,蘇壹又問:「他對妳好嗎?」

「嗯!」她嫩臉羞得通紅,但眼裡充滿著幸福。「夫君很體貼,也很愛我。」

見親妹找到好歸宿,蘇壹放心一笑,又道:「等我再去過長青山後,就要回常霧山和錦兒成親了。」

「真的?太好了!」蘇憶高興地握住他的手。「哥哥,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外公也來參加呢。」蘇壹道:「我半個多月前到京城找著外公,他便說要上常霧山參加我和錦兒的婚事。」

「憶兒也想去……」蘇憶落寞的垂首,道:「但夫君是族護,不能離開這兒的。」

「別難過。」蘇壹拍拍她的肩。「有妳的祝福,我就很安慰了,況且我最疼愛的妹妹嫁了個好男人,也過得很幸福,這就是妳給我最大的禮物。」

「哥哥……」淚珠滑過她細緻的面頰。「謝謝你……」

見不著蘭寧,蘇壹到塔塔各族的目的便少了一半,他在妹妹的強烈要求下多留了一天,也親眼見識到他們夫妻倆是多麼恩愛。

「哥哥,這山雞很嫩,你多吃一點兒。」蘇憶夾過一根雞腿到他碗裡頭。

晚膳時間,蘇壹和莫魯、蘇憶夫妻倆一塊兒在廳裡頭用餐,為了招待許久沒見的兄長,蘇憶使出渾身解數,硬是做了滿滿一桌的滿漢全席出來。

莫魯皺了皺眉,也夾了剩下的最後一根雞腿到妻子碗裡。「妳太瘦弱了,得多吃些。」

「我已經吃不下了嘛。」蘇憶嘟著小嘴兒,看著自個兒碗裡越來越高的小山。「夫君自個兒才是沒吃多少呢。」

「乖,再吃些魚吧。」莫魯對她的抗議充耳不聞,細心地將一大塊魚肉剔刺,放到妻子碗裡。

「夫君自個兒吃就好啦。」蘇憶正要再說,便看見他夾來的東西,急得哇哇大叫:「我不要吃苦瓜啦!」

「不能偏食,難怪妳那麼瘦弱。」莫魯見她碗兒放不下了,筷尖兒一轉,瓜兒便落入蘇憶口中。

「啊───好苦────」

蘇壹見妹妹猛然拿起水杯灌水,一旁莫魯還很有良心的幫她將杯子斟滿。

「憶兒,妳一向都不吃苦瓜的,怎麼會做這道菜呢?」他奇怪地問。

「沒法子呀。」蘇憶放下水杯,深呼吸一口氣,道:「夫君最愛吃的就是苦瓜了……」

目光一柔,莫魯伸手撫向她的頰,蘇憶也回看著他,倆人的濃情蜜意就在眼波中流竄,一旁的第三者早就被當裝飾品忽視過去了。

蘇壹苦笑,捧著自個兒的碗離開飯廳,不打擾那對新婚情正濃的夫婦。

翌日,原本蘇壹打算一早就走的,卻被依依不捨的妹妹硬是留到午膳後才離開。

「哥哥,你要好好照顧自個兒哦。」

蘇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交待。

「這句話應該是我同妳說吧?」蘇壹抬眼看著站在她身後的莫魯,道:「妹婿,幫我照顧她,要是她少了一根寒毛,我唯你是問。」

莫魯輕哼一聲。「我自己會顧好自己的老婆。」

蘇壹頷首,滿意地笑了。他知道像莫魯這種頂天立地的漢子,絕對是言而有信的。

「小七。」蘇憶看向坐在兄長肩上的小人兒,道:「我哥哥就麻煩妳了。」

「放心吧,小憶兒!」聖獸拍拍自個兒的胸膛,道:「要是我不救他,還有誰能救他呢?包在我身上。」

「是呀,憶兒。」蘇壹微微一笑,道:「只消再幾天,我的病就會完全好了,妳就甭擔心了。」

話別妹妹及妹婿,又望了村莊後的樹林一眼,蘇壹在心中默默對蘭寧告別,便踏上往長青山的旅途。


「小壹。」

路上,聖獸小七突然道:「小憶兒會是個好母親,她夫婿也是個好父親。」

蘇壹愕然,愣了一會兒才了解她在說什麼。

「妳妳妳妳妳……妳是說……憶兒已有身孕?」

有趣地盯著他看,小七嘻嘻笑道:「對呀。」很少看到蘇壹那麼失態的樣子。

「那那那那……」他猛然回頭,想往回走卻又停在原地。「我得回去叮囑她小心點兒……但我得趕去長青山……」

「甭擔心啦。」小七哈哈一笑,道:「又不是你媳婦兒有了,你緊張個啥勁兒?」

「那是蘇家的孫兒呀!」蘇壹認真地道:「而且也是我的第一個侄兒、我爹的第一個孫子、妹婿的第一個孩子…….」

「行了行了。」小七揮揮小手,制止他再繼續叨唸。「我向你保證,小憶兒只要一直都在村裡,她和她的孩子就一定不會扯上啥危險。」

蘇壹還想再說,卻張了張口又吞了回去,他知道小七作為聖獸,必有不尋常的本事兒,這在她進入蕭定宇腦中那時就明白了。

塔塔各族領地離長青山有非常遠的距離,若是一般人家,大約得走上兩個半月,但若有高深的功力,少休息些就可以提早半個多月到達長青山。

止水城,許久之前蘇壹和淳于錦共同拜訪之地,雖停留時間不長,但這兒四處瀰漫的酒香令蘇壹難以忘懷。

「小壹,這兒哪呀?怎麼那麼香?」小七沒接觸過酒,自然是不曉得酒的威力。

「這兒是止水城。」蘇壹抬頭看了看昏黃的天色。「咱們今兒個就在這住一宿吧。」

在小七連連點頭的同意之下,他們很快地找到有空房的客棧。

「掌櫃的,來一間上房。」

「好哎。」

店小二手腳麻俐地將蘇壹帶往空房,在他的吩咐之下,小二沒過一會兒便把熱騰騰的晚膳送到房裡頭。

小心翼翼地掩上門,蘇壹轉頭對坐在桌上的小七道:「這兒不怕有人看見,妳可以放心地吃了。」

只見桌上的小人兒歡呼一聲,一手一個地抓起盤中佳餚大嚼特嚼起來。

蘇壹欣慰一笑,他是為了她才特地讓店小二將飯菜送上來,不然在大廳吃飯還可以順道探聽消息呢。

飯後,他們倆便開始例行的治療。

「小壹,在這兒會不會有人闖進來呀?」聖獸飄浮在他身後,雙手喀啦喀啦地做著暖身。「咱們可是禁不得別人打擾的唷。」

「放心罷。」蘇壹安撫道:「我早已交待店小二別來打擾,也讓他幫咱們看著門兒了。」

「那好,開始吧。」

照例,小七喊出聲後,不待蘇壹回應便開始動作。只見一道綠光閃入他背心,在蘇壹的體內游呀游的,也勾起他的不適。

綠光在奇經八脈中穿梭,四處搜尋瘴氣的影兒,並且將它們趕在一塊兒。待所剩的瘴氣全都聚成一堆,綠光便一步一步的將它
同化、合併、吞噬。自知大勢已去的瘴氣當然是奮力掙扎,死命地想掙脫束縛,無奈卻抵不過越來越強大的緣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個兒漸漸消失。

小七知道治療就要完成,便集中精神打算一鼓作氣地消滅它。

就在快要大功告成的剎那,最後一絲瘴氣竟發難起來,硬是將綠光衝出一道缺口,在經脈中橫衝直撞,讓蘇壹疼得是呲牙咧嘴、渾身冷汗、顫抖連連,一張俊臉蒼白如紙,薄唇也失去血色,整個人像是快厥過去一般。

小七心下叫糟,再這樣下去他會受不住的,於是便想收功。但猜到她意圖的蘇壹竟制止了她,要她去緝捕逃脫的瘴氣。

「不行呀,這樣硬來你會死的!」聖獸大眼兒淚珠滾滾,音帶哭腔,不希望蘇壹就這樣死去。

「沒……沒要緊,我還可、可以……撐住……」蘇壹抖著聲,氣若遊絲地道:「別……留下這一點兒……要除就一鼓作氣……」

小七無語,她捨不得蘇壹受苦,但也知道再拖下去對他沒好處,只會增加蘇壹的痛苦罷了。於是她吸了吸鼻,集中精神全力追捕逃脫的瘴氣,期望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其消除完畢。

只剩下一丁點兒的瘴氣雖小,但由於它受了驚,所以在經脈中四處亂竄,弄出不少動靜,所以綠光很容易就找著在百會穴打轉兒的黑氣。

「好小子。」小七喃喃道:「看姑娘我這次斃不斃了你!」

就在綠光猛地朝龜縮在那兒的瘴氣衝去時,突然一閃,蘇壹感到體內一聲巨響,立時悶哼一聲,軟軟倒了下去,小七趕緊收功查看。

「小壹、小壹!」她心急地在他周圍打轉。她知道方才發生什麼事兒,也知道蘇壹為什麼會昏過去。

當小七打算將最後那一點兒瘴氣消除時,它竟然在百會穴的地方自爆,導致蘇壹的穴口被封閉,因而陷入昏迷。

這會兒瘴氣雖消除完畢,但當事人卻傷重昏迷,小七又不能在人前現身,自然就沒法救助,該怎麼辦才好呢?

第十章 戲說從頭

在小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同時,蘇壹則被困在自己的潛意識中。

一“醒”來,他就發現眼前的景物很熟悉,凝神一看,愕然發現竟是從小到大所作的惡夢中的洞穴。

站起身,蘇壹四下張望,除了他自己以外,就沒有其他人在這兒了,和夢境是大不相同,這也讓他鬆了口氣。

找了塊岩石坐下,他想努力釐清腦子裡的疑惑。為什麼他會在這兒?這兒是哪兒?發生什麼事兒?他又做夢了嗎?那些原本在夢裡的人呢?他該怎麼離開這兒?

想了一會兒,蘇壹便卡在小七為他治療的時候,接下來再也回憶不起來了。他懊惱地抓抓頭,起身又細細打量這個洞穴,以往光是被這兒的人嚇都來不及了,哪有可能看仔細呀。

洞穴挺寬,約可容納七、八個人。上頭不高,依蘇壹的身高來看,再差一個頭便會頂著了。整個洞穴是一個圓,土是紅色的,岩壁凹凸不平,有大大小小的石塊嵌在上頭。

奇怪的是,雖然沒有光源,但洞裡卻一點兒也不黑,還透著紅光。

往一旁看去,有一條不大的通道,依照蘇壹以往的夢境,那兒就是他進來的地方,其他便沒什麼出入口了。

橫豎坐在這兒也沒什麼事兒,他決定向那條通道走出去,雖然一片漆黑,但總比坐在這兒發愣好。

現在的蘇壹已和以前大不相同,“黑”已經不大能威嚇到他了,雖然還是有恐懼存在,但他不會像以前一樣全身僵直、冷汗直流了。

這大概要歸功於淳于錦不離不棄的陪伴吧。

行走於漆黑的通道間,伸手不見五指,路又狹又窄且崎嶇不平,耳畔迴盪著自個兒的腳步聲,有時還會不小心被凸出的石塊絆到,若是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不用說度日如年,光是走個十分鐘就像過了十年了。

蘇壹的感受比其他人更深些,雖心跳加速、冷汗如雨,但他還是咬牙向前走著。

不知走了多久,正當蘇壹猜想這兒似乎沒有盡頭的當下,一道細微的白光映入他的眼,振奮了他的精神。他邁開腳步,朝著光源跑去,好幾次被石塊絆得差點兒狗吃屎,他還硬是撐著奔跑。

一開始他還不覺那白光有什麼不對勁,但越靠近,蘇壹竟越能聽見漸漸清晰的說話聲。

「……浩劫……誰……要是……」這兒還聽不大清楚。

「讓霧……將……灌入……」走近一些。

「但萬一他……怎麼辦……」再近一些。

「……我會注意……讓他……瘴……」更近了。

「但他是你徒孫呀!!要是……他……」說話之人突然提高音量,顯然非常憤怒。

「那是他的……宿命,他……是為了拯救……」另一個人維持一貫音量。

「就算是這樣也不行!我一定要阻止你!」大嗓門的又說話了。

「要是不做,全部的人會……」後面又聽不見了。

「我不淮!常霧宮一脈單傳,怎能讓你這樣糟蹋!」


聽到“常霧宮”三個字,蘇壹心下一震,再也不想慢慢摸著前進,撇開滿地崎嶇和上方岩石不管,就算又撞又跌也要用最快速度朝光源處奔去。

「我不是糟蹋。」

才剛跑到洞口,蘇壹還來不及喘氣,就聽見另一人又說話了。

「死有輕如鴻毛,重如泰山,我甘願背負起殘暴的罪名也要犧牲他。」

「你……!!」

抬眼一看,映入蘇壹眼簾的是兩名穿著長衫的男子,兩人都背對著他。

右邊的男子較為高大魁梧,他身著青衣,一頭墨黑長髮用藍絲帶隨意綁成一束。腰間掛著一把長劍,劍鞘青藍,沒有多餘的裝飾。

左邊的男子較瘦,但和青衣男子差不多高,身著白衣,一頭銀絲居多的長髮在腦袋上方挽了個髻,只用一條普普通通的黑色布條繫著。他腰間沒有掛劍,卻纏了一把軟劍。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青衣男子說話了,他的嗓音較低且粗,此時正充斥著怒氣。

「為了天下蒼生,我非這麼做不可。」白衣男子嗓音清亮,但卻平平淡淡不帶情緒。

「你瘋了!竟想讓常霧宮一脈斷絕?!我拼上這條命也要阻止你!」青衣男子話音剛落,便猛然抽出長劍,劍花一挽就朝目標刺去。

白衣男子不慌不忙的閃躲,同時淡淡道:「師弟,冷靜點,就算掌門不在了,還有你呀。」

「你當我三歲娃兒!?」青衣男子怒吼一聲,下手更添兇猛。「玄霧經一向是只傳掌門,要是掌門沒了,還傳個屁呀!?」

白衣男子沉默了一會兒,閃過一道來勢洶洶的威脅,道:「不然我將玄霧經抄給你。」

青衣男子一聽,更氣了。「每個人看的內容都不同,你以為你抄的我能用嗎?!況且霧靈一向是看人傳授,不見得適合我呀!」

一個鷂子翻身,白衣男子躲過一道潛龍出水,淡淡道:「我讓霧靈選你當掌門罷。」

「你玩我啊!?」青衣男子氣得七竅生煙,整個臉漲得和牛脖子有得拼。「霧靈是你能使喚的嗎?!歷代掌門誰不是霧靈選出
來的!?你自己會不知道!?」

白衣男子一個旋身,眉頭一皺,道:「你很難伺候。」

此話一出,一旁觀戰的蘇壹就知不妙了。只見那青衣男子怒吼一聲,氣得青筋凸出,下手招招是狠招、招招是殺招,一點兒都沒打算手下留情。

蘇壹站在一旁,看著他們從地上打到天上,又從天上打到地上,但卻沒有交擊聲,因為白衣男子從頭到尾都只是閃躲,完全沒有還手。

「呃……」他決定出聲提醒他們,還有一個第三者存在。「兩位前輩……」
打得正歡的兩人沒理睬他。

奇怪,是聲音不夠大嗎?

蘇壹深吸一口氣,稍稍提高音量。「兩位前輩───」

又打回天上的兩人還是沒理睬他。

微微蹙眉,蘇壹又吸了更大一口氣。

「前輩─────!!」

青、白兩人這會兒打回地上了,但還是沒理他。

正當蘇壹考慮用一旁的岩石吸引他們注意時,他們卻停手了。

「師弟,你知道這樣是沒用的。」白衣男子臉不紅、氣不喘,彷彿方才上天下海四處躲的傢伙不是他。

「我不管……!」青衣男子就氣虛了。只見他狂喘著氣,斷斷續續道:「師父既然將常霧宮交於你,你就必須讓它傳承下去!」

白衣男子聽了,只是搖搖頭,轉身面向洞口,正好朝著蘇壹。

正當蘇壹要開口說話時,白衣男子搶先道:「師父將常霧宮交給我,並不是希望它傳承下去,而是希望在關鍵時刻,它能發揮它的作用。」

蘇壹看他目光雖朝著自己而來,卻似乎望著遠方,忍不住走上前,和白衣男子面對面。

兩人貼得不能再近,白衣男子卻還是無動於衷,蘇壹甚至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卻發現他連眼都沒眨一下。

「莫非他們看不見我?」

這個發現令蘇壹頗感意外,不禁懷疑起自個兒是死是活。

轉身摸向一旁的穿天大柱───他現在才發現這兒是常霧宮後山,秘洞所在之處,蘇壹驚愕的發覺自己的手竟能穿柱而過,一點兒都碰不到它。

他茫然了,自個兒不是還讓小七治療著嗎?怎麼這會兒就死了呢?

蘇壹還在驚訝當中,旁邊兩人卻沒打算等他,自顧自的又對話起來。

「聽你在放屁!」青衣男子出口成“髒”,跳著腳道:「師父什麼都沒說,你能知道些什麼!?」

「我就是知道。」白衣男子一臉高深莫測,淡淡道:「我已經決定了,你就甭再說了。」

「你……我看你要怎麼跟煌兒說!」青衣男子氣極,卻瞄了一眼身後的常霧宮。

挑挑眉,白衣男子道:「我自然是不會同他說明。」

「你!」青衣男子想發作,但對上那張平淡無波的臉,不禁消了氣。「煌兒一生就那個兒子……掌門之位當然是傳給他……這會兒讓他兒子去送死……怎麼都說不過去呀!況且他兒子都還沒出生呢!」

「我算過了。」白衣男子又淡然開口:「煌兒晚年雖會早年喪妻、被徒弟背叛,但他的兒女皆會健在,並且他會另外得到一個女兒。只要他渡過最大難關,他便能享有孫兒成群的天倫之樂。」

「哦!?」青衣男子猛一抬頭,差點兒折了自個兒頸子。「這麼說他兒子不會死!?你早說嘛你!」

「是你自己誤會的。」白衣男子冷冷道。

「那好那好。」青衣男子不再理他,自顧自的道:「那也沒必要告訴煌兒了,免得他瞎操心。」

「你方才不是還惦記著掌門之位嗎?」白衣男子看著他,雖面無表情,但卻聽得出來嘲諷。

「只要他兒子不死,掌門就不用愁啦!」青衣男子像瞧白癡似的盯著他。「雖然常霧宮會經歷大風大浪,但那也只是暫時的,也就甭擔心啦!」

「既然你這麼說,」白衣男子走到秘洞前,道:「那我便動手了。」

青衣男子在一旁嘟噥道:「你明明都沒有注重過我的意見,還說呢……」

白衣男子不甩他,逕自舉起雙手,掐訣喃喃道:「常霧宮第三百二十八代掌門,恭請常霧之靈現身。」

說完,他捏訣的右手向前一指,只見洞口像是水波一般,漣漪慢慢散開,而且越來越廣,吸引了蘇壹的注意。

「怪了。」他喃喃道:「這招怎麼沒見爹使過?」

就在蘇壹納悶之時,漣漪也漸漸回歸平靜,正當他以為沒戲、想大笑三聲時,一團黑色的影子竟從秘洞中緩緩飄了出來。

「嗟?」蘇壹愕然。「我方才自洞中走出來,怎麼就沒瞧見那東西?」

那黑影在洞口凝成人形,周遭飄著白霧絲將他包圍,若隱若現,令人煞是好奇。

「長風。」一道奇妙的話音傳來,似乎是黑影的聲音,令蘇壹頗感耳熟。「為何召喚?」

「長風有事想委託霧靈閣下。」白衣男子──長風道:「望霧靈閣下將自身之瘴氣渡往下下任掌門身上。」

蘇壹一震,長風便是其父蘇煌的師父。

「為何要如此?」黑影問道:「你難道不知道,瘴氣對人體的影響多大嗎?」

「為了磨練常霧宮第三百三十任掌門,長風必須這麼做。」

「哦……是為了那件事吧?」黑影沉吟了一會兒,道:「經過瘴氣的折磨,如果他夠堅強,就能得到莫大的益處;但如果他撐
不下去……」

「長風只為拯救天下蒼生,不考慮其他。」長風淡然且堅定的道。

黑影靜默下來,片刻後,道:「我一旦將瘴氣分出,便會失去這部分的記憶,從此那孩子的困難我皆無法插手解決,必須靠他自己摸索,這樣也行嗎?」

「長風本就為了磨練他才出此下策。」

「好。」黑影答應了。「從明天開始,瘴氣便會一點一點的侵入那孩子,往後若是有什麼問題,別來問我。」因為他自己也不記得了。

「多謝霧靈閣下。」

就這樣,長大後的蘇壹眼睜睜看著未出世的自己被賣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51:12

第十一章 舊燕歸巢

蘇壹這會兒總算知道自己怎會那麼慘了而且連霧靈和祖師爺也有一份。

他愣愣的看著他們談妥、收工,僵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

噯戧戫截戩,墅塿塺墁當事人在這兒吶,你們怎麼像沒事人一樣就走啦?───蘇壹暗暗喊道。

片刻後他又想到,自個兒現在似乎是死了呢怎麼去解決祖師爺說的“浩劫”?

正當蘇壹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突然有道微弱的呼喚聲出現在他腦袋裡。

「……蘇……蘇公子……」

這聲音怎麼聽怎麼耳熟輕蘇壹皺了皺眉,更加凝神細聽。

「蘇公子……醒醒……」聲音變大了,聽起來是細細的女聲,嗓音中還帶著急切。

「蘇公子……蘇公子……」

一聲聲迫切的呼喊,在蘇壹的腦子裡打轉兒,令他頭暈又腦漲。他忍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住那越來越大的聲音,終於開口大喝。

「別喊啦!!」

不喝倒好,這一喝令他整個人一震,訝然發覺自個兒的身子扭曲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就消失在秘洞前,連個影兒都沒留下。

「蘇公子!」

猛一張開眼,蘇壹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差點兒跌下床親吻大地,所幸一旁有個人快手快腳的扶住他,他才免於五體投地的窘境。

「蘇公子!你沒事兒吧?」

方才聽見的女聲傳來,似乎是那個扶住他的人。

「我……」蘇壹正想開口,卻又趕緊閉上嘴,一會兒道:「我頭好暈……」

「你昏迷半個多月了,」女子輕柔的嗓音低低道:「快躺下休息。」

說著,又將他壓回床上,細心地掖好被褥。

蘇壹掙扎著,想張開眼看看是誰救了他,但卻力不從心。

「多謝……姑娘。」他喃喃道。雖覺那細柔的嗓音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屬於誰的。

「先別說話了,我等等拿藥湯給你喝,你先歇著。」

女子說完,便起身離開房間。

蘇壹瞇著眼,正努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兒,卻又聽見說話聲。

「小壹!」

聖獸小七跳到他胸膛上頭,看著他道:「你總算醒來了,人家都快嚇死了呢!」

「小七?這是怎地?發生什麼事兒了?」蘇壹滿心疑惑,卻因腦袋昏沉無法思考。

「瘴氣在你百會穴之處爆炸了,所以你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小七頓了頓,道:「人家急得半死,偏偏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忙,正好隔天一早店小二來敲門兒,說有位姑娘找你,我只好出聲讓她進來,還把門閂打開了才藏起來,店小二和那位姑娘看見你倒在地上,嚇得馬上叫大夫來呢。」

「原來……如此……」蘇壹吁出一口氣,心想等會兒一定要同那姑娘道謝,不然自個兒大概得躺到發爛才會有人發現。

「那位姑娘妳認識嗎?長什麼樣?」他想起那熟悉的嗓音,問道。

「不認識。」小七搖搖頭,道:「那姑娘清秀得緊,而且安安靜靜的,看起來像是好人家的姑娘呢。」

「那……」

蘇壹正想再問,小七就插話道:「她回來了,我先去避避。」

說完,她一溜湮兒就不見了。

與此同時,房門也被打了開,一會兒又關上了。蘇壹想看看來人的長相,卻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

「蘇公子。」女子開口道:「藥湯拿來了,你先喝藥再睡吧。」

蘇壹輕應一聲,一會兒便感覺有一道清蘭香味兒竄入鼻腔,接著自個兒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扶起來半坐著。

「來,嘴張開。」女子輕聲道。

他配合地喝藥,眉頭不停皺起的同時,也微微睜開眼想看看女子的長相。

「妳……」待眼兒逐漸對焦,蘇壹也看見她了。「妳是……林姑娘?」

「是。」女子手上工作沒停,回道:「我正是……前凌雪派林宓,好久不見了,蘇公子。」

「前凌雪派……?」蘇壹正想問,轉念間又收住口,想必是天劍盟的合併令那些門派失去自己的名號。

「林姑娘怎會來這兒?」他改口問。

蘇壹感覺餵藥的手頓了頓,林宓的聲音便傳來。「我有事兒來止水城,恰巧遇見蘇公子你投宿,於是就來登門拜訪。」

「怎麼只有妳一人?」蘇壹又問。「另外兩位呢?」

林宓心知他問的是寧天靜和司空明潔,便道:「兩位師姊在盟裡有重要職務,現已不和我一塊兒了。」

蘇壹頷首。

一會兒,藥碗空了,林宓又輕輕地扶著他躺下,道:「蘇公子可以安心養傷,我會留在這兒直到你傷好為止。」

「這怎麼好意思。」蘇壹道:「林姑娘有要事在身,怎可以為了在下多作停留。」

「不打緊的。」林宓語氣微凝,淡淡道:「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大事兒。」

說完,她不讓蘇壹再問,就搶著道:「我先出去了,一會兒再拿午膳給你。」

聽著房門關上的聲響,蘇壹心念急轉。

天劍盟似乎不像表面上那麼單純,誠如淳于錦所說,併派的動機絕不像他們所說那麼簡單。天劍盟動作頻頻,而且都是一些外
人摸不著頭腦的事兒,像方才林宓驟變的語氣,可能是接到什麼她不想做的事兒。

再者,寧天靜和司空明潔在天劍盟中身居要職,這是將凌雪派的掌門放在何處?多年前那次天劍門大會,各派代表異口同聲表示願加入天劍盟,這事兒未免太過蹊蹺,難道各派掌門全都同意嗎?他們為什麼會全都同意入盟?

還有,夢中的事兒是真是假?他體內的瘴氣真是這樣來的?浩劫指的是什麼?

蘇壹想著想著,腦子又昏沉了起來,便漸漸睡去。

這次受傷非同小可,硬是讓蘇壹整整躺了一個月,好在有林宓的細心照料,他才能恢復迅速。

終於,他能下床了,不用再躺在床上當藥罐子了。

「蘇公子,你要走了嗎?」

林宓一開門,就見蘇壹正在整理包袱,她連忙將藥碗放在桌上。

「大夫說你還要喝藥呢。」她道。

「在下一個月前就該出發去長青山了。」蘇壹苦笑著看著桌上那黑抹抹的藥汁,隱隱有作嘔的感覺。「遲了那麼久,在下也得趕回常霧山,還有人在等著呢。」

「你要去長青山?」林宓臉色微變,但蘇壹背對著她沒注意。

「嗯,要去找符大哥。」蘇壹回過身,她的臉色已恢復正常。「就是天劍盟右使。」

「喔……」林宓躊躇了一會兒,才道:「蘇公子……你……最好還是別上長青山罷。」

「怎了?」聽出她的異常,蘇壹奇怪地問。

看了看他,林宓斟酌著用詞,道:「聽說……周嫻是你師姊?」

「曾經是,但她已被逐出師門了。」蘇壹語氣一沉,道:「怎地?莫非她又惹出什麼事兒?」

「這……」林宓面上有著尷尬之色,猶豫道:「她、她和御佳小姐……處得不大好。」

微蹙著眉,蘇壹道:「她怎會和御佳姑娘扯上關係?」

「她們從一見面就不合了。」林宓道:「周嫻大肆放話,說她是常霧宮門人,並且是第一大弟子,還把御佳小姐偷偷……
喜……喜歡你的事兒也說了出來。」

官御佳對他有意思,這點蘇壹早有查覺。他刻意忽略這個話題,道:「第一大弟子?周嫻上頭還有個師兄呢,只不過……早已去逝了。」

蘇壹沒把慕黎死在他手上的事說出來,這是常霧宮門人的事兒,沒必要讓外人知道。

「原來是這樣……對不住。」林宓見自個兒說了不該說的,趕緊又道:「總、總之,你還是別上長青山了,現在山上每個人都認識你呢。」

「估計也不是什麼好名聲。」蘇壹喃喃道。

「沒關係,在下現在也沒時間去了,得馬上趕回常霧山。」

「那麼趕?」林宓眼裡閃過一道落寞。「蘇公子家裡有急事兒?」

「嗯。」蘇壹將包袱綁在背上,拿起蘭寧劍繫在腰間。「在下要回去成親。」

「什麼!?」

林宓難得失態地驚叫一聲,並瞪大著眼瞅著他,臉上有著五味雜陳的情緒。

「很意外?」蘇壹以為她純粹是被這個消息嚇著,感嘆道:「在下也滿意外的,在幾個月以前在下還遭受到性命威脅,這會兒不但身體好了、還要成親了,真的是人生難料呀!」

林宓張了張口,半天沒哼出一點兒聲音,似乎是被他嚇得不輕。

「林姑娘若辦完事兒,可以來常霧山沾沾喜氣啊。」蘇壹拱了拱手,微笑道:「這次多謝林姑娘相助,要不是妳,在下或許早就死了呢。」

接著,他向呆立在那兒的林宓道別,便匆匆離開了。

一會兒,林宓喃喃道:「多年等待……終成一場空……」

一滴淚珠滑落粉頰,哀悼她還沒開始就夭折的暗戀。


蘇壹比預定時間晚了半個多月,才到達常霧山下的溫沙鎮,看著那陌生又熟悉的小鎮,他不禁升起一股枉如隔世的情緒。

「相公!」

驀然回首,一道粉色身影投入蘇壹懷中,低頭一看,竟是許久不見的淳于錦。

悄悄摟住她,蘇壹嘴角帶笑,低聲道:「妳怎會在這兒?怎麼不在山上等我?」

「你太遲了,我擔心嘛!」淳于錦自他懷中抬頭,專注地盯著他瞧。「你是不是遇著什麼事兒了?怎會那麼遲才回來?」

「我……」

蘇壹才剛起了頭,便有另一道打趣地說話聲插進來。

「你們別在這兒親親我我了,給人瞅著看不害燥呀?」

抬眸一看,竟是義妹祈櫻。

「祈櫻!」蘇壹高興地牽著淳于錦的手走向她,道:「許久不見了,妳還好嗎?」

「你都在外頭找到嫂嫂了,我還能過得不好嗎?」祈櫻好玩地看著他們緊握的手,道:「義父知道你要成親,高興的不得了呢,整個人看起來像年輕了十幾歲。」

「是嗎?」蘇壹聽聞父親的喜悅,臉上也露出欣慰的微笑。「爹能夠高興是最好的了。」

「對呀。」祈櫻看著他,似笑非笑。「倒是你,再不回去的話,估計義父就要親自下山逮人了。」

「啊,這可不好。」蘇壹一驚,連忙拉著淳于錦就走。「錦兒,我來帶妳去見見未來公公。」

「人家早就見過了啦……」她踉踉蹌蹌的被拉著走。

祈櫻看著他們倆離去的背影,臉上浮現滿意的笑容。

「看來他沒有問題了……義父總算可以放心了。」

第十二章 成家

婚禮如火如荼地舉行了。

由於蘇壹遲歸,包含秋仲德和蘇煌在內的人們,便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婚宴所需之物,讓他完全感受不到婚禮前的忙錄。時間一到,蘇壹就像鴨子一樣地被趕上架,連新郎官的衣裳都是被隨便套上去的。

在大廳外,蘇壹手上不知何時被誰塞了一條繫著紅繡球的紅絲帶,他抓著一頭、一旁蓋著紅蓋頭的淳于錦抓著另一頭。蘇壹瞄了她一眼,卻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從她緊繃的肩、微顫的雙手來看,他知道淳于錦非常緊張。

緊握了握絲帶,蘇壹期望這樣能讓她放鬆一些,而他也如期收到效果,新娘子一會兒便微微放鬆下來。

接著,經過一連串讓人攪得頭昏眼花的儀式,新娘子總算被送進洞房了,而蘇壹身為新郎官,必須待在前頭宴客,抵擋賓客來勢洶洶的敬酒攻勢。

廳上人不多,大多都是常霧宮自家門人。看著那些師兄、師弟妹們真誠喜悅的神情,蘇壹不禁慶幸自己做了對的決定,這個決定可以讓常霧宮遠離悲傷的過去、也可以讓每個人都放眼未來,不再回首過往。

豁然開朗了,人自然也就放開了,只見蘇壹一杯接一杯的喝,而且絲毫沒用內力抵銷酒精的威力。沒一會兒,他就滿臉通紅,講話也結巴了起來。

在大夥哄然大笑聲中,他被宗浩、大金兩人一左一右地攙扶進新房,扔給正在大快朵頤的新娘子。

「相、相公?」

淳于錦還來不及反應,就被蘇壹壓得差點兒爬不起來。她吃力地將他拉到床上躺著,連鳳冠霞披都被扯得歪了一邊兒,狼狽不已。

跑到桌邊倒了杯熱茶,她小心翼翼地伺候自己的準夫君,目光帶著無限溫柔,輕柔地撫摸蘇壹醉紅的俊臉。

「相公……夫君……我終於嫁給你了……」她滿足的輕嘆。

蘇壹喝了茶微微清醒,瞇著眼盯著她。「妳、妳……妳說什麼?」

「沒什麼。」淳于錦拉過被褥,想蓋在他身上。「你醉了,早點兒歇著吧。」

倏忽,一隻大手抓住她的皓腕,淳于錦一驚,對上蘇壹發亮的眸子。

「妳……」他像盯上獵物的鷹,看著她道:「妳好美……」

不待她回應,蘇壹微一使力,美嬌娘便驚呼一聲落入他的懷抱。一道掌風隨後而至,床帳悄聲滑落,遮住滿室春色,只有曖昧
的吟哦聲流洩而出,令聽者心跳加速。


翌日,祈櫻正在前廳張羅著早膳,便看見蘇壹從容自在的走進來。

「怎麼?嫂嫂被你折磨得下不了床啦?」她打趣道。

「別胡說。」蘇壹臉不紅氣不喘,淡淡回道:「她太累了,我讓她多睡會兒,反正爹也不會在意那些繁文禮節。」

祈櫻挑挑眉,道:「你……你好像不大一樣了?」

「有嗎?」蘇壹下意識的摸摸臉,喃喃道:「在外頭闖盪那麼久,多少也該有點兒成長吧?」

噗哧一笑,祈櫻道:「你說得沒錯。」

一會兒後,早起的人們陸續踏進前廳,不能免俗的紛紛向蘇壹道喜,蘇壹也微笑著一一回禮。

祈櫻將蘇煌攙扶到主位右邊落坐,秋仲德坐在主位上,她則坐在蘇煌身邊,方便服侍他。

「壹兒啊。」蘇煌飯還沒吃幾口,便道:「爹等會兒有要事同你說,你吃完就到爹的房裡來吧。」

「是。」

看著爹親花白的頭髮,蘇壹心中一酸,低頭不敢再看。

「壹兒。」秋仲德開口道:「你那媳婦兒呢?怎麼沒瞧見人影?」

「她───」

「相公────!!」

忽然,淳于錦的聲音由遠至近傳來,打斷了蘇壹的回話,伴隨著霹靂啪啦的腳步聲,嬌小的身影狼狽地出現在前廳門口。

「相公!你怎麼沒叫我起────……呃。」

尷尬的看著滿室人群,淳于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到蘇壹身邊,還悄悄捏了他大腿一把,令蘇壹的臉部表情扭曲了一下。

「噗。」

大金率先忍俊不禁,放聲笑了出來,彷彿導火線一般,下一刻每個人都哄堂大笑,就連蘇煌和秋仲德都笑意盈盈的看著她。

「你、你你你們……別笑啦!」淳于錦窘得想挖洞把自己埋起來,偷瞧公公一眼,卻發現他也跟著其他人一塊兒笑她,不禁低低呻吟一聲。

「人家本來要裝嫻淑沉穩的大嫂子的……這下沒戲唱了。」

此話一出,大夥兒笑得更開心,淳于錦自個兒低著頭嘟噥道:「笑笑笑,儘管笑吧,看我在今兒個晚膳裡加巴豆你們還笑不笑得出來?」

愉快的早餐時間就這樣過去了,看得出來常霧宮的人都很喜歡這個新嫂子,還有些晚輩會鬧著她玩,但最後總被她整回去,大夥兒是五十步笑百步,半斤八兩。

蘇壹在早膳過後,謹遵蘇煌的吩咐,來到他的房中。

「爹,您找孩兒有事兒嗎?」蘇壹恭敬地問道。

「嗯。」蘇煌穩穩地坐在椅子上,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來,坐著說話。」

待蘇壹落坐,他才道:「你小時候,為父總是對你特別嚴厲,讓你受了不少苦,你可會怪爹?」

「當然不會。」蘇壹奇怪的看著他。「爹是為我著想,倒是孩兒不爭氣,常常讓爹氣得不輕。」

蘇煌點點頭,道:「你真的是個好孩子。」

「爹,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蘇壹忽道。

讚賞地看了他一眼,蘇煌沉吟了一會兒,道:「你這趟出遠門,不僅帶了媳婦兒,找到了憶兒,還和你外公相認,甚至還救了你自己、並且克服了你的恐懼,可說是收穫良多呀!」

「多謝爹的誇獎。」

蘇煌點點頭,話鋒一轉,道:「所以,我想將常霧掌門之位傳給你。」

喀咚一聲,蘇壹猛然站起的身子撞倒了椅子,他瞪著星眸,直勾著父親,不敢相信他竟會說出這番話。

「……爹,現在說這忒早了些吧?」一會兒,他才開口回應。

「不早了。」蘇煌搖搖頭,道:「你也看見了,為父這副模樣,怎能稱得上是掌門人呢?」

舉手打斷蘇壹正要說出口的辯駁,他又道:「況且你這趟回來,已經證明了你的實力和才能,將掌門之位傳給你是最恰當的。」

蘇壹見他堅定的神情,便不再推辭,於是改口道:「爹,掌門之位不是該由霧靈來選擇嗎?」

「你怎麼知道?」蘇煌訝異的看著他。「為父沒跟你說過這件事兒吧?」

「我……」蘇壹躊躇了一會兒,便把昏迷中夢見的內容鉅細靡遺的說給他聽。

「原來是這樣……難怪師父會要我一定得嚴厲地對待你。」蘇煌恍然大悟,道:「那瘴氣進入你體內,有發生什麼事兒嗎?」

「有的。」蘇壹苦笑。「那就是我為何會怕黑的原因。」

「只有怕黑?那現在呢?瘴氣還在嗎?」蘇煌又問。

「現在已消除了。」蘇壹略過瘴氣對他的威脅沒說,不想讓父親操心。「與其說是消除,不如說是吞噬。自從瘴氣消失之後,我的功力便高了許多,用迷雲身法也更輕盈,較不會疲勞。」

「看來師父真是料事如神呀!」蘇煌對自己已仙逝的師尊又更敬佩一分。「那浩劫呢?你有什麼線索了嗎?」

「大概和天劍盟的成立有關。」蘇壹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也說了穿雲山上發生的事。「我打算去拜訪天劍盟,探探虛實。」

「嗯,男子漢大丈夫就是要面對責任。」蘇煌滿意地點點頭。「但你現在已有妻室,為了你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兒,你要更注意自個兒的安危。」

「我會的。」

蘇壹心底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打轉好幾次,這條得來不易的小命他自然會好好珍惜。

「那……」蘇煌好似想到了什麼,帶著期望的目光看向他,道:「憶兒呢?她過得可好?」

蘇煌已經從淳于錦那兒聽聞蘇憶的事,得知唯一的女兒平平安安的生活在塔塔各族。

「說到這個。」蘇壹一笑。「憶兒嫁給塔塔各族的族護呢。」

「什、什麼!?」蘇煌驚訝地道:「那小妮子也自個兒在外頭找著夫君啦?成親也沒和為父說一聲……真是的。」

嘴上雖埋怨,但他的表情是很欣慰的。

「那,她夫君是什麼樣的人?待她可好?」

「非常好。」蘇壹將上次到塔塔各族的觀察結果說出來。「看得出來莫魯非常喜歡憶兒。」

「那為父就放心了。」蘇煌臉上有著“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喜悅。「接下來就是等你和錦兒一塊兒生個孫子給我抱抱啦!」

「爹!」蘇壹尷尬道:「那麼急作啥。」

「當然急呀!」蘇煌一臉理所當然。「別人到我這個歲數都是十幾個孫子的爺爺了,哪像我一個都還沒有。」

「爹……」

「義父。」

門外傳來祈櫻的聲音。

「您該休息了,別說那麼久話兒。」

「好好好。」蘇煌一副“拿她沒輒”的神情。「又要我睡午覺了,整天不是吃就是睡,等中元節一到我就可以抬上桌了。」
蘇壹忍俊不禁,笑著走向門口,拉開門就看見祈櫻氣鼓了腮幫子,狠狠地瞪著“神豬”。

「義父!人家是為您著想呢,您怎麼說這種話!」她不依的叫道。

「好好好,我去睡我去睡。」蘇煌不敢再說,趕緊向床舖走去。

蘇壹見父親要休息,便轉身離開房間。

「壹兒。」

走沒幾步,又被人喚住了。蘇壹回首一看,原來是秋仲德。

「外公?」

看了一眼蘇煌的房門,秋仲德臉上有著無限感概。「我有時還挺羨慕女婿的,有兒有女孝順他。不像我,雲兒嫁出去後,就孤家寡人一個……」

「外公,我和錦兒也是會孝順您的呀。」蘇壹道:「您方才那樣說,就是不把我和錦兒當作孫子和孫媳婦囉。」

「不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秋仲德急得擺擺手,道:「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尤其是錦兒,雖然她和雲兒是截然不同的兩人,但我還是覺得她像我親女兒一般……」

「那是自然。」蘇壹看著他道:「錦兒的親人也只剩下一個外公,再她離家跟著孫兒之後,就再也沒見過面了。」

「原來如此。」秋仲德恍然大悟,心疼地道:「錦兒心裡一定很想念她外公……我得去把她外公接回來,一家人要住在一起才叫一家人嘛!」

蘇壹輕笑兩聲,道:「這個就請外公去問錦兒吧,只有她知道自個兒外公在哪。」

「好,我這就去。」

秋仲德說完,急匆匆地走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51:48

第十三章 撥雲

由於長年不在家,[因此這次一難得回家,蘇壹逮著機會便會陪老父親說說話、四處走走。

而淳于在秋仲德提出要找她外公來常霧宮相聚的意見後,她微笑著拒絕了。

理由是───那死老爺子早就不知道雲遊到哪兒去了!

「有您當人家的外公人家孝順您就得了嘛!」她嘟著嘴道。

「好好好。」秋仲德在夢寐以求的親情攻勢下,徹底敗給淳于錦了從此變成她有求必應的好外公。

至於和他們一塊兒回來的蕭定宇,則在蘇煌的要求下好生安置在常霧宮深處還有專人負責照顧,蘇煌三不五時也會去探望。

「老夫已虧欠他一次,好不容易有機會,當然要補償他。」蘇煌滿臉愧疚地道。
而最令人擔心的,便是蘇壹的身體。

「相公,你確定真的沒事兒了嗎?」就寢前,淳于錦為夫君更衣,嘴上擔憂地咕咕噥噥。

「當然沒事兒!」

回答的不是當事人,而是從蘭寧劍中竄出來的小七。

「有我小七在,小壹怎麼可能有什麼事兒!」她信誓旦旦的拍拍胸。

一聽,蘇壹暗笑。不知拜誰所賜,才讓他硬生生在止水城躺了快兩個月。

「那這會兒你體內……應該沒其他稀奇古怪的東西了吧?」淳于錦睜著大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

「沒問題、沒問題!無論是瘴氣還是詛咒,或是內傷殘疾,通通都治好啦!」聖獸在一旁答腔。

淳于錦回頭狠狠瞪向她。「我又沒問妳!」

含笑拍拍她的肩,蘇壹道:「別怪她,其實她說的也沒錯,我的身體真的是好了,甚至功力也大大增強,更勝以往呢!」

「那就好。」淳于錦依偎在他懷中,輕撫著他。「我可不想嫁個人還得擔心一夜之間守寡。」

蘇壹失笑,他倒是沒想過她會擔心這種事兒。

「放心吧,我不只身體健健康康,還能讓妳生上好幾個胖小子呢!」

嫩臉一紅,淳于錦嬌嗔回道:「你越來越不正經了!還我以前那個木頭相公來!」

蘇壹哈哈一笑,道:「我這就正經給妳看。」

說完,輕摟她的纖腰,兩人就這樣滾到床上去了。

聖獸小七一愕,喃喃道:「難道人家以後都要接受這種刺激嗎……」

新婚夫婦,總是特別熱情嘛!


過慣了浪跡天涯的日子,換個平淡無奇的生活也不賴。

蘇壹自從回家成親後,時光流逝,已過了八、九個月,就連淳于錦也早已懷胎快生了呢!

常霧山上的生活彷彿世外桃源一般,與世隔絕。塵世間的紛紛擾擾都傳不進蘇壹耳裡,他每天除了例行練功和陪伴妻子之外,就是和父親打太極了。

「阿壹,你什麼時候才要接掌門之位?」這句話蘇煌每天都要問一次。

「再等等吧,我想等錦兒生了再說。」蘇壹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

不是他不想接掌門之位,而是他心中還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兒掛在那兒,一但他接了掌門之位,就意味著他不能隨時下山,那他心頭那件事兒也就無法解決了。

況且,只要一想到自己的遭遇連霧靈也有參與一份,蘇壹心底就老大不舒服。

「你在掛念什麼嗎?」

一道細柔的嗓音傳來,蘇壹回眸一看,原來是祈櫻。

祈櫻三個月前和常霧弟子之首的宗浩成了親,現已懷胎兩個多月,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她竟然也能過像凡人一般的生活。

在她叛出玄陽幫後,原本就對未來沒有目標,所幸認了蘇煌作義父,她才能體會到當人兒女、嫁作人婦、生為母親的喜悅。

平凡的幸福呵,是最容易到手,也是最不引人覬覦的。

微微一笑,蘇壹回道:「我在掛心天劍盟的事兒。」

「天劍盟?」祈櫻杏眸一轉,道:「你在擔心符明?」

蘇壹頷首。「我和符大哥已說好,日後再見,縱使各司其主,也要維持兄弟情誼。但他的主子似乎不是簡單人物,我擔心他被人利用,進而危害自身。」

看了他一眼,祈櫻輕嘆道:「符公子……是個愚忠之人。」

「嗯。」蘇壹微蹙著眉。「符大哥太過忠心,就算主子要他死,他大概也會毫不猶豫地拿劍往自個兒脖子上抹去。」

「那倒是玄陽幫暗部急需的人才。」祈櫻暗諷。

「祈櫻,妳後悔過嗎?」他突然問。

「後悔什麼?叛出玄陽幫嗎?」見他點頭,祈櫻自嘲道:「我在那兒本就不是什麼大將,身子又差,執行任務常常都要擔心發作,我很早就知道,遲早都要被淘汰的。」

轉頭看向常霧宮的方向,祈櫻嘴角勾起幸福的微笑。「遇見你們,是我的福氣,我何德何能讓你們能夠接受我?是你們給我幸福的權利,要是有誰膽敢破壞這份幸福,我一定會用生命跟他拼了。」

頷首一笑,蘇壹道:「爹也很高興收了妳當義女,連外公都羨慕得緊呢!」

「真的?」第一次聽見肯定她的話,祈櫻高興到杏眼都瞇了起來。「看來我也得好好孝順外公了,免得他說我偏心。」
低笑幾聲,蘇壹話鋒一轉,道:「待錦兒生了後,我會下山一段時間,上天劍盟探探符大哥,到時這兒就交給妳了。」

「沒問題。」祈櫻自信地回道。

這一席話猶言在耳,過沒多久之後,淳于錦就為蘇壹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壯小子。

「就叫瑾寰吧,希望他能有高尚的人品,以及寬闊的胸襟。」蘇煌如此道。

「瑾寰,蘇瑾寰,這名兒好!」秋仲德愛不釋手的抱著玄外孫,看著他圓圓的大眼咕溜咕溜地轉,好奇地打量這個世界。

蘇壹初為人父,有點兒手足無措,但還是勤於表達他的關愛。每天一定來抱小瑾寰玩上一個時辰,然後再親自餵雞湯給正在做月子的淳于錦。

當眾人沈浸在這美好的天倫之樂中,常霧山上竟來了意外的客人。

「壹師兄。」

宗浩匆匆敲了敲門,待蘇壹將房門拉開後,他迫不急待地道:「有人指名要找你,你要去見見他們嗎?」

「他們?」蘇壹愣了下,會上常霧宮找他的人可不多。「多少人?」

「一男一女,女的還抱了個孩子。」宗浩回道。

蘇壹左思右想都想不通會是誰來找他,於是便將兒子遞給妻子,快步跟著宗浩朝大廳會見客人。

步入大廳,映入眼簾的就是那顯目的紅,女子背對著門口,但那頭紅色長髮可不多見,蘇壹馬上就聯想到一個友人。

頭微微一偏,果然看見樂正桑站在那兒,他正和女子說著話。

「樂正兄。」蘇壹出聲喚道。

聽到他的聲音,女子很明顯顫了一下,她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回頭,一張豔麗又帶著嫵媚的小臉兒便露了出來。

「阿壹!」

女子正是樂正桑的妻子、天劍盟盟主的掌上明珠───官御佳。

她見到蘇壹,臉上露出欣喜又複雜的神色,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便愣在那兒。

反倒是蘇壹從容自若,一見她手中粉嫩可愛的嬰孩,便道:「這就是兩位的孩子吧?是男是女?名喚?」

「是女兒,名喚丹華,已經一歲了。」樂正桑大大方方的回道。

「好名字。」蘇壹一笑,道:「內人也為我生了一個兒子,名喚瑾寰。或許咱們可以讓兩個小傢伙認識一下。」

見樂正桑點頭同意,蘇壹很快就召來宗浩,要他將抱著女兒的官御佳帶到淳于錦那兒。

見他們遠去,蘇壹才坐下拿起茶壺,倒了兩杯茶。「那麼,樂正兄怎麼會想到來常霧山找我呢?」

樂正桑接過茶杯,道:「實不相瞞,是天劍盟出了大事兒。」

「哦?」蘇壹訝異地抬眼,道:「什麼事兒?符大哥他還好嗎?」

「就是右使出了事兒,我才會來找你的。」樂正桑看著他,道:「我和右使帶七星劍回去後,盟主怎麼也不相信那是真正的七星劍,加上周嫻在一旁挑撥離間,右使就這麼給關了起來。」

喝了口茶,他又道:「右使被關之後,許多原本被他壓在檯面下的事兒,全都一股腦浮了上來。許多人這才知道,原來天劍盟表面上說要維護武林秩序,但其實野心最重的也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蘇壹看他沈痛尷尬的臉色也知道他要說什麼。

「具體都是些什麼事兒?」蘇壹問。

樂正桑聽他問這問題,面有難色地道:「盟主上頭還有個主子,似乎是個大人物,而盟主就是受他指使才成立天劍盟的……成立後,盟裡的成員常被派出去“鏟奸除惡”……但後來我們才發現,原來上頭命令我們去殺的人,都是些高官……」

見他欲言又止,蘇壹接道:「我看不只是高官那麼簡單吧?」

「……沒錯。」樂正桑垂眸,道:「有些是惡官,但卻是良官居多。我們竟在不知不覺間被人當作殺手來用了。」

蘇壹聽了,沉吟一會兒,道:「可知那些被殺的官兒有何共同之處?」

「查不清楚,你也知道宮中有太多複雜事兒,還有些事兒是不會傳出來的。」樂正桑道:「右使恐怕是早就發現這些事兒,才被盟主以“假七星劍”為名定罪的。」

「依符大哥的個性,知曉事實後定會找上你們盟主。」蘇壹蹙眉。「但怎麼會是被關而已?你們盟主沒有其他動作?」

「怎麼敢呢,挺右使的人可不少呢。」樂正桑嚴肅的表情放鬆了些。「要是對右使不利,反抗的可不只有我們,山下的百姓也會。」

「多虧符大哥平日就很照顧百姓。」蘇壹一笑,又道:「那你來這兒找我是……」

「我想請你去說服右使。」樂正桑握拳道:「他太固執了,盟主都已經做到這樣,他竟還對盟主一派忠心,我們怎麼勸都勸不聽,所以想請你出面。」

「我?」蘇壹一嘆,道:「符大哥的固執可是十條牛都拉不動,我出面也是沒用的。」

「那……」樂正桑似乎本來就知道他的回答,話鋒一轉,道:「我們打算群起反抗,如果你有意,就來當個幫手吧。」

「反抗?」蘇壹一愣。「你們可知要反抗誰?」

「這……我們打算先不執行盟主派下來的任務,至於其他……」

「連敵人長啥樣都不知道就想動作?」蘇壹搖搖頭。「你們這樣太危險了。」

「但我們總不能繼續殺無辜的人吧!?」樂正桑激動了起來。「有許多正派人士一聽自己造了什麼禍,都羞愧自殺了呀!」

第十四章 查案

「有這種事?」蘇壹霍地一聲起身,道:「目前有幾人自刎了?」

「十三人,但盟主都沒說什麼,只是草草將他們下葬。」樂正桑面帶憤慨之色。「那十三人原門派的同伴都敢怒不敢言,誰都不知道盟主上頭還有什麼人。」

「這事兒真的非同小可……」蘇壹焦慮地在廳內走來走去。「御……尊夫人怎麼看?她同意反抗你岳父?」

「御佳她……自從岳母因不明原因去逝後,她就對岳父產生成見了。」樂正桑雙眸染上悲傷之色。「我問她怎麼回事兒,她卻死都不說,似乎恨岳父入骨一般。」

「官夫人死了?」蘇壹愕然。他和左夫人有一面之緣,印象中她是個溫柔嫻熟的好妻子、好母親。

「就在御佳產後不久。」樂正桑將茶一口飲盡,面色沉重。「某天被人發現死在柴房裡,似乎是被勒斃的。」

「誰那麼殘忍!」蘇壹倒抽一口氣,急忙問道:「你們盟主有抓到兇手嗎?」

“碰”地一聲,茶杯撞擊桌面,差點兒就碎了。樂正桑難得咬牙切齒地道:「盟主竟然要我們別聲張,便把這件事兒給壓了下去,一點兒都沒有要找兇手的意思!」

蘇壹怔住,這是一個丈夫對於死去的妻子所做的反應?

「就是因為這樣,尊夫人才會那麼恨盟主?」他猜問。

「不。」樂正桑挫敗地搖搖頭。「我覺得不只這個原因,但御佳她什麼都不說。」

蘇壹靜默了一會兒,道:「樂正兄,你們先按兵不動,一定要忍著,等找到盟主上頭的主子、或是任何證據後,才可以行動。」

「但有些人的情緒已到了邊緣……」

「那就別管他們!」蘇壹咬咬牙,沉聲道:「要是你們全都貿然反抗他,說不定是大夥兒一塊兒死。」

樂正桑窒了一下,才點點頭。

「我明白了。」他起身,道:「今天打擾你了。」

「不會,我沒盡到什麼力。」蘇壹轉向門口喚來宗浩。「宗浩,你去叫夫人放樂正夫人離開吧。」

樂正桑又道:「阿壹,我們還是需要你的幫助,畢竟你是局外人,有些事兒比較好查……」

蘇壹頷首。「我了解,我會去找你們。你們要回長青山了嗎?」

「不,沒那麼快。我們想去找未加入天劍盟的門派支援。」樂正桑道:「雖然他們或許不會那麼容易就幫助我們……」

「但總是要嘗試。」蘇壹接道。

「沒錯。」樂正桑深深看了他一眼,突道:「御佳她……還是喜歡你。」

蘇壹愣了愣,回道:「但我愛的是我妻子。」

「我知道。」樂正桑嘆了口氣,道:「我很後悔對你刺的那一劍,如果我早知道你對御佳沒意思……」

「反正只是小傷,咱們只是在切磋比武時不小心傷到而已,沒啥大不了的。」蘇壹打斷他的話。

看著他,樂正桑眸中含著五味雜陳的情緒。

「夫君。」

官御佳抱著女兒來到大廳,就看見兩個大男人詭異的凝視。

「御佳,我們該走了。」樂正桑回過神,看向妻子。

「嗯。」官御佳頷首,瞅了蘇壹一眼,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你……娶了個好妻子。」

她語氣中有著認命和無奈,看蘇壹的眼神也多了理解。看來官御佳從今天起,便可以專心對待她夫君了。

送走他們夫妻倆,蘇壹滿心疑惑地走回房,一推門兒就看見淳于錦坐在桌前,右手支著小巧的下顎,左手有一下沒一下的逗弄籃中嬰孩。

看她一副恍神樣,想必還在回憶方才的會面。

「錦兒,方才妳和樂正夫人說了什麼?」蘇壹關上房門,問道。

「你回來啦。」淳于錦猛然回神,嬌笑道:「沒什麼,只不過是些過去的事兒。」

蘇壹沒再問,橫豎那是女人家之間的事兒,做丈夫的必須給她們點兒私人空間。

「我明兒個要下山,辦點兒事兒。」蘇壹交待道:「爹、外公、寰兒、祈櫻,還有其他人,就麻煩妳了。」

「我知道,你符大哥的事兒對吧?那有什麼問題。」淳于錦挺挺胸,自信地道:「我可是當家主母呢,天要塌下來得先問問我再說。」

低笑幾聲,蘇壹拍拍她的手。「娶了妳,真是娶對人了。」

淳于錦一聽,開心地笑了,連一旁的小瑾寰也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翌日一早,蘇壹背著包袱、腰繫蘭寧劍,在家人的目送下,離開常霧宮。

兩日後,他下了山,到了溫沙鎮。由於現在不受恐懼脅迫,所以趕路的速度快了許多。

在客棧和小七一塊兒用了午膳,沒有多做停留,蘇壹買了一匹馬便朝著長青山急奔而去。

走過四年前行經過的道路,蘇壹有種恍如隔世的感受。那時他初次下山歷練,在溫沙鎮就遇見符明和官御佳兩人。說起來也好笑,他當時還被當作是賊呢,沒想到人心難測,官御佳竟喜歡上賊子了。

接著在玄壁城和玄陽幫結下樑子,認識了苦命的常宛兒母女,也和玄陽幫幫主羅天胤初次交手。那時羅天胤強得不像話,豈料在四年後的今天,他已化為過去,玄陽幫只剩下魏奕春和魏奕冬兄妹倆,原本的壯大輝煌早就沒個影兒。

然後初識祈櫻、和忠心且高強的魏奕秋交手、結識自信樂天的樂正桑、和凌雪三仙會面、拜訪長青山、面見天劍掌門……一切都好像近在昨天,但又遙如隔世。

「小壹,你在想什麼呀?」

馬背上,小七坐在蘇壹肩頭,好奇地歪著頭看他恍神的模樣。

「沒事兒,只是在緬懷過去。」蘇壹輕嘆一口氣。

「真攪不懂你們人類怎麼老喜歡回憶過去。」小七抓抓頭,道:「人家還在穿雲寺的時候,通悟大師也常常講古給人家聽呢。」

蘇壹失笑。「前人的經驗能讓我們避免錯誤,當然要時時謹記前人的教訓呀。」

「但你們那些所謂的“前人”,對我來說只不過早死了點兒呀。」小七偏著頭道。

蘇壹恍然,想必是小七壽命悠長,所以“前人”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前人”比咱們先經歷過許多事兒,所以咱們必須拿他們當借鏡,以免又重走老路。」蘇壹耐著性子解釋。

「哦。」小七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所以只要有替死鬼先試過了,咱們就不必試了?」

蘇壹苦笑,不知該回答什麼。

「這樣好可憐呢。」小七又自顧自往下道:「替死鬼自己應該也不想作替死鬼的吧?」

看了她一眼,蘇壹暗暗頷首。在穿雲寺的日子,已經把聖獸的良知給引了出來,再加上通悟大師的教誨,令小七擁有悲天憫人的胸懷,自然也就不會是什麼惡獸。

或許可以找個適當的時機,將梅樹精的事兒同她說了。───蘇壹心想。


就這樣,他們一人一獸花了大半個月的時間,終於來到長青山下的長青城。

一踏入城內,蘇壹馬上就感到不對勁。

百姓不同於以往的和樂融融、純真樸實,反而人人臉上都掛著愁雲慘霧、破膽寒心的神情,整個城裡像個活死人之城似的,沒有半點兒生氣,連小孩子都畏畏縮縮的,像是害怕有什麼東西隨時會將他們抓走。

市集沒多少攤子,僅有的那幾個老闆也是一臉憂愁,一點兒都沒有招呼生意的意圖。

找了間茶樓進去,蘇壹見那樓子裡沒幾個客人,便想找掌櫃的問問。

「掌櫃的,這兒是怎麼啦?怎麼大夥兒臉色都不大對勁?」他向同樣面色慘然的男子問道。

「客倌您外地來的吧?」掌櫃的瞄了他一眼,無精打采地道:「勸您還是早早離開,別在這兒待太久,以免惹禍上身。」

「為何要走?」蘇壹不屈不饒地問。

掌櫃的見一副他不問到答案誓不罷休的勢頭,便四下張望了下,悄聲道:「近一個月來,都有人不明不白死去,而且那死狀可慘的呀!所以大夥兒現在都深怕下一個輪到自個兒,人人自危!」

「那些人怎麼死的?」蘇壹又問。

「哧!」掌櫃的橫他一眼,道:「您在這兒問這個不是尋我晦氣嗎?有什麼想知道的,上衙門去就是了。」

「好的,對不住,這是補償掌櫃你的。」蘇壹神神秘秘的遞出一塊黃澄澄的金子,讓掌櫃的瞬間眉開眼笑。

「行了行了,客倌您要是還想知道什麼,問我就行了。」

「多謝。」蘇壹一笑,便問了衙門位置,上門兒問問題去了。


長青城的衙門是近幾年才有官府的人進駐的,原本村子人少,一些無傷大雅的芝麻小事兒用不著勞師動眾。自從村子發展成大城以後,上頭便有人關心了,衙門也這麼落成了。

近來城裡發生的幾個命案,令衙門的官兒忙得焦頭爛額。這個死了,屍體都還沒來得及下葬、兇手也還沒抓到,過一兩天,又有另一個人死了,而且個個死狀悽慘、死因離奇,一時間衙門門前跪著哭嚎的人多了起來。

蘇壹來到衙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如此淒楚的畫面。


「啊────孩子他爹呀……」一名中年婦人拉著半大不小的小女孩,伏在一具蓋了白布的屍體上痛哭。

「娘……娘!妳醒醒啊!娘!」另一邊,三個小男孩推著蓋了白布的女屍,連聲叫喚。

「嗚嗚嗚……春兒……春兒,是誰那麼狠心……」咿咿嗚嗚的啜泣聲,從一名書生樣的年輕男子口中傳來。


一共五具屍體排在衙門前,就有五個家庭在衙門口哭喊,一旁佇立的衛兵都忍不住紅了眼框、酸了鼻子。

蘇壹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拱手道:「大哥,在下想見見你們這兒當家的,可否幫忙通報一聲?」

衛兵紅著鼻子,胡亂點了點頭,便和另一名同伴招呼一聲,進門通報去了。

蘇壹沒有等太久,半柱香後,那衛兵走出來,告訴他可以進去了。

一進門兒,便有位奴僕上前,領著他通過蜿蜒的小徑,來到一間獨棟的書房,裡頭充滿紛亂的說話聲,似乎有許多人在。

奴僕敲響了門兒,高聲道:「知府大人,客人已帶到。」

紛亂聲靜了下來,一道渾厚有餘的男聲傳出。

「讓他進來。」

「是。」奴僕為蘇壹開了門,待他進去後,便把門闔了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52:25

第十五章 一波未平

蘇壹一進門,便看見一名黑髮半白的中年男子,面容肅穆的坐在案桌前。案桌上堆起一塌又一塌的公文紙卷,其中一份特別攏長的公文攤開,男子正在上頭用朱砂筆寫著什麼。

而一旁還有好幾個官差兒打扮的男子同樣忙錄著,查案的查案、翻書的翻書、遞公文的遞公文,還有聚在一塊兒面色凝重在商討事情的,書和紙筆都不在它們應有的位置上,人也急匆匆的走來走去,整間書房是亂成一團。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一位穿著官服、靠近門口的男子滿口火氣道。

「千壬,說話別那麼粗魯。」一旁有另一名在書堆中翻書的男子,懶懶地回道。

「好吧。」火爆男子撇了撇嘴,道:「有屎快拉!」

「你這不是一樣嗎?」慵懶男子嘆口氣,同時把手上的書丟一邊,又拿了另一本。

一位穿著黃衫、充滿書卷氣味兒的男子注意到門口,匆匆走上前。

「你就是阿福說的那個人嗎?」他看著蘇壹問。

蘇壹不知阿福指的是誰,但他此刻只能點頭。

「在下蘇壹,特來請教知府大人……」

「你來得正好。」黃衫男子打斷他的話,不知從哪兒變出一疊書卷,一股腦兒的往蘇壹身上丟。「這兒是要你負責的,快點兒開始吧。」

「噯?」

蘇壹捧著足有他半個身子高的書卷,愣愣地看著黃衫男子回去做自個兒的事兒,方才口出惡言的火爆男子見他傻站在門口,很不耐煩的叫他閃一邊兒去。

蘇壹捧著書卷,小心翼翼地在滿室狼藉中穿梭,好不容易找著一個最靠近知府大人、也最空的位置,才把書卷放下來。

人家已經拿給他了,蘇壹也不好意思丟了就走,只好坐下來───沒有椅子,他只好盤坐在地,拿起書卷翻開查看。

一看,蘇壹就知道他用不著問了,因為裡頭都是這樁奇案的說明,寫得是鉅細靡遺、清楚分明。他抓緊機會,認真的了解發生在城裡頭的怪事兒。

原來莫約一個月前,城中有一名婦人上衙門求助,說她的丈夫到長青山采藥遲遲未歸,請求官差兒協同搜尋。現任知府很快便派人入山尋人,大夥兒摸黑找了一個晚上,終於在一處隱密的樹叢中找到她丈夫───的屍體。

根據紀錄,那男子的屍體咽喉處被利刃割開一個口,卻沒流出多少血,那些應該流出的血彷彿被吸走一般,消失無蹤。再者,經仵作驗屍後,發現屍體的心臟竟不翼而飛,在事發地點也找不著心臟的影兒,著實離奇得很。

這具屍體揭開了恐懼的序幕,接連下來幾天,每三天就有一人失蹤,而後才被人找到屍體。而那些失蹤的人都有一個共通點,他們都是健康沒病的人,且心臟和血液皆是四處遍尋不著。

從此百姓開始繪聲繪影,無論是食人魔或是吸血怪通通都出籠了,大夥兒饒有默契地夜不出戶,只要太陽一下山便躲個不見蹤影,還有些人攜家帶眷的離開長青城,留下來的都是些沒本事搬家的,只得寄望長青山上的天劍盟伸出援手。

豈料,天劍盟的人告訴他們,以往都會幫助他們的右使,竟然出外辦事兒了,整個盟裡上上下下都沒人知道他上哪兒了,百姓只得把希望放在官府身上。知府大人一肩挑起這個重擔,沒日沒夜的查以往紀錄,還有長青山上的資料。他一邊查奇案,還要審一些普通的案子,實在忙不過來,只好找手下幫忙頂著些。

「何千壬。」在蘇壹一邊的知府大人倏然開口。「這份文拿去核對。」

方才在門口對蘇壹惡聲惡氣的火爆男子,像耗子見了貓一般,立刻跑上前,恭恭敬敬的抬起雙手將書卷領走。

「藍熙,找出長青山上所有人員的名冊給我。」知府大人又道。

「是。」門邊的慵懶男子雖神情一樣慵懶,但手上速度卻快了許多。

「莫靖揚,把這些拿走。」知府大人推開已批閱的一疊書卷,方才那名黃衫男子立馬就搬走它們。

知府大人抬眼,看向前面三個聚在一塊兒的男子,冷聲問:「劉何、張東然、謝昊書,你們是討論出來了沒有?」

「還、還還還、還沒有……辛大人。」臉上有著大鼻子的劉何,結結巴巴地道:「線索實在是太少了,所以……」

「辛大人,劉大人說的沒錯。」長著方臉的張東然嚴肅地道:「咱們都沒找著任何蛛絲馬跡,光是憑一具屍體怎麼破案呢?」

「一具屍體?」知府大人冷哼一聲,道:「本官已經看了好幾具“一具”屍體了,接下來恐怕只會更多。」

「辛大人,咱們已經很盡力在找了,但犯人真的是沒有留下任何……」謝昊書挺著圓肚子在一旁幫腔。

「都是藉口!」知府大人低喝一聲,整個書房的人除了蘇壹以外都顫了一下。「本官只看見你們泡茶聊天嗑瓜子兒,壓根兒沒見你們找線索!」

「辛、辛大大大、大人,咱們一定會、會會很用用用心去找、找找的……」劉何越急說得越不清楚。

「是啊,辛大人,只要再給咱們多一點兒時間……」另倆人在一旁應聲。

「夠了!」知府大人一拍厚實的桌子,怒眼一瞪,道:「本官就再給你們三天,這三天要是再找不出來,你們就走著瞧!」

「是、是!」

三人打了個冷顫,馬上藉口要找線索,腳底抹油便逃個不見蹤影。

怒氣稍退的知府大人,這才偏過頭看向蘇壹,道:「那麼,你又是誰?」

「噯?」對於話題突然扯上身,蘇壹有點兒愣神兒。

「辛大人。」一旁黃衣的莫靖揚湊上前,道:「這位是阿福派來當幫手的───-」

「莫靖揚,你年紀輕輕就老眼昏花了嗎?」知府大人打斷他的話,道:「阿福明明派的就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家,這人怎麼看都不像呀!」

「耶?」莫靖揚獃住了。「那他是誰?」

「本官還想問你呢。」知府大人瞪了他一眼,轉頭對蘇壹道:「本官是長青城知府,辛伯羿。請問閣下是……?」

「在下蘇壹,特來詢問此案。」他放下書卷,站起身作揖。

「本官看……」辛伯羿看了他腳邊成山的書卷一眼,打趣道:「你這會兒也用不著問了吧?」

蘇壹有點兒發窘,輕咳幾聲,道:「知府大人說得是……在下看了些內容,有些事兒想請教知府大人。」

「說。」辛伯羿大大方方道。

「不知知府大人是否搜查過天劍盟內部?」蘇壹一語驚人道。

「天劍盟?」辛伯羿緊蹙眉頭,道:「他們沒有理由啊,在長青城成立之前,他們可是很照顧百姓的。」

「那是之前,現在是否有什麼變化……就不一定了。」蘇壹語帶保留道。

「辛大人。」一旁的莫靖揚說話了。「那些人的確都死在長青山,您看……」

「嗯。」辛伯羿頷首,高聲道:「何千壬,你帶幾個人上天劍盟問問,看有沒有發現可疑的人。」

「是。」火爆男子,何千壬大應一聲,馬上就丟下堆成小山的書卷,跑出房外了。

「知府大人,在結果傳回來之前,在下能否先待在這兒呢?」蘇壹又問。

「可以。」辛伯羿又喊道:「藍熙,帶這位……蘇公子到客房去。」

「哎?」正在翻書的藍熙抬起頭,一掃慵懶之色,道:「但我還在找長青山上所有人員的名冊呀!」

「那莫靖揚,你去。」知府大人冷冷地改了目標。

「……是。」莫靖揚狠狠瞪了一眼正在竊笑的藍熙,轉頭對蘇壹道:「請蘇公子跟我來吧。」

「勞煩了。」

蘇壹跟著他走出書房,往西廂房而去。

「蘇公子怎麼想來查案的?」

路上,莫靖揚看似隨意地問。

「在下有個朋友……是天劍盟的人,他拜託在下一些事兒……在下便來了。」蘇壹避重就輕地道。

「原來如此。」莫靖揚頷首,道:「難怪你一開口就是懷疑天劍盟。」

「難道知府大人一直沒往這兒去查嗎?」蘇壹問。

「辛大人是有想過。」莫靖揚搖搖頭,道:「但這兒的百姓都太愛戴天劍盟的人了,他們都一股腦地護著天劍盟,讓我們難以下手。」

「根據我的消息來源,天劍盟內部恐怕是出了變化,右使早已被軟禁,也難怪百姓等不到援助。」蘇壹沉聲道。

「你怎麼知道?都是你朋友說的?」莫靖揚挑挑眉。

「被軟禁的右使……便是我認的大哥。」蘇壹解釋。

「哦?」莫靖揚眸中閃過一絲了悟,道:「那還請你務必協助我們,以求盡早日抓到犯人。」

「沒問題。」

談話間,他們到了客房。莫靖揚將蘇壹安頓好後,便道急著回去辦公,沒有多留就走了。


翌日,蘇壹在用過早膳後,又來到書房,正巧碰上回來的何千壬正在彙報探訪情況。

「……就是這樣,所以天劍盟的人都異口同聲說他們沒發現任何異狀。」

「是嗎?」辛伯羿沉吟了會兒,道:「說法太一致也不大對呀……」

「辛、辛大人,辛大人!」

謝昊書大呼小叫地衝進書房,還沒來得及喘氣便急著道:「又、又有人失蹤了!」

辛伯羿刷地一聲站起身。「什麼!?」他咬牙道:「又來了?有沒有誤報?是真的失蹤嗎?」

「沒的事兒。」隨後趕來的張東然接著道:「這人跟前幾個人一樣,都是健健康康、無病無痛,而且也失蹤一個晚上了。」

「可惡!」辛伯羿懊惱地道:「這喪心病狂的傢伙到底什麼時候才要住手……何千壬,你快帶人到山裡頭找找。」

「是。」

何千壬領命後,便飛身而出,蘇壹一看,也緊隨在後,他打算上現場探查看看,說不定會發現這些官差兒沒注意的東西。


第十六章 援救

長青山上此刻滿是官差,他們在山上跑來跑去,翻了樹叢、查了坑洞,甚至還趴在濕漉漉的草地上搜尋,非得把犯人的蛛絲馬跡找出來不可。

何千壬站在空曠之處指揮手下做事,蘇壹則是抬頭望著密密叢叢的沖天大樹,若有所思。

「若他武功高強,會走平地嗎?」他喃喃道。

思及此,蘇壹腳下一點,拔身而起,飛身上樹。他蹲在一棵枝幹特粗的樹上細細觀察,終於在一根樹枝上找到一條腰飾。

一躍落地,蘇壹站穩後,將腰飾翻來覆去察看。那是一條鑲著玉墜的飾品,玉墜上刻著張牙舞爪的聖獸麒麟,栩栩如生,彷彿要從墜上一躍而出似的。背面則刻了一個「麒」字,字跡蒼勁有力,看得出來製者的滿腔豪氣。

「蘇壹,你在看啥?」

何千壬發現他的異樣,很不客氣的問。

「何大人,這是在下自樹上發現的……」蘇壹將腰飾遞給他,卻暗暗將玉墜扣了下來。腰飾去了最大顆的玉墜,只留下些點綴的玉石,看起來卻沒什麼異樣。

「好樣的。」何千壬接過腰飾,讚賞的看著他。「看不出來你還挺有一套的。」

「何大人過獎了。」

蘇壹不動聲色的拱手抱拳,同時將那顆玉墜藏到衣袖中。

「在下突然想到有些事兒需處理,就不在這兒煩何大人了。」他藉口道。

「好好好,你就回去吧。」何千壬找到線索自然是高興得緊,滿心歡喜的放大功臣回家。

蘇壹表面上是要下山,但其實是遠離他們搜索的地方。只見他拐個彎,便踩著草地上天劍盟去了。

第一次上天劍盟是和符明等人一塊兒,第二次是被擋在門外,第三次則是大大方方進門吃喜酒。

而這一次,蘇壹是上門兒抓兇手的。

他猜測,那腰飾十有八九是天劍盟盟主,官勝麒所有。根據樂正桑的描述,天劍盟盟主近來性情大變,倘若是在這當下做出什麼事兒,蘇壹並不意外。

之所以沒將這事兒告知何千壬,是因蘇壹不能確定官勝麒現在變成什麼樣子,要是何千壬冒然帶兵衝上山,引發官勝麒的殺機,那可就不得了了。

蘇壹因此決定先自個兒上山探探虛實,要是真有什麼狀況,一個人也比較好逃。

但天劍盟豈是他說進去就進去的?


「站住!」

大門處站了兩個守衛,皆是一身黑衣,面無表情。

「守衛大哥,在下蘇壹,是來找義兄符明的,能否請您通報一聲?」他客氣地拱手道。

「右使出外辦事,不在盟裡。」守衛冷冰冰地道。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蘇壹不慌不忙,又道:「那……在下還要找樂正桑,能否請您通報一聲?」

「左使出外辦事,不在盟裡。」守衛一貫回答。

「這樣啊……」蘇壹一臉失望,又不死心地問:「那能否請兩位大哥告知他們,蘇壹來過了呢?」

「我們不清楚他們何時回來。」又給他碰了個釘子。

「是嗎……」蘇壹背過身,語氣沮喪,道:「那……叨擾兩位了。」

他緩緩步下台階,走一步停一會兒,狀似依依不捨的模樣。就在守衛以為他會這樣走下去之時,蘇壹倏然一個閃身,從他們面前消失了。

兩個守衛雖然驚愕,但還是沒有出聲。只見他們互看一眼,小心翼翼地四下張望,心想蘇壹是打算藉由障眼法偷偷混入盟中。

就在他們左瞧右看都找不著蘇壹時,後方竟突然出現他的說話聲。

「別瞧了,我在這兒。」

兩守衛顫了一下,倏然轉身,還沒看見蘇壹的身影,卻在同時被人點了睡穴,“咚咚”兩聲,兩人一塊兒倒地夢周公去了。

蘇壹現身在他們身旁,看著地上兩人微微一笑,拍拍長衫,大搖大擺地走進天劍盟。

經過廣場,那兒正有幾十來人正在操練著,一些在邊上觀看的人見著蘇壹,也沒說什麼,只當他是某個被併門派的弟子之一。

蘇壹自在的繞過廣場,同時暗暗打量,尋找符明可能被軟禁的地點,以及官勝麒的蹤影。

「右使還是沒吃嗎?」

就在他繞來繞去還找不著目標的時候,聽到兩個人對話的聲音。

「是啊,這些天早膳、午膳都是原封不動的被送回來,我真擔心再這樣下去右使的身子會撐不住。」

「盟主為什麼要關著他?」

「咦?你不知道嗎?右使沒將任務完成,還帶回七星劍的贗品,所以盟主大怒,就把右使關了起來。」

「右使不是那麼馬虎的人呀。」

「大家都那麼覺得,但盟主完全不聽人勸。」

「我們還是去勸勸右使吧,不然餓壞了身多得不償失啊!」

「好呀。」

說話聲遠去,蘇壹探出頭,看見兩名婢女背對著他,一塊兒朝內院走去,他悄悄跟在她們身後,藉此找到符明所在之處。

天劍盟房舍雖又大又廣,卻沒多少人在。蘇壹一路跟了一柱香時間左右,都沒見著其他人影,每間廂房、院落皆是靜謐得很,沒有一丁點兒人聲傳出。

跟著婢女拐過一個彎,倏見她們停了下來。蘇壹一看,原來有個衣著華麗的女子站在她們身前,一臉睥睨的看著兩婢子。

「拜見司空大人。」婢女屈膝,恭敬的對著面前女子行禮。

「嗯。」

女子哼出鼻音,蘇壹聽著耳熟,凝神一看,竟是許久不見的司空明潔。

「這,是要給符右使的?」她看了看托盤中的飯菜,一臉嫌惡。

「回司空大人的話,是的。」一名婢子回道。

「哼,官勝麒怎麼不干脆殺了他算了,還留著浪費糧食呢。」

司空明潔冷諷一聲,揮揮手讓兩婢子離開。

蘇壹隱在暗處,看了她一眼,輕手輕腳的跟在婢女身後離去,而司空明潔從頭到尾都沒發現他的存在。

經過這則插曲,沒過一會兒,蘇壹便找到自個兒的目標。

兩婢女停在一間廂房前,那房門被上了兩道大鎖,就連一旁窗子也釘了些木板條,顯然是不想讓裡頭的人跑出來。

「右使,我們送午膳來了,拜託您多少吃一點兒吧。」婢女勸道。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呀!」

她們各自說完,房裡頭硬是沒半點聲響,就在蘇壹想衝出去破門而入的時候,符明虛弱又堅定的話聲小小地傳了出來。

「……不……不用……理我……」

這豈是蘇壹所熟悉的符明?記憶中的他,總是睿智沉穩、自信滿滿,絕不是現在這種有氣無力的模樣!

蘇壹咬牙,猛地從暗處現身,在兩婢子驚叫之前點了她們啞穴,再來到房門前,一把扯斷粗壯的鐵鍊,順手推門而入,沒看見符明的人,蘇壹便往內室走去,發現一道人影倒在床上。

「符大哥!」

蘇壹低喊,上前查看。

此時的符明消瘦不堪,不只是臉頰凹陷,連嘴唇也是異常泛白,整個人彷彿失去靈魂一般。

「符大哥!符大哥!快醒醒!」蘇壹小心翼翼地搖動他,深怕一不注意,符明便會散了開。

過了好一會兒,符明才緩緩睜開眼。

「阿……阿壹?」他不敢置信地道。

「是我。」蘇壹扶起他,道:「符大哥,我這就帶你出去。」

符明無力地靠在他身側,喘著氣道:「不……不行……我……不能……走……」

「為什麼?符大哥,你留在這兒幹麻?!讓官勝麒繼續找你麻煩嗎?」蘇壹不解,要不是怕他身子受不住,早就用力搖醒他了。

符明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盡失的體力卻不允許他再開口。

「總之,我不會讓他繼續這樣對你的,我一定要帶你走!」蘇壹下定決心,不由分說地將符明搭在背上,準備帶他逃出生天。


「這可不行,蘇公子。」

一道清脆鈴音從門口傳來,蘇壹回頭一看,竟是寧天靜!

她依然白衣飄揚,一派聖潔,淡漠的眸子看向蘇壹,一點兒都沒有久別重逢的情緒。

「我奉盟主之命,要好生看著他,怎能讓你帶人走。」寧天靜淡淡地道。

「寧姑娘,在下沒可能看著大哥在這兒受苦!」蘇壹也不讓步,盯著她道。

「既然你堅持,那就先通過我這關罷。」

寧天靜一揮衣袖,擺出架勢,卻不抽出腰間長劍。

蘇壹沒有猶豫,背著符明猛然一衝,在寧天靜伸手拍來之前,踏著迷雲身法閃身而過,片刻間就到了她身後,再一個鷂子翻身,轉眼間兩人就翻牆而出,寧天靜卻一點兒也沒有想追上去的意思。

「寧大人,那、那人跑啦!」隨後趕來的守衛眼見蘇壹帶著犯人逃走,而寧天靜卻沒有追捕,急得直跳腳。

「甭追了。」寧天靜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平靜的道:「若盟主問起,就說是我不敵來人,才讓歹人將人犯劫走便是。」

「但……」

守衛還想再說,卻見她轉身就走,一點兒都沒有任務失敗的自責樣。


蘇壹順利將符明帶出天劍盟,心知是寧天靜有意相助,原本的刁難不過是做給旁人看罷了。他在心中暗暗道謝,便背著再度陷入昏迷的符明往長青城而去。

城內官府,何千壬正在報告搜尋結果,辛伯羿坐在案前,手上拿著那條腰飾,若有所思。

「……以上,我們已將尋獲的屍身放在府前,並通知家人來認……認屍了。」

「嗯。」辛伯羿低應一聲,揮揮手道:「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是。」何千壬應聲,便喜滋滋的退了下去,這可是第一次那麼快就有收獲呢!

放下腰飾,辛伯羿對立在一旁的莫靖揚道:「請蘇公子過來一趟。」

「是。」


西廂房,蘇壹剛把符明安置妥當,房門就響了起來。

「誰?」他問。

「是我,莫靖揚。」奉命前來請人的莫靖揚,高聲道:「辛大人請蘇公子到書房一趟。」

「好,就來了。」

蘇壹為符明蓋上被褥,又拉下床簾,這才跟莫靖揚前去書房。

進了書房,蘇壹就看見辛伯羿正拿著腰飾看著,他不動聲色的向莫靖揚道謝,走到案前,停下。

「聽說,辛大人找在下,是嗎?」他不卑不亢的問。

晃了晃腰飾,辛伯羿看了他一眼,道:「聽何千壬說,這是你找到的?」

「是的。」蘇壹淡淡應聲。

「那……」辛伯羿拿著腰飾把玩了一會兒,道:「可否請蘇公子將上頭的東西……歸還給主人?」

微微挑眉,蘇壹依舊鎮定,道:「在下原來想直接送還,不料主人不在,在下就拿回來了。」

說著,他把玉墜從衣袖中拿出,交予辛伯羿。

「哦?」辛伯羿接過,盯著他。「你知道物主是誰?」

「在下猜的。」蘇壹垂目。

移開盯著他的視線,辛伯羿翻看那枚玉墜,自然也看見上頭的刻字及圖案。

「麒……」他喃喃道:「莫非是指名中有“麒”字之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52:53

第十七章 抽絲剝繭

聽了他的猜測蘇壹微微一笑沒有答腔。

「說不定,這是某位高人出外時不小心留下的呢。」辛伯羿自顧自的道。

「或許吧。」蘇壹也由著他裝模作樣的亂猜。

「既然沒有證據,就無法證明這是兇手的東西那就先放你那兒吧,畢竟你知道物主是誰。」辛伯羿輕輕一拋態慞慓愿,綢緆綣綩腰飾就連同玉墜到了蘇壹手上。

他默默將其收至衣袖中。

「那在下會負責將它歸還。」

辛伯羿頷首,道:「我要開始辦公了你就去處理你自個兒的事兒吧。」

「是。」


退出書房,蘇壹心下感嘆辛伯羿的敏銳,沒料到他竟發現那腰飾上頭的缺陷,不知是他太靈敏、還是何千壬太粗心?

問了到灶房的路,蘇壹委託廚娘幫他煲一碗稀粥。半個時辰後,廚娘完成他的要求,蘇壹這才捧著稀粥回房探視符明。

剛拉開床簾,就見符明正好張開眼。

「阿……阿壹?」

久未進食的嗓音虛弱且乾澀,聽得蘇壹心中也酸了起來。

「符大哥,先來喝個粥罷。」

蘇壹輕手輕腳的將他扶起,讓他舒服的靠在枕上,並拿來稀粥,湊到他嘴前。

「謝謝……」符明接受他的幫助,一口一口地將粥喝完。

看著蘇壹收拾殘局,符明緩緩開口問道:「阿壹……你是怎麼出來的?」

「多虧有寧姑娘相助。」蘇壹坐回床邊,道:「符大哥,你被關就算了,幹麻跟自個兒身子過不去呢。」

「我……」符明看了看他,吶吶道:「我真的沒想到盟主會這樣……」

「怎麼?把你關起來嗎?」蘇壹搖搖頭,這大哥一遇到自個兒人的事兒,就會犯糊塗。

「不只這事兒……」符明蹙眉,道:「那時候……盟主十分憤怒的指責我,說我沒將七星劍帶回去。以前我有犯過更嚴重的錯誤,但都沒見過盟主那麼生氣,總覺得……盟主不太一樣了。」

「說不定,在他宣佈成立天劍盟的同時,他就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人了。」蘇壹道。

對於自己人被殺無所表示,自己的妻子去逝也無動於衷,甚至被親女兒指責也毫無悔意,徑自一意孤行,完全和當初天劍門那重情重義、豪氣千雲的掌門不同。

「是啊……」符明垂首。「你說得沒錯。」

看了他一眼,蘇壹思索了一會兒,道:「符大哥,據說……你們目前都會派些任務給盟內弟子?」

一頓,符明抬眼看向他,苦笑道:「你都知道了?」

「一部分。」蘇壹保守道。

「左使同你說的?」

蘇壹不語。

「不用你說我也猜得到。」符明自嘲道:「左使勸過我好幾次,要我一塊兒推翻盟主,但我都拒絕了,畢竟他是收留我、養大我的師父啊。」

蘇壹沒回話。沒想到符明和官勝麒,竟不是單純的師徒關係。

「雖然我也知道盟主做的事是錯的……」符明低聲道:「但我也只能幫他,以回報他的養育之恩。」

「我明白了,我不會再同你說那些話。」蘇壹起身,道:「但我不會再讓你回去那兒的,我不可能在明知你會被監禁的情況下,還將你送回那個牢房。」

符明知道這是他的最後底限,苦笑道:「謝謝你……阿壹。」


「就跟你說小心別被拐吧!」


聖獸小七探出頭來,躍至符明的肩頭。

「人家將劍交給你的時候,就提醒過你了嘛!」

「聖獸!」符明瞪大眼,看著她。「阿壹,她、她……」

「小七目前住在蘭寧劍中。」蘇壹拿起腰間長劍揮了揮。「為了治好我,就委屈她搬家了。」

「那麼,你現在都好了?」符明驚喜的看著他。

「沒錯。」蘇壹微微一笑,道:「從來沒那麼好過呢。」

符明紅了眼眶。「真是太好了……」

他是真心為這個義弟兼好友高興。

見他這樣,蘇壹有點兒尷尬,只得道:「符大哥,那你就先歇著吧,我有事兒,先走了。」

「小壹,人家要留在這兒。」小七在他身後叫道。

「好,妳就陪陪符大哥吧。」


接下來半個多月,蘇壹將符明藏在房裡,並讓小七陪著他。而蘇壹自己一方面協助官府查案,另一方面則持續上山找官勝麒。

「官勝麒究竟是在忙什麼,怎會連半個多月都不見人影兒?」

蘇壹蹲在天劍盟房簷上,看著底下的人來來去去。

這兒是盟內人最多的地方,據他觀察,每七天這兒就會有幾個看來位高權重的人、和一些熟面孔聚在一塊兒,低聲討論,但饒是蘇壹再怎麼聽,也愣是聽不清楚他們說些什麼,他幾乎要以為他們說話用不著開口了。

「嗯?」

蘇壹看見司空明潔走來,同一名繫著長笛的年輕男子交談。他明白她的行事作風,司空明潔的高傲會令她不願降低音量,因此蘇壹連忙靠近傾聽。

「盟主交待了什麼事兒?」正如他所料,司空明潔壓根兒不想小聲說話。

「妳小聲點兒。」男子四下張望,才細聲道:「盟主在宮中和國師大人相談甚歡,要我們多送點禮物過去。」

「禮物。」司空明潔擰皺了秀眉,嫌惡道:「也只有他才會稱那是禮物,那國師是不是有毛病?怎會喜歡那種東西?」

「噓。」男子一臉驚慌,道:「妳想找死,就別拖我下水!國師大人可是很厲害的,誰說了什麼話他都知道!」

「哼,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只不過是好狗運才坐上國師的位置罷了。」司空明潔冷哼。以她的身家背景,的確是看不起這種靠小法術攀上皇族的人。

「別說了!」男子驚極,怒道:「反正盟主交待的事兒我已經說了,接下來就不甘我的事兒了。」

他說完,就急匆匆地揮袖離去,彷彿後頭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著似的。

司空明潔哧笑一聲,接著拍響了手,不一會兒就有兩個穿著弟子裝束的女子快步走來。

「再去找點兒上次那個東西。」她下令道。

「但、但……司空大人……」其中一名女子顫聲道:「我們已、已經……殺了好幾個了……」

「住嘴!」司空明潔怒喝,她不能忍受有人對她頂嘴。「這是盟主要的,妳們不找給他,是想找死嗎!?」

「但是……」

另一名女子想說些什麼,才剛開口,卻被司空明潔反手甩了一巴掌,那勁道令女子整個人摔倒在地,一時間竟爬不起來。

「叫妳做就去做,那麼多廢話作啥!」司空明潔狠道:「妳們動作那麼慢,三天才一顆,要是盟主有什麼不滿,我就把妳們兩個獻上去!」

「嗚……是……」

那兩個女弟子連忙應聲,顫巍巍地告退。

聽著她們的對話,蘇壹心知已找到犯人,便跟在那兩名女弟子身後,見她們匆忙出了山門,朝著山下而去,他也連忙加快腳步跟上。


春綠一個人在長青山腳下,右手提著一個大竹籃,害怕但堅定的看著比她高很多的長青山。

「只、只、只要……找到藥草……我、我、我馬上就、就回家……」

她給自己打氣,左手拍拍尚未發育完全的胸口,企圖讓自己狂跳的心冷靜下來。

看了看太陽高掛的天空,她微微放鬆了些,吶吶道:「反、反正……妖魔鬼怪應該……不會在正午出來吧?」

深吸一口氣,春綠跨出步伐,一步一頓地朝山內走去。

進入草壁樹海,要是沒有熟人領路,很容易便會迷失在沖天大樹所組成的陣法中。常入山的獵人、採藥草的百姓,都是靠著前人留下的記號才免於窘境,雖不知是哪個好心人註上路標,但百姓還是很感謝他。不過由於年代過於久遠,那些引路的記號都漸漸斑駁模糊,消失不見了。

春綠是個半大不小的十四歲少女,自然是不曉得這事兒,只見她一邊低頭尋藥、一邊注意頭上粗枝,卻沒發現自已已經越走越偏了,等到她採足藥草,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迷路了。

「啊……怎麼辦……這兒是哪兒呀?」

春綠抱著竹籃,瑟縮在一顆大樹下。樹影包圍著她,並且遮擋了陽光,令整個林子幽暗陰森。

她靠在樹上瑟瑟發抖,突然感覺有個毛茸茸的東西碰觸她的頸後,春綠硬著頭皮轉頭一看,竟是一隻大蜘蛛,幾乎有成年男子手掌那麼大!它動了動其中一隻腳,似乎在跟她打招呼。

「啊、啊啊啊啊────!」

春綠扯嗓尖叫,整個人跳了三尺遠,還不小心絆到粗樹根摔了一跤,連竹籃都被她弄翻了,藥草撒了一地。

「救命─────」

她才剛開口想要求救,同一時間,就有兩名女子飛身降落在她身前,面對著她,令她能清楚看見她們的面容。

一個清秀、一個溫婉,倆人都身穿灰色衣裙,腰間皆掛著一柄長劍。

「女、女、女俠!」春綠爬到她們腳邊,拉著其中一個的裙角,顫聲道:「有、有好、好大的蜘蛛……救、救我出去……救我出去!」

倆女子互看一眼,眼中均閃過一絲不忍。

「放心吧。」沒有被抓著裙角的女子,溫聲道:「妳很快就不會再害怕了。」

春綠顧著發抖,沒發現女子的表情詭異,發話的女子甚至抽出了腰間長劍,那劍輕聲滑出,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

「真、真的嗎?」春綠閉著眼,不敢亂看,深怕又看見什麼噁心的東西。「請、請妳們帶我出樹林好嗎?我、我好想回家!」

「甭擔心了。」劍刃輕輕搭在她肩上。「妳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兒了。」

「咦……?」

下一刻,春綠感到一陣刺骨的冰涼。


第十八章 出動

「劍下留人!」

一聲低沉的男聲傳來,春綠感覺自己被攔腰一抱,彷彿騰雲駕霧一般地飛了起來。

張眼一看,她發現自己被一個俊秀男子護著,遠離了倆女子,而且她和男子皆站在高處,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們。

「你是什麼人!?竟敢壞天劍盟的好事!」抓著劍的女子,抬頭對站在樹枝上的人叫囂。

「在下蘇壹,看不過妳們做違背自個兒良心的事兒!」

蘇壹一手抓著小女孩,以免她摔下樹,另一手背在身後。

「哼,天劍盟的事兒豈容你這外人來多嘴?!」女子用劍指著他,道:「快把人給我,不然連你一起殺!」

春綠發現她劍上沾著鮮紅的血漬,她愣愣地往自已頸上一摸,愕然摸到一灘血。

「妳……」她怔然,伸手指著女子。「妳……原來是要殺我的嗎?」

女子轉眸,不敢看她。「那有什麼,天劍盟要的人,哪有得不到的道理!」

「我、我以為妳們會救我的……」春綠後怕了起來,想依靠身旁的男子,卻又怕他同她們一般,是想殺她的。

「姑娘說這種話,豈不讓貴盟成了土匪窩嗎?」蘇壹似笑非笑的諷道,手卻暗暗拍了拍春綠的背,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你!」女子氣極敗壞,嬌喝道:「今天不砍了你,我楊昔卿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說完,她飛身朝著蘇壹撲去,同伴連阻止她都來不及。

「昔卿,冷靜點!」

她急得想將楊昔卿喊住,但無奈她的聲音被淹沒在兩劍相交的金鳴聲中。

蘇壹早在楊昔卿攻來之前,就將春綠推到身後,同時抽出蘭寧劍,迎上第一波猛烈的攻勢。

為了避免春綠被擠下樹,他有目的的將楊昔卿引到樹下,這才放心的大展身手,順便試試瘴氣消除之後,功力究竟增長了多少。

將她攻來的劍勢撥開,蘇壹手中劍花一挽,大喝:「青龍趕月!」

長劍似有靈性一般,朝著目標直衝而去,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把楊昔卿玩弄於股掌之間,偏偏又不正面進攻,惹得她滿頭大汗、捶胸頓足。

「看劍!」

楊昔卿氣極,嬌喝一聲,低身閃過蘇壹劍勢,一個紅鳳擺尾到了他身後,手上長劍朝著蘇壹直刺而去。蘇壹回身一擋,震得她虎口發麻,險些握不住劍。心中怒氣又起,楊昔卿一腳踢向蘇壹下襬,令他不得不避開。

「哇,天劍盟弟子都出這種陰招嗎?」蘇壹一個鷂子翻身,怪叫道:「還好我已經有個兒子,不然被妳踢到,就愧對列祖列宗啦!」

「無賴!」楊昔卿驚覺自己的行為,被他激得又羞又怒,銀牙一咬,趁他剛落地之時,挺劍刺去。

蘭寧劍一撥,兇猛的劍勢便化為無形,蘇壹技巧地勾住她的劍,幾個劍花兒一轉,楊昔卿的劍便飛上了天,棄主人於不顧了。

看著指向自己玉頸的劍,楊昔卿雙眸充滿了怨恨,她大叫:「你殺了我吧!反正我回去也是死!橫豎都是死,誰殺的有什麼差別!?」

「妳……」

蘇壹心中一動,剛要說話,楊昔卿的同伴的聲音就傳來。

「別動!敢動昔卿一根汗毛,我就殺了這小鬼!」

回頭一看,原本在樹上的春綠被另一女子抓了下來,鋒利的長劍搭在她頸邊,嚇得她連連發顫。而女子則一臉兇惡樣的瞪著蘇壹,一副豁出去的氣勢。

「玫玉!」楊昔卿連忙喊道:「殺了那小鬼,拿了東西就跑,別管我了!」

「這怎麼可以!」弁玫玉瞪著蘇壹,道:「這登徒子不曉得會對妳做什麼事兒,我不可能獨自逃走的!」

蘇壹聽著她們的對話,哭笑不得。

「姑娘,在下沒有同妳們拼個你死我活的打算。」

他什麼時候又成了登徒子了?淳于錦老愛說他是木頭,如果聽到這話,她準會高興地尖叫。

「你騙人!如果沒有,你為啥要阻止我們!」弁玫玉緊抓著手中人質,高聲道。

「在下知道妳們是迫不得已,不然妳們也不想殺害無辜百姓,一切都是司空明潔的命令,對吧?」蘇壹無奈道:「阻止妳們對在下又沒什麼好處。」

「你、你說不定是想劫色!」弁玫玉生性多疑,還是反駁他。

「劫色!?」蘇壹吃驚地看著她,訝異她怎麼會說出這種話。「我會大老遠跑來危機四伏的草壁樹海劫色!?我找死啊我?」

他已經無奈到維持不了君子風度了。

「你……」弁玫玉還想再說,便被楊昔卿插話:「玫玉,我想他說的也有道理。」

「昔卿!?」

不再理她,楊昔卿看向蘇壹,道:「若公子真沒惡意,可否放了昔卿呢?」

瞄了瞄氣得滿臉通紅的弁玫玉,蘇壹道:「放了妳是不打緊,但萬一妳朋友傷了小女孩怎辦?」

「玫玉。」楊昔卿二話不話,馬上轉頭道:「放了她。」

弁玫玉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但見她堅決的神色,便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春綠。春綠一得到自由,立刻就跑向蘇壹,縮到他身後,並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經過這段打鬥和談判,白癡都知道誰才是好人。

見小姑娘順利脫險,蘇壹也很乾脆的收劍放楊昔卿回去,他星眸炯炯有神的盯著倆女,以防她們又有什麼動作。

楊昔卿盯著他,道:「你怎會知道是司空大人要我們做的?」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妳們現在該怎麼回報司空明潔。」蘇壹不著痕跡的轉開話題。

「對呀,昔卿。」弁玫玉擔憂道:「司空大人說,要是我們沒把東西帶回去,就要用我們來代替耶……」

「在下有個想法。」

蘇壹感受到楊昔卿惡狠狠的瞪視,輕咳幾聲,道:「何不拿動物的心替代呢?」

「動物的心?」楊昔卿一愣,沒發現蘇壹怎會知曉她們的目標。她道:「但、但被司空大人視破的話……」

「有誰能分得出來是動物還是人?」蘇壹反問。

「對呀,昔卿。」弁玫玉道:「之前那些……要不是我們動手的,我們也會以為是豬心之類的吧……」

「但還有盟主呀!」楊昔卿蹙眉道:「誰也不知道盟主能不能看出來。」

縱使司空明潔那關過得了,到了官勝麒那兒被打下來,遭殃的一樣還是她們。

「貴盟主那兒,兩位就不必擔心了。」蘇壹微笑道:「交給在下吧。」

「你?你能做什麼?」兩女不信任的問。

「在下正巧要查些事兒……」蘇壹斂了斂唇角,笑意未達眼中,道:「待官勝麒見到我,諒他也沒法子找妳們麻煩。」


談成後,蘇壹很快地將春綠送回家,還幫她把藥草全撿回來,讓春綠高興的直稱他是大善人。完後,他跟著楊昔卿兩女到養豬人家,要求買豬心,而且還要新鮮的。

一切都準備好之後,蘇壹又偷偷潛回天劍盟,而楊昔卿兩女則順利通過司空明潔那關,那顆魚目混珠的豬心也就順利的被送往皇宮,蘇壹見機不可失,便也緊跟在運送者身後。

路程一個多月,還好蘇壹在出發前有同符明交待過,不然符明便會餓死在房內啦。

一路跟蹤,到了皇宮大門,這次蘇壹沒有翻牆進去,而是藏在通往御膳房的食材車中,偷偷溜進去。

宮內的戒備實在鬆散,就連食材車也只是隨便看一下便放行,不然蘇壹哪可能那麼容易就進宮?估計是大夥兒被國師洗腦了,誤以為只需有國師的結界便可天下太平。

在御膳房外趁隙溜走,蘇壹緩緩前進,由於他不知國師會在哪兒,只得找個熟悉的人問問────姬瑤香。

「小壹,咱們要去上次梅花很多的地方嗎?」聖獸小七突然冒出來道。

「嗯。」蘇壹應一聲,又道:「其實,有一件事兒,我一直沒同妳說。」

「什麼?」小七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是……」蘇壹躊躇了一會兒,道:「我找到妳的梅樹精朋友了。」

「真的?在哪?」小七兩眼一亮,期盼的看著他。

「在……」

蘇壹翻過一道牆,到了梅樓前。

「這裡……」

他看著那不顧夏季炎熱,卻依然綻放的梅樹,喃喃將牙子堯和姬瑤香晤談那次的事,說了出來。

小七聽完,神情木然,令蘇壹不禁擔憂起來。

「小七,妳……千萬不要想不開呀。」他小心翼翼的道。

她眨了眨眼,看著他。「你作啥這樣像驚弓之鳥似的?」

「妳……妳沒生氣?」蘇壹仔細的看著她,不相信她的說辭。

「我作啥生氣?」小七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小梅犧牲了自己,救了一個可憐人,這不就是通悟爺爺常說的大愛嗎?」

天底下會把公主殿下稱作可憐人的,只有她了。

「妳不難過嗎?」蘇壹稍稍了解她的想法了。

「當然會啊。」小七抬頭看著茂盛的梅花樹,感傷的道:「我失去了一個好友,當然會難過,要是你或小錦、通悟爺爺、小憶兒去逝,我也是會非常難過的。小梅雖然被煉成丹藥,或許她死前很痛苦,但如果她知道自己救了人,她一定很高興。」

「妳那麼確定?」蘇壹問。

「嗯。」小七用力點點頭。「因為小梅是最溫柔善良的妖精啦!」

蘇壹欣慰一笑,感謝通悟大師將她教得那麼好,不然人類將免不了一場浩劫。

「是誰在那兒?」

倏然,一道女聲傳來,蘇壹趕緊讓小七回到劍中,自己則縮到牆角,看看來人哪位。

姬瑤香今早遣退了婢女,藉口說要靜靜賞花,卻是要偷練她偷學來的拳法。

打完了一套,她擦了擦香汗,正要回到內室更衣,卻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響。

姬瑤香原本就是好奇心重的女子,只見她一點兒都不害怕的朝聲響處走去,完全沒有身為公主殿下的自覺。

她驀然出聲詢問,在她的想像中,若是刺客,應該會受到驚嚇而現身。姬瑤香躍躍欲試,非常想試試她苦練好幾個月的拳法。

隨著她的詢問聲落,一道人影也緩緩從暗處出現,姬瑤香立時擺好架勢,等待出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53:24

第十九章 面見

蘇壹神態自若的站在她面前,這次沒有黑衣、沒有面巾,絲毫沒有上次的遮遮掩掩。

「你是誰?」姬瑤香蹙眉,她沒見過這人的臉,卻覺得他眼熟。

「在下蘇壹,有個問題想請教公主殿下。」他彬彬有禮道。

「要問問題,怎不從正門讓婢女通報?你可知擅闖梅苑是殺頭之罪?」姬瑤香盯著他,為他的態度暗暗喝采。

「這樣比較快。」蘇壹微微一笑,一點兒都沒有被抓到的窘迫。

姬瑤香輕笑幾聲,道:「本宮看在你說得有幾分道理的份上,讓你問吧。」

「多謝公主殿下。」他不卑不亢的拱手作揖,才道:「在下想問國師的去處。」

「國師?國師都是待在景衡樓的。」姬瑤香詫異地看著他。「你有何要事找他?」

一般百姓是見不到國師的,在他們心目中,國師是接近神祇般的存在,他是神明的代言人,他說的話可以視為神語,他可以代神懲罰不敬之人,可以也代神造福世人。因此每次只要一有大旱、水患,百姓就眼巴巴的希望國師拯救他們,畢竟拜神還不見得聽得到呢。

姬瑤香本以為蘇壹只是要找高官申冤罷了,沒想到竟是指明要找國師,出乎她意料之外。

「在下護送天劍盟來的禮物給他,但卻因一些私事和隊伍錯過了,因此想快點兒趕去賠罪。」蘇壹說慌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姬瑤香挑挑秀眉,看向他腰間的劍,才相信他是鏢師之一。

她盯著蘇壹,口中卻高聲道:「羅兒。」

公主的貼身婢子幾乎在同時,就從門後轉了出來。

「公主殿下。」羅兒彎身行禮,眼角卻瞄向蘇壹,似乎在打量著他。

「羅兒,妳應該都聽見了吧?妳知道我要妳做什麼。」姬瑤香不再理會他,轉身走回屋內。

「是,公主殿下。」羅兒目送她之後,回首對蘇壹道:「請蘇公子跟著奴婢。」

「勞煩了。」

蘇壹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同時四下打量。越靠近深宮內苑,巡邏的守衛就越多,甚至還有近衛軍的出現,可見牙子堯的確是倍受重視。

羅兒帶著他通過重重關卡,守衛見到是她都不敢出聲盤問,似乎是對她的主子忌憚得緊。他們很快地來到一座美侖美奐的三層樓宇前,紅漆大門上方還掛著一塊匾額,上頭屬名是當今皇帝所筆,寫著“景衡樓”。

門口站了一男一女,男的威武雄壯,女的清雅秀麗,皆穿著一身勁裝,面無表情。

男的見他們兩人走上前,大聲喝問:「來者何人?」

「梅公主殿下的客人,有要事要見國師大人。」羅兒張口道。

另一邊的秀麗女子看了看她,轉頭道:「厲武,是梅公主的婢女沒錯。」

「梅公主的人又怎樣?還是很可疑!」趙厲武瞪著羅兒,陰森森地露出白牙。

「大膽!你說這話就是對公主殿下不敬!」羅兒面無懼色,也回瞪他。

「妳這小丫頭,妳家公主又算個什麼屁!」

「你!」

「好了好了。」女子輕輕開口,慢條斯理地化解他們的怒氣:「要進去就進去吧。厲武,國師大人應該說過不許惹事的吧?」

「哼。」趙厲武重重噴了一口氣,道:「董郡麗,要是國師大人怪罪下來,我可不認,妳自己看著辦!」

「是、是。」董郡麗敷衍地應和兩聲,轉向羅兒道:「請進吧。」

「多謝董姑娘。」羅兒微彎著身,道了謝,又轉頭瞪了趙厲武一眼,才帶著蘇壹走進樓中。

見身後大門關上,蘇壹才開口問道:「羅兒姑娘,在下有個問題想請問一下。」

「蘇公子是想問那兩個人的身份吧?」她頭也沒回,道:「他們是國師大人帶來的人,據說讓自己人顧門國師大人會比較安心。」

「原來如此……多謝羅兒姑娘。」

「甭謝。」

羅兒帶著他走到廳內,要蘇壹待著等人通報,至於她自己則是要回去服待梅公主。

「你好好在這兒等著,別亂來,公主殿下好心保你進來,你可別給她丟了臉。」羅兒盯著他道。

「在下會注意的,多謝羅兒姑娘。」對於她的不信任,蘇壹不以為意,從容道:「請姑娘替我謝過公主殿下。」

「我會的。」見他上道,羅兒滿意地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蘇壹一個人在廳內晃來晃去,一會兒饒有興致地觀賞牆上字畫,一會兒又湊到花盆前聞聞花香。然而他待了大半天,竟沒一個婢女送茶水來,不知是牙子堯沒將他放在眼裡、還是這偌大的景衡樓沒半個僕奴。

「這不是蘇賢侄嗎?」

一名爽朗又威嚴的話聲傳來,一看,竟是蘇壹要找的官勝麒從內堂走了出來。

微微一笑,蘇壹順著他套近乎的說法,拱手道:「原來是官盟主,小侄何德何能,竟湊巧在此遇見您?」

「國師大人恰好是老夫的好友,老夫來找他談談心。」官勝麒撫著半白的鬍鬚,狀似漫不經心地道:「聽說賢侄幫忙運送給國師大人的禮物?」

「是的,小侄不才,下山四處幫人打打零工。恰逢貴盟正需運送人手,小侄便毛遂自薦了。」蘇壹嘴角依然上揚,但笑意卻沒傳至眼底。

「胡說八道!」官勝麒突然一喝,怒目瞪向他,猙獰道:「這東西不可能讓你來送!你到底有什麼意圖!?」

「盟主何必發這麼大火呢?」蘇壹絲毫不懼,背著手道:「小侄當然知道貴盟的人才濟濟,要不是因緣際會之下幫了貴盟的弟子,小侄還不曉得國師大人的喜好竟那麼特別。」

「你知道了。」官勝麒獰笑道:「那就不可能讓你活著走出這道門!」

話音剛落,他猛然欺身上前,右手成爪朝蘇壹胸口抓去。蘇壹倒退一步,抓起蘭寧劍一撥一擋,便將兇猛的攻勢帶到一邊去。

官勝麒再接再厲,雙手招招陰狠地朝他各個要害處進攻,所幸蘇壹功力大有提升,只見他踏著迷雲身法,一一閃過致命的攻擊。

「小侄見識淺薄,不知以劍起家的官盟主如此博學,竟會這等陰狠爪功?」

蘇壹仔細盯著來勢,一邊淡淡的暗諷。

官勝麒冷哼一聲,陰鷙一笑,道:「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說完,他一個旋身,翻身上空,接著腰板子一轉,整個人如流星一般衝了下來,那強而有力的踢腿不偏不倚朝著蘇壹腦門而去。蘇壹險險一側,奪命的腳尖恰好擦過他的面頰,帶起的風刃留下一條五公分長的傷口,鮮紅的血立刻爭先恐後地湧出。
蘇壹伸手一抹傷處,神情轉為凝重。官勝麒見成功傷到他,不禁得意地長笑出聲。

「看來官盟主的本事,比小侄想像中的還要更強啊。」蘇壹說著,同時舉起蘭寧劍。「小侄要是不盡全力,豈不辜負官盟主的厚待?」

“錚”地一聲,蘭寧劍出鞘,蘇壹如行雲流水般地舞動長劍,看似優雅、實則暗藏殺機,逼得官勝麒不得不連連後退,深怕自己一雙手給削了去。

「哼。」他一個翻身躲過直刺而來的殺意,同時道:「看不出賢侄竟也深藏不露啊。」

「好說好說。」蘇壹輕笑兩聲。「官盟主總不會不許其他人強過您吧?」

官勝麒拍開來勢,一個起躍跳個老遠,長笑一聲道:「真不巧,我就是不許有威脅留在世上!」

只見他擺出架勢,雙肘弓起,身體壓低,大喝:「猛虎出閘!」

一個踏步,官勝麒整個人直飛向蘇壹,彷彿衝向獵物的老虎一般,來勢洶洶。要是被他欺上身,沒有被卸個十塊八塊怕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但見蘇壹神秘一笑,往肩上披風一抓,一個甩動恰好罩住官勝麒的腦袋,這樣還不打緊,蘇壹竟還將披風轉了幾圈,死死將官勝麒困牢在內,一隻剛出閘的猛虎就這樣被網著了,硬是動彈不得。

「還猛虎出閘呢,我道這是餓虎撲羊,偷吃不成反被捉吧!」

蘇壹嘴上嘲笑,手裡卻不馬虎地將披風打了個結,將“厲害的”官盟主整個上半身綑了個結實,只剩下雙腳還踢動不已。

「蘇壹!放開!不然我再滅你常霧宮!」動彈不得且見不著敵人的官勝麒,只剩一張嘴還能叫囂了。

「再?」蘇壹挑起眉,沉聲道:「莫非常霧宮受創是你幹的好事?」

官勝麒聽見話聲,抬腳朝著來處踢去,卻落了個空。

「哼!蕭定宇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他收回腳,又道:「沒本事將玄霧經帶回來也就算了,還在塔塔各族失利,活該他變成那副德性!」

「塔塔各族被攻擊也是你搞的鬼!?」蘇壹面色一沉,閃電般出手揪住他,掐緊他的脖子。「說!你還做過什麼事!?」

「……哼……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縱使官勝麒感到呼吸困難,也不忘抬腳猛踹蘇壹,但罩在頭上的披風還緊包著他,令其無法對準目標,所以他的攻擊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你做這些事到底是為了什麼!?」蘇壹氣極,怒不可遏地猛搖著他,手勁大到快把官勝麒掐暈。

「你……你知道了又、又怎樣……已經……完成了……最後一……一顆……」

「什麼────?」

蘇壹還想再問,門口便傳來一聲陰冷的低喝。

「請閣下放開本國師的友人!」

轉頭一看,那黑袍、金冠、邪氣的眸子,竟是國師牙子堯!

在人家地盤上,蘇壹只得悻悻然鬆開對官勝麒的箝制,他將披風一拉一扯,便令其重回自由,官勝麒則是跪在地上,不斷地咳著。

牙子堯睥睨地看了蘇壹一眼,伸起手來,也沒怎麼靠近,就見他手掌這麼橫空一抓,官勝麒整個人就到了他身前,著實令蘇壹詫異不已。

「閣下千里迢迢送禮來,本國師自是感激得緊。」牙子堯隨手將官勝麒放到一邊,盯著蘇壹道:「但閣下若是失禮於本國師的友人,那本國師就不能就這麼算了。」

「請國師莫要見怪,是官盟主先動手,在下不過是自衛罷了。」蘇壹輕描淡寫地道。

「哼,閣下真是好身手,有句俗話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不知閣下是否聽過?」牙子堯不打算放過他,又道。

蘇壹看了一臉狼狽的官勝麒一眼,道:「聽過是聽過,但在下認為這句話應是用在適當的人身上。」

「哈哈哈────」

牙子堯長笑數聲,末了道:「閣下真是心思敏捷之輩,不知閣下是否有意以傑出的才能協助本國師?本國師一向不虧待下屬的。」

「國師過獎了,不是在下傑出,而是國師底下的人欠磨練。」蘇壹直言道。

第二十章 留駐宮中

牙子堯灰黑色的瞳眸一縮,低笑了幾聲,道:「閣下說得有理,本國師真是越來越中意你了,告訴本國師你的名字。」

「在下姓蘇、單名一個壹字。」他大方說出自己的名諱。

一旁的官勝麒見兩人談得頗為興起,心下一緊,不禁插話道:「國、國師大人……那陣法……」

「閉嘴!」牙子堯沒看他,卻低喝道:「你以為你在這兒還有說話的餘地嗎,還不快滾出去!」

「是……是!」

天劍盟盟主被他這麼一喝,竟連滾帶爬地逃出門,一盟之主的威儀蕩然無存。

「真是廢物!」牙子堯低斥一聲,轉向蘇壹,笑道:「讓你見笑了,來來來,咱們坐下慢慢談。」

「多謝國師。」

蘇壹本想走人的,但聽見官勝麒提到“陣法”,猜想這大概和他們收集的心有關,便順水推舟留了下來,打算問個清楚。

牙子堯見他不反對,似乎很是歡喜,只見他響指一彈,兩名一身黑衣、頭蓋黑幕、端著香茶甜點的“人”便飄了進來,放下茶點後又快速飄了出去。

「蘇少俠請用茶,不必客氣。」牙子堯落坐主位,拿起瓷杯就了一口。

「國師方才那一手真是令在下驚訝。」蘇壹探問。「那可是傳說中的五鬼搬運術?」

「蘇少俠真是博學多聞,但不是。」牙子堯頗為得意,帶著傲氣笑道:「那是本國師鑽研出來的術法,已和傳統的五鬼搬運大不相同,能夠搬動更重的東西。」

「這樣啊。」蘇壹低頭假裝品茶,心念急轉,又道:「那方才官盟主所說的陣法,可是國師自行研究出來的?」

牙子堯聽了,眉頭一挑,道:「沒錯,那可是很強的陣法,已經進入試驗階段了。」

「試驗?」蘇壹心下一凜,嚴肅道:「不知國師要用什麼試驗呢?」

「用什麼試驗?」彷彿他問了很好笑的問題,牙子堯長笑數聲,才道:「京城裡那麼多人,多得是試驗品呀,蘇少俠問這問題,實在令本國師發笑。」

拳頭緊了緊,蘇壹面無表情,道:「拿活生生的人來試驗,國師難道不怕遭天譴嗎?」

「他們都稱本國師是神了,神要拿他們做什麼,當然由神作主。」牙子堯邪氣一笑,道:「能夠為本國師盡上一份力,是他們的福氣。說起來,之前的幾次大旱,也是試驗的結果,最後還不是由本國師救了他們?他們還得感謝本國師呢!」

語氣一轉,他略帶遺憾地道:「可惜試驗沒有成功,缺了最後一味重藥。」

「什麼藥?」蘇壹心下領悟,想必他會聽到不是很愉快的答案。

「純潔之血。」牙子堯惋惜地道:「本國師一個手下自告奮勇去取,卻沒成功,他已經失敗一次了,又失敗第二次,本國師只好處置他了。」

「那人可是蕭定宇?」蘇壹道。

「你怎麼知道?」牙子堯盯著他。

「方才官盟主告知在下。」蘇壹低下頭,隱藏眼中的情緒。

「哼,這些廢物口風可真是越來越鬆了。」牙子堯咒罵了幾聲。

抬眸,蘇壹又隱去情緒,問道:「不知國師這次做的是什麼陣法?可否透露一些?」

「你想知道?」牙子堯嘴角一勾,道:「成為本國師的手下,就讓你知道。」

「在下不才,實在是不配做國師的人。」蘇壹起身,拱了拱手,道:「與國師一席相談甚歡,但在下還有要事,得先走一步。」

「蘇少俠過謙了。」牙子堯笑著,笑意卻未達眼中。「若少俠改變主意,本國師隨時歡迎你。你慢走,本國師也得去完成最後試驗階段了。」

「告辭。」

蘇壹快步離開,留牙子堯獨自坐在廳中。

「我主……」

一道細嫩的嗓音從內室傳來。

「那顆心……是假的,陣法失敗了……」

「哼。」牙子堯冷哼一聲,喃喃道:「蘇壹啊蘇壹,你以為本國師不知道你就是常霧宮的人嗎?你肚子裡那一點兒鬼主意本國師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沒關係,陣法失敗,本國師還有另一招……」


走出景衡樓,蘇壹立刻就看見羅兒等在那兒,見到他出現,羅兒馬上就走上前。

「怎樣?你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兒吧?」她緊張的問。

「當然沒有。」蘇壹假笑了一聲,道:「羅兒姑娘在這兒,只是為了問在下這件事兒嗎?」

「公主殿下要見你。」羅兒道。

「那就請羅兒姑娘帶路吧。」

回到梅苑,蘇壹就看見姬瑤香慵懶地半躺在貴妃椅上,一旁還有侍女遞茶遞水的伺候著。

見他來了,姬瑤香揮手遣退眾僕,獨留羅兒在旁。

「公主殿下金安。」蘇壹行了禮。

「免禮。」姬瑤香坐直身子,道:「你之前都沒那麼多禮的,怎麼這會兒改性了?」

「今天真是給公主殿下添麻煩了,在下感激不盡。」蘇壹道。

「別裝了。」姬瑤香語出驚人地道:「你就是闖過本宮寢宮的那個人吧?雖然你戴著面罩,但你的身型和氣質是很好認的。」

蘇壹面不改色,道:「在下不懂公主殿下說什麼。」

「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姬瑤香見他嘴硬,輕笑道:「本宮就是要你來教,怎樣才能像你身手那麼高超。」

「公主殿下……」蘇壹有些吃驚,沒料到尊貴的公主竟想學武。

「本宮也想上那梅樹看看,如果有你的身手,就不是難事兒了。」姬瑤香的神情充滿希冀。「每天給你三百兩,如何?」

「這……」蘇壹一陣為難,轉頭對羅兒道:「公主殿下要學武,妳不擔心嗎?」

「學武可以練身子,只要公主殿下別逞強,羅兒是不會阻止的。」她道。

蘇壹無言,重點不是學武可以練身子,而是學輕功可以逃出宮呀!

公主雖不若皇帝那麼尊貴,但也是皇族一員,正所謂皇命不可違,蘇壹這下是非教不可了。

「在下領命……在下會盡力教會公主殿下。」他半跪下地。

「很好。」姬瑤香滿意地點點頭,道:「羅兒,幫蘇公子準備一間房。」

「是。」


之後,蘇壹每天一大早就得起床教姬瑤香基本功,撐過基本功的人才能練下一個階段。而辛苦的基本功對於嬌貴的公主殿下來說,簡直不是人幹的,每天被從溫暖的被窩中挖出,到冷颼颼的院中紮馬步,一蹲就是一個時辰。羅兒每每都會心生不忍,偷偷幫助她,但被蘇壹發現後,卻會被多罰蹲半個時辰,令姬瑤香氣得牙癢癢。

「好,休息。」

難熬的一個時辰總算過去,姬瑤香聽見這聲命令,如獲大赦般地坐倒在地,只差沒痛哭流涕。一旁的羅兒趕緊在第一時間送上毛巾、茶水,還有按摩。

「喂!」她喝了口茶,瞪了站在一旁看梅花的蘇壹一眼。「什麼時候教本宮武功啊?」

瞄了瞄姬瑤香,蘇壹視線又轉回梅花上,淡淡道:「現在還不行。」

他那愛理不理的態度,堂堂一國公主哪受得了這種對待,只見姬瑤香扔下茶杯,跳起來高聲喝問:「你一直看梅花,還對本宮這種態度。本宮問你,到底是梅花好看還是本宮好看!?」

「公主殿下!」

羅兒吃驚地張大了嘴,她從沒見過公主這般撒潑的模樣。

被問的人卻仍是盯著梅花,對她的問題一點兒回答的意圖都沒。

蘇壹心裡暗嘆,這種麻煩事兒怎麼會找上自己。表面上他是看著梅花,其實是在看小七在花叢中玩耍。自從小七知道梅苑的梅花便是她的梅樹精朋友後,她就三不五時喜歡竄上枝頭玩兒,絲毫沒顧慮到蘇壹嚇得快跳出來的心。要是小七被其他人看見,那可就麻煩大啦!

後來他才知道,小七會隱身的本領,但蘇壹還是不放心,深怕她玩過了頭,一不小心解除隱身,那還是一樣麻煩大了。

「但宮裡頭不是有牙子堯佈下的結界嗎?怎小七的隱身還會有用?」蘇壹喃喃道。

牙子堯的結界是防妖防魔,任何妖魔的術法到了結界內皆會失效。小七的隱身仍有效的原因,只有可能她不是妖魔。

看向樹梢上玩得正樂的小七,蘇壹喃喃道:「莫非她真成仙了?」

「誰成仙了?」

一愣,蘇壹低頭,就見姬瑤香貼得老近,瞇著眼看向蘇壹一直盯著看的地方。

「公主殿下?」

蘇壹悄悄退開兩步,保持點距離。不知為何,姬瑤香一直令他覺得怪異。

「你還沒回答本宮的問題。」她沒看他,仍兀自尋找樹上的東西。「到底是誰成仙……啊!」

姬瑤香驚叫一聲,伸手指著樹梢,那正是小七所在之地。

「那是什麼東西?!」

蘇壹一怔,沒料到她竟看得到。

「公主殿下,怎麼了?」羅兒匆匆趕來,隨即被姬瑤香拉著。

「妳看那兒,是不是有個東西在動?」她顫著聲道。

「沒有啊……」羅兒盯著她指的方向,緊蹙眉頭。

「真的有!我看到了!」姬瑤香道:「而、而且還越來越清晰了!」

「公主,您是太累了吧?」羅兒擔心地攙扶著她,道:「羅兒扶您回房歇著。」

「本宮真的看到了……」話聲遠去,姬瑤香被侍女半扶半拉地帶回房。

蘇壹收回視線,看了看停在他肩頭的小七,而小七正用無辜的大眼回望著他。

「妳忘了隱身?」他問。

「我有隱身!」她反駁。「人家明明就有隱身!」

「那她怎麼看得到?」他又問。

「人家怎麼知道。」她回道:「說不準是那顆九轉返生丹起了其他作用。」

他沉吟了一會兒,道:「總之,這段時間妳別再出來了,要是鬧大了可不好玩。」

「人家還想找小梅玩呢!」她抗議。

「我可不想替妳收尾。」抗議無效。

「人家待在劍裡會很無聊的!」提出申訴。

「我可不想被妳害得沒地方躲。」申訴駁回。

「小氣!」她嘟著嘴,甩過頭不理他。

「隨妳怎麼說,現在可不是鬧事兒的時候。」他沒理她。

「人家不管啦!為什麼那個九轉返生丹有問題,就不讓人家出去玩!」她大叫不公平。

「別說了,快回去吧。」他充耳不聞,逕自往屋內走去。

「臭小壹!」

她總算知道這個男人一但不可理喻起來,有多麼令人咬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53:58

第二十一章 霧裡霧外

事實證明不讓小七出來是對的。

自那日後,姬瑤香有意無意間眸子便會往樹上飄去,似乎堅信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蘇壹看在眼裡心知是九轉返生丹的功用,令她體質產生了變化不只是可以控制梅花,連一些不該看的都看到了。現在的梅公主彷彿已脫離人類的範疇,到了另一個境界。

蘇壹心裡隱隱有些不妥的感覺,但又說不出來哪兒不妥,他覺得這種特殊的能力,似乎是得之有因,姬瑤香也是為了某件事而存在的。

「公主殿下,今日的功課就到這兒吧。」他道。

「咦?」姬瑤香站直身子,伸了伸懶腰,現在她已經不會覺得那麼累了。「為什麼?今兒個不是才蹲半個時辰嗎?」

「您眸子一個勁兒的往樹上飄,連基本的吐納都忘了,在下認為您應該好好休息。」

微微頷首,姬瑤香道:「你什麼時候才要教本宮輕功?」

「還久的呢,凡事要按步就班來。」蘇壹擺擺手。他怕教了公主輕功之後,就得要一天到晚尋人了,所以有意推託。

「學個武功怎那麼麻煩。」姬瑤香嘟噥了聲,眸一轉,道:「本宮見你近日來都魂不守舍的,在想些什麼?」

「回公主殿下,在下不過在思念妻兒罷了,不勞公主費心。」蘇壹淡淡道。

「你娶妻了?」姬瑤香語氣怪異,神色不大自然,道:「連兒子都有了?令郎叫什麼名兒?多大了?」

「回公主殿下,小犬名瑾寰,現在莫約八個月大了吧。」蘇壹想著兒子那稚嫩的笑臉,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看見他的笑容,姬瑤香眼中閃過一絲落寞,道:「這麼說是本宮不對了,把你留在這兒,令你見不著妻兒。」

「公主殿下別這麼說,在下沒這意思。」說是這麼說,但蘇壹看著她的眼神卻充滿了控訴。

「哼。」姬瑤香一甩袖、一偏頭,道:「真礙眼。」

蘇壹收回目光,思索著今晚是否該試試常霧宮的傳信紙鶴,能否離開牙子堯的結界。

「公主殿下。」

一名侍女進了院中。

「國師大人求見。」

「國師?」姬瑤香粉臉微微一白,強作鎮定道:「讓他進來。」

蘇壹突道:「公主殿下,在下還是先迴避吧。」

姬瑤香張了張嘴,卻又吞了回去,只是揮揮手放他離開。

蘇壹剛走不久,那抹代表權貴的玄色影子就走了進來,只見牙子堯雙手負於身後,看似悠哉地緩步走來,那雙邪氣的眸子卻直勾著姬瑤香,似乎在謀算著什麼。

「臣牙子堯,參見公主殿下。」他舉起手,卻沒低下身子拜見。

「免禮。」姬瑤香抿了抿唇,道:「國師今兒個怎麼有空來找本宮?」

「臣特來商借公主殿下的能力。」牙子堯面上帶笑。

「本宮有什麼能力,能讓國師特來商借的?」姬瑤香偏過頭,避開他不懷好意的視線。

「公主殿下就別謙虛了。」牙子堯將她的懼怕看在眼裡,輕笑一聲,道:「雖然只不過是控制梅花的技倆,但對臣來說,還是有很大用處的。」

「你……」姬瑤香顫聲問:「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本國啊。」牙子堯高聲道:「所以還請公主殿下務必出力協助。」

姬瑤香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道:「如果本宮說不呢?」

牙子堯眸中閃過一道陰騺,道:「那臣只好找別的方法了。」

見到他漸沉的臉色,姬瑤香心下一驚,道:「那、那就有勞國師費心了。本宮累了,你退下吧。」

「……微臣告退。」

牙子堯健步如飛的退了出去,姬瑤香立時腳一軟,差點兒攤倒在地,好在羅兒機警,第一時間就扶住了她。

「公主殿下。」

蘇壹從暗處出現,看來他從頭到尾聽得一清二楚。

「蘇公子……」姬瑤香幽幽嘆了口氣。「讓你見到本宮難堪的樣子,真是……」

蘇壹蹙著眉,道:「國師不會善罷甘休的,還請公主殿下小心。」

「本宮乃堂堂皇室公主,他一個小小國師又能如何?」雖是這麼說,但姬瑤香顫抖的手卻洩漏她的不安。

蘇壹猜到,九轉返生丹是牙子堯為了某種目的而讓她服下的,為的就是這一日,讓他養的工具能派上用場。

「在下去景衡樓探探。」蘇壹道。

姬瑤香看了看他,輕聲道:「你小心點兒。」

蘇壹頷首,縱身一躍便消失在她面前,獨留主僕倆人站在原地。

「公主殿下。」羅兒在一旁道:「他已是有妻室的人,您就別想著他了。」

姬瑤香露出苦笑。

「要是情字那麼容易,那天下人也用不著那麼辛苦了。」


蘇壹靠著上次的記憶,熟門熟路地來到景衡樓。

門口還是那一男一女守著,但董郡麗正在和一名男子說話。

蘇壹凝神細看,那名男子腰間繫著長笛,竟然就是天劍盟中同司空明潔說話的那名男子。他悄悄接近,靠在牆角偷聽。

「……芍靈還在裡頭吧?」男子問。

「嗯,她在辦國師大人的大事。」董郡麗口氣有點不耐。「你可別去擾她。」

「國師大人這會兒不是面聖去了嗎?讓我見見她又有何彷?」男子又道。

「沐越英!」一旁的趙厲武大喝一聲,道:「你別太得寸進尺,是國師大人心慈才讓你留下來的,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董郡麗似乎軟了心,放緩語氣道:「是啊,越英,你找上門兒反倒是給芍靈添麻煩呢,你可不希望國師大人責備她吧?」

沐越英聽了,語帶沮喪。「我明白了。」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沐越英離開了景衡樓。

「這沐越英真是搞不清楚狀況。」趙厲武不滿地道:「國師大人是要做大事的,怎能讓他在這兒胡來。」

董郡麗似乎認同他的話,道:「都跟在國師大人身邊幾百年了,怎還這麼不懂事兒。」

「他的資歷可比咱們淺,也難怪被國師大人棄之不用,只能當個送信的,就連七百多年前那場大戰都沒讓他上場。」趙厲武得意地笑了兩聲。

「芍靈也夠辛苦了,要忙國師大人的事兒,還要應付這傻子。」董郡麗嘆了口氣。

趙厲武哈哈大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早在八百年前他們初識時,就是沐越英一直追著芍靈跑了,一點兒男子氣概都沒!」

「他們的事兒我不想管。」董郡麗擔憂道:「我只怕他倆的事兒會影響到國師大人的大業。」

「啥?」趙厲武問。

「就差最後一步啊……」董郡麗話音飄渺。「就怕那最後一步,被有情人給壞了事兒。」

「那怎麼行!?」趙厲武噴著氣,大聲道:「我這就去宰了他,以免他壞事兒!」

「別胡來!」董郡麗將他拉住,聲音冷了幾度。「沒有國師大人的意思,別擅作主張。」

靜默了一會兒,趙厲武才哼哧一聲,走回原位站好。

聽見這些,蘇壹又驚又駭,輕巧迅速的奔回梅苑的客房,關上門後,將蘭寧劍放在桌上。

「小七、小七。」他呼喊著。「快出來。」

「不要。」劍中傳出小娃兒鬧彆扭的話聲。「你不是要人家別出來嗎,怎麼這會兒又出爾反爾?」

「我有要事兒要請教妳。」蘇壹想了想,又補道:「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兒。」

半晌,聖獸小七出現在他面前,大眼閃著好奇的光芒。

「什麼重要的事兒?」她問。

「妳今年幾歲了?」蘇壹問。

「哎?」小七愣了愣。「你十萬火急的叫人家出來,就是問人家幾歲?」

蘇壹沒說話,只是用認真的眸子瞅著她。

小七被他瞅得心裡毛,才道:「人家今年五百多歲了。」

「五百多歲……」蘇壹喃喃道。

「小壹,你問這作啥?」小七好奇的望著他。

「沒什麼。」蘇壹頓了頓,又道:「小七,這世上像妳一般大的妖精多嗎?」

「像我一般大的……算多吧,還有比我更大的呢。」她回道。

「他們有可能……入朝做人幫手嗎?」他又問。

小七偏著頭想了想,道:「有些會、有些不會。不過我們會去當人家幫手,不是為了野心,可能只是那個人滿足我們的需求。」

蘇壹心裡有了底,又問:「最後一個問題,那場穿雲山上的大戰,是幾百年前的事兒?」

「大約人家有意識前兩、三百年吧。」小七想了想,道。

「八百年……那就是了。」蘇壹緊抿著唇,似乎在想著什麼。

「小壹,你都不跟人家說到底發生什麼事兒!」聖獸在一旁抗議。

他定了定神,看向小七,道:「我懷疑宮裡有八百年以上的妖物作亂。」

「何以見得?」小七似乎很有興趣。

「我在景衡樓遇見三個至少五百歲以上的妖物,他們都是國師的手下,也就是說,國師可能……」蘇壹倏然停了下來。

小七正覺奇怪,正想開口,卻也目光一凝,瞪向門口。

「何方神聖,別在外頭鬼鬼祟祟,有事兒就來吧。」蘇壹朗聲道。

一會兒,一道陰沉笑聲從屋外傳來,蘇壹揮手讓小七回到劍中,他則將蘭寧劍拿在手上,以備不時之需。

那笑聲一停,一道話音傳來。「蘇賢侄真是好靈敏。」

「原來是官盟主。」蘇壹沒上前開門,道:「官盟主今日前來,是想再和小侄切磋切磋嗎?」

「哼,你知道了國師的秘密,自是留你不得!」

官勝麒似乎不想和他多說,在話音剛落的同時,房門便被震了開來,兩片門板很無辜的飛撞在牆,而後倒在地上。

他站在門口,正對著蘇壹,眼中有著殘暴。

「既然官盟主都這麼說了,小侄不奉陪似乎是不給長輩面子。」蘇壹拔劍,擺了個起手勢。「那來吧。」

官勝麒低喝一聲,腳下一踢,如流星般朝著蘇壹直射而來,一雙成爪型的手掌瞄準他的咽喉,似是想將他勒斃。

蘇壹揮劍一擋,用鋒銳的劍尖逼開他,又朝他腹部刺去。官勝麒一個旋身閃過來勢,左爪抓向蘇壹腦袋,卻被躲了開來。

兩人就這樣過了數十招,從房內打到房外,整間房都被繳成一團亂,還弄出不小的聲響,但卻都沒人來探查。

蘇壹心知,這些皆是牙子堯下令安排。

後仰閃過一道利爪攻勢,蘇壹順勢向前一踢,正中官勝麒胸口,令他噴出一口血,急速飛退。

「官盟主可得保重身子呀。」蘇壹站直了身子,看著他。「您還得看著一手建立起來的天劍盟呢,到時沒了可得不償失啊。」

「哼,你這小子懂什麼。」官勝麒呸地一聲,吐出一口餘血,道:「天劍盟就算沒有我,也還是會運作下去,你別打歪主意。」


第二十二章 危機突現

「那可不一定。」

蘇壹眉心一擰,又鬆開道:「據我所知,未加入天劍盟的門派,皆在籌劃著群起反抗,你以為你那小小的天劍盟能撐多久?」

「天劍盟聚集了天下所有人才,那些雜魚怎會鬥得過。」官勝麒自傲地道:「你昔日的師姊,倒是很有天賦呢。」

「天賦?」蘇壹冷哼一聲。「是作奸犯科的天賦吧。」

「周嫻在天劍盟是如魚得水,已被我賦予副盟主的權力。」官勝麒一副名師出高徒的得意樣。「如果賢侄加入了雜魚那方,屆時就免不了和你師姊對立。」

「那我倒還得感謝官盟主了。」蘇壹冷笑道:「我正愁沒機會清理門戶呢。」

「辦得到就來吧。」官勝麒睥睨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右使被你帶走了。我那大徒弟,是最令我頭痛的,讓你帶走倒也省事。」

蘇壹瞳眸一縮,沉聲道:「你可知符大哥有多惦記你?他口口聲聲說你是他一輩子最感激的人,你卻用這種態度對他?」

「誰稀罕他的感激。」官勝麒冷冷道:「若他真想報恩於我,應該要遵從我的命令才對。豈料他竟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我的意思,我早就想處置他了。」

「你!」蘇壹替符明感到不值,狠狠地瞪著他。「你這畜生!」

「哼,將死之人,就只剩口舌之快了。」官勝麒不屑一笑。

舉起蘭寧劍,蘇壹眼中充滿殺氣。

「我要替符大哥打醒你!」

他三步作兩步飛身上前,劍勢直直向官勝麒而去。官勝麒不敢硬接,大步退後,身子向後一抑,一個下腰躲過了殺氣騰騰的攻擊。蘇壹抽回長劍,挽了個劍花,一個旋身,蘭寧劍朝著目標橫劈而去,想趁著官勝麒招老之際下手為強。

官勝麒自是知曉他的打算,無奈一時之間無法躲開,只得勾上來勢,冒著廢去一臂的危險借力使力,狼狽不堪的閃過殺招,一時間竟在地上成了滾地葫蘆。

“啪”地一聲,地上撒了一灘血窪,還孤零零的留了一隻手臂在那。

官勝麒咬緊牙根,抱著斷臂不吭聲,只有抽搐的眉角看得出來他的痛苦。

蘇壹冷哼一聲,長劍一甩,甩去上頭血水,指著他。

「這一臂,是為了符明而卸的。」他冷冷道。

「……哼。」官勝麒勾起顫抖的嘴角,盯著他道:「你……就儘管來吧,橫豎你都無法阻止國師大人的大業。國師大人已經籌劃了幾百年……你等著看,屆時天下……都是國師大人的!」

濃眉一挑,蘇壹喝問:「牙子堯到底想做什麼!?」

官勝麒費力地抬眼看他,緩緩道:「你現在問這個……有什麼用嗎……一切都……來不及了……」

似乎在回應他的話,在他話音剛落的同時,梅苑的公主寢宮突然傳來一陣女子慌亂的尖叫聲,令蘇壹一怔。

「哈哈哈哈───」

官勝麒抑頭長笑,似癲似狂地高喊:「靈藥入手,國師威名,天下皆懼。」

他跪在地上,斷臂不停噴出鮮血,一地的鮮紅,配上他蒼白的面容、凌亂的蒼蒼白髮,一股詭譎邪異的氣氛充斥。

蘇壹緊蹙著眉,對他的笑聲感到刺耳。他收劍入鞘,飛身朝著寢宮趕去。

梅苑雖稱為“苑”,但規模可不能與民間的苑相比。梅苑原來稱為璧瑤宮,在姬瑤香大病時期,這兒是沒有梅花的,在她發現自己能力之後,才將寢宮的名改為梅苑,指的是梅花園。

梅苑的客房位於西廂,離主要院落有一大段距離,身為皇帝的女兒,姬瑤香很理所當然的被賜予一座大房子。蘇壹在趕去的途中,也陸續瞧見許多宮中侍衛朝尖叫聲跑去。

進了院門,繞過蜿蜒石子路,映入他眼中的,就是牙子堯。

他將姬瑤香強擄在懷,從容自若的被侍衛包圍。姬瑤香面目低垂,長髮披散,顯然是昏了過去。

「公主───」忠心的羅兒想衝進包圍網,卻被侍衛拉住,急得她滿頭大汗。

「國師大人,您這是做什麼!?」

一名侍衛長裝扮的男子,面色驚疑地的瞪著他,腰間長刀不知該不該拔。

一邊是全國景仰的國師,一邊是嬌貴的皇族公主,兩邊都得罪不得,難辦啊!

「本國師只不過是來取回自己的東西。」牙子堯邪魅一笑,朗聲道:「勸你們還是去看看御書房吧,少了一個公主沒事兒,但少了一個皇帝……」

他沒再說,卻引得侍衛個個冷汗直流,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該走還是該留。

侍衛長咬咬牙,高聲道:「第三小隊留下來,其他人和我一塊兒去救駕!」

「是!」

人群又嘩啦嘩啦地跑了出去,留下十幾人還包圍著牙子堯,但包圍圈已小了許多。

「公主!」

拉住羅兒的侍衛被招去救駕,羅兒一得自由,立刻就衝上前救主子。

「放開公主殿下!」她撲上前,利牙朝著目標手臂咬去。無奈牙子堯豈是等閒之輩?只見他騰出一隻手一揮一推,羅兒便摔個老遠,暈了過去。

「牙子堯!」蘇壹怒喝。「快放了公主殿下!」

被點名的牙子堯挑眉,輕輕道:「那可不行,本國師培養了那麼久,終於到了成熟期,怎能說放就放。」

「你到底想做什麼!?」蘇壹氣紅了眼,怒目瞪向他,卻又不能動作,深怕他傷了姬瑤香。

「只不過是想完成八百年前的計劃罷了。」牙子堯淡淡道:「本國師原來還殘留仁慈之心,不希望用百萬生靈的血來開啟這個計劃,但是……你也知道,某個愚蠢的手下弄砸了本國師交待的事兒,逼得本國師不得不另尋出路,說起來,本國師可是一點兒責任都沒有。」

「強詞奪理!」蘇壹面色一沉,道:「八百年前原任道前輩明明就將主謀趕回黃泉,你怎會還想再捲土重來!?莫非還想再被打一次嗎!?」

他只是憑著自己的猜測,將八百年前的大戰和牙子堯聯想在一塊兒,這會兒說出來,也只是賭賭運氣。而牙子堯接下來的話,令他知道他猜對了。

「哈哈哈───」牙子堯抑頭長笑數聲,才道:「看不出來你這小子還真的挺機靈的,被你猜中了八、九成。」

他瞪向蘇壹,接道:「八百年前,原任道那臭小子使詐陰我,讓我一時不查被七星劍砍中,在妖體瀕臨毀滅的情況下,不得不將靈體與其分離。哼,恰好那時有個笨道士送上門來,我便佔了他的身,順便將毀壞的妖體送回黃泉,成功騙過原任道的眼睛。」

蘇壹瞪大眼,沒想到八百年前勝利的真相竟是這個!

「所幸原任道那小子資歷尚淺。」牙子堯又道:「他看不出來同門中人的變化,而看得出來的人通通都被我殺了,並假稱是妖物作亂,令那小子疲於奔命,最後總算是積勞而死。」

見蘇壹驚愕的說不出話來,他又得意道:「只不過是個耍小聰明的臭小子,終究還不是死在我手裡?我花了好幾百年的時間,換了一副又一副的軀體,慢慢將我的妖力找回,並且尋找最佳的機會捲土重來佔領人間。」

他一捏姬瑤香的下顎,接道:「終於,這蠢公主和她的母后,給了我機會進入人間最高權力的中心。這次換我略施小計,將她培養成藥引,這個藥引會在宮中平安順利的成長,等到成熟之時,就是我下手的時候!」

蘇壹心中起了滔天駭浪,沒想到幾百年來,每個人都被這妖物耍得團團轉。

「長風師祖……想必已預料到這件事兒吧。」他喃喃道。

牙子堯似乎心情大好,道:「今天就饒你一條賤命,諒你也無法阻止我要做的事兒,多你一人、少你一人,沒啥差別。」
說完,他挾著依然昏迷的姬瑤香,一個轉身便不見蹤影。

蘇壹聽得冷汗淋漓,事實的真相令他無所適從。就在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小七從蘭寧劍中跑了出來。

「小壹!別發呆了!快回去求援!」身為聖獸的她,非常清楚牙子堯的目的,並且也瞭解事情的嚴重性。見蘇壹還愣著沒動作,急得她猛踢他的臂膀。

「但、但我這樣來回,至少也得花上兩個月呀!」到那時還來得及嗎!?

「我有方法讓你馬上回到常霧山。」小七快速道:「其他關鍵人物我也會用秘法招過去的,你只管和老爺子他們商量便是。」
老爺子指的是蘇煌等人。

「好。」縱使心中諸多疑問,但現在也只能照辦了。

小七在他頷首的同一時間,便雙手相交於胸前,繞著蘇壹轉圈。她經過的地方皆撒下綠色光點,並使蘇壹漸漸轉為透明。

「叱!」

她大喝一聲,光點之間的蘇壹便消失於無形,而小七也晃了晃身子,消失在原地。


在蘇壹離開常霧宮之後每一日,淳于錦都抱著兒子站在門口癡癡等待、擔憂他的安危。

就算和祈櫻、蘇煌等人開心聊天,笑意也無法達到她的眸子,而她的眉宇間也總是帶著淡淡憂愁。

這日,她又抱著兒子、拉了把藤椅,坐在門口一邊做女紅,一邊不時抬頭望向山門。

「嫂子。」

轉頭,原來是祈櫻。她抱著自己還未滿三個月的女兒,走向淳于錦。

「怎麼?妳也帶天琳來吹風?」淳于錦微笑著道。天琳是宗浩和祈櫻兩人女兒的名字。

「是呀。」祈櫻道:「我怕小寰兒被他不專心的娘忽視,便趕緊帶琳兒來陪陪他呀。」

「妳說什麼呢。」淳于錦責怪的看了她一眼,隨後又輕嘆一聲。「妳說,我家那木頭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不知道。」祈櫻老實地回答,又道:「那日樂正桑來找他,我看他們倆神情凝重,可見不是什麼小事兒。」

「到底是什麼事兒那麼嚴重?」淳于錦擰緊了秀眉。「會不會有危險?」

「不知道。」祈櫻依舊老實地回答。「妳這樣瞎操心也沒用呀。」

淳于錦又嘆口氣。

「寰兒都快一歲了,我可不希望他錯過兒子成長的階段。」

「這倒是。」祈櫻回道。

靜默了片刻,淳于錦突然抬起頭,眸中放出異樣光彩。

「決定了。」她道。

「什麼?」祈櫻被她詭異的神情弄得心中發毛。

「待寰兒滿一歲,」淳于錦宣佈,眼中有著堅決。「我就下山找他!」

「什麼!」這會兒是驚訝的尖叫了。「這怎麼行,妳知道上哪兒找他嗎?」

「不知道。」淳于錦也很老實,但她又接道:「但我可以到他可能去的地方,慢慢找。」

「妳瘋了!」換祈櫻擰皺了眉,道:「這樣要找多久呀!公公、外公、寰兒、整個常霧宮,都需要妳呀!妳這樣一走了之,要我們怎麼辦才好!?」

「這……」強烈的責任感令淳于錦躊躇了,天枰在她心中拉扯,不知該偏向哪一頭。

就在倆女妳瞪我、我瞪妳的時候,廳內突然出現一道綠光。

「什麼東西!?」

她們驚訝地看著莫名的光線,並同時將孩子護在自己身後,以防不測。

綠光中漸漸現出人形,而在輪廓漸漸清晰的同時,淳于錦的眸子也越瞪越大。

倏忽,綠光就如同來時一般匆促,消失無蹤,只留下一道偉岸的男子背影。

淳于錦抱著兒子,在祈櫻來不及阻止下,大步衝上前,緊緊抱住那男子精壯的腰。

「相公!」她淚流滿面,哽噎道:「你總算回來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54:32

第二十三章 大戰前夕

下任掌門歸來,整個常霧宮都歡天喜地,用不著一會兒,蘇壹就被人緊緊包圍。

「壹師兄,您可回來了。您不知道,師嫂每天都都苦著一張臉,活像吞了黃蓮一樣,連我們都覺得苦了。」一名弟子偷偷告狀。

「臭小子,嚼什麼舌根!」淳于錦聽見了,又羞又怒地瞪了那名弟子一眼。

「是啊是啊。」另一名弟子道:「只要說到師兄您,師嫂就一副憂愁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師兄您……怎麼了呢。」

「胡扯!」淳于錦面紅耳赤。「再、再說我就修理你們!」

「行了。」蘇壹哭笑不得的看著他們,道:「我可是有要緊事兒才趕回來的,先讓我去見爹吧。」

眾人一聽,這才散開人牆,不然蘇壹原本連動都動不得。

見他疾行如風的步伐,淳于錦心知事態嚴重,將兒子交給祈櫻,便匆忙追上他。

「相、相公。」她一邊維持小跑,一邊問:「發什麼事兒了?」

「等會兒我再一同跟妳說。」蘇壹面目凝重,道:「先去找爹。」

淳于錦的心懸了起來,被他的嚴肅影響,一語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快步來書房前,蘇煌大部分時間都會待在這兒。

蘇壹敲響了門,道:「爹,孩兒回來了。」

「壹兒!?」蘇煌驚喜的聲音傳來。「快!快進來!」

推開門,就見蘇煌和秋仲德坐在棋盤前,顯然在他敲門前正在對奕。

「壹兒。」蘇煌站起身,急急迎向他,秋仲德也跟在其後。「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爹,孩兒這次回來是有要事要和您說。」蘇壹將父親扶到椅子上落坐,淳于錦和扶著秋仲德坐到另一張椅子上。

蘇煌疑惑的看著他。

「有妖物要大舉進犯了。」

蘇壹起了個頭,思索了一會兒,才將牙子堯訴說的事情全數說出,聽得眾人瞠目結舌,冷汗淋漓。

「治水、治旱的國師大人,竟是妖邪之輩!?怎麼可能!?」秋仲德長年住在京城,聽見這個消息,第一個不能接受。

「壹兒是不會胡謅的。」蘇煌雖也不大能接受,但基本上還是相信兒子的話。「百年前那場大戰,我也有耳聞。但大夥兒都以為原前輩已將妖物趕回去了。」

「那、那現在該怎麼辦?」淳于錦全盤相信夫君的話,蹙眉焦急道。

「小七說她會去找幫手,要我們在這兒待著便是。」蘇壹道。

「但……等他們趕來,來得及嗎?」蘇煌皺著眉頭。

「這爹就不必擔心了。」蘇壹笑著安撫。「小七會秘法,孩兒受她所助自京城回來,也不過花了一柱香時間。」

「那麼厲害!」兩位老人家皆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一時忘了問小七是何許人也。

「相公。」淳于錦道:「這件事兒關係到全天下的百姓,只有咱們是不夠的,應該同其他常霧弟子說明,讓大家提早準備。」

「說的是。」蘇壹點頭,轉頭道:「爹、外公,孩兒這就去宣佈這件事兒,您倆就別跟去了。」

「好、好。」蘇煌很放心的讓他處理。「咱倆個老的就想想自個兒有啥事兒能做。」

片刻後,所有常霧宮門人皆聚集在大廳。由於不知為何被少掌門夫人招來,所以每個人都竊竊私語的猜測。

蘇壹站上主位,引起弟子一陣騷動。

「大家稍安勿燥。」他道:「有一件事兒要同大家宣佈,這件事兒關係到天下蒼生的安危,要是不成功,那麼從此人間便是被妖物侵佔,會發生什麼事兒,想必也不需要我說明了。」

被他這麼一說,每個人都豎起了耳朵。

隨後,蘇壹將牙子堯的陰謀及野心說得一清二楚,令每個人都出現和方才倆老相同的反應。

「壹師兄,我們一定追隨你的腳步,你希望我們做什麼?」大金在下頭喊道,其他弟子也紛紛稱是。

「大夥兒帶上武器,在這兒集合。提高警覺,因為我也不知道那妖物會做些什麼事兒。」蘇壹口氣沉重道。

就在大夥兒匆匆回房去拿傢伙的時候,留在大廳的蘇壹看見宗浩慌忙跑了進來。

「壹師兄!」他道:「山門那兒突然出現了好多人!」

「當真?」蘇壹心裡有底,道:「我去看看。」

他腳不點地的朝山門處飛掠而去,遠遠的,就看見那兒果真站了一大群人,大部分都是熟面孔、老朋友。

「阿壹!」

首先出聲的是樂正桑,他奔上前,道:「我們都聽那位……聖獸大人說了,多虧了她,我們才能馬上趕來這兒。」

蘇壹正要說話,就有一道微弱的綠光朝他飛過來。

「小壹……」小七從來沒出現這麼狼狽的樣子,她精神委靡、垂頭喪氣、大眼半瞇,似乎快昏過去的模樣。

「小七!妳怎麼變成這樣!?」蘇壹緊張的問。

「人家好累。」撐著快闔上的眼,小七輕聲道:「一下子跑了太多地方……又一口氣傳了那麼多人……先讓人家回劍裡睡個覺吧。」

「好。」蘇壹忙不迭地點頭。「妳快休息吧,辛苦了。」

說完,綠光一閃,小七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蘇兄。」說話的人是許久不見的魏奕春,他又敬又畏的看著方才小七所在之處。「聖獸大人沒事兒吧?她怎麼了?」

「沒事兒,她只是太累了。」蘇壹知道現在沒時間和舊識寒暄,便高聲道:「請各位移駕大廳吧,大夥兒來商議這事兒。」

一時間,大廳哄亂了起來,在半個時辰後,終於整理出統一想法。

根據樂正桑描述,符明已和長青城的辛伯羿大人說了這件事兒,而各地官府的人也個個整裝待命,隨時都能出動。至於國內的大批軍隊,則早在侍衛隊發現皇帝危難之時,便已包圍皇宮,而在皇宮外城的百姓藉由官兒的領導下,已逃離京城。

樂正桑本人則連絡上未加入天劍盟的門派,例如若河寺、大羅天、玄劍派、山青教、香江閣……等,他們皆同意團結一心,共同對抗再次爆發的人妖之戰。

令蘇壹意外的事兒有兩件,其一是來人竟有塔塔各族的族長,托庫奇塔塔各。原來他是個異術師,雖力量不強,但必要時也能使上一份力。其二是寧天靜,她偕同林宓前來,表明自己不願幫助妖邪一方,於是便脫離天劍盟,而和她們一塊兒脫離的還有官御佳、璧仙派及舞鞭門的弟子,整個天劍盟可以說是少了三分之一。

「蘇公子,目前天劍盟由周嫻統領,她派了大部份弟子去干擾官府的人,令其無法專心禦敵,並且騷擾百姓,造成恐慌。」寧天靜難得的秀眉輕皺,道:「天靜自願去阻止他們,否則百姓一亂,有可能引起更大的暴動。」

蘇壹頷首,道:「那這事兒就麻煩寧姑娘處理。」

說罷,寧天靜和林宓便又匆匆離開。

「年輕人。」托庫奇走上前,朗著清嗓卻濃眉緊蹙。「我從百樹得到消息,皇宮的軍隊已被牙子堯的手下殺了半數,恐怕是撐不下去了。」

蘇壹抿緊嘴,心知普通軍隊抵擋不了妖輩,便道:「可否請族長代為傳話?」

「當然。」托庫奇道:「要傳給誰?傳些什麼?」

「麻煩同若河寺、大羅天等派告知,您方才所得的消息,我相信他們會有動作的。」蘇壹道。

托庫奇領命,便到一旁施法了。

蘇壹轉身看了看廳內、廳外的人們,每個人皆整裝待發,鬥志高昂,於是他心裡便暗暗下了決定。


翌日一早,蘇壹硬是叫醒小七,請她將所有人送到京城。

小七抱怨了幾聲,但也知應以大局為重,便道:「人家只能將你們送到城外哦,因為牙子堯佈的那層結界,現正是他的防護膜,沒有他的認可,沒人可以進出的。」

「那妖孽想得可真美。」淳于錦在一旁冷哼。「早早就佈了那層膜,混淆視聽,我看原本應該是拿來藏妖氣的吧。」

「或許。」祈櫻正在幫自己的丈夫整理行裝,這場大戰,她們必須在家看照著老弱,無法一同出力。

「不知道外公會不會跑去湊熱鬧。」淳于錦喃喃道。

「什麼?」祈櫻轉頭看她,方才淳于錦說的太小聲,令她沒聽清楚。

「沒事。」微微一笑,淳于錦看著蘇壹將人們聚集起來,而小七在一旁等著施術。

「小錦。」小七睜著呆愣的眼,突然對著她道:「等會兒我施完法,麻煩妳注意一下,我跌下來的時候有沒有撞到哪……」

「傻子。」淳于錦笑罵。「在妳撞到之前我接著妳不就得了。」

小七點點頭,大大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看向前方。

蘇壹見人都站好了,便高聲道:「各位都知道,這趟出去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若是有家中尚在老弱婦孺的,可以先行退出。」

「阿壹,你說這什麼混話。」魏奕春站在前方,皺著眉大聲道:「大夥兒都知道你自個兒也有妻兒,怎可能退出,我連自家妹子也拖進來了呢。」

其他人跟著附和,令蘇壹微微一笑,道:「是蘇壹失禮了,那麼就讓咱們一塊拯救百姓罷。」

轉身看了小七一眼,她會意,飛上前舉起兩條小藕臂,那日奇妙的綠光點又出現,只不過範圍大了許多。只見小七緩緩繞著人群打轉,嘴裡唸唸有詞。

「……叱!」

小七一個旋身,一聲輕喝,方才那擠得滿滿的人群便消失在眼前,而她也功成身退,大眼一閉,一個踉蹌便從空中摔了下來。

淳于錦一直盯著她,見她果真摔了下來,便使出輕功飛身上前,小心翼翼地接住她。

「多虧有她,不然後果定是我們不敢想的。」祈櫻拿了一張佈置好的竹籃,將小七安穩的放進去。

微微頷首,淳于錦看向遠方,在心裡祈禱丈夫能平安歸來。

第二十四章 血色之戰

人們沒機會瞻仰八百年前人妖之戰的規模,只能依靠瞽目先生天馬行空的描述,以慰渴望的心。而現在,人們不但能親眼見證人與妖的爭戰,而那挑起爭戰之人,竟是全國上下皆萬般敬愛的國師牙子堯,為這場戰添加了許多話題性。

如果是以往的京城,人們會待在茶樓裡頭,一邊品茶、一邊高談闊論這難得的場景。但這會兒,罪魁禍首偏偏就是在京城中,令百姓失去看熱鬧的機會,只得攜家帶眷的逃命去也。

繁華的京城失去了人聲,幾片落葉添增了幾分蕭條,這是外城的景象。而王公貴族所居住的內城,雖也是人去樓空,但卻比外城多了些東西。

血,鮮紅的血,以及殘破的屍首。

由於皇帝遇險,護國大將軍接到消息之後,立刻出動了五萬大軍,裡裡外外包圍了宮殿,打算來個甕中捉鱉。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雄壯威武、狂放不羈;女的嬌媚可人、秋波陣陣。各小隊隊長見只有兩人,便不屑的派出百人,想嚇嚇他們。不料百人小隊方才踏出十步,一瞬間竟個個皆掉了腦袋,就連下達命令的隊長也不例外。

大夥兒都沒看見他們怎麼出手,一時間,失去隊長的小兵們亂了手腳,所幸副小隊長即時站出來指揮。這次他們用隔空喊話,他們想動之以情、說之以理。無奈,那兩人在聽了一大串“道理”之後,只是面無表情的斬下副小隊長的頭,然後道了聲「好吵」。

小兵們崩潰了,個個嚇得屁滾尿流的向後跑,一時間百人小隊跑得不見人影。

大將軍知曉這事兒,雷霆大怒,下令斬殺那百人逃兵,並且派出精英小隊收拾那兩人。

但他們連來人的來頭都不清楚,又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得手的?

只見那傳說中的“精英”在兩人的手下化為一堆碎塊,刺激了軍中每個人。大將軍強作鎮定,又不斷派出手下,而且人數越派越多,但都鎩羽而歸,人命只是白白犧牲罷了。

五萬去了一半,大將軍也就不再動作了,只是領著二萬五千人和那兩人乾瞪眼,幸好那兩人沒有主動進攻,不然五萬不到片刻就會消失於無形。

他們沒有支撐太久,三個時辰後,天邊一群身輕如燕的高人來到,他們輕飄飄的降落在大將軍面前,告知自己的所屬門派,大將軍這才知道,原來他們都是江湖人士。

而從他們口中,大將軍才知道原來那兩人非人也,是百年老妖怪。

那些據說是“大羅天”門派的高人們,紛紛拿出奇形怪狀的東西,團團包圍兩妖,而兩妖似乎也知道他們的厲害,一時間竟成對立之勢,雙方都沒有動作。

「大膽妖孽,竟敢擾亂人間秩序,你們可知這樣會帶來殺身之禍!」一名白髮蒼蒼的老叟沉聲喝道,他身穿米色長袍,手持深色長杖,長杖上頭嵌著一顆拳頭般大的黑耀石。

「這次來的總算比較夠看了呢。」趙厲武盯著大羅天的人,嗜血的笑了笑。

董郡麗嬌笑一聲,引得軍隊那方目眩神迷。那手刃二萬五千人的妖,就是他們倆。

「老人家別那麼大火氣。」她嬌聲道:「我們只不過是奉主子之命,不能讓你們靠近一步。」

「妖女,魅惑迷心對老夫是沒用的。」老叟神色清明,朗聲道:「要是你們放下屠刀,老夫保證不會對你們怎樣。」

「唷,真仁慈呢。」董郡麗雙眼朝著他身後年輕弟子放著秋波,軟聲道:「奴家好感動。」

畢竟年少,一些年輕人竟真被她所迷,渾渾噩噩的傻笑起來。

「呔!」

一見不對,老叟不慌不忙大喝一聲,將他們的神智喚回來。

「一個妖女就讓你們神智不清,你們平常的修練成果都到哪兒去啦!?」他破口大罵,令後輩一個接一個慚愧的低下頭。

「哎唷,甭怪這些小伙子啦,奴家會心疼的。」董郡麗輕笑道:「況且你們不是有個古人說食色性也嗎?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滿口胡言!」老叟手上的長杖敲擊地面,神情肅穆。「看來你們是沒有回頭的意願了,那就別怪老朽手下不留情。」

語罷,只見他長杖再敲,地面上的大小石塊竟同一時間飄浮起來,長杖一掃,石塊便直直朝著兩妖飛去,還帶起陣陣破空之聲。

趙厲武推開同伴,走上前正面迎接來勢。他粗臂上下揮舞,像扇葉一般將石塊全數擋下。

「雕蟲小技。」他將一顆碎石彈回,冷聲道:「有本事就移座山看看。」

“鏘”一聲脆響,一旁站出一名俊秀男子,他左手持劍,閃電般替老叟擋下了暗招,右手背於身後,輕聲道:「時間緊迫,我和柏師叔留下來對兩妖,其他人趁隙衝進皇宮。」

一名挺著娃娃臉的男子皺眉道:「谷染,我也留下來吧,那兩妖看起來不是那麼好對付啊。」

名喚谷染的男子點點頭,轉頭對老叟──慶柏道:「柏師叔,就委屈您配合了。」

「沒問題。」慶柏似是很欣賞他們,笑著道:「谷染、少嵐,就當作平常的訓練一樣,讓師叔來帶你們吧。」

話音剛落,他便一馬當先衝了出去,兩男子則一左一右跟在其後,一點兒都沒被落下。

留下來的人見他們已和兩妖刀劍相交,便趁機朝皇宮緩步而去。

殿門近在眼前,不料卻突然一股異香襲來,眾人在驚覺並閉氣的同時也停住了腳步。

「小哥要上哪兒去?陪奴家玩玩嘛。」

酥到骨子裡的媚音傳來,眾人不由自主的轉頭,對上董郡麗狐媚的眸子。

「妳、妳這妖女,別想用妖法迷惑我們!」一名臉漲得通紅的男子,吃力道。

「奴家那有。」她嬌媚一笑。「打打殺殺多無趣,還是陪奴家玩比較舒服。」

「妳……」男子還要再說,卻驚見周圍已有幾名同伴一臉癡迷的朝她走去。

「師弟!停下來!那是妖女的術法,別過去!」他急得大吼,卻沒有老叟的迫力,喚不醒同門師弟。

董郡麗柔荑一伸,撫上其中一名男子的臉。

「好孩子。」她笑著,細嫩小手同時沿著他頸部慢慢向下探去,令男子臉越發地紅了起來。

手停在男子寬闊的胸膛,她傾身向前,貼在他身上。

「奴家這就讓你舒服…….」

話音方落,細緻柔荑瞬間化為奪命利爪,眨眼間就沒入男子的胸腔。

「舒服是吧?」她嬌笑一聲,推開滿臉錯愕的屍體,手上握著一顆尚在跳動的心。

「孔師弟!!」一聲悲吼,震醒了被迷惑的人們,大夥兒驚愕地看向地上餘溫未退的屍體,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那麼兇作什麼呢。」董郡麗故作害怕。「奴家會怕的。」

「妳這妖女!」方才不受迷惑的男子猛然拔出劍,跨步衝上前。「我這就替師弟報仇!」

「哎呀。」她輕盈的翻身閃過,同時道:「那麼猴急,奴家可受不住呀。」

「去死吧!妖女!」他的劍勢凌亂,毫無章法,心境大亂令他忘了所學,讓自己渾身皆是破綻。

董郡麗飛身撲進他洞門大開的懷中,嬌笑道:「既然那麼捨不得,那就送你一道去罷!」

“罷”聲一落,她手上便出現一顆鮮紅的心臟。

「妳……!」男子抖著手在胸前摸到空洞,怒瞪向她,百般不甘的倒了下去。

他的死引起一班弟子的悲憤之心,每個人都朝她發動攻擊。但八百年以上的妖兒豈是他們這些乳臭未乾的小子可以拼得過的?

過不了一會兒,一干弟子幾乎死盡,剩下來的也沒力氣逃了,只能坐以待斃。

「妖孽去死!」

天邊飛來一聲大喝,伴隨著一道破空聲,一條帶刺的鞭子猛然向董郡麗面門而去。

她輕蹙眉頭,飄然閃過,方站定,前方便多了一名抓著長鞭的女子。

女子瞪著一雙杏眼,活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似的,引起董郡麗的笑意。

「唷,那麼大火氣。」她咯咯笑了起來。「莫非這裡頭有妳情人?」

「無恥!」女子秀眉倒豎,喝道:「妳這草菅人命的妖孽,舞鞭門黎袖今日定要將妳拿下!」

女子名喚黎袖,是舞鞭門的弟子之一,因不恥天劍盟的行事做風,她同寧天靜一塊兒上常霧山,和蘇壹等人一同下山。當蘇壹等人還在後頭尋找傷患的同時,她已隻身一人闖入宮中,見到那有如煉獄一般的殘酷景象。

「哼。」董郡麗瞄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對女人沒興趣。」

說完,她不待黎袖回應,轉身便走。

「站住!」

黎袖趕緊跟上,卻發現另一邊還有兩個人正在和另一妖打鬥,一旁還倒著一個人。

撇下董郡麗,她快步跑向那名倒在地上的男子。

「喂、喂!你沒事兒吧?」她蹲下身探查那名男子的狀況,卻發現他的兩手癱軟無力,竟是被震碎了骨頭!

男子是大羅天的少嵐,他的功力較谷染及師叔弱了許多,才方對上十招,他便因大意而被廢去兩手,這才退出戰圍。

「我……」少嵐勉強睜開眼,錐心的疼痛令他全身冷汗如雨,但他卻道:「谷染……和、和柏師叔呢……?」

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兩人雖傷痕累累,但似乎還堅持得住。黎袖道:「他們沒事。」

「那就……好……」少嵐說完,便暈了過去。

黎袖輕輕放下他,就在這時,董郡麗也加入戰圍,令谷染及慶柏兩人的壓力沉重許多。

「厲武,你怎麼和他們玩那麼久呢?」她輕笑問,同時姿態優雅的躲過谷染的劍勢。

「囉嗦!」趙厲武拍開慶柏的長杖,同時一拳閃電擊出,削下了慶柏幾根白髮。

董郡麗蛇腰一扭,閃過鋒銳的寒芒,卻在谷染的耳邊挑釁似的吹了口氣。

「妳!」谷染氣極,手上劍勢更加凌厲,卻不失章法。

她嬌笑一聲,道:「看來你和那班廢物們不同,好玩多了。」

趙厲武閃過慶柏的掃堂腿,並伸掌向下一拍,正中目標左肩。「那群都解決了?」

「是啊。」董郡麗探爪,在分心的谷染胸前留下三道爪痕。「誰像你那麼慢,不過就是三隻螻蟻。」

「少囉嗦!」趙厲武惱怒道:「我只是太久沒動動筋骨,想多玩點兒。」

谷染見他們竟當場閒聊起來,不禁一愕,百忙間回頭一瞄宮門處,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尚在流淌的血紅。

「師弟!!」

他的悲吼讓受傷的慶柏一驚,也發現了那片慘況,頓時氣得火冒三千丈,腳下奮力一躍,飛到了宮簷之上。

他揮舞著長杖,那長長的衣襬被風兒吹動,加上那飄搖的長鬚,一時間竟頗有仙人下凡的意境。

「今日不將你們這些妖孽碎屍萬斷,我慶柏就自縊謝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55:00

第二十五章 敵我分明

「師叔您想做什麼!?」谷染旋身避過董郡麗的利爪,對上慶柏那堅毅的眸子。

慶柏微微一笑道:「谷染,回去跟你師父說慶柏無法將欠他的情奉還了,來世再清償吧。」

說完他伸手一推,竟隔空將谷染、少嵐及黎袖三人硬生生推離兩妖的攻擊直直飛退了百來丈有餘,令他們一時無法再趕回來。

「老頭子,你想幹麻?」趙厲武獰笑,高高一躍,也到了簷上,盯著慶柏露出嗜血的微笑,道:「現在才想使什麼大招,已經來不及了,我馬上就可以把你的頭扭下來。」

「正好。」慶柏哈哈一笑,道:「你上來了,正好省事。」

「什麼?!」

趙厲武牛眼一瞪,正要喝問他是什麼意思,卻聽見董郡麗的喊聲。

「厲武,快下來!」她高喊,聲音還帶著微微顫抖。「快離開這兒!快!」

哧笑一聲,趙厲武見她閃得老遠,以為她臨陣怯場,沒有多加理會她的警告。就在這時,慶柏突然全身發出紅光,令他不由自主回過頭。

「你在搞什麼鬼?」

趙厲武盯著他全身發光、面容肅穆的模樣,一時間竟愣在原地。董郡麗不停在下頭喊他,但鐵齒的趙厲武硬是不肯相信這風中殘燭的老頭能搞出什麼花樣。

董郡麗見他不聽,只得咬牙再衝回去,想將趙厲武拽下來。

「哼。」

聽聞一聲冷笑,趙厲武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便見慶柏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那瞪大的雙眼透著詭異的神情,飄揚的長袍及白髮這會兒散發著陰冷,竟令趙厲武心中浮現恐懼。

「厲武!」

「去死吧!」

一道震撼天地的巨大爆炸,令整個京城搖動了起來,身處外城的蘇壹、樂正桑、魏奕春、魏奕冬和舞鞭門弟子等十來餘人,皆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地震弄懵了頭。

「怎麼回事兒?」魏奕冬緊抓著兄長的衣袖,驚懼的四下張望。「怎麼突然搖的這般厲害?」

「方才內城那兒有聲響。」樂正桑指向皇宮。「那兒可能出了什麼事兒。」

倏然,後方的舞鞭門弟子起了一陣騷動。

「怎麼了?」蘇壹問道。

「蘇公子,我們有個名喚黎袖的小師妹不見了。」一名男子苦著臉道。

「不見了!?」蘇壹一愕,道:「多久前不見的?」

「方才還在的。」男子道:「但我們猜,她應該是自己跑去內城裡頭了,那小師妹總是那麼莽撞……」

樂正桑一聽,蹙眉道:「糟了,方才地震之前,內城有爆炸的聲響,黎姑娘這下可危險了。」

「那可不得了!」男子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我們快點兒去找她!」


一柱香後,震動平息,他們也到了內城裡頭。

蘇壹瞠目結舌的瞪著眼前景象,喃喃道:「這……皇宮怎會缺了一個大口?」

一天前他人在這兒的時候,皇宮還是一片瓦都沒缺的華貴樣,怎會才離開不到一天,整個天地都變了色了?

「這應該就是地震的原因。」魏奕春突道。

只見原本富麗堂皇的皇宮被炸去了一半,剩下一半的殘簷還搖搖欲墜,整個空氣是煙塵密佈,一群軍隊裝扮的人紛亂不已。另一邊有三個人或倒或站,看來很是狼狽。

「看到小師妹了!」

舞鞭門的弟子見到師妹,紛紛跑上前關心。還在驚愕中的黎袖見到熟人,狀似鬆了一口氣,微微發白的唇色也紅潤了點兒。

「李師兄、苒師弟……還有你們,都來啦。」她故作輕鬆道:「方才我和一個妖女對招,你們都沒瞧見我多威風啊。」

「胡鬧!」被她喚李師兄的李恭亮,見她一副沒事人兒的模樣,蹙眉喝道:「妳可知我們多擔心妳?要是妳出了什麼事兒,叫師父怎麼同妳爹娘交待!?」

黎袖被訓得回不了話,只得低頭擺出懺悔貌。

「李兄,行了。」樂正桑開口當和事佬。「黎姑娘也知道不對了,她也受了不小的驚嚇,還是先讓她歇歇罷。」

李恭亮不好讓家醜外揚,只得順著他的台階下。「也是,讓各位見笑了。師妹,到後邊去吧,別再擅自行動了。」

蘇壹見一旁還有個年輕男子正在看照另一名娃娃臉的受傷男子,便走上前。

「兄台,在下蘇壹,有什麼在下幫得上忙的嗎?」

年輕男子轉頭,眼中還有著慌亂。「我、我是大羅天的谷染,這位是我同儕黃少嵐。他在和妖物打鬥時受了傷,兩手都動不了了,敢問蘇兄可有傷藥?」

蘇壹立刻讓其他人將黃少嵐送到後方處理傷勢。由於秋仲德商人的身份,能夠提供源源不絕的療傷藥以及刀劍裝備,所以他在第一時間便開放京城的糧、藥等倉庫,以供需要的人取用,幫了大夥兒一個大忙。

「多謝蘇兄。」谷染作了個揖,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些,但眉宇還是有著哀傷。

「可否請谷兄講講方才發生什麼事兒?」蘇壹問。

谷染頷首,在互相介紹之後,很快將方才的衝突、打鬥、損傷說了出來,令眾人聽得連連皺眉。

「大羅天不愧是掌東的大門派,竟有慶柏前輩這等捨身取義之人。」樂正桑眼中有著崇敬。

「樂正兄過獎了。」谷染憂慮的嘆了口氣,道:「大羅天損失了近半的弟子才解決那兩妖,實在是擔不起這稱讚。」

「是我失禮了。」樂正桑道了歉,道:「谷兄可知裡頭還有其他妖物否?」

「不曉得。」谷染搖搖頭,道:「我們還來不及進宮探查,就……」

正交談間,軍隊那方來了一名威武氣昂但面色凝重的男子,道:「打擾了,我乃屯騎校尉朝漣,不知這幾位是……」

待每個人介紹完,朝漣緊擰的眉間才微微放鬆,似是很高興有援軍的出現。

「我們已經派探子進宮查看,還請諸位英雄稍後。」他道。

「朝校尉可知宮裡頭的人是否有逃出來?」蘇壹問。

朝漣遺憾的搖頭。「聽說他們本想逃出來,卻被一張無形的牆給擋了,看來是兇多吉少。」

「牙子堯的結界。」蘇壹恍然大悟。「看來他真是做足了準備。」

「朝校尉!」一名小兵將扮的男子急奔過來。「探子回來了。」

「哦。」朝漣轉頭對蘇壹等人道:「還請各位英雄一道兒去聽吧。」

「有勞朝校尉。」

眾人到了軍隊駐紮處,大大方方的進入主帥帳,見到半臥在躺椅上的大將軍龍恆,皆大吃一驚。

龍恆是個沉穩嚴肅的中年男子,本應是英姿煥發的模樣,但此刻的他全身上下繞滿了繃帶,活像是經過一場生死大戰似的。眾人進入營帳之時,他正不顧屬下的勸阻,硬要起身。

龍恆見到以蘇壹為首的人群,匆匆坐直了身子,道:「我是龍恆,讓各位瞧見我狼狽的模樣,真是對不住。」

「哪兒的話,龍將軍過謙了。」蘇壹拱手道:「在下蘇壹,冒昧前來打擾將軍休養。」

「不會。」龍恆面色一整,道:「那龍恆就直接進入正題了。方才探子回報,國師……牙子堯正在御花園那兒擺陣,似乎要做什麼術法,而他身邊只跟了一名女子,不足為懼,龍恆本想再問,但那探子因受傷過重,已經去世了。目前雖情報有限,但實在不能再拖下去了,能否請蘇兄和我們連手,一同攻堅?」

「龍將軍說得是。」蘇壹回頭望了一眼,見眾人堅毅的神情,便點頭道:「那事不宜遲,還是儘早行動罷。」


半個時辰後,舞鞭門和後來趕到的璧仙派門人各在軍隊左、右翼待命,而蘇壹、樂正桑、魏氏兄妹則在一名璧仙派弟子的幫助下率先潛進宮。由於結界的包覆,原本是沒有人能夠接近宮門的,但那位璧仙派弟子竟硬生生將結界割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洞,雖只能維持幾秒的時間,但足夠讓四個人飛身衝入了。

來過皇宮數次的蘇壹在前頭領路,一路上沒見著半個人影,連屍體也沒有,偌大的皇宮靜得詭異。

很快四人悄聲到了御花園,果真見到牙子堯站在那兒,身前擺了一張長桌,上頭不是鮮花素果而是鮮血骨頭,四根白蠟燭立在案上,搖曳著陰邪的青光,雖然是太陽高掛的時刻,但卻令人有陰冷的感覺。

再一細看,還有某個陣法包圍著牙子堯和案桌。只見那陣法是一枚奇異的文字圖形,長長的線條繞著案桌轉了兩圈,而文字的轉折處放了三兩成堆的心臟,有的已經泛黑、有的還是鮮紅。文字有六個轉折,因此有六堆人心,以案桌為中心,一大塊淌流的黑血正在蔓延,整個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腥味和腐臭味。

魏奕冬是姑娘家,縱使以前是玄陽幫堂主,卻也無法接受這等刺激的衝擊,她只看了一眼便衝到一旁嘔吐了起來。

「這該死的妖物。」樂正桑喃喃道,他的臉色微微發白。

魏奕春沒說話,但他冷著臉,將長鞭抓在手中,一個跨步便衝了出去,蘇壹想阻止都來不及。他鞭子隨手一揮,便直直朝著牙子堯飛去,而目標背對著他,似是沒發現他的攻擊。

就在快得手的那刻,一抹墨綠從一旁竄了出來,硬生生替牙子堯擋下了那一鞭。

魏奕春一驚,收鞭一看,一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子坐倒在他面前,螓首低垂,似是疼痛得緊。

「妳……」魏奕春正要說話,就倏然聽聞一道破空之聲,下意識的朝後方一翻,躲過致命攻擊。

匆忙一看,女子的面前多了一名神情憤怒的男子,他一身黑衣,手中抓了根長笛,方才就是以那支笛攻擊魏奕春。

蘇壹等人見他危難,趕緊從藏身之處衝出,到了魏奕春身邊。

樂正桑“鏘”的一聲抽劍,沉聲喝道:「牙子堯,你這妖孽潛伏人間八百年,謀害了多少條人命,竟還欺騙百姓成了國師,今日便是你到頭的日子!」

「哼。」牙子堯沒轉身,依然背著手望向天空。「你們先攻擊我的人,竟還敢作賊喊抓賊?況且你原本是天劍盟左使,這會兒站在叛逆那方,你可知你這稱之為背叛?我沒收拾你,你非但沒有感激,竟還反過來想阻饒我?」

「一派胡言!」樂正桑怒喝:「你控制師父,令他併吞其他門派,成了天下人口中的野心份子,還控制他殺了師母,令御佳傷心欲絕,這筆帳我還沒跟你算呢!」

蘇壹一驚,原來這就是事情的真相。

官勝麒不知什麼時候便被牙子堯控制,密謀併了各大派之後,成為牙子堯手下的棋子,利用他們達到他的目的。而官勝麒被操控之後,行徑便越加古怪,在一次吸人血被妻子發現之後,便受牙子堯控制殺了她,後受到女兒的憎恨,曾是第一大派的掌門便這樣墮落下去了。

「因為了這妖物的野心,害得許多人家破人亡、失去性命,現在你還毀壞社稷、妄想奪取人間,我樂正桑拼上這條命也不會讓你得逞的!」


第二十六章 船到橋頭  

牙子堯聽了他的話,只是哧笑一聲,道:「芍靈,解決他們。」而後他便沒再理會。

「……是。」方才受傷的女子緩緩起身,她墨綠色的衣裙沾上斑斑血跡,那是被鞭傷的痕跡。

護在她身前的男子皺眉道:「芍靈,我來就好,妳別插手。」

芍靈搖搖頭,道:「越英……這是主子給我的任務,你別害了我。」

沐越英一震,緩緩放下長笛退到一旁,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那麼……」芍靈盯著蘇壹等人,清秀小臉面無表情。只見她伸起手,對著他們往攤開的手掌輕吹了口氣。

「小心!」樂正桑舉起衣袖擋在鼻前,道:「可能是毒!」

大夥兒紛紛效仿他的動作,並且飛退了好幾步。

芍靈不為所動,雙手又緩緩伸起,上下揮舞。蘇壹等人待了一會兒還沒見任何動靜,最為衝動的魏奕冬便衝上前,一甩手就射出十來根銀針。

破空聲傳來,眼見芍靈就要被扎成針包,她不慌不忙的一揮手,一條長影飛來,銀針全數插在一根如象腿那般粗的藤蔓上。

魏奕冬瞪大了杏眼,喃喃道:「這、這是什麼東西?」

「藤蔓。」芍靈淡淡的回答她的問題,左手再揮,那條長蔓便如鞭子一般朝她飛去。

電光火石間,魏奕春及時撲倒妹妹,避開兇猛的植物。

「這妖能操控植物!」他道:「小心周圍!」

眾人這才知道,為什麼牙子堯擺陣會特意選在御花園了,不是這兒風景好、也不是這兒空氣佳,而是這兒植物多。

「太晚了……」芍靈木然的表情不變,只是十指再動,蘇壹等人四周的地面猛然竄出十來根粗藤,以不同角度朝著中心的目標攻去。

蘇壹閃電間抽出蘭寧劍,一個旋身砍斷了其中一根藤蔓,卻發現那藤蔓再生速度快得驚人。

「這樣下去我們很快便會支撐不住。」魏奕春護著自己妹妹,高聲道。

見那些藤蔓迅速又猛力的抽過來,砍了也還會再生,眾人是拿它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啊!」

「大哥!」

蘇壹百忙間回首一看,魏奕春的右手被抽了一大口子,鞭子也差點兒落在地上,所幸他咬緊牙根將武器換手,不然他和妹妹便不妙了。

但即使如此,他們的狀況還是岌岌可危,魏奕春的左手較沒有右手好使,速度便慢了許多。樂正桑見他們陷入危境,趕緊上前相助,但這也使他自己危機重重。

蘇壹緊蹙著眉,在藤蔓舞動間看見芍靈認真的操控它們,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樂正兄。」他稍微壓低聲音,道:「等會兒幫我造個突破口,我要直接擒王。」

樂正桑看了芍靈一眼,領會他的想法,道:「但魏兄他們……」

「我可以撐一會兒。」魏奕春咬牙,甩動鮮血直流的手臂揮開一條藤蔓,道:「你們可以甭管我們。」

魏奕冬拍開一條從下方襲來的藤蔓,道:「你們快去吧,大男人龜龜毛毛的成何體統。」

蘇壹和樂正桑一道苦笑。

「阿壹,你等著。」樂正桑一揮長劍。「我馬上造個缺口給你。」

「繁星十三式!」

他一喝,周圍的藤蔓皆在同一時間被斬了一大段,令眾人脫離被圍困的窘境。蘇壹在它還來不及再生之時,趁隙向芍靈飛躍而去。

「雲龍出霧!」

鋒利的劍閃著寒芒,朝著她心窩處而去,芍靈反應不及,眼見就要喪命在蘭寧劍下,這時卻有個精瘦人影在緊要關頭擋在她身前。

芍靈瞳眸瞪大,眼睜睜見那寒芒如慢動作一般,一寸一寸的穿透來人的胸膛。

「……越、越英────」

一聲淒楚的高喊,引得男子回眸。

「芍……靈……」沐越英嘴角滲血,扯著唇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顫聲道:「我……總算引起妳的……注……意……」

蘇壹倏然收回劍勢,讓他胸前鮮血狂噴,整個身子也劇烈震了一下,下一刻便轟然倒地。

「越英、越英、越英……」芍靈跪坐在地,抖著手抱起沐越英的頭顱。「你真傻、你真傻……我……」接下來的話淹沒在哽噎聲中,破碎的句子令人無法聽出她說了什麼,但沐越英卻笑了。

「我……很高興……」他一邊咳血,一邊奮力舉起手中長笛。「妳……還肯聽……我吹笛……嗎……」

「聽,我聽!」芍靈淚流滿面,胡亂點著頭。「不管什麼時候,我都聽!我最喜歡你吹的曲子……」

「那、那我……最後……給妳吹一首……妳最喜歡的……」

話沒有說完,笛聲便迫不急待的響了起來,但那零落的笛聲、零碎的抖音,卻讓人無法聽出來是什麼曲子。

自胸腔咳出來的血,渫渫流出,那黏膩塞滿了笛身,最終連零散的音符也聽不見了。

“啪”的一聲,芍靈抓住他差點兒落下的手,將他握笛的手緊緊包住,垂頭靠在其上,看似睡著了,但卻隱約傳出啜泣聲。
她心境大亂,自然就失去威脅性,那擾人的藤蔓總算是消失無蹤。

魏奕冬趕緊為自己大哥包紮傷口,從受傷開始魏奕春就不知流了多少血,現在他的臉色已轉為蒼白,只怕是沒多少血好流了。
樂正桑走到蘇壹身旁,見他面色難看的望著地上人兒,便拍拍他的肩。

「牙子堯還活著。」樂正桑瞪著前方依然佇立的牙子堯,冷聲道:「還有千千萬萬百姓等著我們去救。」

握劍的手微微一震,蘇壹抬眼看向他,道:「你說的對,是我失態了。」

一個頷首,樂正桑率先舉著長劍,朝牙子堯飛身掠去。

「妖孽受死!」

劍鋒破風而去,直取目標背心。而牙子堯一直沒轉頭,似是不知危機已來到,也沒有對手下的生死產生任何反應。

在樂正桑已經可以感到劍鋒劃破他第一層外衣的時候,異變突生!

「呃啊!」

「樂正兄!」眾人一聲驚叫。

只見樂正桑倏然停在空中,像是被隻無形的手給握住似的,全身繃得老緊。

「我懶得理你們,你們就以為可以欺到我頭上?」

牙子堯緩緩轉身,那邪眸透出異樣紅光。

看也不看空中的樂正桑一眼,他瞪著蘇壹道:「我饒你不死,沒想到你竟恩將仇報。八百年前連七星劍都毀不了我,你們難道以為八百年後這區區破銅爛鐵近得了我的身嗎!?」

「妖孽,你遲早要死在我們的劍下,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樂正桑一點兒也沒被自身窘況嚇到,仍是狠狠瞪著牙子堯。

「哈哈哈───有趣!」牙子堯轉頭,凌厲的目光瞪向他。「莫非定要我將你大卸八塊,你們才會知道我和你們的懸殊有多大?」

露出一記冷笑,他道:「我很樂意這麼做。」

話音方落,樂正桑持劍的右手便倏然一緊,似是被什麼外力拉扯,令他面色一白,正要開口說話,他的右手竟被硬生生扯離肩膀,和身體分家。

「啊啊────」

原本要說話的嘴爆出慘嚎,那手臂被扯斷的錐心疼痛,令在場除了妖方以外的每個人,皆是心中一震。

「樂正兄!」

蘇壹怒瞪牙子堯,咬牙道:「快放下他!」

牙子堯一挑眉,道:「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要我說放就放?」

「阿壹!」樂正桑白著臉,疼得全身顫抖卻還是破口大罵:「別理那個畜生妖孽!我樂正桑寧願痛死也不願屈服在妖孽之下!」

「啊,好骨氣呢。」牙子堯朗聲一笑,道:「這就是你們人間說的真漢子吧?就不知道骨子裡是否也是那麼強悍。」

說完,蘇壹正查不對,來不及出聲,樂正桑的右腿竟也被硬生生扯離,令其一時間猛然暈了過去。

滿天鮮血如注,大量的血液爭先恐後的從樂正桑體內湧出,整個御花園像是要化為血池一般,令人聯想到無間煉獄。

「夠了!」蘇壹俊臉蒼白,不忍見好友受此折磨,硬聲道:「你,究竟要做什麼!?」

此話一出,引得魏奕春急道:「蘇兄,千萬別上他的當!」

「我……」蘇壹盯著暈厥的樂正桑,拳頭一緊,道:「我別無選擇。」

牙子堯見他上道,得意的抑頭大笑,而且越笑越大聲,隱隱間竟摻了魔音在裡頭,令蘇壹等人頭痛欲裂。

「妖孽休得猖狂!」

天外飛來一枚酒葫蘆,硬是打斷他的笑聲。那葫蘆擊來的力道足以將岩石洞穿,牙子堯匆忙閃過,在原來的地上留下一個深洞。

「誰?!」他蹙眉喝道。

「蓬老爺子來也!」

一道灰色的身影降落在蘇壹眼前,那蒼老的身影背對著他,卻令蘇壹感到眼熟。

「孫女婿。」來人回過頭,遞了一樣物事給他。「老朽帶幫手來給你啦!」

那人竟是淳于錦的外公,老蓬!

蘇壹一呆,對著急速轉折的情勢給懵了,他愣愣的伸手接過老蓬遞給他的東西,入手感到一陣溫暖,令他不自覺的向下一看。

「小七?!」

在他掌心的正是應待在常霧山上的聖獸小七!

她正坐在他掌心,微笑著揮揮手。「小壹,人家來幫你啦!」

「妳、妳身子恢復了嗎?」蘇壹不安的問。

她露出燦笑。「有通悟爺爺幫我,就沒事兒囉!」

原來在蘇壹等人離開常霧山後,小七便陷入深沉的昏睡。原本她消耗的靈力會令她睡個幾年的,但遠在穿雲山上的通悟大師竟千里迢迢來到常霧山,就是為了助小七提早恢復靈力,以便讓她和蘇壹一同鏟妖除惡。而老蓬之所以之出現在這兒,是因為他正巧上常霧山探望孫女,聽聞發生這檔大事兒,便藉探望孫女婿的名義遞送小七,順道來出一份力。

蘇壹一邊在心裡讚嘆通悟大師的神機妙算,以及老蓬的古道熱腸,一邊道:「那妳要怎麼幫我?」

「別忘了人家是七星劍孕育的哦!」小七驕傲的挺起胸。「可以說是七星劍的傳承者呢!而且人家的靈力比七星劍高出很多,所以等會兒我會回到蘭寧劍中,這樣小壹就有殺妖王的能力了!」

「原來如此。」蘇壹領悟,抬眼一看,竟發現老蓬不知何時已和牙子堯打成一片,連魏氏兄妹也上前相助,只留他一人在原地。他這才發現老蓬竟也身懷絕世武功,竟能和牙子堯打得平分秋色。

小七說完,一個翻身便朝蘭寧劍撲去,一會兒,劍身便散發出陣陣柔和綠光,讓蘇壹產生一股人劍合一的感覺。

握緊劍柄,蘇壹如鷹的目光掃向牙子堯,一個箭步便朝戰圍衝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1 18:55:27

第二十七章 逆轉之勢

沒人知道老蓬年輕時是什麼身份,而且也沒人想要去窺探他的過去,因為現在的老蓬非常逍遙自在,大夥兒只當他是熱愛雲遊的老好人。

他從不輕易出手,就算有必要,也只是在暗處出力,所以大夥兒都不曉得他竟是個絕世高手。

蘇壹身在戰圍中,見老蓬仍迎刃有餘的模樣,不禁對他大大改觀,同時也好奇起自己妻子的身世來。

魏奕春因為失血過多,所以才打不到半個時辰便含怨退場,和自家小妹一塊兒站到一旁去,照顧樂正桑的同時,也順勢盯著仍在悲傷中的芍靈,以防她突然發作。

老蓬和牙子堯的打法簡直是在玩耍一般,將他耍得要他向東、他不敢向西,令在場的人皆目瞪口呆。而蘇壹則是在老蓬製造的間隙間,趁機在牙子堯身上劃幾道傷口,雖因為他的防備而無法令他致命,但至少能破他的防禦。

不一會兒,牙子堯的外衣破了、頭髮散了、臉怒僵了、眼也氣紅了。

「大哥,這老爺子到底是什麼來頭?」魏奕冬手上忙錄的為樂正桑處理傷口,一邊好奇的問。

「我猜……他或許是五十年前轟動江湖的飛天蓬帥吧。」他思索道。

「飛天蓬帥?」她蹙起了眉,小姑娘年紀輕,沒聽過。

「據說飛天蓬帥的輕功高絕,連月亮都上得去。」魏奕春一笑,道:「妳瞧,那妖物不就連他的衣角都勾不著嗎?」

「真的耶。」小姑娘雙眼放光,崇拜的看著老蓬。

牙子堯這會兒的確是被老蓬氣得吹鬍子瞪眼,無論他再怎麼加快速度,就是連一點兒鬚都碰不到,嚴重汙辱到他妖王的名號。

「可惡!」

他怒極大吼,雙手一揮,美好的花園被他挖了一個大洞,一堆足以將十個人活埋的沙土在空中被擠壓、壓縮,化為一顆圓球。

「吃我這招!」右手一甩,實心土球便朝著老蓬破空飛去,這要是被砸到身子,就算不死也是重傷。

只見他老人家不慌不忙,輕輕一躍,便有如鴻毛一般飄了起來,輕而易舉的躲過飛來的土球。

牙子堯暗罵一聲,突覺後方有寒氣衝來,轉身一拍,竟被人躲了開,不一會兒,換成右邊告急,老蓬竟也不甘寂寞的衝了上來,令他氣得不禁破口大罵。

「哎唷唷。」老蓬調侃道:「看不出來妖中之王竟連一點兒風度都沒有,這樣還跟別人談什麼大事兒啊,沒門兒沒門兒!」

「住嘴!!」牙子堯雙目通紅,披頭散髮,活像是地獄來的惡鬼。「你們這些螻蟻,竟個個想破壞我的計劃,今日不將你們挫骨揚灰,我牙子堯便誓不罷休!」

手一揮,他朝著老蓬抓去,卻抓了個空,將原本在那兒的樹根給抓皺了。

「哇。」老蓬怪叫道:「老朽皺紋已經夠多了,妖王就不必再給老朽加皺紋了吧。」

「可恨!」牙子堯躲開蘇壹的攻擊,朝著後方高喊道:「芍靈!」

此話一出,魏氏兄妹立刻站直了身子,武器也緊抓在手,深怕眼前女妖突然大開殺戒。

但芍靈沒有,她只是木然的抱著沐越英的屍體,呆呆的坐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就連主子急喊的聲音也像是沒聽見一般。

「可惡!」牙子堯又咒罵一聲,心底埋怨自己怎麼找了這些廢物手下。

打鬥間,原本排好、準備施術的案桌、器具、供品,早就散亂不堪,地面的陣勢也被磨去大半,要是牙子堯想重新施術,大概也得費上一番功夫,而這點也是令他更加氣惱的原因之一。

這便是老蓬的計劃,他見破壞的差不多了,便高聲道:「妖王噯,想不想知道你摸不到老朽的原因呀?」

「什麼!?」牙子堯一聽,怒目瞪向他,吼道:「我才不屑聽!」

「你捨得?」老蓬嘻笑道:「要是日後你又遇到如老朽一般的人,你要怎麼辦?」

「你!」牙子堯雖然不願,但心底卻很贊同他的話。

「好。」他道:「那你就快說吧,等會兒我會讓你好死一點兒。」

老蓬滿意的笑了笑,伸手指向他身後。「原因就在你後邊。」

「什……」

牙子堯下意識轉頭,映入眼簾的是蘇壹那對深邃的星眸。

一道寒意襲來,牙子堯低頭一看,那柄綠光閃礫的長劍竟深深沒入他的胸口,貫穿了心臟、穿透了胸腔。再抬頭,這會兒看到的是夕陽西斜的橘紅色天空。

「時間……到了……」他喃喃道:「妖界之門的時間……」

眾人頓悟,原來他方才遲遲不動作,就是在等妖界之門開啟的時間。雖這難得的時刻已到,但牙子堯的時間也已用完,無法再度開啟那道不該開的門。

「原來如此。」老蓬望向夕陽,沉吟道:「原來是逢魔時刻啊。」

倏地,轟隆轟隆的聲音傳來,轉頭一看,竟是那二萬多人的軍隊衝了進來。

「蘇兄!」

朝漣跑了過來,道:「怎麼回事兒?我們在外頭發現結界突然消失,就趕了過來……牙子堯他怎麼樣了?」

「在這兒。」蘇壹往旁邊跨了一步,露出躺在他身後的牙子堯。

他沒有將劍拔出,所以牙子堯的胸口還插著蘭寧劍,呈大字型倒在草地上,雙目圓睜,直勾勾的看著天空,嘴裡還喃喃自語。

「他、他還沒死!?」朝漣驚訝道。

「小伙子,他是妖王,當然是沒那麼容易就死啊!」老蓬笑道。

「外公。」蘇壹也跟著淳于錦喊他外公。「那要如何才能徹底解決他?」

「這就要若河寺或山青教的門人出馬才行了。」老蓬抓抓頭,道:「外力傷害妖王只會讓他虛弱,並不能將他消滅。」

「這……」

「蘇兄!」一旁魏奕春突然高喊。

蘇壹一回首,就見芍靈不知何時已站起身,手卻還抓著沐越英發冷的手,而一旁的魏氏兄妹則警戒的瞪著她。

朝漣見他們緊張的樣子,心知那是妖物之一,便道:「所有人給我包圍那妖女!」

他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刻衝上前裡三圈、外三圈的包圍芍靈,頓時將御花園擠得水洩不通。

芍靈對這些完全沒有反應,她也同牙子堯方才一樣,抬頭望著天空,喃喃自語不知再說些什麼。

突然,有人眼尖見到沐越英的手竟抽動了一下。

「那、那妖物還沒死!」

大夥兒心中警鈴大響,紛紛拿出自己的武器,想再上前補他個痛快。

「外公!」

蘇壹的聲音傳來,語氣中帶著一絲慌亂。

眾人一看,愕然發現原本倒在地上的牙子堯竟沒了影,只留下一襲殘破的衣袍和仍插在地上的蘭寧劍。

「怎麼回事兒?!」朝漣首先驚訝的叫道:「那妖呢?方才不是還在這兒嗎?!」

「我方才發現他閉上眼,似是沒氣了。」蘇壹緊蹙著眉。「正要上前查看之際,牙子堯就忽地化為一具骷髏,我才碰一下,就變成飛灰消失了。」

眾人懵了,只有老蓬白眉一皺,喊道:「小心!」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那原本被包圍的中心竟爆出一道似血紅光,最接近中心的前二排人牆頓時間化為成堆的碎塊,剩下的人牆也是個個重傷,不是缺了腿、就是斷了胳膊,一時間那厚厚的人牆宣告崩解。

人牆一倒,中心的人兒便出現在眼前。芍靈依然看著天空,姿勢沒變,但變的是原本應已死絕的沐越英,他此刻竟低著頭、直挺挺的站在芍靈身邊,一手搭著她纖瘦的肩,一手捂著胸前的傷口。

「哼,普通的劍造成的傷口果真比較好復原呀。」沐越英冷笑一聲,緩緩抬起頭,那眸子竟也同牙子堯如出一轍。「看來我的剋星真是七星劍的力量。」

他說著,捂著傷口的手用力一抹,那被蘭寧劍刺出的洞口竟消失無蹤,整個胸前平滑無暇,只剩衣衫的破損還孤零零的掛在那兒。

「壞了!」老蓬難得露出懊惱、後悔的神情。「方才應該先將他頭顱割下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兒?外公。」蘇壹低聲問。

「牙子堯具有奪取別人肉體的能力,所以他可以不斷更換皮囊,達到不死不老的境界。」老蓬瞪著前方,道:「所以這會兒站在這兒的不是沐越英,而是強行侵佔別人肉體的牙子堯!」

「哈哈哈哈─────」

牙子堯抑頭長笑,伸手將散亂的長髮撥到腦後,露出一對嗜血的眸子。

「看不出來你這老頭挺清楚的嘛。」他獰笑,指著老蓬和蘇壹兩人。「你們兩個,等會兒我會讓你們後悔方才那樣汙辱我!」

蘇壹心中一悚,看了看老蓬又恢復笑容的臉色,一顆心稍微平穩。

見在場所有人都不吭一聲,牙子堯想他們怕了,心中感到得意,拍了拍芍靈的肩,道:「妳方才不回應我的呼喚,妳應該知道等會兒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

芍靈沒回應,牙子堯也不以為意,似乎習慣她不多話的模樣。

「好了。」他揮揮手、動動筋骨,狀似悠哉道:「那麼……該由誰先開始呢。」

蘇壹早已將蘭寧劍拿回,緊握在手,同其他人一樣緊張戒備。

「啊,那就先從那個還沒死透的來好了。」

牙子堯轉向樂正桑倒地之處,引得眾人一震。

「住手!」蘇壹首先飛身掠去,怒喝:「不許你動他一根汗毛!」

「哦?」

牙子堯沒轉身,蘇壹卻如同樂正桑方才一番,在被無形的手抓至空中。

「你想找死,那就從你第一個開刀好了。」他面色陰騺道。

「孫女婿!」老蓬如閃電般朝蘇壹撲去,卻在半空中查覺不對,趕緊一個旋身,如飛鳥入林一般,衝回地面。

「你這老頭還挺敏感的。」牙子堯回收左手,只留下右手還握拳高舉在空中。「那我就從你……孫女婿開刀好了。」

「不!」老蓬面色驚慌,連忙道:「要動就動我這個老的好了。」

「外公,他是不會放過咱們全部的。」蘇壹冷靜的道:「還請您趁小婿引他注意時,讓其他人先逃出去。」

朝漣率先不滿的吼道:「蘇兄,我們怎麼可以犧牲你來換得自己安全無慮!」

「蘇兄,我也不會答應的。」魏奕春白著臉,堅定道。

魏奕冬沒說話,但緊抿的唇卻表達了她的決心。

「你們……」蘇壹心一緊,正要說話,卻發覺抓著自己的力道越來越大。

牙子堯陰森森的低笑起來,道:「好一個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好一個親情友愛,人間就是會搞這種無聊事兒,我牙子堯不信這套!今日我就要來看看,生死當前,你們是否還能說的同做的一致。」

老蓬白眉一聳,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些什麼,卻突然瞪大雙眼,直直勾著牙子堯的後方看去。

牙子堯見其他人也同他一般,直盯著自己身後看。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紅瞳一縮便立刻轉身,不料映入眼簾的竟是那惑目的綠。

「妳……!!」

他才起了個頭,就被滿天藤蔓戳的全身是洞,鮮血立時噴出,化為血霧。而那些如象腿般粗的綠條似乎不願罷手,快速朝牙子堯頸部劃去,下一秒,他的頭顱便落到芍靈的手中。

第二十八章 最終之戰

眾人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不知所措,而蘇壹也在牙子堯頭顱被砍的那一刻,直直落向地面,撿回了一條小命。

而造成這場面的罪魁禍首──芍靈,則是百般依戀的抱著原屬沐越英的那顆頭,不發一語,那些兇猛的藤蔓也在大功告成之後消失無蹤。

一道暗紅色的霧氣從倒地的屍體內飄出,浮在空中。

「妳在搞什麼鬼!?」紅霧──也就是牙子堯的妖體,破口大罵道:「妳竟敢對身為妳主子的我做這種事!?妳不想活了嗎!?」

芍靈雙目無神的看著他,靜靜的聽著他罵完,才淡淡道:「你,辱沒了越英的身體。」況且沐越英才不會做那些事兒,也不會說那種話。

「我肯紆尊降貴使用他的肉體,他就該心懷感恩了!」牙子堯語氣越來越火爆,紅霧也不規則扭動起來。「妳竟還壞我大事兒,我定要狠狠收拾妳!」

話音方落,紅霧便閃電般朝著芍靈撲去,罩住她的腦袋。

而芍靈並不掙扎、也不再做聲,默默的讓他對自己施以毒手,片刻後,她便雙目一閉,嘴角帶著一絲微笑,重重躺倒在地,即使難受、死去,她也不願放開手中的頭顱,依然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緊抱在懷。

「哼。」牙子堯啐了一聲,狠聲道:「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見他親手殺了自己的手下,蘇壹等人一驚。

「接下來……」紅霧蠕動著,冷笑道:「你們別以為我沒了肉身就不能對你們怎樣,我照樣可以殺了你們!」


「妖孽休得猖狂!」


一道音聲如鐘的吼聲從空中傳來,眾人抬頭一看,只見一抹金紅從空中而來,隨後還陸續降下了八個銘黃色身影。

定晴一看,竟是穿雲寺的通悟大師和曉禪、曉義、曉善、曉慈、曉仁、曉貪、曉嗔、曉癡八位師父。

「老禿驢也來送死?」牙子堯哈哈一笑,道:「看來今日收穫豐盛啊!」

通悟大師和八位師父排列成陣,他站在最前頭,金剛杖一甩,道:「妖孽,今日定要將你打回黃泉,令你無法再來侵犯人間!」

「那就試試看吧!」

紅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通悟大師,想先發制人,但見通悟只是微微張口,一道如獅狂嘯的梵音便排山倒海而來,壓得牙子堯是動也不能動,並且疼痛欲裂,生不如死,相反的,蘇壹等人聽見這道梵音,皆是精神一振。

「啊啊啊────」牙子堯高呼、慘嚎,紅霧劇烈扭動的程度幾乎令蘇壹以為他下一刻便會碎成片片。

通悟大師面色凝重的盯著牙子堯,左手五指結成法印,右手拿著金剛杖,同身後八名師父一塊兒高聲頌經。

「啊──啊───不要唸了───」牙子堯尖聲哀嚎。「吵死了──不要唸了───」

「咄!」

通悟大師一聲大喝,揮在金剛杖在空中切出一個洞,左手成印,指向紅霧。

「回去!」

一聲令下,不知是因通悟大師的驅趕、還是牙子堯自己想離開這個地方,就見紅霧一刻也不願多留,疾如狂風的就朝洞口掠去。

見他進了洞,通悟大師沒有拿杖的那隻手在洞口處揮了揮,那洞便消失得乾乾淨淨,一丁點兒痕跡都沒留下。

「阿彌陀佛───」眾師父高聲道。

「哎呀哎呀。」老蓬走到通悟大師身邊,嘻笑道:「大師啊,你怎麼來得這麼慢,老朽的孫女婿差點兒就丟了小命啦!」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半垂著眼,道:「蘇施主吉人自有天相,況且多虧有他多拖了點兒時間,老衲才趕得及呀。」

蘇壹在一旁聽了一愣,不知道自己方才找死的行為竟也誤打誤撞成了大事兒。

「老朽這孫女婿別的不行,就是運氣忒好。」老蓬得意的自賣自誇,末了又道:「那妖王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

「阿彌陀佛,佛曰:『不可說。』」通悟大師面無表情,道:「未來的事兒,誰也說不準兒。」

「呿,你是不知道吧。」老蓬沒給他面子,直言道。

「阿彌陀佛。」通悟大師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道:「大禍已過,老衲要回穿雲山侍奉佛祖了。」

「去吧去吧。」老蓬揮揮手,道:「老朽也要繼續未完的旅遊啦。」

蘇壹才剛將樂正桑托給朝漣,就聽見他這番話。

「外公,您要離開了?」他匆匆道。

「當然呀。」老蓬道:「老朽只不過是來幫個小忙,這會兒危機解除,當然是走人呀。」

「錦兒可想著您呢。」蘇壹道:「您何不和小婿回常霧山住幾天?您看過寰兒了嗎?他是您玄孫呢。」

老蓬擺擺手,道:「該看的早看過啦!那丫頭倒是一點兒都沒將老朽放在心上,只是趕老朽快點兒來幫你。」

蘇壹一聽,眉頭剛皺,就聽他又隨性的道:「老朽也不喜歡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還是四處雲遊好玩。」

「好罷。」蘇壹妥協了,道:「要是您累了,隨時回常霧山來,小婿和錦兒都會好好待您的。」

「會的。」

老蓬說完,便往宮簷上一躍,立刻就閃得連影兒都瞧不見。

「蘇兄。」

魏奕春讓妹妹攙扶著走上前,蘇壹立刻扶著他另外一側。

「行了,我沒那麼脆弱。」魏奕春笑道:「我和奕冬也要走了。」

「那麼快?」蘇壹蹙眉問道:「你們打算上哪兒?」

「找個城鎮和奕冬好好安頓下來罷。」他感嘆的道:「我在刀光血影中過了大半輩子,最後總算是為天下百姓盡了一份力,接下來只要能夠安穩生活,我便沒有遺憾了。」

「那就祝魏兄心想事成了。」蘇壹笑著道。

剛送走魏氏兄妹,朝漣便走了過來。

「蘇兄。」他道。

「朝校尉。」蘇壹轉頭,拱手道:「多謝你替在下照顧樂正兄。」

「甭謝。」朝漣大手一揮,阻止他彎腰,接道:「我是來同你說,那兩妖的屍體都和牙子堯一樣,快速腐化消失了。」

蘇壹沉吟道:「看來他們也是強奪別人肉體而來。」

「嗯。」朝漣皺起濃眉,道:「方才我們在御書房找著聖上了,但卻已經……」

「那些事兒在下就幫不上忙了。」蘇壹打斷他的話,道:「在下還得趕回家呢,在下可不想錯過兒子的成長過程。」

「說的是。」朝漣苦笑,道:「那就……再會了。」

將蘇壹扯下水的計劃胎死腹中,朝漣也不勉強,他沒有強人所難的習慣,就這樣看著蘇壹離開。


第二十九章 此後 (卷末 尾聲)

蘇壹急行如風,快速將樂正桑送回長青山,知曉符明夥同寧天靜等人擺平天劍盟妖物餘黨,並且終身監禁周嫻。天劍盟在符明的整頓下又變為從前的天劍門,且青出於藍,符明也在眾弟子的促擁下成為天劍門新任掌門。

原被合併的門派有的重新成立、有的直接轉到天劍門下,使得天劍門的規模更勝從前。

日子一天天過去,百姓也回到以往平靜的生活,那天緊急撤離只當作是場玩笑,成為茶餘飯後的話題。

而朝廷很快的,讓事發當日第一個逃命的太子繼位,找回四散的王宮貴族及後宮嬪妃,整個皇宮利用這次的機會來個大風吹,高的被扯下來、低的被拉上去,江山便迎來新氣象。

聽說朝漣升官了,但具體升什麼官,蘇壹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位交情不深、但卻有患難之緣的朋友目前日子過得不錯。


蘇壹那日回到常霧宮,過了半個月便成了新任掌門,他廣收弟子、卻也謹慎挑選弟子的品行,每天都為了常霧宮上下幾十人的生計忙碌,因為秋仲德也將他一手打造的商城交出,讓蘇壹和淳于錦這對夫妻每天都忙得像陀螺一般,而那兩個老的則是放下一切,快快樂樂的追隨老蓬的腳步,四處雲遊去了。

宗浩、大金等原來常霧宮的弟子,成了宮中教頭,並且三不五時會帶著弟子下山行俠仗義一番,當作見習、增加歷練,就連祈櫻也將自己以往所學融入常霧功法,成了教頭其中一員。

深居常霧宮後院的蕭定宇終於有了感覺,在蘇壹的長期觀察下,發現他心靈純淨,以前那些負面的記憶似乎都離他遠去,這也使他變得和藹可親、容易相處,甚至常常和蘇瑾寰玩在一塊兒,像兩個小孩兒似的,他也就放下心中大石。

樂正桑和符明一同撐起天劍門,後被弟子稱左掌門、右掌門。而樂正桑和官御佳一年後又添了一個兒子,據說他們夫妻倆的感情是漸入佳境了。樂正桑在那一戰中受傷的手腳也裝上義肢,在他努力復健下,平時看起來和一般人沒什麼兩樣。

有趣的是,自從符明和長青城的辛伯羿大人接觸之後,倆人便成了知心好友,符明甚至還常常幫官府的玄案出主意,解了不少棘手的案子,讓辛伯羿的為官之路平步青雲。

而魏氏兄妹,後來讓人捎信到常霧宮,說他們安居在長青城,並道那兒治安好、百姓安樂,他們因此便在那兒定居下來,並且做起鏢局買賣,規模雖小,但口碑不錯。

至於聖獸小七,她沒有回七星劍、也沒有回穿雲山,而是一直跟著蘇壹、一直住在蘭寧劍中。她說,是因為住慣了,不想換了,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重感情捨不得離開。

平靜的日子雖然平淡,但也是最可貴的,或許蘇壹真是生來解決那場災難、又或者是誤打誤撞解了那場災難,那又怎樣呢?至少他因為這樣,結識了許多人、也和愛妻相遇、有了可愛的孩子,而他自己也長成一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些想必都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因為有必然,才會有精采的人生。


『常霧遊龍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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