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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夏娃]愛情設陷(逼婚外一章)[全書終]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18:10:20     標題: [夏娃]愛情設陷(逼婚外一章)[全書終]

愛情設陷【逼婚外一章】作者:夏娃

咦?這個溫馴羞怯如小綿羊的女子
居然「斗膽」向個僅有一面之緣的男人
提出史上最最不合理的交往要求───
說什麼二十四小時待命任他召喚啦
還協定不干涉、不約束他另交女友
而且不滿意還可隨時終止交往關系
她莫非瘋了!世上哪有這種愛人方法?
就為了他的笑容具有傳染性而認定他?
呵!她的確是癡狂了,是愛到發狂……
這個向來游戲人間的情場高手
對於在寒夜裡自動送上門的可人兒
豈有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道理?!
至於那三個一面倒的交往條件
倒教他對這個投懷送抱的小女人
點燃了好奇的情欲之火……
從最初的冷漠以對到熱情相待
他徹底淪陷在她純潔無私的情海中
然有附加條件的愛情究竟能長長久久
抑或只是短暫的,有如昙花一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18:11:31

楔子

  “轼晨,請你幫個忙好嗎?”

  “好啊,什麼事?”面對溫婉的冉秦儀,柳轼晨的音調很自然地放柔。

  “前幾天你提過,你有朋友認識'唐代'的老板,可不可以把他介紹給我?”

  “好啊,沒問題,改天我幫你約曾源光出來。不過秦儀,你想認識唐代的老板做什麼?當明星嗎?”柳轼晨半調侃地笑問。

  以冉秦儀溫吞沒膽的個性,連站在相機前面笑一下都成問題了,當明星?當明星身邊的助理還差不多。

  “我……我決定成為他的女朋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18:12:26

第一章

  寒霜重霧的夜,時間已過凌晨,熄了燈的公寓大廈外,顯得格外森冷,冉秦儀站在地下停車場的入口處,手腳不斷地發抖。

  她不是冷,而是過於緊張亢奮,四肢神經不受大腦控制,片刻也安靜不下來。

  幾點了?冉秦儀由大衣袖子裡翻看手表,在夜燈下瞄了一眼,又抱手插回大衣口袋內。

  好幾次她想逃離,但內心裡有個聲音不停警告她--冉秦儀,不能走,你一定要等到他,過了今天,你可能再也提不起勇氣了,不能走!

  再等,再等十分钟,她一再這麼告訴自己,但十分钟過了一次又一次,她早數不清了。

  她頹喪得幾乎想坐到地上,又怕車子不長眼睛,從她頭上輾過去。

  兩道光線遠遠地照過來,冉秦儀振奮地抬頭,車聲由遠而近,在寧靜的私人巷道內,分外清晰,她眯起眼睛努力打量,並且看清楚了。

  沒錯,白色,牌照號碼也對,是他的車!

  她定定地立在入口中央,看著車子駛近,緩下來,並朝她鳴喇叭。

  她差點跳開讓他過去,幸好站了三、四個钟頭,腿部神經都變得遲鈍了,才沒有錯失機會。

  夜深人靜,喇叭聲極刺耳,嚴堂只按了短短一聲,要擋在入口的女人讓路,但等了十秒钟,對方很明顯不肯讓,他只好按下車窗,將頭伸出車外。

  “小姐,讓個路好嗎?”他盡量用和緩的語氣喊。這女人八成有問題,這樣寒冷的夜不待在家裡蓋棉被,跑出來站馬路,不是精神失常就是瘋子。

  “我……我有事找你,請你下來好嗎?”老天爺,她的一顆心幾乎快隨著劇烈抖動的身體跳出喉嚨了。

  這女人嘴裡在念些什麼?嚴堂光聽到車子的引擎聲,看到她的嘴對著他一張一合。開口也不出聲音,當他學過讀唇語不成。

  今晚真倒霉,碰上難纏的客戶,差點得陪到天亮,幸好曾源光出現,適時幫他解圍,找到藉口逃出舞廳,好不容易他終於可以回家洗澡睡覺,居然在離家門口咫尺的停車場入口被個神經啞巴攔截!怪不得他罵人,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疲乏邊緣,隨時有崩潰的可能,他哪裡還顧得了修養。

  “小姐,你要站崗也選路邊站,你看過衛兵站路中央的嗎?”嚴堂熄火下車,很不耐煩地譏刺她。

  冉秦儀背對著光源,臉部在陰影下。

  “嚴堂,我想請你跟我交往!”她提起畢生的勇氣說出今晚一直復念的話。

  “你說什麼?”如果她不是叫得出他名字,他不會浪費時間重復問她。

  “請你跟我交往。”冉秦儀伸在口袋外的十根手指頭不停絞扭著,這一次語氣裡多了一份膽怯。如果還要她再說一次,她會羞愧而死。

  “為什麼我要跟你交往?”嚴堂確定自己沒有因為太累而誤聽後,疑惑的語氣轉為不屑。

  他看不清楚她的長相,可也不想看。主動投入他懷抱的女人多如繁星,當然,她們都是有目的的,這個女人看來也是其中的一個拜金女郎。

  他懶懶的輕狂態度,毫不掩飾沖著她的輕蔑,如果是往常的冉秦儀,早已經哭著扭頭跑了。但她來之前,曾源光為她做了心理建設,模擬過很多嚴堂不同的輕屑反應,感謝曾源光,她才沒有一碰壁就被嚴堂刺激得退縮。

  “我看得出你心裡的想法,可我告訴你,我不要名、不要利,我只是單純的想和你交往,就你——嚴堂!”她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堅定、清澈多了,連她都想為自己喝采。

  嚴堂瀕臨崩潰的精神撐起了一點,卻不是因為感興趣,而是覺得可笑。

  每一個接近他的女人都是這樣說:我不要名、不要利,我只要你!女人都自以為是特別的,這種“清純”的女人他可是見多了,現在他反而比較欣賞坦白的女人,一開始就表明自己想要什麼,干脆利落,誰不知道跟嚴堂交往,就等於跟名利打交道,想撇干淨都難哩!

  “你想說,你與眾不同?”

  他由鼻孔裡輕哼出來的口氣,充斥著譏笑意味。冉秦儀裹在大衣裡頭的嬌軀,冷不防縮了一下。她差點又打了退堂鼓。

  她告訴自己不能再畏縮,慢慢放下絞握的手指,貼在身側,抬起頭面對他。

  “我很平凡,全身上下找不到一處特別的地方;我自卑、膽怯,老是因為顧慮太多,什麼事都不敢做。你說,比起你周遭的明星、模特兒,這算不算與眾不同?”

  她以調侃的方式解析自己,他卻能夠聽出她的緊張、真摯。她此時一定覺得自己是赤裸裸地袒露在他面前……不知道為什麼,他竟有這樣的感覺。

  嚴堂迷惑地注視她。微暗的夜燈在她仰起容顏的刹那,投照出一雙清澄的眼睛,他偏激的心態在瞬間消逝,他……竟因此相信她的話!

  他不顧一再向他威脅、抗議罷工的神經,並且忽略陣陣侵入脊骨的冷意,繼續站在路燈下。

  “你為什麼想跟我交往?”他的疑問是,自承生性膽怯的她,卻不顧一切地攔車截他,而在此之前,她在這裡還不曉得站多久了;所以他好奇,她的自相矛盾有何理由?

  冉秦儀貼在身側的手指微微縮握起來。她仿佛可以聽到心髒強烈撞擊的聲音。

  “我……我曾經見過你,僅有一面,卻不時想起……我試著忘記,試著不去想,反而……更思念你。”她的身子微微顫抖,冰冷的嘴唇呼出熱氣,停頓了一會兒,決定豁出去,不再猶豫地說:“我想再見你,想更了解你,我渴望認識你的程度突破了我一向畏縮的心理障礙,我不想再一味地關住自己,不想再逃避自己的感情,所以我來找你……我想跟你交往!”

  面對她的勇敢表白,嚴堂無法感動,只有身心疲憊。他贊揚她的勇氣可嘉,卻不想自己被束縛,無奈又煩躁地按壓逐漸疼痛的額頭,一手爬梳過略顯凌亂的短發。

  “我只能說,謝謝你對我的好感。只怕認識我以後,你會很失望,所以……”他聳了聳肩,此刻毫無心神賣弄口舌應付她,只希望她明白他的意思,快快閃開,好讓他回家大睡一覺。

  “你……是不是很累了?”冉秦儀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神情,突然不忍心再打擾他,"我忘了時間已經很晚,還直纏著你不放……你上車吧。”

  她默默地退到路旁,表示不再阻擋他。嚴堂心裡反而起了一絲異樣的復雜感覺。

  他沒有上車,定定看著沉靜的她,突然開口:“你在這裡站多久了?”

  她站在燈光下,及肩的發絲映著點點透明的珠光,長長的眼睫毛,也凝結了霧氣,微微濕濡。

  冉秦儀很自然地翻起手表觀看,“大概……四個多小時吧。”

  嚴堂立刻攏起眉頭。

  “你怎麼回去?”這女人瘋了,在冷霜霧夜裡站四小時?

  “我搭計程車來,回去當然也是叫計程車。”冉秦儀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熱心和她說話,他剛才還一副只想盡快打發她走的態度。

  一個單身女子在深夜叫計程車?這個女人沒有危險意識嗎?嚴堂光是想像最近發生的幾件奸殺案,就全身不舒服。

  “上車!”他沒好氣地嘟哝一聲,自己先坐回車上。

  冉秦儀呆愕了一下,不確定地問:"你……要送我回去嗎?"

  “你家離這裡多遠?”他把頭探出車外,不耐地看著還立在原地的她。

  “我家在台中,我一個人上來台北,我和朋友合租小公寓,不過她最近搬走了,我正在找室友——”冉秦儀突然住口,她太過緊張了,居然喋喋不休地說了一堆他根本不想聽的話。她羞怯地低下頭,重新回答他:“我住的公寓離這裡大約三十分钟的車程。”

  好極了,來回一個钟頭,他就算很樂意拖著累得半死的身體送她回去,可不敢擔保她能夠平安到家,如果她有投保巨額的意外保險,他倒比較能保證她的家人領得到。

  唉!當做善事,收留她一個晚上好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解決。嚴堂此時腦袋裡只想到他家裡的床。

  “快上來,小姐,我可沒精神跟你耗。”嚴堂不耐煩地催促她。

  冉秦儀只遲疑了一秒钟,就趕緊跑步坐進駕駛座旁。她想開口告訴他地址,卻看到他發動引擎後,直接把車開進停車場!

  她詫異地側頭望向他,嚴堂眼睛看著前方,卻仿佛能夠感應到她的疑惑,很有默契地說:“我想我們都累了,先到我家睡一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可是你的家人——”

  “我自己住。”


  ※※※                              ※※※                              ※※※                              ※※※


  嚴堂的公寓在一樓,空間寬敞,擁有前後庭園,室內三面通風且采光良好,地理相當優勢。

  臥室連接前庭,平面凸出一塊拱圓形陽台設計成長條狀窗戶,溫暖的陽光透過玻璃投射進來,金黃色的耀眼光輝灑滿房內。

  冉秦儀側臥、沉睡在整床柔軟的米白色被褥裡,背對著光線,姣好的面容半埋陷在枕頭裡。

  房裡開著暖氣,感覺不到寒冬的氣息,被子掉在床下,冉秦儀只穿著一件粉色連身襯裙,上身兩條細帶,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脯,裙沿已經推高到大腿上方,兩只修長無瑕的玉腿以自然的姿態擺放,完美地呈現出一幅性感的撩人畫面,足以令異性血脈偾張。

  嚴堂用手肘半撐起頭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惺忪的眼眸僅張開一條縫,他正在半睡眠狀態中努力想看清楚這個躺在他床上的女人是誰?

  他只看到半張白皙的容顏。他抬起另一只悠閒的手,觸摸她象牙般光滑的頸項、前胸,每一寸呈現在他眼前的冰肌玉膚。他修長的手指極緩慢地游移過一道深溝,寬大的手掌貼著絲料摩挲一片平坦的腹部,然後,轉而在勾勒出弧線的腰側流連,他用大掌輕易測出她的腰圍,嘴角滿意地勾起。他加重了力道,沿著腰側撫摸,下移至大腿……

  秦儀輕哼了一聲,迷糊中,似乎感覺得到有人干擾她的睡眠,只是,好困,她不想醒來。

  嚴堂依然把手擺在她裸露的大腿上,他閉上眼睛,身體移近她,讓額頭相抵。她身上有一抹淡淡的清香,引誘他去吸吮,他不自覺地把身體貼上她柔軟的嬌軀,在渾沌之中,他的身體各部位一切都以自然反應去發展。他的眼睛依然閉著,鼻子跟隨著香氣湊近一張滑嫩的臉蛋,嘴巴吻上她薄軟的唇瓣,手臂延伸到她背後攬住,長腿則橫跨上她身子,他為自己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好擁吻懷中的女人……他依然不知道她是誰,誰會管這個呢,重要的是他喜歡這副誘人的身體,而它也在他隨手觸摸得到的地方,這就行了。

  有人在她臉上磨蹭著,緊接著,她感覺有笨重的東西壓在自己身上,她動彈不得……是誰……是誰在她嘴巴裡放了什麼……什麼東西?濕濕熱熱,還會動--呀!怎麼舔人家的舌頭?!

  秦儀呼吸漸漸急促且呻吟出聲。她絲毫沒有排斥正在親密接觸她的"東西",這個"東西"顯然對她身體上的各個感官都了若指掌,她只覺得自己全身都好舒服,把她站了一整晚的疲勞都消卻了,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活絡了起來,令人亢奮……

  不對,什麼“東西”會溫溫熱熱的,還會動……誰?誰在脫她衣服——

  秦儀倏地張開眼睛!

  是人!一個男人壓在她身上,還把舌頭伸進她嘴裡,兩手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亂摸亂抓!

  他是誰?這麼無恥竟然侵犯她?!

  “放開……你是誰?”秦儀又羞又憤地想推開他,哪曉得他力氣大,又像八爪章魚似地緊緊吸附她的身體,她完全沒轍!

  “嗯……不要!”可恥又可惡的是,她竟然喜歡這個男人的觸摸、擁吻……天啊!她怎麼是這種放蕩無恥的女人,她甚至還看不清他的臉孔,他是個陌生男人--"放開……求求你,放開我!"

  秦儀懇求,又用力推擠他。

  嚴堂仿佛感覺到她的乞求、她的反抗,他緩緩張開眼睛,停住所有動作,迷惘地抬起頭,遠離她幾寸,好看清楚她的容顏——

  這個女人是誰?嚴堂的眼神更加迷惘了。

  是他!秦儀瞠目結舌,這時候才想起來昨晚的事,還有現在身處何地。心裡……居然竄過一絲後悔阻止他的荒唐念頭!秦儀更加羞恥了,簡直無地自容。

  “你是誰?”嚴堂眼睛盯著那張漲成粉色的細致容顏,龐大的身軀依然平壓在一副嬌柔的胴體上,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放我起來好嗎?”秦儀的聲音羞怯兮兮。他的心跳抵著她,沉重的呼吸吹拂在她臉上,她感覺自己從頭到腳的每一寸皮膚都敏感擴張,腦袋也不能思考了。

  嚴堂緊盯著她審視了十秒钟,終於放棄讓自己的記憶追尋她的身份。他完全忘了自己昨晚"日行一善"。

  嚴堂遲疑了一陣子,才翻轉身體平躺回床上。

  身上的重量一被釋放,秦儀立刻沖下床找自己的衣服。房裡的家具很簡單,除了一張大床,什麼也沒有,秦儀抱著身子四處張望,橡木地板上,只有一襲大衣和幾件衣服,看得出來是被人隨意丟置的,但都不是她的。那應該是嚴堂昨晚穿的衣服……

  秦儀的視線調到大床的男人身上,他只穿著貼身衣褲——

  “哎呀!”她駭叫一聲,慌忙遮住臉。

  嚴堂挑起一道眉毛,表情是莫名其妙的茫然。

  “你怎麼了?”

  居然問她怎麼了?!秦儀羞得背過身子,手指遙向後指著他,顫聲道:“你……你穿成那樣,還直盯著人家看……你快穿上衣服嘛!”

  嚴堂低下頭看看自己,他的確穿得少了一點,但該遮的地方都遮了,這個天曉得什麼時候鑽進他臥室的女人居然還會如此大驚小怪,這可稀奇了!

  她站在耀眼的光線下,身體的曲線被穿透連身襯裙的光芒描繪盡致,嚴堂得以一覽無遺,也以毫不避忌的大膽眼神欣賞,嘴角掛起饒富興味的笑意。

  “小姐,你有膽子闖進我屋裡,還一身性感的打扮到我臥室來,你不會告訴我,你其實是來偷東西的吧?”他調侃她的害羞態度道。

  “我沒有闖進來,是……是你帶我回來的,你忘了?”秦儀倏地轉身急忙解釋,眼睛一接觸到他,又慌忙避開,她瞥到掉落地板的被子,蹲下身子拾起它把自己裹住。

  “我帶你回來?”嚴堂收起笑容,思忖了一會兒,這才想起昨晚確實帶了個女人回來,當時累得半死,又喝了些酒,早上才會把這件事情給忘了。“我想起來了,你是昨晚攔車的人。你怎麼會睡在我房裡?我記得告訴你客房在隔壁了。”

  聽他的口氣好像在指責她是來誘惑他似的!是,她是提出交往要求,可她從來沒想過要以肉體勾引他,她並不是有目的才接近他,也沒有臉做這種事。秦儀因為被誤解而覺得有些生氣。

  但……她為什麼會在他房間?她昨天……對了,她想起來了。

  嚴堂的臥室和客房中間的衛浴是共用的,門有兩扇,她昨天夜裡起來找廁所,結果回頭時開錯門,走進了嚴堂的房裡。

  “對不起,是我走錯房間!”秦儀滿臉通紅地朝他一鞠躬,接著走往浴室逃回客房。

  沒多久,她便聽到身後傳來嚴堂的笑聲。

  嚴堂光看到她走往浴室的門,也知道她是怎麼走錯房了。


  ※※※                              ※※※                              ※※※                              ※※※


  秦儀梳洗一番,穿回粉色的針織連身長裙,走出客房。

  客廳同樣是橡木地板,自然光透過落地長窗漫射入內,有明亮柔和的感覺,窗前放了一張可供躺臥的沙發床,牆角擱著幾個抱枕,同為深藍色系,其他,沒有任何家具或裝飾品,空間大得像舞蹈教室。

  秦儀正納悶著,另一扇門開了,嚴堂走出來。

  “已經十點多了,幸好今天是假日。”他看看她,“你餓嗎?廚房應該還有東西吃。”

  “糟糕,我忘了今天是假日!”秦儀慘叫了一聲,急忙問他,“電話在哪兒,可以借我打嗎?”

  嚴堂點點頭,手指向沙發床的無線電話。

  秦儀剛才沒注意到。她走過去打電話,嚴堂到廚房裡。

  “喂,轼晨,對不起,我睡過頭了……你剛打過電話?!我……”秦儀不知道如何解釋,她來找嚴堂之前,只有曾源光知道。

  “秦儀,你現在人在哪裡?”電話那頭的柳轼晨似乎已察覺出不對勁,機警地問她。

  “我……對不起,轼晨,我現在不方便解釋。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我今天要請假。”秦儀輕聲說。

  楓屋家具公司在全省一共有四個展示點,台北的展示中心由柳轼晨負責,秦儀和他是大學同學,去年畢業後便被他邀請過去幫忙。

  “好。不過秦儀,我明天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可不許瞞我。”

  “嗯……轼晨,真的很抱歉,今天是假日我還請假,希望不會帶給你麻煩。”秦儀覺得很過意不去,假日客人多,一向特別忙,平常柳轼晨又很照顧她。

  “沒關系,我會應付。秦儀,我們明天見。”

  “謝謝你,再見。”聽得出來他正忙,秦儀盡快收了線。

  她把無線電話擱回沙發床,抬起頭卻看不到嚴堂,倒是慢慢聞到一股咖啡香味。秦儀循著香氣而去,在廚房裡找到他。

  難得,他的廚房裡倒是什麼都有,一應俱全。

  嚴堂正由冰箱裡拿出火腿和雞蛋,轉身瞥到她。

  “打完了?”

  “嗯。”秦儀點點頭,沒什麼必要地說:“我打電話到店裡去請假;我在一間家具展示中心上班。”

  “原來如此,怪不得假日也要工作。”嚴堂拿下平底鍋擺上爐子,“只有火腿和雞蛋,將就點吃。”

  “如……如果你不介意,我來弄好嗎?”秦儀不好意思只站在旁邊看。

  嚴堂回過頭瞄她一眼,然後聳聳肩,“好啊,交給你。”

  他去倒剛好煮開的咖啡。

  秦儀走過去,打開瓦斯爐,動作利落地弄好兩份早餐。

  他們端到飯廳去吃,嚴堂切了一塊火腿放進嘴裡,同時看著對面這個看起來非常沉靜的女人。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冉秦儀。”她抬頭迅速瞧他一眼後,羞澀地報出自己的名字。

  “冉秦儀……”他很自然地跟著念出來,似乎挺欣賞這個名字。

  “咋晚……打擾了你,很抱歉。”秦儀低著頭不敢看他。

  嚴堂拿起咖啡,眼神促狹地瞅著她問:“你指的是哪一件?我收留你過夜,還是你在半夜爬上我的床這件事?”

  秦儀的臉色倏地掃紅,責怪地睨了他一眼。

  “我沒想到,你這麼喜歡捉弄人。”

  “這是我的優點之一。”他大言不慚地說,還扮出一臉驕傲,啜了口咖啡。

  秦儀被他逗笑了,心情不知不覺間輕松下來。

  “我一直在想,你應該是很好相處的人,我果然沒猜錯。”

  嚴堂平常就不是嚴肅的人,但也不是對任何人都親切;對於冉秦儀,他欣賞她完美的體態,喜歡她無意間流露的柔雅氣質,贊賞她的廚藝,所以把她當作朋友。

  嚴堂突然正色地審視她,昨天晚上沒有仔細看清楚她的容貌,她的五官非常精細,粉白的肌膚像混了歐美人的血統,及肩的秀發在自然光線下泛出一圈金黃色,以他專業的眼光批評,她給人的第一眼並不突出,沒有特別亮麗的外表,但細看了,她有一份柔、一份靜,為她增添一股神秘感,誘發人想挖掘的欲望,再多看她幾眼,會在不知不覺間被她吸引。

  “你為什麼會看上我?”他盯著她。

  秦儀抬起如玻璃珠般剔透的咖啡色瞳眸,現在她有機會可以慢慢欣賞他了。

  他是屬於陽光的男人,特別亮眼,非常吸引人,在任何場合,都是眾人競逐的焦點,比起任何一位國際巨星,他絲毫不遜色。

  她微微臉紅地垂下眼睑,“你……很醒目,我覺得你的笑容特別燦爛,能使人不自覺也跟著會心一笑,好像所有的煩惱都可以隨之拋開,我感覺,在你周圍的人總是笑得特別真。”

  “聽你這麼說,我好像是所有人的快樂泉源,或許我該考慮,改行‘賣笑’。”嚴堂打趣地說。

  “那好極了,我第一個向你買。”秦儀跟著搭唱起來,晶瑩的眸子閃爍著光芒。

  嚴堂挑起有趣的神情,發覺這個女孩似乎已經一點一滴激起了他的興致。

  “你想拿什麼向我買?”他的音調裡帶著一分玩味、三分認真。

  秦儀蜷握的手指在桌上縮緊了一下,心髒加速跳動。

  “你認為,時間重不重要?”她壓下幾乎跳出喉嚨的激奮。

  “時間?當然重要。”這跟他們此刻討論的話題似乎扯不上關系吧?嚴堂的臉上帶著疑問。

  “我想,人們追求的金錢、名利、地位,你打出生就不缺乏了,我也無法錦上添花。”

  她停頓,眼神裡在等待他的認同。

  嚴堂勾起嘴角,點點頭,表示她說得沒錯。

  他出生豪門世家,在國外拿到學士學位後,回國便投入嚴氏財團名下的育樂事業,負責唐代唱片公司,並且在短短幾年內,使唐代迅速成長,如今在同業裡,已擁有執牛耳的地位。

  最近傳聞,嚴氏財團幕後的掌門人、嚴堂的奶奶嚴老夫人,有意增派他管理觀光事業,這足以顯示他有傲人的事業才能。

  “我不能拿你已經不需要的外在物質買下你,而且我也供不起,我唯一擁有的,是我的時間。”她正襟端坐,纖白玉指整齊地叠放在桌面,咽忍著緊張,試著拿出交易時的精干架式。

  “你想拿你的時間買下我?”嚴堂挑起一道眉毛,立刻搖搖頭,“等於我也得拿時間倒貼你,不劃算。”

  “不會的,我拿我所有的時間買你,你有挑選時段的自由,而且我保證,我不會是難纏的客人,將來你想終止交易,我也絕不會有第二句話……另外,我們交易期間,你有交其他異性朋友的絕對自由,當然我也有,我們不能干涉對方。”秦儀迅速補充,不希望他感覺有絲毫壓力。

  嚴堂眯起眼睛,他原來沒有把她看作可以隨便玩的女人,現在他發現,自己可能看走眼了。

  他曾經以為她是拜金女郎;在此刻之前則將她歸類為戀慕偶像的小女人;現在,既然知道她兩者都不是,既不會貪他的名利,也不會癡戀、緊抓他不放,他就不需要再有顧忌了。

  原來她也只是喜歡玩的女人!

  “這件交易我有興趣。”他點頭。

  秦儀難掩興奮之色,眸底溢滿驚喜的光輝。

  “你真的願意跟我交往?”

  “如果一切條件如你親口所允,有何不可?”嚴堂揚起嘴角。這樣的女人自動送上門來,他豈有拒絕之理?當然是欣然接受了。

  “我保證,不會食言。”秦儀馬上立起三根手指頭做誓。

  “我可以重復一次你‘買下’我的條件,確定彼此沒有誤會嗎?”他認為還是該慎重起見。

  “當然可以。”

  “好。第一,交往期間,時間由我安排,你沒有意見?”

  “嗯。”她迅速點頭。

  “我可以確定,不會在上班時間突然接到你的電話,你也不會突然跑到我的公司來給我一個‘驚喜’吧?”

  “我保證,不會在任何時間打擾你。”

  “很好。第二,彼此不能夠管束對方的行為,除了約會時間?”

  秦儀點點頭,表示肯定。

  嚴堂接著說:“第三,其中一方提出停止交往的要求時,另一方必須無條件接受?”

  “同意。”秦儀輕輕地吐出這兩個宇,心情卻只能用五味雜陳來形容。

  除了第一項條件,第二、第三項看似對彼此都公平,但事實上,嚴堂的女性朋友多如繁星,而她,她認為自己是月亮,嚴堂是太陽,只有他能照拂她,除他不行;她是這樣的需要他,還如何可能先放棄交往。

  三個條件於她,沒有一項公平,卻是她提出來的,也是她一口應允。沒辦法,誰教她一眼就愛上他了!

  “那麼,交易成立。”嚴堂伸出手,在陽光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秦儀輕緩地遞上柔荑,在嚴堂緊握住的一刹那,她望著他迷人的笑容,癡癡柔柔地跟著微笑。

  他們,開始交往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18:13:24

第二章

  楓屋家具店裡,一個角落正彌漫著低氣壓,好在此刻是陰雨午後,緀氣候不佳,客人也少。

  柳轼晨盯著曾源光,眼底透著責怒、怪他多事;轉投向冉秦儀,他緩柔的神色只剩下無奈和一絲看不透的情愫。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

  當他知曉,秦儀希望認識曾源光,是為了打探嚴堂的消息、和他交往後,他一口拒絕了秦儀的請托。有哪個男人會把自己想追求的女人拱手讓出去的!

  “我也不知道原來秦儀在你這裡上班,世上就有這麼多巧合,你說是不是?”曾源光故意忽略柳轼晨的責備目光,猶帶著笑容,以“不知者無罪”的無辜者身份高昂著下巴。一向善於透視人心的他,豈會窺不出好友的感情,只可惜,知之已晚,做下的事情挽不回了,他也無能為力,只好佯裝無辜。他是昨天詢問仲儀,才知道秦儀在楓屋上班。

  “說來真是很巧。轼晨,原來源光是仲儀的男朋友,他們都交往好一陣子了,前些時候我妹妹才介紹我們認識。”也因此,她才有機會透過曾源光,得知嚴堂的住所。秦儀很感謝妹妹,也感謝曾源光。

  柳轼晨睨向曾源光,"前一陣子你告訴我,要教訓一個潑辣的大三女生,該不會……就是仲儀吧?"

  “喂,你別胡說,我可沒說過要教訓仲儀。”曾源光趕緊在秦儀面前澄清,他素知她們姊妹倆的感情好到什麼程度。雖然很清楚秦儀不會在仲儀面前搬弄是非,但就怕萬一,她們無話不談的當口,秦儀把它當作趣事扯出口……那時候他可就慘了,仲儀的脾氣不像秦儀溫和,不發飙個三年三月才是怪誕。

  柳轼晨還是第一次看到曾源光顯露緊張的神色,平時他總是一副諸葛孔明的臉孔。

  “原來孔明變成猴子就是這副德行,改天我要仔細瞻仰如來佛祖的真面目才行,順便請教她的高深法力是怎麼練來的,也教教我,怎麼教訓猴子。”柳轼晨睇睨著曾源光,終於抓到嘲笑他的機會可以發洩心裡的怨氣,難怪他一字一句都滿含譏諷。

  曾源光不怪他,反而很能理解地擺出同情他的神色,並且指點道:“你如果不想落個老大徒傷悲,是該去拜拜如來佛祖,有'她'幫忙,貓不但能成虎,說不定還能添翼,飛達目的。”

  曾源光話中的玄意立刻點醒了柳轼晨。

  對啊!他真笨,一直知道秦儀對妹妹仲儀情深意厚,卻不會善加利用,巴結仲儀幫忙他,笨得只會死守,不懂得采取主動攻勢,才會讓秦儀有機會看上別人,而忽略了近在眼前的他。

  不知道現在去找仲儀幫忙,是否還來得及,秦儀只說見到了嚴堂,未知結果發展成如何?

  “又是孔明,又是猴子、如來佛祖,還有貓和虎,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秦儀茫然的表情透著問號。

  她一直把柳轼晨當作好朋友,兩人同住台中,又是大學同學,如今更為同事,認識了五、六年,這樣的緣份是難得的;可是秦儀絲毫沒有察覺到柳轼晨異樣的特殊感情。

  一來柳轼晨怕突然表白會嚇著她,一直在等機會,結果時間一久,他反而更難開口;二來他想近水樓台先得月,秦儀早晚是他的,他太笃定了,著實沒想到一向沉靜的秦儀會去愛上只見過一面的男人,並一反被動的個性,積極主動追求。

  柳轼晨第一次發覺,自己不似所以為的那般了解秦儀,她典雅溫婉的外表下,潛藏著一顆熱情的心;他覺得自己更愛她了,他不放棄她。

  “秦儀,你別管我們說什麼,我想知道你見過嚴堂以後呢?發生什麼事?昨天早晨之前……你在哪裡?”柳轼晨傾身靠向前,雙手枕著開成V字型的大腿緊握成拳,焦距定在對面的秦儀臉上。

  秦儀不由自主地想起昨日清晨那一幕旖旎畫面,頰上泛起紅潮,垂下眼睑避開了柳轼晨的視線,再怎麼熟識的朋友,她也不好意思開口就告訴他,她在第一次見面的愛慕對象家裡過了一夜,那是令人難堪且難以啟齒的。

  柳轼晨久久等不到答案,心裡焦急,開始有了不祥預感。

  該不會……他們已經……可惡!嚴堂如果真碰過他的秦儀,他……他……柳轼晨激憤地握住拳頭,怒在心裡,有口難言。

  曾源光以旁觀者的姿態把一切看在眼裡,並且適時開口,"我今天來找秦儀,其實是想道歉。"

  秦儀抬頭挑起詢問的眼光,等他接口。

  “我本來告訴你嚴堂前晚應該會在十點左右回家,誰曉得他在宴會中碰上客戶,被拉出去喝酒;直到快凌晨我才找到他,幫他解了圍讓他回家。對不起,你一定等了整晚吧?”曾源光給秦儀找了台階下,“無意”中透露出秦儀前晚只是空等嚴堂,兩人接觸的時間不多,好讓柳轼晨安心,也掃除了窘迫的氣氛。

  秦儀愣了一下,她等得雖晚,可沒有曾源光說的誇張——一整晚!她不明白曾源光為什麼誇大其辭,不解的目光迎上他,曾源光回以深意的一笑,她會意過來,原來他是在幫她化解尴尬。

  “呃……不用道歉,是我自己願意等的。”秦儀讷澀地道。

  “秦儀,你在嚴堂家門外站了一整晚才見到他?”柳轼晨立刻關心地追問,語氣裡滿含不捨與心疼。

  如果是他,絕不可能讓秦儀受一點委屈;為什麼,秦儀從來就沒有發現他的感情,卻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如此執著?

  他嫉妒,嫉妒嚴堂!

  “嗯……我……直到早上才等到他。”秦儀低垂著頭,為自己的謊言而心虛內疚。

  “你對他提出交往的要求了?他怎麼說?”柳轼晨壓抑著滿腔妒火,語氣沉著地問。

  曾源光也想知道結果,伸長耳朵在一旁等著。

  秦儀羞赧的眸色掠過他們,臉更紅了。

  “他……他答應了。”她的聲音很輕,仿佛不想多談,也仿佛隱瞞了什麼。

  柳轼晨如被人當頭敲下一棒,僵直了好半晌。原來以為還有的一絲機會,溜得蕩然無存。他深信秦儀是人見人愛的女孩,嚴堂如果有眼光,當然不會放過,但內心裡又期待傳聞花心的嚴堂不會把秦儀看在眼內,畢竟他的身邊不乏美女,不可能為秦儀而放下他的花花世界。可事實……與願違!恭喜的話,他是說不出口的,祝福他們,他也絕對做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埋藏自己的一份深情,不出來攪局,不讓秦儀困擾。

  柳轼晨站起身,無言地走出楓屋。

  “轼晨?你去哪裡——”秦儀追出去想問清楚,怕客戶有事找不到他,但車子掉頭就開走了。秦儀疑惑又納悶地踱回店裡。

  “秦儀,嚴堂答應和你交往,是只和你,還是把你也列進約會名冊裡,讓你成為他的約會對象之一?”曾源光目光緊鎖著她問。他太了解嚴堂,不會像柳轼晨單純得以為嚴堂的答應交往,就是只和秦儀一個人。

  秦儀很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她故作潇灑,咧開嘴角笑道:“我們說好各自有交異性朋友的自由,我覺得這樣……對彼此都好。”

  曾源光倏地沉下臉,他們彼此都了解真正好的只有誰,秦儀其實不必在他面前掩飾。

  嚴堂會答應和秦儀交往,是教他意外的事,他一直認為嚴堂只和那些追求名利的女人約會,彼此只是各取所需,不值得非議,但現在……他只能說自己看錯了朋友。

  “我原來就不贊成你去追嚴堂,我太清楚他對女人一向只抱持玩玩的態度,如果不是仲儀要求,我絕不會幫你。”曾源光對自己、也對嚴堂生氣,接著勸道:“秦儀,對這段感情,你最好不要放得太深。”

  “謝謝你,源光,你別為我擔心,一開始我就清楚自己的立場,能夠和他交往,我已經很滿足了,我不奢望和他有結果。”秦儀微笑。


  ※※※                              ※※※                              ※※※                              ※※※


  七天,等了七天,沒有他的電話,秦儀幾乎要懷疑,他已經忘了她。

  “姊,你發什麼呆呀?”冉仲儀到廚房泡了茶端出來,就看見秦儀還是維持原來的姿勢,坐在沙發裡,盯著茶幾上的電話,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一下。

  “我……沒有呀。”秦儀回過心神,心虛地直搖頭。

  仲儀睨她一眼,倒了兩杯熱茶,把茶壺擱在茶幾上,坐進雙人沙發裡。地方小,客廳擺了一張沙發、電視、小茶幾,就只剩下一條走道。

  “姊,我搬過來和你住好不好?”仲儀兩手捧著熱騰騰的茶,側頭看著她。

  “你不是跟同學住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想搬過來?”秦儀輕啜了口茶。

  “我和同學住,是因為你以前有室友,所以不想打擾你,可是現在不同,你的室友結婚了,這兒多出一間房,我正好可以搬過來和你一起住。姊,你說好不好?”仲儀朝秦儀做出期待的臉孔。

  “當然好了。只是,你的同學怎麼辦呢?她們也會少一個室友。”秦儀當然希望仲儀搬過來陪她,但不希望仲儀因為怕她一個人住寂寞而疏離了朋友。

  “這點你放心好了,我們系上正好有人在找房子,我把房間讓給她,都是同學,我那兩個室友也同意了。”仲儀眨了眨靈活的大眼睛。

  仲儀和秦儀的外表幾乎就像一對雙胞胎,尤其發型又相同,只要仲儀願意,她可以扮成秦儀蒙過外人,但秦儀就無法假扮她,因為仲儀太過於活躍了,光芒四射,活潑、灑脫的性子,不是溫婉沉靜的秦儀模仿得來的。

  “原來你早打點好了,那還問我干什麼?說不定你連行李都打包好了。”秦儀糗她。

  “嘿,讓你猜中了!東西我都收拾好了,明天源光會幫我搬過來,我今天來就是要知會你一聲,明天起有可愛的妹妹我來陪你住了。”仲儀完全展露行動派的本質。

  秦儀微微一笑,“我真高興我們又可以一起住了,爸媽要和我們聯絡也方便多了。”

  “是啊,省得他們老是抱怨。”仲儀嘟嘟嘴,眸子一轉,擱下茶杯,抓著秦儀的手臂,裝出神秘兮兮的樣子問:“姊,你和‘唐代’的老板交往得怎麼樣了?”

  提起嚴堂,秦儀又沒了笑容,她失望地搖搖頭,“可能他早忘記我了。”

  “怎麼,他沒再跟你聯絡?”仲儀跟著扁嘴。

  又是一個搖頭,秦儀沉默著沒開口。

  “那你跟他聯絡呀。”仲儀一副天不轉地轉的口氣。

  秦儀瞥她一眼。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和嚴堂之間的約定,更不會告訴仲儀。仲儀太關心她,一旦得知,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我想,還是等他主動聯絡好了,說不定他最近忙,沒時間找我。”這也是秦儀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

  “他忙?忙就可以連女朋友都不管了嗎?如果源光敢這樣,我早和他絕交了。”仲儀不屑地撇撇嘴角。

  “傻瓜,我和你不一樣,你姊姊是主動追人家,不像你,被源光捧在手心裡。”秦儀露出淡淡的笑容,語氣裡多了一絲羨慕。

  “笑話,你追他是看得起他,他應該掩嘴偷笑才對。我從小到大沒見過你對哪一件事情積極主動,唯獨他。”仲儀想起秦儀向源光詢問是否認識嚴堂時,眸底泛起的光彩,那是她從不曾在姊姊臉上見過的。

  “我自己也不懂,為什麼他會帶給我這麼大的改變?總覺得,只要有他,我任何事情都能做。”秦儀心不在焉地盯著捧在手中的茶杯。

  仲儀瞅著她看,眉頭微微皺起。

  “我在雜志上見過他,論長相、品味和氣質,他的確屬一流,但我聽源光說,他對女人一向不認真。源光也要我勸你,別對他太用心。”仲儀露出憂心的神色,拉著秦儀的手,“姊,我是第一次看到你主動的態度,相信你的眼光,這才要求源光幫你,現在我卻後悔了,萬一他……對你也不認真,我豈不是害了你?!”

  “我很感激你和源光的幫忙,真的。你不要把這件事情看作是自己的責任。”秦儀拍拍她的手,向她溫柔地微笑。

  仲儀沒有告訴姊姊,她會突然想搬過來,就是因為覺得自己有責任,她要在一旁看著她和嚴堂的進展,絕不容許嚴堂欺侮她。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秦儀霎時轉過身,當手伸向茶幾時,她反而遲疑了,如果不是他,她又是一場空歡喜。

  “姊,怎麼不接電話?”仲儀看見她手停頓在半空中,狐疑地問。

  秦儀瞥她一眼,心髒卜通卜通地跳,只好告訴自己:鎮定點,可能不是他,不要緊張。

  她把手伸向話筒,緩緩拿起。

  “喂?”

  “秦儀,你好,請幫我接仲儀好嗎?”

  話筒的另一頭傳來低沉的聲音,卻不是他。秦儀垮下肩膀,心髒已恢復正常跳動,她把話筒遞給仲儀,起身讓出位置。

  “你的電話,是源光打來的。”

  “謝謝。”仲儀接過電話,並沒有忽略秦儀臉上明顯寫著失望的表情。

  看見秦儀走進浴室,她才凶巴巴地朝話筒嚷,“曾源光,有事快說!”

  “仲儀,你又跟誰打輸架不成?火氣這麼沖,小心爆血管哦。”

  “爆你的頭炒米花啦!這時候打電話來干什麼?該打的偏偏不打……”

  仲儀叨念了曾源光一會兒,也不管他打來有什麼事,啪喳一聲,掛斷電話。

  秦儀走出來,看見她已經把電話掛上。

  “講完了?我好像聽見你和源光吵架,你們沒事吧?”

  “他哪裡敢和我吵?是我叫他沒事不要隨便打電話來煩我。”仲儀擺擺手,晃進洗手間。

  電話又響起,秦儀看看浴室關上的門,搖搖頭,伸手接起電話。

  “喂,源光嗎?對不起——”

  “我找冉秦儀。”

  低沉有力的嗓音,一下子教秦儀愣住了。

  是他!秦儀緊緊抓住胸口,心慌意亂得不能自已。

  “請問,我是不是打錯電話了?”等不到任何訊息,對方又開口了。

  秦儀連忙搖頭,又想到對方看不到,趕緊說:“不,你沒有打錯,我……我是冉秦儀。”

  對方頓了一下,然後才以覺得有必要的語氣報出姓名。

  “我是嚴堂。”他沒有忽略她剛才叫出一個男人的名字,是以口氣略顯嘲諷。

  “我知道。”秦儀輕輕說,她知道他是誰,也知道他誤會了什麼,但是她不想解釋,反正……是多余的,他不會有興趣聽。

  嚴堂的確沒有多加追問。

  “明晚你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明晚……有。”本來打算慶祝仲儀搬過來,出去好好吃一頓,恐怕得延後了,幸好剛才沒有對仲儀提。秦儀心裡想著。

  “我六點過去接你,可以嗎?”

  “好。”秦儀輕聲允諾,兩手緊握著話筒。

  “那麼明天見。”

  他掛斷電話,秦儀呆呆地站著,話筒還貼在耳朵旁。

  他打電話來了,而且訂下約會,她真的要和他約會了!秦儀有如置身夢中,和他約會,是她日夜期盼的事,而今,終於如願以償。


  ※※※                              ※※※                              ※※※                              ※※※


  “嚴先生,歡迎、歡迎,快請進,我給您帶位。”餐廳經理堆著滿臉笑容出來招呼。

  “陳經理,好久不見了。”嚴堂摟著秦儀,走進餐廳。

  “嚴先生您久沒來了,今天是和嚴老夫人約好的吧?”陳經理走在前頭,頻頻做著請的手勢。

  嚴堂煞住腳步,秦儀感覺腰側被鎖緊,疑惑地抬起頭以眼神詢問他。

  陳經理也跟著停下來,"嚴先生,您怎麼了?"

  “你剛才說,嚴老夫人也會過來?”嚴堂皺起眉頭。

  “是的,嚴老夫人已經訂了十人的桌位。”陳經理報告道。

  “她人還沒到吧?如果她來了,別告訴她我來過。”嚴堂拉著秦儀快步走出餐廳。

  留下一臉錯愕的陳經理。

  嚴堂很快地把他的白色跑車開上大馬路。

  “抱歉,有點事,我們換一家餐廳。”他側頭給了秦儀一個歉然的眼神。

  “沒關系。”秦儀牽起嘴角,包容地一笑。

  那位嚴老夫人是嚴堂的奶奶,雜志上曾提過她是一位非常精明能干的人,自從隱身嚴氏財團幕後,每天都期待著盡早辦完幾個孫子的終身大事,聽說她已經物色了不少合意的對象等著撮合,所以最近仍未婚的孫子都盡量躲著她--和家裡一群"閒來沒事"的女人。

  冉秦儀沒有不悅的表情,也沒有追問原因,頗令嚴堂詫異,換作其他女伴,不是對他窮追猛打,硬要問出個理由,就是已經知情,擺出一張臭臉給他看,表情明白對著他說:“我又不是見不得人,為什麼不能見你奶奶?”態度更積極的,會拉著他不走,硬要見到他祖母,異想天開地期望他的祖母為他們"證婚"。

  嚴堂對秦儀投以贊賞的一瞥,把車子停在一間法國餐廳門口。

  “這家餐廳的東西很不錯,有口皆碑。”嚴堂牽著秦儀的手下車,對她微笑。

  “哦?”秦儀望著他的笑容,心裡面漲滿幸福的感覺,不由自主地跟著笑。

  “嚴先生,歡迎光臨,今天真巧,嚴聖先生也在裡面用餐。”餐廳經理在裡面看到他,連忙出來招呼。

  “我大哥?他跟誰來?”嚴堂頓時收起笑容,心裡已經有不祥預感。

  “嚴聖先生是和夫人一起來的,嚴先生,請問您要和他們同桌嗎?”

  “不了,我想起還有事,改天再過來。”嚴堂掉頭就走,沒幾步,他又回頭交代:“你不要告訴他們我來過,明白嗎?”

  “是、是,我明白。”經理馬上颔首恭送他。

  車子再度開上大馬路。

  嚴堂側瞥一眼,秦儀默默坐著,臉上沒有顯露任何情緒,教他摸不透,她是否生氣了?

  “很抱歉,我大嫂和祖母最近轉行當起媒婆,我不想碰上她們,請你別介意。”他半是揶揄地向她解釋,眼尾余光留意著她的反應。

  秦儀表示不介意地搖搖頭,微笑起來。

  “真巧,連續兩個地方都遇上你的家人,可能貴府今晚都不開伙,全到外面吃飯了。你說,我們待會兒還會不會再碰上誰呀?”

  她輕快的語調,沒有一絲不悅,還能夠拿它開玩笑,這教嚴堂也跟著輕松起來。

  “如果再碰上一個,那我們今晚就得到路邊攤解決了,不會這麼倒霉啦。”嚴堂跟著打趣。

  “到路邊攤吃也不錯呀。”秦儀並不反對,只要是和嚴堂在一起,到哪裡她都無所謂。

  “天氣這麼冷還會不錯?你真是異類。”嚴堂笑著搖搖頭,手中的方向盤往左一旋,道:“你喜歡吃日本料理嗎?前面有一家不錯——”

  他突然住了口,車子的速度也跟著緩下來。

  “怎麼了?”秦儀注意到他瞠目結舌地愣視前方右側一家日式餐廳的門口。

  接著,車子駛過去,嚴堂沒有停下來。

  “看來,我們今晚真的要在路邊叫東西吃了。”他表情認真且認命地說。

  秦儀立刻睜圓眼睛,回頭去看那間日式餐廳,“不會這麼巧,你的家人真的在裡面吧?!”

  嚴堂睨她一眼,“我剛才看到我家的司機。這次可能是我媽和一群采購團。”

  秦儀簡直不能置信會有這樣巧的事,驚愕卡在喉嚨裡,說不出話來。

  “也許真給你說中了,我家今天不開伙。”嚴堂悻悻然地說,又無奈地瞥了秦儀一眼。

  秦儀慢慢地牽起嘴角,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哈哈,沒想到第一次約會就碰到如此有趣的事。你最近帶女伴出來都得這樣東躲西藏嗎?”她不經意地脫口而出,並沒有吃醋或嘲諷的意思。

  “是有過幾次,但沒像這回,一連碰上三個。”嚴堂沒有告訴她,通常他會避開家人,主要原因是約會的對象有可能是家人也會滿意的女孩子。

  冉秦儀,他的第一直覺告訴他,祖母見到她,一定不會放過。

  “碰上如此巧合的事,還真是我的榮幸。只是,肚子可餓慘了,你說,我們隨便找一家店填飽肚子好不好?”秦儀可憐兮兮地撫著肚子。

  “你真的不介意?”嚴堂以為她剛才只是在開玩笑,平常他的女伴,不上高級餐廳就寧願餓死。

  “如果你不介意,這次由我來選地點好嗎?”秦儀反問他。

  嚴堂挑起一道眉毛,頗感新奇地點點頭。

  “請帶路。”

  “下一個路口左轉,就在……”


  ※※※                              ※※※                              ※※※                              ※※※


  秦儀帶他到一家面館,店面很小,只有幾張桌子,老板是退休的公務人員,和妻子一起經營。

  這兒只賣拉面、小菜和今日湯。

  “什麼是今日湯?”嚴堂坐下後,好奇地問。

  他是第一次到這種面館來。

  “這家店的老板每天只煮一種口味的湯,但是每天的湯都不一樣,所以就干脆叫今日湯。”秦儀向他解釋。

  “那不是沒得選擇?”嚴堂的表情寫著:老板到底會不會做生意呀?

  “的確是沒其他選擇,不過老板煮的湯很好喝,廚藝一級棒,所以生意一向很好,老主顧也多;而且,老板志不在賺錢,他和老板娘開這家面館,其實只是打發時間,可以和客人聊天、交朋友。”秦儀似乎很喜歡他們夫婦倆的悠閒生活,一臉羨慕的神情。

  “看來你也是這裡的熟客之一?”嚴堂不用猜,光看到剛才他們進來時,老板招呼秦儀的態度就知道了。只是他心下奇怪,那老板第一眼瞥到他時,眼底似乎閃過一抹詫異的神色,不知道是因為他的穿著與這兒格格不入的關系,還是有其他原因?

  “這裡距離我上班的地方近,我時常過來……”

  “秦儀,你來了呀,老頭子怎麼也不會通知我,我正想找你哩。”一個略顯豐腴的婦人由裡面走出來,臉上的笑容擴得大大的,親切地直拉著秦儀的手。

  “老板娘,你找我有什麼事嗎?”秦儀微笑。

  “我最近看到轼晨總是無精打彩的,想問問你們是不是吵架了?”老板娘關心地說。

  “我和轼晨吵架?怎麼會呢!不過,最近轼晨真的是沒什麼精神,明天我會問問他。”秦儀沒有細想就說。

  柳轼晨也是這兒的常客,還是秦儀帶過來的。

  “這也好,你們小倆口要說話比較方——這位是誰?”老板娘這時候才注意到秦儀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是我的朋友,姓嚴。”秦儀簡略地介紹,小心翼翼地留意嚴堂,怕他不耐煩。

  “你好,老板娘,秦儀一再說這裡的面很好吃,可惜我一直沒什麼時間,今天總算有機會過來了。”嚴堂朝老板娘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微笑,寬大的手掌很自然地蓋住秦儀的小手,做出一般情侶的親密狀。

  秦儀僵了一下,臉色泛紅,不過她沒有把手抽回來,任他握住。

  老板娘顯然很驚訝,嘴巴張得開開的,好半晌才稍微恢復正常,勉強拉開嘴角,“嚴先生,歡迎,以後有空要常來,我都不知道,秦儀有這麼'緣投'的男朋友,還一直以為她和轼晨是——不是,沒什麼啦,你們坐一會兒,面馬上就好了。”

  老板娘局促地走開。

  秦儀羞赧地輕輕抽回手,伸到桌子下絞握著手指。

  “你這樣做,會讓老板娘誤會的。”她低聲抱怨。以後她可能不敢來吃面了。

  “她沒有誤會,我的確是你的男朋友不是嗎?”嚴堂的音調似乎顯得不悅。

  秦儀聽出來了,狐疑地抬頭看他。

  “嚴堂,你怎麼了?”

  他一愣,意識到自己莫名的煩躁,居然是被老板娘口中那名喚轼晨的男子給惹出來的……吃醋?!

  “不!沒什麼。”嚴堂搖頭,否決掉心裡浮出來的可笑字眼,同時回答秦儀的疑問。

  秦儀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能猜測,他可能不喜歡來這種小地方,下次,自己還是別自作主張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18:13:53

第三章

  又過了近一個禮拜,秦儀才接到嚴堂的電話。

  這一次,他打到楓屋找她,還是柳轼晨接到的。

  “秦儀,電話。”柳轼晨把電話遞給她之前,又多看了她一眼。

  “謝謝。”秦儀沒有注意到柳轼晨眸中復雜的神色,接過電話,聲音清脆地說:“我是冉秦儀,您好。”

  “秦儀,今晚有空嗎?”

  這一聲低沉悅耳的嗓音,正是秦儀日日渴望聽到的,她的心跳倏地加劇,頰上泛起兩朵紅雲。

  “……有。”她嬌澀地輕輕應道。

  “六點半,我過去接你。”

  “好--我們去哪裡?”秦儀想到上一次約會的烏龍事件,不禁開口問。

  嚴堂停頓半晌,才回答:“今晚我陪你,由你決定地點。”

  “真的?!”秦儀喜出望外。照此看來,上一次帶他到面館去,並沒有惹他不悅了!她一直為這件事擔心不已。

  “你先想想,我們晚上見。”

  “嗯,拜拜。”

  秦儀雀躍地掛上電話,一抬頭接觸到柳轼晨的視線。

  “是他打來的,他說晚上要和我見面,而且我可以決定地點,去哪兒他都陪我。”秦儀欣喜地和柳轼晨分享她的喜悅。

  “哦……那太好了。”

  秦儀太興奮了,以至於看不到柳轼晨勉強牽起的苦澀笑容,還一古腦地說:“去哪裡好呢?轼晨,你說哪裡好……”


  ※※※                              ※※※                              ※※※                              ※※※


  “我家?”

  “嗯。”秦儀繞過嚴堂,把她剛才買來的蔬菜、魚肉放進後車座裡。

  “你確定?”嚴堂看著她,表情是一臉狐疑。她知道自己“送上門”是什麼意思嗎?這可跟上一次的“借住一宿”不一樣!

  “上餐廳可能又會碰到你的家人,我一時又想不到哪兒好去,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想來想去,還是你的公寓最方便,我可以煮你喜歡吃的菜,又不用怕被人撞見,屋裡還有暖氣……如果你覺得不方便,那就算了。”秦儀忘了,她沒有事先征詢他的意見,說不定他的房子並不歡迎她。

  “如果你認為可以,我想,也沒什麼不方便。”嚴堂語氣輕緩,似乎想再給她一個轉圜的機會。

  秦儀並沒有想太多,她心裡想的,一如她剛才說的,他的公寓是最適合他們約會又可以安心享受的地方。

  “那我們走吧。”秦儀打開車門向他微笑。

  “好吧,你喜歡,我沒意見。”嚴堂聳聳肩,坐進駕駛座。

  一對男女半掩在窗簾內向外面偷窺,直到嚴堂的白色跑車駛離,才敢大膽地露出頭顱。

  “真奇怪,你不想讓他看見你在這裡,為什麼我也要跟著你躲?”仲儀這時候才想到,這是她認識嚴堂的大好機會,而她居然呆呆地任曾源光拉著躲起來。

  “因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想見他,你也不能曝光。”曾源光坐回客廳的沙發椅裡。

  “少給我掰歪理!都是你,害我錯失認識他的機會。”仲儀坐到他身邊,忿忿地推了他一把。

  “你認識嚴堂做什麼?想跟你姊姊一較長短嗎?”曾源光調侃她,身手利落地抓住她揮過來的拳頭。

  “老是出口沒一句正經話!曾源光,我可警告你,萬一嚴堂欺負了我姊姊,我一定先揍扁你!”仲儀用力把手給抽了回來。

  這女人真無理,也不想想一開始是誰先哀求他幫忙秦儀去追嚴堂的。還好他只肯提供地址,要是出面介紹他們認識,他會死得更慘。


  ※※※                              ※※※                              ※※※                              ※※※


  嚴堂看著秦儀把一道道佳肴端上桌,眸底寫滿佩服與驚歎。

  “你有沒有考慮過,轉行當廚師?”

  “我有中餐廚師的執照;我小舅舅是開餐館的,他偶爾也會自己兼大廚,以前每年暑假,我都會到餐館幫忙,空閒時,小舅就教我做菜,直到我大學畢業,出來工作後,小舅才說:‘秦儀,還好你畢業,我已經沒什麼可以教你了。’你知道嗎?我小舅才三十五歲,說話的口氣卻像五十三歲,害我笑得差點氣絕。”秦儀笑著告訴他自己的往事,同時把最後一道湯擺上桌,才拿掉圍裙。

  “你小舅真風趣,他怎麼沒請你去掌廚?這不等於白教你了?”嚴堂坐上飯桌,開始動起筷子。

  “小舅的餐館已經有廚師,不缺人。而且,他也怕我老是待在廚房裡,還沒嫁人就成了燒飯的黃臉婆,一再警告,不准我找廚師的工作,他說萬一我嫁不出去,他無法跟我媽交代。”秦儀也坐下來。

  “你有幾個舅舅?”嚴堂夾菜送入口,滿意地頻頻點頭。

  “三個。我媽媽排行第二,上面有一個哥哥。”秦儀只是端著碗,看見嚴堂吃得津津有味,她臉上洋溢起甜蜜的笑容。

  “你呢?你有幾個兄弟妹妹?”

  “我只有一個妹妹,她叫仲儀,最近搬來和我一起住。”秦儀有問必答,光是看著他吃,都忘了自己連筷子都還沒動過。

  “哦?我剛才怎麼沒看見她?”嚴堂的焦距專注在一桌子佳肴上。

  “她……和男朋友在一起。”秦儀遲緩地說。

  “原來--你怎麼都沒吃?”嚴堂不經意地抬頭,終於發現到秦儀的碗裡只有白飯,而且還沒動過。

  “我……有啊,我在吃。”秦儀微紅著臉,低頭扒了幾口飯。如果讓他知道她因為看著他而著迷得忘了吃飯,可羞死人了!

  嚴堂疑惑地瞥她一眼,動手把菜夾進她碗裡。

  “你的身材夠標准了,別學人減肥,多吃點。”

  “謝謝。”秦儀臉色更紅了。

  用過晚餐,他們一起到客廳,嚴堂打開隱藏式壁櫃,放了一張抒情的鋼琴獨奏曲。

  秦儀選擇坐在橡木地板上,把唯一的沙發床讓給他。她把抱枕摟在懷中。

  嚴堂倒了兩杯薄酒端過來,遞給她一杯。

  “我不會喝酒。”秦儀猶豫著沒有接手。

  “只是淡酒,不會醉的。”

  “謝謝。”秦儀拿過它,輕輕嘗了一點,真的,稍微甜甜的,不辣口。她朝他做了一個微笑,滿意地說:“很好喝,這是什麼酒?”

  “雞尾酒,你煮飯時我調的。”嚴堂坐進沙發裡,看著她圓亮有神韻的大眼睛,還有粉白的肌膚,突然說:“我一直覺得,你像精致的洋娃娃,任何時候看,都是靜靜的、美美的,令人賞心悅目。”

  秦儀羞澀地低下頭,雙頰一片臊紅。

  “你才是……我曾經看過一本雜志,上面說,你外表俊帥,為人風趣、熱情,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將酒放到地板上,不敢再喝,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是嗎?那種雜志你以後少看,多半是騙人的。”嚴堂喝了口酒,不以為然地說。

  “不會呀,你的確長得很帥,我相信暗戀你的女生一定很多,就像我……”秦儀意識到自己居然大膽地向他“談情說愛”,霎時住了口不好再說下去。

  嚴堂感興趣地揚起眉毛。她實在很容易害臊,讓他幾乎懷疑她攔車主動提出交往的那份膽量是跟人借的。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子?跟他談條件時像個游戲人間的女郎,開始交往後卻總是含羞帶怯,像個沒情場經驗的處女,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嚴堂想知道。

  “秦儀,過來這裡坐。”他盯著她的眼睛,拍拍身邊的位子,放下酒杯。

  秦儀突然聽到卜通卜通聲,她的心髒沒來由地狂跳,她想止都止不住。她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直起身子接近他。

  她的手裡還緊掐著抱枕,臉上一片猶豫與嬌澀。嚴堂措手不及地一把將秦儀拉進懷裡,以他的手臂為枕,大腿為墊。

  “啊——”秦儀受了驚慌,猛地抬頭,仰望進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裡,視線就此定住了。

  她癡迷地凝視著他,他的眸底清楚寫著他接下來想做的事,敏感的秦儀心裡非常明白,眼睛卻無法避開他,他像一塊強力的磁鐵緊緊引誘她吸附,她不能自已,無意識地伸出小舌頭潤濕焦渴的紅唇。

  她不知道她任意的一個細微動作,輕易惹起了嚴堂的欲念。

  他拿開阻隔兩人的抱枕,以手背掃過她滾燙的粉頰,眼神逐漸灼熱起來。他低下頭,吻住她微顫的芳唇……

  秦儀的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不停發出警訊,告訴她:不行,危險、危險!

  但那聲音太薄弱了,她的身體聽不到,也不受指揮。她全心全意接受嚴堂的吸引,緩緩閉上眼睛……

  嚴堂毫不客氣地品嘗她薄軟而甜美的紅唇,進而入侵,汲取一池甘澤……

  他想要她的身體滿足自己由緩而急的欲火,這份驟然竄起的急切,是從來不曾有過的。

  秦儀沒有熱烈地回應他,只是任他由自己的身體索取他想獲得的東西--因為她不懂,這方面她像一張白紙,她怕自己做錯惹來討厭;也不能推開他,一來她的身體沒有力氣,二來她心裡也渴望他,又害怕他不喜歡自己。

  她雖然安靜沒有主動,火熱的體溫與陷入情欲的神情卻坦白了她也想要他。嚴堂反倒喜歡她靜不冷的反應,他為她誘人的嬌軀著了火。

  他換個姿勢,像寶貝般將秦儀輕輕放進沙發床裡。

  “秦儀,可以嗎?”嚴堂撐起身體,俯視她。

  秦儀聽到一聲低沉而溫柔的詢問,緩緩睜開眼睛,他饑渴的眼神和偉岸的體格遮去了上頭的光線,制造一片暗影,她點點頭……

  嚴堂俯下身體,解開秦儀衣服上的扣子……


  ※※※                              ※※※                              ※※※                              ※※※


  夜色深沉,陰冷的屋外開始下起細雨。

  嚴堂把疲累的秦儀抱進主臥室,為她蓋好被子,手指輕輕撩過她的發絲。

  他目光盯著剛由青澀的少女轉為成熟女人的秦儀,神色復雜。

  她朦胧地半張著眼睛,朝他綻露一個虛幻而美麗的微笑,等待他也牽動嘴角回應她後,便合上眼,安心地進入夢鄉。

  嚴堂的笑容迅速自嘴角褪去,取而代之是嚴肅的表情。

  他離開床沿走到客廳,點起一根煙坐進沙發床裡,情緒低落到冰點。

  他原來只是想試試秦儀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孩……事情怎麼會演變成如此?她怎麼會是個處女?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沖動!

  他起了悔意,痛恨自己簡直像個色情狂。日後,他可能得為此付出代價,如果秦儀要他負責的話……她會嗎?秦儀會開口要求他嗎?

  或者……這就是她一開始的目的?如果,她原來就打算拿自己清白的身子擄獲他,她當然會完全順從他;而她也的確沒有反抗他--不,秦儀不是這種工於心計的女人,她不會玩把戲……

  不會嗎?

  嚴堂的眸底出現了疑惑。一開始,是秦儀提議到他家的,她明明知道他獨居……

  他的眼角瞥到沙發床上的一抹紅色血跡,腦海裡竄過秦儀嬌羞的笑容,心緒頓時更加混亂了。

  到底,冉秦儀是什麼樣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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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泛白,秦儀輾轉醒來。睜開眼,卻看不見嚴堂在身側。

  她起身下床,在客廳的橡木地板上發現他,旁邊是一堆捻熄的煙蒂。

  他似乎接近清晨才睡著,眼眶周圍黑黑的。秦儀原來充滿光彩的神韻突然黯淡下來。

  不知道他為什麼抽那麼多煙,為什麼睡在地板上?但她隱約能感覺到,困擾他的事和她有關……莫非,他為昨天晚上和她發生關系的事後悔了?還是不喜歡她,想提出分手?不管是哪一項,都足以使秦儀的心絞痛。

  她穿回衣服,匆忙地離開嚴堂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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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姊,你可回來了!等死我了!”仲儀為姊姊打開門,一見到她就拉進屋裡。

  “等我?看你氣色清爽,可不像一夜沒睡哦。”秦儀一開口就戳破她吹大的氣球。

  仲儀嘟起嘴,“你知道人家可以不喝不吃,就是不能缺乏睡眠,就別糗人家了嘛!我是真的為你擔心。”

  “謝謝你,我沒事。”秦儀回給她一個微笑,把大衣脫下來,“你早上沒課嗎?”

  “下午才有。姊,你今天要去上班嗎?”仲儀看見她脖子上的瘀青,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我今天休假。仲儀,我想洗個澡,你出去幫我買一份早餐好嗎?”秦儀走進房間拿換穿的衣服,邊說道。

  “好,我現在去。”仲儀柔聲說。她感覺得到,姊姊想獨處一會兒。

  秦儀聽見門關上的聲音,愉快的神色立刻掉落下來。

  她不否認,和嚴堂交往,她總是帶著一種兢兢業業的心情,深怕他有一點不悅,從此不再聯絡;這些日子,總是期待著他的電話,興奮地和他約會,惆怅於和他道別,周而復始。

  把第一次給了他,她沒有一絲後悔,卻不知道,嚴堂是怎麼想她的,會不會認為她是隨便和人上床的女孩?

  她沒有仔細考慮過這一點,如果他真的這麼想,往後不再和她交往,那怎麼辦?她發覺,自己愛他越來越深了。

  秦儀流下眼淚,拿著衣服走進浴室,不能讓仲儀看見她愁容滿面,她不想把自己不愉快的心情帶給別人。

  等她梳洗出來,仲儀已經把早餐買回來了。

  “姊,難得你今天休假,我們出去玩好不好?”仲儀趁著她吃早點的當口提出來。她看得出,姊姊神色不好,雖然她極力掩飾。

  “你下午不是有課?”秦儀喝了一口豆漿,朝妹妹睇了一眼。

  “哎呀,下午的課不重要,無所謂啦。姊,我們很少有機會一同出去玩。”仲儀噘起嘴撒嬌。

  秦儀微笑起來,“好吧,你想去哪裡?”

  “太棒了!姊,我們去搭公車,走到哪算哪,省得再去想。”仲儀建議。

  “挺有趣的,就這麼決定。”秦儀點點頭,出去散散心,說不定可以讓她暫時忘記不愉快。

  “姊,你需不需要……先去看醫生?”仲儀想了好久,終於還是認為問一下比較好。

  “看醫生?”秦儀看看自己,“我沒生病呀。”

  “不是生病啦,是……婦產科。”仲儀讷澀地說。她不能確定姊姊和嚴堂是否發生關系、是否有避孕,但為了安全起見,她必須提醒姊姊。

  秦儀恍然明白她的意思,尴尬地低下頭,沒有說話。

  “姊,你們……有沒有避孕?”看她臉紅不作聲的模樣,仲儀也曉得嚴堂是真的把她姊給吃了。

  秦儀搖搖頭,羞赧地說:“昨晚是突發狀況,我們誰也沒想到……”

  突發狀況?敢情是嚴堂把氣氛布置得太好,才會“不小心”擦槍走火吧!仲儀嗤之以鼻,卻只敢在心裡嘀咕,她知道,姊姊不會喜歡她批評嚴堂。

  “既然沒有,那就得去找醫生了。”幸好現在科技發達,女人還可以事後避孕,否則萬一有了孩子,未婚懷孕,她那對嚴守禮教的頑固父母不把她姊趕出家門,從此斷絕關系才怪!

  秦儀點點頭。多虧仲儀設想周到,她只顧著想自己和嚴堂的事,差點忘了避孕這麼重要的事。萬一她懷孕了,就是真的再也不能夠和嚴堂見面了;她絕不會拿孩子逼他負責。

  “仲儀,謝謝你。”秦儀感激地說。

  “別跟我客氣了。”仲儀可不敢告訴她,她是有過相同經驗才會知道。


  ※※※                              ※※※                              ※※※                              ※※※


  嚴堂是被電話吵醒的。他不情願地張開眼睛瞪向那具鈴聲大作的死機器,再不情願地爬起身接聽。

  “找誰?”他因為剛醒來,聲音顯得粗啞且難聽,再加上粗魯的語氣,差點沒嚇得對方摔掉話筒。

  “呃……請問,嚴總經理在嗎?”是年輕而嬌柔的嗫嚅聲。

  “我就是,歐秘書,什麼事?”嚴堂一下子就認出是他的秘書打來的,口氣轉為緩和。他這個秘書什麼都好,就是膽子小。

  “總經理,您和王先生約好十點見面,現在已經十一點多了,王先生等了您一個多小時,生氣地走了。”

  經她一說,嚴堂頓時清醒。他瞥一眼手表,真的已經十一點多了,王漢人是他公司極力想網羅的人才,他才會親自出面和他談,結果他卻把時間耽誤了,這下可好!

  “歐秘書,快幫我找他,知道他在哪,立刻通知我。”

  “是,總經理。”

  收線後,昨晚的纏綿畫面竄進嚴堂腦海裡,他想起秦儀還在他房間。

  躊躇了一下,他舉步走進去。

  “秦儀——”床上凌亂卻沒有她的蹤影,浴室、客房也沒人。

  她離開了!

  不知為什麼,刹那間,嚴堂有松了口氣的感覺,但逐漸地,在找不到她留下只字片語後,他開始生氣起來。

  “連張紙條也沒留,這算什麼?把我當成什麼了!”嚴堂忿忿不平地拿起電話,撥了秦儀家裡的號碼,響了十幾聲沒有人接後,他改打到楓屋。

  “楓屋,您好。”

  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嚴堂記得上一次也是他接的電話。

  “我找冉秦儀。”莫名地,嚴堂對這個和秦儀共事的陌生男人產生排斥。

  柳轼晨一頓,馬上猜出對方的身份。

  “秦儀休假,嚴先生要留話嗎?”他沉聲故意說道。

  休假?為什麼她昨天沒提?嚴堂皺起眉頭,“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當然是秦儀告訴我的,怎麼,你以為我有特殊能力嗎?”柳轼晨拿譏笑的語氣嘲諷他。

  嚴堂差點脫口問他:你這小子和秦儀是什麼關系?他握住拳頭,壓抑著心中的不悅,冷淡地問:“貴姓大名?”

  “柳轼晨。”他以充滿挑釁意味的口氣報出姓名。

  是他!嚴堂沒有忘記,面店的老板娘曾提過這個名字,他還清楚記得,老板娘把他和秦儀稱作“小倆口”。

  嚴堂心裡霎時漲滿莫名的悶氣,“砰!”地摔上電話。

  沒一會兒,電話又響了。嚴堂睨一眼,才伸手接起來。

  “喂?”

  “總經理,已經找到王先生了,他剛回到家。”

  嚴堂頓了一下,“把他的地址給我,我去找他。”

  “好的,他住在……”


  ※※※                              ※※※                              ※※※                              ※※※


  秦儀和仲儀繞了幾處台北縣的觀光風景區,回到家,已經將近十點。

  “哎呀!完了,我忘了今晚有個生日會要參加。”她們坐計程車快到家時,仲儀突然想到。

  “那怎麼辦?不去要不要緊?”秦儀關切地問,她明白仲儀今天都是為了陪她,才會把生日會給忘了。

  “是我死黨的生日,不去非被剝皮不可,幸好禮物我先交代別人買了。姊,你先下車回家,我現在趕去。”

  “來得及嗎?”

  “來不及參加,來得及賠罪,今晚我要住在以前的室友那裡。姊,你不用等我。”

  “好吧。司機先生,麻煩你在前面路口停車。”秦儀傾前告訴司機。

  “為什麼不轉進巷子?你還得走一段。”仲儀轉向姊姊詢問。

  “我自己走進去就可以了,省得再繞一圈,耽誤你的時間。”

  司機停下車後,秦儀微笑著向仲儀招招手,車子開走後,她才走進小巷子。

  巷內黑漆漆,一盞路燈也沒有,天氣又冷,每踏出一步,秦儀就環緊自己一點。

  雖然只有幾步路,自己一個人走心裡總覺得毛毛的,她低著頭,小心注意四周的動靜,好不容易走到位於二樓的公寓。

  秦儀拿出鑰匙打開樓下的大門,突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臂,她全身一震,差點嚇出尖叫!

  “是我。”嚴堂及時出聲,緩下秦儀躍上喉嚨的驚懼。

  “嚴堂?!你……你怎麼會在這裡?”秦儀聽出他的聲音,轉身看到他,駭怕的心情瞬息化為溢於言表的喜悅與感動。

  嚴堂緊盯著這張困擾他一整天、害他心緒不得安寧的容顏,不禁語氣躁悶地問:“你去哪裡?為什麼到現在才回來?”

  秦儀一下子就聽出他的不悅,可是原因呢?

  “我和仲儀——就是我妹妹,我們去了幾個風景區,結果回來晚了。”秦儀輕聲說,表情透著疑問。

  “哦?怎麼沒看到她,她不是和你一起住?”嚴堂明擺著不相信的表情質詢。

  “她突然想到朋友過生日,非去不可,所以剛才我們在路口分手了。”秦儀沉靜地解釋,並沒有出口反問他,憑什麼干涉她的私人自由。

  嚴堂帶著狐疑的眼神審視她好半晌,面對她清澄的明眸和毫不閃避的神情,終於決定不再追究。反正她跟誰在一起也不關他的事,他只是因為在這種寒夜裡等了她兩個多小時,才忍不住質問她。

  “我可以進去嗎?”嚴堂緩和語氣。

  “當然,請進。”秦儀讓開身,請他先走。

  嚴堂走上二樓,秦儀鎖好大門後,也拾級而上。

  他來過兩次,知道是哪一扇門,所以等在那兒。秦儀打開門,兩人才進去。

  以往嚴堂都在門口等她,這還是第一次進入客廳。他發現一件巧合的事,他們都同樣只在客廳放了一張雙人沙發,不同的是,她的客廳只擠得下一張沙發,不像他的客廳,空間寬敞得開舞會都沒問題。

  “請坐,我去泡茶。”秦儀顯得局促不安。不知道他為什麼來找她?

  “不用了,我不是來喝茶的。”嚴堂一口回絕,眼睛環視四周。

  “那你來干什麼?”秦儀突然脫口。

  嚴堂拉回焦距,盯在她身上,凝視那張時而羞怯、時而堅毅的粉色容顏。

  “我來問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一聲就離開?我找你一整天,以為你出了事。”

  秦儀眸光乍然恢復神采。他不是來談分手的事,太好了!

  “對不起,我看你正熟睡,所以就自己回來了,我沒想到……會讓你為我擔心。”

  秦儀這時候看起來好嬌羞,連聲音都特別動人,嚴堂看著她,突然沒了脾氣,心情愉快起來。

  “算了,你沒事就好。”他扯開嘴角微笑。

  秦儀也跟著露出甜甜的笑容。

  “你先把大衣脫下來,我幫你沖杯咖啡好嗎?”秦儀很快地脫下自己的大衣。

  “你泡茶吧,我想喝茶。”嚴堂脫下大衣,秦儀順手和自己的大衣一起接過它,突然一包白色袋子掉下來。

  “誰的藥?”

  秦儀來不及拾起,讓嚴堂先撿了去。他看到藥袋上面寫著冉秦儀,日期是今天。“你生病了?哪裡不舒服?”

  “沒有。你還給我!”秦儀紅著臉去搶,想在他留意到“婦產科”那三個斗大的字之前藏起來。

  嚴堂舉高手。她的態度太可疑了,他沒有還給她,反而仔細看清楚——

  “婦產科?你去那裡做什麼?”嚴堂一時沒有思慮就說出來。

  秦儀別開通紅的臉蛋,走進窄小的廚房,輕聲丟下一句:“那是避孕藥。”

  嚴堂頓時明白過來,他的視線轉向廚房裡的纖柔身影,舉步跟進去。

  “秦儀,昨天晚上……你還好吧?”他站在後面,輕搭著她的肩膀。

  秦儀背對著他,緩緩點頭,不好意思開口。

  “對不起,我忘了避孕的事。”嚴堂摟住她的腰,在她耳朵旁溫柔地道歉。

  “沒關系,以後……我會繼續吃藥,你別擔心。”秦儀羞答答地對他說。

  這一刻,嚴堂有說不出的感動,秦儀是這麼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女孩,昨天晚上他居然可惡得對她產生懷疑,真是太無恥了!

  他擁緊她,親了一下她的耳垂問道:“你妹妹什麼時候回來?”

  “她今天晚上要住在以前的室友那兒。嚴堂,你這樣摟著我,我沒辦法幫你泡茶啦。”秦儀害羞地避開他的嘴,胡亂抓了一把茶葉放進茶壺裡。

  “那就別泡,我不想喝了。”嚴堂粗嗄地說,一只巨掌伸進秦儀的毛衣裡愛撫。

  “嚴……別——啊……”秦儀喘著氣,呻吟出聲,漸漸地無法站穩。

  “秦儀,我要你……現在,我只想要你。”嚴堂輕輕嚙咬她的耳朵,一路慢慢滑下玉般潤白的頸項……

  “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18:14:45

第四章

  交往了兩個月,秦儀和嚴堂在一起的時間愈來愈長,只要不應酬,嚴堂幾乎是每隔一、兩天就會找秦儀。

  秦儀還是遵守著他們當時的約定,不主動找他,也從不過問他的私生活。

  他們時常是在嚴堂的公寓裡,煮一頓美食、聆賞音樂、傾談彼此的興趣和家庭生活。

  “下星期就過年了,我和仲儀要一起回台中,可能得到年初五才回來。”秦儀先告訴他,怕他萬一想找她,卻撲了空。

  “我也要回祖屋,我奶奶規定,過年所有親人都得回家住。”嚴堂弓著長腿坐在橡木地板上,寬厚的背部親密地靠著坐在沙發裡的秦儀身上。

  “那——我們得明年見了。”秦儀輕輕撥亂他濃密的頭發。

  “你們要怎麼回台中,要不要我送你們?”嚴堂抓下她搗蛋的柔荑,放到唇上親了一記,然後緊緊握著。

  “不用了,我有同事也住台中,他會順道送我們。”秦儀伸出另一手去玩弄他的頭發,嘴邊帶著笑意。

  “同事?柳轼晨嗎?”嚴堂突然想起這個人,脫口問出來,不會這麼巧,正好是他吧?

  秦儀停住動作,手擱在他頭上,俯身問道:“你怎麼會知道轼晨?我沒聽過你們認識彼此呀。”

  轼晨?叫得挺親密的!嚴堂皺起眉頭,“就是他要送你們回去?”

  “是啊,轼晨也住在台中。”秦儀微笑道。

  “你跟他似乎挺熟的,我看不只是同事關系而已吧?”嚴堂語氣酸溜溜的,不怎麼高興地撥掉秦儀擱在他頭上的手。

  “讓你猜對了,我跟轼晨是大學同學,他父親是楓屋的老板,以往他們只做中、南部的生意,轼晨畢業後決定在台北開分公司,他請我過去幫忙,還負責說服我父母同意,他們兩位老人家原本很反對我跑到這麼遠來工作,是看在轼晨的份上才答應的。這樣你知道,我跟轼晨不只是同事,還是同學、同鄉、朋友的關系了吧?”秦儀拉拉他的短發,又把手擱上去。

  “看來你們交情匪淺,你妹妹想必也跟他很熟吧?”嚴堂一臉頗不以為然的表情,酸味還未散掉。

  “他們以前只見過幾次面,倒是最近,仲儀和她的男朋友常到楓屋,彼此就熟稔多了。”秦儀一直不疾不徐的說明,對於嚴堂的反應,她不敢自以為是地認定他在吃醋,或許他真的對柳轼晨感到好奇。

  秦儀向來對自己沒什麼信心,尤其對象是嚴堂,她從來就不敢想,嚴堂會對她產生獨占欲。

  曾經是同學,現在是同事,又是同鄉、朋友,還比他多認識了秦儀的妹妹、父母,嚴堂挺不是滋味。隨便想他也猜得出柳轼晨這家伙的意圖,根本擺明了是在拉關系以追求秦儀。

  他不信秦儀會不知道!嚴堂轉過頭,帶著審判的眸子檢查秦儀的表情,看看她有沒有隱瞞什麼。

  “怎麼了?”秦儀溫柔地詢問他,以為他有什麼事,臉上還留著一抹笑容。

  嚴堂審視半晌,沒有察出蛛絲馬跡,最後,他滿意地勾起嘴角,巨大的手掌伸向秦儀的後腦勺,略一施壓,秦儀隨著俯身碰上他的嘴唇。

  嚴堂由淺入深,完完整整地向秦儀索取了一記熱吻才放開手,讓秦儀漲紅的唇瓣離開。

  秦儀紅著臉頰微微喘氣,神情嬌柔而迷人。

  嚴堂禁不住離開橡木地板接近她,他將秦儀拉進懷中,緊緊擁抱著。

  “跟你在一起愈久,我就覺得你愈美麗。”嚴堂說出真心話,手指撫過她美麗的容顏。

  “我也覺得,你比我認識的第一天更加潇灑、俊逸。”秦儀羞澀地輕聲說出心底的感覺。

  嚴堂低頭親吻她光滑的肌膚,呼出的熱氣吹拂在秦儀的紅頰上。

  “秦儀,過年後,別去上班了,搬來跟我住好嗎?”嚴堂低沉的嗓音仿佛在誘惑她。

  秦儀身體一僵,輕輕推開嚴堂,直起身子。

  “我……對不起,我不能這麼做。”秦儀好不容易才搖頭拒絕他。她多想答應他,他的提議太誘人了,她渴望跟他一起生活;但是她不能,她有父母,必須考慮到他們的感受。

  如果讓雙親發現她未婚就跟人同居,觀念保守的兩位老人家一定會大受打擊。

  “為什麼不行,你那麼喜歡在楓屋工作?”嚴堂臉色立刻下沉,其實,他要她搬過來,目的只是要她離開楓屋,遠離那個叫柳轼晨的家伙。

  “跟楓屋沒有關系,是……我的父母。”秦儀只點出原因,沒有多加解釋。

  她怕一旦解釋得太多,扯出結婚這兩個字,會讓嚴堂誤以為她藉此逼婚,那只會破壞兩人好不容易建立的關系。

  嚴堂霎時明白她的顧忌,他突然覺得自己很自私,完全沒有考慮到秦儀的感受。

  “對不起,我應該多想想,原諒我不經大腦的話。”他起身抱住她,溫柔地道歉。

  他能夠明白,並且體諒她,令秦儀非常感動,她立刻摟住他的頸項,臉上洋溢著幸福又滿足的光彩。

  “嚴堂,謝謝你,我好愛你,更加、更加愛你了。”

  秦儀打從心底抒發出來的感性話語,卻令嚴堂的表情僵住了!

  他從來不曾想過愛這個字眼,他只是喜歡秦儀的善解人意,喜歡她比其他女孩子好相處,喜歡她總是面帶笑容的神情,喜歡她的溫雅娴靜,喜歡她不爭不取、隨意的性情,喜歡……嚴堂這時候才猛然驚覺,他對秦儀的喜歡竟然是說不完的,隨著相處的日子增長,他對秦儀的滿意度已經遠超出自己的想像。

  這個發現,驟然澆熄了嚴堂一顆熱情且不設防的心。

  秦儀靠在嚴堂肩窩裡,還沉醉在甜蜜當中,沒有看見他轉為深沉的神情。


  ※※※                              ※※※                              ※※※                              ※※※


  “伯父、伯母,那我走了。”

  “轼晨,謝謝你送我兩個女兒回來,給你添麻煩了。”冉學祥是國中校長,外貌上是個嚴肅的人,話裡行間也總帶著一份威嚴。

  “伯父您別客氣,我才該感謝您讓秦儀上台北幫我。”柳轼晨打開車門。

  “有你照顧秦儀,我們才放心讓她去。轼晨啊,明天過來家裡吃飯,我讓秦儀下廚煮一桌好菜請你,謝謝你照顧她。”王蓮對柳轼晨很有好感,一直認為他和秦儀會是很不錯的一對。

  “媽,明天是除夕,柳大哥哪有空來我們家吃飯。”仲儀提醒母親,眼尾隨便一掃也曉得她和藹的老媽在打什麼主意。實在很想告訴她,姊姊在台北已經有男朋友了,省得她在這兒一頭熱。

  “對喔,我怎麼給忘了!不過沒關系,你們初五才上台北,還有機會。轼晨,看你哪天有空,告訴秦儀一聲,她的廚藝可是領有執照的,你一定要過來品嘗、品嘗。”王蓮不死心地直叮咛柳轼晨。

  柳轼晨看著秦儀,仿佛在詢問她,是否可以?

  “轼晨,看你哪天有空就過來吧。在台北一直受你照顧,是該好好謝謝你。”秦儀誠懇地說。她的心思完全放在嚴堂身上,從來就不曾注意到柳轼晨對她存在著特殊感清。

  仲儀看見柳轼晨驟然綻開笑容,不停點頭應允秦儀,只能在心裡歎氣。她非找個時間點醒姊姊不可。

  柳轼晨走後,王蓮轉向女兒問話。

  “秦儀,你覺得轼晨這孩子為人如何?你們認識得久,應該很了解他了吧?”她拉著秦儀走進前院。

  “轼晨?他很好啊,工作負責認真,為人斯文有禮——”

  “對啊,而且柳大哥很有女人緣,他們公司就有兩位小姐正在倒追他呢。”仲儀擠進她們中間,硬是打斷秦儀的話插嘴道。

  “仲儀,我又不是問你,這麼多嘴。”王蓮瞪她一眼。

  “您不過想知道柳大哥的品行,誰答都一樣嘛。”仲儀故意撒嬌,岔開話題,“媽,我肚子好餓哦,有沒有吃的?我們快進去嘛。”

  仲儀推著母親走進屋裡。

  “都這麼大了,還像個小孩子。”冉學祥背著手搖搖頭,跟在後面念道:“你看看秦儀,文靜、乖巧、端莊,做什麼事情都不用人操心,你這個妹妹,實在應該好好向姊姊學習。”

  “爸,仲儀活潑、外向的個性比我好多了,我才應該好好學習呢。”秦儀真的羨慕妹妹。

  “你如果也跟她一樣啊,那家裡不被搞得天翻地覆了?!”王蓮拍了一下仲儀的頭,“去吃飯吧,菜都已經煮好了。”

  “媽,您說這什麼話嘛,什麼天翻地覆——”仲儀噘起嘴准備嚴重抗議,突然想起曾源光說過要來提親,於是決定干脆乘機讓它真的來個天翻地覆好了。“爸、媽,有一件大--事情要跟您們報告,您們最好坐下來聽比較保險。”

  仲儀誇張的語調,反而搞得兩老不把它當真。

  “有話就說,少沒個正經了。”王蓮睨她一眼。

  “你還會有什麼大事情?”冉學祥跟著搖頭。

  “居然不相信我的話!這真的是一件大事,萬一您們嚇著了,可別怪我沒事先提出警告哦!”仲儀看他們一個倒茶,一個嗑瓜子,不免對自己的信用低落到無人理睬的地步,黯然得想傷心落淚。

  “仲儀,到底有什麼大事情,你快說嘛。”秦儀在一旁催促她。

  還好,起碼有一個支持者,她免於掉淚了。仲儀朝姊姊投以感激的一瞥。

  “我要說了,三位聽好--這幾天,會有人來向您們的小女兒,也就是冉仲儀我,正式求婚。”仲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鄭重宣布。

  兩個老人家登時傻了眼,像兩尊石像立在那兒,動也不動。

  “仲儀,你是說,源光要來提親?”秦儀的反應還算正常,只有一臉的驚喜。

  “是啊,不過我明年才畢業,所以今年可能先訂婚,源光說,他要在我畢業典禮那天娶我。”仲儀笑咪咪地說,根本已經把變成石像的兩位老人家忘到腦後了。

  “不行,我不答應!”王蓮首先回恢,立刻堅決地道。

  “我也反對。”冉學祥跟著說。

  在外人面前,冉學祥是國中校長,威嚴十足,一旦關起門來,冉家真正的一家之主,其實是王蓮,家中大事,多數由她決定。

  秦儀見狀,立刻開口為妹妹說話。

  “爸、媽,仲儀的男朋友我見過,他對仲儀很好,而且……”

  “姊,你先別說,我來。”仲儀擋在秦儀面前,面對兩老,似乎早料到有此結果,非常平靜地問:“爸、媽,你們不答應的理由是什麼?”

  “這還用說,你還是個學生,現在就結婚……”

  “媽,我們只是先訂婚,畢業才結婚。”仲儀不疾不徐地提醒她。

  “不管怎樣,都太早了!你們這些學生,毫無經濟基礎,就曉得愛情,以為有了愛情就可以結婚,其實對彼此根本了解不深,說不定連他家在哪兒、做些什麼也不清楚,就一頭栽進去,這怎麼可以!”王蓮斥道。

  “你媽說得對,不可以。”冉學祥站在妻子這邊。

  “您們誤會了,源光他已經——”

  “姊,讓我來說。”仲儀朝秦儀擠眉弄眼,暗示她只要在一旁看就可以了。

  “你這是干什麼,為什麼不讓你姊姊說?”王蓮狐疑地審視仲儀。

  “沒什麼。媽,您的意思是不是,只要我清楚對方的人品、家世,而且等他有了事業、經濟基礎,不再是學生之後,就准我嫁給他了?”仲儀咧開嘴,直沖著兩老微笑。

  王蓮瞧著女兒太過於阿谀的詭異笑容,不得不留意著小心地道:“你清楚對方有什麼用?也得要讓我們滿意才行。”

  “我懂了,意思是,如果他各方面都合乎您的要求,您就不再反對?”仲儀眸底掠過一抹促狹的光芒。

  “不錯。”王蓮一口應允,既然標准是由她決定,還怕挑不出對方的缺點嗎?

  “爸爸也同意?”仲儀慎重地轉向冉學祥。

  “我同意。”他的想法和妻子是不謀而合。

  “姊,你聽到了。”仲儀得意地朝秦儀眨眨眼。

  秦儀終於明白妹妹在玩什麼把戲;她故意在母親誤以為源光是學生時,將計就計,利用開條件的方式來混淆視聽以避開她目前是學生,而且年紀還輕等真正問題。

  她們彼此都清楚,兩老絕對無法從曾源光身上挑出一丁點毛病。

  看來,仲儀和源光今年就要訂婚了,而她……這輩子可有機會披上婚紗?秦儀又想起嚴堂了。


  ※※※                              ※※※                              ※※※                              ※※※


  嚴家人口眾多,一到過年,齊聚一堂,那種熱鬧的景象完全把新年的氣息給襯托出來。

  在嚴家有一個怪異的現象,據說往前追溯一百年到現在,子子孫孫中,沒有生過女孩,很多人不信邪,一連生了幾胎,卻每每在醫生一句:“恭喜,男孩!”的聲浪中捶首頓足。

  因此,外來的媳婦進入嚴家,就成了特級國寶,備受重視,受眾男丁嚴密保護;一旦懷孕,情況更顯著,一家子開始求神拜怫,就期望能生出一朵“花”來,孕婦不能隨便走動,聽說是怕動了胎氣,待在家裡,也不愁寂寞,一天二十四小時,除了睡覺時間,分秒都有人來“探望”——探,就是打探懷孕期症狀,看看是否有生女跡象;望,就是盯著孕婦的肚子觀望,據說可以看出是男是女。

  嚴家陽盛陰衰的情況是顯而易見的,祖先們曾為此立下一款條文:凡生女者,黃金百兩。直到今天,除黃金百兩外,另有位於世界各地的千萬別墅五棟,骨董級轎車十輛,在嚴家享有絕對說話權、絕對自由權及特別待遇權,實實在在的母憑“女”貴。

  “在想什麼?”嚴皇看見嚴堂坐在陽台的白色雕花椅裡,兩指夾著高腳酒杯,望著室內一片嘈雜的熱鬧景象出神,走出來陪他。

  “我在想,注生娘娘對咱們嚴家真是特別眷顧,搞得奶奶心裡不平衡,非要多娶些孫媳婦回來陰陽調和,真該‘感謝’他。”嚴堂譏諷道。

  嚴皇坐下來,“最近我聽一群堂兄弟說,你這陣子很少在外面活動,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傳出桃色新聞,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每個兄弟遇到他都會先來上這一段,嚴堂一點也不意外嚴皇列位其中。只是此一現象說明了他真的該好好檢討、檢討,不過一個多月沒鬧绯聞,就成了眾人茶余飯後的談論話題,可見他平常的素行有多麼不良了,偶爾表現良好反而成了怪異現象。

  如果他說出這兩個月都只和秦儀窩在家裡,可能會更驚天動地吧?嚴堂靈光一閃,表情認真地對著嚴皇說:“事實上,我這兩個月來一直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她會幫我洗衣、做飯,很溫柔賢淑,我們常常在一起聽音樂、談心,彼此都很愉快,這才是我沒有在外頭鬧绯聞的原因,和奶奶無關。”

  “哦!是嗎?那真是恭喜你,找到了賢內助,什麼時候結婚?”嚴皇沒有驚天動地的反應,反而一臉平靜。

  “你不相信我的話?”嚴堂光是隨便瞄他一眼也曉得。

  “信。有機會把那位溫柔賢淑的小姐帶來讓我瞧瞧,我向來相信你的眼光很好。”嚴皇一絲不苟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來他是認真還是說笑。

  他這個堂哥根本就是認定他身邊不可能有這樣一位小姐存在,故意揶揄他,嚴堂歎了口氣,對自己平常的形象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如果有機會,我會介紹你們認識。”真想看看嚴皇見到秦儀那一刹那的表情。嚴堂雖然意興闌珊地敷衍他,心裡卻有一股沖動。

  “我期待著,如果你和她結婚了,我這個堂哥就送你們一棟花園別墅作為賀禮,好好加油。”嚴皇嘴邊牽起微笑。

  分明就是嘲笑他這個高唱獨身主義的王老五不可能收起花心結婚。嚴堂撇撇嘴角,可惜他真的沒有動過結婚的念頭,否則光是诓這一群堂兄弟的賀禮就夠他少奮斗上百年了;看看,一個堂哥就送他一棟別墅,天底下還有這麼好賺的生意嗎?

  “嚴堂,奶奶跟你提過觀光事業的事嗎?”嚴皇突然問起。

  “沒有,什麼事?”嚴堂睨他一眼,不怎麼有興趣。大過年,誰管它什麼事業。

  “你把唱片公司管理得有聲有色,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尤其最近花邊新聞減少後,奶奶認為你成熟多了,因此決定讓你到美國去管理咱們家的觀光事業,可能過幾天就會宣布。”


  ※※※                              ※※※                              ※※※                              ※※※


  初五一早,秦儀已經等不及回台北。

  但接到嚴堂的電話,卻是一個禮拜以後。

  秦儀毫無怨尤,下班後,依然和顏悅色地來到他的公寓。

  “我買了火鍋料,今晚吃火鍋。”秦儀把一袋子的菜提進廚房裡。

  嚴堂盯著她洗菜、煮湯的一舉一動,倚在門邊悶聲不響。

  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甘願在他面前做一個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人?她其實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與選擇,只要對象不是他。

  “嚴堂,你看著我做什麼?”秦儀把火鍋料都准備好後,有了空間,才發現他一直盯著自己。

  “我們幾天沒見面了?”嚴堂若有所思地問。

  “半個月左右,怎麼了?”秦儀毫不遲疑地回答他,對他突然提出這個問題感到莫名所以。

  半個月,他不曾給她一通電話,見面後她沒有一絲抱怨,仿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而每一次約她,秦儀總是很快答允,好像一早即等著他。她一直謹守著彼此之間的交往協定,並未隨著感情的增進而逾矩過……他不明白,她怎麼可以做到這樣無怨無求的地步?愈想,嚴堂就愈覺得懊惱。

  “沒什麼。”他轉身走出廚房。

  秦儀眼見他繃著臉,聲音又冷淡,心情不禁低落。

  半個月,她天天盼著他和自己聯絡,每每總在夜深人靜,對著電話怅然落淚,多少次想拿起電話打給他,又怕他生氣而作罷。只要能和他見面,她從來不覺得等待是苦,但是她無法忍受他的冷漠態度,為什麼他突然拿這樣的態度對待自己!

  秦儀心不在焉地關掉瓦斯,端起熬好的湯汁。

  “哎唷!好痛——”秦儀一時大意,鍋子傾斜,湯汁潑灑到手上,“砰”的一聲,整鍋湯都打翻了。

  “秦儀,我聽到聲響——你燙到手了?”嚴堂走進來,看見她抓著手和地上還冒著熱氣的湯水,頓時明白,很快拉著她到水龍頭下沖水。

  秦儀清楚地感覺到嚴堂對自己的緊張與關切,瞬息窩心又甜蜜,燙傷了手反而不在意。

  “很痛吧?忍著點,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嚴堂心疼她轉為紅腫的左手,小心地護著走出廚房。

  “還好,不是很嚴重,擦藥就可以,不用去看醫生了。”秦儀只想和他多相處一會兒,他們好不容易才見面,如果去看醫生,他會順道送她回去,下一次見面又不曉得是什麼時候了。

  “整個手背都紅了還逞強。”嚴堂不容她作主,幫她披上外套,馬上帶她出門。

  秦儀以為,他會送她回家,但看完醫生後,他居然還是載她回公寓。

  “我去把廚房收拾一下。”

  “不用了,我來收拾。”嚴堂拉她坐在沙發裡。

  “那……我再去煮一鍋湯。”秦儀又站起來尾隨他。

  嚴堂停住,轉身盯著她警告:“看好你的手,不准再碰任何東西。”

  “可是晚餐——”

  “火鍋是吧?我來做,你乖乖待著。”嚴堂拉著她坐回去,在她的唇瓣啄了一下,才放開她走進廚房。

  秦儀伸起手指撫摸他吻過的唇,頓時因他的體貼而感動得熱淚盈眶。

  愛上他,她的選擇是對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18:15:13

第五章

  “嚴堂,奶奶問你什麼時候才能給她答復,你已經拖了三個月,她說只能再給你一個月,再晚,她就要派別人去了。”

  “一個月?不能再多給我一段時間考慮?”

  “你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嚴堂,我實在不明白,觀光事業不是你的興趣嗎?現在奶奶要把它交給你,你反而躊躇,是不是捨不得離開台灣啊?!”

  嚴皇的調侃最近一直在耳邊回蕩,嚴堂自己也迷惑,他還有什麼好考慮的?難道真的捨不得台灣?

  他的外祖父母是美國華僑,美國可以算是他第二個家,他也喜歡那裡的生活,實在沒有必要再猶豫……

  “……堂,嚴堂。”秦儀已經喚了他好幾聲。

  “什麼事?”他終於神游回來了。

  “吃冰淇淋。”秦儀把買來的冰淇淋甜筒遞一個給他。

  “謝謝。”他接過手,視線還是落在前方的綠色草皮。

  秦儀在他身邊坐下來,狐疑地審視他。

  今天她休假,他提議離開台北出去走走,於是來到這裡——西湖度假村。但是他一直心神恍惚,沒怎麼有興致陪她,最近他時常這樣。

  秦儀發現,自過年後到現在的三個多月,除了她燙傷手那幾個星期的體貼外,他的態度變得冷淡多了。

  “嚴堂,你是不是有心事?”秦儀無法再保持緘默,終於開口問他。

  嚴堂轉頭,對上她關切的眸子,頓了一會兒,他突然說:“我記得剛認識時,你的頭發只到肩膀,現在長了好多。”

  “我沒有修剪,都半年了。我還記得等你的那個晚上,天氣好冷,而現在都快夏天了。”秦儀陪他回憶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半年……他從來沒有與一個女孩交往這麼久。現在嚴堂才想起來,這半年,他除了秦儀,居然不曾與別的女人上過床,甚至,連約會也很少。

  是他自己變了,不再喜歡以前浮華的生活,還是秦儀影響了他……不,他不能忍受自己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改變,那太可怕,也太恐怖了,仿佛這一生,都被掌控了。

  他絕對無法過著被束縛的生活,他必須離開這裡,去美國,恢復從前的自己,過自由自在的生活--

  “秦儀,我有事跟你說。”嚴堂沖口而出。

  “好啊,什麼事?”秦儀仰頭對著他微笑。

  她溫柔的容顏一映入眼簾中,嚴堂開不了口。雖然他們有著隨時可以提出分手的約定,但一接觸那雙清亮的瞳眸,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沒……沒什麼。”他別開臉,大口大口地吃著冰淇淋。

  為什麼欲言又止?他不說,秦儀實在不明白他此時的心思。

  “我妹妹可能快訂婚了。”秦儀轉移話題。不找話說,可能氣氛會逐漸僵住,弄得彼此尴尬。

  “就是你常提起的仲儀?”嚴堂似乎也喜歡這個不涉及兩人的話題。

  “嗯,我爸和我媽本來很反對,經過她和男朋友的努力,與我父母溝通三個多月,現在他們終於肯點頭了。我想,日子可能會選在八月左右吧,那時候仲儀放暑假。”秦儀考慮著,是不是該把曾源光的名字說出來?但是沒他本人的同意,還是別說好了。

  “說起來,我還沒見過你妹妹,你們還住在一起呢,真奇怪!”


  ※※※                              ※※※                              ※※※                              ※※※


  從西湖度假村回來以後,他們已經超過十天沒有見面,秦儀又回復到兩人剛開始交往時的生活,每天守在電話旁等著他。

  “咦?姊,你今天又沒出去約會?”仲儀剛才在樓下和曾源光分手,今天提早回來,才八點多。平常嚴堂約秦儀出去,起碼超過十一點才送她回來,所以她不用猜都知道姊姊沒出去。

  “嗯……是啊。”秦儀裝出笑容。

  仲儀一直以為她和嚴堂交往得很順利,就像她和源光一樣,絕不能讓她知道真相。

  “前陣子源光說,我那未來姊夫和你交往後,像變了個人似的,每天生活正常,都不再鬧花邊新聞了,難怪你這麼放心。”仲儀調侃她。

  秦儀只是笑著,一句話也答不出來。她怕,如果開口,笑容就崩潰了。

  她一直知道,嚴堂的绯聞減少,是為了不被家人逼婚,其實與她完全沒有關系。

  她忽然發覺,她和嚴堂的關系好脆弱,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會斷了。

  “姊,其實你們交往也有半年多了,為什麼不干脆叫未來姊夫娶你過門?每一次我回家,媽總是問我,你和柳大哥進展得怎麼樣?快了沒?”仲儀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你偏偏交代我不能在兩老面前把未來姊夫供出來,害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對不起,仲儀。”秦儀明白她很為難。她和曾源光最近時常回台中,不難想像母親追著她猛套消息的情形。

  “姊,我真是很納悶,未來姊夫的條件那麼好,為什麼不能讓爸、媽知道?”

  仲儀實在不明白姊姊在顧忌什麼,明明整個心思都放在嚴堂身上了,就連柳轼晨暗戀她也看不出來;本來想點醒她,後來想到他們同在一個地方工作,拆穿了反而引起兩人的尴尬而作罷;只好簡短警告她這個沉醉在愛河裡的姊姊,老媽有意撮合她和柳轼晨,她最好是盡快把嚴堂帶回家交差,省得她們的老媽沒事半路亂認女婿,可惜她就不聽。

  “爸和媽……如果知道了,可能急著想見他——”

  “那就讓他們見嘛,又不是缺鼻子少眼睛,怕什麼?”仲儀不認為這是理由。

  秦儀搖搖頭,“過一陣子再說吧。”

  仲儀盯著她,在她身旁坐下來。

  “姊,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秦儀猛然一僵,側過頭對著妹妹做出開朗的笑容。

  “仲儀,你真多心,我有什麼事情需要瞞著你了?”

  仲儀狐疑地審視她好半晌,最後說:“可能真是我多心吧!以前嚴堂的女朋友眾多,我擔心你愛他會給自己帶來痛苦,現在他只有和你交往,足見他對你也是真心的,我實在不應該太多慮。”

  她吐了吐舌頭,朝姊姊俏皮地一笑。

  “謝謝你的關心。"秦儀拍拍她的臉蛋,裝作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我去洗澡,冰箱裡有甜點,你自己拿來吃。”

  “哇啊,太好了,我最愛吃你做的甜點了。未來姊夫真有福氣,將來娶了你,天天都有得吃,真好。”仲儀馬上去開冰箱。

  娶!可能嗎?他甚至連兩人訂下的交往條約都不曾說過要毀去……她一直在等,等他親口提出來,但他就是不曾說過!秦儀自己知道,她對嚴堂的要求愈來愈多了,但她就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如果,她可以愛他少一些,那就好了。


  ※※※                              ※※※                              ※※※                              ※※※


  “仲儀,最近……秦儀提過嚴堂的事嗎?”曾源光裝作是順口提起。

  仲儀邊用餐,邊專心看著舞池裡的男男女女,研究舞步,沒聽到曾源光在跟她說話。

  “仲儀!”曾源光搖搖她的手。

  “啊,怎麼了?”仲儀好不容易才拉回注意力,頗不情願地瞥了他一眼,繼續用余光掃向舞池。

  “我在問你,秦儀有沒有提過她和嚴堂交往的情形?”曾源光提高音量,舞池裡有一大群人正奮力扭跳著身體,不難想像音樂有多嘈雜。

  仲儀聽到姊姊和嚴堂的名字,馬上變得全神貫注。

  “我姊從來不提他們之間的事,向來都是我主動問,她才會說上一、兩句。源光,你怎麼會突然問起他們?”仲儀緊瞅著他審視。

  “沒事,我隨便問問。”曾源光低下頭,吃他的晚餐。

  “源光,如果有事情,你最好現在說出來,否則日後讓我查到了,可別怪我無情哦。”仲儀俯身欺近他警告。

  曾源光思慮了一會兒,終於決定招出來……一部分。

  “我最近聽說,嚴堂可能會到美國接管觀光事業,因為是謠傳,所以我才不想說。”

  “我姊從來沒提過這件事,可能真是謠傳——不過她最近都沒出去,會不會……就是為了這件事,她和嚴堂鬧翻了,不敢讓我知道?”仲儀喃喃自語地思索著。

  “說不定,連秦儀都不曉得這件事。”曾源光嘟哝了一句,嘈雜的熱門舞曲適巧停止。

  “你說什麼?”仲儀抬起頭,剛才她努力想著姊姊最近的情況,沒仔細聽。

  “我在問你,要不要跳舞?”曾源光聰明地轉口道。

  輕柔的抒情音樂袅袅傳來,仲儀卻已經提不起興致。

  “哪還有心情跳!我相信姊一定有事情瞞著我,一定是被嚴堂欺負了不敢讓我知道。可惡!我非搞清楚不可,如果是真的,我一定會給嚴堂‘很好看’!”仲儀義憤填膺。

  曾源光一點也不意外仲儀的激烈反應,平常她已經俨然一副正義女戰士的模樣,更何況是碰上秦儀的事。

  這也是他為什麼不想和嚴堂扯上關系的原因,省得嚴堂和秦儀萬一交惡時,無辜的自己也被牽扯入內。他太了解仲儀的脾氣了,她才不管一開始是誰先要求他供出嚴堂的資料,她只管,誰是嚴堂的朋友,到時候秦儀若是哭了,她一句一丘之貉便把他一並給排除掉。

  現在他只好祈禱,別讓仲儀碰上嚴堂。仲儀一旦發怒,絕不是火山爆發或者天崩地陷可以形容--完了!

  他怎麼會在這裡!曾源光眼尾瞄到舞池裡一對緊貼在一起的男女,差點沒嚇岔了氣;但似乎並不意外嚴堂懷中摟著的女人不是秦儀。

  “仲儀,你既然不想跳舞,那我們早點回去好了。”曾源光額頭已經開始冒冷汗。仲儀只見過嚴堂的照片和偷窺過一次,應該認不出他來吧?何況燈光又暗。

  “也好。我想跟我姊問清楚。”她最不喜歡有事情掛在心上了。

  仲儀拿著皮包站起來,視線隨意地調向舞池,突然定住!

  “仲儀,我們走吧。”曾源光急忙走過來擋在舞池這一面,攬著她的腰催促。

  “等一下。”仲儀故意不走,從他身側探出頭,眼光射向舞池中央,不屑地說:“你看那一對,人家跳貼面舞,他們居然在表演黏巴達。”

  “那是人家的自由,你別管了,快走吧。”曾源光不用看也曉得她指的是誰,蒼天保佑,沒讓她認出嚴堂來。

  “那女生長得挺漂亮,可惜妖姿妖態的。源光,你會喜歡那種女孩子嗎?”仲儀被拉著走向收銀台,還不時頻頻回頭看,正好那女子的舞伴也抬起頭看到她,害她趕緊收回好奇的目光,像個被逮到做壞事的小孩。

  “不喜歡。”曾源光隨便丟了一句,掏出皮夾准備付帳。

  “你敷衍我!”仲儀往他手臂捶了一下。

  “那喜歡好了。”曾源光笑道。

  付完帳,他收好皮夾,慶幸著可以逃離劫難——

  “源光,不跟老朋友打聲招呼就想走?”

  這聲音……曾源光背脊一陣發涼,還來不及阻止,仲儀已經回頭去觀望,他只好也跟著回頭。

  這小子,吃撐了也不必自己跑來招惹劫難,這下子他准被拖下水!曾源光怨怼的眼神投向"劫難源",卻發覺嚴堂並未看著自己,他酸澀的神色定在仲儀身上。

  “源光,是你的朋友?”仲儀一看是舞池中那一對男女,馬上抓住機會將人家看得更仔細……奇怪!怎麼這男人好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仲儀狐疑地眯起眼睛審視嚴堂。

  嚴堂眸底閃過一絲詫異,更專注地盯著仲儀看。

  曾源光隨即明白嚴堂誤會了什麼,第一次見到秦儀時,他也為她們姊妹倆幾乎相同的長相吃了一驚。

  “呃……我來介紹,這是我的女朋友冉仲儀。”曾源光只將她介紹給嚴堂,然後便對嚴堂說:“我們還有事,改天我再找你,再見。”

  曾源光急著想在仲儀還認不出嚴堂之前拉她走人,可惜天不從人願,仲儀終於想起來這個男人為什麼看起來熟悉了。

  明明就是她未來姊夫,沒有別人!

  她把焦距調向那只巴在嚴堂身上的"八爪章魚",露出一臉鄙夷與嫌惡。

  “源光,不介紹一下你的朋友,改天在路上碰著了,我是叫他喂?還是叫他嘿?”仲儀臉上的線條緊繃,目光炯然地瞪著嚴堂。

  她不是秦儀。嚴堂原來還不太相信曹源光的話,但現在他可以確定了。

  “原來你就是仲儀。你好,我是嚴堂,時常聽秦儀提起你。”知道她不是秦儀後,嚴堂揚起笑容,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我知道你是嚴堂,只是我很好奇你身上這只章魚是不是下半身癱瘓了呀?”仲儀拿輕蔑的眼神淡掃過去,仿佛看久了自己也會被"污染"似的。

  “你……你罵我是章魚?!你這女人——”唐芳芳氣得全身顫抖,指住仲儀,差點就要破口大罵,幸好及時顧住形象,眼角一瞄,轉投向嚴堂抱屈,“堂,你評評理嘛,就算是你的朋友,也不應該開口就罵人嘛!”

  “仲儀,你太沒禮貌了,人家唐小姐可是當紅的模特兒。”曾源光拉住仲儀的手,以防她罵完人開打。

  “當紅模特兒?這麼說來臉孔很重要?”仲儀掀起嘴角,以很輕的音調對唐芳芳道:“唐小姐,你指望嚴堂評理,是不是瞎了眼睛呀?我只是找你小試一下牛刀,真正要開刀的對象是他,給你良心的建議,如果不想破相,最好立刻走人。”

  “堂……”唐芳芳眼見她一點也不像開玩笑,嚇得縮到嚴堂背後。

  “仲儀,你別鬧了。”曾源光勸她。

  “放開我!”仲儀甩開他,冷不防就掃了嚴堂一個耳光。

  嚴堂登時愣住,無法相信這個和秦儀有張相同臉孔的女孩居然出手打人。

  唐芳芳見情勢不對,趕緊溜了!

  “仲儀,這裡是公共場所,你別把事情鬧大。”曾源光抓住她,因為她還想再打嚴堂一巴掌。

  “你放開我,我要教訓這畜生!”仲儀拳打腳踢,使曾源光不得不緊緊抱住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嚴堂回過神,卻還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被打。

  “你居然還有臉裝蒜,厚顏無恥!你把我姊姊當成什麼了?花瓶?還是你隨時可以丟棄的玩物?”仲儀停住掙扎,火一般狂野的憤怒眸子瞪向嚴堂。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我想,你可能對於我和秦儀之間的關系有所誤會。”嚴堂沉著地說。

  “誤會?怎麼,不敢承認你和我姊正在交往,怕破壞你花花公子的名號呀?你這算什麼?根本是想玩弄我姊的感情!”仲儀推開曾源光,逼近嚴堂。

  “我沒有。冉小姐,你真的誤會了。”嚴堂皺起眉頭,態度從容,顯然不想多與她計較。

  “你別想狡辯,我問你,你打算怎麼向我姊交代?”仲儀的氣勢強盛,但對方波紋不起,反而使她看起來像個執拗無理的女生在鬧脾氣。

  “交代什麼?”嚴堂表情一片茫然。

  “你背著她拈花惹草,還大膽的在公眾場合摟摟抱抱,居然還敢問我交代什麼?!”仲儀手指戳向他的胸膛,恨不得手裡有一把刀直接捅向他。

  “我沒有背著她做任何事,當然更不必談什麼交代。冉小姐,在指責別人之前,我勸你先把整件事情了解清楚。”嚴堂好心地提出谏言。

  “事實已經明擺在眼前,我還需要了解什麼?怪我姊瞎了眼睛,才會愛上你這種男人!”仲儀緊握著拳頭,氣得怒目切齒。

  嚴堂沒有說話。連他自己都覺得秦儀適合比他更好的男人,他還能說什麼?其實他可以明白仲儀維護姊姊的心情,所以面對她的惡臉相向,他才無法生起氣來。

  “你說,你到底准備拿我姊怎麼辦?”仲儀才不肯罵一罵他就甘休,非要他給一個交代不可。

  “這是我和秦儀的事情。”嚴堂的神色轉為深沉,卻不想多加解釋。

  “我姊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別以為我姊好欺負,就想吃定她,告訴你,有我給她撐腰,你休想好過!”仲儀推開他,走向吧台。

  “仲儀,你干什麼?”曾源光跟在她身後。

  音樂停止了,所有的人都看著她。

  吧台內的服務生見她打了嚴堂一巴掌,早已瞪大眼睛,如今看到她來勢洶洶地朝著這兒來,他們老早就嚇得閃人了。

  仲儀砸掉一支酒瓶,氣憤地指向曾源光。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居然瞞著我任這臭男人糟蹋我姊!曾源光,我看錯你了,算我以前瞎了眼睛,從今以後我要跟你一刀兩斷!走開!我要砸了這家店!”

  “仲儀——”曾源光勸阻不成,反被臭罵一頓。他焦慮地盯著仲儀手上的碎酒瓶,怕她不小心讓自己受傷了,想搶奪又擔心起爭執更危險,只好由她,自個束手無策地呆立在一旁。

  仲儀掄起酒瓶,一眨眼的工夫,就把整個擺滿高級名酒的酒櫃全砸了,精致的水晶杯、咖啡杯組也無一幸免,這還不夠,她趕起所有的人,把桌子也全翻了。

  所有想上前阻止的員工全被嚴堂一臂擋下。

  “讓她砸,所有的損失我負責。”他沉聲道。

  “有這麼好的事,那我可不可以下去參一腳?”嚴堂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戴眼鏡的斯文男人。

  “是你。好啊,下去砸,等一下我們五五分攤。”嚴堂睨他一眼,慢條斯理地說。

  “那免了,我還是觀賞就好。”李智霖笑嘻嘻地看著仲儀,她這會兒正把目標轉向店內的擺飾品。

  “老板,你回來了!她——”

  幾個服務人員看見李智霖,全都過來求助。

  “你們待會兒要好好謝謝冉小姐,托她的福,店裡重新裝修的經費有著落了。”李智霖表情認真,鄭重地吩咐下去。

  服務人員面面相觑,聳聳肩,懶懶地到裡面休息,老板既然不緊張,他們這些部屬更不必窮嚷嚷了。

  “你還真識時務。”嚴堂一臉嘲諷地斜睇他。

  “好說。總不能破壞人家小姐的雅興,是吧?”李智霖揚起笑容。

  “智霖,你回來得正好,快想個辦法阻止仲儀。”曾源光瞄見他,憂心忡忡地走過來。

  他們幾個都是好朋友,李智霖也見過仲儀。

  “你不是一向足智多謀,怎麼老是碰上仲儀就沒轍了?”李智霖眸底閃著促狹的光芒。

  “還耍嘴皮!這可是你的店,到底幫不幫忙?”曾源光忿忿地捶他一記。

  “別為我的店擔心啦,所有的損失已經有傻大頭開口頂下了。”李智霖嘴上調侃人就算了,還有意地朝嚴堂觑了一眼,當然立刻就換來白眼。

  曾源光噓聲道:“誰管你的店是死是活,我是擔心仲儀傷到自己。”

  “你這只‘諸葛’還真名副其實。”李智霖忍不住撇撇嘴角。

  碰撞聲突然沒有了,放眼望去,四處東倒西歪,除了堅硬的牆壁還完好如初,其他沒有一件物品是完整的。所有的客人排排站,掩著嘴巴小聲地議論紛紛,眼睛還很忙碌地瀏覽這難得一見的“景觀”。

  仲儀還沒打算完哩,不知打哪拿來一具小型滅火器,朝嚴堂這方向走過來,還把它高高舉起。

  “仲儀,你玩得太過火了!”曾源光擔心她真的朝嚴堂砸下來,趕緊趨前擋住。

  “這可不能開玩笑的。”李智霖當場變了臉色。

  “你為秦儀出了這一口氣,她真的會感激你嗎?”嚴堂非但沒有被駭著,反而揚起笑意。

  老實說,秦儀有一個脾氣如此暴烈又不顧一切維護她的妹妹,真的教他既驚奇又感動。

  “嚴堂,你別再刺激她了!”曾源光嚇死了。

  “嚴堂,這只是給你一個小警告,要是你再敢對不起我姊,下次我砸的地方就是你的辦公室!”仲儀拉開保險栓,把噴出口對准這三個同屬一窩的男人噴出白沫。

  “仲儀,搞什麼?為什麼連我也遭殃?!”李智霖七遮八掩地藏在嚴堂和曾源光後面,還不忘喊冤。

  “笨!誰教你不閃!”仲儀把噴完的滅火瓶往地上丟,白了李智霖一記,同時交代他,“所有的損失你都找他賠,我可不會付你一毛錢!”

  她指向嚴堂,又瞪了曾源光一眼,然後扭頭跑出大門。

  “原來是你玩了人家的姊姊,難怪她這麼火。”李智霖朝嚴堂遞了一個“罪有應得”的表情,然後睨向曾源光,好奇地問:“喂,你怎麼不去追?”

  “現在追,你想害我去送死啊?”曾源光沒好氣地說,手不停拍著身上的白色沫液。

  “我怎麼不知道你交了女朋友,而且是仲儀?”嚴堂突然瞅向曾源光。

  “你也沒有向我報告過,你的女朋友是秦儀。”曾源光輕易就予以回敬。

  “你們兩個雪人別杵在大門口‘聯絡感情’了,客人還以為我提早舉辦聖誕舞會哩。”李智霖上下瞧了他們一眼,才走開去招呼還留在店內的客人。

  “嚴堂,我想跟你聊聊,到你的公寓還是去我那?”曾源光看著他。

  “我公寓。”他只想回去換掉身上的衣服。


  ※※※                              ※※※                              ※※※                              ※※※


  仲儀打開門,氣憤地把自己丟進沙發裡。

  “仲儀,怎麼這麼早回來?你不是說要和源光去跳舞?”秦儀在房裡看書,聽見開門聲出來探一眼。

  “還跳舞呢,我和他絕交了!姊,我今天看到——”仲儀忿忿地開口,卻又忽然煞住。

  “看到什麼?”秦儀好奇地挑起眉毛。

  “看到……”仲儀一臉為難,不知道該不該說,但一想到嚴堂那不知自省、還一副坦然的態度,不說又擔心姊姊將來受的傷害更大。“姊,我告訴你,可是,你不能太難過哦。”

  仲儀嚴肅又慎重的神情,搞得秦儀心裡忐忑不安。

  “仲儀,你到底看到什麼?”

  “我看到……嚴堂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仲儀保留地說,不敢太刺激秦儀。

  她關注地盯著姊姊的反應,擔心她受不住打擊,但是等了一分钟,秦儀只是垂下眼睑,一句話也沒有說。

  “姊……你沒事吧?”她好冷靜,反而令仲儀更加憂心。

  “我沒事。”秦儀強牽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笑容。

  “姊,你別難過,我為你教訓過嚴堂了,以後他再敢背著你到處花天酒地,你就別再理他!”仲儀安慰她說。

  “你教訓嚴堂?!仲儀,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你對他怎麼了?”秦儀瞪大眸子,心急如焚地拉住仲儀的手追問。

  “唔……也沒怎麼,我只是……打了他一巴掌……”

  “你打了他?!仲儀,女孩子怎麼可以打人呢!”秦儀緊鎖雙眉,憂心忡忡。

  “另外……還砸了他朋友的店……”仲儀支吾道。

  “你砸人家的店?!”秦儀駭得張口結舌,好半天才說:“你說是教訓嚴堂,怎麼會連他朋友的店都--砸了?”

  “因為……我生氣嘛,他和那只章魚在舞池中摟摟抱抱,把店裡弄得到處是腥味,還留著它干什麼。”仲儀嘟起嘴,“姊,你別擔心啦,我砸店,是故意讓嚴堂賠一筆錢,不過頂多幾百萬吧,便宜了他。”

  “幾百萬?!仲儀,你——”秦儀慘白著一張臉,說不出話來。

  “幾百萬對他來說只是九牛一毛,怕還不能讓他買到教訓呢。姊,你對他太仁慈了,他就是看你善良、好欺負,才會在外頭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完全不把你放在眼裡。”仲儀為她叫屈。

  秦儀搖搖頭,“你錯了,我和他之間的關系,並不如你所想像。”

  “他也說過同樣的話,為什麼你也這麼說?”仲儀狐疑地眯起眼睛。

  秦儀如果早知道她的隱瞞會惹來這些是非,她就不會這麼做了。

  她抬起毫無笑容的容顏,“是我不好,沒有早對你說,事實上我和他的交往有一些協定……”


  ※※※                              ※※※                              ※※※                              ※※※


  “你和秦儀做這種約定?!”曾源光簡直不敢相信,秦儀居然如此委屈自己。

  嚴堂把和秦儀交往的前後經過說了出來。面對曾源光的驚愕,仿佛他做了一件荒唐事,嚴堂睇他一眼,以表示自己的不悅。

  “雖然條件是秦儀主動提出來的,但是你答應她,不覺得自己太過分嗎?”曾源光沉下臉來,責備的目光頓時掃過去。

  “我告訴你整件事,並不是要你來批評我的行為對或錯。”嚴堂蹙起眉頭。

  “秦儀不是隨便、愛玩的女孩子,她是真心的愛上你,你玩弄這樣的女孩,於心何忍?”曾源光不理會他,繼續指責。

  “我沒有玩弄她,誰會知道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孩子心裡在想些什麼?”

  “你是說,一開始你不知道她愛著你,她來找你,你把她看作是放蕩的女孩子?”曾源光似乎頗不能認同,看嚴堂的表情好像在看一個白癡兼大近視眼。

  嚴堂忿忿地回瞪他,根本懶得同他說話,為什麼他得接受他的質詢?

  曾源光故意把他的沉默當作默認,接著問道:“那現在呢?你們交往也有半年了,你還看不出來秦儀有多愛你?”

  嚴堂臉上的神色復雜難辨,令人不明了他心裡究竟怎麼想。

  曾源光不想逼他回答,轉口問他:“你打算到美國去嗎?”

  嚴堂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點頭。

  曾源光歎了口氣。

  “在你走之前,我勸你最好想清楚,心裡真正渴望的是什麼……如果,你真的決定走,一定要跟秦儀說一聲,別讓她癡傻的等你。”

  說……如果說得出口,他還會不說嗎?嚴堂的眸子裡透著無奈。

  這些天來,他到處花天酒地,就是希望秦儀能夠自己明白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18:15:42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1-16 18:17 編輯

第六章

  曾源光走後,嚴堂把自己浸入酒鄉裡,可惜還喝不到半醉,門鈴突然響了。

  他出去開門,驚訝於看見秦儀站在外面。

  “你--這麼晚了,你一個人來?!”嚴堂腦袋裡的酒精頓時全飛了。

  “對不起,我知道不應該破壞約定,來這裡打擾你,但是無論如何,我一定得來向你道歉,仲儀已經把她做的事都告訴我了,我想你一定很生氣,怪我不好,沒有向仲儀說明真……”

  “別再說了!”嚴堂一聲怒吼,打斷了秦儀的喋喋不休。

  秦儀凝望他,沉靜的神情仿佛在說:你會生氣是應該的。

  嚴堂無法平靜地面對她,他粗魯地把她拉進客廳。其實,他是擔心她才生氣,現在都十二點多了,她居然還一個人來!

  “你來這裡就為了向我道歉?”他緊盯著秦儀,她穿著粉色的無袖洋裝,完全襯托出她的柔雅脫俗。

  秦儀點點頭,“聽仲儀說,她砸了你朋友的店,我想請你轉告你的朋友,他所有的損失,由我來賠償。”

  “我已經開出支票給他了。”嚴堂坐進沙發裡,拿起酒杯。

  “那……我會把錢還給你,請你告訴我是多少。”秦儀看見地上放了幾瓶酒,有一瓶已經開封,而且被喝掉一半了;她不表贊同的眼神投遞在嚴堂身上。

  “不需要。”嚴堂一口干掉杯中剩余的酒,又拿起酒瓶。

  “別再喝了!”秦儀拿掉他手裡的酒瓶,把杯子也擱到地上,她坐到他身旁,關心地問:“嚴堂,你是不是有心事?為什麼要這樣酗酒?”

  嚴堂面無表情地瞅著她,突然伸出手撫摸秦儀精致的容顏。

  “秦儀……你愛我嗎?”他低沉而沙啞的嗓音由喉嚨裡緩緩吐出。

  秦儀愣了一會兒,雙頰漸漸酡紅,她羞赧地垂下眼睑,很輕很輕地說:“我愛你。”

  嚴堂的手指僵了一下,然後收回來,不再流連那粉白的肌膚。他知道答案,她早說過一次,但是再次聽到,還是會有震撼,因為他無法回報她的愛。

  他別開臉,“你應該知道,我無法給你相同的承諾,為什麼還要說?”

  “我知道。我從來不敢奢求你給我同等的愛,只要能夠和你相守,我已經滿足了。”秦儀展露淺淺的笑容。

  嚴堂握緊手掌,冷酷地說:“你只是我眾多女友之一,今晚我和一個名模特兒約會,如果不是你妹妹破壞,她現在應該陪我上床了。”

  秦儀無法再維持笑容了,他的話太殘忍,深深擊碎她好不容易偽裝起來的心。

  “對不起。”秦儀隱忍著滿腹的辛酸,低低垂著頭,不要他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

  嚴堂知道自己在傷害她,他的心如刀割,並沒有比她好過。

  “為什麼你還要說對不起?你明明——”明明什麼都沒有錯,明明知道我故意傷害你,為什麼還要道歉?分手的話……教他如何說得出口?嚴堂緊緊抓著秦儀的手臂,對她是又心疼又抱歉。

  如果她不是這麼好,他大可以潇灑地說一聲拜拜!如果他可以愛她,愛到甘願娶她,如此就不必傷害她。

  他不想結婚,他喜歡無拘無束;維持長期的婚姻生活,對他來說是負擔也是痛苦,他知道自己不會適合。

  “秦儀……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愛上我這種人?”嚴堂對她是發自內心的疼惜與無奈,輕輕擁住她。

  “為什麼……我也不知道,愛情就是這麼莫名其妙的東西,突然降臨,教人措手不及就愛得又深又濃。可是愛上你……我無怨無悔。”秦儀偎在他的懷抱裡,癡情地說。

  無怨無悔……你如何能說出如此癡傻的話?嚴堂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動,同時壓力也更加沉重!他從來就不認為自己有做過一件對得起她情真意切的事。

  “秦儀……”他捧起她的臉,凝視她的美,癡望她的柔。

  秦儀也望著他,眸底盈滿對他的愛與戀,赤裸裸地、毫無保留地呈現給他。

  嚴堂忍不住低下頭吻了她……

  秦儀默默合上眼睛。她從來不敢采取主動,但也從不會拒絕他。

  嚴堂一直很為她美麗的肉體著迷,這或許也是他們能夠維持半年多的原因之一吧。

  他抱起她,走進房間裡……


  ※※※                              ※※※                              ※※※                              ※※※


  深夜兩點多,衣服凌亂地散落一地。

  嚴堂的手指還流連在一片雪白的背上,心思卻已經飄得好遠好遠。

  秦儀平趴在柔軟的床裡,側頭凝視身邊的男人,卻完全猜不透此刻他心裡想著什麼。

  他仿佛看著她,卻又似乎忘了她的存在。

  你究竟有什麼心事?為什麼一直不肯告訴我?秦儀多想問他,多希望他能夠與自己分擔所有的苦與樂。

  她伸出手指,輕輕畫著他稜角分明的輪廓,嚴堂突然僵了一下,緊緊握住她纖細的手指,緊盯著她。

  秦儀看見他眸子裡閃著激動與猶豫,似乎有難以啟齒的話卡在喉嚨裡,她的心裡慢慢罩上一片陰霾,不祥的預兆爬升上來,她突然不希望他開口……

  “我要到美國去工作,幾年內……不回來了。”嚴堂放開她的手,裸著身體下床走進浴室。

  不回來……意思是——分手?!

  秦儀全身僵冷,清澈的瞳眸瞬息褪去了光彩,臉上已經毫無血色。

  嚴堂的一句話,把她從雲端推下深淵,墜落速度快得她措手不及,根本還攀不到任何緩降物,已經被摔得粉碎!

  她的心因此而疼痛,淚水迅速奪眶……不,不能哭,她不可以哭!秦儀咬住下唇。

  終於知道他為什麼一直悶悶不樂,終於明了他的心事……起碼,他為了和她分手這件事而曾經猶豫、難過,光這一點,她就應該感激他了……是吧?

  她爬下床,撿起衣服穿回去。

  嚴堂沐浴完走出浴室,腰際隨便圍上一條白色毛巾,他看見秦儀已經穿回粉色的無袖洋裝等著他,內心一陣痙攣,他下意識地別開眼,走到衣櫃前。

  秦儀立在窗前,凝視著無垠夜空,這將是她最後一次站在這個地方。

  她的手指輕輕滑過窗沿,痛苦的眸子盈滿深深的依戀。

  “到美國……這麼遠的地方,是怕我糾纏你不放嗎?”她背著他,還是忍不住說出譏诮的話。

  他仿佛可以看見她心裡的傷口,停下翻找衣服的動作,默默無言,只是注視她。

  秦儀可以感覺到背後的視焦,她開始憎恨自己了!

  為什麼這樣放不下?為什麼不能夠含笑和他分手!為什麼非要話中帶刺地傷害彼此!為什麼無法學著灑脫點?為什麼?為什麼……

  他這麼快和她分手!

  眼淚滑下秦儀的雙頰,她迅速遮住臉搖頭--

  “不要看我!”

  “秦儀……”她的眼淚在嚴堂的內心裡引起了震顫!他從來不曾見過她哭,她總是含羞帶怯,總是柔情萬千,總是充滿笑容……

  他真的傷害她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這種話,是我不好,你把它忘了吧……”秦儀不停搖頭,想甩掉令人討厭的自己。

  “別這樣,秦儀!”嚴堂緊緊抱住她,心裡一陣揪疼。“你恨我,可以打我、罵我,這些我都可以承受,但是不准否定自己,更不能傷害自己,你要答應我,好好珍惜自己,好嗎?”

  就是他的這份溫柔與體貼,教自己深陷得不可自拔吧?!她一直知道,他是多情的人,所以無法專心一意地只愛她……她早有預感,他們無法長久,所以和他在一起,她才總是如履薄冰,擔心有一絲不如他意,教這一刻提早來臨……為什麼,他們要分手了,他還要留一份溫柔讓她割捨不下?

  秦儀輕輕推開他。

  “我祝你……在美國工作順心。”


  ※※※                              ※※※                              ※※※                              ※※※


  “仲儀還是不理你?”柳轼晨看著曾源光失神地晃進他的辦公室。

  “唉!嚴堂那家伙,這次可把我害慘了。”曾源光躺進一組長沙發裡。

  “我聽說,他今天去美國?”柳轼晨其實心情很復雜,他既氣憤他拋棄秦儀,又感謝他把秦儀丟下,讓他重新燃起希望。

  “是啊,已經走了。”曾源光懶洋洋地說,突然想起秦儀,馬上爬起來四處張望,“秦儀呢?怎麼不見人影?”

  “她今天輪休。”

  “哦!她還好吧?”曾源光也很關心她。還是他告訴柳轼晨嚴堂去美國的事,他希望柳轼晨留意秦儀的情緒,多照顧她。

  “老實說,她跟平常沒有不同,還是有說有笑,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柳轼晨聳聳肩。

  “怎麼會?”曾源光皺起眉頭。

  “這也沒什麼,說不定她對嚴堂是一時憧憬,現在夢醒了,發覺彼此沒有感情,自然就沒必要為分手而難過。”柳轼晨心裡的確是這麼想的,因為這可以為他帶來信心,他下定決心,要趁此機會積極追求秦儀,而且他一定要追到手。

  曾源光睨他一眼,心裡明白柳轼晨癡戀著秦儀,也就沒有開口糾正他的說法。

  一個生性膽怯的女孩子,能夠提起勇氣接近自己仰慕的人,甚至為了多一刻相處的機會,而主動訂下一份委屈自己的條約,可見得秦儀的癡傻程度,是不可能說斷就斷的。

  他其實已經開始為秦儀的平靜反應而擔心。

  “柳大哥,我--你怎麼也在這兒?”仲儀一進來看見曾源光,二話不說地甩頭就走。

  “仲儀!”源光快一步捉住她。

  “放開我!我討厭見到你!”仲儀企圖甩脫他,拿起背包就往他砸。

  “住手!我有話問你!”還好她的背包裡沒什麼東西,皮質也是軟的,否則以她的力勁,他不掛彩才怪。

  這會兒曾源光可佩服自己的未卜先知了,他早料到仲儀的脾氣,所以過去陪她買皮包時,都為她選擇皮質柔軟的。

  “我早跟你絕交了,還有什麼好問的!”仲儀的口氣雖壞,卻也想聽聽他准備說什麼。她冷哼一聲,一屁股坐進沙發裡。

  曾源光喘口氣,忍不住想搖頭。愛上這樣的女人,他遲早不被打死也會被氣死。

  “你下課了?”他看看表,四點多。記得她今天只有下午有課。

  “廢話,沒下課怎會在這裡?”仲儀遞給他一個“白癡”的眼神。

  在這個節骨眼,曾源光也不想和她抬槓了,直接就問:“跷課王,你來這裡干什麼?”

  “要你管!”仲儀馬上又給他一個白眼,這臭男人居然拿她的外號調侃人,這一次和他斷交定了!不過也多虧他提醒,她想起來這裡的目的。“柳大哥,我姊呢?”

  “秦儀今天休假,她沒告訴你嗎?”柳轼晨狐疑。

  “休假?!不可能啊,她一早就出去了,到中午都沒回來過!”仲儀由沙發裡跳起來。

  “她出去前,告訴你要來上班嗎?”曾源光語氣裡透著緊張。

  仲儀搖搖頭,“我當時還沒起床,只隱約聽到關門聲,我以為她是來上班……”

  她喉嚨一酸,眼眶裡立刻盈滿淚水,姊姊到哪裡去了?

  “仲儀,你別擔心,秦儀可能只是出去走走。”曾源光把她摟進懷裡。

  “不,姊除了上班,去哪裡都會留字條給我,但是今天沒有!”仲儀靠著曾源光的胸膛哭了。“源光,怎麼辦?姊萬一是因為嚴堂而……”

  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因為秦儀失蹤的消息而愣住的柳轼晨已經嚇白了臉色。

  “秦儀已經告訴你她和嚴堂分手了?她怎麼說?”曾源光這方面的消息來源是嚴堂,他托他照顧秦儀。

  “她只說,嚴堂要去美國,他們分手了,從此要忘了他……她很平靜地說出來,這幾天也沒有異常反應,我以為姊真的決定把他忘了,才安下心……”仲儀哭著細訴。

  “別哭,我們回公寓看看,說不定秦儀回去了。”曾源光安慰她。

  “我也去。”柳轼晨立刻道。

  他們很快趕回公寓,可惜,秦儀並沒有回來。


  ※※※                              ※※※                              ※※※                              ※※※


  “對呀,在這種地方就不用擔心被你的家人逮到了。”

  “也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嚴堂得意地將秦儀抱進懷裡。

  “可是,好冷哦!”秦儀搓著雙手,縮在嚴堂的胸膛中。

  他們坐在一塊大巖石上,周圍打著海浪,暗夜裡,冷風不停襲來。

  嚴堂敞開寬厚大衣裹住她小小的身子。

  “下次來,記得要帶一床棉被。”

  “要不要把房子也搬過來?”秦儀學著他認真的語氣說。

  “不用了,只要把廚房帶過來,方便你炊事就行了。”他很體貼地說。

  “是方便你解饞吧?”秦儀抬頭睨向他。

  “你真聰明。”嚴堂眸底閃著促狹的光芒,冷不防地俯身掠奪一個吻……

  “真冷,等夏天到了我們再來。”

  記得,他是這麼說的。

  那是在過年前的一個寒夜裡,他帶她到這個海邊來;他說,還會帶她來。但是,夏天到了,他卻一次也不曾帶她來過。

  現在來了,卻是她自己一個人,他……已經飄洋過海了。

  她知道他今天離台……她一早就到海邊來了。她待了多久?現在是幾點了?她完全沒有去想,只是坐在這塊他們曾經一起坐過的大巖石上,讓視線落在一片波濤海浪中,任思緒飄遠……

  她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甚至連動都未曾動過。

  突然,她的眼眸慢慢有了焦距,她被火紅的夕陽吸引住了,秦儀緩緩站起身,卻忘了自己太久未舒展四肢,一整天也沒吃過東西。起來她才知道全身已經酸麻……

  她忽然覺得腳下的巖石在旋轉,眼前的夕陽逐漸模糊,轉為黑影,刹那間,腳步踩了空--

  “秦儀!”柳轼晨親眼目睹她由巖石上跳下去,心髒差點跟著停止!

  他迅速自公路上翻下巖岸,跳進海裡救人。


  ※※※                              ※※※                              ※※※                              ※※※


  “醒了,姊醒了!”仲儀一看見秦儀動了,馬上驚喜地喊。

  “秦儀!”柳轼晨立刻靠近床沿,他的一只手綁著繃帶。

  秦儀張開眼睛,看見兩張焦急又欣喜的臉孔正對著她。“仲儀,轼晨……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她記得,她一個人在海岸上,後來……

  “姊,這裡是醫院,你已經昏迷兩天了。”仲儀看見她醒來,想起她落海的事,又泫然欲泣。

 “秦儀,你還好嗎?”柳轼晨的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關愛。

  秦儀點點頭,其實她覺得整個人都不舒服,腦袋還昏沉沉的,連手腳都無法自在地伸展。

  “轼晨!你的手怎麼了?”秦儀瞥見他的手裹著紗布。

  “這……沒什麼。”

  “姊,你失蹤那天,我們大家都出去找你,後來幸虧柳大哥在海岸旁找到你,他看見你……落海,為了跳下去救你,才會把手弄傷了。”仲儀噙著淚,緊瞅著秦儀。

  “為了我……轼晨,真對不起……謝謝你!”秦儀沒有想到柳轼晨會冒著被海浪吞噬的危險,不顧一切地救起她。

  “別這麼說,你平安就好。”柳轼晨眼眶微濕。那天,如果他沒有在公路上看到她,或許就再也見不到她了。秦儀一定不知道,他多慶幸自己選對了方向。

  “沒有你……我可能……已經死了!我的生命,是你給我的……我……說再多感激的話,也報答不了這份恩情。”秦儀滿懷的謝意溢於言表,救命之恩,是道不盡、說不完的。

  “姊,你為什麼要自殺?”仲儀終於再也忍不住地掉下眼淚。

  “仲儀!”柳轼晨使眼色制止她,他們約好,不對秦儀提問的。

  秦儀看著他們,透著疑惑的神色。

  “自殺?你們……以為我想自殺?”

  “不是以為,柳大哥親眼看見你跳下海。”仲儀用手背擦去眼淚。

  “可能……是我看錯了。”柳轼晨不希望秦儀難開口才這麼說,事實上他眸裡明明白白閃著堅定的神色。

  秦儀無聲地歎了口氣,“那天,我只是想到海邊走走,後來不知道坐了多久,站起來才發覺全身都僵硬了,然後眼前一片黑暗……我記得好像晃了幾步,整個人就往下墜……”她搖搖頭,伸手去抓仲儀,“別哭,我從來沒有自殺的念頭。”

  “那……你真的是不小心才失足落海的?”仲儀緊緊握住姊姊伸過來的手。

  “秦儀,真的嗎?”柳轼晨一臉狐疑。

  秦儀彎起唇角,點了點頭。

  柳轼晨馬上松了一大口氣。

  仲儀又哭又笑地抱住秦儀,“姊,你讓我擔心死了!我以為……你真的想不開,差點沒跑到美國去為你把嚴堂給殺了。”

  秦儀身體一僵,抓住仲儀的手,“別讓嚴堂知道這件事--源光呢?他沒說吧?”

  “沒有,我們本來想通知他,是因為醫生宣布你沒有生命危險,源光才說,要等你醒過來再做決定。”仲儀噘起嘴,她是主張立刻把嚴堂叫回來,讓她打幾拳洩憤的。

  看看他把秦儀害成什麼樣子!

  “源光做得對,代我謝謝他。”秦儀整個人松弛下來。

  現在她最不希望的,就是讓嚴堂知道這件事;她的自尊、顏面,還有感情,都不容許教他知道。

  她本來沒有自殺的念頭,但和他分手後,她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夠為什麼而活。

  柳轼晨凝視著秦儀,她聽見嚴堂後的反應一一收入他眼簾中。他深沉的神色顯得若有所思。

  “姊,我沒有通知爸、媽,我們本來以為……你輕生,我怕他們擔心,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件事。”仲儀不好意思地說。

  “謝謝你,仲儀,幸好你沒有告訴他們,我也不想讓他們擔心。”秦儀拍拍妹妹的手。

  仲儀知道姊姊不是自殺後,終於安下心來,這時候才想起,她一直沒有好好向柳轼晨道謝。

  “柳大哥,這兩天我姊昏迷,我擔心得都忘了還沒謝謝你。”仲儀向他彎了一個九十度的大禮,“謝謝你奮不顧身地救回姊姊的生命,我們一家人永遠會記住你的大恩大德,謝謝你。”

  “仲儀,你別這樣。”柳轼晨挺尴尬的。他的確是毫不猶豫就跳下海去,但那是因為他愛秦儀。

  “轼晨,仲儀說得沒錯,這份大恩大德,我永遠都會把它放在心上,希望有機會,我可以回報你。”秦儀喉嚨一片酸楚,眼眶裡盈著感激的淚水。

  柳轼晨的神情一僵,緩緩握起拳頭。

  “秦儀……如果你真的想報答我,那……嫁給我吧。”他鼓足所有的勇氣,說出這些年來一直想說的話。


  ※※※                              ※※※                              ※※※                              ※※※


  她一直不知道,柳轼晨居然愛她!

  自從他求婚後,到現在都快一個月了,她還沒給他明確的答復,而柳轼晨也未再提起。

  其實,她現在已經可以恢復工作,但柳轼晨希望她多休息一些時候,把虛弱的身體調養得更健康。

  仲儀放暑假了,每天都待在家裡陪她,柳轼晨下班後,更是准時到公寓報到,而且每次來,一定會有一束鮮花和一份禮物,秦儀告訴他別再破費,他總說:應該的。

  是嗎?可能,男人追求女人時,送送禮物是應該的。但秦儀不知道,因為她和嚴堂的交往,是她主動,嚴堂從來不曾追她。

  “姊,怎麼對著電話發呆,是不是在等柳大哥的電話?”仲儀端了一盤水果出來。

  秦儀聽見仲儀調侃,這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又盯著茶幾上的電話神游了。

  “仲儀,別拿姊開玩笑。轼晨天天來,還需要打什麼電話。”秦儀不自在地挪開位置,遠離那具電話。

  仲儀馬上就看出她不對勁的地方了。她把切好的水果放到茶幾上,然後坐下來。

  “姊,你還不能把嚴堂忘了對吧?那為什麼要告訴柳大哥,你會考慮他的求婚?”仲儀皺起眉頭。

  “我……我已經不再想他了,不久,我就可以忘了他。”秦儀別開臉。

  “你腦子也許不想他,可是心裡記掛著他,你根本就不可能把他從心裡面抹去!姊,我知道你是因為柳大哥救你生還,所以才無法拒絕他,如果你開不了口,那我幫你說。”仲儀一點都不希望姊姊委屈自己,雖然柳轼晨也是俊逸挺拔、風度翩翩的帥哥,尤其待秦儀又是珍惜、疼惜、照顧得無微不至,但是姊姊如果心有所屬,再好的男人也是枉然。

  “不要,仲儀!”秦儀連忙搖頭。她深深了解愛一個人卻得不到回報的痛苦,她無法對柳轼晨這麼做,畢竟……她這條命是他救回來的。

  “姊,你不能再拖了,這樣下去只會使柳大哥受傷更深。”仲儀勸她最好是快刀斬亂麻。

  秦儀沉默了一會兒,垂下眼睑。

  “你說得對,我不應該再拖了,反正……”反正她再等,也等不到他。

  “姊,你……該不是想嫁給柳大哥吧?!”仲儀從她臉上觀察到一絲認命的神情。

  她既然無法拒絕轼晨,遲早都該嫁給他吧!

  “其實,嫁給轼晨也好,我們認識那麼多年,他一直很照顧我,而且這幾天你也看到了,他對我的好,是言語難以形容的,何況你說媽也喜歡他。”秦儀把一切都往對柳轼晨有利的方面想,這有助於她說服自己。“只要,他不在乎我和嚴堂的過去——”

  “我不在乎!”柳轼晨走進來,他在門口剛好聽到秦儀說願意嫁給他,興奮得連門都忘了敲就闖了進來。“秦儀,你真的願意嫁給我?”

  “轼晨,你真的不在乎我和嚴堂……”

  “我不在乎。”柳轼晨的手指輕輕壓向秦儀的唇瓣,堅定地說。

  秦儀抬頭望向妹妹。

  “我知道,是我該消失的時候了。”仲儀馬上舉起兩手,把客廳讓給他們。

  “轼晨,你可能不清楚我和嚴堂之間的關系,我希望能夠對你說明白,如果你真的不在乎,我才能嫁給你。”秦儀誠懇地說。她不想傷害他。

  “好吧,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我願意聽。”其實他隱約可以猜測到秦儀想說什麼,但不管她說什麼,都不能改變他要娶她的決心。

  他太愛秦儀了,甚至不惜使用卑劣手段,挾恩向她求婚,又怎會在意她的過去,只要未來她的身心都屬於他,那就夠了。


  ※※※                              ※※※                              ※※※                              ※※※


  “嚴堂,你在美國兩個多月來的表現,奶奶很滿意,不過,她老人家還是要我帶話給你。她說,你雖然遠在美國,一舉一動她都了若指掌,她勸你少流連聲色場所,快給她找個孫媳婦,只要是正經人家,洋婆子也不要緊。”嚴皇這趟是到美國開會,順道找他敘舊。

  嚴堂毫無反應,盯著手中的玻璃杯出神。

  嚴皇忍不住皺起眉頭,如果現在不是在酒吧裡面,他早一拳揮過去了,不會僅是打他一巴掌喚回他的神智。

  嚴堂愣了一下,才發現被人打了!他瞪向嚴皇,“為什麼打我?”

  “我剛才說的話,你重復一遍。”嚴皇緊抿著唇表示不悅。

  嚴堂沒有說話,回頭又瞪著酒杯。

  “嚴堂,到底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有心事?”嚴皇狐疑地審視他。

  “沒什麼。”嚴堂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剛到美國時,事業、玩樂,一切都順心,他每天都過得忙碌又充實,如今不過兩個多月,他就是提不起興致了,心裡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堂,原來你在這兒!”一個女子走進酒吧,一看見嚴堂在吧台邊,立刻就把整個身體往他身上靠,還用嬌滴滴的聲音在他耳邊喃道:“你最近怎麼回事嘛,都不約人家了。是不是又看上哪個新歡,把我這個舊愛給忘了?”

  “梵妮,別這樣,我有朋友在。”嚴堂皺著眉頭把她從身上推開。

  梵妮噘起嘴,不高興地把眼睛瞄向嚴皇,霎時亮起光彩。“你的朋友也是來自台灣嗎?”

  嚴皇面無表情,也不開口,甚至對梵妮拋來的媚眼回以冰冷的眼神。

  梵妮自討沒趣,趕緊回頭去纏嚴堂。

  “堂,人家——”

  “好了,梵妮,別忘了約定,快走吧!”嚴堂一臉的不耐煩。

  “我沒有忘記呀,可是你好久沒跟人家聯絡了,人家想你嘛。”梵妮勾住他的手臂,“好不容易遇到你,你讓我多陪你一會兒嘛。”

  “梵妮,你再不走,我要翻臉了。”嚴堂終於忍不住地發脾氣了。

  “好嘛,好嘛,我走就是了,可是,你要打電話給我哦。”梵妮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酒吧。

  “你怎麼會看上這種女人?”嚴皇開始懷疑他的品味。

  梵妮有一張細致的臉蛋,及肩的長發,粉白的肌膚,長得算是不錯,但神態、舉止卻沒有一點氣質,這種女子,街上隨便抓一個都比她高貴。

  嚴堂也懷疑當初怎麼會看上她?她根本一點都不像……

  “你跟她做了什麼約定?”嚴皇好奇地問。

  嚴堂中斷了思緒,突然忘了自己剛才在想什麼。

  他抬頭瞥嚴皇一眼,“我跟她約定,不能在我找她的時間外打擾我。”

  嚴皇立刻嗤之以鼻,“你跟女人做這種約定?你沒聽過女人是最難纏的動物嗎?”

  “可是,曾經有個女人卻主動提出來,而且也遵守了。”嚴堂盯著玻璃杯,眼神像是在回憶過去。

  “你是說,她肯任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不錯,她還說,她不是難纏的女人,只要我想終止交往,她絕不會有第二句話。”他還記得,秦儀說這句話時的認真態度,不過,當時一點也不以為然……

  “是嗎?這個女人對你一定沒什麼感情,她可能只對你的荷包感興趣。”

  嚴堂腦際一閃,突然想起,“我沒有買過任何禮物送她。”

  “給她錢就夠了。”

  嚴堂睨他一眼,“她沒拿過我一毛錢。你把她想成什麼女人了?”

  “交際花。”嚴皇毫不客氣地指出來,同時又說:“她現在沒拿你一毛錢,可能將來的目標更遠大,你小心一點好。”

  “沒有將來,我們已經分手了。”嚴堂白了他一記。

  “她向你拿了多少分手費?”

  “一毛也沒有,不過……她哭了。”嚴堂心裡忽然一陣揪緊。

  嚴皇望向他,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卻沒有再說什麼。

  “過兩個禮拜三叔生日,你會回來吧?”

  嚴堂一臉空白的表情,過一會兒才轉為恍然。

  “我會回去。”

  這小子居然連自己老爸的生日都還得想半天,真是沒救了,嚴皇搖搖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18:18:53

第七章

  明天才是他父親的生日,但他今天下午就回來了。

  沒有人知道他提早回來,他想一個人靜一靜,於是開著白色跑車到海邊吹了一下午的海風。

  他坐在一塊大巖石上,記起上一次來,是年節前的一個寒夜裡,那時候陪他來的……是秦儀。

  她總是這樣,不拒絕、不抱怨,默默接受……他想起了,他承諾過夏天到了還會帶她來!

  他忘了這件事,秦儀是否還記得?

  夕陽霎落,天色一下子就暗了。嚴堂重新開著車子,漫無目的地晃。

  不知不覺,車子轉進一條小巷,停在一棟出租的公寓門前,他才猛然發現,自己在潛意識下來到秦儀住的地方。

  一定是在海邊想起她的緣故。嚴堂在心裡給自己找了理由。

  他看看表,七點多。秦儀應該在家吧?她……會不會見他?嚴堂下了車,站在公寓鐵門前,卻猶豫了。

  傻瓜,都已經分手了,誰理你!情人分手,總不會連朋友都不能做吧?何況他們分手,既沒有吵架也不曾鬧翻!但是你傷了人家的心!那……就當是來道歉的。給舊日情人道歉,不怕她誤會你想死灰復燃?你沒有這個意思,干嘛給自己找麻煩?我難得回台灣一趟,只是見她一面,就當是敘敘舊,有什麼不可以?

  嚴堂內心裡交戰了許久,最後,想見秦儀的欲望獲得勝利。

  他深吸了口氣,舉起手按下二樓的門鈴。

  “先生,你按我家門鈴做什麼?”嚴堂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

  嚴堂回頭,卻是一個四旬左右的婦人。

  “你家?”他記得,秦儀只和仲儀合租這一層公寓,這位婦人是誰?

  “不是我家,難道是你家?”婦人打開大門,不再理睬嚴堂。

  “請等一下!我是秦儀的朋友,您是伯母吧?”嚴堂在她關上大門前及時擋住。他猜,她可能是秦儀的母親。

  婦人上下睨他一眼,看他挺正派,長得比任何明星都還好看,才緩和語氣回答他,“年輕人,我是這兩天才搬進來的,你朋友是不是上一任房客?她沒通知你她已經搬走了嗎?”

  嚴堂怔住了!

  婦人同情地瞥他一眼,搖搖頭把門關上。

  秦儀搬走了?為什麼……她為什麼要搬走?嚴堂帶著滿腹疑問坐回車上。

  他想知道秦儀搬走的原因,心裡更加渴望見到她!

  突然,腦際竄過一個人,一個一定知道秦儀在哪裡的人。

  嚴堂毫不猶豫地開車直奔曾源光家。

  “嚴堂?!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曾源光打開門看見他,除了驚訝外,同時心裡泛起隱憂。

  “源光,我要你好好照顧秦儀,為什麼她搬家了你不告訴我?”嚴堂劈頭就質問。

  “你去找過她了?!”曾源光毫不掩飾對他一回來就先去找秦儀的驚愕。

  嚴堂沒有回答,反問他:"她搬去哪裡?"

  “我想你們已經分手了,而且你人在美國,她搬家的事應該不需要通知你,所以才沒有告訴你。”曾源光故意以回答他前一個問題來避開這一個問題,同時讓他多一些時間思考接下來的問題。

  “算了,她現在人在哪?”嚴堂繼續問。

  曾源光審視他,沉默許久後,才蹙起眉頭說:“都分手了,你還找她做什麼?”

  嚴堂怔了一會兒,想了好半天,卻一個字也無法回答他。

  看到他迷惘的表情,曾源光不忍心把話說得太絕,畢竟是朋友……可是另一邊,也是朋友。唉!

  “我想看看,她現在好不好?”嚴堂終於說。

  這小子到底在想什麼!既然狠心拋棄人家,現在還關心人家做什麼?藕斷絲連的,就是他過剩的體貼,才會讓那麼多女孩子迷上他!居然還不知道反省!

  曾源光搖搖頭。

  “秦儀辭掉工作,回台中了。她現在很好,你不必為她擔心了。”他只能說這麼多了。嚴堂如果僅是關心她,應該不至於跑到台中去找她吧?

  台中……秦儀曾經說過她家在台中。記得他們分手之前最後一次去西湖度假村,秦儀還告訴他地址,詳述過她家的外觀。

  應該不難找吧?嚴堂沉思著回到車上,甚至忘了對曾源光道別。


  ※※※                              ※※※                              ※※※                              ※※※


  “這件禮服真好看!姊,你很有眼光。”仲儀拿著一件粉色無袖的曳地禮服在全身鏡前比看著。

  “是轼晨眼光好,那是他選的。”秦儀坐在窗台上,回頭對妹妹微笑,又仰望著星空。

  仲儀見她老是對著窗外,不禁狐疑,“姊,天空到底有什麼好看的?瞧你對它簡直比對明天的訂婚還來勁。”

  “天空……有閃耀、迷人的星星。”秦儀凝望它,神情滿足而寧靜。

  “今天晚上看得到星星啊?”儀也過去瞧,“真的有耶!又亮又清澈,明天一定會是好天氣。”

  “總覺得……它好遙遠。”秦儀喃喃地說。

  “當然遠了,不在地球上嘛。”仲儀離開窗口,又去翻首飾盒。

  “迷上它,想摘它的人,一定很痛苦吧?”秦儀輕聲說,嘴邊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這個就得問天文學家了,我可不知道。”仲儀拿起一對耳飾,又跑到鏡子前比對。

  “很適合你。”秦儀突然回頭說道。

  “謝了,不過明天訂婚的人是你。”仲儀摘下耳環,轉身看著她,“姊,如果你想取消它,現在還來得及。”

  秦儀默然,沒有駁斥,也沒有答復。她靜靜凝視著仲儀嚴肅的神情,好半晌才開口:“其實……你和源光不必為了我而把婚事延期,我們同一天訂婚也沒什麼不好。”

  仲儀知道,她是故意扯開話題,只好順著說:“我突然覺得訂婚好麻煩,干脆等明年結婚一起辦,你別把它想成是你的緣故。”

  “是嗎?那就好。”秦儀又回頭盯著天空。

  仲儀歎了口氣。姊姊決定嫁給柳轼晨,她當然只有祝福她,但看看她,根本對自己的婚事漠不關心,如果新郎是嚴堂,她還會有時間待在那兒看星星嗎?真是!

  仲儀正在搖頭,秦儀突然把窗簾拉上,而且神色顯得緊張又驚訝。

  “姊,怎麼了?”仲儀狐疑地問。這陣子不曾見她為什麼事情表現激昂過。

  “沒有……沒什麼。”秦儀連忙搖頭,語氣很不自然。

  “真的沒有?”仲儀根本不相信,她接近窗口想自己看個究竟。

  秦儀連忙捉住她,“仲儀!都十一點多了,你也該去睡了,晚安。”

  “可是,姊--唉!好吧,好吧,我去睡了,晚安。”仲儀本想追根究底,後來靈眸一溜,便順從地回自個兒房間去。

  秦儀確定仲儀進房後,便飛也似地奔下樓去。

  雙親已經睡了,她打開大廳的燈,才開門跑出庭院。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站在院子裡,隔著一道矮矮的植物藩籬,視線落在院子外一個魁偉的男子身上。

  “……前幾天。”他撒謊了。

  “哦……怎麼會來這裡?”秦儀絞扭著手指,眸底掩不住因為他的出現而泛起的光彩。

  “我……聽說你辭掉工作了,想過來看看你好不好?”嚴堂盯著她瞬息亮起的光芒,連忙補充道:“明天是家父生日,我是為此回來,可能後天就得回美國了。”

  秦儀垂下眼睑,嘴角勾起一個牽強的笑容,“謝謝你……來看我。”

  夏夜裡,處處可聞蟬鳴聲,可是在他們之間,除了彼此,世界都仿佛沉靜下來了。

  嚴堂凝視她,仔細看這個他開了幾個小時的車程,又闖錯幾個地方才找到的女人。

  她依然是那麼婉約動人,依然柔雅,依然文靜,氣質不變,可是臉蛋卻削尖了,面容也顯得蒼白。

  “你瘦了。”他不悅地指出,心裡卻十分疼惜。

  “是嗎?最近忙,我沒注意。”秦儀伸出手指,下意識地摸摸臉頰。

  她的心情其實是凌亂的、波濤洶湧的,完全不似外表看起來的平靜。

  你到底為什麼來看我?既然提出分手,為什麼還來呢?台北到台中又不是隔一條街就到,足以讓你僅是想看我好不好就過來的!嚴堂,你把我放在你心裡的哪一個位置?我還可不可以再對你抱存希望?秦儀是多想問他啊,可是過了明天,她就是別人的未婚妻了,她沒有這個資格開口。

  “秦儀……”他低沉的嗓音輕輕吐出。再次呼喚她的名字,感覺竟是那麼奇特,在美國一直覺得空虛的心靈,霎時仿佛都被某種奇妙的東西填滿了。

  “什麼事?”喚了她卻沒有下文,秦儀於是抬起疑問的眼神。

  “秦儀,為什麼辭掉台北的工作?”嚴堂靠近藩籬,卻無法接近她。

  秦儀有好半晌沒開口,她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

  提出分手的人是他,你是被拋棄的人,有什麼好不敢說的?快收起你多余的愧疚、沒必要的心虛,大大方方地讓他知道,心底響起一個正義的聲音,於是秦儀勇敢地面對他。

  “我明天要訂婚……不過並沒有辭掉工作,結婚後還是會繼續。”她說了,不過聲音卻是顫抖的。

  這項突如其來的消息,著著實實使嚴堂僵住了!

  秦儀看見他錯愕的表情,心底驟生一線希望。

  嚴堂,如果你愛我,只要告訴我,我可以為你取消明天……

  “他知道我們的事嗎?”嚴堂冷笑一聲,語氣是從來沒有過的冰冷!

  “他知道。”秦儀的心髒仿佛被刺了一針,剛織起的希望在瞬間破滅,碎得一片一片,掉落一地。

  嚴堂緊咬著牙,額際暴起青筋不停跳動。

  “他也知道你已經不是處女了?”

  秦儀渾身像遭電擊般僵硬住!

  猶無法置信……他口中吐出的話,真是他說的!完全的尖酸刻薄、完全的冷酷,完全……完全不是她所認識的嚴堂!

  秦儀徹底的絕望了。

  “我和你之間的事已經結束。謝謝你來看我。”她匆匆丟下話。

  “不要走!你還沒回答!”嚴堂越過藩籬拉住她。他扳過她的肩,緊緊掐住她的手臂,激動地吼:“他一定不知道吧?你這麼匆忙的結婚,將來會幸福嗎?”

  “他知道!”秦儀也被激怒了,她第一次這樣生氣!她用盡所有的力量推開他,激憤地道:"他知道我的身體曾經給過你!他知道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所有的一切!他全部都知道!"

  “你——把我們的事都告訴他?”嚴堂的表情仿佛被掏空了一切,過去曾經屬於他們的甜蜜回憶被偷窺、破壞了!

  “我要嫁給他了,他有權利知道他將娶的是什麼樣的女人。”秦儀背著身子,無法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權利……那他的權利呢?他的隱私被侵犯了,他的權利在哪裡?嚴堂傻了,該做什麼,想要什麼,刹那間,他完全不知道了!

  “他不在乎?”

  “他說……他不在乎我的過去曾經屬於誰,他只要未來擁有我就心滿意足了。”秦儀垂下眼睑。

  他為什麼要來?為什麼要破壞他們之間僅存的和諧關系?為什麼……要傷害她?對他的愛,卻是換來片片心碎,她如今還能說……無怨無悔嗎?對嚴堂,秦儀這一次是徹徹底底死心了!

  他為什麼要來?只為了看看她?曾經分手的女人多如繁星,為什麼獨獨想看她?她要結婚了……嫁給別的男人……曾經說過愛她!曾經無怨無悔的誓言--全是謊言?!為什麼……他的心這樣痛?

  “恭喜……你!”嚴堂抓著胸口,很快地轉身離開。

  直到車聲遠去,秦儀才有勇氣回頭,串串眼淚早已爬滿臉頰,眸底的愁、心裡的痛,成為永遠也無法愈合的傷口。

  “姊,我們進去吧。”仲儀站在她身後,開口輕輕地說。

  “你都看到了?”秦儀依然遙望著絕塵而去的人。

  “……嗯。”仲儀本想沖出來賞嚴堂幾個巴掌,但腳卻怎麼也動不了。他……聽到秦儀要結婚的神情,不知怎的,教人好心酸。

  “真的結束了。”秦儀緩緩轉身,閃爍的淚水依然止不住,“仲儀……”

  她看見仲儀就站在那兒,給了她支持、給了她安慰,她上前摟住妹妹,讓哭泣宣洩出喉嚨的酸楚。

  “姊!”仲儀陪著她哭。

  到底,嚴堂在想什麼?如果不愛她姊,為什麼會有那樣空洞的眼神?如果愛,為什麼不挽回秦儀,為什麼要走?她多想勸姊姊取消明天的訂婚,但是她開不了口。

  她不能憑直覺就認定嚴堂對姊姊有愛意;萬一她錯了,秦儀不是又得受一次傷害?但是帶著傷痕累累的心嫁給柳轼晨,秦儀又會幸福嗎?仲儀好為難。

  源光……對了,找源光!


  ※※※                              ※※※                              ※※※                              ※※※


  冉家人今天都起個大早。尤其是冉學祥和王蓮,從今天起,他們就要有女婿了,嘴角合不攏的笑意,可是一早就掛在臉上了。

  說起這個女婿,長得是英俊挺拔,談吐舉止謙和有禮,府上還是本地望族,生意是遍布全台灣省。說起條件是一級棒,最大的缺點是優點太多,惹得左右鄰居既羨又妒。王蓮只要說起柳轼晨,總是笑聲連連,百分之一百滿意極了。

  這會兒,新娘子在樓上打扮,都還聽得到樓下頻傳的笑聲。

  “媽真是的,也不曉得控制一下。”仲儀撇撇嘴角,坐在秦儀的床上看設計師幫姊姊上妝。

  “嫁進柳家當長媳婦,是地方上好多女孩子的夢想,伯母得到一個乘龍快婿,當然笑逐顏開了。”這位全方位的造形設計師姓楊,是柳轼晨特地為秦儀請來的。

  “她要是再笑得震天響地,我們家很快就會被鄰居那群婦人的白眼給淹沒了。”仲儀懶洋洋地說。

  楊小姐笑了一下,突然皺起眉頭。

  “新娘子眼睛有一點浮腫,昨天是不是哭過了?這下子可不好化妝了。”她小心地為秦儀掩飾,接著打趣道:“今天才是訂婚而已,你就已經高興得哭腫眼睛,那下禮拜結婚,我真擔心新郎是不是得抱著你進新房。”

  一直沉默無語的秦儀突然顫了一下,抬起眼睛由鏡裡瞥了自己一眼,勉強回給設計師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後,又靜坐不語。

  仲儀看見她這樣,好像把自己的心封鎖了似的,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樓下傳來一陣熱鬧聲,有人喊著新郎來了,載著聘禮的車子也到了。

  “我下去幫忙。”仲儀藉故走開。

  秦儀依然呆坐,像一尊娃娃般任人為她裝扮。


  ※※※                              ※※※                              ※※※                              ※※※


  今年嚴震人的壽宴在自宅舉辦,所有高官顯貴、商界大亨幾乎都到場視賀。

  樓下大廳一片熱鬧,嚴皇走上二樓東側,拉開一方簾幔。

  “你果然躲在這裡,三嬸到處找你。”嚴皇走至陽台,馬上聞到一股酒氣沖天,嚴堂已經癱趴在雕花圓桌上。

  “要不要陪我喝一杯?”他撐起身體,焦距清楚地對准嚴皇,可見得還非常清醒。

  地上已經躺著兩支空瓶,桌上起碼還有十瓶未開封的酒。嚴堂又開了一瓶舉向嚴皇。

  “今天三叔生日,你喝醉了他會生氣,別喝了。”嚴皇拿走它。

  “醉?哼,可惜我是千杯不醉。有時候,酒量太好還真是挺煩惱的。”嚴堂靠向椅背,臉上擺出無可奈何的笑意自我解嘲。

  “你最近是怎麼回事?”嚴皇皺起眉頭,突然想起前陣子嚴堂提過的女孩,莫非是因為她?

  “如果我沒猜錯,他現在這副德行應該叫自作自受,用不著同情他。”曾源光跟著走過來。

  嚴堂瞪他一眼以表示不悅。

  “源光,你知道發生什麼事?”嚴皇挑起好奇的眼神詢問他。

  “發生在咱們這位大情聖身上的,除了感情糾葛,還能有什麼事?”曾源光在嚴堂對面坐下來,拿一雙"早看透你"的眸子睨向他。

  嚴堂馬上回他一記“別以為你什麼事都知道”的瞪視,懶得開口理他。

  曾源光當作沒看見,直接就開始對嚴皇解析。

  “這家伙有一個交往半年多的女朋友,去美國之前卻無緣無故地拋棄人家;這一趟回來,朋友的面還沒見到,反倒先跑去找舊日情人,發現人家搬回台中了,他居然連夜就追下台中;嘴裡說得潇灑是只想看她過得好不好,結果一聽到舊日情人向他宣布:‘我要結婚了!’馬上就躲起來藉酒澆愁。”他的目光睨向桌上的十瓶酒。

  “少胡扯!根本不關她的事!我老爸生日,我喝酒慶祝犯法嗎?什麼藉酒澆愁,虧你想得出來!”嚴堂立刻提出反駁。隨便想也知道一定是仲儀向他多嘴的。

  “哦?你把自己灌得爛醉來慶祝令尊的生日?待會兒我得向伯父恭喜一聲,難得他有如此孝順的兒子。”曾源光不愠不火地譏嘲他。

  “多事!”嚴堂一臉躁怒。

  “嚴堂,源光說的女朋友,難道是過年那時候你提過的女孩?”嚴皇記起來了,當時他以為嚴堂在說笑。

  嚴堂緊抿著嘴,不做答復。

  曾源光可不放過,“嚴皇,他跟你提過的女孩長得怎麼樣?”

  “他倒是沒說長相,只是一味誇她溫柔賢淑,又會操持家務。他當時說那是他沒鬧绯聞的原因,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當真。”嚴皇聳聳肩。

  是啊,根本沒有人會相信這個排斥婚姻的獨身主義者居然去碰一個家居型的娴良閨秀,一開始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曾源光可以理解嚴皇的想法。

  “秦儀如果知道你對她的誇獎還有‘忠心’,一定會感動得泣不成聲。”曾源光拿眼角余光睇睨嚴堂。

  “哼,今天是她訂婚的大日子,你不認為自己的話很可笑嗎?”嚴堂語氣酸澀地冷哼。

  “我忘了加上一句——在你沒有拋棄她之前。”曾源光慢條斯理地說。

  “你不覺得她應該感謝我提出分手嗎?否則我這一趟回來,被冠上背叛者罪名的人,就換成她了。”嚴堂一臉譏笑。他不想說依他和秦儀之間的協定,沒有所謂的背叛和拋棄;除了秦儀,沒有人認可那些協定,這是他一再背上拋棄者罪名的原因。

  “你認為秦儀不會等你?”曾源光皺起眉頭,“就因為你拋棄她不到三個月,她已經選擇和別人結婚,你就否定了她以前對你的感情?”

  “感情?哼,她現在可能正跟她的未婚夫說著以前在我枕邊呢喃過的情話。說不定,一開始她真的只是想跟我玩玩,你總不能否認那些協定對她也有好處吧?只是不幸,先提出分手的人是我,所以我成為眾矢之的的背叛者,而她,自然就接收了受害者的角色。”嚴堂憤世嫉俗地說。

  曾源光沉下臉色。他站起身,對嚴皇說:“他喝醉了,我想讓他清醒一點,你不介意吧?”

  “請便。”嚴皇面無表情。他不了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不過對於嚴堂現在這副模樣,他一點都不欣賞。

  “你想干什麼?”嚴堂看見曾源光卷起袖子,不禁眯細眼睛盯著他戒備。

  “我相信你剛才對秦儀的批評,都不是真心話,所以我還是把你當朋友,不過身為朋友的我,有必要提醒你注意言詞,不要藉酒裝瘋!”曾源光毫不留情的一拳揮過去,把嚴堂由椅子裡打翻下來。

  “你這家伙,來真的!”嚴堂下巴掛彩,唇齒之間滲出血水。

  他起身,憤怒地撲向曾源光,兩個人扭打成一團。

  嚴皇僅是瞥了一眼,走過去把簾幔放下來,自己就坐進椅子裡,讓他們去打個過瘾。

  曾源光也不知是有意或無意,淨往嚴堂的顏面猛K,所以一場架打下來,外表猛一看,嚴堂似乎輸得很淒慘!

  兩個男人打得氣喘吁吁,各據一地躺成大字型。

  “打完了?現在可以坐下來談了吧。”嚴皇像個仲裁者。

  嚴堂依然躺著,曾源光先站起身。

  “顯然,你到現在還搞不清楚自己內心裡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不過就算讓你立刻想通,也已經太遲了,秦儀今天訂婚,六天後正式結婚,之後她就是別人的妻子,你可以說完全沒機會了。”

  嚴堂眸底掠過一絲錯愕,但很快被他掩飾了。

  “你想暗示什麼,我需要秦儀?”嚴堂馬上做出一臉不屑與輕蔑,從地上爬起來。

  “如果你知道秦儀結婚的對象,也是我的朋友,你就應該明白,我不會給你任何暗示來破壞他們之間的婚事。說起來,柳轼晨能夠娶到秦儀,完全是托你的福。”曾源光嘴角勾起一道狡黠的笑容。

  “柳轼晨?”他幾乎忘了秦儀身邊還有這麼個人。或者,打一開始他就不想知道秦儀將嫁給誰,所以連猜測也沒有。

  “他和秦儀是大學同學,後來成為同事。他一直暗戀秦儀,只是秦儀不知道。”

  “哦……接下來我明白了,他一得知我和秦儀分手,就馬上告白,秦儀也立刻首肯,於是他們就開始籌備婚事。還真是速戰速決!”嚴堂坐進椅子裡,神情裡充滿譏嘲與冷諷。

  曾源光瞥他一眼,“這應該歸功於你這個大情人,秦儀如果不是為你自殺,柳轼晨也不會有機會救她,當然秦儀也就不可能為了一個恩情而嫁人了。”曾源光顯然認為這還不夠刺激他,故意再拿嘲諷的語氣對著他說:“嚴堂,你真的是促成這棕婚事的大功臣,改天我應該請新郎倌親自登門向你道謝。”

  嚴堂腦袋裡除了“自殺”這兩個字,再也裝不下任何事!

  自殺……我害秦儀自殺……秦儀……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讓我誤會你?秦儀……秦儀……

  “他呆掉了,你這帖藥下得太猛了。”嚴皇瞅著已經變成化石的嚴堂,卻完全沒有同情的神色。

  “這家伙根本像顆頑石,不讓他受點打擊,他仍繼續執迷不悟,自以為是。”曾源光知道自己把事實誇大了,不過不這麼做,只怕嚴堂對秦儀的誤會更深。“嚴皇,我要下去了,這家伙交給你。”

  曾源光離開陽台。

  “不要走!”嚴堂忽然拉住他,“告訴我,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秦儀她真的只是為了還一個恩情才嫁給柳轼晨?”

  “不管秦儀是為了什麼而嫁,她都已經要結婚了,你再追究這些做什麼?”曾源光被他抓著胸膛,卻依然不愠不火地審視他。

  “我……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秦儀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我要阻止這場婚禮!”嚴堂激動地說。

  “嚴堂,我告訴你真相,是希望你明白秦儀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女孩,並不是要你去破壞婚禮。”曾源光嚴肅地甩脫他的牽制。

  “我知道……我誤會了她。”嚴堂懊悔地想起昨晚對秦儀的傷害,“我錯了,我要補償她,我不能讓她嫁給柳轼晨。”

  “憑什麼?”曾源光犀利地質問他。

  “什麼?”嚴堂顯然不明其意,呆愣著。

  “你憑什麼不讓秦儀嫁給柳轼晨?你有什麼權力這麼做?對秦儀來說,你只不過是她的昔日情人,是個外人,她憑什麼要聽你的?”

  “但是……我是為她好。”嚴堂心底遮起一片陰霾。

  “她嫁給柳轼晨有什麼不好?柳轼晨愛她、疼她,把她捧在掌心裡呵護——”

  “秦儀不愛他!”嚴堂激怒地吼。

  曾源光刻意沉默了一下,讓嚴堂有時間冷靜。

  “秦儀如果答應你,她不嫁給柳轼晨……以後呢?你要她繼續過著每天等待你召喚的日子,偶爾在美國想起她,才回台灣看她一下?”

  嚴堂霎時啞口無言。他只想到阻止婚禮,根本沒有考慮這麼多。

  這小子,居然到現在腦袋還轉不過來!真是枉費他用了那麼多口水說了一大堆話開導他,教一個白癡都比他聰明!曾源光忍不住歎氣搖頭。

  “嚴堂,你不愛秦儀,就別再去折磨她。”

  嚴堂突然狐疑地瞪向曾源光,“你不准我拆散他們,為什麼要告訴我他們結婚的原因?曾源光,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曾源光勾起嘴角,無辜地聳聳肩膀,“我說過,只是不希望你誤會秦儀,當然,如果你能夠給他們祝福,那就更好了。”

  “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祝福他們!”嚴堂握住拳頭。

  “為什麼不可能?難不成你愛秦儀?”曾源光挑起眉毛。

  “我不——”不愛秦儀!他想這麼說的,話到嘴邊卻開不了口。

  如果不愛她,為什麼在美國總是想著她?如果不愛她,為什麼一聽到她的婚訊,心裡馬上一陣翻騰,幾乎痛不欲生?如果不愛她,昨晚為什麼不祝福她,反而惡意傷害她?

  難道……他真的愛著秦儀,甚至愛得……遠比他想像的更深、更癡?

  什麼時候,秦儀已經悄悄進駐他的心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18:19:24

第八章

  在昨天,他們正式成為未婚夫妻,柳轼晨有時候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為了讓自己更加確定,他渴望能夠以未婚夫的身份多一刻和秦儀相守,所以他約秦儀中午出來吃飯。

  他們用餐後,選擇一家雅致的咖啡館坐下來聊天。

  “秦儀,你不會怪我把婚期定得這麼近吧?”柳轼晨凝視著未婚妻脫俗的容顏,眼神溫柔而滿足。

  “不會。”秦儀低著頭牽起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其實,我多希望能立刻把你娶回家,你一定無法明了我心裡的急切吧?”柳轼晨調侃自己。

  秦儀臉色微紅,她攪拌著咖啡,不知如何開口。

  “秦儀,我保證,結婚後我要讓你每天都幸福快樂,我要你比任何人都幸福;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我不會讓你受一絲委屈。”柳轼晨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對她發誓。

  “你說這些話,不怕人家笑你是老婆奴?”秦儀羞窘地抽回手。她心裡其實充滿愧疚,為什麼她愛的人不是他?

  “有什麼關系?愛老婆,當老婆奴,這很天經地義。”柳轼晨馬上興奮地接口。秦儀自己承認是他的老婆,這怎不教他雀躍。

  秦儀垂下眼睑。她愛嚴堂時,也是甘心為他做任何事。轼晨……就像她一樣癡傻,她怎麼可以再想著嚴堂來傷害他?

  “秦儀,你想去哪裡度蜜月?我選了幾個地方,有日本、澳洲、歐洲、夏威夷,你最想去哪裡?”柳轼晨沒有留意秦儀的心緒變化。

  我要忘了他,不能再想他,不能傷害轼晨……

  “秦儀,你怎麼了?”柳轼晨察覺她在發呆,剛才的喜悅霎時消逝無蹤。

  會不會……她後悔了?

  “沒有,我……”秦儀本來想說她沒什麼事,突然頓了一下,轉口道:“轼晨,我想去度幾天假,你不會反對吧?”

  “當然不會!”柳轼晨偷偷松了一口氣,為自己的瞎操心而暗自好笑。他體貼地詢問:“你想去哪裡,我馬上安排。”

  “不用了。”秦儀笑著搖搖頭,向他解釋,“過幾天我就要嫁給你了,我想利用這幾天做一個結束……單身生活的旅行。”

  她必須去把她和嚴堂的過往埋葬,不這麼做,她無法保證自己可以忘記他。

  “你想自己去?那太危險了,我請仲儀陪你去好嗎?”柳轼晨不放心。

  “不會有危險的,如果你擔心……我每天晚上打電話給你。”秦儀輕聲說。

  “真的?”柳轼晨馬上亮起光彩。

  “嗯。”秦儀看見他如此容易滿足,心虛地低下頭。

  “好吧,但是婚禮當天你可要記得回來,不能玩得把我忘了。”柳轼晨拉起她的手用雙掌包住。

  秦儀點點頭,這次沒有把手抽回來。


  ※※※                              ※※※                              ※※※                              ※※※


  “真是的,過幾天都要結婚了,還去旅行,也真多虧轼晨會答應,簡直把她寵壞了。”王蓮搖搖頭,穿好外出鞋。

  “媽,您要反對,就應該在姊早上出門之前拉住她,現在人都走了,您念有什麼用?”仲儀邊嗑著瓜子,邊翻著雜志。

  “有轼晨為她說話,我好意思反對嗎?”王蓮拿起皮包,檢查是不是帶了錢。

  “其實姊不過出去玩幾天,婚禮之前就回來了,您也不必緊張嘛。”仲儀翻過一頁雜志,趁空閒抬頭瞥了母親一眼,“媽,您要去哪裡?”

  “我和你爸去看一個朋友。仲儀,我們可能晚上才回來,晚餐你自己出去吃,還有要看家,不可以亂跑。”王蓮警告她,如果是秦儀,她就甭多加吩咐了。

  “媽,您要我到外面吃飯,又要我看家,這不是很矛盾嗎?”仲儀噘起嘴。

  “主要是告訴你,別趁我不在家又出去混到三更半夜才回來,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嗎?好了,不跟你多說,你爸在外面等我老半天了,都是你耽誤我的時間。”王蓮邊叨念著,邊走出客廳,把仲儀一個人給留下來。

  “唉,說到底,就是認為我最令你們操心!真想告訴你們,其實秦儀才是你們該操心的對象。”仲儀皺皺鼻子。可惜這些話不能當著兩老的面前說。

  源光說他已經探過嚴堂,相信嚴堂絕對是愛著秦儀的,但為什麼都兩天了,嚴堂還是沒有任何行動?距離婚禮只剩下四天,難道他真要看著姊姊嫁給柳大哥?

  源光說兩邊都是他的朋友,他只能夠點醒嚴堂,不可以勸他做任何行動,但是她不一樣,秦儀是她的姊姊,她必須幫她嫁給她真正愛的人。

  門鈴聲突然大作,打斷了仲儀的思緒。

  “難得清靜,偏有人來干擾。”仲儀不情願地丟下雜志,出去開門。

  “是你!”源光說過他們打了一架,不過乍看到這個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男人,還真令人難以相信他是嚴堂。

  “你是仲儀。”嚴堂這一次一眼就看出來。

  “不錯,進來吧,我爸媽不在。”幸好嚴堂晚一步來,否則讓雙親碰上可慘了。

  她請嚴堂進到客廳,站在外頭,萬一被鄰居瞧見傳開來,那“故事”不知會離譜成什麼樣,尤其街坊鄰居,老是把她和秦儀搞錯。

  “我來找秦儀,她在嗎?”嚴堂毫不掩飾自己迫切想見到秦儀的心情。

  “你找她干什麼?”仲儀抱著胸,瞅著他審視。

  “我想直接跟她談,你可以請她出來嗎?”嚴堂避而不答。

  “不可以。”仲儀很干脆地說。

  “你是不是怕……我會傷害秦儀?”嚴堂眯起眼盯著她。

  “是,也不是。”仲儀這次的答案模稜兩可,她依然在觀察嚴堂。“只要你明白告訴我,你找我姊姊做什麼,我可以立刻告訴你她在哪,否則,請你馬上離開。”

  她指著門口。

  嚴堂皺起眉頭,沉默了一會兒,才勉強克服心理的障礙,尴尬地說:“我來向秦儀求婚。”

  仲儀眸底掠過一道光彩,真可惜姊姊沒親耳聽到,否則不馬上感動得落淚才怪--

  “哎呀,糟了!”仲儀突然想到,秦儀要到結婚前夕才會回來。

  這下完了,她怎麼沒想到要阻止她呢?秦儀又不肯說要去哪,現在怎麼找她,可是,她又怎麼知道嚴堂真的會來?

  “什麼事情糟了?”嚴堂看見她不妙的表情,心裡也起了不祥預感。

  “你來遲一步,我姊早上去旅行了。”仲儀哀歎著說。

  這對嚴堂來說,是本世紀最不好的消息。他此刻是多麼渴望秦儀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他想把她摟進懷裡,想對她傾訴滿懷的愛語,想吻遍她每一寸肌膚……

  “仲儀,她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嚴堂抓著她猛問。

  “結婚前夕回來,去哪裡不知道!”仲儀掙開他。真是,現在激動有屁用,以前好好珍惜秦儀,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仲儀真想罵他兩句,不過當務之急,是找到姊姊,把她和柳轼晨的婚事先解決才是正經。

  她看見嚴堂一語不發地愣著,拍拍他的肩,“喂,你快想想我姊會去哪裡,你們在一起半年多,你對她的個性應該有一點了解吧?”

  活像他想不出來就白活了半年似的,嚴堂睨她一眼,“你們姊妹在一起二十幾年,你不是應該更了解她?”

  仲儀馬上變成啞巴,不過只維持了三秒钟。

  “喂,我是想幫你耶,怎麼反咬我一口!”她叉起腰,來個潑婦罵街。

  “我又不是狗,怎麼會咬你。”嚴堂朝她上下掃描一遍,她這副潑辣樣,絕對是在秦儀身上看不到的,謝天謝地。為了不讓她發覺自己心裡的想法,他問:“你為什麼要幫我?”

  “怎麼,你以為我應該幫柳轼晨?”仲儀瞪他一眼,都不知道原來幫他還需要理由的。“老實告訴你,是因為我知道我姊真正愛的人是你,所以我才幫你。”

  “仲儀,謝謝你。”嚴堂感謝的是,她說出最重要的事--秦儀依然愛他!

  “不必謝我。我可是告訴你,你必須盡快找到我姊,然後取消婚禮,這些事我幫不了你的忙。”仲儀先把丑話說在前。

  倒不是她不肯幫忙,此乃攸關兩家顏面的大問題,加上柳家在地方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只怕會視退婚為奇恥大辱。這些問題她也不是現在才考慮到,只是她覺得與其勉強成就一段姻緣,倒不如成全一對有情人,至於有待解決的問題,就得靠當事人自行處理了。

  不過她想,就算退婚不成,到時候只要嚴堂帶著秦儀私奔,她姊一樣可以獲得幸福。仲儀這個人一向樂觀。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會去……那裡。”嚴堂很有把握地說。


  ※※※                              ※※※                              ※※※                              ※※※


  灰暗的天空在一個小時前開始飄起綿綿細雨,灰黑的海仗勢狂風而作浪,這本不是等人的好天氣,卻恰如他此刻的心情。

  秦儀……是我錯過了,還是你沒來?嚴堂一臉頹喪地坐在大巖石上。這已經是第三天了,他打過電話,仲儀說她還沒回去,明天就是她的婚禮,今天……她會來嗎?

  “嚴堂……”秦儀只是看到一個背影,卻能夠馬上認出來。

  “秦儀!”嚴堂回頭看見她,神情霎時轉變,眸中亮起光彩。

  他……不是應該回美國了,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秦儀滿心的驚愕與不解。

  嚴堂很快地走上堤岸。

  不,我不能再接近他,我要忘了他!秦儀望著嚴堂走近自己,馬上丟下傘往反方向跑。

  “秦儀,別走,我有話跟你說!”嚴堂很快就追上她,並且緊緊地抓住她,不再放開。

  “不要……我不想再見到你!我們根本就不應該再碰面,你放開我!”秦儀想擺脫他,卻只甩落自己的旅行袋,而她,則被他抱進懷中。

  “我等了三天,終於等到你!秦儀,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這裡!”嚴堂激奮地捧起這張他日夜渴望的容顏又親又吻。

  “等我?你在這兒等我三天?!”秦儀以為他們是偶然相遇,沒想到他是特地來等她。她驚訝的忘了他正抱著她、吻著她。直到感覺全身像被一塊濕布包圍,身上的衣服被滲濕了,貼著冰涼的皮膚,她才猛然推開嚴堂。

  “秦儀……”堂失望地張著雙臂。

  秦儀環抱著自己退了幾步,盯著嚴堂,一雙戒懼的瞳眸逐漸轉為疑惑、關心。

  “你跟人打架了?”他臉上有未消褪的瘀青。

  嚴堂僅是點點頭,沒有多說明,他有更重要的話告訴她。

  秦儀並沒有忽略他身上被雨水打濕的衣服、頭發,還有……臉上未修邊幅,神情疲憊,她真的相信,他在等她,可是……為什麼?

  “秦儀,我有話跟你說。”嚴堂凝視著她。

  “先別說了,你快回去換衣服,免得感冒了。”秦儀由旅行袋裡拿出手帕為他擦去臉上的雨水。

  她無法克制自己不去關心他,尤其見他為了等她,而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狽,更是教她心疼。

  “你跟我回去。”嚴堂握住她的手。

  秦儀本想拒絕,她等一下就要回台中了,不可以再耽擱,但是當他冰涼的體溫透過手掌傳來,她毫不猶豫地改變主意。


  ※※※                              ※※※                              ※※※                              ※※※


  她又回到這裡來了,本以為……不可能再來。

  客廳依然只看到那張沙發床,沒有增加任何陌生的東西。

  一景一物,絲毫沒有改變,到處充滿了回憶,教她心疼又心酸。

  秦儀換下身上的濕衣服,穿上一件淡雅的小碎花洋裝,走出客房時,嚴堂已經等著她。

  他怕她走了,匆匆脫下一身濕衣裳,進浴室沖掉雨水後,連衣服都來不及穿,罩上浴袍就出來了。

  秦儀垂下眼睑不去看他,背著旅行袋無語地往門口走。

  “秦儀,我愛你!”嚴堂喚住她,真心真意地說出這一句早該對她說的話。

  秦儀猛地僵住,旅行袋由肩上滑下來。她緩緩轉過頭,帶著復雜的神色與滿眶的淚水凝望他。

  “秦儀……我錯了,請你原諒我過去對你一再造成的傷害……嫁給我,好嗎?”嚴堂走近她,對她伸出手。

  為什麼……現在才跟我說這些!秦儀的心在哭泣,嘴角牽起一抹苦澀得令人心疼的笑容。

  “你可以把感情當作游戲,我卻不行……我玩不起。”她搖頭拒絕。

  “我從來沒有把我們的感情當成游戲!”嚴堂急切地否認,抓著她的肩膀向她解釋:“我不是有意玩弄你,我只是愚蠢的一直不敢坦誠自己早就愛上你了……秦儀,你是我第一個愛上的女孩子,當我發覺,你在我心裡一天比一天重要,甚至你出現後,我的生活起了轉變,這些都令我不知所措,我怕自己掉入不可自拔的情網,怕被愛情束縛,所以我不敢接受你的感情,傷害你、離開你……到了美國,我不停想起你,重拾以前的生活,卻過得索然無味……秦儀,我是真心愛你。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曾經,他掏心挖肺的告白,深情的注視,都是她乞求而得不到的,他不會知道,她多麼渴望聽到這些話,可……不是這時候啊!太晚……太晚了!

  “來不及了,我明天……要結婚了。”秦儀別開臉,無法面對那雙炙人的眸子。

  “取消它!”嚴堂改而緊緊掐住她的手臂。他不能忍受她說任何要和別人結婚的話。

  “不可以……我不可以這麼做!”秦儀撥掉他的手,仿佛想甩脫他的蠱惑,想丟棄心裡那個催促她答應他的聲音,她不停搖頭,不停地後退。

  “秦儀,嫁給我,我們一起去美國。”嚴堂一步步逼近她。

  “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轼晨對我多好,他是好人,我不能傷害他。”秦儀必須藉著告訴他來鞏固自己狂亂的心。

  “你不愛他卻嫁給他,那才是傷害他!”嚴堂握住拳頭。他氣自己,給了柳轼晨機會。

  “你怎麼知道我不愛他!”秦儀的語氣是否定的。不這樣做,她會被他的氣勢說服,她不能。

  “你希望我證明嗎?”嚴堂認真地看著她。

  “……你想做什麼?”秦儀清楚地看見他眸底在瞬間起了變化,她知道那種改變代表什麼,畢竟他們曾經在一起半年……她轉身欲逃。

  嚴堂一把攬住她的腰,扳過她的身體。

  “我要告訴你,你愛的是我,不是他!”他強行吻住她的唇。

  秦儀躲開了,嚴堂並不在意,轉而吻向白皙的玉頸……

  “不要!你不可以這麼做,明天——”

  “明天不會有婚禮!我不許你嫁給任何人!”他鉗住她的手,把她抱進房。

  “堂,不要……不要這麼做,我求你……”秦儀淚流滿面,不停乞求他。

  “答應我,取消婚禮。”嚴堂溫柔地把她抱上床,讓自己壓著她嬌弱的身子,一雙充塞著欲火的瞳孔緊盯住她。

  “堂,你蠻不講理。”秦儀哭泣著搖頭。

  “你答不答應?”他低頭親吻她淚濕的粉頰,手指撩過她的發絲。

  “你不可以強迫我……”秦儀哀泣的黑眸幽幽控訴著。

  “我可以。”嚴堂輕輕吻上她的眼睑,秦儀不得不合上眼睛。他沙啞的嗓音繼續說:“你罵我蠻橫也無所謂。不管你是否答應,我現在都要你……”

  他的手伸進她的衣服裡,解開她的內衣,開始挑逗她……

  “不……堂……不要……我是……轼晨的未——”秦儀努力想避開他誘人又甜蜜的折磨,卻只使自己更痛苦。

  “你是我的!你只屬於我!”嚴堂氣憤她為了別的男人反抗他,一怒撕裂她的洋裝。

  “嚴堂!不要,求求你,我明天就是轼晨的妻子了,我求你不要讓我對不起他。”秦儀擋住袒露在他面前的胸脯,淒咽地求他。

  “你對不起的是我!不許你再提起他!”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在他面前說她將是別人的妻子!他們相知相愛,為什麼她還想嫁別人?!他無法忍受,絕不讓這種事發生!

  嚴堂抓起她的手,強行占有她的身體……

  “堂……不——”


  ※※※                              ※※※                              ※※※                              ※※※


  “我恨你!”

  “我愛你。我不會道歉,我不後悔整夜占有你,秦儀——”

  嚴堂想檢查自己是否傷了她,但是被秦儀一手推開了。

  “我恨你!”她的眸底的確寫滿了恨意,卻也……摻雜著一絲無奈。她只能瞪住他,向他出氣,“你害我背叛轼晨,我要拿什麼臉去見他!為什麼……為什麼你不聽我的乞求?為什麼要侵犯我!”

  “你還想著他?”嚴堂立刻沉下臉。

  “他將是我的丈夫了!”秦儀重重地把話丟在他面前。

  她裹著床單,離開有他的床鋪。

  “婚禮取消後,就不會是了。”嚴堂咬牙道。

  秦儀背對著他,默默地低泣。

  “我不能……我真的不能這麼做……禮金收了,帖子也發了,明天所有的客人都會到場……轼晨家是望族,丟不起這個臉,我更不能讓家人為了我,從此抬不起頭……”

  “你不必在乎世俗的眼光,這些事情我來處理。”嚴堂放柔了語調。

  他差點忘了秦儀必須承受的壓力,只一味嫉妒她提起別的男人,該死!

  “不止這些。”秦儀垂下頭,“在我最脆弱的時候,是轼晨救了我,他呵護我、疼惜我,如果沒有他……我不知道失去你後的我,現在是否還存在……他對我有恩、有情,我不可以殘忍地離開他。”

  “你不愛他,嫁給他才是殘忍的做法。”嚴堂陰郁地凝視那形銷骨立的背影。他想起曾源光提過她自殺的事,內心一陣痛楚,他無法詢問她。

  秦儀沉默了好久,才回頭看向他。

  “今後……我會試著愛他。”

  “秦儀——”他仿佛被掏了心肺一樣的疼痛不堪,她的神情是那樣堅決!

  “除非他親口說出不娶我,否則明天--不,是今天了,今天……我還是會嫁給他。”她的視線移向窗外升起的第一道晨光。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傷害轼晨……誰教她,嘗過被人拋棄的滋味,那份痛苦,她一個人受就夠了,不能教轼晨跟她一樣,否則,她就太對不起他的恩與情了。

  這麼說,他只好去找柳轼晨了。嚴堂明白秦儀的心情,決定不再強迫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18:21:35

第九章

  “秦儀回來了?那我就放心了。”柳轼晨掛斷電話後,一顆焦慮的心總算獲得釋放,全身的緊繃也跟著松懈下來。

  昨天沒接到秦儀回家的電話,他擔心得整夜難眠,以為秦儀不願嫁給他,幸好,她一大早回來了。她說,她會趕上他們的婚禮,秦儀果然沒有騙他。

  “轼晨,你起來了嗎?外面有人要找你。”柳轼晨的母親輕敲他的房門。

  “媽,誰我我?”柳轼晨打開門。不會是那群來當伴郎的朋友吧?現在不過才七點。

  “一個姓嚴的男子,我請他進來坐,他堅持在外面等你,不過說話挺客氣的,長得也不錯,我才進來叫你。”

  “哦……我出去看看。”嚴?柳轼晨皺起眉頭走出去。

  “轼晨,你可要快點進來換衣服,待會兒就得去迎娶新娘子。”柳母在身後吩咐。

  “好,我知道。”柳轼晨加快腳步。

  迎娶新娘子,聽起來讓人特別愉快,秦儀今天是他的新娘,今後是他的妻子,他即將完全擁有她,一想起來,他就喜上眉梢、滿心雀躍得忍不住想吹口哨,他簡直快樂得想向全世界的人宣布,秦儀是他的新娘!

  他走出院子,看見一個男子背對大門而立。

  “我是柳轼晨,請問你找我有事嗎?”

  嚴堂回頭,視線對上一個長相斯文的男子。

  “你好,我們是第一次見面。”

  “你是……嚴堂。”柳轼晨歡愉的神色一下子轉為戒慎。他沒有自我介紹,不過柳轼晨認得出他的聲音,何況知道他姓嚴。

  他不是去美國了?來這裡做什麼?

  “我想,我們開門見山說好了,我來這裡的目的,是想請你取消婚禮,順便到冉家退婚。至於貴府所有的金錢花費,我全數負責。”嚴堂的氣勢威而不凜。他感激他救過秦儀,所以對他客氣。

  “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柳轼晨眯起眼睛審視他。

  “柳先生,秦儀愛的是我,請你把她還給我。”嚴堂誠懇地說。

  “你做夢!你有什麼資格說這些話,自從你拋棄她後,她就已經不再愛你了!”柳轼晨一臉氣憤。

  “過去我沒有好好珍惜秦儀,我知道是我的錯才害得秦儀傷心,我已經向她認錯了。”嚴堂表現得非常平靜。

  “你——你去找過秦儀?!”柳轼晨激憤得一把抓住嚴堂的胸膛。

  “昨天晚上秦儀和我在一起,我才剛送她回家。柳先生,我和秦儀彼此相愛,請你成全我們。”嚴堂拉掉他的手。

  “你放屁!秦儀是我的未婚妻,她今天就要嫁給我了,是她親口答應的,她絕不會背叛我。嚴堂,你不要以為說幾句話我就會相信你!”柳轼晨怒吼他。

  “你很了解秦儀的個性,不錯,昨天晚上是我強迫她,因為我知道她愛的人是我,柳先生,我希望你也能夠體會秦儀的心情,她嫁給你不過是因為——”

  柳轼晨猝不及防地一拳揮向嚴堂的左頰,打掉了他未完的話。

  “你玩弄我的未婚妻,還敢在我面前說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簡直牲畜不如!”柳轼晨咬牙切齒,擺出架式防范嚴堂出手反擊。

  “我今天是誠心誠意來請求你,我不會跟你打架。”嚴堂抬起頭,心平氣和地說。

  “嚴堂,不管你說什麼都不能改變我娶秦儀的決心。你滾!”柳轼晨恨不得多揍他幾拳,但是對方不還手,他打了就等於是小人行徑,他才不屑為之。

  “柳轼晨,秦儀的身心都是我的,你娶了她只會使你們兩人痛苦,算我求你,請你高抬貴手,把秦儀還給我。”嚴堂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忍氣吞聲。

  “別想!秦儀是我的,這一輩子她都是我的,你休想有機會奪走她!”柳轼晨轉身走進去。

  “柳轼晨,我可以直接把秦儀帶走,不必回來求你!”嚴堂終於忍不住吼道。

  柳轼晨停下腳步,“秦儀不會跟你走。”

  “她不走,是因為她欠你恩,欠你情,她是為你著想才回來,難道你忍心看她痛苦?”嚴堂激動地說。

  柳轼晨霍地轉身瞪住他,“我發過誓會給秦儀幸福,她嫁給我不會有痛苦。嚴堂,只要你不出現,秦儀今天會是最快樂的新娘,為什麼你要來破壞?”

  “就算我不出現,秦儀嫁給你也不會快樂,因為她根本不愛你!你不要再折磨她了!”

  “折磨她的人是你!從頭到尾,你只會使她痛苦,你有什麼資格來跟我爭取她?嚴堂,如果你真的愛她,就離她遠一點,不要再接近她!”柳轼晨毫無困難地反擊。

  嚴堂突然沉默。過去他的確使秦儀痛苦,他無話可說。

  柳轼晨盯著他,轉緩了語氣說:“我向你保證,我會給秦儀一個幸福美滿的婚姻。”

  “你真的不肯放棄她?”嚴堂一臉陰霾。

  “除非秦儀親口選擇你,否則我一定要娶她。”柳轼晨很肯定地說。

  秦儀也說了同樣的話。一個願娶,一個願嫁,他……還有什麼話說?嚴堂苦笑。

  是他不懂得珍惜秦儀,是他自己放棄了她,傷害了她,才會造成這個令他痛苦的局面。失去秦儀……是他的錯,可……教他情何以堪啊!

  “柳轼晨,如果你敢讓秦儀受一點委屈,我不會放過你!”嚴堂心裡淌著血,依然咬牙警告他。

  “你放心,我比你更懂得珍惜她。”柳轼晨的眼神裡透著堅定。

  嚴堂沒有多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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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儀啊,你差點教媽擔心死了,我和你爸以為你發生什麼事,在門口守了一整夜都沒睡,就差還沒報警而已!”王蓮拉著女兒左瞧右看。

  “人都回來了,還說這些干什麼。”冉學祥皺起眉頭。

  “對不起,爸、媽,我昨晚……碰到一個朋友,聊得忘了時間,所以回來晚了。”秦儀心虛地垂下頭。

  “沒有關系,下次記得打電話就行了。”冉學祥和藹地說。

  “什麼下次!女兒今天要出嫁了,還說這種話!”王蓮搖搖頭,趕緊推著秦儀上樓,“快快!一會兒楊小姐過來幫你化妝,你先去洗個澡,順便把仲儀叫起來幫忙,那丫頭啊,昨晚一早就睡了,你沒回來也不擔心,真是!”

  秦儀上樓回到房間,就看見仲儀坐在她床上。

  “仲儀,你起來了?”她放下旅行袋。

  “被電話叫醒的。”仲儀盯著她,神色裡透著疑惑。

  “哦?源光打給你?”秦儀微笑著瞥她一眼。

  “嚴堂打給我的。”仲儀慢條斯理地說。

  秦儀正在開衣櫃,突然僵住。

  “他說了什麼?”她猛然回頭問。

  “他向我要柳大哥家的地址。姊,你為什麼還要回來?我一直以為你很愛嚴堂,你會跟他走才對。”仲儀問出她的困惑。

  秦儀終於知道嚴堂會在那個海岸等她,原來是仲儀在幫他。她搖搖頭,“我不能這麼做。”

  “為什麼不能?過去你愛他,都能夠拋開拘謹的個性主動去追求,甚至還委屈自己任他予取予求,你為的是什麼?還不是希望他也能夠愛你。現在他真的愛上你,向你求婚,為什麼你反而膽怯了?”仲儀實在不明白。

  “以前那些事,我只需對自己負責,那是我個人的事;但是現在不同,轼晨救過我,而且他真心想娶我,我不能背恩忘情,害他遭人恥笑,更不能做出令爸、媽,還有柳家感到恥辱的事,如果我悔婚或者一走了之,所有的人都將為了我而痛苦……仲儀,你應該明白,我做不出這種事。”秦儀眸底有一層深切的淒怆。

  “我認為……你的幸福比這些事更重要。”仲儀認真地看著她。

  “仲儀……我知道你關心我,謝謝你。”秦儀掉下淚來。“是我答應了轼晨的婚事,可能一開始我就錯了,但既然答應了,就沒有讓我後悔的余地……來不及了。”

  “姊……嚴堂已經去找柳大哥,說不定柳大哥同意退婚,你不要絕望。”仲儀走下床安慰她。

  “我沒有絕望……轼晨……他會是一個好丈夫。”秦儀勉強牽起嘴角,很快轉身走進浴室裡。

  那是對嚴堂不抱希望了?仲儀皺起眉頭。

  現在只好乞求迎親大隊不要來了。唉,這當真是新娘不急,急死她這個伴娘了!

  楊小姐來為秦儀化妝了。

  仲儀在一旁看著,一邊在心裡千祈萬禱。

  “哎呀,怎麼胸前全是吻痕!新郎也太不小心了,這樣怎麼穿禮服呀!”楊小姐為秦儀換衣服時突然叫道。

  秦儀驟然色變,由鏡裡看見自己的胸前、頸項呈現著一塊塊瘀青,簡直羞憤欲死。她根本都沒注意到……該怎麼向轼晨說明?

  秦儀頓時覺得自己好無恥!

  “楊小姐,你技術好,遮掩的工作交給你我相信絕對沒問題。”仲儀看見姊姊蒼白的神色,馬上說話為她解圍,心裡則在咒罵嚴堂。

  “我看,只好多塗些粉蓋過去,再遮上絲巾了。幸好這件白紗領子高,晚禮服又可以搭配絲巾,沒什麼問題。”楊小姐松了口氣。

  如果婚禮能夠取消,那就更沒問題了。仲儀在心裡歎道。

  然而,外面的鞭炮聲響起,連帶把秦儀心裡僅存的一點點希望之光熄滅了。

  仲儀呆呆望著姊姊出嫁,依然無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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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突然決定回美國,而且這麼匆忙?”嚴皇盯著嚴堂一副失魂落魄的神色,臉上若有所思。

  嚴堂人在機場才打電話給他,告訴他正要回美國。嚴皇立刻就趕過來了。

  “早該走了。”嚴堂淡淡地說。“堂哥,請你幫我轉告奶奶還有家裡的人一聲。”他沒有心情再向任何人解釋他匆促離開台灣的原因;他知道,家裡的人只有嚴皇能稍微了解,所以只通知他。

  “那個女孩……你打算放棄了?”嚴皇皺起眉頭。

  “是我被放棄了。她……選擇了別人。”嚴堂的眸底出現一抹難以言欲的酸楚。

  “嚴堂……好好保重。”嚴皇是語重心長。他知道,現在說再多話,也安慰不了他心裡的創傷。

  “我走了。”嚴堂朝他點點頭,走了兩步,突然回頭,把一串鑰匙丟給他,“我的公寓……你幫我處理掉。”

  從此,屬於他和秦儀的一切回憶,都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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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所有的祝福聲浪過後,寂靜、浪漫的夜晚只留給新房裡的一對新人。

  “秦儀,你累了吧?要不要先洗澡?”柳轼晨很體貼地問。

  “你也很累,你先洗吧。”秦儀坐在化妝台前卸妝,緊張得不敢看他一眼。

  “好,那我先洗。”柳轼晨看她在卸妝,於是說道。

  他脫下西裝、長褲時,秦儀尴尬得連氣都憋住了,直到他走進浴室,秦儀僵硬的肩膀才松垮下來。

  她拿著化妝棉的手慢慢停止擦拭,鏡子裡照映出一張蒼白而帶憂慮的容顏。

  嚴堂找過轼晨了嗎?他是不是把昨晚的事都說了?怎麼辦?她怎麼問轼晨?怎麼向他解釋?秦儀憂心忡忡地陷入沉思中。

  “秦儀,該去洗澡了。”柳轼晨走出浴室。

  秦儀怔了一下才回神,心情頓時又緊張起來,她不敢回頭看他,由鏡子裡偷偷瞄他一眼,發覺他整整齊齊地穿著睡衣,才偷偷松了一口氣。

  嚴堂有裸睡的習慣,她還以為每個男人都一樣。

  “秦儀,怎麼了?”柳轼晨終於注意到她的神色不對勁,走近化妝台。

  “沒什麼事,我去洗澡。”秦儀連忙站起來,拿著睡衣進入浴室。

  過了將近四十分钟,秦儀才出來。

  “洗好了?”柳轼晨由書本抬起頭,回給她一個笑臉,並沒有因為在床上等她太久而不悅。

  “嗯。”秦儀低垂著頭,身上是一件紅色的絲質睡袍,她一手有意無意地遮掩頸項的瘀痕,又坐回化妝台前。

  柳轼晨放下書本下床。秦儀感覺到他走近自己,頓時全身緊繃。

  “秦儀……”柳轼晨把手搭上她的香肩,俯下身靠近她的臉頰——

  “轼晨!”秦儀一顆心害怕得都快跳出來了!在意識還來不及反應前,已經出聲喚住他的接近。

  柳轼晨抬起頭,由鏡子裡接觸到秦儀一雙透著懼意的視線。他溫柔而盡訴著情意的眸子,在瞬間下沉,化為若有所思的無言凝視。

  秦儀想打破這一刻快令人窒息的沉默,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隔了好半晌,她才終於提起勇氣,“轼晨,我……有話想跟你說。”

  “如果是昨晚的事,嚴堂都已經說了,你不用再提。”柳轼晨轉身走回床上。

  “他都說了?!”秦儀倏地回頭望住他。

  柳轼晨面無表情,秦儀看不出他是氣或怒,她的心裡升上了恐懼,四肢也因為不知所措而顫抖。

  “秦儀,你放心,我知道那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我不會追究這件事,更不會責怪你。把它忘了吧。”柳轼晨強壓下滿心的妒意,溫柔地安慰秦儀。

  “轼晨……對不起,我……謝謝你。”秦儀感動得想哭,心裡也更加愧疚。

  只有她自己知道,昨晚不管嚴堂是否強迫她,她都無法堅決地抗拒他的誘惑,甚至現在,她還能清楚感受到嚴堂留在她身上的每一個吻,就像一道道烙印,深深嵌入她心裡,她想抹去也不能。

  這份記憶,痛苦多於甜蜜,因為……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

  “秦儀,過來。”柳轼晨在床上對她伸出手,頓時使一整晚的暧昧氣氛明顯散開來。

  秦儀的臉色霎時酡紅,心髒更是抑不住狂跳。她躊躇了一會兒,才走近床沿。

  柳轼晨一把將她拉上床,躺進自己懷裡。他以占有的姿態圈住秦儀。

  “秦儀,你是我的妻子了,你知道嗎?這一直是我多年來的夢想,現在終於實現了。”他意亂情迷地凝視秦儀姣好的容顏,聲音開始嘶啞。

  秦儀垂下眼睑,試圖掩飾內心爬升起的反感。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她無法對轼晨產生任何感覺,甚至對他灼熱的注視有些厭惡!

  不應該會這樣,他從來不討厭轼晨,甚至可以說是喜歡他的,為什麼在他們成為夫妻後,反而對他產生排拒感?

  不……不可以這樣,今後他們將共度無數的夜晚,她必須藏住內心的感覺,不能教轼晨發現……不能!

  秦儀愈是這麼想,心裡愈是排斥,身體也不聽使喚地逐漸僵硬。

  “秦儀?”柳轼晨發覺了,狐疑地審視她。

  秦儀緩緩抬起視線,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但手指卻緊緊地絞握著。

  柳轼晨盯著她,神色轉為深沉。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才伸手捧住她的臉蛋,俯下身親吻她的唇瓣,但僅只是輕輕一吻,因為他感覺到秦儀明顯地僵了一下。

  柳轼晨略微遲疑,手指解開她的第一顆鈕扣,嘴唇貼上她白皙的玉頸……

  秦儀強壓下一股想推開他的沖動,全身因抗拒他的接觸而緊繃著。

  就在秦儀差點忍不住想拒絕他時,柳轼晨忽然抬起頭,陰沉的視線停在她胸前和頸項上的瘀痕,神色難看至極。

  秦儀羞愧地抓住胸口,卻已來不及掩飾。

  “轼晨……對不起……對不起……”她低聲啜泣,除了道歉,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柳轼晨想安慰她,手舉在半空卻放不下。他是男人,他可以原諒已經發生的錯,卻無法忍受他的妻子身上留著別的男人碰觸過的痕跡!

  他驟然離開床鋪,由櫃子裡拿出另一床被。

  “我到起居室睡。”他丟下話,便走出臥房。

  秦儀的眼淚頓時成串地流下來。

  柳轼晨倏然轉變的冷漠態度傷害了她,但是身體不必再忍著不適反而輕松下來,此時的心情復雜而混亂。她不知道,今後將如何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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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柳轼晨還是跟平常一樣,對她依然溫柔體貼,只除了絕口不提他們的新婚之夜。

  柳轼晨安排了十二天的蜜月之旅,他們前往歐洲。白天,彼此有說有笑,就像一般的新婚夫妻,但夜晚,柳轼晨不發一言,和她分開睡。

  秦儀什麼話都沒說,只默默地躺到天亮。

  全是她的錯,才讓轼晨受這種委屈……對他的愧疚,更深了!

  十二天的蜜月旅行結束,他們之間的嫌隙未解,依然冰封著,就這樣帶回台灣。

  回台中分送禮物後,他們便回台北工作。

  仲儀也已經開學回到台北了,她現在和曾源光一起住,這是曾源光在她的父母面前立誓,說他明年一定娶仲儀為妻,並且保證不欺負她後,仲儀的父母才首肯的。有曾源光的照顧,兩老對仲儀的安全問題也放心些。

  柳轼晨在台北有一層公寓,空間寬敞得足夠住下兩代同堂,結婚前,他還特地重新布置過,而且把他和秦儀的結婚照放大,掛在客廳和他們的臥室。

  “姊夫,你也太誇張了吧?放這麼大的照片掛在客廳,羞不羞啊!”仲儀和曾源光在他們回台北後的第一個夜晚來拜訪。仲儀一見到牆上那張八十寸的超大照片,還是兩人相擁的鏡頭,馬上取笑道。

  “這有什麼,源光上次來看過後,還說要和你拍一張更大的擺在門口供路人欣賞哩。”柳轼晨摟著秦儀淡笑道。

  “曾源光,你沒問過我的意見敢說這樣的話,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啊?!”仲儀立刻瞪向身邊的他質問。

  “天地良心,我只是開玩笑,你別聽這家伙挑撥。”曾源光立刻申訴,同時睨向柳轼晨,“喂,是不是生活不美滿啊?這樣離間我和仲儀的感情。”

  柳轼晨還能勉強維持笑容,秦儀卻已經全身僵冷。曾源光和仲儀都沒有忽略過這一幕。

  “姊,我口好渴哦,有沒有冰水可以喝?”仲儀突然嚷道。

  “冰箱有礦泉水,我去拿。”柳轼晨微笑道。

  “用了,我去,你陪他們坐。”秦儀匆忙走進廚房。

  沒多久,曾源光和仲儀相偕離開。

  “你也真是的,剛才為什麼要說那種話?我姊臉色都轉白了!”仲儀瞪著駕駛中的曾源光提出抱怨。

  “我是想探探他們的情況,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樂觀。”曾源光皺起眉頭。

  “姊好可憐,明明不幸福,對著我們還要強顏歡笑,她還以為我看不出來……”仲儀一陣鼻酸。

  “我看轼晨似乎也不好過,不知道他們的問題出在哪裡?”

  “我姊為了嚴堂還說得過去,柳轼晨是為了什麼?他不是一開始就表明不在乎我姊和嚴堂的事嗎?”仲儀不禁狐疑。

  曾源光瞥她一眼,“沒有得到之前,男人可以潇灑地說不在乎,一旦成為自己的妻子,再說不介意,根本是騙人的,尤其在自己的妻子還不能忘懷舊情人的情況下,那妒意就更重了。”

  “你的意思是……柳轼晨找我姊翻舊帳?!”仲儀馬上面罩陰霾,咬著牙道:“他如果真這麼做,我會立刻宰了他!”

  “仲儀——”

  “他也不想想,我姊為了他甘願捨棄最愛的人嫁給他,為他保住一家人的面子,還讓他免於承受被遺棄的命運,沖著這些,他就應該對我姊感激涕零,憑什麼還來指責我姊?”仲儀氣呼呼的怒不可遏。

  “仲儀,我只是——”

  “其實他也有錯!他不應該挾恩向我姊求婚,他根本是脅迫我姊嫁給他!現在娶進門了,還欺負她——哎喲!你干什麼突然踩煞車,嚇死人了!”仲儀猛轉過頭瞪住曾源光。

  “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問題出在哪裡,剛才所說的都只是假設,你不要一味想定柳轼晨的罪好嗎?”曾源光不疾不徐地說,重新驅動車子。

  仲儀噘起嘴,“算了,他們都結婚了,再提過去的事也沒用。”

  “你說得對,他們已經結婚了,相信過去不愉快的回憶都可以隨著時間慢慢沖淡,過一陣子他們就會沒事。”曾源光拍拍仲儀的手。

  “也只有如此了。”仲儀歎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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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婚兩個多月,秦儀和柳轼晨白天一起到店裡上班,晚上卻通常是秦儀先回來。

  秦儀一直努力試著做一個賢妻,她把家裡打掃得一塵不染,三餐豐富而多變化,每天為他搭配好服飾擺在他的床頭前……只除了夜晚,柳轼晨睡在客房裡。她幾乎把妻子該做的責任都盡到了。

  她這樣默默無語地做著,柳轼晨也沒說什麼。

  在人前,他們是一對情深伉俪;回到家裡,柳轼晨總躲開有秦儀的地方,他們之間有冷淡、有冷漠,卻沒有爭吵。

  柳轼晨其實早對秦儀胸前的吻痕釋懷,他沒有忘懷的是秦儀身體上對他產生的自然排拒。

  秦儀以為他沒發現,還極力容忍他的碰觸,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就因為秦儀的這份心,使他不忍去碰她。

  他可以等,等秦儀慢慢忘掉嚴堂,願意接納他。

  每天面對著自己最愛的妻子而不碰她,他必須忍受極大的煎熬,這是他一直避開秦儀的原因……

  今天他提早回家,不過也已經八點多了。

  秦儀最近似乎身體不舒服,柳轼晨本來想送她去看醫生,不過今天生意忙,秦儀堅持自己去。

  他提早回來,是不放心秦儀的健康情況,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會去醫院檢查。

  柳轼晨打開門,客廳一片黑暗。

  秦儀還沒回來嗎?柳轼晨隨手開了燈,把鑰匙拋到茶幾上,這才赫然發現,秦儀居然蜷縮在酒櫃旁的角落。

  “秦儀,你怎麼坐在這裡?快起來。”柳轼晨輕輕搖著她的手臂,在她面前蹲下來。

  秦儀緩緩抬起埋在膝蓋上的容顏,神色空洞而絕望,蒼白的頰上還帶著未干的淚痕,教柳轼晨看得心疼。

  “秦儀……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哪裡不舒服?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柳轼晨焦急地說,想抱起她。

  “我去過醫院了。”秦儀搖搖頭,輕柔的聲音裡透著一份淒怆與對未來的絕望。

  “醫生……怎麼說?”她的神情和語氣,均教柳轼晨打心底發涼,忍不住往最壞的方面想。

  秦儀無言了仿佛一世紀,才把視線移向柳轼晨,眸底頓時盈滿了深深的愧疚與痛不欲生的自責。

  “我……懷孕……”她淒咽的說不下去。

  柳轼晨被那兩個字震得呆在當場,心底的期盼在瞬間就被沖潰得蕩然無存!

  “轼晨……我對不起你……我……該死!我好想死!”秦儀緊緊交握著手掌,低垂下頭,肩膀不停顫動。

  柳轼晨瞅著她,依然處在震驚當中。不是秦儀的錯,不應該責怪她……他知道,心底卻還是對她升起了恨意!

  “把孩子拿掉!”他聽見自己冰冷的聲音。不,這不是你的本意,你不是這樣殘忍的人!另一個善良的他在抗議,但是被強烈的妒火給燒灼了。

  秦儀拿空洞的眼神注視他,一點也不覺得他的話殘酷,她只是更加握緊雙手,臉上隨即閃過一抹痛意。她……該怎麼辦?

  “我……我無法拿掉孩子……對不起,轼晨,是我的錯,求求你不要讓孩子承擔好嗎?”秦儀搖著頭。

  自從嚴堂提出分手後,她就停止服用避孕藥。沒想到,那一夜的錯誤,就讓她懷孕了!是老天爺在懲罰她的不貞嗎?罰她內心裡依然背叛著丈夫……

  “難道你要我承擔你肚子裡的野種?!”柳轼晨緊咬著牙齒,說出充滿憎惡的話。

  不!不要說我的孩子是野種,不是……不是!秦儀啜泣著不停搖頭。

  “你說,你到底要怎麼辦?”柳轼晨掐著她的雙臂氣憤地搖晃她,恨不能搖掉她的孩子。

  秦儀緊握在一起的雙手突然被甩開,一滴滴鮮紅的血液自掌間落下來。

  柳轼晨愣住了,連忙扳開秦儀的手指——刀片!

  他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我……想割腕,因為我對不起你,但是……孩子是無辜的,我死了,等於謀殺孩子的生命,我……下不了手。轼晨……拿掉孩子,比要我死還痛苦,原諒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秦儀茫然又淒怆。

  是孩子救了她的命,也是孩子讓她活不下去……不,是他,是因為他,秦儀才想做傻事。

  他明明知道秦儀愛的是嚴堂,依然娶了她,是他不肯將秦儀還給嚴堂,是他折磨了她……

  他以為,隨著時間帶走逝去的歲月,等待秦儀忘掉嚴堂後,他將可以和秦儀做一對真正的恩愛夫妻,然而,偏偏有一些東西,是時間帶不走的。

  感情--原來真的無法勉強!

  他錯了……錯在娶了她,誤了她,害了她!

  “秦儀……我……我們離婚吧!”柳轼晨終於把最困難的話說出口。

  秦儀只是看著他沉默良久,然後點點頭。她不意外轼晨的決定,誰會願意要一個身心都背叛自己的妻子?

  “我先送你去縫傷口。”柳轼晨抓著她湧出血的手,內心依然疼惜不已。

  “不用了,只是一點皮肉傷。”秦儀輕輕搖頭。比起心上的痛,這個傷口根本不算什麼。“轼晨,這兩個月來……謝謝你。”

  “秦儀……其實在嚴堂來找我那天,我就應該把你還給他……現在,你可以去找他了。”柳轼晨收起依然愛她的心,衷心祝福她。

  “轼晨!你……原來是為了我才跟我離婚。”秦儀哽咽了。他一直是這麼好的人,她卻無法愛上他。

  “需要我幫你通知嚴堂嗎?”

  “不要!”秦儀急忙搖頭,接著解釋:“他……他在美國,不方便。而且……轼晨,我們離婚的事,請你暫時別讓我的家人知道好嗎?”

  “為什麼要隱瞞?嚴堂回來後,他們一樣會知道。”柳轼晨狐疑地審視她。

  “不會的。我……想消失一陣子,不希望家裡的人擔心,你可以幫我瞞著他們,就說我……出國旅行好了,可以嗎?”

  “我知道了,你想到美國去找嚴堂對吧?好,我幫你瞞著,到時候,給所有人一場大震驚。”

  “謝謝你。”


  ※※※                              ※※※                              ※※※                              ※※※


  隔天,辦妥離婚手續,秦儀搬走了。

  柳轼晨失去了秦儀,內心其實是沉重而痛苦的,他只是不想讓她擔心,才故作潇灑。

  結束一段多年的感情,畢竟不是那麼容易。在秦儀搬走後,柳轼晨把楓屋交給別人經營,然後帶著一顆受創的心出國。

  雙方的家人,都以為他們夫妻倆相偕出國做生意。這是柳轼晨的說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6 18:22:50

第十章

  聽說這棟飯店大樓是嚴氏財團的。哼,真諷刺,離開台灣,居然住進情敵家的飯店來了!

  “轼晨,怎麼不下去游泳?”陳東星剛從游泳池中起來,一屁股坐進椅子裡。

  “你來這間飯店是特地來游泳,順便看我的吧?”柳轼晨斜睇他一眼。

  “不愧是同窗多年的好同學,真了解我。”陳東星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喂,聽在英國的同學說你上個月才到他那,他說你在環球旅行,怎麼現在才到美國來?”

  “有你這個損友在,本來我還不想來哩。”柳轼晨以促狹的笑容掩飾心底掠過的痛。

  他們……應該早回台灣了吧?

  “你以為我就喜歡看到你嗎?快滾回台灣去吧!”陳東星捶他一記,才正經地道:“台灣的農歷新年快到了,你會回去吧?”

  “可能吧。”柳轼晨含糊其詞,下意識地把視線調向別處--

  “我也會回去,過兩天就要走了,不如我們一起……”

  柳轼晨完全沒有聽到陳東星說什麼,他的焦距投射向斜前方,隔著一道透明玻璃窗,對准一條模糊的側影。

  沒多久,側影面向他,身邊還摟著一個紅發女郎,狀極親熱。

  “這個混帳!”柳轼晨咬牙切齒地繞過游泳池。

  “喂,轼晨,你搞什麼……別走那麼快,等我——”陳東星完全不明白他突然發什麼神經,只好追上他。

  柳轼晨推開玻璃門,往四個站在窗側談天的人走去,然後冷不防就朝其中一個偉岸的男人揮過去拳頭!

  “嚴堂,你這個下流的東西!我要打死你!”柳轼晨打他一拳還不足以洩憤,又掄起拳頭。

  不過這一次沒那麼走運,另外兩個和嚴堂在一起的男子一人抓他一只胳臂,柳轼晨一下就被制伏了。

  “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嚴堂擦掉嘴角的血,認出柳轼晨時,下意識地用余光想找尋一抹熟悉的娉婷身影,結果失望地收回視線。

  “你這個無恥、卑劣的家伙!放開我,我要宰了他!”柳轼晨奮力掙扎。

  嚴堂皺起眉頭,“把他帶到我的辦公室去,不要影響到其他客人。”


  ※※※                              ※※※                              ※※※                              ※※※


  “你說什麼?!”嚴堂自沙發中跳起。

  “我和秦儀離婚有兩個月了,難道她沒來找你?”柳轼晨狐疑地審視他。

  “混蛋!你竟敢跟秦儀離婚!你是不是故意傷害她,你說!”嚴堂抓起他的胸膛,眼中噴著怒火。

  “你以為是誰造成的?如果不是你侵犯她——”

  “你為了這件事跟她離婚?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生!你說過你不會介意!”嚴堂的拳頭立刻朝他揮過來。

  “她懷孕了!”柳轼晨吼道,適時抓住他的拳頭。

  時間仿佛靜止。

  好半晌,嚴堂才問:“你說什麼?”

  “秦儀懷孕了。”柳轼晨嚴肅地盯著他。

  “她懷孕……你還跟她離婚?”嚴堂眸底迸出危險的光芒,咬牙切齒得幾乎想啃了他!

  “她懷的是你嚴堂的骨肉。”柳轼晨沉靜地宣布。

  嚴堂怔住了。

  “你……怎麼敢確定?”他眯細眼睛瞅著他。

  “很簡單,我從來沒有碰過秦儀。”柳轼晨露出解嘲的笑容,欣賞著嚴堂大張著嘴巴、完全傻掉的表情,心中爬升起一絲快意,但隨即也泛現隱憂。

  老天!他做了什麼事,他害苦了秦儀……

  “她人呢?現在在哪?”嚴堂猛地抓住柳轼晨。

  “我才想問你。”柳轼晨神色透著焦慮。

  一句話,仿佛把嚴堂打入絕谷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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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轼晨打國際電話給曾源光,詢問他秦儀是否有跟家裡聯絡,結果沒有。

  秦儀失蹤了!

  柳轼晨和嚴堂匆匆趕回台灣。

  “到底怎麼回事?秦儀不是和你出國,怎麼會變成失蹤?”曾源光到機場接他們。他不敢通知冉家人,甚至連仲儀都瞞著。“對了,你們兩個又怎麼會碰在一起?”

  “有時間再跟你解釋,現在先找個隱密的地方商量秦儀的事要緊。”柳轼晨焦急地說。

  一起坐上車後,曾源光開著車,邊說:“現在到哪裡?我的公寓有仲儀在。”

  “我也不能回去,隔壁住著我媽的親戚。”柳轼晨開口。他不能讓人知道他回來,否則秦儀失蹤的消息也會跟著爆發。

  “先去找嚴皇,我的公寓鑰匙在他那裡。”嚴堂一直愁著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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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租出去了?”嚴堂愣住。那裡有他和秦儀生活的點點滴滴,租給別人,等於被破壞了。

  “本來想賣,不過最近景氣不好,你的房子又空蕩蕩的,沒幾樣家具。對方來看房子,表示很喜歡,可惜買不起,硬說要租。”嚴皇無所謂,又不是他的房子,有人喜歡,那就租人了。

  “馬上退租,叫他搬出去,我給他三倍的退租費!”嚴堂立刻說。

  “馬上搬?你叫人家露宿街頭不成?”嚴皇睇他一眼。

  “他可以先住飯店,所有的費用算我的。”嚴堂很是堅持。

  “好,你自己去找她商量,她願意就行了。”嚴皇才不願意無端端地去趕人。

  “我現在就去——”

  “嚴堂,現在不是上演房子爭奪戰的時候,我們隨便找個地方就可以了。”曾源光阻止他,眼光四下飄向嚴皇這間富麗堂皇的辦公室。

  “沒事快滾出去,我還要做事!”嚴皇一眼就瞧出曾源光在打他辦公室的主意,立刻出聲打斷他的念頭。

  曾源光搭著嚴堂的肩膀,另一手拉著柳轼晨,三個人當作沒有嚴皇這個人的存在,占駐人家的辦公室展開找尋秦儀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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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怕冉家兩老擔心。

  第二,怕仲儀憂心過後,暴跳如雷,繼而剝三人的皮。(這點柳轼晨抱質疑態度,嚴堂和曾源光則給以深切的肯定,並且奉勸柳轼晨,不要鐵齒。)

  基於以上兩點,三個人決定--找人不能光明正大!

  曾源光下南部,以公事為藉口騙過仲儀;柳轼晨回中部,遮遮掩掩地拜托朋友協尋;嚴堂留在北部,沒日沒夜地到處找,甚至還請了私家偵探。

  三個人時常藉電話聯系消息,奈何一個星期過去,秦儀依然遍尋無蹤。

  更離譜的是,烏龍偵探居然找上仲儀,差點沒讓事情曝光。不消說,馬上被解聘了,三個人總算有驚無“險”。

  又過了一星期。

  嚴堂這兩星期來幾乎不曾合過眼,東西也沒吃多少,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不說,臉上已長滿胡碴,就連身上的衣服也沒換過,實在比蓬頭垢面的流浪漢好不到哪裡去。

  明天就是除夕夜了。嚴堂日夜渴望著快找到秦儀,思念她的心情一次次轉為疼痛。

  秦儀,你在哪裡?為什麼要帶著我的孩子離開我?秦儀……你不肯見我嗎?你是不是責怪我害你受苦?嚴堂每天反復無數次地在心裡叫喚她。

  又是寒冷的夜晚,不知不覺中,他的白色跑車就開到了第一次見到秦儀的地方。

  停車場入口依舊,寒冷依舊,路燈依舊,卻是……物是人非。憶往,只有更添惆怅。

  嚴堂把車子開進車庫。既然來了,他決定順便去請承租他公寓的人搬走。

  伸手按下門鈴,他心裡覺得可笑。回到自己的公寓,居然還得先按鈴,唉!

  嚴堂皺著眉頭站在門外,等了一分钟仍沒人應門。不可能不在,燈光還亮著。嚴堂不耐煩地又舉起手——

  門突然開了!

  “怎麼又沒帶鑰匙……”應門的女子話說了一半,抬頭看見來人,馬上“碰”地又把門關上。

  嚴堂驚愕得活像見了鬼,愣愣地立在門外好幾分钟才清醒過來。

  他馬上敲打門板,“秦儀!開門!我看見你了!別想躲開我!”

  沒有動靜。

  “秦儀,你再不開門,我要找人來拆門了!快點開門!”嚴堂在外面又敲又喊。

  門開了一條縫,一顆頭顱探出來想確定對方的身份。

  “嚴堂……真的是你?!”秦儀一看清楚這個邋裡邋遢的男人的確是嚴堂後,馬上把門打開讓他進來。

  嚴堂錯愣了一下。不會吧?秦儀這麼快就把他的長相給忘了?他真的傷她這麼重嗎?她這麼努力把他給忘記。

  嚴堂已經有兩個禮拜沒有照鏡子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秦儀背對他,不希望他發現自己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孕。

  “你就是租房子的人?!”嚴堂這時候才想到,他原來的目的是來“趕人”。

  秦儀點點頭,接著趕緊解釋:“我是剛好經過,看到房子要賣,我……正好在找房子,這兒清靜,而且我又熟悉,不必擔心房子不干淨的問題,所以就租下來,沒有其他意義。”

  真的沒有,那根本就連說也不必吧!嚴堂翹起嘴角,頓時升起了希望。

  令人氣結的是,早在兩星期前他就可以找到秦儀,偏偏被曾源光那多事家伙"阻止"了,害他繞了一大圈。可歎他忘了,那個家伙和另外一個可憐男人現在還在繞,此時他心裡面只想著,總算找到他的秦儀了。

  “秦儀!你為什麼要躲開我?你想讓我的孩子沒有父親?”嚴堂由背後上前摟抱她,手掌輕輕貼著她微凸的小腹。

  “你——你已經知道了?!”秦儀錯愕地回身面對他。

  “我在美國遇到柳轼晨,他都告訴我了。秦儀,讓你受苦了。”嚴堂抬起她的下巴,檢視她消瘦的容顏,眸底滿是歉疚。

  “嚴堂,你……不會懷疑孩子不是你的嗎?”秦儀凝望他。

  “你就為了這點不敢來找我?秦儀,你真傻,只要你說一句孩子是我的,我會立刻相信你。你難道還不明白我有多愛你嗎?”嚴堂捧住她的臉蛋,眸中盡訴情意。

  “我已經結過婚,我不敢指望你會相信我……真的,我真的沒想到你會相信。”秦儀感動得滑下淚來。

  “傻秦儀!等我娶了你,就不准你再懷疑我對你的愛了。”嚴堂緊緊地將她抱入懷

  “你要娶我?!”秦儀瞪大眼睛,神情升起恐慌。

  嚴堂狐疑地推開她一點好審視她。

  “你不會以為,我在得知你懷了我的孩子以後,還繼續沿用以前的模式和你交往吧!”

  秦儀眸底掠過一抹傷害,她拉開他的手,別過頭。"原來……你是為了孩子才想娶我。"

  “當然啊,孩子是我的,娶了你,他才能夠名正言順地繼承我的姓啊。”嚴堂摟住她的腰,偷一個吻。

  “放開我,我不會嫁給你!”秦儀推著他的胸膛,想和他拉開距離。

  “我不放手。”嚴堂更是緊緊的以胳臂鎖住她,嗅著她的發香,露出一個促狹的微笑,“別跟孩子爭寵,你放心,我會把你放在第一位,好好疼愛你。”

  “你胡說!我才沒跟孩子爭寵呢,誰希罕你!”秦儀漲紅了臉。

  “哦,那麼是跟孩子賭氣。”嚴堂低頭瞅著她。

  “也不是,你少沒正經了。”秦儀又企圖推開這一堵肉牆,奈何還是徒勞無功。

  “秦儀,因為孩子是你的,所以我才重視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嚴堂神情認真而且毫不吝啬地將無限深情的愛意表現在臉上。

  秦儀羞窘地垂下頭,頓時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在吃孩子的醋,好丟臉。

  “但是,我一樣不能嫁給你。”她為難地說。

  “還有什麼原因?”嚴堂皺起眉頭。

  “我才離婚兩個多月,又有孩子,你的家人一定無法接受。”秦儀搖頭。

  “你錯了,該擔心的是我才對。我家的女權至高無上,如果我的祖母、老媽、嫂子們知道我們交往的經過,還搞大你的肚子,讓你嫁給別人,我是會被抓出來批斗的,至於你,她們只會把你捧在掌心裡呵護。”經秦儀一提,嚴堂這時候才想到他的處境有多艱難,如果不趕緊聯絡一些未婚兄弟站到他這邊,他只怕會死得很慘。

  唉,還不知道得花多少鈔票才能把這一票兄弟給搞定哩!至於家裡那群死會的男人,他是完全不考慮拉攏的,一個個都是沒膽的老婆奴。

  “你想安慰我也不應該說得太誇張。”秦儀完全不相信。

  “安慰你?我才需要人安慰哩!”嚴堂哭笑不得,只好擺出一張苦瓜臉,然後開始跟秦儀打商量,“秦儀,我是你孩子的爹,你也不忍心看我被一群母老虎生吞活剝吧?如果我家的女人們問起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你就說是你前夫的,他拋棄你以後,我們才認識,接著馬上墜入愛河,立刻就決定要結婚,好不好?”

  “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的家人真的不會嫌棄我?”秦儀覺得他很誇大其詞,可是表情又很真切,好像確有其事。

  “你懷疑沒有關系,但是一定要站在我這邊,不能往那群女人倒戈,知道嗎?”嚴堂鄭重重申。

  秦儀茫然地點點頭,還在懷疑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嚴堂這才放心,馬上抱住秦儀親吻她柔軟的唇瓣,然後在她的耳邊低喃:“我的兒子乖不乖?有沒有害你吃很多苦?”

  秦儀聞言刷白了臉,神色立刻下沉。

  “你……喜歡兒子?”她失望地問。

  “誰都喜歡兒子嘛。”嚴堂會說得這麼理所當然,是肯定秦儀這胎鐵是男的,而且下一胎、下下一胎都會是,為防她將來失望沒女兒,現在先安慰她會好一點。

  其實他也喜歡女兒,可惜他們家百年來都沒人生出女兒,他也不敢指望會有奇跡。

  秦儀推開他,沮喪地坐進沙發裡。

  “秦儀,你又怎麼了?”嚴堂蹲在她身前關切地詢問。不會是不喜歡兒子吧……那慘了,這點他可無能為力。

  “你的家人也都喜歡兒子嗎?”秦儀抱著一絲希望問他。

  “這個……是啊,中國人嘛,一向如此。”嚴堂干笑著聳聳肩。

  “那……怎麼辦?”秦儀愁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什麼怎麼辦?”嚴堂看她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心都疼了,連忙坐到她身旁擁著她。

  “嚴堂……”秦儀抬起一雙淚眼仰望他,“我今天到醫院檢查,醫生說……我這胎是女兒。”

  “哦,那很好啊,我們家的人都喜歡女兒——”嚴堂像是被魚刺鲠到了,突然住了口,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然後困難地開口問她:“你……剛才……說……女兒?”

  秦儀看見他毫不掩飾的震驚表情,馬上就哭了。

  “我知道你不喜歡女兒,可是連你的家人都不喜歡,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女兒……真的是女兒……”嚴堂傻兮兮地活像在瞬間變成了白癡。

  “嚴堂,我們還是不要結婚吧,我真的沒有勇氣進你們家的門。”秦儀啜泣地說。

  “女兒……我生了女兒……就要有女兒了……”嚴堂咧開嘴笑成一個憨樣,口水都快落下來了。

  “嚴堂……”秦儀狐疑地審視他,愈看他愈覺得不對勁,他不會是受刺激過度而變傻了吧?秦儀一顆顆豆大的眼淚頓時滾落下來,“你就真的這麼喜歡兒子……可是,我也沒辦法呀,又不是我能夠控制……”

  秦儀悲慘的哭聲終於喚醒了沉醉在喜悅中的嚴堂。

  “秦儀,你怎麼哭成這樣?你應該高興才對,你將成為我們嚴家最有地位的人,而且還馬上就成了富婆,你知道嗎?”嚴堂興奮地抓起身上的衣服為她擦滿臉的淚。

  不擦還好,他愈擦秦儀的臉愈髒,灰灰土土的一層,本人看不到也就算了,居然連眼睛沒瞎的嚴堂也“沒看到”,看來女兒出生後,秦儀的“第一位”恐怕不保。

  “你別哄我了,剛才你說得清清楚楚,你們都要兒子,我……”秦儀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秦儀,你聽我說,我們嚴家百年以來沒有人生過女兒,凡事物以稀為貴,在我家乏人生下女兒的情況下,你當然可以想像生下女兒將在嚴家造成多大的轟動,我家的祖先們為此立下一條規定:凡生女者,黃金百兩;到現在甚至還增加了五棟別墅、十輛骨董轎車,另外,你這個母親在嚴家還享有種種的特權,是你絕對意想不到的。”嚴堂摟著秦儀又親又吻。

  “那剛才你為什麼說……”

  “剛才我說全家人都喜歡兒子,是以為你這胎也是兒子,我怕你以後生不出女兒傷心,才騙你的。”嚴堂嘴角都快咧到耳朵後了,真是有女萬事足。

  “你說的都是真的?”秦儀抹去眼淚,好看清楚嚴堂的表情。

  “秦儀,從頭到尾我說的話沒有一句虛言,你從我對你的愛懷疑到我說的每一句話,再這樣下去我可要生氣了。”嚴堂拿不悅的眼神嚇她。

  前一秒才親口承認騙過她,這會兒卻說沒有半句虛言,他這不是自掌嘴巴嗎?還威脅她不准懷疑呢。不過這都無所謂,她相信他。

  秦儀終於破涕為笑。嚴堂也跟著揚起嘴角,不過只一刻——

  大門“碰”地被推開,兩個人同時望過去。

  “姊,你要的東西我都幫你買齊了。”仲儀提著大包小包的日用品進門,然後視線落在嚴堂身上,錯愕得瞪住他好半晌,手上的東西滑落一地。

  嚴堂看見仲儀時,簡直沒駭掉了下巴,由沙發上跳起來就呆住了。

  “仲儀,他是——”

  “姊,你過來!”仲儀很快地把秦儀拉得離嚴堂遠遠的,好像他身上爬滿有害的細菌,然後指著門口對嚴堂說:“你出去!再不出去我要報警了!”

  完了,看仲儀這麼生氣,一定是想為秦儀打抱不平,他這個好男一向不與惡女斗,還是先溜——不,先離開,等秦儀將她安撫好後再回來。嚴堂乖乖地走向門口。

  “仲儀,他——”

  “姊,你也真是的,你現在是孕婦,還一個人住,怎麼可以放一個亂七八糟的流浪漢進來,你不知道這很危險嗎?”仲儀義正辭嚴地對秦儀說教。

  “流浪漢?!仲儀,你該不會真的把我當成流浪漢吧?”嚴堂在門口煞住腳步,轉回頭質問她。

  “咦,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姊,你怎麼可以把我的名字告訴一個陌生人?這很危……”

  “我是嚴堂!”他氣急敗壞地吼。怎麼搞的,這兩姊妹都有健忘症不成?

  仲儀愣了一下,眸中閃過一抹詫異,轉向秦儀。

  “仲儀,他真的是嚴堂。”秦儀笑著道,在她耳邊悄聲說:“一開始我也以為他是流浪漢。”

  “我聽到了。”嚴堂沒好氣地皺眉。

  秦儀伸了伸舌頭,沒敢再說。

  “你真的是嚴堂?”仲儀走近仔細一看,還果真是他,馬上就口無遮攔,“你不是在美國嗎?怎麼變得這麼落魄?是不是事業搞垮了回來要飯啊?”

  “我這個樣子像要飯……”嚴堂嗤笑地朝仲儀拉起衣服,然後便頓住了。他的灰色大衣什麼時候變成黑色了?奇了,白色毛衣居然無緣無故地變成灰黃色--

  嚴堂馬上沖進房間。

  天啊!他怎麼是這副德行,嚴堂在鏡子裡看到一個全身髒兮兮的邋遢男人,差點沒昏厥過去。他居然還以這個模樣在外“展示”了兩個禮拜……完了,以後如果有朋友提起,說見過一個像他的流浪漢,打死他也不能承認。

  他氣餒地走出客廳。

  “嚴堂,我姊說你在美國遇到柳轼晨,這麼說你回台灣是為了找她?”仲儀笑嘻嘻地朝他上下打量,連掩嘴偷笑都免了。

  “還用說,我沒日沒夜地找了她兩個禮拜,變成這樣有什麼好奇怪。”什麼眼神嘛!嚴堂悶悶地撇嘴,突然腦袋一晃,瞪住仲儀,“為什麼你知道秦儀住在這裡?”

  “我姊搬來這裡後就跟我聯絡了,她沒告訴你嗎?”仲儀很同情地瞅著他。

  “那為什麼源光不知道?”

  “我沒告訴他呀!”仲儀聳聳肩。

  “是我要仲儀別說的,你和源光是朋友,我想源光一定會主動告訴你,我不希望讓你有壓力。”秦儀解釋。

  “老姊怕你認為她拿孩子逼你娶她,所以才不想告訴你。”仲儀白他一眼。

  “你不是說過要幫我?”嚴堂瞪著她。

  “是呀,柳轼晨和你,我選擇幫你,至於我姊和你……你還需要我說出答案嗎?”仲儀甜甜地笑著問他。

  “不用了。”嚴堂摟過秦儀,和仲儀保持距離。

  可惡!他這兩個禮拜在干什麼?曾源光那小子,居然連自己女朋友的底子都摸不清,害他白白浪費了兩個禮拜的好時光。

  “姊,那你們什麼時候結婚?”仲儀朝秦儀靠過來。

  “選好日子立刻結婚。”嚴堂防范她如老虎,趕緊把秦儀拉到另一邊。

  “喂,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不准我接近我姊?”仲儀立刻就瞧出來了。

  “不瞞你說,秦儀這胎是女兒,她現在需要胎教,離你遠一點會比較好。”嚴堂笑著請她多包涵。

  “什麼?!你根本是拐著彎罵人嘛!”仲儀叉起腰,不平地嚷。

  “仲儀,源光呢?”秦儀插進話來,免得他們吵得不可收拾。

  “哦,他去南部出差,還沒回來。”仲儀斜睨嚴堂一眼以消氣。

  完了!嚴堂突然一臉恐慌,這時候才想到——

  “秦儀,立刻收拾東西,我們到美國結婚,從此以後別回來了,快走!”嚴堂拉著秦儀,像准備逃難似的。

  “為什麼?”秦儀很是狐疑。

  “你不知道,我差點忘了我家的女人個個都像母老虎,”他還特意瞥了仲儀一眼才繼續說:“絕不能讓她們任何一個靠近我們的女兒!還有我告訴你,我們家每一個人想女兒都想瘋了,他們如果知道你這胎是女兒,一旦孩子生下來,我們兩個一年能夠輪流抱到女兒一次就該偷笑了!不行,一定得走,東西也別收拾了,趁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現在走!”

  “不會這麼離譜吧?”秦儀覺得他有夠誇張。

  “嚴堂說話一向很離譜,你別聽他胡說。”嚴皇站在門口有好一會兒了。也就是說,該聽到的,他都沒遺漏。

  “嚴皇?!你怎麼會在這裡?”嚴堂張大嘴巴。

  “你叫秦儀是吧?你為嚴堂懷了女兒?”嚴皇當嚴堂不存在,笑得一臉和氣地詢問秦儀。

  “兒子,是兒子!”嚴堂很肯定地猛點頭。

  “是不是女兒?”嚴皇微眯的眼睛直瞧著秦儀,笑容更溫和了。

  秦儀不由自主地點點頭。

  “哦,那很好。”嚴皇若無其事,接著說:“你有了嚴家的骨肉,應該回嚴家休養,我們會派人照顧你,走吧,我的車在外面。”

  嚴皇在無形中取代了嚴堂的位置,護著秦儀走出門。

  “嚴皇,你站住!不准帶走我老婆!”

  嚴皇回頭睨她一眼,丟下話,“我這個人一向不食言,你們結婚時我會送一棟花園別墅,另外,我會幫你籌備婚事,你等婚禮當天再回來就可以了。”

  “嚴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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