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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蝴蝶 -【我的呆呆情人】(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17:38     標題: 蝴蝶 -【我的呆呆情人】(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1-19 12:42 編輯

【作者簡介】:

About 蝴蝶Seba

關於這樣一位雙子座的女子,你應該先聽聽她怎麼說:

其實寫小說就是說故事。人生這麼長,無聊的事情那麼多,不找點有趣的事做做,怎麼打發?

我不愛看電視也不喜歡看報紙,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待在家裡面對著電腦,說出一篇篇我想像世界裡的故事…………。

於是,她化身成了蝴蝶∕Seba∕玫瑰∕染香群…………,以引人的故事情節及獨特的文字渲染功力,橫跨了奇幻小說、武俠小說、網路小說、羅曼史小說等領域,更曾以兩性專欄縱橫於BBS論壇及時尚雜誌《柯夢波丹》。

奇幻的蝴蝶,浪漫的蝴蝶,陰鬱的蝴蝶,搞笑的蝴蝶,寂寞的蝴蝶…………只要你進入她的文字,你就可以發現完全不一樣的蝴蝶!

【內容簡介】:

《禁咒師》暢銷人氣天后——蝴蝶 織夢系列三部曲 首部曲《我的愛情不含鉛》


無鉛汽油可以減少空氣污染,可是無鉛汽油卻需要觸媒轉換器才能使用。就和愛情一樣。

瞬間純淨的愛之火若沒有「觸媒轉換器」——瞭解和體諒——這樣的愛情壽命也不長。

討厭女生的他別無所求,只是要找個「男」室友來分攤房租啊!

怎曉得這「天外撲來」的娃娃臉,一身「平地跌倒」的特異功能,還順道偷看他腹肌六塊的「玉體」!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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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全被 fire 了!」整個編輯室安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打電話的企編陳翔忙著貼字的文編艾倫、正在修改海報的美編
丹瑜,通通愣住了。

「為…為什麼?」丹瑜先清醒過來喊出聲音,「我又沒做錯什麼事

情?」她惶恐的看著主管「鄭大哥?我們弄壞了什麼?這期的少年
情報出差錯麼?我還沒看到打樣呀…」

「你們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明白。」鄭富邦鼻孔朝天榷冷哼一聲,「
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是頂點漫畫的人欸!跑去跟犀利漫畫
接外快?!真的是搞不清楚狀況。」

艾倫和陳翔交換了一個眼神,有點摸不著頭腦。接外快?鄭富邦不也
幫伊士曼漫畫寫企劃接翻譯嗎?怎麼現在只有他們錯了,他就不要緊
?當真官大學問大?

「可是…」丹瑜快哭出來了,「我沒有…」

「不要再說了!」鄭富邦兇狠的說,「公司規定,不得對外兼差,你
們既然東窗事發,連我也保不住你們…還是趕緊東西收一收,滾吧!


「滾就滾。」艾倫懶洋洋的,這份工作吃不飽餓不死,「月底我就辭
職,可以吧?」

「誰說妳可以待到月底?」鄭富邦頭一甩,「現在就給我滾!馬上收
東西,滾!」

「喂,你不要太過分喔,」唯一的男生開口了,「現在滾可以,我們
上個月的薪水呢?明天就領薪水了,你總讓我們領過薪水再說吧?」

他丟出幾個薪水袋,七折八扣損傷慘重。

「還有,馬上給我搬出宿捨!」居然這樣被掃地出門。

晴天霹靂,三個人面面相覷。

「我…我又沒有兼差…為什麼我也得辭職?」丹瑜大滴大滴的眼淚落
在腮邊,「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害的啦~哇~」就這樣大哭著奪門而
出。

兩個人默不作聲了半天,長歎一聲。一起下樓,艾倫聽到聲響,機警
的一閃,陳翔一口氣從二樓樓梯一路摔到一樓底,連路都省得走。

她蹲在旁邊,戳戳趴在地上的陳翔。「喂,死了嗎?」

「還沒有!」陳翔對她大吼,「不要戳我的傷口,好痛!」

「你真是衰尾道人。」艾倫嘆了口氣,洋娃娃似的美麗臉龐透出憂鬱
的神情,「下樓梯摔,下公車摔,下捷運鞋跟居然會卡在門縫。遇車
撞車--腳踏車、機車、汽車,連娃娃車都能把你撞暈過去--雖然
你帶衰了我,害我失業了,不過,」她很溫柔的拍拍陳翔的肩膀,「
真的,我不怪你。」

「又不是我害的…哇!」他又迎面撞上玻璃門,咬牙揉著腫包,「沒
了宿捨,妳打算怎麼辦?」好痛…嗚…「我爸媽還留了層公寓給我,
妳要不要來擠擠?好歹是有空房間的。」

一起住在頂點漫畫的員工宿捨這麼久,大家心心念念就是想替國人漫
畫爭口氣,現在飯是沒得吃了,革命情感不能不顧。

「保重。」她揮揮雪白的小手,連頭也不回。

「喂!艾倫,妳很不給面子欸!我不會強暴妳啦!」他圈起嘴喊。

「我不怕你強暴我,」她美麗的大眼睛透露著楚楚可憐,「我怕你家
會瓦斯爆炸。」

「才沒有…哇~」他才走過消防栓,強大的水柱突然噴了出來,一下
子把他沖昏過去。

艾倫當胸畫了個十字,嘆口氣,孤獨的走向夕陽。

啊啊~失業人在天涯…
烈日熔熔。

艾倫將已經乾涸的小五十騎進加油站,只覺得頭昏眼花。

都已經十一月了,太陽還是惡毒得緊,曬得全身發痛。一整天東

奔西跑的找房子,居然遍尋不獲。

「九五還是九八?」加油員有把好聽的聲音,她瞇了眼睛,哇,
黃金比例的身材呢!標準八頭身,雄偉的胸肌,說不定還有六塊
腹肌藏在醜斃了的制服底下…不知道能不能剝光他畫個素描…她
搖了搖頭,「九五,加滿。」

怎麼,山窮水盡了,還一心只想到畫畫?現在是畫畫的時候麼?
先找到住的地方再說吧。

想來也奇怪,她的要求又不高。五千塊以下的雅房,採光佳,方
便畫畫就可以了。跑了一整天,看了棟鬼屋,連房東都不敢自己
上去,叫她自己看,浴室的血跡都還沒清乾淨咧;還有那種格局
詭異直比八卦圖,連大門都找不到的鳥地方;沒有窗戶的「套房
」,叫價八千塊。

還有房東嘿嘿嘿冷笑逼過來,「小姐一個人來看房子?」

「不,小紅在樓下等著。」她回答,這才全身而退。只是她沒告
訴房東,小紅是她的機車。

鄭富邦已經撂下狠話了,明天就要把所有的家當全扔出宿捨,怕
這小人先動作,她把 ibook 和畫板全帶出來看房子,如果找不
到,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還是租那個八卦圖吧,找不到大門,帶個指南針好了。

加好油,她扔了張百元大鈔,打起公共電話,「房間?喔,已經租出
去了。」房東似乎還嚼著檳榔,巴咂巴咂的。什麼?那種爛房子也有
人要?

一下子全身的精力都抽光了。她晃了兩晃,昏了過去。

***

「小姐!小姐!」拿著零錢發票追過來的范硯耕嚇慌了手腳,一
把抱住她,拼命拍打她的臉,艾倫嚶嚀一聲,悠悠醒轉。

硯耕抬頭起來,發現同事一起望著他們,還有人交頭接耳。

「喂!我什麼都沒做!」硯耕馬上臉紅了起來,「小姐,妳怎麼
了?」

「我…我…」她的聲音很小。

怎麼辦?要不要叫救護車?「我…我肚子好餓…」這才聽到嬌小的艾
倫肚子咕嚕嚕的響。

肚子餓?

他把自己的便當給了艾倫吃,個子雖小,吃起東西宛如風捲殘雲,一
掃而空。

「吃慢點,吃慢點,」他遞了養樂多給艾倫,「沒人跟妳搶。」硯耕
嘆口氣,咬了兩口三明治,發現艾倫可憐兮兮的眼光,一嘆氣,又把
三明治給了她。

他沒好氣,「記得給機車加油,不記得吃飯?」

艾倫用力嚥下食物,「我再…再找不到房子,就要被公司掃地出門啦
。」

「找不到房子?」聽了她一天的經歷,硯耕嘆了口氣,「什麼世界呀
?我找不到房客,妳居然找不到房子。媽的勒,我已經刊了好久找房
客的廣告啦,要不就是玩 band 的,租給他們,論文要去哪兒寫?要
不然就是鬼鬼祟祟找『打炮間』的--靠!有那種錢,怎麼不乾脆去
找旅館比較快!--要不嫌頂樓熱,得爬樓梯,五千塊你希望租到什
麼黃金屋?媽的勒~」

「你有房子?」艾倫的臉出現了光彩,一把抓住硯耕的胸前。

「喂!妳…妳不要激動…」他被艾倫精光四射的眼睛嚇到了,「我要
找男房客,男房客!那裡只有我一個男人…」

「你找不到房客,我找不到房子,正好呀!我不介意你是男生!我要
租!」她撲到硯耕的身上,「我有錢!一個月多少?五千?押金呢?
可不可以不要押金?我可以先付房租唷!」

「六樓!頂樓喔!沒有電梯,會爬出蘿蔔腿來唷~」他嚇得要死。

「沒關係!運動正好呀,快!給我!租給我!有沒有窗戶?」一但吃
飽,她又湧出一身的蠻力。

「有…」呸,就是不想租給單身女孩子,幹嘛回答她?「不行不行,
孤男寡女的…」

「為什麼不行?」找房子已經讓她失去理智了,整個人壓在硯耕身上
,可憐的椅子呻吟兩聲,啪啦一聲連人帶椅翻了過去,「快給我!不
答應我…我就…我就…」

「哎唷,人家女孩子都願意了,飛來豔福欸~」站長和一票同事都堵
在門口看熱鬧,「我說硯耕啊,恭喜你處男的日子有結束的一天哪~


「是啊是啊~恭喜恭喜~」

「站長,明天我們吃紅豆湯慶祝吧。」

「人家女孩子行李都載來了…小耕呀,就不要推辭了,哪兒找這麼漂
亮的女生哩…」

為什麼…為什麼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我身上?硯耕真覺得欲哭無淚。
一踏進房子,艾倫呆了。客廳乾淨清爽,還有個小廚房,浴室也是乾
乾淨淨的。

「那個房間是我的,」硯耕沒好氣,「這個空房間本來是我學弟住的
,那個王八蛋居然被二一,害我一個人得扛所有的房租。」


有床,有書桌,有衣櫃,甚至還有檯燈和冷氣唷!

看她高興得團團轉,硯耕不禁心裡氣苦。他今年博四,正是功課最吃
緊的時候。當初跟家裡賭氣,一毛錢也不帶就跑出來念書,幾年磨下
來,已經不是當初的大少爺了。

可憐他這個只會唸書的書呆子,活到今天倒是連女朋友都沒交過。沒
想到半路殺出一個艾倫,一生清譽當真毀於一旦。

看她高高興興搬行李的模樣,不禁頭痛起來。

嚇嚇她,省得跟個女孩子瞎纏。

「妳一個女孩子家,住在我這裡…哼哼…你就算是叫破喉嚨也沒有人
來救妳了!」他堵住門,露出最猙獰的嘴臉。

艾倫放下行李,望著他一會兒,叫,「破喉嚨、破喉嚨!」

兩個人對著沉默了一下子。

「奇怪,」艾倫大惑不解,「不是『沒有人』要跳出來說,『公主』
我來救妳了!?」

硯耕看著她,她也心平氣和的看著硯耕。

他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妳真的要住下來?!」他對艾倫吼。

「我行李都搬來了…」她還是一臉的清澈無辜,「這是租金。」

硯耕無力的垂下雙肩,碰的一聲關上房門。

所以說,他最討厭女孩子了!矯揉造作,故做嬌羞狀,事實上陰險狡
詐到不堪聞問,實驗室這種女敗類最多,哭兩聲,就要男人為他做牛
做馬。媽的哩,誰是你家長工?

拒絕?堂堂男子漢,怎麼可以被這種要不得的手段要脅?這群不要臉
的女人,居然跑去跟教授撒嬌,硬要他放下手裡的實驗,「指導」什
麼也不做的「學妹」。

呸。跟那個女人…他的臉陰沉下來,不想再回想。

這個有著洋娃娃臉孔的笨蛋也是一樣的。他點起煙,等等她就會來嫌
東嫌西,要他幫這個幫那個的…

敲門?有種就踹門進來。

「碰」的一聲大響,他瞪圓了眼睛,沒想到看起來嬌弱的小女孩,居
然把他的門踹開。

「你沒事吧?」她衝進來,一把抓住他,「你還好吧?」啪啪的打著
他的臉,「要不要緊?需不需要叫救護車?」

「妳…妳踹壞了我的門?!」他欲哭無淚,門栓是自己胡亂釘的沒錯
,只是沒想到會被踹開,可憐的門栓搖搖欲墜的吊在牆上。

「啊…沒關係,等等我會修好的。」她隨便瞟了一眼,「但是你呢?
你要不要緊?瓦斯外洩嗎?」

「等等!不要在拍我的臉了!」他奮力推開艾倫的「魔掌」,「瓦斯
?」

「你半天不應門,不是昏過去了嗎?」她眼裡寫滿嚴重的關懷,「我
看到門縫有煙,還以為瓦斯外洩,你昏過去了呢…」

「妳…」他氣得會抖,「妳以為瓦斯會冒煙?」

「呃…」她認真的考慮了一下,「不知道,我沒看過瓦斯外洩。」

冷靜,冷靜。我不能因為這樣的打擊就失去理智…我不能掐死剛搬來
不到一個小時的房客…尤其她是女的,天知道社會版頭條會寫成什麼
樣子。

「妳、踹、開、我、的、門、到、底、有、何、貴、幹?」他從牙縫
裡擠出這幾個字。

「喔,要死在你這裡。」她的大眼睛很澄澈。

啥?

「我要死在你這裡呀!」她又重複一次。

強制壓抑的怒火又熊熊燃燒得更旺,「妳要死就死到別的地方去,不
要死在我家!」我怎麼會撿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回來?

艾倫滿臉無辜,「不給『要死』就不給嘛,起碼借我打一把呀!幹嘛
這麼兇?」

他抱著頭,覺得全身無力。這個怪女生有口音,「鑰匙」說成「要死
」。

掏出備用鑰匙,丟給她。

「等我打好備份…」

「不用了!」他止住艾倫,「我要睡覺了,晚安。」送瘟神似的把她
趕出去,拖了把椅子抵住門。

啊啊~我到底造了什麼孽呀~

***

聽到關門的聲音,他知道艾倫出去了。想也知道,就提了部筆記型電
腦和小包包,一定還有一大堆行李要搬。

哼,我才不管。他用被子矇住頭。

可惡,居然睡不著。他翻來覆去的焦躁著,那個笨女人去了兩個鐘頭
。不是說離這裡不遠嗎?怎麼去了這麼久?

聽到客廳發出巨響,他踹開椅子開門,看見艾倫像是壓扁的青蛙,趴
在客廳中間,底下還壓著一堆被子毯子。

「喂!妳怎麼了?」換他緊張的一把拖起來抱著,啪啪的打她的臉,
「妳可別真的死在我家呀!」

「別拍了!」她尖叫著,「萬一被你拍到毀容怎麼辦?」

還能說話?他放下心就兇了起來,「妳半夜三更的吵什麼?」

「我不小心跌倒了嘛…」她摀著鼻子,「嗚…好痛…」

他望向平坦的客廳,跌倒的地方什麼障礙都沒有。「妳絆到什麼?」

「………我的左腳。」

「…………」

發現她的專長是平路跌倒以後,硯耕悶不吭聲的幫她把剩下的行李搬
進房間。

「謝謝你。」艾倫心裡覺得很感動,這個脾氣很壞的二房東如她所想
的一樣,大嗓門後面有顆好心腸,她的直覺一向很準。

「不客氣。實在我沒有錢整修地板了,房東也不肯出錢翻修地磚。」
而且,房東又住在樓下,讓她已經跌倒四次了,再多跌幾下,明天房
東可能會請他搬家。

算了,他灌了杯冰開水。起碼她不纏著自己幫忙,到底還是想辦法把
東西搬上六樓了,不是嗎?光這點自立自強的精神,就讓人覺得還不
算討厭…

一看到她站在眼前,滿口的開水都噴出來。

「哎呀,你幹嘛?天女散花?」嚇得艾倫一跳。

「妳…妳…妳妳妳…」他生平不曾結巴得這麼厲害,畢竟他活到二十
五歲,還沒看過只包著一條浴巾就晃來晃去的女生!「妳的衣服…」

「在房間呀。」她滿臉的坦蕩,「借過一下,我要去洗澡。」

「妳…妳怎麼這樣就跑出來?!」他的臉紅得發紫,「去把衣服穿上
!」

「哪有人穿著衣服洗澡的?!你很奇怪欸…咦?你的臉幹嘛這麼紅?


「我是男的!妳懂不懂?這樣太太太太…太危…」來不及說完,那條
鬆垮垮的浴巾居然滑了下來…

他衝進房間,試著要忘掉不小心看到的「春光」…啊啊~這樣要怎麼
睡呀?

第二天,他看著鏡子裡眼睛充滿血絲的自己。才一天…他覺得自己老
了十歲不止。

他到底撿了什麼災難回來?紅顏禍水…不是紅顏也會禍水的厲害呀!
「妳…妳進來幹什麼?」正坐在馬桶上「解放」,艾倫睡眼惺忪的摸
進來,拿起牙刷和牙膏,「快出去!」他的臉漲紅了。

她清醒了一點點,望著他兩秒鐘,才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慌張的跌
了一跤以後,她嬌聲的罵,「你為什麼不鎖門?」


他已經氣到不會回應了。

臭著臉走出浴室,決定馬上到實驗室去,省得在家裡被氣死。正想對
艾倫發場脾氣再走…她在客廳的沙發上睡著了。

長長的睫毛在雪白的臉上落下陰影,粉嫩的嘴唇有著飽滿的麗色,只
有睡著了,才像是精靈般的美麗。他看得忘神,猛然搖搖頭,不行不
行,這是紅粉骷髏…

只要一醒來,馬上變成愛跌倒的惡魔了!哼,我知道她的真面目了!
沒錯!她是白骨精!復活不夠久,所以老是踢到自己的腳,才那麼會
跌倒!

像是著火似的跑掉,大門的那一聲巨響,驚醒了艾倫。

我在哪裡?她腦筋運轉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搬家了。偷偷地跑去敲了
很久的浴室,確定硯耕不在裡頭,這才捏把汗,進去刷牙洗臉。

這麼早起來幹嘛?已經不用上班了。但是上班時的習慣殘存著,現在
叫她再睡,實在也睡不著。

她決定專心畫畫。走進房間…搔搔頭。

其實,昨晚她真的試著整理過房間,不知道為什麼,房間還是像核彈
廢墟一樣。最後她決定把所有的雜物往牆角一推,清出可以走路的地
方,嗯,這樣就好了。把畫筆和畫板拿出來,開始畫畫。

採光充足的頂樓,冬陽和煦的照進斗室,她將生活費極少和不確定的
未來先擺在一邊,沉浸在創作的喜悅當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18:11

當初進入頂點,的確為了漫畫的一點雄心未熄。然而幾年過去了,看
遍了小池塘裡的爭權奪利和漫畫家的短視近利,她覺得疲倦,渴望回
到畫畫的最初。

每天在公司只是作著枯燥的雜務,許久不曾接近畫紙,剛開始畫的線
條,實在抖得厲害。

畫著畫著,故事慢慢隨著漸漸熟悉的筆鋒浮現,蓬著大尾巴的狐狸,
可愛的麥穗娃娃,和忘記回南過冬的野鴨,麥田裡,他們相伴對話…

她不曾注意日光漸漸西斜,也忘記了該吃飯,精神盈滿的時候,肉體
的飢餓會變得微不足道。

當她沉浸在創作的喜悅當中時,硯耕卻在實驗室裡發出慘叫聲。

「不要阻止我~~我一定要殺了她~放開我~」硯耕紅了眼,一夜失
眠讓他的眼睛充滿血絲,跑了三天的程式居然功敗垂成,只因為學妹
的「好心」。

「人家不是故意的嘛~」皙慧埋在同學的懷裡哭起來,「人家看那台
電腦開了三天,燒得好燙,才把它關起來的…」

「還我的實驗來!還我的畢業~還我的青春~」硯耕像是瘋牛似的,
恨不得打她一頓,幾個同學都拉不住他。

「救命呀~良良~快來幫忙呀~」正在隔壁實驗室的粱良,嘆了口氣
,放下手裡的試管。

她輕而易舉的把比她高五公分的硯耕抱離地面,轉個方向落地,拖著
他,「走啦,跟那種娘兒們生什麼氣?來啦,我實驗室裡還有兩罐啤
酒,昨天農學院的學弟又送了我一些花生哩,走啦…」足不點地的把
他拖走,嘴裡還念著,「你們怕什麼?他又不會真的打女人。」

「他是不會打女人,但是會砸設備出氣呀…」同學們擦擦汗,噓口氣
,慶幸搶救設備得宜。

「我真受不了這些笨蛋女人,真是蠢到家了!為什麼女人全是這種角
色?我貼在電源上面的紙條看不懂嗎?每年都有這麼一個新進的笨蛋
學妹,我的論文啊~我的實驗啊~」他滔滔不絕的罵女人,梁良只是
自顧自的喝啤酒吃花生。

等他喘口氣喝啤酒的時候,「喂,哥兒們,我也是女生。」友善的拍
拍他的肩膀。

硯耕瞟一眼身高一七五的同學,健美的身材和強健的體魄,他們三個
實驗室的男生,情書加起來沒有她一個人多。「妳確定?」

梁良有點不確定,洩氣似的,「我的身分證上是。」

「如果女人都跟妳一樣認真用功,奮發向上,我保證也把女人當人看
!」硯耕握緊拳頭。

梁良把花生扔進嘴裡,不做聲。說真話,她還是滿喜歡那群吱吱喳喳
的小鳥兒。拜她們所賜,她三餐都有愛心便當,家裡有人打理,生活
得舒舒服服的,能夠專心在研究領域裡優游自在。而且她們爭風吃醋
的小心眼兒,還真是可愛。

為什麼還沒變成拉子,她自己也有點不了。

她和硯耕攻讀碩士時就認識了,兩個人又直升博士班,雖然研究的領
域不相同,到底情誼就比別人好些。本來碩士班的時候,兩個人的斐
短流長就多得不得了,沒想到升了博士班,反而絕跡了--或許是那
回吻學妹的時候被瞧見了,其實也只是想試試看接吻的滋味麼--大
家傳說她是同性戀,這也不是什麼壞事。

長到這麼大,連戀愛的滋味都不了解,她也覺得納罕。也不是沒人追
…男的女的好幾籮筐…大約是老被追煩了,現在她的心還是澄澈的一
如剛誕生的湖水。

戀愛太複雜了。老是看到學妹為了戀愛哭哭啼啼。她搔搔頭,研究對
她來說比較有吸引力。

「會戀愛才是女人嘛,皙慧學妹喜歡你,才注意你的電腦嘛,」她抓
了一把花生給硯耕,「她們還是滿可愛的,不要這麼討厭她們。實驗
完了就算了,再做麼,順便把前面的數據確定一下,你又不確定做出
來的結果是正確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吃啦,我用燒杯煮的鹽水
花生,很不錯呢。」

硯耕懷疑的看了一下這些可疑的花生,真不知道梁良的胃是什麼做的
。燒杯煮花生前裝得是啥?他不敢想。上回吃了她用燒杯煮的紅豆湯
,拉了一整天肚子,她卻沒事人似的。

「算了,我才看不上她們。」他悶悶的,「我只求她們別來煩我就行
了,我已經有了一個大麻煩…」他想到家裡的那個「白骨精」,頭都
痛起來了。

「哦?」梁良的眼睛出現興趣,「你戀愛了?」她最喜歡聽人家的戀
愛故事了。

「哪有可能跟那種少根筋的女人戀愛!?」他氣起來,看了看錶,「
不跟妳扯了,我要去打工。」

「實驗呢?」她把花生殼和啤酒罐掃進垃圾桶。

「叫實驗去死吧。」

打工也不見得好過,站長真的煮了一大鍋紅豆湯,又被虧了一個晚上


灌了一肚子紅豆湯,晚餐也沒吃,他提著便當回家,覺得身心俱疲。
才開門,鞋子還沒脫好,就聽得艾倫的房門一響,歡呼,「便當!」
一把搶走他的便當,打開來就吃。

「那是我的便當!」看她吃得那麼香,想搶回來,又有點不忍,「幹
嘛吃得那麼急?妳沒出去吃飯?」

「我…嚼嚼嚼…我沒發現天黑了…」她拼命吃,一面拿起養樂多猛灌


「沒發現天黑?妳在家裡幹嘛?」

她笑了起來,沾了飯粒的臉龐發出喜悅的光芒,「我拿給你看!」登
登登跑進房間,又登登登跑出來。

「看!」他驚住了。

柔和的色彩裡,可愛的娃娃牽著狐狸,眼神眺望著遠方。他恍惚了一
下,怔怔的看著這幅散發著幸福的小畫。似乎可以聽見麥穗在風中輕
響的沙沙聲,那樣悠遠而綿長。

「骨架不正確。」回神回來,他搖搖頭。

「喂!還要修改嘛!」她把便當吃得朝天,「啊,半飽就好了。」

半飽?他突然心念一動,「妳是不是沒有生活費?」

「生活費?有啊,我還有三千塊。你是不是擔心下個月房租交不出來
?不要擔心啦,明天我就去找工作…還有我媽媽給我的金手鐲,應該
還可以賣一點錢…」

三千塊?我的天…他突然想起自己飢寒交迫的時刻。負氣離家,身上
什麼也沒有。

「去幫我買煙,樓下就有 7-11。再買兩個國民便當回來,我還沒吃。
」他掏出兩百塊。

「你要吃兩個便當?」艾倫突然有點歉意,沒想到他也這麼餓。

「笨蛋!一個是給妳吃的!」他兇艾倫,「明天跟我去加油站,我逼
站長給妳工作。還愣著幹什麼?趕快去呀!」

艾倫對他一笑,她那童真信賴的笑容,卻讓他的心猛然的一跳。我這
是怎麼了?

她卻沒意識到硯耕的異樣,只覺得自己的運氣的確很好,到處都遇到
好人。
加油站長為難的看看明顯不是艾倫的學生證,「呃…硯耕,你也知道
公司的規定…」

「我知道…」好整以暇的,「但是,站長,你不會忘記了吧?是你把
她硬塞給我的…還煮了紅豆湯『慶祝』…你該不會忘記,我很討厭女

人吧…」他把指關節扭得咖啦啦的。

站長臉色一變,「當然,當然!有學生證就好,嘿嘿嘿…」他實在滿
怕這個暴力傾向濃重的資深工讀老大,不過晚上老是遇到一些「道上
」的找碴客人,這個門神一站出去,馬上能夠消災弭禍,實在也少他
不得。

「艾倫!進來,」他吆喝,「趕緊謝謝站長,妳有工作了。」

艾倫衝著站長發出必殺美少女可愛笑容,站長把和學生證姓名不符這
件事情都丟到爪哇國去,「謝謝站長。」

好…好可愛的聲音…學生證不符算什麼嘛…站長的眼睛充滿了各式各
樣的心型符號。

該死的色胚!硯耕沉了臉,心裡破口大罵,「愣在這裡幹嘛?過來啦
,我教妳怎麼加油。」

教是教了,不過他也懷疑,叫她來加油站上班是不是個錯誤。他環顧
這個工作滿久的加油站,說真話,若被她不小心燒了,硯耕實在不太
意外。

「艾倫!油噴出來就算了,誰叫妳用九八替客人洗臉!」他實在看不
下去。

「油…油槍後座力太大了嘛…」艾倫可愛的臉皺在一起,「對不起,
先生,對不起,」她居然拿擦車窗的抹布給客人擦臉,硯耕險些氣死


「哎呀,誰都有第一次的嘛,」客人倒是被艾倫迷得暈陶陶的,汽油
洗臉也算不了什麼,「妳叫做艾倫是吧?幾時下班呢?哥哥請妳喝茶
好不好?」

「不好!」硯耕硬按耐住自己的脾氣,「先生,我們這裡是加油站,
不是應召站!」

客人看一眼兇得要吃人的硯耕,吞了一口口水,塞了張名片到艾倫的
手裡,「呵呵,哥哥沒有惡意啦…交個朋友…」然後夾著尾巴,火燒
車尾似的快速逃逸。

看艾倫默默的擦著地上的油漬,又覺得有點不忍,「剛剛…剛剛對妳
這麼兇…咳,我不是有意的。」哎…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這麼笨
手笨腳的,一肚子火就爬上來,那個色瞇瞇的傢伙看艾倫的眼神,根
本就是火上加油,害他險些噴火。

「我知道呀,」她眼神明亮,開開心心的回答,「硯耕幫我解圍呢,
那個客人想摸我…呃…硯耕好好喔,幫我趕跑他。我就知道硯耕是好
人。」

出現了!美少女必殺技純潔閃閃發光可愛笑容!

他的心猛烈一跳,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像是被十輪大卡車碾過,又聽到
自己論文過關了一樣,又痛又高興的。

我怎麼了?我幹嘛臉紅?

「名片呢?」他一把搶走那張名片,撕碎了扔進垃圾桶,「這種爛人
的名片,沒什麼好留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氣些什麼,一把搶走艾倫的拖把,粗聲說,「喝牛奶
!在加油站一定要喝牛奶,要不然會鉛中毒唷。」把她拖進辦公室灌


「可是…」她看了看那罐牛奶,下定決心咕嚕咕嚕的喝,「啊~好喝
。我能不能換巧克力牛奶?」

「只有鮮奶!」

一個鐘頭後,他才知道那句「可是」是什麼意思,艾倫開始臉色發青
的跑廁所。

「妳晚餐到底吃了什麼?」收工後,他載著軟趴趴的艾倫回家,雖然
加油站的便當她就吃了兩個,不過應該沒壞才對。

「呃…我有乳糖不耐症…」

「…………」

回家以後,精疲力盡的硯耕洗了個熱水澡,發現艾倫根本沒回房間,
蜷在沙發上像個小貓似的睡著了。

她實在漂亮。蹲在她旁邊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戳戳她有些嬰兒肥的臉
頰,真是粉嫩。小小的手還有梨窩,手小,腳也小小的。柔軟的嘴唇
像是玫瑰花瓣…

我在幹嘛?別忘了女人都是禍水!他用力甩甩頭,「起來,別在這裡
睡,會感冒。」

她囈語似的爬起來,揉著眼睛走進房間,連門也不關。

「喂,妳連門也不關…」看見她的房間,就像是被炸彈炸過一般,不
禁傻眼。老天…誰娶了這個女人會倒楣一生…

聽到有東西落地,他定睛一看…捲在被子裡的艾倫丟出了一條牛仔褲
。然後是上衣,然後是…胸罩?!

「妳…妳…妳脫衣服能不能等我關了門再脫?!」他又臉紅了。啊啊
,這兩天臉紅的次數比他一生加起來還多呀~

他蹦的一聲把艾倫的門鎖起來,突然覺得…有點可惜?

啊啊~我可惜什麼?

他衝進房間,打開電腦,論文!對,我還有論文沒拼完!他開始拼命
寫論文,自從和艾倫住在一起以後,他的工作進度突然超前很多很多

艾倫不知道硯耕的掙扎,在一天的勞動之後,甜甜的墮入夢鄉,直到
天濛濛亮,硯耕房間的燈終於認命的熄滅,她才睜開眼睛。

天亮了嗎?


懶懶的起床,洗了個熱熱的熱水澡,無視那一屋子的混亂,她拿起畫
筆。

畫著畫著,綁著兩條麻花辮的麥穗娃娃牽著野鴨,遙望著發過脾氣,
卻留下食物的狐狸。



野鴨:狐狸不喜歡我們住在他的麥田。

娃娃:不,狐狸喜歡我們住在他的麥田。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歡迎我們
。你看,他留下好吃的葡萄酒和麵包,他幫我們趕走了討厭的
烏鴉。

我喜歡狐狸。

野鴨:呱呱,娃娃,我也喜歡他。他有澄澈的眼睛。



忘記回南過冬的野鴨,迷路的麥穗娃娃,一起望著遙遠的西方,太陽
安靜的緩緩墜落,金光染遍了麥穗娃娃和野鴨,和遠遠走著的狐狸,
也染了半身,像是黃金打造的狐狸一樣。

她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天已經大亮了。她突然發現,那隻壞脾氣
的狐狸,有著和硯耕相似的眼神。

笑了起來,卻發起呆。心裡的一股酸楚,慢慢的冒上來。一定是我想
太多了,她安慰自己。因為硯耕人太好了,自己又走投無路,才會把
依賴當成喜歡。

沒有那種事情的。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愛情只是把雙面刃,傷害了
自己,也讓原本可親的男生,變得猙獰可怕。

我不會再愛。

我不會再愛。

早就醒了的硯耕望著滿室的金光,愣愣的追憶流淚的夢境。大男人哭
什麼哭?!他忿忿的擦去頰上的淚,女人就是這個樣子,說愛的時候
,像是沒有你會死,一但不愛,變臉比翻書還快,什麼樣的缺點都可
以當罪狀。

他點起煙。

不是愛我的男子氣概嗎?分手的時候說我只會大聲,不懂體貼。不是
愛我的真嗎?分手的時候說我從來不會哄她,不懂女孩子的心。不是
愛我的專注嗎?分手的時候說我只愛實驗室,沒有絲毫的關注放在她
身上。

只要不愛了,連呼吸都是罪狀。女人真是…真是非常虛偽的動物!

煩躁的煙屍積在煙灰缸裡,漸漸滿出來。太多的煙蒂彼此悶燒,像是
他煩悶的心情…

刷啦~

他怔怔的看著拿著水桶,滿臉驚恐的艾倫,和自己一臉一頭的水、溼
透的床單、被子、和可憐泡滿了水的煙灰缸和地板。

「要不要緊?你怎麼在床上抽煙又睡著了?」艾倫叉著腰兇他,「我
要是沒發現,豈不是失火了?太危險了~」

唯一危險的是,他又忘記鎖門了…或說,他忘記修理門鎖了。

「我沒睡著~天啊,妳哪隻眼睛看到失火了?!」他氣得暴跳,「妳
…妳這個瘟神~~~」

最後艾倫含著眼淚,乖乖幫他擦地板,曬棉被。他盛怒的看了一下子
,滿肚子火氣又消了。

當他看到艾倫拖了半天地板,連自己都搞不清楚拖過哪些地方,沒幾
平方公尺的地拖了快十分鐘,還像Qoo那樣揮汗,要非常忍耐才不
笑出來。

「我來吧。」為了檯燈的安全,他拿過拖把。艾倫感激的看他一眼,
吃力的把棉被抱起來,也如他所料的,一步一跌,一路跌出客廳。

他俐落的拖好地板,到客廳把快變成抹布的棉被一手抱起來,另一手
提著跌倒的艾倫。

「走啦,難得有太陽。」他在屋頂曬棉被,回頭看到像是洋娃娃似的
艾倫,一時起玩心,把她一把叉抱到斜斜的屋頂上。

「哇~」一下子坐到這麼高,艾倫嚇圓了眼睛。

「妳就坐在這裡!不要再去製造任何災難,聽到沒有?」他走進屋子
裡,不到五分鐘就擦好床頭櫃和滲水的木板床,洗了煙灰缸。

抱兩個墊子出來,發現艾倫還提心弔膽的坐在屋頂上,乖乖的。

丟了個墊子給她,自己也跳上斜斜的屋頂,舒服的枕著墊子,瞇著眼
睛曬和煦的冬陽。

「今天不用去實驗室嗎?」艾倫小心翼翼的問,她微瞇的眼睛像是貓
咪一樣,晶亮的陽光讓她打起貓咪噴嚏。

「今天沒我的事情。」他閉上眼睛,「太陽這麼好,今天是曬棉被和
曬貓的日子。」

「貓?」艾倫四下的找著,「哪裡有?在哪裡?」

他偷偷地笑了起來,沒有回答。
「硯耕…」正朦朧,聽見軟軟的聲音喊著他,「硯耕…起來…我不敢
下去…」微細的芳香環繞著他,他不情願的靠著柔軟一些…「硯耕!
不知道是我的手機還是你的手機響了…」

手機?他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摟著艾倫,舒服的躺在她的懷裡。


嚇!

他一骨碌的跳起來,一路滾下屋頂。

「硯耕?硯耕!你不要緊吧?」艾倫緊張兮兮的探頭下來,硯耕只覺
得屁股痛得不得了,卻不敢吭聲,咬牙說,「我沒事。」

啊啊~我怎麼會跑去抱她?

「硯耕,我要下來…手機啦…」她坐在屋頂邊緣,不知道該怎麼下來


他忍住痛,把艾倫抱下來,胸前的柔軟若有似無的擦過他的胸膛,他
全身僵硬了起來。

「硯耕!快啦,你的手機…喂?喂?硯耕呀?他馬上來了…剛剛他跟
我一起睡著了…我?我是艾倫哪…」

硯耕硬邦邦的把手機搶走,聲音很粗暴的,「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18:38

良良的聲音充滿興趣「一起睡著?艾倫?硯耕,艾倫是誰?」

他沒好氣「我的房客!」該死,良良一定滿肚子八卦「妳在想什
麼?!我們剛剛跑去曬棉被,就在屋頂睡著了…什麼事啦?!」

「老師要我找你一下…」良良嘿嘿直笑「你還是過來一趟好了…艾
倫?姓艾的人不多欸,還是英文名字?」

「妳怎麼不跟她要身分證看看?」硯耕沒好氣「我馬上過去啦!」

「什麼時候帶她來實驗室?」良良很熱切,「可不可愛?比皙慧呢?
來啦,帶來給我看看…」

硯耕靜默了一會兒,咬牙說,「良良,這個時候,我又覺得妳像女人
了…跟女人一樣八卦!」啪的一聲掛了手機。

正沒好氣,聽到艾倫的房裡發出筐啷啷的聲音,他站在門口,看她東
翻西找,桌子上的手機響得直發抖。

「妳在找什麼?」看她翻箱倒櫃,連手機都不接。

「手機…我的手機響了…但是手機在哪裡?…」她還在繼續翻。

「……」他接起手機,「喂?找艾倫?等等…」

「硯耕…你好厲害唷~」艾倫的眼睛充滿崇拜,「喂?是,我是…」

他的肩膀垂了下來,已經生不出氣了。「我去實驗室。晚上記得去上
班。」

艾倫跟他揮揮手,繼續講電話。

一開門,突然覺得明媚的冬陽這麼美好,他卻覺得好淒涼…

我的人生哪…

艾倫也覺得他的背影很落寞,不知道實驗室出了什麼事情…

「艾倫?妳還在嗎?」手機那頭對她的不專心有點不悅,「要不要接
這個案子?妳不接的話,我要找別人了…」

「我在,我在!」艾倫趕緊回神,「小說改編成漫畫是嗎?什麼時候
要跟作者見個面?分鏡呢?我得自己寫分鏡嗎?還是先跟作者或編輯
討論一下比較好…」

「不用啦,」手機那頭笑了起來,「我相信妳的能力。不過,下個月
就要了,十六頁,妳趕緊動工吧。這本書妳看過了不是?」

艾倫不禁傻眼。她或許是生活白癡,對於工作,可絲毫不含糊。且莫
說這麼多年沒畫漫畫了,要改編的這本暢銷小說「蝴蝶吻」雖然看過
,居然不用跟作者或編輯討論,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十六頁?要連載嗎?每個月都是十六頁嗎?」她心算了一下,幾乎
兩天就要畫出一頁,在完全沒有分鏡的情形下,實在太趕了!「那…
楊大哥,稿費怎麼算?」她小心翼翼的問。

「稿費?放心啦,我不會虧待妳的。」楊清風很熱心的說,「怎麼,
妳還信不過我?」

「實在太趕了…」

楊清風天花亂墜的說了半天,終於敲定,十個月,每月十六頁連載在
短篇小說集裡頭。

「那…什麼時候簽約?」她畢竟在頂點漫畫多年,工作上的敏銳還是
有的。

「等合約擬好就跟妳說。」楊清風很輕鬆,「這兩天趕緊把人物設定
交出來。這可是好機會呀…」

的確是好機會。但是…她還是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

不過,她還是乖乖坐下來畫人物設定。女主角倒還簡單,只要非常漂
亮,漂亮得簡直人間少有就行了。但是男主角怎麼辦?標準書呆子,
卻要帥勁又深情,身高最好高一點…眉宇之間有股英氣…

連配角的草稿都打好了,就是想不出男主角…哇哇~打工要遲到了~

她衝進加油站,只差一分鐘就遲到了!看著卡片上剛剛好的時間,她
鬆了一口氣。

「怎麼這麼晚?」硯耕皺眉。

就是這個皺眉!就是這個身材!就是這個樣子!

「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你了!我的男主角!我找到你了!」艾倫
一把跳到他身上,高興的跳上跳下。

被美少女抱住當然很高興…但是也別在這麼多人面前吧?!正是下班
時間,來往的客人排了很長一列哪…

「我…我很感謝妳的告白。」硯耕輕輕咳了一聲,「但是妳先去上工
吧。下一位。」女客人嘴巴張著,遲遲沒有上前,「下一位!謝謝!
」他吼著那個發呆的女客人。

「我…我只是來加油的!不打算跟你告白!」女客人一嚇,當場語無
倫次。

我會不知道嗎?…「九五還是九八?」他已經沒力氣掙扎了。

告白?我有嗎?艾倫想了一下。硯耕一定誤會了啦…不過…

即使這麼累,回家以後,她還是拿出畫冊。


麥穗娃娃:我一直在找一隻像你這樣的狐狸…

狐狸的臉都紅了。

狐狸:謝謝。

拿著畫板的麥穗娃娃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發愣。原本粗暴的狐狸,也有
溫柔的一面…

野鴨:妳真的喜歡狐狸嗎?妳真的一直在尋找狐狸嗎?

麥穗娃娃:我一直在找麥田裡的狐狸。我想把他和金黃色的麥田和火
紅金的夕陽畫在一起…

但是她的心裡卻暖暖的,幸好是這隻狐狸,不是別的狐狸。


白天畫漫畫,晚上打工,夜裡回來還繼續畫「麥穗娃娃」,硯耕發現
艾倫一下子瘦了好多。

在一起生活了一個多月,他漸漸習慣艾倫的生活白癡,那天她「告白
」以後,雖然搞清楚只是找漫畫男主角,卻在他心裡留下漣漪。

一圈圈的,不停的蕩漾。

不知不覺,他的生活充滿了艾倫的影子。以前他幾乎都睡到中午才到
實驗室,現在卻七早八早的到實驗室把實驗作好,因為他打工不能遲
到,得先回來接艾倫去上班。

自從艾倫因為睡眠不足摔了一次機車,雖然只是擦破皮,他卻發誓再
也不想看到她驚恐無助的眼神,他卻不知道自己也那麼的驚恐害怕。

「妳到底有沒有吃東西?」他已經可以熟練的接住跌倒的艾倫,卻發
現她居然輕得一手可以抱起來,忍不住又吼她。

她一點都不怕硯耕的大嗓門,「吃不下。又要交稿了…我好累…」艾
倫滿臉的想哭,「我想用電腦作畫,但是還買不起掃描器…我怕我會
真的交不了稿…」她哭了起來,晶瑩的淚珠滾落腮邊。

忍不住把她摟進懷裡,心裡說不出有多麼心疼,「乖…我先買給妳好
不好?…」

艾倫一個勁的搖頭,「不要…我可以畫…我可以畫…」哭得更傷心。

不知道該怎麼停止她的眼淚,他猛然的吻了艾倫,結果用力過猛,兩
個人的門牙碰的一聲,兩個人都慘叫。

相視愕然很久,兩個人大笑起來。硯耕親膩的弄亂艾倫的頭髮,「我
們實驗室有掃描器。要不,我們去借用吧。」

艾倫笑著點頭。

一直到夜裡拿起畫冊,艾倫才想起那個粗魯的吻。摸著有些破皮的嘴
唇,心裡卻酸軟起來。她怔怔的掉眼淚,卻不知道這樣的眼淚混著甜
蜜,還是混著惶恐。

她也不知道在硯耕的房裡,他一樣盯著電腦的論文發愣。破皮的嘴唇
有點滲血,在煙嘴上留下淡淡的紅。煙灰缸滿滿的煙蒂,上面一點一
點的暗紅,像是他紛亂的心。


野鴨:接吻的滋味是什麼?

麥穗娃娃:有點痛,有點甜蜜,卻也有點傷心…像是抹了鹽巴的蜂蜜
酒…

野鴨:為什麼?苦苦甜甜又鹹鹹的嗎?

麥穗娃娃:是啊…但是最好的蜂蜜酒是眼淚調的…快樂與幸福的現在
,常常是傷心和失去的開始…

微風梳過麥穗娃娃金黃色的頭髮,也梳過野鴨身上燦爛的羽毛…這樣
色彩繽紛中,看起來,還是有點淒涼。
走進實驗室,幾乎所有人的焦點都集中在艾倫的身上。

自從皙慧的名牌衣服被鹽酸燒了一個大洞以後,實驗室的學妹們全穿
得像是要去打架,不是左丹奴,就是夜市牌。至於學姊,早就學會實
驗室穿衣學,有的整天圍著圍裙,弄得實驗室像是魚市場一樣。


這時候,硯耕才藉著別人的眼光重新打量艾倫。

她穿著鬆垮的高領白毛衣,披掛著不規則的毛料長裙,綁著兩邊可愛
的辮子,淡淡的畫了一點點妝,眼摺有著黃金色的反光,襯著雪白的
肌膚和小小的手與雪靴,看起來像是畫裡走出來的洋娃娃。

是和實驗室的女孩子不同。

不過,也沒有不同到大家都不說話吧?

他輕咳一聲,「這是我的室友。想借一下實驗室的掃描器。可以嗎?


正在打世紀帝國的建國一跳,「當然!當然~這邊坐…呃…這位…」

「我叫艾倫。」她露出純潔無瑕的美少女必殺笑容,每個實驗室的男
生眼睛心底都在飄小花和心型符號…

硯耕要很克制,才能忍耐戳瞎所有男人的衝動。

「兄弟!你也不介紹給我!」良良擠開圍在艾倫身邊吱吱喳喳的男人
,「天啊~真可愛~」一把抓住艾倫,「妳真的會動?妳是真人?不
是洋娃娃?」

「呃…我想是吧…」她抓著自己的原稿,有點尷尬的笑著。看著這個
應該是女生的帥姊,她對這樣漂亮又帥氣的女孩子滿好奇的,可能的
話…還真想幫她畫個畫像…

「跟這些臭男人混什麼?」她像揮蒼蠅似的朝那群口水滴滿地板的男
人揮揮,「來我實驗室,我實驗室也有掃描器呀…走吧走吧…」足不
點地的被拖走,留下一實驗室的抱怨。

「學長…」建國的眼睛還在繼續跑小花小心的 flash,「她是…是你
的女朋友?」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他沒回頭,要不硯耕的眼神幾乎要燒他十個八個大洞,「不是。」

「學弟,那我追她,你沒有意見吧?」新民學長拍著他的肩膀,卻連
看也不看他一眼。

硯耕牙齒咬得吱吱響,「…沒有。」

大家才注意到臉色鐵青的硯耕,躍躍欲試的男人把問句吞進肚子裡,
瘋了才會跟火戰車正面衝突。心底暗暗盤算著,要怎樣躲過這隻迅猛
龍的看守,拿到艾倫的手機號碼。

他突然覺得後悔,應該硬擠錢出來買掃描器,而不是讓艾倫出現在這
群色中餓鬼的面前。

走進良良的實驗室,他的血液幾乎凍結。這個該死的拉子!居然…居
然…居然拉著艾倫的小手搓揉!

他鐵青著臉,一把抽走艾倫的手,「妳、在、幹、嘛?」

「我在幫艾倫看手相呀。」她回答得滿自然的,那種竊笑的表情只讓
他想痛扁良良一頓。

「趕快去掃描!」他對艾倫吼,「愣在這裡做什麼?!」

「妳看,就只會大吼大叫,」良良對著艾倫聳肩,「難怪到現在還沒
有女朋友。」

「要妳管!」硯耕暴跳起來,「妳再拉她的手看看!小心我剁了妳!


「你們感情真好。」艾倫笑咪咪的對這對吵架的哥兒們說,「果然硯
耕的朋友也都是好人…」

「誰跟她感情好!」硯耕吼回來。

「對呀,除了硯耕以外,我們都是好人唷…」

好朋友才會拌嘴嘛…艾倫開開心心的把圖掃進電腦裡,等他們吵完中
場休息的時候,她也把圖掃得差不多了。

良良幫她把圖燒進光碟裡,「艾倫,妳畫得真好欸…需要掃描器別客
氣,不用等硯耕帶妳來嘛,直接來找我,反正設備閒著也是閒著…」

「妳不用想!」硯耕被水嗆到,「妳這個危險的傢伙!」

「欸,你這話不對,」良良敏捷的反擊,「實驗室可是光明正大的地
方,哎呀,我也知道處男的日子很難熬,午夜夢迴,枕賸床冷的,實
在很難熬呀…不過再怎麼難熬,也不要把魔掌伸向艾倫的身上,知道
嘛?艾倫,他敢對妳怎樣,妳可以來投奔我,我家裡還有空房間…」

「妳看到鬼了嗎?」硯耕氣極,「要不怎麼滿嘴鬼話?」

艾倫倒是坐下來畫他們,等吵到一個段落,良良看到艾倫畫的速寫,
狂笑不已,硯耕氣得發怔,拉了艾倫就走。

等他們走了,大家擠過來看那張速寫…

兩個穿著恐龍皮的人互相噴火,硯耕皺著眉毛的表情,和良良那副不
在乎的樣子,活靈活現的,兩個人背上還插著國劇的旗子,旗子上還
畫了個「豬頭禁止符號」。

實驗室傳出的狂笑,連校長都以為發生了暴動,匆匆的跑來關心。

縮在硯耕後面,聽到實驗室傳出的爆笑,艾倫怯怯的問,「你生氣了
?」但是,為什麼?

硯耕兇著臉轉過來,大聲,「沒有!」

他一路忍到放機車的地方,回想到那張畫…

硯耕也大笑了起來,不停的飆眼淚。「妳…妳…妳呀…」

神啊,救救我吧~我若不是被她氣死,就是被她笑死的…
原來不是生氣呀…艾倫倒是放心下來。只是他們實驗室的人還真容易
逗。

後來和實驗室的人熟了以後,她倒是常常抱著自己的 ibook 跑去。良
良特別留了張桌子給她,大家經過的時候,都不忘餵食美少女,她的

桌子常常有奇奇怪怪的零食。

所以她吃過良良在 -80 ℃冰箱做的急凍紅豆冰棒,建國用加熱板烤的
鋁箔奶油玉米。雖然後來知道 -80 ℃冰箱冰的是大腸桿菌和酵素,沾
到一點點非上吐下瀉不可,她還是照吃不誤;不過,她沒想到加熱板
的價格那麼貴,拿來烤玉米…唔…不過玉米真的很好吃。

只是硯耕看她吃冰棒都會臉色發青就是了。

「妳知不知道已經一月了,啊?良良的胃是不鏽鋼做的,妳是普通人
類,胃可是肉做的!」他真是受不了這群同學,「妳的胃藥!」

她總是笑嘻嘻的。她喜歡硯耕這樣關心,這樣體貼的倒開水,記得她
幾時該吃藥。

雖然不敢承認,不過來實驗室,就可以看見硯耕忙進忙出,只要看著
他,心裡就覺得暖洋洋。


狐狸:妳在傻笑什麼?摘葡萄有什麼好看的?

麥穗娃娃笑而不答。狐狸不知道,他忙著摘葡萄釀酒的時候,認真的
臉上,有著酒樣的醇然。


其實,硯耕喜歡艾倫跟來實驗室。專注工作的時候,他會渾然忘記外
界的一切。不過,工作告一段落,他只要想到隔牆有著艾倫認真畫畫
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麼,溫柔得心要融化的笑容,就會悄悄的溢在唇
角。

看在愛慕他的皙慧眼裡,分外的不是滋味。

「實驗室倒成了菜市場,什麼閒雜人等進進出出的。」有回看良良和
硯耕去找老師,她藉口借器材,過來諷刺。

本來圍著艾倫說笑的學弟學長,一下子安靜下來。

「學妹,不要這麼麼…艾倫也不是外人呀…」新民出來打圓場,「實
驗有什麼問題?學長幫妳看看…」

「學長,你的意思是,我的實驗總是會有問題?」皙慧冷笑著,「我
沒這麼大福份讓學長『指導』。你現在不正忙著『指導』艾倫畫畫?
就不知道還『指導』了些別的什麼雜七雜八的。」

大家都知道她喝醋,酸味洋溢的到處都是。皙慧喜歡硯耕,這是整排
實驗室都知道的,只是硯耕這幾年老目不斜視,把她的情意當等閒,
已經讓她夠氣苦的了,不知道從哪掉下來一個嬌豔的女室友,誰也不
是瞎子,看也知道硯耕這書呆不知道多介意艾倫。

本來要幫艾倫說幾句話,話到嘴邊,又嚥了下來。一來,皙慧是老師
最疼愛的學生,得罪了她,將來的日子就難過了;再者,若是皙慧氣
走了艾倫,說不定其他的人就有機會追。

實驗室的生活多無聊,幾個養眼的學妹不是名花有主,就是個性詭異
如良良。艾倫的出現真像是上帝派下來的天使,生活一下有了滋味。
那個大嗓門的書呆還是早早讓賢的好。

人人心懷鬼胎,倒是安靜成一片。

見沒人反駁,皙慧更覺得自己有理,「艾小姐,妳畢竟不是我們學校
的學生,天天來實驗室是什麼道理?我們這裡既不是輸出中心,也不
是咖啡廳,不要沒人趕,自己就這樣巴上來。還是說,妳是哪個學校
的,過來找資料?啊唷,我忘了,你們復興商工是沒有化學科的。就
算有,大概我們『研究所』對你們也太深了,恐怕用不著。」

艾倫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仔細想想,的確是自己理虧,忍了忍氣,「
是我疏忽了。因為良良說我可以…」

「梁良?說起來,梁良不過是個博士班學生,她有什麼資格決定外人
可以來?大把大把的光碟隨便讓外人燒,資源是她家的麼?想來她也
不過客氣一聲,妳連客氣都聽不懂?不過少念四年書,連人情世故都
不知道?」皙慧更不相饒,咄咄逼人上來。

「我倒是看到有人多念了六年書,卻連人都不會做了,」良良冷冷的
聲音傳過來,她和硯耕不知道站在門口多久,「怎麼,朱皙慧,妳對
我的客人有意見?」硯耕只是陰沉著臉,過來幫艾倫收東西。

「你在幹什麼?」良良發作他,「你收什麼東西?憑什麼幫我的客人
收東西?艾倫是我請來實驗室的,可不是我『客氣』、『人情世故』
來的,你碰她的東西?你憑什麼碰她的東西?你是她的誰?」

「我們自己不收東西,難道還等人家趕嗎?憑什麼?憑她是我帶來的
!」硯耕咬牙切齒的把桌子上的畫收進折合板,「難道還在這裡等人
家侮辱?」

「學長…」皙慧馬上頹了聲勢,怯怯的說,「我不是…」

「我沒這麼好的運氣,有這麼『能幹』的學妹。」他冷冷的回答,開
始幫怔怔的艾倫穿外套。

「你把東西放下!」良良厲聲,「我的客人誰敢帶走?!你倒是把自
己學妹拖回去管教管教。這個實驗室是我當家,誰准她多嘴多舌?我
跟你可不是同個指導老師。你們老師不讓外人進來,我可是告訴我的
指導教授了。指導教授還想拜託艾倫幫我們做網頁和簡介呢!誰說她
是我這實驗室的外人?!倒是你們自己實驗室也該管管了!說得似乎
是有規矩的地方,怎麼成天都看到大學學妹在你們那兒打BBS?誰
又管到她了?哦,我倒忘了,似乎是你哪個『能幹』學妹的室友麼…


良良越說越氣,「大家互相尊重,也罷了。睜隻眼閉隻眼吧。真要揚
出來吵,誰也來不成!你們實驗室那疊音樂CD是誰要的?那堆電影
呢?不就是有『好學妹』拿去做公關?就不知道這個好學妹是哪個!


皙慧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嗚的一聲哭了。

「良良…不要生氣了…」艾倫蒼白著臉,低著頭,「是我不該天天跑
來…」

「妳給我坐下!」良良喝斥她,「誰說妳不好?我倒是看看誰告訴我
妳不好!哭什麼哭?!誰把你家學妹拖回去?我這裡沒死人,不用孝
女白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19:11

大家噤若寒蟬,悄悄的拉了哭成淚人兒的皙慧回去。

越想越不甘心,皙慧跟指導教授哭去,教授聽了開頭,說,「皙慧,
這事我剛聽梁良電話裡說了。妳也太暴躁,人家實驗室的事情,妳多
事什麼?不要說林教授想拜託她,我最近也想請她幫我們做做網頁美
工。妳這脾氣得改改,人家沒惹妳,何必呢?再說,梁良平時不言不
語,卻比硯耕難弄多了。這事兒,就這麼過了吧。」

不過,從此艾倫就不再來了。硯耕每次來實驗室,臉也繃得像是大雪
山,他只要一想到艾倫回去慘白的臉,就忍不住心痛。

那個月領了薪水,咬牙買了一台不錯的掃描器,順手買了一大疊空白
光碟片。

「我們不用讓人侮辱。」他把掃描器裝好,「我的房門沒鎖,隨時妳
都可以用,愛怎麼燒,就怎麼燒。」

看她垂頭不語,沒有一絲過去的影子,他不禁又氣又急,「拜託妳哭
一下好不好?哭出來,心裡就不難過了…好不好?」

她輕輕的把頭抵在硯耕的胸口,心裡茫茫然。「她喜歡你。」

「可我討厭她!」輕輕摸著艾倫軟軟的頭髮。

她搖搖頭,靜默了一下子,「我累了。」

一定一定…不能夠愛上硯耕。原來…在別人眼中,學歷這麼重要…我
和硯耕的距離,實在好遠好遠。

她把自己埋進棉被裡,沒有勇氣翻開畫冊。她怕自己的眼淚,會模糊
了粉彩,將所有的傷心都渲染進去。
這件事情在整個化研所鬧得沸沸揚揚,一時之間倒成了開春第一大八
卦,扭曲到最後,親眼目睹的人都懷疑是自己的記憶出問題,還是傳
八卦的人應該去寫小說。

不過,傳聞艾倫因為這件事情和硯耕鬧翻了,這倒是追求者的福音。


「我要去追她,你們誰也別跟我搶。」建國下定決心說。

其他的學弟學長睥睨著,這傢伙念到研究所,連女朋友的邊都沒沾上
,還想追求可愛嬌豔的艾倫?

「想當癩蛤蟆也不用這麼急。」同學拍拍他的肩膀。新民學長更是從
鼻孔裡冷哼一聲。

「你們懂什麼?」建國也斜眼看他們,「我可是念了很多參考書的!
這次我一定要追到她。到時候誰也別跟我搶!」

「如果你追得到。」新民嘿嘿的笑,「你追得到,我把試管吃下去。


士可殺不可辱,建國當場跳了起來,「學長,你說的!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別囉唆了,趕緊讓我們看看你的手段吧!」新民繼續冷
笑。

他真的興匆匆的覷著硯耕在實驗室忙著,偷溜出去。艾倫的作息他早
摸清楚了,這種濛濛細雨的天氣,更適合浪漫的追求。想他啃掉了一
整套號稱「最浪漫少女殺手」的網路當紅作品,像艾倫這樣充滿藝術
氣息的女孩子,當然手到擒來。

按了半天門鈴,艾倫居然不在。看樣子,「風雨故人來」的A計畫得
改變一下,他只好逕行「浪漫紙條大攻擊」的B計畫。

嘿嘿,他可是準備了五包 3 M的便條紙和五彩繽紛的原子筆,多日的
準備,終於有使用的時候了!

他用理工學生最擅長的精準,每隔五分鐘貼一張紙條。可惜他的文筆
實在破,幸好他的背包來還有「最浪漫少女殺手」的書,只是要蹲在
地上抄書實在有點難看…

上來收衣服的歐巴桑怪異的看了他一眼,他雖然不太自在,還是繼續
抄書。對面頂樓加蓋的學生出來探頭探腦,其中居然還有他的學弟,
臉一麻,還是低頭猛抄。

為了追到美少女,這點難堪算什麼?

兩個小時,他整整齊齊的抄了二十四張紙條,貼在門口飄搖,他自己
都感動極了。字跡工整,連日期時間都整整齊齊的。所謂數大就是美
,誠不欺我…

實在壯觀哪~

眼角瞥見艾倫爬樓梯上來,他忙把溼淋淋的頭髮撥一撥,擺出最帥的
姿勢,準備接受艾倫的感動…

「啊~」果然是美少女,連尖叫的聲音都這麼令人心醉…

「是哪個王八蛋把小廣告貼到我家門口?」艾倫氣沖沖的上前撕紙條
,「貼在機車就算了,居然貼到我家門口來了~啊啊~真難看,好像
清明掃墓時壓的冥紙哪~太晦氣了,太晦氣了!」她沒瞧見建國就衝
進屋子裡,再出來的時候,沒頭沒腦的撒鹽,建國被兜頭撒了一身。

「建國?你來了?硯耕去學校了,你來找他嗎?」艾倫這才發現她撒
了建國一身的鹽,「對不起對不起,建國,你看到是哪個王八蛋在我
門口貼小廣告嗎?」

我兩個小時的心血…我的浪漫…

「不,我沒看到。艾倫,這實在太過分了。」他很正經的說,雖然滿
嘴的鹽鹹死了,卻比不上心裡的悽苦,刷刷刷的把剩下七零八落的紙
條都撕了個乾淨,連艾倫手上的紙條都搶過來,「我拿去燒掉,真是
王八蛋…」

登登登登的跑回去,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最浪漫少女殺手」的暢
銷小說堆在一起燒掉,火引就是那堆紙條。

臉色灰敗的回去,新民學長早從學弟那兒聽到事情的始末,已經笑倒
在地,「怎麼樣?學弟?還需不需要我吞試管?哈哈~你真的照『最
浪漫少女殺手』的書照章行事?」

「啊啊~我吞試管自殺謝罪~」他一把拿起試管,嚇得其他學弟學長
跳過去抓住他,「冷靜呀~學弟~」

「可惡的王八蛋作者~我要殺了他~」建國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所以說,這種事情是需要經驗的,」新民整一整衣領,「你想想,
如果『少女殺手』作家那麼厲害,把美眉就忙死了,怎麼有時間寫小
說?閉門造車,實在不智,現在了解了吧?」

他撢撢衣袖,「看著,換學長出馬,必定馬到成功!」

「你追得到,」建國悶悶的說,「我吞燒瓶給你看。」

新民冷哼,「敗軍之將,還敢說話?」

其他學弟學長的心裡浮現新民的戰績:十一連敗。

唉…知恥近乎勇啊…

他充滿信心的先打過電話,「艾倫?欸,我剛好到妳家附近…方不方
便到妳那兒坐坐?沒什麼事情…可以?好,我馬上到。」

大伙兒狐疑的看著他提著學校賣的十罐大包裝鮮奶,「我只聽說探望
女孩子要送花。」

「花?」新民嗤之以鼻,「追女孩子要耐心,這麼貿貿然的送花,人
家不就有了戒心?當然要一點一滴的關心她,讓她覺得受重視。」他
指指鮮奶,「這可是有大學問的。艾倫在加油站打工,要喝鮮奶預防
鉛中毒。我這麼關心她的健康,還替她預防骨質疏鬆,她不感動死才
怪!」

他真的提了十大罐鮮奶上門,艾倫睜圓了眼睛,又不好意思推卻。

「來,我們學校的牛奶是很有名的!不要客氣,喝嘛…」新民這麼殷
勤,艾倫也覺得不好意思,真的咕嚕嚕的喝了半罐。

營造了半天氣氛--事實上是艾倫聽了快半個鐘頭的骨質疏鬆與鉛中
毒預防--他終於鼓起勇氣,要切入正題:「艾倫…妳覺得我…」

「對不起…」她臉色發青,「呃…我去一下洗手間…」

等她回來,勇氣也消散了,又要重頭塑造氣氛。好不容易兜完了圈子
,「艾倫我…」

「真的對不起…」她的額頭滲出汗珠,「我得再去一下洗手間…」

就這樣週而復始到硯耕回來。

「新民學長?剛剛老師在找你呢,你怎麼在這裡?」他奇怪的看新民
一眼,瞧見了茶幾上的大堆鮮奶,「艾倫,妳瘋啦?買這麼多鮮奶?
妳不是有乳糖不耐症?」

「呃…是新民學長送的…」她苦笑著,走路都有點不穩,「我再失陪
一下…」

「我吞燒瓶自殺謝罪~」這次換新民大叫。
「最近滿熱鬧的。」硯耕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這些人真的有點過火
,追女孩子追到人家家裡來了。

「是滿熱鬧的。」艾倫撒漫的回答,頭也不抬,正在茶幾上畫著漫畫
。她對「追求」向來非常遲鈍,有時候人家小心翼翼的想點燃她心裡

的愛火,結果都會啪噠一聲被她踩熄了火苗。

硯耕也抱著書在客廳看著。這樣安靜的時光,有她相伴…他途然閃過
一個念頭,能夠這樣在一起一輩子也不錯…

「你的臉怎麼那麼紅?」艾倫正好抬頭,奇怪的看著他。

「因為我一心向學。」硯耕把頭埋進書裡,專心念起來。

等他伸起懶腰,才發現艾倫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艾倫?艾倫!」睡著的她,實在非常可愛。不太費力就把她抱起來
,用棉被把她蓋得嚴緊。坐在床沿看她的睡臉。這房間還是像核彈災
區,不過,他知道艾倫真的花過時間整理。

望著她,滿腔柔情。硯耕知道自己完蛋了。

雖然這麼想吻吻她玫瑰花瓣似的嘴唇…他還是起身,走出房間。他得
好好的想想。

他承認自己是個傳統的男人。跟女孩子交往,一定是以結婚為前提。
這些年,他不願意接受皙慧,也因為這樣。向來看不起跟女孩子「玩
玩」的男人。玩玩?女孩子有多少青春陪你玩?

他得好好想想。艾倫和他理想中的對象實在差太多了--他理想中的
女性比較接近良良。獨立自主,強健的像是松柏一樣。艾倫…艾倫是
這樣的柔弱,需要呵護和保護。他現在願意,將來也願意保護她三五
十年?

這是很長遠的承諾呀…他得好好想想。

外套上一根綿軟柔長的頭髮纏著,他知道是艾倫的頭髮。握在掌心,
緩緩的,心裡湧起辛酸的柔情。她小小的手,小小的腳,溫柔信賴的
笑容…

就這樣吧。

電話鈴聲打斷他的冥思,「喂?」都這麼晚了,是誰?

「硯耕…你還沒睡?」一把柔美的女聲從話筒那兒傳來。

他的臉像是覆滿了嚴霜,「什麼事?」

***

艾倫是被硯耕的嗓門吵醒的。她揉揉眼睛,有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情。

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到客廳,硯耕剛好摔了電話。「硯耕?」

他轉過頭來,表情寫滿了不信任、懷疑、心痛和…受傷?

「怎麼了?」她想把睡意甩掉,搖搖頭,「跟誰吵架?」

「沒事。」他將頭一扭,「我…我繼母要我回去看父親。」

繼母?住在一起快半年了,她第一次聽到硯耕提起家裡的事情。「那
…伯父怎麼了?」

「裝病。」他很乾脆,「艾倫,妳覺得戀愛是什麼?」

滿腦子的睡意被驅逐得一點都不剩,「呃…」她突然有點傷心,「戀
愛是摧毀人最快的途徑。」

硯耕靜默了一會兒,心裡卻很激動。他不知道艾倫經歷過什麼,但是
這句解釋,卻比自己心裡掏出來的還懇切。

「要不要喝酒?」他倒了兩杯威士忌,丟了冰塊,「今天月色很好。


兩個人默默的佐著月色下酒。

「我談過一次戀愛。妳眼睛瞪那麼大幹嘛?我看起來不像?」他沒好
氣,「我覺得,談戀愛就是要結婚的。所以,我真的是這麼認真去談
我的戀愛…」

「她呢?」艾倫對他也重新評估,什麼年頭了,居然有人這麼認真談
戀愛。

「……她?」他乾笑一聲,「她嫌我不夠溫柔不夠體貼,成了我的繼
母。」

艾倫幾乎把滿口的酒都吐出來,「啥?」

「妳沒聽錯。她成了我的繼母。嫁給我那死老爸。嘖嘖…可相差二十
幾歲呢…原來她心裡是這麼想的呀…所以我離開家,不願用家裡的錢
。如果在家裡當少爺,大概女人眼中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塊會走動的
金磚吧。」他的聲音沙啞起來,「我只是希望…希望有個和樂的家庭
…做著喜歡的實驗,一家快快樂樂的住在一起,每天都可以看到我的
妻子兒女…那麼多錢能做什麼?我怕極了母親的鬱鬱寡歡…」

艾倫沒有說話,緊緊的抱住硯耕的頭。

「我不會回去繼承家業…」他的聲音在艾倫的懷裡悶著,「就算如我
所願,進了中研院,薪水也不會太高…這樣,妳還願意跟我嗎?」

艾倫鬆開了手,怔怔的看著他。「我…我交過男朋友。」

他有點奇怪,「我當然知道呀。難道…你們還沒分手?」半年沒通音
訊的男朋友,還是早早的甩了好。

她搖頭,眼淚落了下來。「他嫌我的學歷不行…不會理家…什麼都不
會…只是個漂亮會走動的洋娃娃…」

「那傢伙是胡說的。」硯耕有點生氣,「住在一起這麼久,我當然知
道妳是什麼樣子。」

艾倫下定決心似的,一口氣灌下整杯威士忌,「我不交其他男朋友。
但…我也不說好。你要好好考慮…今天你的情緒很激動…我也很激動
…我們都好好考慮。因為這是很沉重的承諾。」

硯耕也灌下整杯威士忌,「我也不交其他女朋友。我們…認真考慮看
看。」

啊,她的笑容真的像是花一般的開放…只是倒栽蔥在地板上,實在有
點蠢。

第二天,兩個人都請假了。喝了一夜,宿醉得好頭痛。不過,是幸福
的頭痛。


兩個人一起眺望著遙遠的黃金屋頂。

狐狸:我再也不回去那個黃金城堡了。妳要跟我一起在麥田的小草屋
嗎?

麥穗娃娃輕輕的把手放在狐狸的掌心。

野鴨:妳覺得會是真的嗎?

麥穗娃娃:現在的現在,他是真的。那就夠了。


隔幾天,硯耕去了實驗室後,來了意外的訪客。

說真話,開門看到皙慧,她只想把門關起來,繼續回房畫她的漫畫。

「我可以進去嗎?艾倫?」雖然覺得不舒服…不過她還是勉強打開門
,「請進。要咖啡,還是茶?」

「不用了…我只是來道歉的…」皙慧這麼低聲下氣,反而讓她覺得有
點恐怖。

「沒關係…不要介意…」

根本不管艾倫說了啥,只是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妳一定要原諒我
…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歡硯耕學長了~我已經喜歡他好些年了…」

哇哇~不要激動,艾倫嚇得頭髮都站起來了…

「我認真的想過了,如果學長真的喜歡妳,我不該為難學長愛的人…
請妳原諒我好嗎?要不然…學長連話都不跟我說,我好難過…」她哇
的一聲哭出來,眼線跟著眼淚奪眶而出。

看她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艾倫只好拼命點頭,「我了解,我了解…」

「那妳原諒我了?」皙慧懇切的說。

我當然原諒妳了…任何一個眼線哭花的女人,都恐怖得讓人不想原諒
都不行…

好說歹說才讓皙慧滿意的出門,艾倫覺得自己應該先去收驚。
走在街道上,皙慧得意的笑了起來。

哼,那個妖女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三兩下就讓她擺平了?

還是跟她打好關係,不要跟她正面衝突比較好。畢竟,硯耕現在迷她

迷得要死,跟她吵鬧,讓硯耕把自己當成空氣,實在太不智了。

這麼一來,這些年的苦心不就白費了?

硯耕不記得,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很早就知道,身為二媽生的孩
子,要走出一片天,非靠個強而有力的丈夫不可。

所以,宴會上看到赫赫有名的范氏企業的少東,她就決定了,就是這
個人。這個高大偉岸,充滿男子氣概又上進的男人,就是她揚眉吐氣
的第一步。

她一直注意硯耕的消息。發現他考進T大化學所,皙慧也用功到幾乎
吐血,轉學到T大。發現硯耕和父親爭吵離家出走,她反而芳心暗喜


根據她的情報指出,范士豪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子。就算硯耕和他鬧翻
了,也不可能把偌大的家業倒貼到別人的身上…雖然范老頭娶了個和
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續弦,這幾年連個蟑螂也沒生,大概也生不出來了


落難蒙塵的貴公子…減少了多少可能的競爭對手?!連她最親密的朋
友都不知道范硯耕的來歷,加上他的壞脾氣…

若不是艾倫這個程咬金,硯耕早晚會是他的。

這些年的處心積慮,她已經分不出來,只是想要個靠山強大的丈夫,
還是真的愛上硯耕了。不過,硯耕若是落到別人手上,她的心像是要
揉碎了一樣。

「別傷心了啦,學長也不見得真的愛上那個女人,她有什麼好?只是
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嘴臉,事實上呀,嘖嘖嘖嘖…」她的室友楊小真
很不忍心她的以淚洗臉,告訴她一個重大情報,「我哥哥…就是在四
寶出版社當主編的那個…告訴我,艾倫之前在漫畫界名聲很壞哩…」

本來為了「范夫人」頭銜從此無望的皙慧精神一振,「楊大哥說什麼
?」

「他說呀,艾倫之前在頂點漫畫的時候,還管著色情小說的部門呢!
她跟那些寫噁心小說的作者處得很好…不但這樣,她還跟別的男人同
居過唷,她還搶了好朋友的男人,當眾挨耳光呢!哎呀,就是亂得不
得了…」

皙慧幽怨的看她一眼,「妳知道她這麼不好,也不跟硯耕學長說一聲
。」

「我哪敢?」小真很坦白,「范學長那麼兇,妳知道大家叫他啥?范
無赦!跟八爺的名字一樣哩!嚇死人了…」

原本想告訴硯耕這些,轉念一想,反而跑去跟艾倫打好關係。

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就算一時瞞得住,久了還是會冒出狐狸尾巴的。
現在跟硯耕學長說這些,他一定覺得我在造謠。不如跟那妖女打好關
係,將來可以探查她的「淫蕩」…

我再趁硯耕學長傷心欲絕的時候,給他真心又「深入」的溫柔…

她忍不住「哇哈哈」的笑起來。

「媽,妳看那個姊姊好奇怪…眼睛畫了兩條線到下巴,還笑得很可怕
勒…」小朋友指著皙慧說。

「噓~不要亂說…趕緊走…快走快走…」年輕的媽媽小跑步的帶走了
指指點點的小朋友。

路邊賣毛線襪的阿婆很同情的跟一起賣狀元糕的阿桑說,「可憐喔,
年紀輕輕就起笑了…真是歹年冬…」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19:40

硯耕正在買狀元糕不敢承認那是自己學妹。唉,女人啊還是別胡
亂跟著時髦的好。等等問問艾倫,現在是不是流行鬼妝。他還以為曬
傷妝就夠蠢了呢。

他也跟著搖搖頭。
今天是個好日子。

硯耕還刻意先到加油站打工蓋順便幫艾倫請假。站長看他容光煥發,
艾倫又請假忍不住跟他說,「所謂學業未成何以家為?你知道養
個孩子老婆要多少錢?你還是不要高興太早…」


孩子?老婆?啥?

「艾倫懷孕了吧?」站長大剌剌的吐出一口煙,「唉,年輕人,我叫
你放棄處男,可沒叫你跳進家庭的牢籠呀…哇~你怎麼打我?你敢打
站長?靠~你居然用刷子丟我~」

「對不起,站長,我手滑了。」他冷冷的提著五加侖大包裝的清潔劑
,「麻煩你說清楚,要不然…我怕清潔劑也會一時手滑…」

「冷靜~冷靜冷靜~哈哈…」站長抱著頭,「我這是經驗談哩!過來
人的經驗談呀~」

「原來站長是奉兒女之命成婚的。」擠在門口看熱鬧的工讀生竊竊私
語。

「聽起來站長好像悔不當初。」

「要不要告訴站長夫人?她對我們這麼好…上回慶祝硯耕『成人』的
紅豆湯也是她煮的…」

「還是告訴一聲好了。聽說現在七年之癢已經提前到三年了,還是讓
站長夫人有個心理準備好了…」

「你們…」站長氣得渾身發抖,「你們杵在這裡幹什麼?!趕緊滾回
去上班~」吼完他嘿嘿冷笑,「誰敢去跟我老婆嚼舌根的?我保證…
哼哼…再繼續圍在門口,每個人扣一個月薪水!」

「暴君…」工讀生們喃喃抱怨的離開,「就是說嘛,只敢對我們吼,
遇到硯耕像是老鼠遇到貓…」

硯耕?站長突然覺得後面有股寒氣,他忘了硯耕還站在他背後。

「站長,我是很想趕緊去工作…不過,我真的很希望聽到你的解釋哩
…」他板板指關節,咖哩咖哩響著。

「沒…沒啦~」站長陪笑,「只是艾倫為什麼請假?」

「她去簽約。」他扛起水桶和清潔劑。

「簽約?」

「沒錯。站長,你不知道嗎?在這個加油站,誕生了一個漫畫家唷。
」一想到這件事情,他心情不禁大好,也不想跟滿腦子邪惡思想的站
長發飆了。

這一個晚上,他工作特別有勁,問客人「九五還是九八」的時候,聲
音特別洪亮,還有小孩子被他嚇哭的。

但是,又怎樣?艾倫是漫畫家了哩!辛苦連載了十個月,終於可以出
單行本了,怎麼不讓他高興?

回到家裡,靜悄悄的。他放下手裡的紅酒,開了燈,發現艾倫蜷在沙
發上,「怎麼?等我等到睡著了…」噫?

艾倫抬起頭,滿面的淚痕。

「怎麼了?」他一驚,「簽約不順利?」

「書都印出來了…」她指一指茶幾,又把臉埋在硯耕的懷裡。

他拿起那本艾倫失眠了十個月的漫畫,發現上面只有作者的名字。

「妳的名字呢?」他又驚又氣。

「在…在版權頁…」就那麼小小的一行字,寫「美術協力:艾倫」。
連美編的名字都掛著楊清風,也就是說,誰也不知道這本漫畫是她畫
的。

「我應該看過合約才畫的…」她哭得很傷心,「只是我沒想到…這麼
熟的朋友,會這樣欺負我…」

「…稿費呢?」這麼十個月的辛苦,總要給稿費吧?

「只有書的版稅。還得跟作家分…」她擦擦眼淚,「也就是說,我只
能分到兩萬多塊…」

「不要緊…乖…不要緊…」他輕輕的拍著艾倫,腦子亂成一團,「先
不要想這些,一定有辦法解決的…對了,我今天聽到一個笑話,說給
妳聽好不好?」

慌起來就口不擇言,「妳知道嗎?其實加油站打工打久了,也會有職
業病。有個加油站的工讀生想和女朋友嘿咻的時候,兩個人正蓄勢待
發,結果,那個男生居然含情脈脈的對著一絲不掛的女朋友說:『小
姐,請問要加九五還是九八?』」

原本滿臉眼淚的艾倫愣了一下,大笑得氣都喘不過來。「哈哈~原來
…原來你們…你們還可以分『九五』還是『九八』的那個…」

看她淚珠仍掛在臉上,又笑顏逐開,像是嬌豔的玫瑰帶著晨露,不知
道為什麼心跳得好快。

「那麼…」他輕輕的問,「妳想加九五還是九八的?」

艾倫的臉一下子飛紅,硯耕的臉漸漸接近,她也慢慢把眼睛閉起來…

「鈴鈴鈴~」兩個人一起跳起來,發現是愛倫的手機在響。

他媽的!早不響晚不響,現在響個屁!硯耕沒好氣的接起來,還沒說
話,電話那頭比他更氣:「艾倫,妳搞什麼鬼?約也沒簽,就這樣跑
掉了!我怎麼跟老闆交代?我現在把合約寄掛號過去,書都出了,妳
耍什麼大小姐脾氣?」

硯耕本來就火,現在更氣得不得了,反而冷靜了下來,「楊先生?我
是艾倫的律師。」

「律師?」楊清風愣了一下,「不要耍我。你是艾倫同居的那個槌子
吧?趕緊叫艾倫聽電話啦。」

「你不相信沒關係。我的當事人還沒簽約,貴出版社侵害她的版權,
還加以出版,我們將保留法律追訴權。請貴出版社立刻將單行本收回
所有的書銷毀,要不然,我們將尋法律途徑解決。」咖啦一聲,硯耕
掛了他的電話。

艾倫的眼睛瞪得老大,「呃…硯耕…你真有律師的架式哩…」

「妳以為我大學讀啥?」他揉揉艾倫的頭髮,該死,他要把楊清風碎
屍萬段!還我的好機會!「我被老爸押去念法律,只是太沒興趣了,
轉念化學。」他說得輕鬆,當初轉學考幾乎吐血,「放心,只要還沒
簽約,一切都還有救。他支票給妳了?」

艾倫搖搖頭,「還有好幾個月才看得到支票。」

「那很好,」欲求不滿和怒氣打夥兒一起上來,他冷笑,「我不告到
他們出版社脫褲子,我的名字倒過來寫!」

艾倫睜大眼睛,不太相信他。

不過,過了幾個月,出版社寄來了一張二十萬的支票,她的眼睛幾乎
瞪圓了。

追問他半天,硯耕只輕描淡寫的說,「我找了個學長去關心。」

學長?什麼學長這麼有力?

「說妳也不認識。」被她煩不過,「姓蕭啦。幾年前我幫過他一點忙
,現在只是討人情回來。」

蕭…?她衝進房間拿出一本書,指著版權頁結巴,「蕭…蕭…各大出
版社的法律顧問蕭大律師?」
「二十萬?」硯耕皺起眉毛,「妳確定?媽的,我要打電話給學長,
怎麼二十萬就放過他們?」

「喂喂喂~不要拿我這種小事去麻煩蕭律師啦~」艾倫嚇壞了。


「妳管我…對了,皙慧最近常來找妳,做啥?她有點怪怪的,妳要小
心點。」他看看支票,「先存進銀行裡。如果跳票了,再讓他永無翻
身的餘地,不要忘記了。」

「你怎麼這樣?」艾倫皺起眉毛,「皙慧好歹也喜歡過你…」

「行了,行了!」硯耕舉起手投降,「這種慘痛的記憶,我一直想忘
記,妳別提醒我行不行?她到底找妳幹嘛?」總覺得她沒安好心眼。

「這次你錯了,」她開心的很,「皙慧把我的繪本拿給出版社看…」

硯耕一跳,「那是我的『麥穗娃娃』!」看見艾倫奇怪的眼神,他輕
輕咳了一聲,他幾乎都會去偷看艾倫又畫了些什麼,「我是說,那部
繪本…妳不是很重視嗎?怎麼能夠相信皙慧?」

「安啦,我給的是複印稿。」艾倫笑瞇了眼睛,「這次若是沒有簽約
,我決不會給原稿的。」

硯耕覺得有點怪怪的,不過,他的實驗已經到了緊要關頭,也就沒有
那麼多時間關心艾倫。

皙慧不至於這麼笨,把艾倫推進火坑吧?

我當然沒打算推她進火坑。皙慧滿意的看著滿眼信任的艾倫,笑嘻嘻
的。

「艾倫,人家可是效率出版社的社長唷,妳要穿漂亮點,這樣才慎重
呀,」她熱心的幫艾倫整理頭髮,「妳的妝太淡了…要好好把握這次
機會…這位社長可是很有品味的呢…」

說到品味…這位社長大人…唔…果然穿了一身的亞曼尼…

艾倫瞪大了眼睛。

白西裝,白西裝褲,白皮鞋,黑襯衫,還配了一條鮮紅的領帶。果…
果然品味與眾不同…

他走進會客室,輕輕的撥撥額頭上的頭髮,兩手插在西裝褲裡,剛好
露出斗大的勞力士金錶,室內居然還戴著雷朋…

艾倫縮了縮脖子。哈哈…勞力士也出這麼難看的款式嗎…真是難得…
能夠把阿曼尼穿成「阿摩尼亞」,把勞力士戴成「螺磥仔」…

潘亦凱也愣在門口。

看到繪本的時候,他也只是隨手翻翻,反正積稿又不用花錢,見見面
也無所謂。雖然表妹皙慧沒口子的稱讚艾倫是多麼的可愛嬌豔動人,
不過,他對表妹的品味實在滿懷疑的…

真是上好的素材!他拿下臉龐的墨鏡,注視著艾倫。這臉蛋…這身材
…這天真無邪的表情…若是讓他穿上香奈兒的套裝,頭髮燙個法拉捲
,挑染成金黃色…對了,那個沒有水準的書包得扔掉,換上 Gucci 的
皮包…

充滿藝術天分的美少女和品味超群的自己…瓊瑤和平鑫濤那對老傢伙
,當場就被自己比下去了!

他一伸袖子,正好露出鑲滿了鑽石的勞力士,坐在艾倫的正對面,「
妳,就是艾小姐?」

艾倫露出僵硬驚駭的笑容,「是…」

「我姓潘,潘亦凱。」他很戲劇化的將手一攤,「這個出版社是我的
。美麗的小姐,我能請問妳的芳齡?」

這跟繪本有關嗎?「我…二十五歲。」

看不出來!本來還擔心她年紀太小,現在真的一點猶豫也沒有了。「
那,妳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呢?」

呃?戶口調查?「復興商工。」

復興?不是藝術學院?他覺得自己的計畫有點受阻。沉吟了一會兒,
聳聳肩。無所謂,國外什麼野雞大學的學歷多得要命,買一張就是了
,這不重要。

「畫畫多久了?現在的職業呢?妳喜歡什麼音樂?看不看歌劇?」他
連珠炮似的令人招架不住。

被冷落到一邊的皙慧趕緊拉拉他,「表…咳,社長。你們還有很多時
間深入了解啦…我們先談談這本繪本,好不好?」

「呃?喔…對,繪本。」他慌張的拿起繪本,轉了好幾次才轉到正面
,「艾小姐,我們編輯對妳的繪本很推崇。不知道妳希望多少版稅?


艾倫覺得有點昏頭昏腦的,不禁懷疑的看看牆上斗大的「效率」出版
,我沒走錯出版社吧?

「如果可以的話,我能不能認識一下,我的編輯?」艾倫小心翼翼的
問。

「妳的編輯?」他拍拍胸脯,「妳的編輯就是我。我決定要親自當妳
的編輯,親自操刀,把妳力捧成二十一世紀的超級新星!二十一世紀
是我們的世紀,」他一把抓住艾倫的手,「相信我,跟隨我的腳步吧
!」

艾倫最後搶了合約書的草稿,皙慧還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她的手從
潘亦凱的手裡拔出來。

兩個女生氣喘吁吁的站在出版社門口,驚魂甫定。

「哈哈…」艾倫還是不敢相信的抬頭看看,「這裡真的是效率出版社
嗎?」

「哈哈…」皙慧的臉也蒼白的很,就是這樣,她才不想把表哥列入獵
殺名單的!「文化人嘛,總是有點怪怪的…」

她們不知道,在會客室裡,亦凱英俊的臉上,還洋溢著春天的光輝,
喔~我的紫之上,我終於找到妳了~

啊~我馬不停蹄的思念哪~我一定會快馬加鞭的追到妳的~
亦凱是個劍及履及的人。雖然優良的家底幫助他踏出事業成功的第一
步,他還是努力的讓效率變成了首屈一指的大出版社。

雖然家族裡有人譏諷他不過是在一個最沒有競爭力的行業裡冒出頭,
他也嗤之以鼻。這些傢伙根本做不出點成績,現在在那兒冒酸,誰理

他們呢?

擁有高貴的品味,文化人的優雅身分,他現在只欠一個能夠襯托他完
美人生的完美伴侶,這麼多年的尋覓和等待,終於讓他等到了。

他決心要追到艾倫。

皙慧表妹真是好人…她不但熱心的把艾倫的所有作息表都給他,還建
議他如何進行。

當他氣派的雪白S320載滿了豔紅玫瑰,開進加油站的時候,他看見
艾倫和其他人驚訝的臉孔。

「加滿。」他刻意一整天都沒加油,就為了撐到這裡。喔喔~美少女
就是美少女,即使穿著髒兮兮的制服,還是標準美少女~

「艾倫,這一車的玫瑰,不足以讚美妳的美麗。」他瀟灑的拿出大把
的玫瑰,嬌小的艾倫被這堆玫瑰淹沒了,「不要感謝我,應該感謝上
帝,居然給妳這樣清新脫俗的容顏。」他轉過身,撥撥額前的頭髮,
開車走了。

硯耕撥開玫瑰花,「艾倫,妳還活著吧?」他覺得有點頭痛,「哪來
的神經病?」

「呃…今天加油站有贈品了。」艾倫腳步有點不穩,這些該死的玫瑰
好重呀~

硯耕發愁的看著這堆玫瑰,「誰家加油送玫瑰的?他到底是誰呀?」
看著有點眼熟。

「他就是效率出版社的老闆啦…」艾倫的聲音在玫瑰花下面悶著。

那天送了好久,才把玫瑰花送完。

「喜歡我的禮物嗎?」聽到亦凱的聲音,艾倫不禁苦笑,「潘先生,
不要破費了,玫瑰花實用價值很低又很貴,你不如把那些錢省下來…


玫瑰花不好?或許她的品味不僅止於玫瑰花這種小東西。

第二天,艾倫收到了一個大紙盒,打開來一看…

若不是那朵山茶花,她真不敢相信,香奈兒居然有這麼俗的款式…難
為他找得到。

「喜歡那套香奈兒嗎?」亦凱的聲音刻意低沉,聽起來實在很滑稽。

「太…呃…我穿實在太老了…啊,不是,我不適合這麼成熟的打扮…
而且太貴了,我真的不能收…」

香奈兒不好?年輕女孩子,怎麼會喜歡這種衣服?現在的女孩子都怕
老。

艾倫又收到紙盒時,沒勇氣打開。打開以後,她實在後悔自己的好奇
心。

天啊~她以為那套香奈兒已經夠俗了,沒想到還有更俗的凡賽斯…披
披掛掛,叮叮噹噹,到處都是閃亮鑲鑽,硯耕看她開紙盒,揉揉眼睛
,「天啊,我真的瞬間全盲。太閃了…」

「潘先生,」艾倫真的想哭了,「我不能收那麼貴的衣服…我對物質
的慾望真的不高,請你不要再送這些衣服了…」她連把這些可怕的衣
服拿去二手市場賣都覺得有點丟臉。

他苦思了很久,呀,文藝美少女怎麼會把世間的繁華看在眼底?他馬
上送了一本精裝的原文小王子。

艾倫接到書一臉的尷尬,「呃…我已經有小王子了…」

他又送了一箱的新潮文庫。

「這些我都看過了…」

果然她是我理想的夢中佳人!這麼多書都看過了!

「告訴我,妳還有什麼書沒有的?」

艾倫又不能叫他走開,但是他的S320擋住了機車道,後面加油的人
已經氣得冒煙了,「大英百科全書吧!」

第二天的快遞,送來了一大堆百科全書,真的可以躺在上面代替沙發


硯耕沉不住氣了,「那個台客到底要幹嘛?艾倫,妳怎麼不拒絕他!


「我要拒絕什麼?!他根本沒跟我告白呀!」艾倫好不容易把百科全
書搬到不至於絆倒的地方,氣喘如牛,「你怎麼拒絕還沒告白的人?
對不起,你的拒絕我給不起!」

「他居然寫情書給妳!」硯耕拎著噴香的打凸雪白信紙嚷著。

「他寫法文!我看不懂!你看得懂?」

硯耕不禁氣餒,他的確看不懂。「哼,看起來,他很喜歡妳。讓他捧
妳當另一個幾米好了。反正他的出版社夠大,花得起錢…哎喔~妳幹
嘛打我?!」他摀著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艾倫。

艾倫氣得發抖,「你、這、王、八、蛋~你當我是那種賣臉蛋求出書
的人嗎?我如果是這樣的話,幹嘛不乾脆躺著賺算了?!哇~」被打
的人沒哭,她倒是哭得很大聲,要跑回房間,還連跌兩跤。

硯耕嘆口氣,把她提起來,「不要碰我啦~不要碰我啦~你混蛋啦~
」一面哇哇的哭著。

「對不起嘛,對不起嘛…」嗚…為什麼我被打還得說對不起?「我…
我只是有點吃醋…噗…」雖然盡力忍耐,他還是忍不住笑出聲音。

艾倫的鼻子直接親吻地面,紅了起來。

「我的鼻子好痛,你居然還笑我!」艾倫摀著鼻子,一面捶他。

「對不起對不起…噗…」

「你還笑!你把我看成是那種女人!你這王八蛋!」

「是,我是王八蛋…噗…」

「你…」艾倫氣得說不出話,拳頭在空中轉了幾圈,正想給他好看,
一時重心不穩,跌到他身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0:12

這個氣氛,這個角度…硯耕又驚又喜,難道…難道我的「好機會」來
了?他的臉慢慢接近艾倫,快到她的嘴唇時…

不對,照慣例,電話應該會來攪局才對。他停了一停,緊張的等電話
鈴響。

一片寂靜。

終於…終於…艾倫溫順的閉著眼睛,啊啊~我的春天~

吻不到零點零一秒…門鈴響了!艾倫不好意思的把他一推,「電鈴響
了。」

為什麼每次都這樣?!和艾倫住在一起快一年了,誰相信除了純潔到
不行的親吻以外,什麼都沒做過?我連她的脖子都沒碰到過!

他媽的電鈴!不管是誰,他都想痛打那傢伙一頓!

怒氣沖沖的打開門,古龍水混著香水百合,害他打了好幾個噴嚏。淚
眼模糊中,他和潘亦凱沉默的相對著。

「對不起,」他低頭看了看地址,「請問,艾小姐在嗎?」

艾倫擠到門口,馬上後悔了。「潘…潘先生?哈哈…這麼晚了…有什
麼事嗎?」

「這是?」他指了指硯耕,「這是艾大哥嗎?」

「我姓范。」硯耕抱著胳臂。

亦凱掙扎了一下,「兄妹不同姓,少見哪。」

「他是我二房東。」艾倫笑笑。

「呃…還有其他室友吧?」亦凱的笑容僵硬了。

「沒有。」硯耕也會意了,笑得很邪惡。

亦凱這下子連腳步都僵硬了,帶著香水百合,踏著機器人的步伐,緩
緩的走下樓梯。

兩個人目送他離去,忍不住一起「噗」的笑出來。
皙慧!妳為什麼沒告訴我,艾倫有同居人了!」接到表哥氣急敗壞
的電話,皙慧腦門轟然一聲,完了。

「我真沒想到…真沒想到這麼清純可人的女孩子居然…居然…」亦凱
幾乎要泣不成聲。


「居然怎樣?」皙慧搶白他,「怎麼?住在一起就表示他們會發生關
係?你也太不信任自己的眼光了吧?」

被她強詞奪理的一堵,亦凱當場語塞。「但是…」

「但是什麼?表哥,你好可怕,我還以為二十一世紀了,已經沒有所
謂的處女情結…沒想到身為文化先驅的你,還是深深陷在這種陳舊腐
敗的沙豬觀念裡…我真是看錯你了!我不該把我最重要的朋友介紹給
你!」呸,什麼最重要的朋友。

亦凱默然了一會兒,「妳說得…很有道理…」

「什麼有道理?我說得正是真理!你看到人家住在一起,就只想到滿
腦子的色情。我們這些常去的同學就知道,他們也只是室友呀!房子
不好找,一個女孩子家在外面,要被多少色狼垂涎…當然要找個男人
來保護她…」對不起,硯耕學長,為了你的幸福,我一定得先摧毀你
的名譽,「更何況…跟她住在一起的男人,對女人來說,再安全也不
過了。」

「妳的意思是說…那個男的是 Gay!」亦凱大驚失色,「天啊,難怪
他看我的眼光怪怪的…不過,表妹,我真的不歧視同志,相信我!他
這樣盡心保護一個弱女子,我實在…實在…我實在非常感動。」

硯耕學長,你一定要原諒我,我是這麼愛你…「我沒說喔,你也別去
戳破人家。人家生活在這個不友善的世界,已經夠苦了。你這樣的文
化先驅,真的不可以…」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亦凱真是慷慨激昂,「我會愛屋及烏,關
懷艾倫之餘,當然也會同樣的關懷這個可憐的朋友。放心,我會把他
當成一個好朋友看待的!」

掛了電話以後,皙慧雙手合十的祈禱。上帝呀,請原諒我。為了讓硯
耕學長脫離苦海,我只好請表哥接收了那隻狐狸精。這樣對我們大家
,才是圓滿的結局。請原諒我的謊言,阿門。

***

艾倫面對亦凱的追求,實在哭笑不得。

本來以為嚇走他以後,就能夠清靜了。哪知道他去而復返,大大方方
的來家裡坐著。碰了多少硯耕的軟硬釘子都不生氣,居然還送禮物給
硯耕。

「你辛苦了。這樣的照顧艾倫。」他誠摯的說,「我知道你的生活很
辛苦,非常非常辛苦…現在,讓我來分擔你照顧艾倫的責任吧!」

等他走了,硯耕幾乎氣癱,「他的大腦到底有沒有毛病?」

「我不知道,又不是我男人。」艾倫搖頭,「你怎麼不叫他滾?」

「伸手不打笑臉人,妳沒聽過?」硯耕翻翻白眼,「妳怎麼不叫他滾
?」

「我就可以打笑臉人?呿!」艾倫踢了他一腳。

如果他又吵又鬧,說不定還好辦一點…看他這樣盯梢,實在快抓狂了
。現在看到雪白的S320,她全身的肌肉都會緊繃,迅速尋找掩蔽。

這天又看到那台雪白的S320 經過,她脖子一縮,帶著滿籃的菜,不
知道該躲到哪兒去。

「妳在幹嘛?」熟悉的聲音引她抬頭,「呀!良良~太好了,借我躲
一下~」她縮在良良的背後,等那部雪白S320經過。

「幹嘛呀,躲貓貓?」良良的笑容還是陽光一般和煦,親暱的揉亂她
的頭髮。

躲是躲,不過是躲台客牌橡皮糖。

「好久不見啦~剛好到這附近辦事,買了這麼多菜?」良良順手提起
那籃菜,「怎麼,硯耕不在實驗室呀,他沒來幫忙?」

「硯耕為了資格考累壞了嘛,」她開心的挽住良良,「來吃飯啦,今
天我會煮午餐唷。」

艾倫煮的午餐…良良突然精神大振。她對自己的胃很有信心,不過,
看硯耕狂拉肚子應該很有意思。

「那我就打擾啦!」哇~良良的笑容,真的好迷人唷~

她能夠了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孩子迷良良。男人總是有點髒髒的感
覺(當然不包含硯耕啦),清新乾淨又帥氣的良良,除了性別以外,
幾乎就是女孩子夢中情人的樣子。

只是白馬王子不會有這麼結實窈窕的身材…所以許多男孩子也為良良
瘋狂。

「…如果不是先認識硯耕,我也會迷良良呢…」一面開門,一面笑著
跟良良說。

「迷誰?死查某鬼仔,妳在外面搞什麼?」冷冷的聲音傳來,艾倫覺
得渾身發冷。

老…老爸?!

她瞪著爸爸,更糟糕的是,硯耕臉色灰敗的站在客廳,亦耕捧著花,
也坐在客廳裡。

老爸氣得直跳,「大半年不回來,打電話也只會哼哼哈哈,林輩就覺
得不對,居然跟男人同居在一起,還跟兩個男人同居!」

「伯父,你誤會了。」亦凱義正嚴詞的說,「我沒跟艾倫同居,雖然
我跟她求婚好幾次,不過艾倫一直沒點頭答應…我實在不忍心讓她住
在這麼破爛的地方…」

「什麼破爛地方?」硯耕頂回去,「…求婚?艾倫!妳居然沒告訴我
,這個痞子居然跟妳求婚?!」他氣瘋了。

「痞子?」亦凱很憤慨,「我這麼有品味,你該說我是雅痞,什麼痞
子?!算了,看在你照顧艾倫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伯父,初次見
面,請把你的女兒嫁給我…」

艾倫爸爸沒有開口,硯耕就吼他,「我不准!」

「少年欸,那是我的台詞!」艾倫爸爸瞪硯耕一眼。

「就是說嘛!爸爸都沒說話了,你吵什麼?」亦凱也瞪他一眼。

艾倫爸爸還沒來得及開口,硯耕更大聲,「誰准你喊他爸爸?!」

「少年欸!那也是我的台詞!」艾倫爸爸清清嗓子,「你家死人咻?
穿得披麻帶孝的。要娶我女兒,連我都不問問,你眼中有沒有我這個
老大人?」

披麻帶孝?鄉下人就是鄉下人!我這身亞曼尼居然被這麼批評,要不
是看在艾倫的份上…啊啊~艾倫,我為妳受了多少委屈呀~

「死查某鬼仔!到底哪個跟妳同居?」老爸強自按耐住氣,「妳老實
講,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生米就趕緊煮成熟飯,妳要大著肚子過
門咻?!」

「爸…」艾倫想解釋,硯耕已經一臉凝重的說,「是我,爸爸。」

「誰准你喊他爸爸?!」這次換亦凱嚷起來,「你這個Gay!」

「粿?什麼粿?」老爸一臉迷惑,轉眼看到良良,「那又來一個?」

「呃…我是艾倫的女朋友,不是,我是說,我是女的…」良良笑嘻嘻
的指著自己。

「粿?啊!我知道了!就是查甫愛查甫,查某愛查某啦~夭壽喔~死
查某鬼仔,跟男人同居就算了,連查某朋友都有了~謝世謝正喔~」

「不是啦!爸~」艾倫大叫,場面混亂得無法控制,她衝進硯耕的房
間,拿起他以前帶活動用的擴音器,跳到桌子上,「媽的,你們聽我
講啊~」

「披麻帶孝的是追我的人,那個女的是我的普通朋友,穿著短褲那個
…那個是我男朋友啦!幹!吵三小!」

一片寂靜。

怒氣沖沖爬上樓的房東被嚇得發抖,「呃…啊…哈哈…我明白了…不
用…不用麥克風我也聽懂了…哈哈…慢聊呀…」

艾倫在桌子上垂下肩膀。唉…我美少女的形象呀~嗚嗚…
大家坐下來吃艾倫爸爸煮的菜。大家都默不作聲,只有良良和艾倫爸
爸有說有笑。

艾倫覺得氣悶,本來她要親自下廚的,但是老爸實在不給面子,臉色
發青的阻止她,還說得很好聽。


「不,老爸來就好了。這麼久沒見,妳也好久沒吃老爸的菜了。」

「爸…」艾倫想抗議,老爸又說,「上次妳煮了一次蚵仔煎,妳老媽
到現在看到蚵仔臉還會發青。妳也幫幫忙,不要讓這麼多人一起搶廁
所。」

「那是蚵仔不新鮮!」艾倫抗議。

艾倫爸爸張了張嘴,無力的搖搖頭,「總之,妳拿碗到客廳去…小心
!碗是要錢的!不~妳不用洗菜~這種小事老爸來就好了~那是沙拉
脫呀~不要拿沙拉脫來爆香~」大腳一踢,「妳趕緊給我滾出廚房~
我這條老命還想多活幾年~」

「我的父母不了解我。」她咕噥著,不小心又打破了玻璃杯。

大家很有默契的,良良低頭撿碎片,亦凱拿起畚箕,硯耕熟練的拿出
OK繃,幾分鐘就終結了她造成的混亂。

「你們都當我是小孩子!」她漲紅了臉,其他的人默默的看著她,很
一致的搖頭。

「喂~」沒人理她。良良打開電視,剛好正在演QOO的廣告。很一
致的看看她,又看看QOO,良良伸手拍拍硯耕的肩膀,硯耕遞煙給
亦凱,一起嘆了口氣。

「吃飯啦~」艾倫爸爸拿著鍋鏟,「哪個過來幫我端菜…除了艾倫以
外,誰都行。」

「伯父,我來吧,」良良嘆口氣,「喂,硯耕,幫我拿碗。」

亦凱握著艾倫的手,「不管妳在生活上多麼低能…不要忘記,我的確
是愛妳的。」

「你才低能呢!」艾倫勃然大怒,「我也要幫忙!」一轉身,又在平
坦的客廳跌倒,硯耕兩手端滿了菜,認命的跨過她,「麻煩你,潘先
生,把她扶起來。」

於是,QOO美少女紅著鼻子,怒氣沖沖的坐在桌上大口大口的吃飯
消氣。

「我說,少年欸,你真的喜歡我的女兒咻?」艾倫爸爸眼神鋒利的望
著硯耕。

「是的。」他很嚴肅的把筷子放下。

「呷飯啦,筷子放下幹嘛?啊你真的喜歡我們阿倫,還是得來家裡跟
她媽媽說啊!怎麼好這樣同居?」

硯耕漲紅了臉,「我們只是室友。」他咬牙掙扎了半天,「我…我還
是處男。」

良良噗的一聲,飯粒都噴到亦凱的身上。

「我…我雖然不是處男…」亦凱沒注意到,深悔交過幾個不理想的女
朋友,「但是我的心,還是純淨的一如處子一樣!」

這次換艾倫爸爸噴飯,「啊實在有夠不人道的啦~二三十歲的男子漢
了,還要他們當處男啦,良良啊,實在很好笑的啦~」

兩個人縱聲大笑,艾倫三個人一起面紅耳赤,低頭死命扒飯。

「如果沒跟艾倫同居,你怎麼想的啊?少年欸?男女朋友就是大家玩
玩而已?這樣的話,你還是繼續當你的處男,千萬別害我女兒大肚子
。」艾倫爸爸擦擦眼淚。

「不。我和艾倫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的!」被笑雖然覺得很恥辱…
啊啊~二十八歲的處男哪~但是為了艾倫…這些都可以忍耐…他殺人
的眼光瞄向張大了嘴笑岔氣的良良,「如果不會太冒昧的話,請讓我
登門拜訪伯父伯母。」

艾倫爸爸讚賞的點點頭,「少年欸,這樣很好,這樣才是有肩膀的男
人。」他轉頭跟亦凱說,「你勒?潘欸?我女兒已經有男朋友了,你
還想追她咻?」

「當然。」他面不改色的夾起魷魚,「伯父,我不能把艾倫交給這個
Gay…」

「你才是Gay!」硯耕氣得想打爆他的頭。

亦凱不為所動,「我知道艾倫惹人憐愛,但是,性取向是天生的,總
有一天,你會發現你還是受同性吸引…我決不是歧視同性戀!但是,
我不能讓你因為一時昏頭,葬送了艾倫一生的幸福~」

「良良啊,你和少年欸不是同學?」剛剛他已經跟良良聊了不少天了
,「他到底是不是『粿』?」

「我不知道,沒聽說欸。」她笑咪咪的,「說不定他是菜頭粿,我一
直沒發現。」

「良良!」硯耕從牙縫裡擠出她的名字。

「我欣賞妳!這女孩子古錐!」艾倫爸爸笑得很開懷,「不管怎樣啦
,潘欸,你哪喜歡我家阿倫,你就要認真的,君子的追。女孩子還沒
嫁人,被追都是應該的。你也加油啦,有空來我家坐坐,你也該有公
平競爭的機會嘛。」

「謝謝伯父。」他得意的看著咬牙切齒的硯耕。

這頓飯算是賓主盡歡(?),艾倫爸爸要走前,回頭欣慰的拍拍女兒
的肩膀,「阿倫啊,本來妳不肯回家,我還替妳很擔心。一輩子畫圖
又畫不出老公,沒想到認識這麼多有頭有臉有博士有碩士的朋友。妳
要乖呀,沒有半件家事做得好沒想到還有人要,自己不要太驕縱…」

「爸爸!我當然會做家事!」艾倫抗議。

「放心吧,伯父,」硯耕凝重的搭在艾倫的肩膀上,「我會努力賺到
一個菲傭才結婚的。」

「我家有兩個,還有一個國寶級的廚子。」亦凱插嘴,兩個男人眼神
激鬥出火花。

艾倫爸爸很欣慰的拍拍兩個男人的肩膀,「謝謝,謝謝。」

「爸爸~你在謝什麼啊~我有那麼糟糕嗎?~」艾倫對著老爸欣慰的
背影大叫。

其他三個人靜默。

「欸…硯耕,」良良悄悄的問,「你確定一個菲傭夠嗎?」
「什麼?」皙慧對著電話大叫,「你居然…」

「對不起,皙慧表妹。」亦凱心平氣和的說,「我不是故意的。害他
不自願的『出櫃』…」


天啊…皙慧覺得有點暈眩。「你是不是把我的名字說出來了?是不是
?」她幾乎要抓狂了。

「怎麼可能?」亦凱皺眉毛,「我會這麼做嗎?」

還好…那…表哥不想接收那個狐狸精了?這下糟了,要到哪兒去找個
不怕死的呆子呢?

「我還是會繼續追艾倫的。」亦凱很堅毅的說,「我當然覺得 Gay 居
然能夠超越性取向愛上一個女人是多麼偉大的愛情故事…這跟異性戀
愛上同性是同樣偉大而感人哪~只是,我怎麼能夠看著這樣的不幸發
生?我這麼的喜歡艾倫,同樣的,我也欽佩硯耕…」他被自己偉大的
情操感動得說不出話來,「…我一定要阻止他們的不幸!」

加油!表哥!我的幸福也靠你的爭取呀~皙慧也感動得哽咽,「…表
哥,我也會為你加油的。」

***

「不要再吃了。」洗完碗,硯耕忍不住勸艾倫,「零食又沒得罪妳,
幹嘛消滅它們?」

「你管我?!」她惡狠狠的塞了一嘴的小魚乾,「你和爸爸都欺負我
!」

「我欺負妳?」他叫起屈來,「碗是我洗的!菜是我收的!妳連地都
掃不乾淨…」

「我是掃不乾淨!」她的眼淚奪眶而出,「反正只是權宜之計嘛!你
又不是我男朋友…將來受苦也不是你在受!」說不定,為了硯耕好,
她應該考慮嫁給亦凱,讓他吃吃苦頭。但是想到他那一身的「阿摩尼
亞」…她決定誰也不嫁,反正她已經在核彈廢墟生活慣了。

硯耕的臉沉下來,「妳說什麼?!我不是妳男朋友?什麼叫做權宜之
計?」他一把把她抓起來倒吊著,「再說一次!」

「哇~我反對暴力~」艾倫的眼淚揮發殆盡,「快放我下來~」

「下來?」硯耕把她翻了三百六十度再回來,「說!我是不是妳男朋
友?」

「不是。」即使倒吊著,她還是很帥的一叉手臂,怎麼可以屈居於暴
力之下?

「還不是?」他把艾倫轉了兩次的三百六十度,不理她的連聲慘叫,
「誰准妳隨便把我拿來權宜了?妳拿我純潔的少男心當什麼?現在是
不是?」

「是啦是啦~」再轉下去,她就想吐了,「放我下來啦~」

「是什麼?」硯耕還是好兇。

「男朋友!是我男朋友!」艾倫大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0:53

他滿意的把艾倫放下來艾倫已經頭昏眼花了,不抓住他搿撤摘摳,慣憀慁愬真的會倒
栽蔥在地板上。

「你…」她氣得俏臉通紅。

「我怎樣?」硯耕很兇,「妳以為感情這回事可以隨便講講?女生就
可以不負責任?我可不管!妳既然公開承認了害我以後娶不到老婆
,妳打算怎麼賠償我?」

「哼睾瞅瞃睯,潀漅漡漇以身相許嘛。」艾倫叉著手臂,不屑的說「這樣行了吧?反正男生都嘛一樣,滿腦子只有這種事情。真沒想到,有人為了拋棄處
男身分,連這種人情都要討…」

啪的一聲,她的腦門挨了一記爆栗,「你怎麼又打我?我反對暴力喔我不要跟有暴力傾向的人當男女朋友~」

「不然勒?」硯耕的指節咖啦啦響,「還是說,妳比較喜歡摩天輪的三百六十度?妳相不相信我也會『大怒神』?『自由落體』好像也不錯…」

「哈哈哈…好心的大爺…」艾倫換上一副諂媚的臉孔,「不要生氣嘛…我只是開玩笑的…」

「我是不是妳男朋友?」

「是是是是…」她拼命點頭。

「我是最英俊,最帥,對妳最好的男人吧?」

呃…她的胃突然有點不舒服…「是是是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哪…

「星期日去探望伯母?」

「是…啊?」她的眼睛瞪圓了。

「嗯?」看他挽起袖子,艾倫沒命的點頭,「是是是是…」

天啊~這個男人是誰?真的是討厭女人的二房東嘛?她突然有種誤上
賊船的感覺。

跟媽媽敲定回家的時間,她總覺得大禍要臨頭了。

一踏入家門,她有種退出來的衝動,但是硯耕堵在門口,她只好勇敢
向前。

客廳…坐滿了家人。除了過年聚不到一塊的兄弟姊妹,全到齊了。她
腦門一昏,坐定以後,小妹小心的招她到書房。

「姐,就是這一個?我聽爸說,他是博士溜?」她伸長脖子看了一下
,「昨天來那個比較帥,這個看起來好兇。」

「還要念一年才是博士啦…昨天?!」艾倫愣住了。

「妳不知道?昨天有個潘先生來了勒。一身的名牌,車子大得巷子都
開不進來…送了一大堆禮物,媽高興得嘴巴都闔不起來。不過媽說啊
,有沒有錢不要緊,妳喜歡比較重要…」

艾倫的臉孔一白,「…為什麼…為什麼哥哥和弟弟都回來了?」

「他們想看看誰那麼不怕死,敢想娶妳回家呀,」看她面色不佳,小
妹趕緊加了一句,「不是我說的,那是老哥說的。」

這些人…他們以為參觀動物園嗎?

食不下嚥的數著飯粒,媽媽熱情的招呼硯耕,高興的擦眼淚,「沒想
到那個沒路用的阿倫,還能遇到這麼好的少年郎…」爸爸只顧著招呼
硯耕喝酒。

至於她的兄弟,一律用無比同情的眼光看著硯耕。

「你辛苦了…唉…」哥哥語重心長的拍硯耕的肩膀,弟弟無限憐憫的
搖搖頭,「真的,你辛苦了。幸好你願意接收她,請你不要退貨,我
們家是不收的…哎唷~」艾倫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

「你們這些兄弟,也不會替自己姊妹說好話!就算是真的也別說出來
呀!」媽媽教訓他們,艾倫卻覺得自己被重重的插了一箭,「萬一人
家嚇跑了怎麼辦?以後還有誰敢要阿倫?昨天那個潘先生那麼好野,
我想阿倫很快就會被掃出來了…還是這個少年郎好。」

「潘先生?」硯耕小聲的問,聲音充滿殺氣。

「對,昨天潘亦凱來過了。」艾倫覺得滿無力的。

咖啦一聲,硯耕咬斷了雞腿骨,她突然覺得有點寒意。

哥哥和弟弟對望一眼,哥哥堅毅的,「真的,艾倫是個好女孩。」

弟弟接著說,「真的,她真的是個好女孩…」

兩個人陷入沉思狀態,搜索枯腸尋找艾倫的優點。

真是令人尷尬的沉默。「她很會畫畫。」硯耕提醒他們。

「喔…對,她很會畫畫。」哥哥吁出一口氣,擦擦汗。

「還有,她長得還可以,」弟弟也終於找到可以推薦的理由,「只要
不看她那『壯碩』的大腿…哎唷~」這次艾倫踹得比上次用力。

這頓飯吃完,除了艾倫,大家都很開心。全家人都擠到門口送客,走
很遠了,媽媽胖胖的身影還在招手。

「妳的家人都很可愛。」硯耕無限眷戀。

艾倫悶哼一聲,「…我的家人都很普通。爸爸是退休船長,哥哥和弟
弟都是警察,妹妹還在唸書。」她望著硯耕,「他們都很普通。和你
那顯赫的家是不一樣的。」

有多顯赫呢?其實她也不知道。只知道范氏企業很有名。

「又怎麼樣?我跟家裡脫離關係了。」硯耕淡淡的,「不要把那種冷
冰冰的同姓人說成是『家』。妳正在侮辱家這個字眼。」

晴朗冷冽的夜空,不多的星星非常明亮,艾倫的眼睛也閃閃。「你愛
我什麼呢?為什麼非要當我男朋友不可?」

「妳不喜歡我嗎?」他把艾倫的手拉過來,呵呵凍冷了的小手。

「我當然喜歡你!」脫口而出,她的臉漲紅,「那不重要。」

「很重要。」他揉揉艾倫的頭髮,「我就是愛上妳。很簡單的。我喜
歡妳認真的表情。」

認真?她不可思議的看著硯耕,「我不會做家事。」

「要做家事,菲傭會做得比妳好。我能因為她會做家事就娶她嗎?」
他的大手牽著艾倫,「我要找同方向的夥伴,不是菲傭。妳等我。等
我畢業以後,要找份養活我們的工作不難。不求置產和富豪,我們應
該請得起菲傭。妳只要專心畫畫就行了。」

「因為我長得好看?」艾倫狐疑的看著他,「你看到我媽媽了嗎?我
和媽媽年輕的樣子幾乎沒有兩樣…將來我會變成這樣胖胖的歐巴桑。
歲月不會饒過任何人…」

「對呀,是不會饒過任何人,包括我。」硯耕覺得今晚的艾倫真可愛
,「我也會老。我們一起變老,一起變成胖胖的歐巴桑和歐吉桑。不
是很好嗎?就算老了,我也會邊看書邊陪妳畫畫…」他和艾倫的額頭
相抵,「我喜歡妳的畫,喜歡妳認真工作的表情。我知道妳一直都是
很認真的。我只希望…」他虔誠的合十,「妳保有這份認真和純真,
就行了。」

艾倫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眼淚就掉下來了。


狐狸:有一天,我會長出白色的鬍子,尾巴也會變得純白。那時候妳
的頭髮大約也變成含霜的麥穗吧?那時候,我們可以坐在一起,一起
看夕陽。

娃娃沒有說話,眼角沁著晶瑩的珍珠眼淚,牽著狐狸的手,一起看夕
陽。
和艾倫定下來,硯耕一直沒有後悔過。

只是被良良知道那天的經過,他實在後悔不已。休假結束,一回到實
驗室,實驗室的人都在後面竊竊私語和竊笑。


心裡除了一個幹字,還能夠說啥?

「學長,恭喜你通過資格考呀,」建國笑嘻嘻的,「沒想到您這麼守
身如玉,二十七年如一日呀。」

硯耕一個殺人的眼光,「還好,學弟。聽說你也二十四年如一日的守
身如玉,連女朋友記錄都還沒破蛋,是吧?」

「唉呀,學弟是向你學習崇高的精神控制力哪,」新民也笑嘻嘻的,
「學弟呀,跟嬌豔的女朋友住在一起,居然…你需不需要看看醫生?
我倒是認識一個很不錯的泌尿科大夫…」

「學長,」硯耕頂回去,「原來你的十一連敗是這麼來的?!對不起
,加上艾倫是十二連敗…不知道泌尿科大夫治好你沒有?」

真是令人氣炸。一整天,大家都這樣冷嘲熱諷。

「那是當然的,」良良口袋裡放著試管,悠哉悠哉的走過來,「喂,
那個能幹的學妹,我過來借試紙可不可以?會不會浪費你們實驗室的
資源哪?」

皙慧臉孔蒼白,小心的陪笑,「學姊,請用,請用…不要客氣…真的
…」都快一年了,良良就是不肯原諒她。

「當然什麼?」硯耕罵她,一把奪走試紙,「只有這個時候,我才發
現妳是女人!妳的舌頭那麼長幹嘛?我已經被笑一整天了!」

「有什麼辦法?」良良聳聳肩膀,「實驗室這麼無聊,我已經悶死了
。好不容易有這麼爆笑的事情,當然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怎麼,去見
過他們父母了?伯母對你還滿意嗎?哈哈~現在生小孩子也沒人阻攔
了。你終於可以放心拋棄處男身分啦~哈哈~」她把試紙搶回來。

是真的?皙慧的臉孔慘白得更嚇人。她還以為只是艾倫拿學長當擋箭
牌…沒想到他們真的成為男女朋友了!

那個沒出息的表哥!她的手有些發抖。

「唷,能幹的學妹怎麼在發抖?怎麼?心上人被搶走?」良良那張嘴
巴實在太不饒人,「哪一個?說說嘛,學姊幫妳拿個主意。」

她寧定一下心神。哼,女朋友算什麼?結婚都能離婚呢,何況是沒任
何名分的女朋友?

「謝謝學姊。我只是覺得有點頭暈。」皙慧露出最誠摯的笑容,「恭
喜你了,學長。艾倫是個好女孩…」好…好個狐狸精!「你們會幸福
的…」你們會幸福才有鬼!

良良覺得納罕,倒也不好再譏誚。硯耕也有點感動,畢竟皙慧這麼多
年來的付出,他又不是石頭,怎麼會不知道?只是,他實在無法喜歡
皙慧。

「謝謝妳,學妹。」他破例主動對皙慧微笑,「以前有些誤會…有空
過去找艾倫玩。她一直喜歡妳,是我心地太狹窄,一直對妳有成見。


硯耕那粗獷又溫暖的笑容,害皙慧的魂魄不知道飛到哪去,只覺得輕
飄飄的。「哪裡…學長。過去是我太過分了。」

我的戰術果然是正確的!她在心裡大喊。先接近狐狸精,不要跟她正
面為敵,果然學長就會對我盡棄前嫌…現在只要那個沒路用的表哥加
把勁,追走狐狸精…

硯耕就是我的了~桀桀桀桀…

硯耕剛好轉過去,沒看到皙慧恐怖的笑容,良良若有所思的暗暗注意
,一面灌開水。

哼哼,妳以為我不知道妳打什麼鬼主意?良良在心裡冷笑。這個笨頭
呆腦的兄弟還以為壞人轉性了呢。妳瞞得了別人,休想瞞得了我!

妳別想把硯耕怎麼了!賭上我兄弟的幸福和可愛的艾倫,我一定要將
妳的真面目轟殺出來!桀桀桀桀…

良良也露出猙獰的笑容。

此後,不管是什麼聚會,只要硯耕出現,良良也跟著出現。皙慧想製
造獨處的機會,總是卡著一個良良。

這個該死的拉子!她和良良的眼神交會,併發出火花。

「良良學姊…良良…」發現良良的眼光兇猛的注視著皙慧,良良迷哇
的哭出來,「天啊~良良愛上皙慧啦~」

流言馬上傳得到處都是,皙慧差點氣死,連室友都語重心長的拍她的
肩膀,「皙慧,我能明白,真的完全能夠明白…這條路充滿了玫瑰和
荊棘,真的,如果是良良學姊的話,我們都在精神上完全支持妳…」

事情不是這樣的啊~

冷靜,冷靜。我一定要忍辱負重,努力凹到學長…

硯耕也凝重的拍她的肩膀,「皙慧,良良個性是有點怪…不過,愛情
是無罪的…」他想到艾倫,沉重的嘆了一口氣,「真的,愛情來了就
是來了,一點道理也沒有。」

「………」

起碼硯耕對我比較沒戒心了!皙慧咬著牙,我一定要找到好機會…這
個機會很快就到了。

好不容易,良良讓實驗絆住,副教授升等,請了實驗室一大票的同學
喝酒,硯耕喝了幾分醉意,覷著這個好機會,皙慧卯起勁來灌他。

哼哼,為了這一天,我可是練了很久的酒量!她笑嘻嘻的勸酒,等硯
耕喝得不會動的時候,乾脆拿起整瓶高粱灌他。

硯耕晃了兩下,倒在實驗室裡。其他的人也不會動了,回去的回去,
剩下的七橫八豎的躺在地上。

她夢想這樣的機會好久了…



天亮,她拉著被角暗暗哭泣。

「我…我怎麼…」驚覺自己和皙慧一絲不掛,「天啊~我做了什麼~
該死…我喝了太多酒了~妳…」掀開被子,發現被子上留著豔紅的血
跡…

「妳…皙慧…」風吹過床頭的玫瑰,凋零了幾片下來,「我…我一定
會負責的…」

「那,艾倫怎麼辦?」她仰起滿面淚痕又楚楚可憐的臉龐(腦袋後面
還打柔光),「沒關係的…雖然…我一直說不要,但是學長你…嗚嗚
…你就是…這樣把我XX,然後還OO,嘴巴還一直說愛我…然後我
們又OOXX…然後你又要從後面噗噗咻咻…還把我抱起來XYΖ…
就算我得了性病…就算我得了B型肝炎…就算我懷孕了…我也不會怪
你的…」

「不!皙慧~」這時候,硯耕一定會憐惜的撫摸自己的臉,「我現在
才發現,妳是這麼溫柔,這麼善良,這麼體貼,這麼善解人意(以下
太長,刪除)…我一定會負責到底…艾倫?艾倫是誰?妳才是我的唯
一…」

「不,讓我死吧~讓我抱著這樣美好的記憶去死吧~」她這時候會跳
起來(順便讓他看看努力健身的結果),衝向窗戶,硯耕就會抱住她
,「不~就算是不為妳自己,也要為妳肚子裡的孩子~」

「孩子…啊~我們的愛情結晶~」

「是的,讓我們結婚吧~我愛妳,喔,皙慧~」

「喔~硯耕~我也好愛你…」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笑很好,不要把口水噴在我兄弟臉上如何?」良良冷冷的聲音傳來
,把她的美夢打個粉碎。

該死,為什麼她又來破壞我的好機會…媽的!連艾倫都來了!

「哎呀,怎麼喝成這樣?」艾倫拍拍硯耕的臉頰,「喂?還醒著嘛?


「不要緊啦,」良良把他扛起來,輕輕鬆鬆的,「酒醉失身比較自然
。」

「良良,妳胡說什麼?」艾倫的臉又紅了。

「再錯過這個『好機會』,你們難道真的要等進禮堂才要嘿咻?不要
啦,可憐他已經快變成全中華民國最高齡處男了…」她們越走越遠,
越走越遠…

我的「好機會」…皙慧忍不住哭出來。

還我的好機會呀~

好機會…艾倫想著良良的話,臉還是一直發燒。住在一起這麼久,不
知道要說硯耕太君子呢,還是自己沒有吸引力…硯耕一直沒有不軌的
跡象。

拉開自己的前襟…唉。這種幼兒體型,難怪硯耕沒感覺。

真的要利用這個「好機會」嗎?她支著下巴,蹲在硯耕的床前想。不
要,這樣好蠢…

正想離開,硯耕眼睛睜開一條縫,「艾倫…我想…」

啊?真的酒醉失身比較自然?她的心蹦蹦的跳著,「想…?想…想什
麼?」

「我好想…我真的好想…」他勉強坐起來,緊緊的拉著她的上衣,「
我想…我想…」

怎麼辦?怎麼辦?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呀…好害羞…

「我好想…噁…」硯耕就這樣吐在她頭上。

好想…好想把我作成蓋飯是吧?!她也好想…好想哭哪~

把他拖去洗手間吐個夠,艾倫就在裡頭脫衣服洗澡,那王八蛋吐得沒
時間注意她沒穿衣服。

含著眼淚換好衣服,拖好房間的地板。到浴室把醉成一灘泥的硯耕拖
到床上去,喘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是誰說酒醉失身比較自然的?!到底是誰呀!?
第二天艾倫連看都不看他,小臉氣得鼓鼓的。

「喝死好了。」聽見他呻吟,她忿忿的扔出這句,就不肯再講話了。

昨天的事情他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記憶。不過,吐在她頭上,這倒是很

難忘。

我為什麼這麼做呢?他苦惱的抱住頭。奇怪,我怎麼會喝成這樣呢?
如果良良去了,這保證是她害的。沒見過那種連乾一瓶高粱還面不改
色的女人,但是她通常也只會嘲笑硯耕,不至於把他灌成這樣。

想得頭都痛了,他搔搔頭,對著艾倫的房間喊,「我去實驗室了。」

沒有回音。

算了,晚上去打工的時候,她的氣也應該消了吧?沒想到,晚上到了
加油站,她一樣繃著臉,問了半天也不回答。

「我說小耕呀,」站長語重心長的拍拍他的肩膀,「雖然說,學業未
成,何以家為。但是厝內的工作還是要加減做呀,弄得女朋友不高興
,搞不好連老婆都沒了…」

瞪站長一眼,他馬上抱頭鼠竄。

我也很想…很想…他垮下肩膀。這幾天他一直在找機會,希望在氣氛
正好的時候…


「艾倫,妳好美。」輕輕托著她的下巴,自己魅力十足的說。

她會紅著臉,「硯耕,你好帥。」

然後,兩個人慢慢的接近…親吻她軟軟的嘴唇…脖子…解開她的釦子
…嗯…可是胸罩怎麼辦?呃…再研究…

電話?電鈴?砸爛啦!

再也沒有人可以打擾我們…然後…我們就可以有愛的XXOO和每夜
的OOXX…

啊,我的心在顫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1:23

他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媽媽,那個臉好兇的大哥哥笑得好可怕。」小朋友無邪的指著傻笑
的硯耕。

「噓~別亂說,」媽媽緊張兮兮的帶走小朋友,「快走快走…」

硯耕垂頭喪氣的走進實驗室。

「幹嘛?還醉呀?」良良核對數據正煩,看到「玩具」送上門,精神
一振,「怎麼這麼沒用?足足醉兩天?」

「艾倫不跟我說話。」雖然知道良良不安好心眼,不過,她好歹是女
的,說不定幫得上忙。

「為什麼?」難道她發現皙慧心懷不軌嗎?

「……前天夜裡,我把她作成蓋飯。」

「蓋飯?」良良一面想著蓋飯的形狀。

「……我吐在她頭上。」

「媽的!你害我以後不敢吃蓋飯!」接著良良哈哈大笑。

忍耐的等她笑完,「妳笑完了沒有?如果笑完了,幫我想想辦法。她
連話都不跟我說…這樣好難過!」他苦惱極了。

良良擦擦眼淚,天啊,笑到飆淚。第一次聽到有人吐到女朋友頭上。
「喂,書呆子,你到底送過花沒有?有沒有約過會?」

「花?」硯耕皺起眉毛,「那種不能吃的東西,送來幹嘛?約會?都
住在一起了,還要約會?」

「你是豬啊?!」良良很不客氣,「女孩子都需要浪漫,懂不懂?浪
漫!天天不是工作,就是家裡,你不悶,我都替她悶死了。」

硯耕被她問得一愣一愣的。的確,他們從來沒做過情侶做的事情。「
那…情侶在一起都在做什麼?」

「艾倫怎麼會喜歡上你這種呆子?!」良良覺得不可思議,這種木頭
男人還有人競爭的勒!「散步呀,談心呀,花前月下呀,看電影,喝
咖啡,逛大街,踏青…當然啦,還有嘿嘿嘿…」

「這些我們一件都沒做過。」戀愛這麼麻煩?他搔搔頭,說不定艾倫
已經不滿很久了,「該從哪樣先?」

「她喜歡什麼?」良良覺得這男人真沒救了。

「……我知道她喜歡聽 Band。」但是,Band 是什麼?他不敢問良良
,怕被她笑。

「那好呀,帶她去喝點小酒聽音樂。了了吧?」她把硯耕拖近,在他
耳邊咕噥了半天。

大概…大概了解了吧?

他知道家附近就有家水瓶座,門口會貼晚上駐唱的歌手名字。但是邀
約艾倫的時候,他還是結結巴巴的說得支離破碎。

艾倫聽了半天,終於聽懂了。

「聽歌?不要緊張…不是喝歌聽酒。」艾倫也覺得自己冷戰這麼久不
該。他到底不是故意的。「幾點呢?」

「晚餐…我已經跟站長調班了。」他舒出一口氣,肯說話就好。良良
的話還真的有效!

餐廳暗暗的,饒他眼明手快,還是讓連跌好幾跤的艾倫跌坐進位子。

「可以點歌?」點完了菜,他大喜過望,又點了歌準備給艾倫。

在幽微的燈光下,艾倫看起來更嬌媚。他握著艾倫的手,鬆了一口氣
,也不禁有點惶恐。只是兩天不理他,就覺得天崩地裂,若是永遠不
理他呢?

他不敢想像。

「…這是三桌的客人點的歌…」歌手的聲音充滿磁性,望了他們這桌
,「好一對璧人…他們點的是…螞蟻上樹?!」

硯耕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沉默了一會兒,怒氣沖沖的大廚拿著菜刀衝出來,「就是你們吧?嗄
?林輩煮了十幾冬的菜,就沒煮過啥『挪威的森林』…」

在爆笑中--艾倫笑得比誰都大聲--精心策劃了一夜的浪漫就這麼
壽終正寢。

悶悶的回到家,艾倫眼睛晶亮的望著他,「謝謝。」

「謝什麼?因為我點『螞蟻上樹』給妳聽?」真是太羞辱了…那個笨
蛋服務生…

「今天是我最快樂的一天唷。」她掂起腳尖,親親吻硯耕的臉頰,「
謝謝,我笑得很開心。」

正想抱住她,艾倫已經閃進房間裡了。

就這樣?他虛張著手臂,突然覺得好空虛。

就這樣。艾倫蹲下來,小腹一陣陣的痛。該死呀~什麼時候不來,偏
偏在氣氛這麼好的時候來…

可恨的MC!我恨妳!
住在一起都一年了,誰相信我們倆還是「清白」的?她沮喪的蹲在床
上畫圈圈。

是不是我不夠吸引人?她拿起鏡子東照西照,實在照不出所以然來。
同樣一張臉看了二十六年,誰還看得出來好不好看?


硯耕…真的愛我嗎?

………他似乎只在去媽媽家那次說了愛我。住在一起一年多了,居然
說「我愛你」的次數只有唯一的一次!

她赤著腳跑去敲硯耕的門。好不容易睡著的硯耕沉著臉開門。「妳最
好有很好的理由…」

「你愛不愛我?!」

硯耕瞬間清醒。「呃?啊?啥?我當然…當然…我當然愛妳囉。」為
什麼…突然把他挖起床說這麼「刺激」的事情?!

她舒了一口氣,「太好了…我也愛你。」

「那真是太好了~」兩個人面對面哈哈傻笑了兩分鐘。

她突然這麼問,是不是…硯耕全身緊繃了起來,糟糕~我還沒心理準
備!保險套…我上回買的保險套過期沒有?我到底塞在哪?

「那…」硯耕緊張的等她繼續說,「我可以睡覺了。晚安。」然後她
只穿著一件大襯衫,咚咚咚咚赤著可愛的小腳,又回房去了。

的確是太好了。硯耕覺得自己背後有寒風吹過,捲起幾片枯葉。哈哈
…我又睡不著了…

什麼時候可以達陣?到底什麼時候是好時機呢?

什麼時候是好時機呢?艾倫也在想這件事情。煩惱了幾天,她決定讓
時間決定一切。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真的和硯耕結婚了,說不
定新婚之夜就是好時機。

那,現在煩惱做什麼?煩惱一拋開,她馬上心情大好,繼續畫她的繪
本,打她的工。有時加油站的小朋友想調班約會,她也會白天去幫忙


「說真話,」站長遙遙的看著再次替客人汽油洗臉的艾倫,「她實在
很努力…只是…人總有行和不行的…」

「她沒把加油站燒掉就不錯了,」剛升上幹部的小悠搖搖頭,「…站
長…你能不能告訴她,用抹布幫客人擦臉,很可能會長痘痘?」

「我說過了。」站長繼續看好戲,奇怪,讓她洗了這麼多次的臉,客
人還是喜歡找她加油,油漏在地上,就是有客人會挽起袖子幫她拖地
板,「有她在還是比較好的啦,營業額增加了不少呢。」他滿意的點
點頭,加油站的柱子上貼了不少艾倫的畫,居然有人找他買,「這就
是美少女恐怖的黑暗原力哪…」

「白車王子被黑暗原力吸引過來了,」小悠搭著前額,「屢敗屢戰,
今天硯耕又不在,嘿嘿嘿…」

艾倫當然不知道她增加了加油站多少樂趣,她正在揮汗,亦凱凝視著
她可愛的動作,渾然不知後面的車子喇叭按得震天響。

「歡迎光臨…啊?亦凱?好久不見啦?九五還是九八?」艾倫笑得一
臉燦爛。

喔喔~真是太耀眼,太銷魂了~美少女終極瞬盲笑容…

「妳的美貌,耀眼得讓我瞬間全盲。」他用最帥的姿勢下車,撥撥前
額的頭髮,倚著車子,含情脈脈的看著艾倫。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讚美詞總是讓艾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喂!要作詩追女生,滾旁邊去啦!」後面的車主氣瘋了,「你一定
要佔用兩個加油道嗎?」

「吵死啦,去…破喜美還在那兒叫叫叫?」亦凱不屑得很,艾倫苦笑
著,「這個…我把油管拉過來好嗎…」

「不要理他。」亦凱拉住艾倫,「就要吃飯了,可以賞光嗎?」

「我還在工作…」她拼命拉油管,站長把她的油管搶下來--拉破的
話,換油管是很貴的--「去吧去吧,反正要吃飯了…」她一個人常
常要吃兩個便當,剛好省起來。

「可是可是…」

「不要可是了…後面的車子已經大排長龍了。」站長把她塞進車子,
「再見再見~」

「……站長,這樣不好吧?讓艾倫跟別的男人約會?」小悠搔搔頭。

「很好啊,刺激一下小耕的忌妒心嘛。要不然,他一點警惕也沒有。
唉,我也是一片苦心哪。」

一片苦心?其他工讀生互相看看,聳聳肩。

「不關我的事喔…」

「你也看到了,不關我的事…」

「對嘛,是站長自己想『站高山看馬相踢』的…」

「隔岸觀火…」

「隔岸觀虎鬥…」

「推倒油瓶兒不扶…還有沒有其他成語形容哪?」

「嘖嘖嘖…其心可議…」

站長吼了起來,「滾回去工作啦!哪來這麼多囉唆?誰敢告訴硯耕的
,我扣他一整年的假!」

「獨裁啊~」「暴政必亡!」「政苛猛於虎啊…」「……」

艾倫擔心的回頭看看加油站,把鴨舌帽規規矩矩的放在膝蓋上。這麼
一身髒兮兮的,真怕坐髒他的車。

「不要緊張…想吃什麼?」亦凱愛憐的看了她一眼。

「呃…池上便當?」她實在想不出來。

亦凱真的把雪白S320停在池上便當的門口。「走吧。」

實在很不搭調…她偷偷看了一眼亦凱,他慢慢的把雷朋拿下來,英俊
的臉龐充滿堅毅,幾個吃飯的女生臉孔紅了起來,不停的偷看他。

艾倫不得不承認,除了他恐怖到不行的名牌服飾,亦凱的確是個英俊
又瀟灑的男人。脾氣好,肚量大,心地又善良。但是…她還是喜歡那
個壞脾氣老臭著臉的硯耕。

「……對不起,這麼幾個月沒回來。」他充滿愛意的看著艾倫,「追
求妳雖然這麼重要,但是,我還是要把事業顧好。事業就是我的勳章
。即使妳會寂寞…我還是必須以事業為重。請妳原諒我,去大陸去了
好幾個月…」

放心,我一點也不會覺得寂寞,「去大陸呀?」她幾乎忘了這件事情
,「大陸好不好玩,女孩子漂亮嘛?」

他皺起眉毛,不想讓艾倫知道大陸那邊是怎麼樣的,「…我的心裡有
妳,沒有冶遊的興致。」

熱騰騰的飯菜來了,艾倫卻食不下嚥。「亦凱,聽我說。」雖然怕傷
害他,她還是盡量鼓起勇氣,「你真的很好,」除了恐怖的名牌情結
,「但是…我已經有硯耕了。腳踏兩條船不是我的作風,我還是把你
當成朋友…」

「我知道。」他正色,「如果妳因為我的追求,就馬上拋棄所愛,我
也會震怒的。但是,妳不為物質所惑,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
武不能屈,這種高風亮節…」他激動得靜默了一下,「真的是我理想
中最好的對象!」

「那…?」那你還追啥?

「但是,我不能安心把妳交給范硯耕!」他用最帥的角度看著艾倫,
「不管怎麼說,性取向不同,是絕對不會幸福的…」

「硯耕他不是…」艾倫實在頭痛,到底是誰告訴他這種錯誤訊息的?

「好,算不是吧。」他語氣和緩下來,艾倫這樣為硯耕著想,實在令
人感動。啊啊~跨越性別的相戀,真是盪氣迴腸…「妳可以不愛我,
但是,妳不能阻止我愛妳。妳無須回應,也不用回答。只要保持妳的
美,妳的才華,妳那高貴的心…」艾倫實在想就地找掩護,「我永遠
都會在妳背後守候。只要妳受到一點傷害…我會張開雙臂,溫柔的呵
護妳…」

這下子,她想奪門而逃了。真是…太丟臉了…

「嫁他吧!」隔壁桌的太太忍不住站起來,緊緊的握住艾倫的手,「
嫁他吧!這麼浪漫的男人,錯過就沒有了!我以為木頭就是忠厚老實
,我跟死鬼結婚十年了,連把草也沒看過!浪漫兩個字,他連寫都不
會寫…」

「瘋女人!」她老公拍桌子罵,「誰說我不會寫?」他忿忿的拿出簽
字筆,在桌子上寫了兩個好大的「浪漫」。

「你以為寫『浪漫』就會『浪漫』嗎?你這個棺材板!」太太罵了起
來。

「先生,請不要亂畫我們的桌子。」

「媽的!就告訴妳不要看連續劇,現在腦子都發霉了,浪漫?!誰賺
錢給妳吃飯?」

艾倫默默的站起來,拉拉亦凱的袖子,「我們走吧。」僵硬的。

走了很遠,還聽到池上便當吵成一片的聲音。她決定再也不要來這家
吃飯了。

「真是的,好好的氣氛都破壞了…」亦凱撢撢袖子。艾倫無力的攤在
椅子上,「請送我回加油站,拜託。」

「讓我為妳做些什麼吧。」亦凱凝視她,「妳的繪本,我會努力經營
的。為什麼妳不簽約?」

「……」艾倫沉默了一下,「我不願意因為我的臉蛋,得到出書的機
會。」她笑起來,亦凱覺得心花怒放,「將來我會自費出版吧。到時
候,請你幫我介紹印刷廠。」

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個君子,一心一意的為我好。說不感動,是騙人
的。她下車,伸手給亦凱,「追求其他的女孩子吧!一定有人適合你
…很遺憾那個女孩不是我。但是,我願意跟你當一輩子的好朋友。真
的,我很感激你的好意。」她用力搖了幾下。

等她走遠了,亦凱還在座位上發愣。啊~這幸福的左手…我這個月都
不洗手了~

他突然想起在網路上看到的一個簽名檔:

「詩人用左手擺渡愛情。」(by whitedream)

我也正在擺渡我的愛情…他覺得無限幸福。雖然這麼的令人感傷哪…
喜歡悲情,真是魔羯座的宿命。
又要放寒假了。皙慧站在校門口,倀然若失。今年還是無尺寸之功。
不過,她不但All pass,成績是同年最優秀的。

情場失意,考場得意,也算不無小補。


最近她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物色備胎。花了四年的光陰,居然一點收
穫也沒有,硯耕還是跟艾倫雙雙對對,她不禁有些喪氣。

難道我不夠美嗎?她站在校門,用餘光瞟身邊的男人,看他們口水快
滴下來的樣子,怎麼想問題都不該出在美貌上面。

想我一六五的身高,穠纖合度的身材,含蓄高雅的名牌服飾,減一分
太淡增一分太濃,職業水準的彩妝…

只要我想要的男人,應該手到擒來才對…

「小姐,我有榮幸…」一個頭髮抹得溜倒蒼蠅的痞子走過來,涎著臉
搭訕。

她沒有回答,眼睛卻充滿暴力十足的「滾!」。

看著那個落荒而逃的痞子。真要命,為什麼總是吸引我不要的男人?

「表妹,表妹!」又來一個痞子,還是開著俗透了的白色S 320 的痞
子…

「誰是…」正想雷霆萬鈞的讓那痞子好看,發現是亦凱,她把到唇邊
的髒話吞進肚子裡,「表哥?你從大陸回來啦?」

「對呀,」他摘下雷朋,「要去哪?」

「回家。」站在公車站牌下,不回家,我還能去哪?為了省下買化妝
品和名牌的錢,她是很能堅忍的。

「搭公車?」亦凱眼中出現一點不忍,「姨父也太省了…該買輛車給
妳才對!上車吧,我送妳回家。」

車?車倒是有的。駕照她也早考到了。只是,誰來養車呢?老媽只會
把錢送上牌桌,連生活費都不夠了。

「公車比較安全。」她還是規規矩矩的回答,家裡窮,用不著讓別人
知道,萬一表哥跟大媽說,大媽再跟老爸說…想也知道,老媽就等著
慘到底。

「表妹妳也真是…」亦凱搖搖頭。

「跟艾倫的進展如何?」說到這個還讓她開心點,「去看過艾倫了嗎
?」

亦凱點點頭,「看過了。我已經決定守護她一生了。就算她不屬於我
…我還是會堅守下去,當她的騎士。」

簡單說,就是沒進展。呿,沒用的東西。

「啊,我找妳不是談她的。」他掏了樣東西,丟到她膝蓋上。

「這是?」她打開來,一瓶可疑的藥膏,打開來濃濃的中藥味。

「我到大陸,剛好看到有人賣雪蟬霜。我的手本來割傷了,上沒兩天
,居然痊癒了!正好想到妳滿手的傷痕,女孩子家,手要愛惜呀…還
沒嫁人全都是疤痕,不好看。我知道妳認真唸書做實驗,但是也不要
…」

皙慧愣愣的,沒想到虛情對待的表哥,居然會注意到她的手…

「女孩子的手是上帝的恩寵,就像是最柔潤的花瓣,和最怕損傷的月
淚珍珠…應該要憐惜愛護…啊啊,現在我又想作詩了…」

剛剛的感動馬上煙消雲滅。就算想找備胎,也絕對不找這種「文藝痞
子」。

「謝謝表哥。」終於可以清靜了,她趕緊下車。

「表妹,」亦凱叫住她,「妳氣色不太好。二媽對你不好嗎?」

「沒的事。」她趕緊堆出一臉假笑,「只是考試熬夜。」

他點點頭,「如果錢不夠用,可以直接跟我說。一家人,不用客氣。


這個表哥的心腸…真的是好的。把他推給那個狐狸精…她突然有點歉
疚。

「誰跟他是一家人?」老媽居然沒出去打牌,冷冷的叉著手站在門口
,「我告訴妳多少次了,他根本不是我們的親戚!他是那邊大房的外
甥,妳去跟人家混什麼?」

皙慧嘆了口氣,「大媽對我們不錯,表哥對我們也好。拜託,老媽,
妳…」

「她對我有什麼好的?!她早恨我恨得牙癢癢的!還不是妳爸跟她離
不成婚,我才得當小的!要不然,我應該是林太太!為什麼我要住在
這種寒酸地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2:01

又來了。皙慧翻翻白眼。總是這樣天天自怨自艾。說起來,母親雖
然是小老婆大媽對她倒是挺好的。連大媽的親戚她也乖巧的跟著喊
舅舅阿姨,這麼乖巧的小女孩誰不疼愛?

老爸也沒虧待她們,每個月的生活費也不少。若不是天天往牌桌上送
她們的生活才不會這麼苦。

不過,庶出的小孩自己就要認份。老爸根本封建得可以早勒令所有的女兒不得干預公司的事情。呸,什麼年代了?公司又不是雍正王朝,還怕後宮干政?不過林家的女兒就是這樣,除了嫁出去,沒有出路。

她攤開接來的翻譯稿子。加加減減賺點零用,還可以增加語文功力,
多麼一舉兩得。

看著老媽丟到她書桌的宴客帖子,她知道老媽心裡有怨懟,總是推給
她。那幾年她忙著收服硯耕,也沒空去。

說不定該去看看。說不定還有可以用的備胎…如果硯耕真的收服不了
的話。

她又嘆了一口氣。

***

那部翻譯稿賣了個好價錢,她總算能穿套不怎麼丟臉的小禮服出場。
看了一夜,心裡真是蕭索。

這年頭連備胎都不好找了。

她踱到書房門口,想看看有沒有躲在書房的遺珠可以撿…沒想到老爸
居然和客人走出來。

這客人好生眼熟…靈光一閃,天啊~是硯耕的老爸!

她精神為之一振,小心的跟著他們到宴客廳,正好亦凱正和幾個千金
小姐談「存在主義」,她一拉亦凱,「表哥,最近你遇到范硯耕沒有
?」

「啊?我沒遇到…」他有點摸不著頭腦,「妳不是他學妹?實驗室裡
還遇不到?是了,你們放寒假了…」

范士豪眼光一閃,「這位小姐…」

「這是小女。」老爸笑嘻嘻的介紹,「皙慧,喊人哪,這是范伯伯。
好生招呼,我失陪一下。」

「林小姐。」范士豪點點頭,「好相貌。在哪兒唸書?」

皙慧擺出最優雅的樣子,「范伯伯,我在T大化研所念化學碩士。」

「哎呀,才貌雙全。」他不動聲色,「我聽到妳說妳有個學長叫范硯
耕…」

「是呀,好巧,跟范伯伯同姓…」皙慧心裡大喊,賓果!「仔細看…
你們還真相像,是親戚麼?」

「…那是我離家出走的不肖犬子。」

「呀…」皙慧裝出吃驚的樣子,「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關係。」范士豪沉吟了一會兒,「這死小子居然放棄我為他鋪的
路,硬要去搞那些瓶瓶罐罐…還沒餓死吧?」

「學長很好呢,」皙慧笑咪咪的,「而且最近有了要好的女朋友,應
該就要結婚了…」

「什麼!?」范士豪大吃一驚。

「伯父不知道嗎?他們住在一起一年多了…呵,伯父不要誤會,他們
只是室友,只不過,那屋子就住了他們兩個,日久生情嘛…」

皙慧話還沒講完,范士豪的臉色就變了,「還沒結婚就住在一起,成
何體統?」聲音雖不大,卻非常震怒。

「啊…對不起,我不該說的,」她顯得嬌弱而惶恐,「我以為伯父已
經知道了…」知道還跟你報啥馬仔?趕緊去阻止呀!傻佬!

范士豪沉默了一會兒,「林小姐,謝謝妳。有機會來捨下坐坐。」

皙慧優雅的道別,心裡卻在跳康康舞拿彩球。

我不用找備胎啦~哼,狐狸精,我就不信治不了妳!

桀桀桀桀…
「邵莉,妳瞧瞧,這死小子是不是要氣死我?」范士豪怒吼了起來,
「這是…這是什麼人家的女孩兒?說要離家,頭一扭真的就出去了!
好好的T大法律系不去念,偏偏跑去玩那些瓶瓶罐罐,真是太沒出息
了…」


邵莉撿起甩了一地的徵信資料,低眉說,「他…他也只是不喜歡我這
個繼母…」

「他是三歲小孩嗎?」士豪更生氣了,「怎麼,我娶他的同學,礙著
他什麼?邵莉,不要動不動就把責任往肩膀上扛!這死小子從小就喜
歡跟我唱反調,現在只是反得越來越沒樣子了!妳看看,這個叫什麼
艾倫的…以前是幹什麼的?漫畫編輯!好吧,女孩子沒出息就算了,
居然當過黃色小說的編輯!……高中休過學,連大學都沒念,這種女
人能進我的家門?除非我死了!」

邵莉心事重重的看著這些資料。她不得不承認,看起來的確不像是士
豪願意接受的媳婦。

然而,她擔心的卻是別的事情。

「硯耕?」她急急的說,「不,先不要掛我電話。」

硯耕笑了起來,這麼些年,第一次覺得他的聲音這麼輕鬆自在,「邵
莉呀?幹嘛?這麼緊張做什麼?我沒打算掛妳電話呀。什麼事?這次
老爸又是什麼毛病?攝護腺腫大嗎?哈哈~」

豪爽的笑聲…她當年會愛上硯耕,說不定就為了這豪爽的笑聲,「…
不是。你有時間嗎?」她聽見士豪的聲音。

「做什麼?約會?」居然會開玩笑了?真的是硯耕嗎?

「別鬧了。」她微瞋,「…也算吧。老地方?明天下午三點?」

雖然覺得奇怪,「好。到時見。」

放下電話,邵莉有點失神。總是不給她好臉色的硯耕,和顏悅色的令
她狐疑。

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想的…不過,她分外用心的打扮,到了「老地方咖
啡廳」,拿著咖啡杯的手,微微的顫抖。

不過,從硯耕的眼底看去,卻覺得她一派優雅溫柔,比起當年與他相
戀的任性小女孩,她的確成熟穩重多了。

「等很久了嗎?」坐在她的對面,有點訝異自己居然波瀾不興。我真
的愛過她嗎?這就是讓我討厭女人的主因嗎?

現在我還討厭女人?不,現在我倒是滿喜歡女人的。包括皙慧,因為
艾倫喜歡她,所以他也覺得她還不怎麼令他討厭。

發現他這麼自然,邵莉的心裡不知為什麼,有種倀然若失的感覺。「
你的氣色真好。」

「好啦,不要講客氣話了,晚上我還得打工呢。」他笑笑,「說吧,
這次又怎麼了?不是攝護腺腫大,難道是威爾剛中毒?」

「你呀…」邵莉愣了一下,那個嚴肅剛直的男人,幾時變得這麼幽默
輕鬆?過去許多甜蜜與酸楚一起湧上心頭,她勉強壓抑著,眼角不禁
有些潮溼。

硯耕卻誤會了她的意思,遞了面紙給她,「哎呀,這是怎麼了?難道
老爸欺負妳?這我就沒什麼辦法了…要不要離婚?我介紹妳好律師…


她深吸一口氣,「我沒事…不過,硯耕,你有事了。你真的決定結婚
了?那個女孩…不是你理想的…嗯…不是士豪理想的媳婦…」

硯耕皺起眉毛,真是老套,「怎麼,他又派徵信社調查我?他不是說
,滾出去就別再回來了?他管我結不結婚?那是我老婆,不是他媳婦
。」

「不是這樣的…」她沉吟了一下,「算了,我只是先來告訴你一聲,
要你有心理準備。士豪…士豪是個意志很堅強的人。你還是…」

「我會不知道?我是他兒子。」他笑笑,「不要緊,他沒辦法對我做
什麼。」

邵莉咬了咬下唇,「當然…還有…」

「嗯?」

「你…你還記得對我的承諾吧?」邵莉下定決心說出來。

「承諾?什麼承諾?」硯耕低頭喝咖啡。

她倒是急了,「我們分手的時候,你答應我…」

「分手?什麼分手?」硯耕抬頭思考,「我們分手?嗨,邵莉,妳最
近壓力太大了吧?我們是好同學,就是這樣。妳嫁給我老爸,我是不
太贊成。畢竟他那麼老了,脾氣又暴躁。不過,妳幸福就好。」他笑
笑看著她,「好吧,什麼承諾?妳提醒我一下。」

邵莉呆住,定定的看著他。


「對,我就要嫁給士豪了。」年少氣盛的邵莉數落完了他的缺點後,
拋下結論,「而且,你不要忘了,你答應我給我一個願望。」

那時候,呆住的是硯耕,他愣愣的說,「什麼願望?」

「不准告訴士豪我們曾經在一起過!」少女面對真愛的時候,總是分
外的殘忍,「你答應我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答應我的!」

硯耕的眼中充滿了虛無和冷漠,定定的望著曾經深愛過的女孩。

「好,我答應妳。」


「沒有…沒有什麼承諾…」邵莉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落下淚來。

「那就好。」硯耕熱情的拍拍她的肩膀,「雖然我叫不出口,不過,
還是替我添個弟弟或妹妹吧。這樣老爸在不會一天到晚為了我生氣。
不要說他,我自己就煩死了。好同學,就幫老同學一次吧。」他看看
錶,「我真的得去打工了。下次有機會,讓妳看看我老婆。很可愛呢
,她叫艾倫,妳一定會喜歡她的…」

邵莉想說什麼,卻只能拭淚。

把整包面紙留給她,匆匆離開老地方。

到了加油站,艾倫正在擦車窗,他一把抱住她。

「呀!呀!」她被人從背後抱住,兩隻手亂揮,「你在幹嘛?!」

「艾倫,我們如果分手了,妳會否定我們在一起的這段事實嗎?」她
轉過頭來,納罕著,「為什麼要否認?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不快樂嗎?
快樂過,幸福過,就好了呀。」她大驚失色,「要分手了?」

「擦妳的車窗啦!笨蛋。」硯耕鬆開她,卻笑了起來。

我的抉擇是正確的。

回到家門口,他把車停好,「喂,我們去做點情侶該做的事情。」

艾倫的臉飛紅起來,「什…什麼事?」

他牽著艾倫的手,到附近的國小散步。

「我愛妳。」他很鄭重的說。

「神經…怎麼突然…」艾倫臉紅了一陣子,「咦?你是不是做了什麼
對不起我的事情?說!男人一但甜言蜜語,一定是做了什麼壞事!」
她跳起來掐硯耕的脖子。

可憐,連想掐脖子都得用跳的,還常常掐不到…他抓住艾倫的手,「
不算對不起妳啦…不過,今天下午,我見到了我繼母…」他詳述了下
午的事情,艾倫聽得很專注。

一起坐在講台的台階,晚風吹過,他把瑟縮的艾倫擁在懷裡,一起面
對夜色深濃的操場。

艾倫輕輕哼著歌,他也輕輕和著。天天聽加油站的歌都聽熟了,他不
知道自己也會唱盛夏的果實。

「也許放棄 才能靠近你 不再見你 你才會把我記起 
時間累積 這剩下的果實 回憶裡愛情的香氣
我以為不露痕跡 思念卻滿溢 或許這代表我的心…」

一呼一吸,這麼的自然融合。就像是天地間就剩他們兩個的聲音,在
閉著眼睛的黑暗中,明亮的閃閃。飛躍過曾經淚流不已的的往事,盛
夏過去,他們終於各自走過各自的情傷。

等最後一個音符停止。兩個人沉浸在巨大的悲傷和欣喜中,仍然閉著
眼睛,享受彼此相伴的寧謐。

「你還愛她嗎?」艾倫沒有睜開眼睛。

「妳還愛他嗎?」

她笑了一下,覺得自己問了個蠢問題。「我談過戀愛。對的。」

「想說再說吧。」硯耕還閉著眼睛。

沒想到閉上眼睛,還可以看到更遙遠的風景。這個時候,他們覺得選
了彼此,真的太好了。

即使不發一言,還是那麼的溫暖和諧。
牽著手,像是小朋友一樣甩著,這樣美好的月色,相伴著擁有神祕默
契的他和她,他們慢慢的走回家,發現門口堵了極大的房車。

車窗慢慢的下降,范士豪充滿威嚴的臉出現。


「回來了?打工到這麼晚,這種生活挺苦的吧?」他的聲音充滿譏誚


「怎麼會?我對當野生動物比較有興趣。誰想當飼料雞?老爸?你不
是這麼說過我嗎?」

老爸?艾倫驚訝的望著這個威嚴的男人。據說他已經五十多歲了…若
不是泛霜的鬢角洩漏他的年紀,她實在不敢相信…看起來像是硯耕的
大哥。

比起硯耕單純兇狠的臉,和他酷似的父親,卻顯得俊逸優雅,眼睛卻
凌厲的令人不敢逼視。即使這樣的年紀,還能引許多女人愛慕吧?他
走出來,堂堂的身材,像是練家子一樣,還威武著氣勢。跟著他下車
的美麗少婦和他站在一起,儼然一對璧人。

艾倫好奇的看著那個美麗的女人,就是她?嗯,難怪硯耕不喜歡皙慧
呢,原來和前任女友的形態這樣接近。

「不請我們上去坐?」士豪微笑,即使微笑也沒讓臉部的線條柔和一
點,「我們既然來了,來者是客,我想你母親的教育沒那麼失敗吧?


硯耕的肌肉緊繃了一下,「這邊走,老爸,這是老公寓了,沒電梯的
。請你小心,心臟病若發作,恕我工作了一天,沒力氣扛你下樓。這
邊巷子又讓你的車堵住了,我怕救護車開不進來。」

「不勞你費心。我還沒老到快死了。」他頂回去,「幾步樓梯要不了
我的命。還是你想提前繼承家業?」

「留著當你的棺材本吧。」硯耕冷笑,「那家破爛公司看誰要,趕緊
拿去吧。省得跟那些涎著臉諂媚的小人瞎混。我又不是星宿老怪,沒
那麼特別的嗜好。」

「幾年不見,你的嘴倒是磨得挺鋒利的。可惜就只會耍嘴皮子。」士
豪也冷笑。

「哪裡,趕不上老爸的。」

艾倫抓抓頭,不知道為什麼,老想到左右互搏。呀,他們父子挺像的


她開了門,大家魚貫進去,邵莉很不客氣的上下打量了艾倫一下。

「我去泡茶。」這麼尷尬,她趕緊站起來。

「不用啦,他們馬上走了。」硯耕懶洋洋的。

她還是規規矩矩的倒了茶來,雖然中途絆了一下,灑了點在地板上,
不過幸好沒跌倒,也沒任何人受傷。

「這位就是你同居的女朋友?很有禮貌嘛。」士豪的語氣和他話裡的
客氣剛好相反。

「什麼同居?那是我老婆。」硯耕笑笑,「等我畢業,我們就會補辦
婚禮。到時候請一定要來捧場。不過,我們不打算請客了,所以請帶
印章來法院當證人。」

士豪輕笑一聲,「艾小姐,」像是現在才發現她的存在,「聽說,妳
在頂點漫畫當過編輯?」

「是的。」她難得緊張起來。雖然感情不好,畢竟是硯耕的爸爸。

「聽說?」硯耕冷笑,「聽徵信社說吧?你既然把我趕出家門,你最
好…」

「硯耕,硯耕…」士豪搖搖頭,「我跟艾小姐說話,你怎麼好插嘴?


「你…」硯耕氣得站起來。

「硯耕,不要緊的。」艾倫也有些醒悟,他們是來「考試」的,「伯
父,您請說。」

「頂點出版社呀…這家出版社倒是惡名昭彰的緊。他們出過黃色小
說,還讓法院查封過,邵莉,對吧。」

「我是聽說過。」邵莉點點頭。

「這也沒錯。」一接觸到工作,她血液裡的果斷全清醒過來,「不過
,頂點出版社是個多角經營的公司。除了漫畫和雜誌,還會多方嘗試
。情色文學的出版的確是個失敗的嘗試。」

「『情色文學』?」士豪大笑,「邵莉,聽到沒有?能把色情小說包
裝得這麼好聽,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呢!」他點頭,「但是,妳主管的
『情色文學』系列失敗,是妳被開除的主因吧?」

邵莉的輕笑,激起了艾倫的鬥志,「情色文學系列不是我提出去的企
劃案。我?我只是負責執行的編輯。我相信伯父應該很清楚,公司既
定的企劃案,不管多麼可笑,負責人都得盡力完成。你對了,我的確
負責這個系列,至於失敗…我很遺憾公司沒看清楚正確的方向,而我
的建議不被採納。至於開除的主因…絕對不出在我的工作能力。」

「哦?」他這才對這個小女孩另眼相看些,「主因呢?」

「伯父,我相信我沒必要向您彙報。」艾倫也微笑,「在人家背後說
壞話,不是我的風格。請原諒。」

他倒是把這小女孩看輕了!不過,這麼一來,更不能讓她當范家的媳
婦。

「就一個不曾念過大學,連高中都被退學的女孩子來說,妳的確很優
秀。」他的侮辱讓硯耕握緊了拳頭。

艾倫按按他的手,「伯父,你又錯了。我高中因為身體不好休學過一
年,後來也回去完成了學業。至於大學,我不認為畫畫得到大學才學
得到什麼。」

「這是考不上的好藉口。」他輕蔑。

「教育制度不適合我。」她微微仰頭,「據我所知,愛迪生小學沒念
完,嚴長壽先生也只有高中學歷。」

士豪凌厲的瞪著她,艾倫也無所懼的瞪回去。硯耕覺得他們視線似乎
激出火花。

「范家不要大學都沒念過的媳婦。」他點點頭,「妳很勇敢,但是,
這是我們家的規矩:每個人起碼要碩士畢業。」

「我也不想當范家的媳婦。」她頂回去,「我只想當范硯耕的妻子。


「一個高中畢業的女孩子和一個博士,妳覺得配得上嗎?」士豪幾
乎動怒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2:52

「一個繪畫高手和一個連沾水筆都不會拿的男人你覺得配得上嗎?」硯耕張大嘴,他不曾看過艾倫這樣犀利的時刻「我覺得這樣的比較沒有意義,配不配只有他們兩個才能決定。」

除了兒子圖輩子他不曾遇過其他膽敢反抗他的人。士豪又是震怒,
又覺得有些惋惜。

「妳若和硯耕結婚…硯耕就失去繼承家業的資格了。」他定定的望著
艾倫誋「為了妳,他會失去一切。即使我過世了。」

「伯父你放心,」艾倫冷靜的說,「看您這麼滔滔雄辯,我相信您會長命百歲的。至於硯耕會不會失去一切,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不管他怎麼選擇,我都支持他。身為他的女朋友、未婚妻,這是我份內的事情,不用感謝我了。」

「沒錯。」硯耕笑出聲音,越笑越大聲,「我怎麼失去一切?我早就放棄你的事業啦!老爸!回去啦,我們這破地方,實在招待不周。喂,老同學,扶好老爸,我怕他昏過去。年紀大啦…要服老嘛…」

士豪定了定神,兇狠的,「你會後悔的。」

「那也是我的事情吧?」他站起來,很熱情的招呼,「不送啊~小心
樓梯呀~嘖嘖,就說老年人要保重身體,氣壞多不值…」

邵莉回頭看他一眼,眼中充滿千言萬語,硯耕卻只回頭對著艾倫笑。
她突然心裡有點茫然,不知道那時候的選擇到底對還是錯。

「艾倫!妳好厲害…妳看到那老傢伙的模樣沒有…艾倫!」他趕緊接
住一昏的她。

「怎麼了?怎麼了?」他摸不著頭腦。

「你爸爸…你爸爸好可怕喔…」她哇的一聲哭出來。

硯耕搔搔頭,實在…他真不知道艾倫是厲害還不厲害呢。不過,軟香
溫玉抱滿懷,感覺真棒…
「可惡!我還沒求婚勒!」硯耕突然想到,大叫起來,「可惡!居然
被他影響,就說『我老婆』!」他一把抓住還在哭的艾倫,「只好現
在求婚了!艾倫,嫁給我吧…」要不要跪下來?可是跪下來滿蠢的…
他決定跳過這個程序,「我會一輩子對妳好的,嫁給我吧。」


艾倫本來眼淚已經停了,現在又小嘴一扁,抽抽答答的哭起來。

他慌了一下,糟了,一定是程序不對。他瞥見牆角放著塑膠花,一把
抽起來,「呃…請嫁給我…我知道這是塑膠花啦,不過,明天我一定
補一把真花給妳…」

她搖頭,還是哭。

「那…那那那…」硯耕小心翼翼的問,「我是不是要跪下來?」

「不…不用啦…那好蠢…」她擦擦眼淚,哽咽著,「我只是…只是太
高興了…」

高興?

「你是第二個跟我求婚的人呢…之前只有亦凱…」她抱住硯耕,「都
沒有人跟我求婚…」

這些男人的眼睛都瞎了嗎?沒人跟艾倫求婚?

他們眼睛倒是沒瞎,艾倫吸一下鼻子,他們只是被我的「核彈廢墟」
嚇跑了而已…

她拿了硯耕的面紙,用力擤一下鼻涕。「等你畢業,我們就結婚。但
是我不會作家事唷…」

我會不知道嗎?「放心吧,等我找到工作,我們就請個菲傭。」他對
未來充滿信心。

真是充滿玫瑰花色彩的美麗未來…

只是,那個頑固的老頭會放棄嗎?如果他來找自己,還把支票簿掏出
來,那還真是蠢斃了…

等士豪在樓下堵她,艾倫有點討厭自己過分靈敏的第六感。

不要掏支票出來,不要掏支票出來…一起坐在小咖啡廳的時候,她在
心裡不斷的吶喊著。

發現士豪掏的是打火機,她鬆了一口氣。

「艾小姐,強迫妳陪老人家坐著,實在不好意思。」士豪換了個臉孔
,顯得這麼和藹可親。

如果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大罵,說不定還不這麼害怕…艾倫戰戰兢兢的
回答,「不會不會…」

他蕭索的抽了一口煙,「就像你看到的,我已經是個老人家了…我知
道硯耕一直不滿我娶了他要好的同學…只是,鰥居多年,看到邵莉,
我還是忍不住像個年輕小夥子一樣燃起熱情。娶邵莉大概讓兒子起了
誤會吧?的確,邵莉若是生下孩子…他的權益就會受損…」他撢撢煙
灰,「但,邵莉不會生下任何孩子的。這一點,婚前我就跟她說清楚
了。」

為什麼?她的大眼睛寫滿問號。

「不管怎麼說,硯耕都是我唯一的孩子。」他靜默一下,「妻子過世
後,我就沒有再婚的打算。為了怕『需要』導致不可收拾的結果…我
已經結紮了。」

艾倫險些把一口咖啡噴出來。這麼私密的事情,告訴我幹嘛?

「所以,硯耕的權益絕對不會受損…我也仍然愛他…」英俊男人憂愁
起來,更讓人砰然心動,可惜不是艾倫的心臟,「妳了解嗎?一個頑
固父親的…無法訴諸口的愛…」

艾倫又想就地找掩護了,也許她對浪漫起過敏吧?她覺得全身爬滿雞
皮疙瘩…「我、我了解。」她趕緊灌下一大杯冰開水。

「我相信,妳也相同的愛他吧。」士豪正色的問。

「呃?啊,是啊,我愛他。」

「那,為了他好,還是請妳跟他分手吧。」他懇切的望著艾倫,「我
明白愛是無價的…但是,范氏企業的首腦,他的妻子要受到很嚴苛的
檢查…妳若跟他結婚,或許開始很幸福…但是,等他嚐到了權勢的滋
味,他就會漸漸嫌棄妳了…到時候再來悔不當初…妳會感激我現在的
無情的。」

艾倫看了他半天,搖搖頭。好老套,跟連續劇演的沒兩樣。還好,他
沒掏支票簿出來。

「當然,我會補償妳的。」艾倫的臉孔一白,糟糕,真的來了?!「
我知道妳很有繪畫的天分…我會進一切的力量,力捧妳成為二十一世
紀的新秀。」

她擦擦汗,幸好不是支票,「伯父,我很感激您的盛情。如果想當新
秀,潘亦凱先生就已經跟我提議過了,但是我已經婉拒了。」

「那麼…」不要名?那麼利呢?「如果妳需要『補償』,只要說個數
字…」

不要掏支票簿!艾倫趕緊阻止他,「我的錢也夠用了!我的物質慾望
也不高。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那麼,」他的臉沉下來,「到底妳想要什麼?」

「我只要硯耕就好了。」艾倫抹抹嘴,「伯父,謝謝你請客,蛋糕很
好吃。」

「他什麼也不會有。」頑固的兒子到哪裡去找來更頑固的女朋友?

「我也不需要。」艾倫站起來,「我們現在的生活,我已經覺得很滿
足了。」

他充滿怒氣的站起來,丟了兩張鈔票,「我不管妳是笨,還是心機沉
重。妳將會發現,一無所有是多麼可悲的事情。」

「我了解。」艾倫點點頭,「我從您身上看得很清楚。」她走了出去
,丟士豪的爸爸在背後氣得發抖。

其實…我也在發抖呢。她抱住自己的胳臂。沒想到,我也有這麼勇敢
的一天啊。

她微笑,一口氣跑上六樓。這個勝利的時刻,她的心裡出現一幅又一
幅的畫面,她急著把這些畫出來。

打了一個小小的勝仗。
除了接到士豪的律師函,聲明硯耕只要和艾倫結婚,就此失去繼承資
格外,幾乎沒有什麼阻礙。那張律師函後來被硯耕拿來包便當了。

冬盡春來,硯耕順利的通過了博士口試,終於要成為「正牌」的博士



「硯耕,明天的狂歡會,我不能參加了。」艾倫放下電話,愁眉不展
的。

硯耕大為掃興。好不容易拿到了學位,他最想分享的人卻不能參加,
「為什麼?」

「我老爸病了。媽媽哭得悉哩嘩啦,說也說不清楚。我看我還是回去
一趟好了。」

硯耕悶悶的搔搔頭,「那…我也不要參加,跟妳回去好了。」

「你怎麼這樣?」她反過來教訓他,「這是同學們的心意呢。我已經
拜託良良幫我招呼客人,你要當個好主人唷…」艾倫又叮嚀了半天,
才匆匆去趕車。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呀…

艾倫回頭看著皺著眉毛,站在樓下的硯耕,她揮揮手,轉過來坐著,
覺得心裡的酸楚和甜蜜越來越深濃。

我…沒想到又會「愛」了。她靜靜的坐在車子裡冥想。有些時候,她
常質疑自己的命運。不知道為什麼,當她猶豫不決的時候,愛上她的
人總是義無反顧。但等她願意把心交出去以後,那個人又會無情的踐
踏她的心離去。

雖然只有幾次經驗,但是,也將她磨練得鈍感。只要不感受別人的情
意,只要不去接近任何人,就不會受傷。

和硯耕在一起…唔。是的,她一直很被動。被動的被愛,被動的被照
顧。雖然常自辯不過是硯耕如此強勢的緣故,不過形影不離的時光裡
,偶而的分離,讓她發現自己的心,已經淪陷得這麼深,無法回頭。

已經無法回頭。

「什麼?!閃到腰?!」終於回到家,艾倫不可思議的嚷出來。

「妳怎麼這樣?」媽媽無限幽怨的看她一眼,「很嚴重欸!只能躺著
…老公啊,閃到腰會不會癱瘓啊?會不會?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
顧你的…」

「牽手啊,是我拖累妳了…好痛…」老爸也跟著演五子哭墓。

艾倫臉孔都僵硬了,拋下那對執手相淚眼的夫妻去搞他們的浪漫。到
妹妹的房間一起坐著。

「怎麼?硯耕大哥沒跟著回來?」老妹張望了一下。

「明天他就拿到博士了。晚上有狂歡會。客人都請好了,跟我回來,
客人怎麼辦?」

「姐,妳變賢慧了。」艾倫紅著臉,忸怩了一下,「沒想到我還能在
活著的時候,看到妳賢慧的一天啊…」妹妹輕輕擦拭眼角,感動的。

「喂!妳什麼意思?」艾倫撩起袖子。

「開玩笑嘛~哈哈~」妹妹趕緊換上一副諂媚的臉,「明天要回去嗎
?」

她想了想,「其實我不喜歡那麼吵鬧。難得回來,陪陪爸媽吧。」

但是…唉…心留在人家那兒,就是坐立難安的緊。

她熬了一天,天才亮,眼睛就睜開了。

狂歡會也該過去了吧?翻來覆去的,她決定還是回去吧。匆匆收拾行
李,急著想奔進硯耕的懷裡。

打開門,她傻眼了。滿屋子七橫八豎的「屍體」,她小心的跨過去,
一個一個翻看,老天,喝掛這麼多人?

走到硯耕的房間,她開門探頭。硯耕安然的睡在床上,臉孔紅撲撲地


她走上前…

硯耕身邊又冒出一頭長髮,良良睡眼惺忪的看著艾倫,「喔,艾倫,
妳回來啦。」她坐起來,被子滑下去,露出美麗的裸體。

「艾倫?」硯耕也睜開眼睛,「啊,妳終於回來了~我好想妳…」他
推開被子,艾倫的眼睛幾乎凸出來…

他一絲不掛。

「你們…你們…你們兩個…居然…!我恨你們~」艾倫尖叫的聲音吵
醒了客廳的「屍體」們,她哇的一聲大哭,跑得跟飛一樣,像是摩西
分開紅海,排開那群醉鬼跑出去。

「艾倫!艾倫!」硯耕慌張的穿褲子,兩隻腳都伸在同一個褲管,掙
扎了半天,「妳為什麼在這裡?!」啊啊~該死該死!

「為什麼?」良良眉毛也倒豎起來,「我在艾倫的房間啊。你為什麼
在這裡?」

「媽的!這是我的房間!」他終於穿好了褲子,「妳為什麼沒穿衣服
!這下完蛋了!」

「你還不是沒穿!」良良頂回去,「誰睡覺穿衣服?!…喂,你不去
追她?」

硯耕醒悟過來,「廢話!沒關係,她應該還會連跌好幾跤…一定追得
上…」他匆匆分開看熱鬧的同學,跑百米似的追出去。

不一會兒,硯耕垂頭喪氣的回來,「……我從來沒看過她跑得那麼快
,居然連一跤都沒跌。」

同學們酒都醒了,屏聲靜氣,怕被颱風尾掃到。

「良良!」他生氣的衝進房間,發現良良還躺在床上昏睡,他一把扯
掉被子,發現良良還是沒穿衣服。「都是妳害的!賠我的清白!賠我
一生的幸福!我到底有沒有…有沒有…被妳…」

「媽的,這話應該是我講吧!」良良有起床氣,跳起來和他對罵,「
就你是處男?!媽的,我也是處女啊!就算發生了什麼,誰吃虧比較
大?」

「處女?!妳是說你是女的?除了身材像,妳什麼地方像女人!?」
硯耕突然哇哇哭起來,「賠我的艾倫啦…她一定再也不理我了…」

看到一個身高一百八十公分的兇漢哭得像小孩,良良再有氣也扁了眼
睛。她馬虎的拍拍他的頭,慢條斯理的穿衣服,圍在門口看的男同學
眼睛都快掉出來了。

「看什麼看?網路A片還看不夠呀?嫌腎虧得不夠?」良良沒好氣,
「房子收一收,趕緊給我滾!」同學被她的氣勢一嚇,一大群如驚弓
之鳥,跑得無影無蹤。

良良自顧自的灌了大半罐礦泉水,才覺得清醒了些。發現硯耕還在啜
泣,她的頭痛的更厲害,「喂,兄弟。不過是誤會嘛。又沒發生什麼
事情…你的床乾乾淨淨,除了有些口水,又沒有血跡…安啦,如果發
生了什麼,你不記得,我應該會記得…」

「艾倫不會原諒我的…」硯耕哭得更傷心,「問題是,我什麼也沒做
啊…」應該吧?

「誤會說清楚就好了嘛…」良良很有信心,「不是什麼大事啦。」

不過,當良良被連掛了十一通電話,她的確覺得事態嚴重。和艾倫的
妹妹對罵了五分鐘後,她決定再也不想解釋了。

「不行!」硯耕慌了手腳,「妳不解釋,那我該怎麼辦?」

「我已經被罵了五分鐘的狐狸精了!」良良吼起來,「你怎麼辦?我
怎麼知道?大不了我娶你以示負責,這樣行了吧?!」

「我不要妳娶我!」硯耕哭起來,「我要艾倫啦…」

良良氣得臉孔發青,用衛生紙打他,「你怎麼不自己打電話?!」

「誰說我沒打?!」硯耕跳起來,「我被艾倫媽媽罵了半個鐘頭的負
心漢,連艾倫的聲音都沒聽到!剛剛我去她家,離她家還有兩百公尺
,她老爸就放狼狗咬我…」

她同情的低頭看看硯耕破破爛爛的牛仔褲,她還以為那是新造型。

兩個人坐在實驗室裡愁眉不展。良良堅毅的抬頭,打開櫃子,拿出一
把槍,硯耕大驚失色,「良良,妳要幹什麼?」

「不要阻止我,我現在就去給那群狼狗好看!別看這是BB彈,哼哼
,我可是改裝過的…不打得那群狗子哭爹喊娘不可!等我打跑了那群
狼狗,你就制服艾倫他老爸,我負責掠倒其他人,然後把她綁起來,
她如果不聽我解釋…我還有滿清十大酷刑可以處理!」她怒氣沖沖的
整裝,還把一把藍波刀放在靴子裡。

「冷靜啊~良良~」硯耕死命抱住她,挨了好幾個拐子,「冷靜啊~
妳不能剛拿到博士就去牢裡蹲~綁架可以處到死刑欸!」

「你不敢去我自己去!放開我~」

裡面正亂成一團,堅毅又有力的聲音讚嘆,「果然是女中豪傑。硯耕
,千萬不要『放手』,這才是你應該有的另一半。」

「老爸?!你來幹嘛?」硯耕瞪著狂喜的士豪。

「梁小姐,真是好戰術。」他胡亂的跟良良握手,「不過,真的不用
費神去挽回了。不相信自己男朋友的女人,只能算她沒福了…既然是
事實了…我竭誠歡迎你當范家媳婦!」

「啥米?」良良瞪大眼睛,「硯耕,這是誰?他瘋了嗎?」

「我老爸。」硯耕驚恐的看著興奮的爸爸,「至於瘋不瘋,講真話,
我不清楚。」

「咦?我好像看過妳…」士豪仔細想了想,「梁越帆是妳的…?」

「那是我爸爸。」良良已經被弄糊塗了。

士豪真是心花朵朵開,「化學博士!美貌!堅強的意志!精明的頭腦
!加上好家世!我真的可以退休了!硯耕啊~千萬不要放過這麼好的
對象…」

「老爸,你瘋夠了沒有?」硯耕忍不住大喝。

「良良啊,」士豪很熱情的拍拍她的肩膀,「我和老梁是多年好友了
。既然你們都已經『既成事實』了…就不要輕易放過好姻緣吧。對了
,提親!我趕快去跟老梁提親…」他又一陣風似的跑了。

兩個人站在門口愣愣的看著士豪的背影。

「是誰…是誰走漏消息出去的!?」硯耕大吼,「讓我知道了,非把
他大卸八塊不可!」

良良無語問蒼天。「我飲彈自殺算了~」讓我媽知道,我的日子還用
過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3:31

「良良~冷靜啊~」
「如果學長知道我來這兒他一定會把我大卸八塊的。」皙慧哭著握
緊艾倫的手,「但是誰在乎呢。沒想到…我處心積慮這麼多年…原
來良良…良良…良良早就想…嗚…」

皙慧這時候才了解到什麼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滋味。幾個

學長學弟爭相告訴她還加油添醋變成「擴大加長激情版」後,她的
心全碎了。

難怪良良刻意跳過她不給請帖!原來她就是安了這樣的壞心眼!真
是看不出來!她失算大了!

我的浪漫的夜晚…她又哭了起來。

兩個淚眼模糊的女人,一起在KTV抱頭痛哭。

知道「真相」那天種皙慧就哭了一天。枉費她這段時間盡量和范士豪
打好關係,現在一切都白費了…

范士豪打電話過來「關心」的時候,她就已經哭著告訴范士豪,從他
又驚又喜的聲音裡,她就知道,自己連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皙慧,不要難過…」艾倫自己哭得連氣都喘不過來,「總會有妳的Mr.right出現的…」

我的Mr.right…他在哪裡呀~皙慧哭得更大聲。

兩個人互相攙扶的回艾倫的家,走到樓下,暗處裡卻有人小聲的喊,
「艾倫…」

這聲音卻讓她的臉整個都白了。她往皙慧的背後一躲。

皙慧覺得自己大概哭壞了眼睛,眼前出現了一隻史前巨鱷。短腿不說
,身長還比別人長,兩手跟劉備那個流氓皇帝一樣--當真雙手過膝
。這還沒什麼,脖子宛如長頸鹿,面如馬頰,望之儼如不似人。

看他就要衝過來,皙慧大喊一聲,「惡靈退散!退散!」一面踹了他
好幾腳,一面拉著艾倫狂奔進樓梯口,慌忙把鐵門關起來。

「好可怕…哪來的史前巨鱷?」皙慧驚魂甫定。

「呃…」艾倫的臉漲紅起來,「他…他是我前任男友…」

「啥?」皙慧喊了起來,「妳的眼睛糊到啥?五加侖裝的糨糊嗎?」

艾倫搔著頭,縮了縮脖子,「哈哈…」

「妳哈哈啥!?」皙慧的火全上來了。

回到艾倫家,她把一堆蒙塵的漫畫挖出來,「那個史前巨鱷…也曾經
跟鄭問齊名…是國人漫畫家裡的佼佼者呢。」

「畫漫畫的人都死光啦!怎麼讓個史前生物當佼佼者?」皙慧還在驚
嚇中,「妳…這種男人妳也親得下去!?我的老天啊~妳也太不挑了
吧~」

「他…他是我第一個男朋友…硯耕…硯耕是第二個…」艾倫的眼中蓄
滿了眼淚。

這狐狸精的段數也低得太離譜了吧?我居然被她打敗…不對,最後的
勝利者是那個男人似的良良。

她的眼裡也蓄滿眼淚。「不要難過了。初戀總是比較笨的…」她拍拍
艾倫的頭,「怎麼妳看到他像是看到鬼一樣?」雖然我也受驚不小。

艾倫搖搖頭,「他很糟的…跟我一起的時候,嫌我不夠漂亮…」

「史前巨鱷還敢挑女人漂不漂亮?!」皙慧忘了眼淚,「天啊,世界
奇觀…我在看discovery嗎?」

「還在外面嫖…嫖…嫖妓…」艾倫想到那段感情,不禁沮喪起來,「
同時還追我的朋友…」

皙慧說不出話來,「…那現在他來幹嘛?」

「我之前不想住在家裡,就是怕他。」艾倫低了頭,「他曾經拿安眠
藥給我家的狗狗吃,破壞我家門鎖,就坐在我的床上等我回來。」

「警察是幹啥的?!幹!~」

她搖搖頭。「他又沒偷東西。報警快一個多小時,警察才來。他早跑
掉了。總之,擾不勝擾。他大概聽說我回來了,又跑來…」艾倫吸吸
鼻子,「這兩天,我要另找住處搬家。我不怕,但是不能讓家人跟我
一樣寢食難安…」她振作一下精神,「皙慧,妳別一個人回家。我找
亦凱來接妳。」

她精神委靡的坐在亦凱的車裡,完美的彩妝早就脫光了,她在艾倫家
洗過臉,覺得自己一輩子沒這麼醜過。

反正從沒打算把表哥當備胎,也就無所謂了。她沮喪的告訴表哥剛剛
的驚險經歷,「表哥,你還有沒有空的地方?讓艾倫躲幾天好不好?
那個史前巨鱷不知道會不會又來煩她。」

「怎麼?硯耕移情別戀,妳們倒是變成朋友了?」亦凱還是穿了一身
雪白的「阿摩尼亞」,「也好啦,妳們變成朋友,我也放心些,妳也
該有些知心的朋友。」

「嘿,我當然有些朋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別裝了。」亦凱嘆口氣,把面紙遞給她,「這些年,為了在姨丈這
樣的家裡生活下去,妳也真的辛苦了。二媽又是這樣的…妳也只能拼
命裝乖孩子。裝到大了,想要離開那樣的家,也只能想辦法物色個妳
覺得還順眼的男人…偏偏這男人又不容易抓住…」

「表哥…」她覺得膽戰心驚。

「嗯。我知道硯耕不但不是 Gay,而且,妳也努力追他很多年了。」
他靜靜的,「我能諒解妳為什麼騙我…想離開這樣的家,不用裝乖,
也不用靠別的男人呀。妳知道艷脂容嗎?這家化妝品公司要找化工人
才。我知道妳很用功,如果妳願意,艷脂容我還有點小股份,我讓妳
去上班如何?姨父和二媽那兒我來說,妳就和艾倫一起搬到我的別墅
去吧。那兒空著也是空著,我再撥個菲傭給妳們…」

皙慧呆呆的看著他,心裡一股酸楚慢慢的冒上來。從小到大,她總是
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唯恐一不小心,就如母親所恫嚇的一樣,被趕
出去。除了裝乖孩子,裝氣質,拼命唸書,她實在不知道其他的生活
之道…誰也不會保護她,連自己的母親都…沒想到這個連一點實際血
緣關係都沒有的台客表哥,卻這麼體諒她,照顧她。

她哇的大哭了起來,完全忘記淑女的種種法則,撲到表哥的懷裡,哭
了又哭,哭了又哭。

唉…我的亞曼尼…快變成鹹菜乾了。

亦凱小心的把車開到路肩,輕輕拍她的肩頭,讓她哭個夠。男人就該
保護身邊的柔弱女性。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皙慧的時候。

那時皙慧母女還跟姨丈阿姨住在一起,他看著那個害怕衣服弄髒,遠
遠看著他們玩的小女孩。在沒有人看到的時候,臉上露出茫然而孤獨
的早熟。若是有人注意到她,馬上換張無邪的笑臉,乖得任何大人都
誇獎。

那不該是個小女孩有的心思和憂鬱。

他自己沒有兄弟姊妹,特別喜歡到阿姨家玩。但是那個沒有血緣關係
的表妹總是讓他心頭有點難過,對她也特別溫柔。

「不要哭啦,」他拍拍皙慧,「再哭下去要傷身啦。唉,女孩子的眼
淚是水晶凝成的,比黃金還珍貴…喔喔…」

「閉嘴!」皙慧終於對他吼出好幾年來不敢說的話,「別作詩啦,我
的老天啊~你的詩真的很爛!」

「真的很爛嗎?我很努力欸…」他一臉的受傷。

呃…會不會傷害這麼照顧自己的表哥呢?「呃…也還…」她努力的搜
尋能用的詞。

「就是很爛,所以才沒當詩人,跑去當出版社社長嘛。」他閉緊眼睛
,一臉的痛苦,「啊~繆思女神…何不將妳的榮光分一丁點給我?喔
喔…繆思女神…妳的子民渴求妳的憐憫哪…」

「啊~」皙慧尖叫起來,「誰來救救我啊~」
皙慧邀她去住到亦凱的別墅,「別墅真的太大了,我一個人住真的會
怕,」皙慧想辦法讓自己看起來真有那麼回事,「但是公司離那兒近
,亦凱表哥又不跟我收房租…來啦,有菲傭,家事妳不用煩惱…」

艾倫仍然委靡,短短幾天,她已經瘦了好多。定定的看著皙慧,「謝

謝,妳一直對我很好…我去。」

我對妳很好?皙慧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那是因為妳笨得有找,讓我很
有優越感!她的肩膀垂了下來。

挑了個硯耕去實驗室的時間,艾倫悄悄的把自己的東西搬走,留下房
租。

「良良!完蛋了!」雖然已經拿到博士資格,良良還是在實驗室指導
學弟妹實驗,硯耕慘白著臉衝進來,「完了完了,艾倫的東西都搬走
了!她也不在基隆的家,她家人又不知道她搬到哪去!」

「不知道還是不告訴你?」良良的眼睛下面也出現了黑眼圈,自從范
士豪跟她爸媽提親以後,她的日子簡直像是被中子彈攻擊過了一樣。

「我不知道!」硯耕抱住頭,坐在她面前,「我該怎麼辦?」

「掃街拜訪如何?」良良神情很疲憊,「台北市又不大。」

「真是謝謝妳『有價值』的建議。」硯耕眼睛都扁了。

「不客氣。」良良揉揉發痛的頭,「換你交換點『有價值』的建議如
何?比方說,教我怎麼逃避我媽的嘮叨?我不想嫁給你。」

「說不就好了。」硯耕沒好氣的說。

「……謝謝你的建議。」能夠說不,我還問你幹嘛?

沮喪的回到空空的家裡,發現沒有艾倫,家居然這麼大…他呆呆的坐
在客廳,天黑也沒有開燈的力氣。

直到電鈴響,才讓他跳起來。

「艾倫!妳…」發現是邵莉,連沒都懶得關,垂頭喪氣的走回沙發坐
著。

「…你該不會還在等艾倫回來吧。」邵莉看著凌亂的客廳,順手幫他
收拾。

「請妳放下,繼母。」他突然又覺得討厭女人,「有什麼?老爸又有
什麼聖旨?請他不要單方面決定我的婚事,我除了艾倫,誰也不想…


「艾倫不會回來了。」邵莉輕輕的握著他的手,訝異的他,居然沒把
手抽走。

「妳怎麼會知道?那只是個可笑的誤會…」

「不管是不是誤會,」邵莉心平氣和的,「艾小姐大概已經決定要嫁
給潘亦凱了。」雖然不是真的,不過,她相信也快了,「她已經住進
潘亦凱的別墅。潘亦凱…你應該認識吧?效率出版社的社長…你們還
有點遠親關係。」

硯耕注視著她,眼神像是要燒起來一樣。「妳騙我。」

「為什麼我要騙你?」她溫柔的一笑,「我最關心你的幸福了。『老
同學』。」她站起來,「看起來,你不喜歡我待在這裡。但是,艾小
姐不會回來了。你還是聽士豪的話吧。良良不錯,就算你不愛她。」

「我的確是受不了和妳待在同個空間。」硯耕也站起來,「地址。」
他厲聲,「妳這麼滿懷歡欣的跑來,不會只給我不能證實的情報吧?
我要親眼去證實!」

她默默的給硯耕地址。

「妳的確很適合我老爸。」硯耕咬牙切齒的,「兩個人一樣的自大、
無恥。我到底什麼地方對不起妳?妳這麼希望看到我痛苦的樣子?現
在妳可以回去跟那死老頭交差了!妳是個好賢妻,繼母,原諒我這破
地方沒辦法招待妳!」

他粗暴的開門出去,碰的巨響。

站在沒有燈光的客廳,邵莉雖然揚著頭,眼淚還是緩緩的流下臉頰。

並不是士豪要她來的。只是她無法忍受曾經為她那麼著迷,愛她那麼
深的硯耕,居然能夠愛別人更深,擠掉她在硯耕心目中的重要性。

恨我也好。我就是沒辦法讓你無視於我。這些年,和士豪生活的新鮮
和興奮過去,再榮華富貴也不過如此。她漸漸的後悔。只是她將後悔
深深的埋在心裡。

她啜泣了起來。心裡有種慘酷的快感。

硯耕不知道她的後悔和報復,急急的找到亦凱的別墅。想按門鈴,心
裡卻猶豫了起來。

真的嗎?如果亦凱是個無恥的無賴,他說不定還覺得充滿信心。但是
,他很清楚亦凱。除了品味惡俗,他實在…

呆呆的望著陽台,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艾倫。

繞了一圈,正好看到艾倫和亦凱相擁在一起。他突然覺得心裡有種破
碎的聲音。

看亦凱小心呵護艾倫的樣子,他突然轉身離去。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的缺點。他暴躁,脾氣壞,跋扈。有時候為了一點
小事,就會跟艾倫跳腳半天。看她擰緊的眉,忍在眼眶裡的淚,心裡
都覺得不忍。但是下次脾氣來的時候,他還是沒辦法好好控制。

亦凱是溫柔的,小心的。他總是那樣溫柔的呵護艾倫,不管在不在他
面前。他擁有事業基礎,華屋美食,能好好培養這朵嬌貴的玫瑰。

居然是為了這樣可笑的誤會…我會失去她。

「小心點,住了兩個禮拜了,妳還不知道這裡有樓梯?」亦凱擦擦汗
,若不是他眼快,艾倫大概已經倒栽蔥跌到大門外了。

「哈哈…」她這個愛跌倒的毛病,大概痊癒不了了。以前有硯耕接住
她…以後…

或許要學得小心點了。

皙慧臉色詭異的走進來,「今天有訪客嗎?」邊脫著大衣。

「沒有。」艾倫搖頭,「怎麼了?」

「沒事。」她抬頭看到亦凱,「啊,表哥你來啦?」

「我拿報名表來。」他笑笑,「有個繪本比賽…放心啦,我不是評審
,我想讓艾倫試試看…」

她虛應著,進來的時候,她似乎看見硯耕…不過,學長怎麼會知道這
裡的地址?她把疑惑拋在腦後,「哎呀,試試看吧,艾倫…反正妳除
了畫圖,什麼才能沒有…」

「喂…」

遠遠的還聽見傳來的笑語聲…只要艾倫幸福,就好。他茫茫的走著,
不知道走了多久,居然徒步走到實驗室。

看見他鬼魅似的站在門口,正在吃泡麵的良良差點被麵噎死,一面嗆
咳著一面開門,「我的老天啊~兄弟,你死不揀好日子呀?攝氏十度
,你就穿著一件襯衫滿街跑?」

粗魯的把他拖進來,把她吃到一半的泡麵往硯耕手裡一塞,乾淨俐落
的把大衣罩在他身上,「我泡杯咖啡給你吧,笨死了,又不是真的失
戀了,搞啥呀?!艾倫又看不到…」

「她大概永遠看不到了。」喝著熱呼呼的麵湯,直到看見良良,他的
眼淚才落下來,「她要嫁了,嫁給亦凱。」

「那個台客?!」良良被咖啡燙了手,甩了老半天才說,「那你還在
幹嘛?趕快去追回來呀!」

「…亦凱比我適合艾倫。」他用力抹去眼淚,「我是個粗心大意的笨
蛋,沒辦法呵護這樣的美麗女孩。她談文學和藝術的時候,我通通都
不懂。我連她畫得好不好都不知道,只要是她畫的我都喜歡…」

「你怎麼笨成這樣?」良良不可思議的叫起來,「又不是嫁人了!死
會都可以活標了,何況只是說說而已?」

「……」他們相擁的樣子在他眼前,怎麼也揮不去。他沒有勇氣當著
艾倫的面,聽那些冷酷無情的話,從她那可愛的小嘴裡說出來,他受
不了。

有過邵莉就夠了,他無法承受第二次。

「……良良,妳討厭我嗎?」硯耕平靜了些。

「你神經病?討厭你跟你做這麼多年兄弟?」她還在苦思,「我看我
們還是…」

「我們還是結婚吧。」硯耕冷靜的說。

「啥?」忘記自己坐著,跳起來正好撞到桌子,她大叫一聲,「幹!
你說啥?喂!你不要自己想進墳墓,就拉我陪葬!我告訴你…」

「我不是開玩笑的。」他喝了咖啡,「不結婚,我怕將來我會破壞艾
倫的幸福。再說,非結婚不可的話,我寧可跟妳。反正妳也沒真的喜
歡的人。我答應妳,妳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想交男朋友女朋友都
成…」他心灰意冷,「反正雙方父母都辦起來了不是?我不再反對了
。隨便他們。」

「…隨便他們?」良良大叫,「你也想想我的立場吧?!喂!王八蛋
!你吃了我的麵我的咖啡,就這樣回報我?我怎麼抵抗我媽?你回來
啊!」

……………

看著他越走越遠,良良簡直氣癱了。我做了什麼,必須接受這種懲罰


我只是喝醉了,搞錯房間而已!媽的,為什麼我就得結婚啊?
發現硯耕不再反對,雙方父母更興頭的辦起婚事來。

良良拼命抗議,每次她劇烈抵抗的時候,她的母親就會昏厥過去,然
後父親指責她,母親又哭得心臟病要發作。


「趕緊退婚!聽到沒有?」在禮服店試婚紗,良良咬牙切齒的,「再
這麼搞下去,兄弟情份也沒有了!」

「妳穿起來還不錯呀。」硯耕漫不經心的說,「看起來像女人。」

良良氣得拿起頭紗摔在他身上,要不是新娘禮服有鐵圈,她早踹硯耕
好幾腳了。

他們很幸福吧?兩個人像是在嬉戲。站在中正紀念堂門口,艾倫看著
對街的婚紗店,覺得今天出來走走的主意很蠢。

但是…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合適。

騎著機車,她不知道該去哪裡,不知不覺來到和硯耕住在一起的小窩
。硯耕也搬回家了。空空的屋子,只剩下回憶。

很冷。但是晴朗。

她試了好幾次才爬到屋頂。穿著粗織毛衣,毛料裙子,她把帽子脫下
來,呵了呵手。

許許多多的回憶洶湧。這種天氣,是曬貓和曬棉被的日子。今年的冬
天,來得這麼早。她已經沒有棉被可以曬了。

她輕輕的唱著盛夏的果實,那天在學校操場,和諧的聲音似乎還在耳
膜迴響。那麼多的回憶…

她無力招架。

甚至沒有勇氣興師問罪。她害怕從硯耕的口裡聽到真實,而真實往往
都是殘忍的。

眼淚慢慢的滑落腮邊。或許…他終於發現,自己的真愛是誰吧?士豪
的話一直在她心裡盤旋…她不得不承認,良良比她適合當硯耕的妻子


與其將來痛苦,不如現在傷心吧。

她溜下屋頂,衝回家裡。淚眼模糊中,打開畫冊。


野鴨:妳真的要走了嗎?

麥穗娃娃:嗯。你也要飛回南邊了,狐狸也找到他的同伴。我不想留
在孤孤單單的麥田。

野鴨:說不定,狐狸只是想找同伴說說話…

麥穗娃娃:……狐狸還是跟狐狸一起比較幸福。我也該啟程了,還有
很長的旅途要走…

野鴨:妳沒有妳的的同伴嗎?

麥穗娃娃:我是孤孤單單的一個個體…天空是我的同伴,它永遠在。

她抬頭看著天空,麥田的顏色這麼悲傷。


幾滴很大的淚珠落在水彩畫成的畫冊上,等乾了以後,艾倫把眼淚圈
起來,註明:「這是麥穗娃娃的眼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4:14

睜眼到天亮她在床上哭成一個面紙圍起來的人形,帶著兩個深重的
黑眼圈寄出去。

一切都結束了。

她呆呆的坐在街邊看著行人來來往往。

原來最傷心不是哭泣。而是這麼傷心,卻沒有眼淚可以流。

是呀傷心到極點,是沒有眼淚可以流的。硯耕看著一碧如洗的天空
覺得這樣的天氣真是諷刺。選舉要到了,宣傳車單調的拜票也不
能讓他的情緒有什麼波動。

他像個木偶呆著臉,看著雙方父母緊張的跑來跑去張羅。

「王八蛋,你快想想辦法。」良良從齒縫擠出聲音,「趕緊說你不想
娶我,快呀。」穿著新娘禮服,她已經氣得想扯破裙子了。

「………」不是艾倫,誰都沒有關係。

他這樣無動於衷的狀態,見到了亦凱,還是瞬間瓦解。

「恭喜。」亦凱伸出手。

他兇猛的瞪著亦凱。良久,「你若讓艾倫不幸,我一定會把你碎屍萬
段。」

「艾倫的不幸?艾倫的不幸不是你造成的嗎?」亦凱聳聳肩,「雖然
她的心不在我這裡,不過,放心吧,就算不是我的女朋友,我還是不
會看著才貌雙全的美少女流落街頭。我會好好照顧她…」

他一把抓住亦凱的前襟,「你不娶她?」

「她願意嫁嗎?」亦凱隔開他的手,「先生,她不願意。不過,你已
經要結婚了,說這些意義似乎不大吧?」

他愣愣的注視著亦凱,亦凱也坦然的望著他。

「邵莉!」他吼了起來。

士豪皺眉,「你怎麼可以這樣直呼繼母的名字?」

他兇猛的瞪邵莉一眼,她整個瑟縮起來,「老爸,你放心,我再也不
會叫她的名字了。我不結了。」他把領結扯下來,「良良,我對不起
妳,我不結婚了。妳會原諒我吧?」

喔~上帝,你終於聽到我的祈禱了!「當然不,當然!」她扯下頭紗
,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媽,妳看到了,是他不娶我的。」

「為什麼…」「你要給我個解釋!」

雙方父母亂成一團,硯耕推開眾人,大步的走出去,「亦凱,亦凱!
艾倫在家吧?」

「在。」他微笑。唉,我真是個捨己為人的好人…

「攔住他!」士豪的爸爸大叫。

他跑出禮堂,極目居然沒有計程車,追兵就快到了。

「拜託拜託,十號李阿霞親自來到現場,請各位支持…請支持李阿霞
…」宣傳車緩緩的開過他的眼前。

就是它!硯耕跳上宣傳車,「我的票投給妳!小姐!拜託,我要去求
婚,晚了就來不及了!拜託!請帶我去…他們追上來了…」

「他們素隨?」候選人愣住了。

「他們不讓我去求婚!想破壞我的愛情!拜託妳了!阿霞小姐!」

「這是什麼素界?」候選人猛拍車頂,「走啊!快開啊!不要讓壞人
追上來~」

宣傳車一個急轉彎,開得飛快,甩掉了那群追兵。

「來,說給阿霞姐聽,阿霞姐給你靠。」阿霞姐豪氣干雲的一拍胸脯


硯耕喘了口氣,大致的說了他和艾倫的事情。旁邊的助選員都聽得哭
起來。

阿霞姐哭得更慘,連妝都花了。「哎唷!你那個繼母真的好壞勒!你
也是白粗,阿這樣就相信喔?笨死了啦。」

「我…」被罵得心服口服,「我是笨。」

「阿霞姐,」別的助選員快昏倒了,「這裡就好放他下去了,我們還
得掃街拜票…」

「拜你的大頭啦!」阿霞姐破口大罵,「這麼不公不義的事情,你可
以當作不知道咻?你們這些男人的心是什麼做的?夭壽喔!喂,少年
欸,地址勒?阿霞姐帶你去!」

「阿霞姐!」助選員也想哭了。

「幹!吵三小?這也是選民服務,你懂得個芋頭蕃薯?走啦!」

真的這樣一路招搖的開到亦凱的別墅。

「阿霞姐,謝謝,謝謝。」他激動的跟阿霞握手,跳下宣傳車,按電
鈴。

忙著出來開門的艾倫,看見他像是看到鬼,蹦的一聲把門關了。

「艾倫!艾倫!」今天再不解釋清楚,這輩子還有機會嗎?「開門啦
!」

敲了半天的門,一點效果都沒有。

一回頭,發現阿霞姐還沒走,他又跳上車,「阿霞姐,對不起,擴音
器借我一下…」

他拿起擴音器,「艾倫!拜託妳聽我解釋啊~就算是死刑也該讓我申
訴一下,我跟良良真的什麼事情也沒有啊~」硯耕聲嘶力竭的喊了五
分鐘。

艾倫被他吵得寢食難安,跳起來。就你有擴音器,我沒有?她跑進亦
凱的房裡,打開窗戶,把亦凱演講用的麥克風拿出來,「媽的,你吵
啥?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啦~你今天不是結婚嗎?恭喜你啊~」

「我以為你要嫁給亦凱了嘛!誰叫妳要住到他家來!」醋意湧了上來
,「我不要妳住在他家啦!」

「我住他的房子不行,你就可以跟良良脫光光在房間裡?妳以為我是
瞎子?你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哪?我就是要住亦凱家,怎麼樣
?」

「我跟良良…」他本來要繼續吼,發現四周的住戶和行人都圍在宣傳
車四周,滿臉期待的看著他。天啊~叫人怎麼說出口啊?這些人在幹
嘛?

「怎麼樣?」觀眾有人催促。

太丟臉了…他牙一咬,眼一閉,「我跟良良什麼事情也沒有啊!那天
她喝醉了,走錯房間,她以為她走到妳房間去了嘛!我也喝得太醉,
沒發現她在床上…真的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呀~」我這輩子再也不想走
到這附近來。這下子他可出名了。

「哼,酒醉失身比較自然,不是嗎?」艾倫冷笑,「反正她比較適合
你…」

「妳說什麼屁話!」他才暴跳,阿霞姐阻止他,「少年欸,冷靜啦,
你是來吵架還是來求婚的?」

對呀…但…真的要在這些人面前講嗎?他靜下來,看著下面越來越多
的觀眾。

我這輩子再也不要碰酒了。他沮喪的垂下肩膀。
「我…我喝得那麼醉,能夠做什麼?!」他靜了一下,底下的人屏息
等他的告白,他猛回頭,媽的,連SNG都來了!

等熬過這一場,我大約該出國避羞了。


「我…我還是處男啦!」他吼起來,「妳覺得喝得爛醉,走路都能栽
進馬桶,這種狀況,我還可以幹啥?我找得到正確的地方嗎?媽的,
我們住在一起這麼久,妳看過我看A片沒有?良良還是處女啦!不信
妳可以請醫師開證明給妳!」

「媽的!」良良在電視前面揮拳,「處女這種丟臉的事情,誰准你用
擴音器廣播!媽?媽~」良良的媽媽昏了過去。

「……」艾倫沒有回答。

硯耕這下慌了,如果她破口大罵還好辦,不出聲…該不會出事了吧?

「喂,小姐!真的不太可能啦,妳也出聲一下~」看熱鬧的人忍不住
出聲,底下一片嗡嗡嗡。

你們湊什麼熱鬧…

「我…」艾倫帶著哭聲,「說不定…我一直在等分手的機會…」

「妳說啥!?」要不是阿霞姐拉住他,他差點栽下車。

「我…我知道,我不是你理想中的對象…」她抽泣,「說不定…哪天
你會遇到你夢想中的百分之百女孩…到那個時候,我該怎麼辦?我不
想綁住你,但是…我也很遺憾,不是你心目中的那個原型情人…」

她忘了關麥克風,所有的人一起聽她啜泣。

「…妳知道嗎?」硯耕拿起擴音器,聲音也嘶啞了,「我也好擔心,
我不是妳理想中的情人。但是…我沒有妳…我連日子都不會過了…妳
為什麼要這麼想?我為什麼也這麼笨?妳就是我百分之百的女孩啊…
妳記得我們在操場唱盛夏的果實嗎?沒有妳,我連歌詞都記不住…」
他這麼大一個人,站在宣傳車泣不成聲,「妳出來啦…沒有妳…我不
行啦…我們一起唱盛夏的果實…一起散步…一起曬棉被和曬貓…好不
好?艾倫…」

喀的一聲,麥克風關掉了。

硯耕咬牙熬著,完了。眾人失望的嘆息。

門一開,一條嬌小的影子飛奔出來,硯耕跳下宣傳車,用力的抱住她
。像是失而復得的珍寶,他一點也不敢鬆手。

***

阿霞姐趾高氣昂的把兩個灰頭土臉的人載回來,士豪的臉已經氣黑了


「你這個混帳東西。」他瞪著硯耕,「你失去繼承資格了。」

硯耕聳聳肩,「也不錯。我本來就沒打算繼承。」士豪忿忿的轉身,
硯耕叫住他,「老爸,試試試管嬰兒如何?你會有繼承人的。我們要
去法院公證,你要來嗎?」

「我死也不會承認你們!」他領著邵莉走了。

「安啦!」阿霞姐拍拍他的肩膀,「小孩子生下來就承認了。我阿爸
當年也這麼跟我講,結果外孫都他在帶。」她吆喝,「走囉~去法院
~」

「呃…我還沒跟我爸媽講…」艾倫有點不安。

「我們會補請客的。」他閉目養神,緊緊的抱著艾倫。

「不用這麼急啦…等我跟爸媽…」

「不,現在就公證。」他才不想橫生枝節。

「……我們都沒地方住了。」她搔搔頭。

他抵著艾倫的前額,「我們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他低下頭,吻
了艾倫,不管身邊吵些什麼。

***

在亦凱好心提供的新房裡,硯耕緊張兮兮的拔掉電話線,關掉兩個人
的手機,連電鈴的線都拔了,門窗檢查三遍。

他發誓,就算九二一重現,就算失火了,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擾他的
新婚之夜。

抱住艾倫,心滿意足的躺在床上,氣氛這麼美好…歷經這麼多磨難…
終於…

艾倫抵住他,微微一笑…


「歡迎光臨,先生,你要加九五,還是九八?」

他一愣,笑到氣都喘不過來…我會不會是第一個在新婚之夜笑死的新
郎?會不會?
「震哥,你在幹嘛?」范艮探頭看她哥哥,瞧他臉揪得像個包子似的
。四周散落了許多揉成一團的稿紙。

「作文。」


「作文?作文會難倒你嗎?」范震的作文常常拿出去比賽,什麼樣的
題目會讓他這樣對著空白的稿紙發呆?

「我的父母。」他沒好氣。

兩個小學五年級的學生一起對著稿紙發愁。

「呀,我寫過這個題目,」范艮想起來,「要不要拿給你參考一下?


「別鬧了。妳忘了我們國語老師是同一個?妳那篇『奇文』已經讓老
師邊念邊笑到咳嗽,我沒謀殺老師的習慣。」

范艮有點不高興,她據實以報,居然會被笑。

「誰叫妳連老爸用擴音器求婚的事情都寫上去?」幸好跟她不同班,
「害我不敢承認那是我爸媽。」

「那就編造一下好了。就說我們家媽媽煮飯爸爸看報,如何?」范艮
覺得這是好提議。

「謝謝妳喔!我們家是爸爸在瑪莉亞回印尼的時候煮飯,媽媽看報吧
?還不是拜妳所賜?老師指名要看我的作文。」這下子連編都編不得
了。

兩個人很努力的把作文掰完,還是發愁。

「這樣寫很像笑話大全。」范震覺得無力,「但是我已經刪掉很多情
節了…」

「老師會挑出來念的。」范艮憂心忡忡。

相對無言。「把這句加上去試試看,『不能選擇父母,是兒童的悲哀
。』如何?」

范震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哎,瑪莉亞什麼時候回來?我真的好
想念她…」

「我也是…」

「振作點,」范震勸她,「別到客廳去,盡量待在自己房裡,摔死的
機率會小很多…我去洗澡了。」

不用他勸,她也沒勇氣去客廳。媽媽把客廳當作工作室,每次客人以
為他們小孩子把屋子弄得宛如核彈廢墟,她就覺得很冤。她自己的房
間可是整整齊齊,連瑪莉亞都稱讚的。

「瑪莉亞…呃…媽~我忘記拿內褲了,麻煩幫我拿一下…」聽見范震
的聲音,范艮的臉一白,大喊,「媽~我拿就好,我拿就好~」

「沒關係,我去拿~」媽媽的聲音越歡快,她越覺得心驚膽戰,剛衝
出房門,就聽到「嘩啦啦」「蹦」「筐啷」,還有「哎唷」。

來不及了。

哥哥頭髮還在滴水,衝過來跟她一起站著,看著一片狼藉裡,他們的
媽媽艾倫,躺在地板上。

兩個人默默的扶起媽媽,撿起打破的檯燈碎片,疊起被媽媽整疊拉下
來的衣服,把扯掉的窗簾重新掛上,順便連地都掃好了。

「哥哥,以後請你叫我。」范艮抱怨,「你花五秒鐘叫媽媽,我們就
得花五十分鐘打掃。你覺得呢?」

范震長歎一聲。

「媽,瑪莉亞什麼時候回來?」范艮覺得無力。

艾倫嘴一扁,「…我就知道,你們比較愛瑪莉亞,不愛媽媽…人家也
很努力呀…」她哭了起來。

范震馬虎的拍拍媽媽的頭,范艮拿抽取式面紙。

「我們知道妳很努力,」范震點頭,「我們真的比較愛妳。」

「范震…范艮…」她撲到他們身上哭。

兩個孩子努力的忍耐,媽,眼淚不要這樣甩,好噁心…

「怎麼哭了?小親親…乖,不哭喔…」兩個孩子臉上都浮現黑線,他
們老爸回來了,「誰欺負妳?范震范艮,你們怎麼惹媽媽哭了?」

「硯耕硯耕…沒有啦…他們想念瑪莉亞…」艾倫換纏到硯耕的身上。

「喔…拜託…」兩個小孩叫了起來,「不要在客廳耍噁心好不好?」

「要親去房間親啦…」

「一點都不關心我們的心理正常發展…」

「有夠色情的…真是太可怕了…」

走到樓上,「我想退貨,」范艮抱怨,「我能不能換對父母?」

「老妹,」范震鄭重的握著她的手,「不管父母多麼噁心,我們都要
堅強的活下去。」

靜默了一下,「瑪莉亞!妳趕快回來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5:16

第一章

這一定是惡夢。這絕對是惡夢。


第一次去按電鈴的時候當她開門,丹瑜幾乎倒抽了一口氣。

那雙美麗的眼睛…像是凝著美麗冰霜的高山湖泊褐裶褌裫,摵摭摔摎寶光流動,只是抬
起頭就要將人的靈魂吸進去一樣。
她幾乎獃住了兩分鐘,好不容易開了口「我能不能幫妳畫幅畫?能
不能?我不會要妳坐太久…十分鐘?!可以嗎?拜託…」

個子比她高一個頭的美麗房東只是眨了眨眼睛。「十分鐘?」

「對~請給我十分鐘~」丹瑜激動的抓住她纖長柔白的手,「十分鐘
就好好不好?」該死!為什麼我只帶了速寫簿和鉛筆,什麼都沒帶
?她唇角沁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進來吧。」

丹瑜在繪畫的時候,什麼也不記得。眼前只有這麼個麗光照人的美人
兒,和專注繪畫時的狂喜。

看著自己的速寫,她點點頭,「實在很傳神。」

「不是這樣而已!」丹瑜很激動,「妳…這不完全!如果可以,我應
該用油畫好好的凝住妳的美麗…如果給我幾天…不,幾個月的時光…
我可以…」

她的聲音低沉,魅惑聽著她的人,「小姐,妳是來租房子的,還是來
畫畫的?」

「當然是畫…」不對不對,啊呀,我在幹嘛?「當然是租房子,租房
子!對不起…我…我一但遇到畫畫…我實在…」
「妳有一年的時光。」她將畫還給丹瑜,「如果妳喜歡這裡,妳會有
一年的時光。妳可以畫我。」

丹瑜呆掉了。就算這個房子用紙箱做的,下雨就淋化,說什麼她也要
住下來。只是…她看看豪華舒適的起居室,她覺得膽怯起來。

「這是妳的房間。」她優雅的打開門,「本來是我的化妝師住的。不
過,我剛開除了她。她的品味實在不怎麼樣,不想留下的東西,全部
可以丟掉。」

丹瑜張大了嘴,看著天花板垂下簾幔的豪華大床,充滿蕾絲花邊的窗
簾,比書桌大多了的化妝台,和小巧精緻的書桌。牆上卻貼著F4的海
報和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偶像明星,和豪華的房間很不搭調。

「我可以撕掉海報嗎?」她怯怯的問。

「當然可以。撕吧。如何?想搬來嗎?」美女就算不笑,還是這樣美
得令人窒息。

「呃…我的預算…」還沒找到工作,這些年存下來的錢,不允許這樣
奢華。

「妳的預算有多少?」她倚著牆,修長的身材優美極了。

「五…五千。」丹瑜的臉都紅了。她大概會笑自己不自量力吧?早知
道電話裡就要問清楚。

「就五千。」她開始戴耳環,「現在打契約吧。等等我還要走秀。」

丹瑜拼命點頭,「呃?走秀?」

「我是模特兒。」她拿出契約,「可不要住不到一年,就搬走了。」

「不會不會…」難怪這麼美貌…

「我姓莫,莫子宜。」她輕輕的和丹瑜握手。

「馮、馮丹瑜。叫我丹瑜就好。」她慌張的點頭。

子宜將鑰匙給她,「我的個性有些孤僻。沒事的話,請不要打擾我。
還有…請不要帶男人回來。」

「我沒有男朋友。」丹瑜臉紅了。

就這樣,她搬來這棟豪華的公寓。開頭兩個禮拜,丹瑜連工作都不想
找,每天像是發高燒似的畫著她那美麗的房東。

子宜的話不多。如果沒有走秀,幾乎都待在自己的房裡。他們起居時
間也不相同。丹瑜黎明即起,子宜卻不到天亮不會上床,幾乎只有晚
上才見得到面。除非丹瑜敲她的門,她從來不找丹瑜說話。但是丹瑜
想畫她的時候,她也不曾拒絕,靜靜的坐著,讓丹瑜畫她那冰雪般淡
漠的艷容。

若不是亞麻油的味道太嗆,她還真想用油畫呢…即使是水彩,她還是
盡力而狂喜的埋首在創作的喜悅。畫快畫好的那天夜裡,她更熬了一
整夜,完成那副她自己都很得意的肖像。

這一熬夜,讓她睡到中午才起床。睡眼惺忪的走進浴室…她瞪圓了眼
睛。

她那美麗的室友,正在刮鬍子。

呵呵…美…美女的汗毛,多到要用刮的嗎?大概她有外國人的血統,
所以才…

但是,子宜裸著的上身,卻有著強健而平坦的胸肌。

她尖叫起來。

「你你你…」丹瑜尖叫起來,「你是男的?!」

子宜摸摸光滑的下巴,放下刮鬍刀,「怎麼?都住了兩個禮拜,妳不
知道我是男的?小聲點,我的耳膜滿痛的。」

「你都穿女裝,我怎麼會知道?!」天啊~我住到變態的家裡?!不
會吧?「你不要靠近我~聽到沒有?!你這變…變…」

「小姐,我的職業是女裝模特兒,當然要穿女裝。」他開始擦保養品,
「但是,我在家裡,可沒穿過裙子晃來晃去,對吧?」他馬虎的按摩
幾下,「而且,我哪裡像女人?」

這話就像蜂蜜不是甜的,男人不用下半身思考一樣好笑。「你什麼地
方看起來不像女的?!」她尖叫,「男人如果都給你一樣漂亮,叫我
們當女人的臉要擺在哪?」

「當然是女人自己的頭上。」他面不改色轉過來,丹瑜覺得自己快神
經錯亂了…那豔麗的面容,卻安在強健的胸肌和隱約可見的腹肌上…
無可能啊~她實在無法接受呀~

「快把衣服穿上!」她大叫,「我快長針眼了~啊~」她慘叫起來,
子宜居然大大方方的把浴巾拿掉,「你在幹嘛?變態!我還沒嫁啊~」
她趕緊摀住臉。

「妳不是要我把衣服穿上?」他慢條斯理的穿衣服,「我能把浴巾穿
在衣服裡嗎?」

她的臉紅得跟豬肝一樣,衝進房間裡,把她苦心畫了兩個禮拜的畫拿
出來,丟在子宜的身上,「送我?」子宜優雅的拿起畫,欣賞著。

「…我怕我會精神分裂。」我那優雅美麗又冷漠的漂亮房東哪裡去了?
我才不敢留著變態的畫~「我要搬家!把我的押金還我~」

「免談。」他輕鬆的站起來,「明天我找人把畫框起來。嗯,妳對色
彩的掌控很好…妳會化妝嗎?」

「這個色彩的掌控是個大學問…」丹瑜湊過來,「有時候線條畫得好,
有人就是可以把顏色弄得很恐怖…本來我想畫素顏…但是不知道為什
麼,你比較適合化妝,我覺得這樣才能將你那種淡漠卻冷艷的氣質…」

等等,我在幹嘛?

「喂!什麼叫免談?!」她氣死了自己容易被轉移注意力的爛個性,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成何體統?我還沒嫁人…」

「我不會逼妳娶我。晚上我都鎖房門的。」他依舊氣定神閒,「我不
怕,妳怕什麼?」

是呀,他都不怕…啥?

「喂!你說什麼?鎖房門?該鎖房門的是我吧?」丹瑜氣極了,「還
我租金!我現在沒有工作…」

子宜站起來,丹瑜畏縮的後退一步,他在抽屜裡翻了一陣子,「契約
是打一年的。妳若違約…」他搖頭,「我真的滿討厭法院的。」

丹瑜瞪大了眼睛。她從來沒見過這麼無賴的房東。跟他比起來,鄭富
邦善良的跟彌勒佛一樣。

「你不能這麼做!」他在威脅我,是吧?那變態居然威脅我?!

「是呀,我在威脅妳。不要懷疑。」他揚揚手裡的契約,「我討厭找
房客。好不容易找到『有趣』的房客,我不想換。」

「『有趣』?是嗎?」丹瑜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沒那麼有趣啦…
這樣誇我,我會不好意思…」

咦?

「你是什麼意思?有趣?」丹瑜發起怒來,「你覺得我很好笑是嗎?」

「是滿好笑的。」他的眼睛掠過一絲笑意。

丹瑜的臉一下子從紅轉青,又從青轉紫,氣得臉都黑了。轉身衝進房
間,「磅」地把房門甩得震天響。

子宜叉著手,靜靜的坐在客廳。從來沒見過表情變幻迅速,心裡想的
就在臉上寫得明明白白的女人。好似紅綠燈,好看極了。

恆常冷漠的美麗容顏,露出了幾乎看不見的笑容。

直到後台,忍耐著化妝師在他臉上塗塗抹抹,他那絲笑容還在。

「這麼高興?」風韻猶存的經紀人察覺到他的笑。

「…我的新室友…很有趣。」他閉上眼睛,讓化妝師幫他畫眼線。

經紀人挑起一道眉毛,「她還沒發現你是男人?」

「就是發現了,我才知道她這麼有趣。」他睜開眼睛,即使看了這麼
多年,還是讓他如冰凌般冷艷而光潔的目光,惹得心頭一凜。

「兩個禮拜才發現?」經紀人輕笑,「我不意外。你比女人更美麗。」

『男人都像你這麼漂亮,我們女人的臉往哪擺?』想起她那氣急敗壞
的樣子,子宜的笑意更深了。從來沒見過他笑的化妝師,不禁整個獃
住。

像是蒙霜的牡丹乍然開放,笑破了霜雪。

等他看了鏡子,笑容馬上消失殆盡。

「妳當了幾年化妝師?」他淡淡的問,「藍色眼影?」

「今天展示的幾乎都是冷色調的,」化妝師警覺得回答,「藍色有什
麼不對?」

「那妳告訴我,那件金色的衣服妳打算怎麼辦?間隔的零點零一秒,
妳要幫我卸妝後重上眼影,是嗎?」

化妝師面紅耳赤,「這個…」

經紀人看氣氛不對,連忙緩頰,「子宜,觀眾不會看得那麼清楚…」

「是嗎?這就是你們工作的態度?」他站起來,「明天我不要她幫我
化妝,就這樣。」

化妝師惱羞成怒,「我在這行已經超過十年了,沒有任何模特兒或藝
人嫌過我的妝!你以為你可以呼之即來…」

經紀人擋在前面,「夠了。明采。明天我會跟經理說,你換過去幫別
人化妝吧…」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化妝師大怒,「你不過是個小小的模特兒…
你不過是個有變裝癖的變態!你…」

「明采!」經紀人厲聲,「夠了。」

等化妝師忿忿的離去,經紀人嘆口氣,「你知道她和老闆…」

「我不管她和誰睡,」他的聲音又恢復冷漠,「做什麼工作,就該忠
於工作。林姐,妳不是嗎?妳忠於一個獄卒的工作,這麼多年跟在我
身邊。」

林姐的臉沒有變化,平和的說,「我不是獄卒,你也不是囚犯。」只
有指尖微微的顫抖透露她的情緒。

「我不是嗎?」他揚起黑直的垂肩頭髮,光亮的像是絲緞,「我倒不
知道我不是。我是不是,妳最清楚。」

等他上台,林姐有些掌不住的坐倒在椅子上。

他看出來了?什麼時候呢?還是說,他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她咬了咬
下唇,卻沒有連絡任何人。

***

丹瑜胡亂的收著行李,開玩笑,這種鬼地方,誰住得下去?除了變裝
癖,我怎麼知道他還有沒有其他的變態?

就算睡馬路也強過住在這裡,打開存摺,她咬咬牙。

和生活散漫的艾倫與倒楣到不行的陳翔不同,她一直都認真的賺著不
多的錢和儲蓄。雖然沒有任何外快,還是比艾倫和陳翔有錢多了。

只是要動用到存款,她總是覺得很惶恐。

深呼吸,沒事的,我會沒事的。

她小心的探頭,看見子宜的拖鞋仍然擱在門口,這才大膽的走出來。
應該不會被告吧?大不了,押金不要了…想到那一萬塊,心裡還是抽
痛了一下。

經過廚房,她瞥了一眼,我的老天…

這兩個禮拜廢寢忘食,幾乎沒注意到廚房或浴室。猛一看,廚房裡堆
了一堆碗盤沒洗,已經開始出現小宇宙,不知道會不會有奇怪的生物
孕育其中。

這麼漂亮的廚房…這麼完美的餐具…居然…居然蒙塵若此~

她著魔似的走進廚房,拿起菜瓜布。老天…我不要洗碗啦…但是…但
是…我受不了這麼漂亮的廚房被欺負啊~

等子宜回來,幾乎不認識自己的家。

每個禮拜都會有鐘點女傭來打掃,但是…今天是禮拜一,明天鐘點女
傭才會來。再說,那個女人懶得很,頂多吸吸地毯,連桌子都懶得擦
…現在他的茶幾卻連人的影子都照得出來。

丹瑜的行李丟在門口,可見人還沒走。他在兩房兩廳的房子裡看著,
聽到浴室裡傳來刷刷刷的聲音。

一開門,丹瑜戴著塑膠手套,正在賣力刷馬桶,滿眼幽怨的,「你到
底有沒有刷過馬桶?這麼漂亮的馬桶,你居然讓它卡了這麼多汙垢?
你對得起這麼漂亮的浴室嗎?」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家裡的水龍頭能夠當鏡子用。「妳不用刷馬桶。每
個禮拜鐘點女傭會來打掃的。」

「這個馬桶像是一年沒人動過了,」丹瑜氣得大叫,「她在幹什麼吃
的?她真的是專業的女傭嗎?這就是她對工作的態度嗎?」

本想一笑出去的子宜,卻為了她這句話停下來。「要不然,妳說該怎
麼樣?這是份辛苦又低尊嚴的工作,誰不是馬馬虎虎的過去?」
「誰說的?!」她氣得丟刷子,「做什麼都要盡心盡力!怎麼可以馬
馬虎虎?要不然,不要做這行啊!有人拿槍押她嗎?誰准她當薪水的
小偷?」

子宜眼中出現讚賞,卻只是一瞬間。「如果我請妳打掃呢?妳若留下
來,家裡的打掃拜託妳,我可以不收房租。」他蹲下來,「反正妳還
沒有工作,不是嗎?可以省一點就省一點喔。」

這真是個惡魔的誘惑…不用房租了!只要把這個美麗的家整理清爽就
可以了…

「你是男人…我不可以…」她的意志已經開始動搖。

「又怎麼樣?」他美麗的眼睛瞟著她,「我對女人沒興趣。」
他該不會是…Gay吧?

「 32B-。」他盯著丹瑜的胸前,「已經不大了,胸罩的穿法還不正
確。我實在對胸罩都不會穿的女人提不起半點興趣。這妳得原諒我,」
他搖頭,「看起來比實際尺寸還小…」

「喂!」丹瑜慌得一遮,「你在看哪裡?!」他才不會是Gay哩!
「我在提供專業意見給妳。」他站起來,「要對妳怎麼樣,在妳沒有
戒心的這兩個禮拜,妳早就怎麼樣了。生活不是鬧著玩的。還是說,」
他眼睛一轉,「妳要回家去?」

丹瑜心裡一窒,我還有家嗎?

「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她那種迷糊慌張的樣子消失不見,厲聲
說。

子宜定定的看著她,「那很好,我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只有現在
立足的這個房子。」他的聲音不大,卻有著不容反駁的威嚴,「回房
裡去吧。」

她就像被催眠一樣,乖乖的把行李搬回房裡。

不對。我怎麼又留下來啦?!她抱著頭,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漸漸的,她發現子宜和之前的態度沒有什麼兩樣。仍然不多話,靜靜
的坐在客廳裡看書,丹瑜不開口,他也不開口。總是丹瑜憋不住,先
找他說話,他才簡短的回答。

「…男生做這行的不多吧?」她的驚嚇漸漸被好奇征服了。

「是不多。大部分是男裝模特兒。」他戴著眼鏡,頭髮扎起馬尾,卻
沒讓他的艷光略減,寬大的襯衫遮去了曲線,修長優美的大腿隱隱的
有些肌肉。

「咦?你是說,還有其他的男生當女裝模特兒嗎?」丹瑜吃驚了。

「當然有。只是不多。」子宜沒告訴她,當中有些是變性人。

「…這行到底有什麼吸引力呀?」她想不出來。

「妳覺得我美嗎?」他拿下眼鏡,轉過來看她,馬上讓丹瑜面紅耳赤。

「美啦美啦,美得人家都臉紅了。」天啊,耳朵都紅了。

「我也這麼認為。」他低下頭,翻過一頁,「我喜歡展現自己的美麗。
既然天賦如此,不應該浪費。還有什麼行業像女裝模特兒這樣可以展
現自己的美麗到極致?」

丹瑜張大嘴,她還沒見過誰像他這樣自戀得理直氣壯的,「…你可以
當偶像歌星啊!」她嚷起來。

「我討厭唱歌。」他又翻過一頁。

「…那演戲總可以吧?」丹瑜不敢置信。

「我討厭背台詞。」

「……」

他真的是個變態!就為了這種理由?想展現自己的美麗?丹瑜覺得自
己一暈。

我還是搬家好了。住得越久,越覺得自己的腦筋奇怪。

但是…總得有錢才能搬吧?她連找了半個月的工作,越找越心灰意冷。

許多漫畫出版社都開始裁員了,就算沒有裁員,也逢缺不補。她很堅
持漫畫的理想,除了畫畫的工作以外,她不想做。

但是這樣的堅持也漸漸減弱。即使子宜不收她房租,存款漸漸減少,
她的恐慌也慢慢升高。

這樣下去不行。她趴在麥當勞,面前的咖啡緩緩的冒煙。若不是太冷
了,她連這杯咖啡都想省下來。

噁,真難喝。喝了這杯咖啡,剛好噁心的吃不下任何東西。

「丹瑜?不是丹瑜嗎?」驚喜的聲音響起來,她猛回頭,「阿蓮?」

她跳了起來,和阿蓮握著手,「好久不見啦~」

之前阿蓮曾經是她在頂點的同事,後來跳到大自然去。

「妳還在大自然嗎?」

阿蓮搖搖頭,「裁員名單上有我。還好老闆發了三個月的遣散費,要
不怎麼撐到找著工作?聽說妳也被裁員了?鄭富邦這個不要臉的老東
西,真是…」

「那是因為…艾倫和陳翔在外面包case…所以…」一想到自己無辜被
牽連,她就想哭。

「妳還不知道?」阿蓮瞪大眼睛,「根本不是這樣的。你們那個team
被裁,鄭富邦把你們的遣散費污掉了…」

「什麼?!」丹瑜大叫起來。

「他還污了不少其他人的錢呢。真丟臉,為了六十萬被公司開除出去!
現在人不知道跑到哪兒…」

他居然連遣散費都要污!丹瑜想到誤會了艾倫和陳翔,不禁眼眶紅了。

「不談那個爛人了。妳找到工作了嗎?」阿蓮很關心。

她搖頭。

「唉,我倒是找到工作了,」她長長歎一口氣,「沒想到,我居然在
禮服公司找到工作呢。」

「做DM?」

「美容師。」看她一臉不可置信,「也沒什麼兩樣啦。只是一個畫在
畫布,一個畫在臉上。畫布不會喊痛…人會喊痛而已…」

她恍恍惚惚的回到家,縮在沙發上想了很久,連燈都忘記開。

「怎麼了?」子宜把燈打開,「妳哭了?」

「只是有點沮喪…」她擦去頰上的淚,「他怎麼可以這樣?我一直都
尊敬他,喊他師父的,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們…」

靜靜的聽完丹瑜斷斷續續的描述,他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

「別難過。歡迎光臨真實世界。」呼出一口氣,「這世界就是這樣,

一點也不完美。背叛是應該的,因為人性都這樣的軟弱…」

「包括你嗎?」她的聲音悶悶的,一出口才覺得不適宜。

「我和妳?我們沒有利益糾葛,我無從背叛妳。」他戴上眼鏡,拿起
書,「記住,不在乎、沒有利益,就沒有背叛的空間。」

丹瑜靜靜的咀嚼這些話,渾然沒有發覺,她讓子宜靠她很近,而且子
宜的手還摟著她的肩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5:54

第二章
美容師呀……她還在想阿蓮的話。

說不定,這是也是條路。這和著色沒什麼兩樣,她試著說服自己。總
比去7-11打工好。她一直對自己的色感很有信心……

要畫,就畫漂亮女人。她看見了模特兒經紀公司徵求化妝師,丹瑜這
樣跟自己講。

鼓足了勇氣,才到模特兒經紀公司,馬上氣餒了。真的不再找看看嗎


她掙扎著,說不定還找得到漫畫美編之類的工作……若是能夠單純畫
插圖就好了……當漫畫家助手也行啊……只是,還有漫畫家徵助手嗎


「小姐,應徵嗎?」一個流裡流氣的男人對著她微笑,笑容倒是友善
的。

丹瑜深深吸一口氣,我不能忍耐存款低於五位數……「是的。」

她走進模特兒經紀公司,吃驚這樣光鮮亮麗的行業,公司卻這麼破舊
。幾個漂亮的辣妹瞪著她,像是把她當成敵手一樣。

「妳來應徵什麼?歌星?演員?還是模特兒?」那個男人低頭翻著表
格,「對了,我是經理,不過沒人這麼稱呼我,妳叫我小李吧。」

「呃……」丹瑜清清喉嚨,「我要應徵化妝師。」

「化妝師?!」小李打量了她一會兒,「不用這樣吧?妳這麼漂亮…
…妳相信我,我一眼就看出妳是可造之材……只要化點妝,換件漂亮
衣服……我保證妳會大紅大紫。」

「我不會唱歌,也不會演戲。」丹瑜覺得很尷尬。

「沒關係,那就當模特兒好了。我們有專屬的模特兒課程,妳一定會
成為紅牌模特兒的……」

「瞧瞧,兩年前,小李也這麼告訴我。」一個辣妹吃吃的笑了起來,
「喂,小李,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麼說是吧?真是標準皮……」

「姑奶奶,別吐巢我,」小李不以為忤,「來吧,小姐,填這張表格
吧。」

「不,」丹瑜很堅定,開玩笑,家裡一個自戀狂就夠了,她不想跟子
宜一樣,「我只想應徵化妝師。」

小李皺起眉毛,「好吧,妳有經驗嗎?」

丹瑜嚥了一口口水,「……我高中的時候,學過美容美髮。」

想了一下,小李又笑顏逐開,「沒有經驗沒關係。什麼不能學呢?妳
先見習也可以。不過,沒有化妝師的專屬表格,先用模特兒的好了…
…」正在填表格,門簾刷的一聲開了,一張冷漠的艷容出現。「小李
,你在幹什麼?」

「我在募集新人……這沒礙著你吧?」他那種嘻皮笑臉的樣子不見了
,變得警戒又小心,「我先說好喔,她是來應徵的,我沒有強迫,也
沒有騙她……」

這熟悉的聲音,丹瑜一抬頭,觸及那雙冰封的美麗眼睛,像是閃過一
絲惱怒與……關懷?

「妳來應徵模特兒?」子宜瞟了一眼表格。

丹瑜搖搖頭,怎麼搞的?這麼巧?「我來應徵化妝師。」

「這不是化妝師的表格。」他冷冷的看著小李,「『經理』,你弄錯
了。」

小李閃過一絲兇狠,馬上換上笑容,「是呀,我以為化妝師的表格用
完了……我真是記性越來越差了!」他殷勤的拿出表格,「來,馮小
姐,」他看著未填完的表格,「換一張吧。」

「她不填任何東西。」子宜把表格都撕了,「她是我專屬的化妝師。


「莫子宜!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小李的臉變得蠻橫恐怖,「我招我
的新人,你當你的名模,井水不犯河水,你到底想怎樣?」

「不怎麼樣。」他依舊平靜冷漠,「她和我住在一起,她的一切,都
由我負責。」

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氣。一時之間,靜悄悄成一片。

「走吧。」他抓住丹瑜的上臂,硬拖走她。

「喂?喂!這是怎麼回事……」丹瑜糊塗了,「你怎麼可以這樣?我
需要工作……喂!子宜,你弄痛我了!」

望著越走越遠的兩個人,小李的臉也越發陰沉。碰的一聲,他把桌子
的東西都打得一跳,其他的女孩全噤若寒蟬,沒人敢說話。

「你夠了吧?」丹瑜終於甩開他的手--或說子宜願意放開她,「你
搞什麼鬼?為什麼把我拖出來?我需要工作呀!就算房租不用付,我
也得吃飯生活……」

子宜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的舉止太異常。他不願意承認那種情緒是恐懼
,「妳為什麼要到模特兒經紀公司找工作?妳到底去了幾家這樣的公
司?」看她扭著臉,忍不住握緊她的手臂,「說!」

丹瑜被他嚇到,好一會兒才說,「這是第一家。」看他擔心嚴厲的眼
神,這才有些明白小李大概不是什麼好人,「……可不可以放手?會
……會痛……」

他這才鬆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為她擔心嗎?寧定一下。不可能
,只是……她是個滿好的幌子,就這樣。

「模特兒經紀公司不是什麼好地方。」他的臉色依舊陰沉,「工作這
麼難找?」

丹瑜點點頭,「我要跟畫畫有關的工作。化妝師……」她咬咬牙,「
我希望不要離畫畫太遠。」

他已經平靜下來,「我很想雇用妳當我的化妝師。不過,我不能因為
同情才給妳工作。妳得先經過考試才行。」

「什麼考試?」丹瑜跟在他背後問。

「先不管什麼考試……」子宜轉過身,「妳得答應我,若是考試不過
,妳也絕對不能再走進任何一家模特兒經紀公司。可以嗎?」

丹瑜滿臉疑惑的看著他,雖然子宜面無表情,她卻覺得他為她擔心。

「我答應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跟我來。」他們一起來到伸展台的後台,他拉開臨時衣櫥,「
這些是我明天要走秀的衣服。多半是紅色,妳要怎麼幫我化妝?」

打開專業的化妝箱,丹瑜生澀的拿起好久不用的化妝棉。「妳學過美
容美髮?」子宜閉著眼睛。

「嗯。」丹瑜仔細的用化妝棉和化妝水幫他清理臉孔,「家人覺得女
孩子學這個,將來比較有頭路。」

「後來呢?」

「…………」這樣無瑕的臉不用遮瑕膏,她猶豫了一下,拿起粉條,
「我想畫畫,轉學到復興美工。」

「家人支持妳嗎?」他仍然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雪白的臉上落下
誘人的陰影。

「怎麼可能?」她澀澀的笑了一聲,小心的用指腹抹勻粉條,「我得
靠打工才能付學費和生活費。」為了想畫畫,她被爸爸趕出家門,媽
媽只敢瑟縮在門後掉淚,她身上那麼多傷痕,沒人替她說一句話。
「理想很沉重,對不對?」他睜開眼睛,冷冷的瞳孔倒映出丹瑜自己
的臉孔,「放棄理想,不就輕鬆了嗎?」

「放棄理想,活著幹什麼?」丹瑜覺得有些哽咽,硬嚥下喉頭的硬塊
,「把眼睛閉起來。」

「說得好。」他閉上眼睛,卻彎起嘴角,「不要忘了今天說的話。」
然後肅穆的安靜。

丹瑜開始專注起來,什麼也聽不見。替子宜化妝是種非常愉悅的經驗
。這樣完美的素材,在她的手裡漸漸煥發,艷然,比替她畫肖像還棒
--沒有比這更完美的畫布,這是上帝的傑作。

「金色眼影?流行的緣故?」他看著自己的臉,「大部分的衣服都是
紅色系的。」

「但是有很大部分都是用金色配件搭配,」她解釋,「我用磚紅在眼
窩打底,然後刷上金色眼影。你的眼睛這麼美,應該用這樣的色彩襯
托,但也不能搶光衣服的光彩。我想不出金色以外的配色。」她沒說
出口的是,『你的眼睛這麼美,就是衣服最好的首飾。金色只是珠寶
般眼睛的托座。』

他終於微笑了一下,「妳畫得太淡了。」

「但是……」

「這是舞台。我在伸展台行走,必須要更濃重的舞台妝。」

丹瑜有些失望。不及格,對吧?不過,卻覺得很滿足。

「妳及格了。」他閉上眼睛,「幫我卸妝吧。」

「我不要你因為同情或什麼緣故讓我及格!」丹瑜有點生氣的打開卸
妝乳液,「我答應你,不會再進入任何模特兒經紀公司,但是我不要
……」

「我不同情妳。為什麼我要同情?」他繼續閉著眼睛,「妳的色感很
好,筆觸很敏銳。至於舞台妝……稍微練習一下就是了……我給妳一
個禮拜。就這樣,不要再說了。」

「…………」她悶悶的幫他卸好妝。

「記住,一個禮拜。」子宜送她上計程車,車資也付清了,「我把工
作當成是信仰的一部份,妳最好了解。一個禮拜後,我只要妳幫我化
妝,不要別人。如果妳讓我的秀毀了……我也不會饒過妳。了解嗎?
回去吧,不要再自己去模特兒公司。妳以後跟著我行動。懂嗎?」
不知道為什麼,丹瑜居然只會點頭。

「好可惜,這麼好的材料。」林姐在他背後笑著,「她應該站上伸展
台的。」

「伸展台?她只滿一百六,上什麼伸展台?」他的眼睛沒有一絲暖意
,「還是說,勉強讓她上個一兩次,將來好用虛榮誘她成為交際花?


「你不曾關心過小李旗下的任何女孩子。」林姐低頭點煙,「她對你
真的很重要?」

「誰不疼愛自己的『寵物』?」他淡漠的看著林姐,「就算我不要了,
我用過的玩具,誰也不准碰。包括妳,林姐。」他微笑,雖然那麼美,
森森的殺氣卻讓人不寒而慄,「我不會饒過任何人。」

林姐強自鎮定,「我不會的。」

他的眼睛在林姐的臉上繞過一圈,「我希望。」轉身要離去。

「你畢竟是佩劍的王子,不是公主。」林姐壓抑著自己的顫抖。

「…………」他抬頭望著天空,「我從來不是王子。」他回頭,「我
只是個『魔忒兒』。」

他們兩個都知道他的意思。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林姐輕輕的說,「她會變成你最大的弱點,你知
道嗎?」

他知道的。

回到家,看著丹瑜專注的往假人頭上面化妝,他默默的倚著牆,欣賞
她的專注。子宜知道,現在就算捅她幾刀,她也沒感覺。

是這份專注打動了他嗎?他不知道。這樣的凝視有著滿足,卻也凝聚
著痛苦。

這樣做,比起交到小李的手上,到底那樣比較危險?

他默默的走進房間,試著不再去想。

「動作要快一點,」丹瑜的動作越來越穩定,子宜教她,「服裝秀有
時候是不等人的。」

「我不想草草了事。」丹瑜皺著眉毛,邊看著時尚雜誌想配色。

「所以要把多餘的動作減少。力道用得剛剛好,就不用多餘的動作。
」過幾天就是服裝秀的時間,這場春夏發表會很受重視,他不希望在
這場秀上面失敗,「妳怎麼不拿我試看看?」

丹瑜看看他那無瑕晶瑩的皮膚,「舞台妝太傷皮膚了。我不想弄壞你
的臉。」

是嗎?他心裡覺得有點異樣的柔軟,「那一點點妝傷不了我。」他坐
在餐桌前,閉上眼睛,「過來。」

為什麼總是抵抗不了他的命令呢?雖然這樣有禮貌的口吻……她還是
溫順的走過去。

「你沒有保養。」漸漸回憶起過去學的美容課,她皺眉,「熬夜是吧
?外表看不出來,摸就知道了……」

「誰會摸我的臉?除了妳以外?」驚覺語氣太親密,他馬上沉默下來
。丹瑜沒有發覺,咬著下唇一會兒,「我能不能問……能不能問為什
麼要開除前面那個化妝師?因為她毀了你的秀?」都已經住在一起了
,子宜應該很喜歡她才是。

「不,」子宜淡漠的說,「她試圖爬上我的床。」

丹瑜臉紅了,「…………我不會的。」

「我知道。」

但是……她要很克制才能不去親吻那樣美麗柔軟的嘴唇……直到碰到
鬍渣。

「你的鬍子。」她的眼睛一扁,「沒有刮乾淨。」

「那天我會注意。」

她扶著頭。為什麼這麼美麗的臉會有鬍渣?這根本是不自然的事情啊


等走秀那天,丹瑜帶著兩個黑眼圈出門。

「妳很緊張?」素著臉的子宜戴著墨鏡。

她點頭,「我怕你不會饒我。」

子宜微笑,「今天是妳的生日吧?」

欸?他怎麼知道?

「我給妳三個願望當生日禮物。妳可以許一個『就算我搞砸了秀,子
宜也不會開除我』的願望。」

丹瑜瞪著眼睛看他,緊張突然不翼而飛。輕笑著,「我不會搞砸。」

子宜睥睨著她,「這麼有信心?那好。搞砸了就扣妳兩年薪水。」

「什麼?!兩年?你是不是人哪~這嚴重違反勞基法欸~」

「再吵就變三年。」

「喂~」

第一次到表演中的後台。整個後台全是華服和豔麗的脂粉與香水。配
件的珠寶晃亮了所有人的眼睛,粉撲揚起來的蜜粉,就像一陣陣的香
霧。

「只有你有自己的化妝師。」丹瑜覺得有點窘,「許多人共用一個。


「因為我是名模。」他閉上眼睛,「快動手吧。你是首席化妝師呢。


她深深吸一口氣,迅速的再瞄一眼所有的衣服,開始專注的幫子宜
化妝。

香霧不見了,華服不見了,周遭的一切都消失,只剩下子宜的臉和自
己的手。

等子宜化好妝,整場響起驚嘆聲。穿上華服的他,豔麗的像是君臨天
下的女王。

「不錯嘛。」倒是怎麼都想不到小李也來了,「沒想到馮小姐手藝這
麼好。」丹瑜記著子宜的吩咐,只是笑笑,讓到一邊去。

她不讓到一邊去也不行。在伸展台優雅走位的模特兒,一走進後台,
簡直是用撲的撲到衣服上。誰也不記得靦腆要怎麼寫,誰管場內還有
男人呢?只忙著脫衣服穿衣服,穿著三吋高跟鞋仍健步如飛的到位,
等輪到她時,每個人都氣定神閒,連喘也不見喘,優雅如故。

但是丹瑜一直很緊張。雖然她知道自己的配色很棒,但是能不能配合
每一套衣服呢?衣服沒穿到身上,是誰也不知道的。她顫抖著等子宜
換好衣服,才能暫時鬆口氣,等子宜進來再換衣服的時候,她又緊繃
起來。

冷色調的衣服配上冷艷金屬感的妝,她呼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做到了


「該死!妳現在扭傷腿,那套衣服叫誰穿?!」嘩啦一聲大響,小李
的模特兒在衝進來的時候,拐到了腳。

「你以為我願意?」那名叫做維妮的女孩大吼,「這是壓軸主秀,我
還能走……」

「別鬧了!這樣走什麼秀?!」林姐鎮壓場面,「這套衣服……子宜,
你和維妮身高差不多,你來!」

子宜看著那套極豔紅的荷葉領拖地禮服,「我臉上的妝太突兀……丹
瑜!快!再三分鐘輪我了!」

她幾乎愣住了。怎麼來得及卸妝重畫?

「快呀!愣什麼?」他吼著,一面套上那套禮服。

丹瑜慌亂的看著彩妝盤,一咬牙,手指去沾同色的口紅。

「妳在幹嘛?」林姐被她嚇一跳,「那是口紅……」

她不答話,把口紅沾在子宜的眼皮上,輕輕用指腹推開,來不及擦掉
手上的口紅,顫著手用卸妝紙巾卸掉子宜的口紅,用唇蜜軟軟的塗了
層。

「你非常美。去吧。」

等他走出去,全場響起驚嘆聲和掌聲,丹瑜才打著哆嗦,無力的坐下
來。

「擦擦手上的口紅吧。」林姐抽了幾張面紙給她。她無法出聲,緊張
奪走了她的聲音,她抖著擦著手指。「妳很棒。」

丹瑜無力的笑笑。雙手抱住自己,不知道為什麼還抖個不停。

過了好一段時間,突然有人從背後抱住她,「嚇!」

「是我。」子宜的聲音總是能讓她鎮定,「妳做得很好。秀結束了。
緊張過去,害怕也過去了。」

丹瑜紅了眼睛,卻拼命忍住淚。「謝謝。」

等呼吸平靜些,「我幫你卸妝。」

其他的人幾乎都走光了,燈光下,豔紅的眼影和豔紅的禮服襯著子宜
白皙賽雪的皮膚,拿著卸妝乳液的丹瑜愣著,看著自己完成的完美作
品,不忍心卸掉。

「…………我可以看一下嗎?」

他張開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是羽毛扇一樣揚起來,令人心頭輕顫的眼
睛,寶石一樣明亮,「…………我覺得好累。林姐,幫我把椅背調低
。丹瑜,」他輕喚著,「妳在這裡等著,讓我休息一下再卸妝。」

丹瑜心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癡癡的望著那個美豔神祕的麗人,那
一身的紅,在她心頭留下極深的影子。
恐怕再也抹不去。

「妳很喜歡美麗的事物。」子宜閉著眼睛,輕輕的說。

「……是呀。我對美的事物沒有抵抗力。」丹瑜穿著他的外套,有些
半睡半醒的。

「那我們應該會處得很好。工作上。」丹瑜沒有回答,已經開始打起
瞌睡。怕她撞到車窗,子宜輕輕的攬住她,心裡思潮洶湧。

這樣不對。子宜望著墨黑的車窗外,覺得他領著丹瑜走進妖魔野獸橫
行的荒野之中。而丹瑜蒙著眼睛,對於腳邊的流沙和沼澤一無所知。
放手讓她離開,會不會好一點?但是為什麼要放手?她的安危和我有
什麼關係?

他煩躁了起來。這種煩躁卻有著苦悶的甜蜜和渴望。

這麼多年,他一直是孤獨的。丹瑜出現之前,他冷眼看著這個繁華世
界的優雅和醜惡,天使面和鬼魅面。是誰走入地獄都跟他沒關係,雖
然大部分都走入地獄。

丹瑜像是喚醒了他的心一樣。他發現自己的心臟還在跳動,體溫是熱
的,和丹瑜一樣。

這樣擁著她的時候,感覺特別清晰、愉悅,卻也特別痛苦。

***

丹瑜對於這樣的日子,開始熟悉起來。她放下畫筆,拿起眉筆。在服
裝秀的繁華生活中,她緊緊的跟著子宜到處趕場。

對於小李的畏懼,也在熟悉裡漸漸消失。小李對她一向很友善,那天
鬼魅似的暴怒像是夢一般,在漸漸模糊的記憶裡消失。

「子宜,」小李涎著臉,諂媚著,「我借一下丹瑜好嗎?明采忙不過
來,還有一個化妝師今天又請假。」

他冷冷的目光搜羅著小李,看得小李心頭一凜,「……你先問過丹瑜
。她若願意幫忙,就去吧。但是只能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子宜已經化好妝了。他穿好衣服,靜靜的坐著。黑天鵝絨禮服讓他神
祕而高貴。

「丹瑜,拜託啦……」小李雙手合十,「人手真的不夠啊……」

有些惶恐的過去幫忙,她工作的專注無人可比,成果也讓模特兒們非
常滿意,「丹瑜,要不要到我這兒工作?」小李半開玩笑的,「子宜
給妳多少薪水,我給妳三倍。」

三倍薪水?的確很誘人。但是這裡有什麼人,能夠讓她在這繁華喧鬧
的世界覺得安心的?她看著小李,即使在強烈的燈光下,還是有著陰
影在眉眼間,這讓她畏懼。

「我喜歡子宜。」她抱著化妝箱,小聲的。

「嘿,不要跑嘛,」小李拉住她,子宜望向這邊,眼中精光暴射,「
別緊張,」他掏出一疊厚厚的鈔票,「這是妳幫忙的代價。」看她僵
住不動,他笑著拉過丹瑜的手,塞在她手心,趁著錯身的時候,輕輕
在她耳邊說,「這不過是幾百萬之一,若是妳跟我的話。」

她奪回手,慌張的跑回子宜身邊。手裡的鈔票讓她有安全感,卻也覺
得恐怖。

「怎麼辦?」她把鈔票給子宜看。

「不怎麼辦,存起來。」他站起來,小李獰笑的眼睛和他激出火花,

「只要記住一件事情。錢可以買到很多東西,卻不是一切。」他拿起
一張鈔票,「這個,只是交易用的一張紙。不要讓它騎在妳的頭上。


不要讓它騎在妳的頭上……她能安渡這場繁華,這句話起了無比作用


模特兒的薪水並不如想像中的多。即使子宜這樣的紅牌模特兒,生活
也很簡樸。但是許多二線模特兒,卻可以開著跑車,買下她們展示的
五位數甚至六位數的華服,帶著耀眼的五C白金鑽戒,奢華之至的生
活著。

這不會是模特兒生涯賺來的。丹瑜不敢去想她們兼怎樣的差。

「賣淫?妳這麼想吧?」子宜在台前走秀,小李在她耳邊輕輕的說著
,「不是這個樣子的。她們是宴會盛開的嬌豔玫瑰,穿梭在達官貴人
之間。往往只要穿著華服,化著精緻的妝,拿著一杯酒,每個晚上可
以賺的數字,比妳一個月還多……妳不要先拒絕,想想看,想想看…
…」他住了嘴,子宜冷冷的看他走開。

「念過書的敗類,比沒念過的還糟。」他匆匆的換衣服,擔心的望著
丹瑜一眼,又走回伸展台。

這讓丹瑜鬆了口氣。那擔心的眼神,讓她從誘惑中清醒過來。

不等小李再開口,她先開口,「我有個好朋友,在酒店陪酒。」

「本來她只是去酒店當會計的,薪水兩萬二。酒店忙不過來,幫忙端
酒,兼當公主,薪水調了一倍。後來,她乾脆當起公主,薪水調了三
倍。端酒進包廂,盛情難卻的坐下來,薪水當場又調了一翻。等她習
慣奢華的生活,已經非陪酒不可了。」丹瑜笑笑,「我不會重蹈她的
覆轍。」

小李冷眼看看她,「妳知道,我隨時等著妳。」

她點點頭,低頭用眉筆在紙上畫輪廓,拿著眼影棒,沾著快用完的眼
影和腮紅,靜靜的上彩。沒多久,只有磁碟片大小的子宜,神祕的對
她微笑。

這場繁華中,只有這樣專注在繪畫上,才能讓她抵抗惡魔的誘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6:21

第三章
子宜在滿屋子食物香氣中醒來。他眨了眨眼睛,這麼一段忙碌的服裝
秀之後,連睡眠都是種享受。

他走出房間,發現丹瑜在廚房裡忙著,「子宜?你也真有本事,連睡
二十四小時欸……認命起床啦?」

「再不起床,我怕餓死在床上。」轉身看著這個光潔亮麗的廚房,「
現在妳有工作了……再找個鐘點女傭如何?」

「不要。」她回答的很乾脆,「我喜歡作家事。」

「好吧,」子宜懶洋洋的回答,掀開鍋蓋,「洋蔥雞?哎呀……還有
飯呢!」他用手抓了隻雞腿就吃,「燙、燙~餓的時候,真的什麼都
好吃……」

「喂~」丹瑜推了他一把,我的雞腿呀~「餓死鬼投胎?居然污蔑我
可比料理鐵人的洋蔥雞?模特兒不都要節食嗎?我只煮了半隻雞……
還我的雞腿!誰叫你用手抓飯的?!家裡沒碗嗎?氣質啊~媽的,你
是名模啊~」

「節食做什麼?我靠運動。」被丹瑜趕到餐桌,手裡還抓著雞腿,油
淋淋的啃著,一點形象也沒有的,「還有沒有菜?光吃雞腿,怪膩的
。」

丹瑜真想把手裡熱騰騰的飯倒到他的頭上,膩?「對不起!」她很大
聲的說,「沒有其他的菜!如果你不嫌花瓜和菜心的話……」

「唉,現在嫌棄又沒用。」他又添了一碗飯,「隨便端上來吧,如果
有湯就好了……」

「要不要從你的脊椎裡搾湯出來?」丹瑜火了。

一餐飯吃得心滿意足。充足的睡眠,美好的食物,嬌嗔可愛的女孩,
子宜的心情少有的輕鬆起來。

「丹瑜,妳可以嫁人了,現在的女人連煮白米飯都不會,」子宜滿足
的呼口氣,「還是說,跟我這變態住在一起,妳連對象都找不到?」

「喂!你很喜歡舊惡重提喔,」丹瑜有點不高興,「我看你一輩子娶
不到老婆了,連白米飯都不會煮的笨蛋!我第一次看到白米會長蟲!


「…………我決定了。」他一擊掌,「讓妳一輩子嫁不出去!這麼一
來,就可以常常吃到妳煮的飯……喂~妳知不知道筷子也是種暗器?
妳差點點中我的檀中穴!」

「你該慶幸我不是煎牛排,」丹瑜冷冷的說,「要不然你可以親身體
驗三刀六眼的快感。喂,吃了人家的飯,好歹愧疚一下好不好?過來
幫我把擦碗!」

「我是妳老闆欸,」子宜皺著眉穿上凱蒂貓圍裙,「為什麼得幫忙收
拾殘局?」

「我是化妝師,不是廚師!」丹瑜伸伸舌頭,「天啊,真是太可愛了。
凱蒂貓真適合你。」丹瑜笑彎了腰,不理子宜殺人般的眼神。

電鈴按得震天響,他們面面相覷,幾乎沒有訪客來過,丹瑜今天才知
道電鈴會響。

「是誰呀……」丹瑜一面擦乾手。

「不,我去。」子宜突然全身緊繃起來。原本輕鬆俏皮的美麗突然燃
起熊熊的警戒,更讓他像是火焰般烈艷。

他警戒的走向門口,伸手摸摸身上自衛的武器,深吸一口氣,拉開門


「珍妮佛?」他倒是獃住了。

「子宜!」一頭燦爛的金髮席捲進來,抬起頭來,碧綠的眼睛像是祖
母綠,這個熱情的異國少女衝進子宜的懷裡,「我好想你~」

丹瑜看著這個意外的訪客,也跟著獃住了。

等看到丹瑜,珍妮佛原本如向日葵的笑容,轉變得跟聲音一樣冰冷,

「子宜,她是誰?」

「我的化妝師,她住在這裡。」子宜平靜下來,「妳怎麼來了?漢克
叔叔知道妳來嗎?」

「爸爸讓我來的,」她仍然充滿戒心的打量著丹瑜,用英文跟子宜說
,「我討厭她,叫她走!我要跟你住!」

「珍妮佛,」子宜溫和卻不容反駁的說,「你在我的國家,就得說中
文。妳會說吧?妳不能跟我住。如果妳要留下來,就要問問丹瑜肯不
肯讓妳跟她擠一擠。要不然,我的房間給妳睡,我睡客廳。」

「為什麼不是她睡客廳?!」珍妮佛改說國語,字正腔圓甚至有些北
京腔,「我是客人!」

「妳是我的客人,不是丹瑜的客人。」子宜仍然溫和,垂下濃密的睫
毛遮掩著真正的心情。

「不!我不要子宜睡客廳!」珍妮佛露出祈求,「我跟你睡不好嗎?
我們小的時候……」

「從妳十歲以後,我們就沒一起睡過了。」子宜靜靜的說,「珍妮佛
,不要無理取鬧,這樣我很心煩。本來看到妳是很高興的。」

珍妮佛熱烈而痛苦的看了他好一會兒,那是任何男人都會為之融化的
目光。被一個精靈般的女孩這樣凝視,違背她的任何請求,都是不應
該的。

她嘆口氣,「好吧,算你贏。我叫他們把行李拿上來。」

子宜幫她們倆介紹的時候,珍妮佛馬馬虎虎的跟她碰碰手指就算握手
,就算瞎子也看得出她的敵意。

「不好意思。」子宜輕輕的說,「她住幾天就走了。」

「這是你的家,她是你的客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丹瑜搖搖頭,
有些艱難的問,「不過……她……她是……」

子宜靜默了一下,「我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受到她們一家人的照顧。
她是漢克叔叔的的小女兒。脾氣比較驕縱些,妳得忍一忍。」

子宜也留學過?她凝視著子宜。住在一起這麼久,她發現自己還是不
太了解他……不,對他的背景,一無所知。

為什麼要知道?她的臉漲紅了一下。不過……她的確也不喜歡珍妮佛
……尤其是她衝進子宜的懷裡時,心裡激動的想甩她一個耳光。

我這是怎麼了?丹瑜有些吃驚。為了不想面對這樣的心情,她盡量避
免和珍妮佛碰面,一直關在自己房間裡。

只是珍妮佛的習慣很糟,將她精心打掃的家弄得一塌糊塗。實在看不
下去,趁著珍妮佛黏著子宜出去的時候,默默的開始整理。

好不容易整理出眉目,她靜靜的洗廚房水槽時,門一響,珍妮佛獨自
回來了。

「子宜呢?」同樣是美人,看到珍妮佛就想海扁她。那種高人一等的
口吻真讓人無法忍受。

「還沒回來。」她淡淡的,繼續洗水槽。

「喂,」珍妮佛懶洋洋的癱在沙發上,「我餓了,弄個三明治來吃吃
。我討厭醃黃瓜,不用放上去,聽到沒有?」

「我不餓,所以不想做菜。」她開始將湯匙洗乾淨,一隻隻擦得亮晶
晶的。

「僕人還敢這麼囂張?!」珍妮佛勃然大怒,「我要叫子宜開除妳!


「我不是子宜的僕人。我只是他的化妝師。」丹瑜仍然淡淡的,只有
握得發白的指節透露她的情緒,「若子宜因為妳的話開除我,我沒話
講。但是,」她把湯匙放進抽屜裡,「等子宜跟我說才算數,妳,還
不夠格。」

她迅速的衝向丹瑜,還看不清珍妮佛的動作,只看到湯匙全飛了起來
,脖子微微的感到火辣。

「嘖嘖,原來妳是『道外』人。拿你們的話來怎說?平民?庶民?還
是賤民?」她的手稍微用力一點,丹瑜看不到,卻覺得有鋒利的寒氣
從脖子漸漸昇上來。

她居然用刀子抵著自己?丹瑜小心的吞口水,「我不懂妳的意思。」

「子宜從來沒說過?妳以為子宜是誰?」

「子宜就是子宜。只要他是子宜就可以了,我不關心他的過去。」丹
瑜雖然害怕,仍然倔強得一昂首。

「…………何必呢,」珍妮佛拿著冰冷的刀子輕輕拍她的臉頰,「平
民就好好的過你們卑微的日子。我們極道中人,也不會對你們的卑賤
生活有興趣……」她的眼中充滿輕蔑,「懂了吧?不要黏著子宜不放
,他不是妳這種賤民能碰得到的。」

「什麼『極道』?」丹瑜心裡一陣陣的發冷。

「我忘了,極道是日本人的說法--亞洲國家的語言真煩--在你們
這邊的說法,就是黑道。妳以為子宜是什麼身分?」她的眼睛出現狂
熱,「他是黑道的王子,是我註定要嫁的人。」

子宜剛到美國的那個冬天,他十三歲,珍妮佛才五歲。她愣愣的看著
那個挺拔俊逸的東方男孩翩然的從滿天白雪裡走過來。那雙黝黑的眼
睛……像是鑲滿星星的夜空,清冷而美麗。

他一定是王子。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美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
女人。

「晚安,我是子宜。」他清亮的聲音在珍妮佛的心裡迴響,「妳就是
珍妮佛吧?」

從那天起,珍妮佛就發誓,將來一定要嫁給她的東方王子。

任何事都不能阻礙她。任何阻礙……只能徹底被毀滅。

她看著這個道外平民,既沒有痛哭討饒,也沒有激動,只是雪白著一
張娃娃臉,冷冰冰的看著她。珍妮佛的心裡一陣陣的焦躁。

這個東方女人……她忌妒那蜜色柔潤如嬰孩的皮膚,嬌小勻稱的身材
,和那頭柔滑如絲緞的美麗長髮。東方女人都不會老,她已經為了將
來的美貌惶恐了,但是東方女人……這些女人總是可以像孩子一樣,
很久很久都還是擁有潤澤的皮膚,和美麗的娃娃臉……眼前的這一個
,更是細緻的讓男人著迷……

不能讓子宜為她著迷!她抽起小刀,就要往她的臉插落……丹瑜覺得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她連抵抗的時間沒有……

白影一閃,冷森森的刀刃突然飛了出去,珍妮佛還來不及回應,已經
被摔到沙發上又摔到地上。直到丹瑜靠在胸膛上,這才確定是子宜。

「……丹瑜。」她第一次聽到子宜的聲音這樣顫抖軟弱。

這時候她才哭了起來。抓著子宜的衣服她軟軟的癱下來,到底被抵著
脖子還幾乎毀容的經驗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她發抖得連站住的力量都
沒有。

子宜也在顫抖,從一開始的害怕,到摸到丹瑜脖子上的血跡,他的震
怒升到了沸點。

「珍妮佛。」他的聲音冷冰冰的,「滾回去。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

「……為了一個僕人,你居然要趕我走?」珍妮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睛,「我只是跟她開開玩笑!」

「住口。」子宜的聲音變得低沉而細,「妳在我的地方,傷害我的人!
就算我已經脫離了『道內』,我也不允許任何人在我的地盤持刀。妳
滾吧。等我轉身,妳想走就來不及了。」

「你的人?」珍妮佛的臉都慘白了,「你的人?!」她尖叫起來,「
我才是你的人!我註定是你的妻子!你若不娶我,我要跟我爸說,要
他踩平你們莫家!你聽到沒有?!你們這群依附在我家羽翼的小蟲子
們!」

「我自己會跟漢克叔叔解釋。」他仍然沒有轉身,緊緊抱著仍在發抖
啜泣的丹瑜,「至於莫家……妳忘了,我早就脫離了莫家。莫家的一
切,道內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但是我的人……」他的臉色開始陰沉,
讓丹瑜靠在流理台,「我已經警告過妳了!」尾聲未息,他已經到了
珍妮佛面前。

珍妮佛盡力擋下他攻擊,她拿過美國青少年跆拳道大賽的冠軍,對自
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只是,她所愛慕的子宜比她苦練百倍不止。即使
脫離道內,他不曾放下苦功,幾招過後,珍妮佛抵擋不住,被他扭過
手臂。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子宜淡漠的一踢茶幾,飛到茶幾的小刀跳
起來,他乾淨俐落的在珍妮佛的脖子上留下和丹瑜一樣淺淺的刀痕。
丹瑜尖叫起來,「不要!子宜!」

「妳閉嘴。」珍妮佛愣愣的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跡,含著眼淚用英文對
子宜說,「你傷害我?艾瑞克,你傷害我?」

她這樣嬌小稚弱的樣子,讓子宜想起在美國的日子。那個嬌小的金髮
小女孩,總是嬌聲的說:「艾瑞克,你是我的王子。」

「我已經不是任何人的王子了。」他悲感的對珍妮佛說,「我決心離
開莫家的那天起,就是個平民了。妳應該嫁給我二哥,如果妳這麼喜
歡呼風喚雨,這麼鄙夷平民的話。」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她咬牙放棄自己的驕傲,「如果我也……
我也願意變成平民呢?」

「然後想辦法影響我?」子宜淡淡的笑,「回去吧。今天我不再計較
了。如果,我在我的人身上看到任何傷痕……」他的笑變得森冷,「
我想,妳不會有勇氣嘗試吧?」

珍妮佛悽楚的站起來,突然撲進他的懷裡,「妳這樣做,太危險了。
我可能會為了自衛,給妳一刀。」子宜輕輕按著她的背,許多年前,
為了思念母親,在蘋果花飛舞的的樹下,小小的珍妮佛也這樣撲進他
的懷裡,芳香馥郁的香氣籠罩。

他無法傷害珍妮佛。但是為了丹瑜,他卻可以這麼做。或許,任何人
……包括他的父親在內,傷害丹瑜,他都無法容忍。子宜不敢去想為
什麼。

「我知道。」她仰起楚楚可憐的小臉蛋,「讓我撒嬌一下。艾瑞克。
我不想長大,如果我們永遠都是孩子該多好!」

他一面替受驚過度的丹瑜包紮,一面想著珍妮佛的話。

珍妮佛,妳還是個天真的孩子。妳從來不知道,我沒有童年,也不曾
是孩子。

「痛嗎?」聽到丹瑜抽了口冷氣。

「……有點。」丹瑜覺得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問起,「
珍妮佛她為什麼……」

他輕輕按著丹瑜的嘴唇,美麗的臉攏照在哀傷下,分外淒艷。「別問
。拜託,請妳別問……」

十三年前的那個冬天起……他一直試圖遺忘。

艾瑞克……子宜……你在哪裡?快回來~我的孩子……是我害了你…
…艾瑞克……子宜……

破除回憶的迷霧,聲聲淒楚的呼喚,一再地,一再地在他的心裡迴響


「子宜?子宜!」他回神過來,看著丹瑜擔憂關懷的眼睛……和記憶
裡的那雙眼神多麼相似……「為什麼哭呢?我……我不問就是了……


清泠的眼淚潸然的從絕美的臉龐落下來,方纔兇猛敏捷如獵豹的他卻
像是迷途的美麗孩子,茫然的神情令丹瑜心痛不已。輕輕摸著他的臉
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吻了他柔軟潤澤如玫瑰花瓣的唇。

糟糕了!等清醒過來,丹瑜的臉都慘白了。她想起之前被開除的化妝
師……難道我就要重蹈覆轍了麼?一想到要離開子宜……子宜將會鄙
夷的對著她……她的心像是墜入冰窖。

子宜卻抓住她的衣襟,「不要走。」從來沒看過他這樣的懇求,他緊
緊的抱住丹瑜,「一下子就好……讓我……讓我……」他像是要揉碎
丹瑜似的用力抱緊,「我答應妳……我答應妳!我已經離開了……從
此不再回去。我不會讓妳受到任何傷害……不要離去……不要……」

丹瑜愣了一下。她知道子宜並不是對她或珍妮佛說的。這樣摧心苦痛
的悲慟,不是她或珍妮佛可以擁有的。

但是她的心哪……她的心。像是春天融蝕的小河,所有的堅持和矜持
全隨著冰霜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答應你。」她也回抱子宜,「我不走。我不會走。」

對於那天的激動,子宜沒有解釋,丹瑜卻也沒有問。只是有種微妙的
變化產生,兩個人對這樣微妙的感覺都有些尷尬,有些羞澀。

子宜又退回那個不多話,只靜靜看書的人。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陌
生的情感,丹瑜只會低著頭,靜靜的打掃和煮菜。

「好了,」子宜拿下眼鏡,按住正在擦茶幾的丹瑜,「不要再打掃了
。茶幾都能當鏡子用了。」他定定的望著她,「為什麼要這樣不停的
打掃呢?我並不是……坐下來吧。」

丹瑜不由自主的坐下來。「我……我喜歡。」

「妳不用打掃,我也不會收妳房租。」子宜的美麗眼睛閃閃,「妳已
經是我的……我的……專屬化妝師。」

她微微一笑,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種喜悅升上來,「……其實,我夢
想有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家已經很久了。」她滿足的環顧乾淨清爽的
環境,「……我這些年這麼努力存錢,就是希望有一個自己的家。」
她想起兄弟姊妹父母睡在一起的大通鋪,吵雜污穢的所在,她的臉蒼
白了一下,「我想把自己的家整理清爽,能夠開冰箱煮菜不用被罵。
……我知道這不是我家。」她侷促了,「但是我還住在這裡……」

「我懂了。」子宜把眼鏡戴回去,「但也不用這樣拼命呀。我的家,
就是妳的家。除非妳嫁人了……反正我會破壞妳嫁人的機會。妳煮的
洋蔥雞,別人別想吃到。」

「喂!你把別人的終身幸福當什麼?!」丹瑜火起來。

這樣才像丹瑜哪,他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想打掃的日子還長長遠
遠。怕什麼?屋子又還沒燒掉。已經好久沒看到妳畫畫了……我聽林
姐說,妳用化妝品畫畫?她還拿張護貝過的炫耀給我看。為什麼在家
裡反而不畫了?」

不知道林姐把自己的塗鴉還慎重的護貝,丹瑜臉紅了,搔著臉頰,尷
尬的看旁邊。「……我在家裡,就會想畫你。」

原本垂下眼睛看書的子宜揚起濃密的睫毛,星光般的眼睛看著她。跟
在他身邊這麼久,她的呼吸還是窒息了一下。

「……不想畫其他的東西?」

「……不想。」

他唇角沁出淡得幾乎看不到的笑容,「我該擺什麼姿勢?眼鏡要拿下
來嗎?」

「不用。不用。」原本擔心這樣盯著他,會讓子宜生氣或不悅,沒想
到他居然這麼樂意。她狂喜的衝進房間,拿出素描簿。

翻過一頁,他漫不經心的問,「因為我很美?」

她正在削鉛筆,「當然……但是,你有種美以外的東西……我很想畫
你……也只想畫你……」

那種美麗以外的淡漠,冷眼,堅強矯健和一閃即逝的軟弱。每次下筆
都有意外的驚喜。

只想畫你。他平靜的心湖為了這樣一句話,起了漣漪。望著書本,卻
沒有半個字進入腦海。

「……傷還會痛嗎?」他已經很久都不會害怕了。但是……是的。看
到丹瑜的頸子流下鮮紅的血……現在指尖仍會微微顫抖。

摸摸脖子上的OK繃,她撒漫的回答,「不會了,現在不會……畫你
的時候不會……」她專注起來,開始畫下第一條線條。

「原來妳這麼迷戀我。」子宜繼續盯著書。

「鬼才迷戀你!」丹瑜吼起來,「模特兒閉嘴好嗎?我正好畫到嘴巴
呀~」

幾乎很少出門。就算只是去買菜,子宜也會跟她去。在沒有工作的時
候,他們依舊形影不離。

丹瑜有些知道,珍妮佛的事情讓子宜非常警覺。但是她不明白,子宜
甘願當她的警衛,卻不試著讓她走。

我想走嗎?她剛洗過澡,對著鏡子梳自己的頭髮。和子宜照人的艷光
比起來,自己簡直渺小又平凡。不但如此,她還總是對他鬼吼大叫。

為什麼?因為他想要一個合格的化妝師?他的眼中看起來,我也只是
個化妝師吧?這種想法突然讓她覺得很痛苦,整個心都糾結起來。

如果……如果……如果他再也不需要我的時候,我該怎麼辦?

她靜靜的伏在床上,眼睛火熱著,卻哭不出來。

這裡……畢竟不是我的家。她打開存摺,望著漸漸多起來的數字。她
渴望自己家的願望越來越強。

有自己的家……最少有個可以哭泣的地方……如果子宜不需要她的話。

***

「我不是平面模特兒。」子宜淡漠著,「林姐,我對化妝品廣告沒興
趣。不是還有成衣廠商展示?我寧可去那邊。」

林姐對這個紅牌模特兒有些頭痛,「子宜,成衣廠那邊需要女性。化
妝品有什麼不好呢?只要臉秀出來……」

子宜冷冷的看著她,「我對脂艷容沒興趣。」

「為什麼?」林姐不解,「你也拍過臨澤蓮花的廣告,為什麼脂艷容
就……」

「所有莫家的企業我都不接。」子宜不想再說,站起來。

「那不是莫家企業!」林姐還想繼續勸,「脂艷容是獨立的……」

「妳知道,我也知道。」他穿上外套,「我要回去了,丹瑜還等我回
家。」

「你對她不覺得太關懷了嗎?」林姐有種說不出口的感覺,陪伴他這
麼多年,還不如一個不到一年的小女孩,「她會是你的弱點!珍妮佛
……」

「小心點,」子宜轉過身,頗感興味的看著林姐,「妳是我的經紀人
吧?一個模特兒經紀人不應該知道『那種』訊息。妳若當獄卒不夠盡
責,小心被換下來。妳怎麼知道妳不在監視下?」

林姐一時語塞,緊張的看看四周。怕什麼?她已經小心的偵探過這個
辦公室。沒有錄音機,也沒有針孔。說不定……「主人」早就遺忘了
他賦予的任務,「我對你是效忠的。」

「妳對我的模特兒身分效忠就行了。」他打開門,「妳是我的經紀人
,不是嗎?」

走到大門口,正好跟個偉岸的年輕人相逢。他驚訝的看著子宜,對林
姐說,「就是他?什麼時候開始?」

林姐一臉尷尬,「……或許,子宜不適合……我們可以換個……」

「我不要別人。」那個年輕人打斷她。

「子宜,這位是艷脂容的新任總裁張蒼驊,」林姐覺得很疲倦,每個
人都這麼固執……「這位是莫子宜。」

「你真美!」蒼驊驚訝的看著那張無瑕的玉容,「你真的是男人?我
早聽說過你的大名……」

「對不起,我不接跟莫氏企業有關的任何工作。你應該可以找到大把
大把夢想拍艷脂容廣告的明星或歌星,她們都是女的,」子宜淡淡的
,「失禮了。」正想走出去,蒼驊在他背後說,「我以為你是專業模
特兒。」

這讓子宜停下來,「我是。」

「你是?」蒼驊抱著胳臂,「你若真是專業模特兒,就不應該為了出
資者是誰而選擇接不接。如果你因為這個廣告沒有挑戰性,或者你做
不來而拒絕,這很合理。因為莫氏?莫氏不過是我們股東之一!」

子宜轉過身,蒼驊覺得有點呼吸不過來。老天,他的美麗隱含著風雷
般的怒氣!他的心輕顫,就是他!就是他夢想裡應有的美麗容顏!
我一定要說服這個美麗的人。他暗暗下了決定。

「我有我的理由。或者說,我很小心。」子宜淡淡的掃過俊逸霸道的
男人,「或許,你不是莫氏的傀儡? 」

「你覺得呢?」蒼驊敏捷的反擊,「或者,我可以知道,為什麼你這
麼害怕莫氏?」

子宜沒有回答,評估的看著眼前這個鹵莽的人。那種充滿興味和征服
慾的樣子,他並不陌生。這是個單純被慾望征服的蠢人,還是另有別
情的惡意,他倒是要好好想想。

「子宜!」歡快的聲音席捲著食物的香氣,「嗨!林姐!好久不見啦
……」丹瑜提著野餐籃闖進來,子宜訝異並且皺眉,「丹瑜,妳怎麼
來了?」

「……等你好久,你又不回來吃飯。」丹瑜也皺著眉頭,「不吃飯也
打個電話給我吧?要我煮飯又讓我等到菜涼了!算了,原諒你……公
司有臨時的 case 是吧?我想你和林姐還沒吃,所以我把菜提過來…
…」

蒼驊倒是緊盯著丹瑜,心裡慢慢湧起渴望。

她的個頭不高。精緻的五官清秀的像是小白花。勻稱柔軟的身材宛如
少女。清純得惹人憐惜,卻讓人更想看看她那天真溫柔的面孔遇到摧
殘,會展現怎樣的痛楚和淫蕩。

不管是豔麗絕倫的子宜還是楚楚可憐的這少女,他都想要。性別算不
了什麼。

「林姐,這位是?……」他頭也不回。

「啊,丹瑜,見過張蒼驊先生。他是艷脂容的總裁,」林姐覺得他的
熱切實在不比尋常,「這位是子宜的專屬化妝師,馮丹瑜小姐。」

蒼驊的眼中掠過一絲欣喜,「原來馮小姐是莫先生的化妝師。艷脂容
正想請莫先生幫我們拍個精彩的廣告呢……馮小姐對我們的產品有興
趣嗎?」

脂艷容?丹瑜的臉亮了起來,「我很喜歡你們的彩妝呢!非常細緻,
容易推勻。最近出的纖長睫毛膏……」

子宜止住她,「你就是不放棄,對吧?」他的眼睛冷得跟冰一樣,對
於蒼驊隱藏的貪婪閃過一絲陰冷。「我答應你。讓我們過去。」

他握住丹瑜的上臂,「我們走吧。」在他背後,林姐莫測高深的看著
他少有的紊亂。

一身純黑的冷豔麗人,和穿著粉白的清純少女,像是珍奇的黑玫瑰與
嬌弱的桔梗花相依偎,蒼驊的眼睛瞇了起來。

他勢在必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6:49

第四章
「為什麼一個人來公司?」子宜發怒起來,看著丹瑜疼痛的神情,他
放了手。上次這樣拖著她,害她手臂出現好幾個禮拜不褪的瘀青,讓
他自責很久,「萬一遇到小李……」

「他傷不了我。」丹瑜知道自己一定又淤血了,但是子宜這樣緊張她,
心裡有種異樣的甜蜜。

「妳怎麼知道?!」子宜忍不住發火,「妳根本不知道他搞些什麼骯
髒把戲……」

「我知道。」丹瑜露出勇敢的笑容,「他跟我提議過。」

子宜的臉色變了。那樣豔麗的面容卻出現了燃燒的怒氣,就算是丹瑜
也覺得害怕。

「沒事的,」幸好小李不在這裡,要不然她不敢想像子宜準備把他怎
麼「處理」,「我拒絕了。你說得對,我也不想讓『錢』騎在我頭上
。」

他這才和緩了些。丹瑜總是讓他驚奇。這樣嬌弱的女孩子底下的意志
卻不是他能小覷的。

「……妳還是要小心他。」他呼出一口氣,「這次拍照,妳不要跟。


「為什麼?!」丹瑜又驚又怒,「這是我的工作!我不要別人幫你化
妝!」

「聽話。」他的語氣不容反駁,「我一點都不想答應這次的工作。但
是,趕緊給他他要的,然後叫那個邪惡的傢伙離我越遠越好。我會盡
快結束這次工作。」

丹瑜還想抗辯,「但是,我很想看看脂艷容……」

「妳想參觀化妝品公司,或者是想請教彩妝資料,我可以帶妳去臨澤
蓮花。」他很堅定,「脂艷容不行!就這樣。」

「你怕什麼?」丹瑜又沮喪又生氣,「他又不會吃掉我!」

「我怕……」子宜驚覺自己想說的話,臉孔蒼白了起來。「我不怕什
麼。」

他瞟著丹瑜提著的野餐籃,「我怕午餐冷掉。妳煮了什麼?」

「這次是宮保雞丁,還有三杯雞,」一提到廚藝,她馬上忘記剛剛的
爭吵,「啊~我居然忘記帶飯!」

就算帶了飯,能夠在大馬路吃嗎?就算已經四月了,天氣還是滿冷的
,不太適合野餐。

「我們又不能在安全島野餐。還是妳想表演吃飯,順便收門票?」慶
幸她這麼容易被轉移注意力,「走吧,我們去找餐廳吃飯。」他回憶
一下,「這附近有家我熟的餐廳。」

「但是餐廳又不能帶外食,」她有點沮喪,「我很想讓你嚐嚐看呀…
…」

「這家一定可以帶外食的。」他領著丹瑜,走進一家非常有家庭氣氛
的餐館。客人熱騰騰的說笑吃飯,人來來往往的。

「趙管家,我來打擾了。」他笑著跟老闆打招呼,老闆眼睛瞪圓,「
少爺?老牽手!少爺來了!」

胖墩墩的老闆娘從廚房衝出來,「少爺?三少爺?」她一把抱住子宜
,「夭壽唷,我還以為少爺把奶媽忘記了!快坐下快坐下!」她激動
的哭了。

老闆的眼睛也溼溼的,「少爺!真的好久沒來了!」他看見跟在後面
的丹瑜,不禁打量她。

「我的助理。」他笑笑,「我們自己帶了菜,卻沒有飯。能不能盛兩
碗白飯來?」

「老牽手,去炒個青菜和湯來,」老闆殷勤的佈碗筷和盛飯,「好古
錐的小姐喔。」他的眼中充滿好奇,「幾歲了?哪裡人?跟少爺多久
了?結婚沒有?」

「趙管家,」子宜溫和的止住他,「叫奶媽別忙了,也坐下來吃吧。
丹瑜的手藝不壞。」

連餐館老闆都讚嘆不已的手藝,讓丹瑜開心得臉都紅了。這頓飯吃得
很熱鬧,奶媽和趙管家的熱情暫時緩和了他心裡的不安。

溫暖的氣氛,奶媽溫柔的眼神和粗糙的大手,一直能讓他平靜下來。

除了自己的家,這裡是不友善的世界裡,最後的庇護所。

離開了餐館,野餐籃空空的,子宜幫她拿著,少有的一起去逛了街,
最後提了一籃子書,還在外面吃了晚餐才回來。

「今天我好開心!」她可愛的臉頰出現淡淡的紅暈,一面翻著魔戒。
他也微笑,翻開剛買的書。自己沒說出口的話,卻在心裡縈繞著,讓
他看不見書的內容。

我怕什麼?我怕妳受到傷害,我怕失去妳。

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他突然煩躁起來。我該拿丹瑜怎麼辦?我在
事情發生前,是不是該讓她到安全的地方?或者……

讓她離開我?

他的心突然發冷。即使是想像,他也無法忍耐。他閉上眼睛,試著安
撫驚惶的心。說不定那個人徹底的遺忘了他,說不定那個人羞於這樣
的自己。

子宜平靜下來。這才發現丹瑜已經睡著了。膝頭的魔戒沉重的滾落在
地。

將她抱到房間裡,替她蓋好被子。他多久沒對人溫柔過了?他苦笑。

輕輕的撫開垂在丹瑜額頭的頭髮,凝視了她很久。才回自己房間。

我會保護她的。雖然他什麼也不會說。一定要平安的保護她到丹瑜自
己離開為止。

因為他已經沒有送走她的勇氣。


咦?我怎麼在床上?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連睡衣都沒換就睡了,天
空早亮起來,春陽懶洋洋的照進白色蕾絲窗簾裡。

難道是子宜……似乎在半睡半醒中,有人抱著她……她臉孔發燙,不
敢回憶子宜的胸膛。

他外表看起來非常纖細,但是丹瑜知道,他每天都有慢跑的習慣。當
然,還有健身房和其他的什麼,有回看見他甚至有跆拳道服。

不管他做了什麼,子宜的胸膛還是很可靠,讓她很有安全感。

………………

我幹嘛一早起來就發花癡?她甩甩頭,拼命作家事,好讓自己的遐想
趕緊退散。他的皮膚真的好好喔……剛忙完又開始……她衝進浴室沖
冷水澡。唉……我還以為只有男人會色心不息……跟他住久了,害我
的腦袋也奇怪起來。

她嘆口氣,提起菜籃。

「嗨,馮小姐。」一開門就看到張蒼驊,她愣了一下,「我正要登門
拜訪呢。」

「……呃……子宜不在。」她還是很有禮貌,「或許你要等他回來…
…」

「真不巧,」他聳聳肩,「我以為模特兒都晚起。」

「除非有工作,要不然子宜一早就會去慢跑。」她鎖好門,「或者改
天?我想你應該跟林姐約時間……」

我當然知道。蒼驊掠過微笑。我親眼看他跑進公園。

「真可惜,」他儘可能擺出遺憾的樣子,「我本來想請他參觀一下工
廠。我不希望我的模特兒對公司一無所知,這樣拍不出好照片。」沉
吟了一下,「還是馮小姐想跟我去參觀一下?我知道妳是他的化妝師
。參觀一下我們公司,順便試用新產品,這樣才能更有說服力……」

連丹瑜這樣單純的女孩都覺得理由很爛,不管他說得多冠冕堂皇。「
……你還是跟林姐約時間吧。」提著菜籃就要走。

「我騙不過妳。」他笑了,「我的確不是等他的,我在等妳。」

「我?」丹瑜瞪大眼睛。

「是。」他很瀟灑的倚在BMW上面,「我能請妳賞光,一起吃早餐
嗎?」

「我吃過了。」他到底想幹嘛?

「我想追求妳。」似乎洞察她的疑惑,蒼驊很直接。

啊?丹瑜像是看到神經病一樣,狐疑的看他。她的心還是純白的,從
來沒有戀愛過。最大的興趣只有畫畫和工作,她幾乎很少認識陌生男
人,和陌生的愛情。

「我不想被你追。」她也很直接,「再見,我要去買菜了。」

「因為妳愛著莫先生?妳的品味很特殊。」蒼驊揶揄的聲音從後面傳
來。

她臉紅的轉過來,「關你……」

「關你什麼事?」冷冷的聲音傳過來,子宜面無表情的凝視他。

「對不起,是我多事了。」蒼驊舉起手,「我沒惡意。只是希望請兩
位來工廠參觀。」

子宜冷冷的掃過他一眼,「請和林小姐約時間。售後服務不是我份內
的事情。」

欣賞著他冷冰冰的美豔怒容,蒼驊覺得今天頗有收穫,「沒問題。」

起碼他們對我的印象都很深刻。

等他車開走,子宜緊繃的肌肉才放鬆下來。

「他可對妳怎樣了?」淡淡的口吻,遮掩著擔心。

「沒有。」丹瑜也對這個蠻橫的男人有些畏懼,「我不喜歡他看你的
眼光。」

我才不喜歡他看妳的眼光!子宜的臉色又陰沉下來。是誰透露我的住
所?他想到林姐,暗暗咬牙。

「丹瑜,這次拍照,妳跟我去。」很快的,他又平靜下來。

「可是,你說……」

「不要管我說什麼。這次拍照,妳跟我去。以後盡量不要獨處,還有
,不管他要帶妳去哪裡,都不能跟他走。了解嗎?」

丹瑜點點頭,有些畏懼的靠他近些。

「……我會照顧妳的。」因為這些災難幾乎是我帶來的,「不要擔心。

***

林姐點起煙,如她所料,子宜果然來了。

「妳給張蒼驊我的住址?」他淡漠的說,沒有表情的臉看不出情緒。

「是。」林姐吐出雪白的煙。

「……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子宜淡淡的,「我會另外找經紀人
。至於違約金……」

「去你的違約金!」她毒恨的望著子宜,「你明白,我也明白。你甩
不掉我的!」

子宜望著她,「為什麼?」

「……我不要她搶走你。」她的笑容苦澀,「如果要失去你,我寧可
親手毀了你。他會毀了你的,」林姐聳聳肩,想點燃煙,手卻不斷發
抖,「那個惡魔,已經毀了很多男人或女人!」她輕嘶的說。

「哎呀,這聽起來像是告白。」子宜笑了,殘酷而美麗,「我懂了,
獄卒愛上了囚犯。是這樣的嗎?林姐?」

「你的美麗是我創造出來的!」她霍的站起來,「是我告訴你『魔忒
兒』的定義!是我教你怎麼走上伸展台!如何魅惑看見你的每個人!
我是你的老師、你的同伴、你的創造者!你怎麼可以忽視我!?就為
了那個小女孩?」

「還是我的獄卒。」子宜靠近她,她覺得又恐懼又歡欣。她比誰都了
解子宜的冷酷,她曾經親眼見過子宜怎麼對待敵人。那個殺手的手指
一根根的被折斷,慘酷的尖叫讓她做了很久的惡夢。

「妳怕什麼?妳不是想要我嗎?」子宜輕輕的摸她的臉,林姐的唇微
微的抖著,「妳放心,我還沒有殺害老師的決心。妳實在不該創造我
的魔性。不要發抖,看著我。」他的眼睛美得像是無光害的銀河,閃
爍的冷漠和光潔,「妳沒想到我這麼容易就學會『魅惑』,對不對?
本來只是執行妳主人的指令,沒想到居然被我迷惑了。」他的唇只離
自己的幾公分,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想逃走,卻更想留下,「我魅惑
的只是鏡頭和伸展台前嗎?告訴我。」

「不是。」她的聲音幾不可辨。

「妳效忠我嗎?妳答應再也不做這麼愚蠢的事情?妳會保護丹瑜跟保
護我一樣?」他的唇只離她一點點,她被這種妖魅的氣質蠱惑得想哭


「是……」

子宜吻了她,她什麼都不記得,只覺得歡欣和驚恐幾乎炸了自己的大
腦。

他一鬆手,林姐幾乎摔在地上,抓住桌角才穩住。

即使脂粉未施,他的美貌更讓看他的人心頭微微的覺得恐怖。「記住
妳的承諾。」

他轉身離去,林姐仍然覺得兩腿發軟。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她是不
是把絕艷的妖魔放到世間了?她顫抖的摸著自己的唇,覺得上面有驚
人的火熱。

像是一個烙痕。

「林姐?林姐!」她嚇得差點跳起來,幾乎忘了自己在開車。

後照鏡裡是丹瑜關懷的眼神,「妳的臉色很蒼白呢。」她轉頭,「子
宜,我們一定要去參觀工廠嗎?我實在不想看到張先生……」

「既然他們邀請了,我們就去吧。林姐沒事的。」子宜淡淡的笑,「
是嗎?林姐。」

「我沒事。」她打起精神。

丹瑜狐疑的看看林姐,又看看子宜。她隱隱知道有些什麼事情發生了
,卻說不出所以然。

總覺得……林姐像是有點怕子宜。

「你到底對林姐做了什麼?」她悄悄的問,「你該不會對她嚴刑拷打
吧?」她了解林姐透露住址是不該的,但是也不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


「當然不是。」子宜好整以暇,「比拷打恐怖多了。」

丹瑜皺起眉,「你不該……」

「我扣她薪水。」他閉上眼睛。

誰會相信?

她轉頭看看越來越近的化妝品工廠,心裡覺得很沉重。說不上為什麼
,她很不喜歡張蒼驊。總覺得他打量自己的眼光像是自己是裸體的。
若是對自己如此就算了,但是對子宜也這樣……她承認,實在滿想打
爆張蒼驊的頭。

更讓她不愉快的是,張蒼驊像是很享受他們的不愉快。

「歡迎。」他站在門口微笑,「這一路還好吧?林姐怎麼還在車上?


「謝謝關心。」子宜淡淡的回答,「林姐有點暈車。這就不進去了。


他在挑釁。子宜心裡忖度著他的意圖。但是挑釁什麼呢?一路上,張
蒼驊倒是規矩的介紹了工廠的流程,還讓他們看了許多化妝品的樣本
,甚至有個簡報會,和廣告公司一起會商。

太正常了。反而有些詭異。他望著廣告公司的人,他知道這些人跟張
蒼驊沒關係。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的工廠如何?」張蒼驊笑笑,他的手一揮,「這個美麗的行業,
真的非常適合你。」

「你指模特兒,還是指化妝品?」

「都是。」他還是笑笑。「要四下看看嗎?」

子宜止步了,「我想我們不適合繼續走下去。這裡是實驗室吧?應該
有許多祕密配方在。瓜田李下,我希望避免。」

「這樣看能偷走什麼?」張蒼驊笑笑,「難得來,過來參觀吧。」他
欺近子宜,「你知道我最想偷什麼嗎?」

「我沒興趣。」他淡淡的回頭,「得等一下丹瑜,她去洗手間了。」

「總裁!」行色匆匆的秘書過來,附在他耳上說了幾句話。他陰晴不
定的忖度了一會兒,「我有些私事要辦。請自便,隨意看看。可以嗎
?」

「隨意看看?連實驗室都可以?」子宜淡淡的笑了,張蒼驊欣賞他那
綻放的笑顏,「你們是我的客人,當然可以。」他匆匆的走了。

「怎麼去那麼久?」他呼出一口氣,皺著眉,看著匆匆跑來的丹瑜。

「剛剛有個女生掉了這張貨單,」丹瑜差點迷路,這實驗室真大,「
我找不到她……」

「貨單?」他接過來看,「妳在哪兒撿到的?」

「我也不知道。」丹瑜搔搔頭,「有個穿實驗服的女生怒氣沖沖的走
出來,一面大聲罵著,結果這張貨單飄下來,我想撿給她,就不知道
到哪去了。」

他仔細閱讀了一下,「她罵什麼?」

丹瑜覺得奇怪,還是照實回答,「她好像說,『搞什麼鬼!一天到晚
送錯東西……我們哪需要什麼酸什麼麻,倉庫滿滿都是退貨了!』這
類的……大概吧。」

他點點頭,「在哪兒撿到的?」

她憑著記憶好不容易找到,「這棵盆栽旁邊。」子宜把貨單丟在地上


「嘿!」丹瑜要去撿,子宜阻止了她。

「會有人回來找的。這裡是人家的實驗室,待會兒人家以為我們來偷
祕方的,多麼倒楣?來吧,我倒是看到幾樣有趣的試用品……」

果然是莫氏的企業,他在心裡冷笑。示威嗎?

他不動聲色的回去。幾次張蒼驊刺探他,他總是裝糊塗過去。雖然拍
片現場有個令人不愉快的人,他還是盡責的完成工作。

丹瑜拿到海報時,覺得心裡滿滿的,非常有成就感。即使廣告公司吵
個不停,子宜還是堅持讓丹瑜化妝。那張只有臉龐的大特寫,將他的
冷艷與華貴拍得震懾望著海報的每個人。

「聽說好多人去撕海報呢,」丹瑜感動極了,「林姐的電話快燒了,
大家都想知道,這個美麗的模特兒是誰。」

「讓她的電話燒掉吧。」子宜還是翻著書,「只要別透露我的地址就
行了。」

「但是小李居然接受週刊訪問,」丹瑜不太開心的翹著嘴,「還告訴
別人模特兒是男的。」

「他也只敢透露這麼多。」子宜撐著臉,「妳的顏色用得好。這張海
報成功,是妳的功勞。」

丹瑜對他做鬼臉,「才不是。那是因為你的美麗……和一種能感動人
的力量,好像很多話要對別人說……」

「我是很多話想說,」他輕嘆一口氣,「可不可以請攝影師不要再插
那麼近?我快烤焦了。還有,能不能不要一直在那兒插過來插過去?」
丹瑜想到那天的情形,大笑了起來。

拍照並不輕鬆。表面光鮮亮麗的封面模特兒,卻沒有人知道攝影棚的
燈光有多麼熱。他們試著打出最合適的光,攝影師吆喝著:「再插近
一點!」

「插什麼?」忙著化妝的丹瑜悄悄的問子宜。

「燈光。」他指指打光用可以煎蛋的燈光,「『插近』就是把燈光挪
近。」

等子宜畫好妝,端坐在相機前面,攝影師開始吆喝:

「插進一點,再插進來一點!這樣不夠啊……再插進一點……」

「再插下去,模特兒受不了啦。」燈光烤得妝都要融化了。

「不插進一點不行啊,忍耐一下……來,插進一點,用力插進來一點
……」

「他受不了啦,讓他休息一下吧……」

「這樣就受不了?不行不行,快插進一點……」

如此兩個鐘頭。

「我說……」子宜有點無奈,「能不能拜託一次插到底?我已經被你
們強暴了兩個小時了。」

「被強暴兩個小時的男主角出現了!」幾個應邀參加茶會的攝影工作
人員邊笑著邊鼓掌,子宜穿著一身黑,微笑著答禮。

「是八個小時才對吧,真是整死我們美麗的模特兒了……」大家笑著
鬧著,帶著仰慕看著他沒有施一點脂粉的臉。

意外的,傳說中冷若冰霜的紅牌模特兒卻沒有意料中的驕氣。他和工
作人員處得很好,敬業的態度不禁讓人覺得這才是專業模特兒風範。

「為什麼要參加茶會?」林姐看著如此喧鬧,「你從來不喜歡熱鬧的
地方。」

他微微一笑,「這個廣告很成功。」

林姐懷疑的看他一眼,又讓人潮擠了開來。

子宜不知道被多少人握過手,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每個人都露出仰
慕的神情,他不放在心上,卻在拿到一張脂艷容的名片時,注意了一
下。

「晚安,」一個品味惡俗的男人對他笑笑,「我是效率出版的潘亦凱
,很榮幸認識你這麼美麗的人。不禁讓人讚嘆,造物者多麼厚愛你哪
……這樣美麗的容顏……性別完全不重要……」

「您是脂艷容的董事?」名片上小小的印了一行。

「小股東。」品味雖然惡俗,俊逸的臉卻滿是誠摯,「不過佔了百分
之二十。」

佔了百分之二十叫小股東?他輕輕挑挑眉。潘……建築起家的潘家?
他們是正當生意人。

「讓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表妹,朱皙慧,」皙慧興奮的走過來
,聲音有點輕顫,「天,我終於親眼看到你了!聽說你來參觀過工廠
?我要是知道,一定會跑去跟你要簽名的……管那些實驗去死!」

「朱小姐也在脂艷容工作?」子宜眼光一閃,唇角有著淺淺的笑意,
「什麼部門?」

「我在實驗部門,」子宜跟她說話,害她開心得幾乎昏過去,「真想
招待你去參觀……只是太多祕方。」

「實驗?女孩子在實驗室真的很少呢,了不起。我本來要參觀貴實驗
室的,」他溫柔的笑笑,「那天聽到有位小姐大罵送貨送錯了,我不
好意思進去。」

「那天?」皙慧愣了一下,「該不會是我吧?最近實驗室不知道搞啥
鬼,一天到晚都送錯貨,我退貨退得心煩氣躁。要的東西不送來,老
送鹽酸黃麻素……」

「鹽酸黃麻素?」子宜笑了笑。

「要命呢,」皙慧皺皺眉毛,「退的貨都可以供應安非他命五六年了
。」

「退那麼多?」子宜還是笑笑。

有些了然,也有些不解。

「怎麼?跟我們實驗室最傑出的女性相談甚歡否?」蒼驊悄悄的在他
背後出現,「有沒有什麼你想知道的消息?」

「有。她是位直爽,個性麻利的可愛女性。」子宜泰然自若。

「你喜歡她的話,」蒼驊輕輕的在他耳邊低語,「我拿她跟你換丹瑜
。她今天怎麼沒來?」

「那也得你肯得罪潘家。」子宜仍然淡淡的,「我想你不肯吧?」

望著子宜離去的背影,他信心滿滿的看著。就在你眼下……莫家的老
三。就在你眼下展現,但是你什麼也發覺不到。

總有一天,莫家得跪在我面前求饒,而你和丹瑜,將成為帶著黃金項
圈的禁臠,只能向我求憐。

那天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7:24

第五章
平面廣告的成功帶動了脂艷容的銷售量,廣告公司想要趁勝追擊企劃了所有當過脂艷容代言人的模特兒和女星一起赴芭達雅海灘出外景。

「然後?」子宜覺得自己的頭都痛起來了,「我也要穿泳裝上陣?」

廣告企劃臉一僵他還沒有搞砸整個企劃的心理準備,「不是啦~沒有誰要穿泳裝上陣。我們打算在海灘讓脂艷容的代言人們穿著晚禮服
迎著海風,啊~加上鋼琴、小提琴……當然還有泰國印尼當地的樂
器……艷裝麗人氣質美好的襯著美麗的天光水色……」光想到就覺
得心醉,「浪漫呀~這才是脂艷容的格調……」

子宜覺得自己有點胃痛。「那你覺得福隆如何?綠島也不錯。要不然
,我也還滿喜歡墾丁的海岸……一定要出國嗎?我不喜歡搭飛機!」

「大爺!好心的大爺……」廣告企劃哀求著,「可憐可憐小的吧~我
已經快跑斷腿啦!不過是四個小時的飛機……我已經威脅航空公司把
所有的電影全準備好了……」

「我討厭看電影。」攝影棚裡吹掉腦袋的強力電風扇還不夠嗎?居然
還要到沙灘吹風兼吃沙?

「要不然我也準備了Game boy和許多連線遊戲……」

「只有丹瑜才喜歡那種小孩子玩意兒。」最好他們準備了俄羅斯方塊
。這麼大的人了,還能熬夜玩這種古老的 game。

「對了!還有卡拉OK!我們可以一面唱歌一面過去呀~四個小時咻
的就過去了……」企劃只差沒抱住他大腿,「拜託啦~你不去,預算
過不了關哪……」

「我討厭唱歌。」他嘆口氣,「你應該去魯我的經紀人,魯我做什麼
?」

「林姐說你不想去呀,」他雙手合十,「拜託啦……」

最後他還是悶悶不樂的上了專機,丹瑜興高采烈的,他一直戴著墨鏡
,只顧著閉目假寐。

唉,我能不能請他們別再唱了?偶像歌手的現場實在慘不忍睹,連睡
都睡不著。

「欸,我們請脂艷容的新代言人唱首歌好了,」正當紅的趙小薇笑吟
吟的把麥克風拿過來,為了他搶走脂艷容的 case,她早忿忿不平很久
了,「來嘛,你是脂艷容唯一的男性代言人呢。讓我們聽聽你的歌喉
。」

子宜不為所動,「我是模特兒,不是歌手。」他還有羞恥心,不像這
些偶像歌手敢開口。

「不要這樣嘛……」其他的代言人也跟著起鬨,她們早對這個美麗的
男模特兒覺得又嫉又妒又不屑,哼,娘娘腔的男人……也不乖乖去當
紅頂藝人,居然搶奪她們美麗的飯碗?太不知恥了!

「子宜,去嘛……」丹瑜的臉發光,「我沒聽過你唱歌欸。」

被煩得坐立不安,「這可是你們自找的。」他站起來,接過麥克風。

「墨鏡拿下來嘛,」趙小薇料定他沒化妝。哼,男人沒化妝能看嗎?
她慫恿著,「沒人唱歌戴墨鏡的。」

他不耐煩的拿下墨鏡,原本喧譁起鬨的女人們一起啞了嗓子。他皮膚
細緻得反射著天光,美麗的眼睛比最深邃的寶石還神祕,素著臉的他
,不像伸展台上有著妖豔的女性魅惑,卻多了一些男性的俊逸。他的
眼睛掃過全場,每個被他無意中看過的女人,不自覺的臉紅了。這樣
美麗的人……他唱出任何聲音都能奪走女人的心……

只是……神雕俠侶?大家瞪大了眼睛,丹瑜摀著臉,不敢承認這是她
老闆。

「太厲害了……」目瞪口呆的企劃喃喃著,「每個拍子都能唱錯,實
在太厲害了……」

「音樂管音樂,他管他自己唱……」

「這麼聳的歌居然能唱得這麼糟……」

「我以為那些偶像歌手已經謀殺完了我的音感……原來我還有音感可
以謀殺……」

「沒有一點起伏欸!比Rap厲害太多了~」

「神啊~求他別再唱了……」

子宜倒是泰然自若的唱完,丹瑜還把頭埋在膝蓋上,本來聒噪的專機
安靜得針落都聽得見。

「不用躲了,我已經唱完了。」他把墨鏡戴回去,「我早說我不唱了
。」

丹瑜呻吟一聲代替回答。

本來熱熱鬧鬧的飛機一片死寂,每個人都蒼白著臉,大部分的人都戴
起耳機,開始看電影。

前來歡迎的工作人員看著這群慘白的美人兒,「幹嘛?」悄悄的問企
劃,「遇到亂流?怎麼每個人都暈機了?咦?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別問了。」他一把抓住工作人員,「你們千萬別起鬨,要莫先生唱
歌!」

「唱歌?」工作人員大惑不解,「晚上安排了卡拉OK啦,為什麼…
…」

「閉嘴!」企劃抱住頭,「天啊~那是惡夢~」

丹瑜的臉色也好不到去,「你的歌聲……」

「怎麼樣?」子宜看到曬死人的太陽,心情也好不起來。

「……我終於了解,為什麼你不當偶像歌手了。」

「因為知恥近乎勇,而我是個勇敢的人,」他嘆口氣,「那群女人弄
壞了我的耳膜。」

你也不要啣恨弄壞大家的耳膜啊~

「等一下!」分配完房間,丹瑜氣急敗壞的抓住工作人員,「為什麼
我跟子宜睡一間?!我是女的欸!」

工作人員翻了翻分配表,「唉呀,我們忘了莫先生是男人。不過沒差
啦,莫先生是 gay 不是嗎?房間很寬闊,床也不小……」

「誰說的?!」她尖叫起來。

「我說的。」子宜不耐煩的把她拖走,「不用幫我掩飾了。這是大家
都知道的事實。來吧,妳放心,我讓妳先選邊……」

「你是gay?!」丹瑜瞪著他,「好吧,上次你為什麼打斷那個男人的
門牙?不要在我面前換衣服!滾去浴室啦!」

「 gay就不能選擇對象?」子宜很自然,「好吧……我的確不是。
不過,這樣省了很多麻煩不是?」他討厭極了那些女人蒼蠅盯死肉的
眼光。

「快把褲子穿上!」丹瑜的臉拼命發燒,「天哪~我還沒嫁哪~」

「別鬼叫了,」子宜鬆弛的躺在床上,「在後台我還不是當著妳的面
換衣服?那時就不想妳還沒嫁?」

那時你又不穿著內褲在我面前睡!

這一夜,害她睡出黑眼圈。

「風沙還不夠,居然還加上電風扇,」子宜喃喃的抱怨,「不把我的
頭皮帶頭髮吹掉不甘願是不是?」

丹瑜不搭腔,粗魯的在他臉上刷蜜粉。

「輕點,輕點!」子宜快被蜜粉嗆死,「妳當刷牆壁?扣妳三年薪水
喔!」

「待會兒我用含汞的腮紅毒死你!」丹瑜生氣,「我要換房間!」

「我都沒抱怨了,妳抱怨什麼,」他喝了口水,抬頭看看曬死人的太
陽,「我都不抱怨妳把口水流在枕頭上了。」

「你……」丹瑜氣死了,「你……」她怎麼說得出口,子宜把她抱在
懷裡睡?

看她七竅冒煙的樣子,被曬得沒好氣的子宜,心情也好多了。她真的
好可愛……他承認自己壞心眼,總喜歡逗她逗得暴跳。

生悶氣的丹瑜沒注意到子宜溫柔如水的眼神,攝影師卻注意到了。他
悄悄的照了剛化好妝的子宜,和他美麗的眼神。

「別浪費底片了。」子宜看到,笑著對攝影師說,「幾時開始?我快
曬死了。」

這是滿難熬的一天。一下子等光線,一下子等某個女星或模特兒發小
姐脾氣。幾個化妝師被罵哭了,趙小薇還叉著腰拼命發洩。

「妳怎麼不哭?」子宜一身沙的躺在沙灘上,大腿還刻意用油沾上砂
礫,「別人的化妝師都哭了,害我好沒面子。」

正在罵人的趙小薇臉色一變,陰沉的閉了嘴。

丹瑜沒注意,沒好氣的回嘴,「等你泡海水泡成鹹菜乾,我是一定會
哭的──笑到掉眼淚。」

一直拍到伸手不見五指,燈光師打瞌睡險些燒了攝影師的頭髮,這才
收工回旅館。丹瑜用爬的爬上床,被子還來不及蓋,就睡著了。

子宜痛快的洗了澡,正擦著頭髮,幾乎沒人知道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看來電顯示,不禁意外。「二哥?」

「媽的,你的手機是裝飾品嗎?」二哥子尉沒好氣的罵,「我打了一
個下午,連個鬼也沒來接!你到底在哪個鳥地方?!」

「我在芭達雅海灘出外景……」他解釋著。

「我會不知道嗎?」子尉的聲音幾乎穿透了話筒,「我人也在芭達雅
,跟你住同一個飯店!我就是問不出來你在哪個房間,才問你呀!你
馬上給我滾下來大廳!」

咖擦一聲,震得耳膜發痛。這個性子急躁的二哥,似乎從來沒改變過


「你真的在當女裝模特兒嗎?」二哥挑剔的看著他,「拜託,我跟你
兄弟幾十年,為什麼還是一身烏鴉顏色?媽的,還是佐丹奴!你這個
品味實在……」

「好了。」子宜投降的舉起手,他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二哥,他也不太
喜歡他的小鱷魚,活似地攤貨,「怎麼會突然來找我?路過?還是專
程?」

「說路過也對,說專程,也沒錯。」他神情凝重起來,「我剛好去泰
國談筆生意,正準備回去,亂著找你……聽說你來了芭達雅,打手機
又沒人接,乾脆就過來了。」他敲敲煙,「老弟,你知道老爸中風了
嗎?」

子宜猛抬頭,「什麼時候的事情?」

「今天中午。」子尉點了火,「一叔打電話給我,我還以為是開玩笑
。該不會是惡貫滿盈了吧?」他開著玩笑,香煙的火卻微微抖動。

「你不趕回去?」子宜皺了皺眉,「論理,我也該回去,只是老爸已
經跟我斷絕父子關係……」

「我又不是醫生,趕回去可以幹什麼?」子尉故做輕鬆,「一叔說,
老爸的情形穩定下來了,只是還沒脫離險境。花了那麼多醫藥費,讓
醫生去煩惱吧。咱們兄弟這麼久沒見,今天不來見你一面,告訴你這
件事情……我心裡總是不對勁。」

他知道這個火爆脾氣的兄長。比起只想脫離父親的他和大哥,二哥對
父親的愛,濃烈而不宣諸於口。不管對父親的跋扈專制有多少不滿,
他一直都盡心盡力的匡助父親。即使對於冷漠的大哥,和這個不成材
的弟弟,二哥一向都迴護到底。當初他要破出家門,只有二哥站在他
這邊。

「二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如果不是,這個鐵錚錚的漢子不會
露出少有的徬徨,即使父親中風的打擊也不該這麼大。

「事情?」他突然被驚醒,「沒有!你想太多了!只是老爸突然中風
害我心煩而已。那老頭的性命應該是我的,我還等著殺他呢,哪知道
老天爺居然先下手,有點不爽而已……」

子宜凝視著疼愛自己的二哥,心裡不是不抱歉的。他很清楚,若不是
二哥扛起整個家,他沒有離開的機會。

「那麼,是大哥出了什麼事情?」這樣事情就有點嚴重。

「大哥前幾年就死在哥倫比亞了。」子尉警覺起來,「小弟不要胡說
。」是嗎?這麼說,詐死的大哥也沒事。

「要不然呢?二哥,你心裡一定有事,你為了什麼不安?」

「我不想把你捲入莫家的事情,」他嘆息,「但是不問問你的意見,
我就是覺得怪怪的。最近什麼事情都不太順,像是有什麼陰謀在醞釀
……」看著小弟一臉專注,他鬆了口氣,眼前就只剩下這個親人可靠
,「我接到情報,漢克似乎要把遠東軍火中心從莫家挪到塗家去……


「塗家不是在歐洲栽了大跟斗?」子宜覺得奇怪,「漢克不跟出過差
錯的軍火商接線。再說,塗家跟恐怖組織似乎也有來往,這就和漢克
的原則有了抵觸……」

「我也覺得奇怪。」子尉沉吟了一會兒,「雖然重利之下必有勇夫,
不過,聽說塗家取得了遠東幾個國家的國防預算默契……這些我們早
就打好關係,價格也議定了,但是塗家卻能夠提出更優惠的條件……
奇怪的是,居然和我們的計畫如出一轍!」

「商業間諜。」但是父親治家甚嚴,誰有這種膽?

「我也這麼想。」子尉點點頭,「只是我找不到而已。老爸祕密的小
事業似乎也出了問題,我卻不知道他那個骯髒的事業搞些什麼飛機…
…」

「老爸還在販毒?」子宜皺緊眉,「二哥,你對這個也不清楚嗎?」

「我不清楚。」子尉搖搖頭,「老爸根本不會讓我碰這塊。那只有他
自己知道。現在可好了,他躺了下來,這些該死的東西正好自然淘汰
,我回去就清查帳戶,可疑的資金決不讓他流出去,」子尉有點幸災
樂禍,「把源頭的資金斷掉,我看他們會不會八仙過海!沒資金,光
餓也餓死他們……」

「這樣不是辦法……」子宜沉思了一下子,「設備和原料落到別人的
手裡,一樣害人。哥,你還是想辦法清查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
掉……」

「等老頭醒過來,他那個龐大的販毒帝國就垮台啦,」子尉開心的笑
出聲音,「光想到他的表情就好笑……」

「你要不要從脂艷容查起?」子宜心裡一動。

「脂艷容?這又干脂艷容什麼事情?」子尉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潘
亦凱那個台客佬……品味雖然讓人不敢領教,人倒是很好的。他們家
是正當生意人……」

「我不是說他……」子宜心裡琢磨著,「我是說他們的新總裁張蒼驊
……」

「張蒼驊是脂艷容的新總裁?!」子尉的眼睛睜大了,「這我倒是一
點都不知道!投資脂艷容是我的主意沒錯,老爸接手了這個企劃,我
倒不知道他重視到把貼身秘書送去管化妝品公司!就算是這樣,化妝
品公司能搞什麼鬼出來?」

「脂艷容最近常收到送『錯』的貨。」

「貨?什麼貨?」子尉覺得很迷惘,「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他語帶保留,「我只知道他們常常送錯鹽酸麻
黃素。」

子尉也覺得心裡一驚,「……我會派人查查看。」

「張蒼驊是個怎樣的人?」

「張蒼驊?他是老爸的貼身秘書。老爸倒是很喜歡他。他和老爸是在
蘇士比認識的,你知道,老爸除了工作,就喜歡明朝古董傢具。張蒼
驊幫他找了不少珍品,後來老爸就找他來當貼身秘書。」

「我不是問這個,」子宜斟字琢句的,「我問他的出身和你對他的感
想。」

「我跟他很少來往,也沒什麼感想。」子尉不把這種人放在眼裡,「
他是『普通人』,你如果問他的底子的話。他有藝術碩士學位,對於
古董很有一手。公司裡的事情也都還守本分,人緣也不錯。如果硬要
找缺點……」子尉皺起眉,「他的『男女關係』很複雜。聽好,是『
男女關係』。他對你怎麼樣了嗎?……他知道你是莫家老三嗎?」

子宜聳聳肩,「我不知道。不過我沒改姓。」

子尉也聳聳肩。他是所謂的硬派作風,對於女人向來敬而遠之。蒼驊
關係複雜他並不放在心上,不過若牽涉到自己弟弟,那就不一樣了。

「他若敢動歪腦筋,你叫他來找我好了。」他拍拍美麗的弟弟。

「小心這個人。」子宜勸告著,「也提醒一下潘亦凱。」

「放心。」憑著玩古董往上爬的人,他並不放在眼裡。「我會的。」

「子宜?」丹瑜渴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怎麼在這裡?」

發現她只隨便披了件外套,赤著腳,踉踉蹌蹌的走出電梯,子宜皺了
皺眉頭,「怎麼不穿鞋?起來幹嘛?妳不是睡了?」

「我餓了。我們沒吃晚餐,你忘記了?」坐下來才發現子宜跟個粗獷
的陌生人坐在一起,「呃……你有客人,我到別桌去吃……」

「我哥哥,」子宜介紹著,「我們談點事情。二哥,這個是我的化妝
師,馮丹瑜。」

瞌睡蟲一下子跑光光,「呃……你好。」他和哥哥長得沒有一點相像
,不過,這是第一次見到子宜的家人。

「看見帥哥就失神了?這麼有禮貌。」子宜笑笑的。

「莫子宜!」丹瑜吼他,「你一定要這樣欺負我是不是?」發現子尉
盯著她看,她不禁臉紅了,「對不起……我不打擾了,再見。」幾乎
落荒而逃到餐廳最遠的角落。

「就是她?」子尉饒富興味的看著遠遠紅著臉的丹瑜,「據說和你住
在一起的室友?」

「是。」他喝了口咖啡,「我離開莫家這麼久,沒想到二哥對我的動
態倒是瞭如指掌呀。」

子尉有點尷尬,「……其實你身邊有……」

「有監視我的人?二哥,這又不是新聞。如果可以的話,老爸還希望
能監控我們的呼吸和心跳頻率呢。是林姐吧?」他淡淡的說。

「你知道了?什麼時候?我最近才知道呢!」子尉嚷了起來,「我不
知道老爸連這都安排了……」他有些憂心,「為什麼找室友呢?萬一
……」

「第一,我不想獨居。第二,若是沒有室友,林姐就會搬進來。就算
林姐不搬進來……我還是找個幌子,讓老爸覺得我很『正常』,省得
煩我。」

「你看她的眼神,並不是看幌子的眼神哪。」子尉打趣他。

子宜默然,這反而讓子尉不安起來,「老弟,你真的認了真?我的確
聽說了珍妮佛的事情,我只以為她發大小姐脾氣,你才故意教訓她的
……」

「我不知道。」他美麗的容顏充滿孤寂,「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有什
麼想法。今天我若真的是自由的莫子宜,我大約可以……可以考慮未
來。現在?老爸躺下來了,漢克那邊的想法和做法我都無從捉摸,珍
妮佛又任性非常……二哥,我等你變成莫家的真正當家。那時,我才
能沒有牽掛的……只是莫家的重擔,得在你一肩上了。」

「你胡扯什麼?」他真心寵溺這個美麗的弟弟,「這是我該做的。」
他看看錶,「我該去趕飛機了。有什麼問題,打電話給我。」

「二哥,」子宜叫住他,「關於鹽酸麻黃素的問題,你還是跟雪巖組
的深雪哥哥連絡一下吧。日本那邊的情報做得比我們精細,老爸現在
無法提供任何資料給你,你還是跟深雪哥哥討論一下吧。」

「你又叫他深雪哥哥!」子尉揉亂子宜的頭髮。不管他的年紀多大,
是怎樣有名的女裝模特兒,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那個溫柔聰明的小
孩子,「直雄不會高興的。記住,他叫木村直雄!深雪是小孩子時候
的名字,現在他可是日本的一方之霸,還這麼叫?」不過,這的確是
很有價值的建議,「我會的。」

「……你要小心,哥哥。」子宜靜靜的擁抱他,「我們雖然不是同一
個母親,這世界上,卻只剩下我們是親人了。」

子尉紅了眼眶,勉強笑著,「幹什麼婆婆媽媽的?早晚還是見得到面
。你當我忘記了當初的誓言?我沒打算當一輩子的黑道。等我清理好
了莫家,我還等著你回來團圓。」

他想說什麼,卻不想在二哥心頭澆冷水。他只是靜靜的整理一下二哥
的領子,他也拍拍小弟的頭,這就轉身離開。

子宜望著二哥孤獨的背影,心裡很感慨。大哥不惜詐死,只求脫離莫
家。他不想離開,卻為了逼迫父親漂白,也甘願離開那裡。只剩下二
哥孤獨的在莫家奮鬥。

二哥沒有怨過。他這樣強烈的愛這一家人,若不是他,莫家早崩潰了
。遠遠的,丹瑜卻看呆了過去。若不是知道這兩個人是兄弟,畫面真
是和諧到不能再和諧!

「你當男人太可惜了。」子宜想拖她回去睡,丹瑜沒頭沒腦的冒出這
句話,「剛剛我腦中馬上冒出英雄美人這句話欸~可惜美人也是男人
……哎唷!你怎麼打我?」丹瑜抱著腦袋,「你真的太過分了~」

「扣妳五年薪水!」

「哪有這樣的~」丹瑜慘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8:00

第六章
拍攝的工作很順利。正好遇到芭達雅海灘十年難得一見的美麗天氣。

絢麗的晚霞千層百疊每分鐘都幻化無窮,攝影師幾乎樂瘋了,這樣美
麗的黃昏下,每個女人都讓天光水色反映得如夢似幻。這樣豔麗的天
色足足維持了一整個禮拜,預定兩週才能完成的拍攝工作,一個禮拜
就完成了。

「張老闆說,」興奮的企劃抓著電話,「提前拍完也沒關係,叫我們
下個禮拜再回去。要我們好好玩呢!酬勞照付,所有玩的費用和住宿
費都從預算裡支出!」

底下一群人歡呼起來,一群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衝進海裡開始玩風浪
板,尖叫聲,笑聲,點綴得熱帶的島嶼似天堂。

畢竟都年輕,一解開工作的束縛,很快就玩在一起。丹瑜跟著這群女
孩子一起玩風浪板、拖曳傘、水上摩托車。但是玩了半天,就是不見
子宜的蹤跡。

她脫離歡樂的隊伍,到處的尋找他。正氣悶的坐在岸邊喝可樂,兩條
大腿還泡在水裡晃蕩著。

「給我喝一口。」子宜從水裡冒出來,脫下面罩,湊過去喝了。

「你跑哪兒去了?」丹瑜有點不開心,「把我一個人丟著。對了,剛
剛我在飯店看到了小李和他的小姐呢。他這邊有秀嗎?」

「妳管他們?他們這邊有工作吧,我猜。」他含含糊糊的,「玩風浪
板玩得很開心?」子宜穿著潛水衣,只有一張豔麗的臉露在外面,「
我不喜歡那種愚蠢的運動。要不樣潛水?我教妳。」

渡過一開始老嗆到水的時期,丹瑜發現了晶藍的海溫柔嫵媚的另一面
。太陽在海面上像是嬌豔伸展的大理花,各色各樣的熱帶魚,寶石般
的從他們眼前游過。奇異的海葵在他們眼前搖曳著,海星就像海底的
星星,星羅棋布在潔白的海底。

子宜宛如矯健的鮫人,優游在她身邊,隨時指著目不暇給的美景。

她也覺得自己像是人魚一樣,和子宜並肩橫過燦火流金的熱帶海洋。

一浮出水面,連站都站不穩。沉重的氧氣筒讓嬌小的她往後一仰,「
小心!」子宜趕緊扶住她。丹瑜對他微笑,讓水光燦然她的笑容。

聽到輕輕的咖擦聲,他們一起轉頭,攝影師有些尷尬的拿著相機。

「這也是工作嗎?」子宜對他叫著。

「不是!」他有點赧然,「這是我個人興趣……」

「你沒付模特兒費用喔,」子宜笑笑,仍然擁著丹瑜,「小心經紀公
司抓狂。」

攝影師戀戀的望著這對美麗的人,想要繼續照,又不敢。

「你只能用傻瓜相機。還有,記得加洗一份給我。」

他大喜過望的拿起相機,「一定!一定!」子宜的美在意料之中,但
是在他臂彎那個清秀的女孩,卻在和他一起的時候,綻放著意料外的
光芒。

他幾乎肯定那是愛戀的光芒。

***

丹瑜洗好澡出來,正在胡亂的擦著頭髮,比她先洗的子宜,卻拖著一
頭溼漉漉的頭髮,正在低頭看書。

「頭髮也不吹乾!」她拖過吹風機,「不怕感冒呀?」

「這麼熱的天氣,很快就乾啦。」他不想接吹風機。

「放著冷氣欸!」她不喜歡這樣不愛惜身體,「我幫你吹,這總可以
吧?」

他的頭髮很漂亮,烏黑亮麗的在指間流瀉。唔,觸感跟絲緞一樣。撫
著這頭美麗的頭髮,丹瑜有種奇異的滿足感。

「夠乾了。」子宜揚揚頭,頭髮柔順的散開來,「妳呢?妳又吹頭髮
了?」

丹瑜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頭髮還是溼的,子宜卻接過吹風機,自然而然
的幫她吹起來。

「……頭髮剪短滿可愛的,」他的手指纖長,在她的頭髮穿梭著,不
知道為什麼有點醺然的感覺,「隨隊的髮型師剪的?」

「對呀,」丹瑜笑出可愛的小虎牙,「好看又有型,還不用付錢唷!」

「妳呀,還真愛錢,」他搖搖頭,「存那麼多錢幹什麼?」

「我想要自己的產業嘛。」她閉上眼睛,享受子宜溫柔的手。

「自己的產業?」他停了一下,「怎麼?我的家不能住人?」

「不是啦,」丹瑜解釋,「我們家很好呀,只是我希望有個自己的產
業……」她的聲音黯然下來,「……我家以前……全家睡在一個大通
鋪,如果隨便開冰箱煮宵夜,那是會被罵的呢。我渴望自己出錢買的
家,已經很久很久了……」

「好吧,要買就去買吧。」子宜撫著她的頭髮,「反正可以租人。妳
還是乖乖的住在我家裡,我也不許妳嫁人。」

「……你很霸道喔!」

「現在才知道?太晚了。」他嗅聞著丹瑜的頭髮,「妳好香喔……嗯
,我喜歡妳的短頭髮,看起來好像是國中生……」

丹瑜的臉都紅了,「你現在在幹嘛?」

「我?我在對『國中生』課後輔導呀……」他撩起丹瑜的頭髮,親吻
她的後頸。

丹瑜眼睛閉起來,臉頰酡紅,她心裡亂七八糟的,又想推開子宜,又
希望他繼續下去。皮膚一陣陣起著戰慄,像是小小的電流竄動。

子宜繞到前面親吻她的唇……嗯……子宜的唇很柔軟……好像好吃的
軟糖……

「不行!」她倏然張開眼睛,抓住子宜伸進浴袍前襟的手,「你在幹
嘛?!」
「B級課後輔導呀。」他輕輕咬囓著丹瑜的耳朵,雖然很……很舒服
……她還是推開子宜,「你這個色狼!你想幹嘛?」

「沒幹嘛,就是打算『深入』課後輔導嘛。嗯……妳的胸部真的有點
小。」他眨著無辜的眼睛。

「你……你這個沒品的傢伙!」雖然難得看到這麼漂亮的色狼,但也
不代表他值得原諒,「我……我才不要跟你什麼深入哩!我要等到新
婚之夜……」

「老天啊,丹瑜,妳都二十五歲了,不但是處女,還有處女情結呀?」

他不可思議的叫起來,「都二十一世紀了……」

「跟幾世紀有個鳥關係?!」丹瑜慌張的把前襟拉緊,「你管我?!


「……那我娶妳好了……」他抱著丹瑜嘆口氣。

啪的一聲,子宜挨了一記枕頭,丹瑜跳得遠遠的,抓起外出的衣服衝
進浴室,一面穿一面叫,「我最討厭男人這種不負責任的說法了!想
嘿咻才要娶我?你們這些臭男人,只會讓小頭帶著大頭走!」她罵了
快十分鐘,把T恤牛仔褲都穿好,指著他的鼻子罵,「我才不會讓你
得逞!」

氣呼呼的走出房間,子宜無奈的把頭髮往後撥。唉……這個保守的小
女孩……好不容易誘拐到這種地步……居然又讓她跑了。

丹瑜不知道子宜怎麼想的,只覺得臉頰還在發燒,心頭蹦蹦跳。

這個該死的色狼!我還以為他是柳下惠呢!

走沒兩步,就撞見趙小薇似笑非笑的站在門口,還有好幾個女生都在


「怎麼?跟子宜吵架啦?跟Gay住在一起的感想如何?」趙小薇曖昧
的問,其他的女孩子都吃吃的笑起來。

「子宜才不是Gay。」丹瑜臉漲得通紅。

女孩子們交換訝異的眼神,「那麼……」小薇上前一步,「他的『工
夫』如何?」

不管子宜有多麼混蛋多麼色狼,也輪不到這些女人評斷他吧?男人的
「面子」還是得幫他顧的!

「好得我吃不消!」丹瑜的臉幾乎脹成紫色,氣氣的離開。真不知道
這些女人想些什麼,連這種事情都好意思打聽?!

她離開得太快,沒看到那群女人眼中的怒火和嫉妒。

第二天,她把整件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子宜雖然抱怨了幾聲,但是丹
瑜只給他看背,他還是摸摸鼻子,乖乖的睡了,一夜也沒什麼喧擾。

等到夜幕低垂,趙小薇點了點她的背,她才有點不愉快的想起昨夜的
小衝突。

「不要生氣嘛,」美少女笑起來總是令人難以生氣,「我只是有點忌
妒……妳能獨佔這麼美麗的人哪……」

「其實也不是什麼獨佔……」丹瑜有些臉紅。

「要不要賺外快?」她把中指放在嘴唇中間,閉了一隻眼睛。

「什麼外快?」她倒是警覺了起來。

「不要緊張好不好?」小薇笑,「這邊的 PUB 聽說我們來了,私下請
我們上台演場秀。我們不想讓公司知道,知道就得讓他們抽成了!我
們帶來的化妝師功夫爛也就不說了,嘴巴大得要命。妳來幫我們化妝
如何?」她說了個誘人的數字,「只要幫我們化化妝,我們也不過六
個人而已!好嘛……」

「求求妳!~」其他的女生像是大合唱一樣懇求著,丹瑜耐不住她們
的請求,「好吧?在哪裡?什麼時候?」

小薇親熱的拉著她的手,「丹瑜!妳真是我們的救星!車子在外面了
,我們走吧……」

她們從後台進去,「丹瑜,妳在這裡等著。我們先去找經理打個招呼
。」

她孤獨在只有一盞小燈的後台等著,只覺得這樣簡陋的化妝間未免也
太詭異了。隔著厚重的布簾,只覺得整個PUB吵得幾乎要炸開來,
音樂大到連心跳都要跳出胸腔。她現在才意識到,她身處語言不通的
異國,而她認識的人出去了十幾分鐘,還沒有人回來。她開始不安。
幾個人掀起布簾偷窺她,更讓她的不安升高許多。她站起來,想要離
開,發現後門已經鎖起來了。

丹瑜覺得喉頭緊縮,不知所措。布簾被大大的掀開,她驚跳起來,發
現她和同樣驚訝的小李面面相覷。

「丹瑜?」他一個箭步衝過來,「是妳?妳答應這場……演出?!」
他滿臉的不敢置信。

演出?什麼演出?「……是小薇要我來幫她們化妝的。」

他深吸一口氣,「老天啊……莫子宜呢?」他的聲音緊張恐懼。

「他在飯店。你們不也住在同一家飯店嗎?」丹瑜摸不著頭緒,卻有
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他一把抓住她,「妳不能在這裡!快跟我走!」

「不要!」丹瑜想掙脫,「你要帶我去哪裡?」子宜一再的警告她小
李絕非善類。

「妳知道她們怎麼介紹今天節目的?這個磕藥PUB今晚的戲碼是強
暴秀!想活命就跟我走!」他硬拖走丹瑜。

一面跟他踉踉蹌蹌的逃進人群,躲到吧台附近,大門有人看守,出不
去。小李發著抖邊撥著手機,「快接電話!該死的莫子宜……我不想
為了你的女人沒命呀……莫子宜?!你的女人在XXPUB……」話
還沒講完,他的手機被搶走,一把摔爛,「小李,你想把那個女孩帶
去哪裡?她是今天的主角呢,」一個虎背熊腰,滿臉是疤的醜漢冷冷
的瞪著他,操著奇怪口音的英文,「把她交出來。」

「他要幹嘛?」丹瑜害怕的躲在小李的背後。

「他要小李把妳交出來,」小薇冷冷的笑著,「小李,你好不聰明。
連我帶來的人也要搶?可憐的小白花,」她搖搖頭,「你美豔的王子
保護不到妳了。今天可有許多強壯的男人等著輪暴妳呢,乖乖過來吧
,不要多受無謂的痛楚。眼一閉,牙一咬,不也過去了?只是妳今天
恐怕會咬斷牙齒就是了。」同夥的女人都笑了起來。

丹瑜不敢相信這些女人就是和她一起玩衝浪板的女孩子。陽光下,她
們多麼青春洋溢,在這種鬼魅似的燈光裡,卻像是穿了人皮的妖怪。

「小姐,我真的沒辦法,」小李無奈的搖搖頭,握住她的手腕,「我
很想救妳,但是我又不願為了妳喪命……誰讓妳運氣不好呢?……」
「呢」那個尾音還沒停歇,小李把丹瑜往反方向一甩,自己撞入那個
醜漢的懷裡,「愣什麼?!快走!」

丹瑜想逃,卻聽到小李尖叫一聲,肚子上插著刀,緩緩的倒在地上。

「秀開始了!秀開始了!」磕了藥,處於極度興奮狀態的客人們吼著
圍過來,丹瑜卻聽不見也看不見,她的淚無聲的滑下來,扶住小李,
跪在地上。

「千萬別拔刀。」他的聲音低弱,「拔刀我就死定了。妳怎麼不逃?


「你不該為我送命,」她的淚水沉重的落在小李的臉上,「你不是一
直希望……希望……」

「希望妳賣淫?」小李擠出笑容,「嗨,小姐。我們好歹也同事一年
多了……我本來以為妳不過是吊我的胃口好抬高價碼,要不就是想巴
著莫子宜有張長期飯票……偏偏妳笨成這樣,真是很笨很純潔的小白
花……這麼污濁的染缸卻一點也染不上妳的心……」他用力壓住傷口
的出血,覺得意識漸漸模糊,「我居然會覺得珍奇,居然會不願意妳
被污染……一朵奇怪的小白花……」

「感人肺腑的戲碼到此為止。」醜漢露出瘋狂的笑容,「現在,強暴
秀開始了!就由我,史塔基,成為這個小女孩的第一個男人!」舞客
鼓譟起來。

雖然不懂意思,從周圍的喧囂,丹瑜大約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
瞥見一只酒瓶,奮力在地板敲碎,銳利的碎口閃著雷射光,猙獰的冷
笑。

「誰敢過來,我叫他嚐嚐這玩意兒的滋味!」她嬌嫩的怒吼居然引起
一陣笑聲,直到一個撲過來的傢伙背上多了好幾眼的血洞,慘叫的滾
來滾去,笑聲才平息下來。

她把小李拖靠著吧台,咬著牙,威脅著碎酒瓶,眼睛裡盡是紅絲。

「小兔子遇到了狼群,居然想用門牙咬退敵人!」史塔基大笑,「很
有趣的小女孩!」他一揮手,「誰制服這個小女孩,就讓他先享用她
!嘖嘖,可便宜你們這群痞子了。鎖上門!看她能跑到哪裡去!」

幾個人撲過來,手臂臉頰全掛了彩,淋漓著鮮血,她不要命的蠻勇嚇
退了這群只想淫樂的淫魔。

「該死的婊子!媽的我的手……」「 Fuck!我的臉……賤貨!」一面
破口大罵,卻沒有誰敢上前。

她護著昏迷的小李,眼中有著專注的瘋狂,「誰再靠近一點,我就殺了
誰!」

「呸!」滿口大黃牙的猥瑣漢子吐了口唾液,「真是群沒用的東西。連
個小婊子都制不住,你們是不是男人?」

「瘋狗,不要誇口,有種就上,沒種滾邊去!」史塔基冷冷的說。

瘋狗冷笑一聲,輪起高腳椅,往丹瑜砸去,清脆的一聲,丹瑜大叫,
手裡的碎酒瓶脫手而出。

「瘋狗!你打斷她的頸骨了,死了還玩什麼?」有人高聲抱怨起來。

「頂多斷根手骨,死不了。」瘋狗扼住丹瑜的脖子,「寶貝,妳還揮
酒瓶不?等妳見識了我的大傢伙,恐怕妳會後悔揮酒瓶做什麼呢。」

手腕的劇痛還比不上心裡的恐懼和不甘願。早知道初夜是這樣的……
昨天就該依了子宜……她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壓住手和腳,衣服像是碎
紙般被撕裂,她拼命掙扎,卻挨了好幾下耳光,一直忍著不哭的她,
終於在牛仔褲被褪下來的時候哭出來,「子宜!子宜!」

「妳再怎麼叫也……」趙小薇欣賞她的掙扎,不提防一拳被打飛,趴
在地上昏過去。

「誰想試試看的沒關係。」冷冰冰的聲音像是要凍僵人,一點溫度也
沒有,子宜拖住瘋狗,俐落的打得他鼻血長流,扣住了他的手腕,折
斷食指,「或者,你們喜歡這樣?」瘋狗尖叫的聲音幾乎劃破整個P
UB。

帶著棍棒衝進來的同事,不禁也為了子宜的兇殘縮了縮脖子。

「再一根如何?」他折斷了瘋狗的大拇指,用力一甩,順便甩脫他另
一隻手的肩膀。瘋狗眼睛翻白,昏了過去。

壓住丹瑜的男人迅速的逃走,攝影師脫下自己的大衣,讓臉上又是汗
又是淚又是污穢的丹瑜穿上。

「好俐落的身手。有你們的人混進來吧?要不然,反鎖的門怎麼打得
開?看門的是哪個?」史塔基吼著,一個畏畏縮縮的高個子踅過來,
「老大……我只是看了一下……」史塔基一拳就讓他躺下。

「漂亮小姐,我們來玩幾招吧。」他手一閃,一把藍波刀亮晃晃的,
「小婊子,小騷貨,來呀……寶貝……」不停的從左手丟到右手,又
丟回左手。

「你哪隻眼睛告訴你我是女的?」子宜冷冷的說。在他丟刀子的空檔
,子宜敏捷的轉身用後肘擊中他的胸口,踢去他的刀子,將他壓在地
上,「哪隻眼睛?嗯?不說就是兩隻眼睛囉?」史塔基慘叫,摀住左
眼。子宜保養美麗的長指甲沾著血跡。

「住手!」丹瑜終於能叫出聲音。

「我不會饒他的!」子宜吼著。她卻怒氣沖沖的走上來,鞋跟踏中史
塔基的右眼,不顧他的慘嚎,「以後再來收拾這些敗類!小李快……
小李快死了啦……」她哇的哭了出來,像小孩子一般遮著眼睛。

「饒過你們……暫時。」他兇狠的目光掃過全場,「走!」

工作人員迅速的將小李抬出去,子宜擁著啜泣的丹瑜。

醫生發現丹瑜的手骨沒斷,只是扭傷挫傷得厲害,整隻手包得像饅頭。

丹瑜愣愣的抱著自己的手,還沒從驚嚇中清醒過來。

「妳真笨……妳真笨……真笨……」子宜心疼的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裡
,「妳怎麼可以相信那些女人……」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些女孩
子黑暗墮落到這種地步。

「小李呢?」她淚眼模糊的抓著子宜的外套,「他怎麼樣了?」

「他……」子宜還沒說出口,丹瑜就掩住自己耳朵,「我不要聽我不
要聽我不要聽……小李一定死了~都是我害死他的……」

「妳夠了沒有啊?!」他拉開丹瑜的手,大聲的說,「他還沒死也讓
妳咒死了!他媽的狗運好,沒傷到什麼內臟,失血過度,輸了血,狗
命保住了!」

「先生,小聲點,這裡是醫院哪!」護士用高好幾倍的聲量制止子宜。

兩個人都噤聲。

「他沒死啦。」子宜小小聲的說,丹瑜嗚的一聲,躲進子宜的懷裡,
「我……我好害怕……」

「我知道,妳很勇敢……雖然還是那麼笨!」攝影師看見他們倆相擁
,不大好意思的想退出病房,子宜叫住他,「跟人家說謝謝。要不是
攝影師先生跟蹤你們出去,就算小李救妳,妳現在也……」現在才覺
得一陣陣的發寒,「……總之,謝謝你。」

丹瑜哭得眼睛腫得賽核桃,「謝謝……」

「不要這麼說!」攝影師窘得雙手亂搖,「我不像小李先生那麼有勇
氣……看著馮小姐遇到困難,我也只會打電話求援……」他低頭,「
我真是沒用……」

「不是你打開大門,我們也救援不及。我衷心的謝謝你。」

攝影師愛慕的看著這樣美麗強壯的人如此謙卑的向自己低頭。他會爭
取這次的外景,實在是追逐著子宜美麗的身影而來。沒想到這樣的美
麗勇敢,卻在丹瑜的身上也看得到,他有些欣慰,雖然也有點失落。
難怪他們會互相吸引呢。

「我送你們回飯店吧,」攝影師甩甩手上的鑰匙,「還有,我不是攝
影師先生,雖然我的確姓施。」

***

困難的洗好澡,丹瑜哽咽的縮在子宜的懷裡低低的啜泣著。

越回想今晚的經歷,越不寒而慄。她緊緊的靠緊子宜,下定決心,生
澀的主動吻了他。

「今晚不行。」子宜吻了吻她的額頭。

「喂!」丹瑜有點生氣,「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獻身欸!」

「妳受了太大的打擊了。過了今晚,妳一定會後悔的。」子宜閉上眼
睛,「我不想挨妳的枕頭。」

「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她悶悶的,「但是我……」

「誰說我不想娶妳?」他仍一派平和,「我當然要娶妳。要不然,妳
笨成這樣,不管嫁給誰,幾條命都不夠賠。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你……」丹瑜氣得爬起來。

「喝掉妳的牛奶,好好睡一覺。」他的口吻不容反駁,看著她額頭的
傷,聲音又柔軟了下來,「我在這裡。」

等丹瑜沉沉睡去,子宜抱著她,臉色卻陰冷得令人害怕。

總有人要下地獄的。

過了幾天,丹瑜才知道那家磕藥PUB被燒了個精光。

「有個蒙面俠衝進去,開槍趕走所有的人,」企劃不可思議的說,「
然後他放了把火,把那個PUB燒了!哇嗚……真像電影情節……」

等丹瑜的手好些,他們就搭機回台灣。她注意到那幾個女孩子都不見
了。

「她們呢?」雖然恨她們,卻也不希望她們受了什麼傷害。

「她們?她們受了該受的管教,應該先回台灣了吧?」子宜微微的笑
,丹瑜發現,他越冷酷的時候,笑得越艷。

嗯,我的心情當然很愉快。不打女人?為什麼不打女人?他相信這幾
個靠臉蛋吃飯的女人還是能靠臉蛋吃飯,只是得奉獻給整容大夫很大
一筆酬勞而已。

至於那群玩強暴秀的敗類……我想芭達雅的海底,是個不錯的長眠之
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8:24

第七章
丹瑜的手痛了很久,驚恐的經歷讓她做了很長的惡夢。

「我不要別人幫你化妝。」子宜每次出門,都要聽她抱怨一次,一面
戴著耳環,他嘆氣,「誰叫妳笨到這種地步呢。居然把寶貴的手弄傷
了!」

「我傷的是左手,又不是右手!」她反駁,「我要跟你去!」

子宜轉過頭,目不轉睛的看了她一會兒,笑了。「妳怕一個人在家,
對不對?」

那雙冷冰冰如霜晶的眼睛一但笑起來,就隱隱含著春陽。他取出一個
袖珍的槍套和槍,溫柔的遞到她手上。沒想到真槍這麼重。

「這是我少年時用的槍。」他示範了如何開保險和瞄準,「帶著這個
,妳在家裡如果看到陌生人,就射殺他。」

「可可可……可是……」她開始結巴,「我……我怎麼可以……可以
隨便開槍射別人?」

「就把這玩意兒當碎酒瓶吧。」他開始穿鞋,「妳不是英勇的揮舞著
碎酒瓶,打退了許多如狼似虎的敵人?」

丹瑜狐疑的看了他半天,「我怎麼覺得你在譏笑我?」

「嗯,需要這麼久才發現我在譏笑妳,真是……」他搖頭。

「喂!」她真想拿手裡的槍射穿子宜的腦袋!

子宜卻快速的吻了她,一直到大腦昏昏沉沉的……「妳待在家裡比較
安全。乖一點。我很快就回來。」像是被催眠了,她昏昏的點頭。

等他出門,丹瑜才清醒過來。該死,我又被他轉移注意力!

她孤單單的坐在客廳。她承認,的確是害怕孤獨。那出去走走如何?
她在心裡忖度著。但是看到別人,她更怕。

有一點風吹草動,她就驚跳起來,進進出出巡了三四遍門戶,電視的
聲音開得很大,她還是怕得要命。

電話聲一響,她馬上把槍拔出來,若不是忘了開保險,大約已經打穿
了電話。笨蛋,笨蛋!她拼命罵自己,不知道忘了開保險比較笨,還
是打算打穿電話比較蠢。

「喂?!」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滾過去接。

「晚安,馮小姐。我是張蒼驊。」聽到這個傢伙的名號,她心裡只拼
命的閃警告燈:壞人!壞人!語氣不禁冷淡起來,「晚安。」

「……我已經知道芭達雅海灘的意外了。」他的聲音卻很憂傷,「我
說再多,恐怕妳已經認定是我指使的吧?」

「……」這下子倒是把她堵住了。的確她和子宜討論過這個可能性。

「我無法辯駁什麼。」他很懇切,「的確,的確我對子宜和妳……都
有著相同的好感。我也不諱言,我想追求子宜,我也想追求妳。是的
,我是很貪心,但是我不至於毀滅我想要的人。請妳要相信我。」他
沉默了片刻,「丹瑜,妳還在嗎?」

「我在。」她深吸一口氣,「我並沒有懷疑你什麼……最少我沒有直
接的證據可以指責你……只是……」她想起那段膽寒的經歷,眼淚幾
乎奪眶而出,「……我……我只是很害怕……很害怕……」她哭了起
來。

「我知道,我了解。」他溫言安慰,「……我很想現在就登門拜訪,
但是,我還是先徵求子宜的同意比較好。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如果妳
遇到狀況,任何時候,都可以打電話給我。」他唸了號碼,確認丹瑜
抄下來,他才緩和些,「不要擔心會打擾我。妳的電話會是我所期盼
的。聽說妳也畫畫?」

「畫些賣不出去的東西。」她據實以告,「本來我想畫漫畫,但是台
灣的國人漫畫市場死掉了。現在我只畫人物肖像。」

「漫畫市場?唔,的確不太樂觀。妳想走同人誌的創作路線嗎?妳畫
哪方面的人物肖像?」

丹瑜倒是有點納罕,同人誌是很次文化的路線呢。沒想到蒼驊居然知
道。「我不認識同人誌團體。」

「為什麼一個人不能夠做同人誌呢?」他含笑,「最近紐約紐約有同
人誌展,有沒有興趣去走走?當然,子宜也來的話,我竭誠歡迎。」

同人誌展呀……她有些心動。她被蒼驊搞糊塗了,原本這麼邪惡的人
……為什麼對自己這麼誠摯?這比小李更難理解。

不知道小李怎麼樣了?

她不安了幾天,子宜每天早出晚歸,累得黑眼圈都跑出來,看起來是
不可能陪她去探病……

摸摸外套裡的槍,她還是鼓起勇氣,自己出門。

「手還包這麼大包啊?」小李還躺著,臉色已經好多了,「我都快好
了,妳還在殘廢狀態……」

丹瑜用指尖碰碰小李腹部的繃帶,他尖叫了起來。

「不是快好了?」丹瑜笑,「怎麼比我這殘廢叫得還淒厲?」

「早知道就別救妳!」小李護著自己肚子。

「千金難買早知道。」

兩個人說說笑笑,這是丹瑜難得不怕人的時候。或許在那種性命相見
的時刻,特別容易滋生堅固的友情。

「妳像是受了重傷,」發現護士進來也讓她跳得半天高,「我不是說
手啦,那早晚會好。我說得是妳的心。妳現在很安全,難道自己不知
道?」

「我也不曉得,」她很困擾,「若是男人,我會想起那群磕藥的瘋子
。若是女人,我會想起惡意陷害我的趙小薇。」她垂下肩膀,「我好
像對人類失去信心了。」

「妳怎麼可以失去信心啊?」小李跟她開玩笑,「我是因為妳才對人
生多了那麼一丁點好感哩。妳跟子宜討論過這些沒有?」

「他只會罵我笨,」她沒好氣的回答,「這答案我早就知道了,用不
著他提醒!」

「子宜一直是個聰明人。」小李喟嘆,「或許太聰明了,讓他不了解
軟弱的感覺……聽著,丹瑜。這世界上的確有壞人……妳眼前就一個
……不要急著搖頭,事實的確如此。但是每個『壞人』的形成都有緣
故。壞人也有好的地方和壞的地方,只是好壞比例非常懸殊罷了。若
是妳抗拒不了我的物質誘惑,那麼,妳真的會因為我的『壞』墮落,
妳會變成交際花、酒家女、玩伴女郎,或是幸運的全身而退,心靈卻
受到不可磨滅的傷害……但是妳沒有。所以,我的壞對妳沒有影響。
所以,壞人沒有那麼可怕。」

她微弱的抗議,「我跟那些女孩根本沒有什麼關係!但她們為什麼要
傷害我?」

「忌妒吧。我想。」小李若有所思,「她們已經在染缸裡染遍了身與
心,殘破不堪了。妳同樣在染缸裡,卻一點影響也沒有,我想她們是
不太高興。」他沒告訴丹瑜的是,他也曾經這麼想過。

「但是,」丹瑜這麼沮喪,「我又不能因為她們會不開心,所以也跟
她們一樣……再說,我也常覺得自己很笨哪……」

「妳還是繼續保持這樣笨笨的樣子,」小李打趣她,「這樣我比較習
慣。」

看丹瑜皺起眉頭,他正色,「但是丹瑜,妳遇到的壞人遠比好人多多
了,對不對?這世界的確有壞人,但是為了擔心這些而拒絕好人的好
意,整天擔驚受怕,過得這麼不快樂,還不如在壞事來臨前過點快樂
的日子。因為,擔心不會讓事情變好,對不對?」

丹瑜仔細想想,「對。我可以假定每個人都是好人嗎?」

「假定,但是不要『確信』。」小李強調著,「所有人都可能從好人
變成壞人,也可能從壞人變成好人,只是時機問題。所以要小心,但
不是拒絕,懂不懂?這是一個壞人的經驗之談唷。」

她拉住小李的手,「我現在有點明白你的話了。對我來說,小李已經
是好人了。我能不能這樣『假定』張蒼驊?」她很渴望去看看同人誌
展。

「這我不能給妳答案。」小李很嚴肅,「這個人毀譽參半,我不很認
識他。妳何不和子宜商量看看?他若願意的話,可以知道的事情比誰
都多很多。」

丹瑜凝視他一會兒,「你願不願意告訴我,子宜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願意。」小李很乾脆,「妳應該繼續把子宜當成妳的老闆,一
個美麗到超越性別的名模,或者是妳愛慕的人。」

「我才沒有……」她的臉都紅了。

「總之,他若是願意告訴妳,那天總是會來的。若是不願意,妳只要
知道他能夠倚靠,就可以了。」他語重心長的說,「不要打開潘朵拉
的盒子。」

她在心裡咀嚼小李說的話,的確,她在回家的路上就不再那麼驚恐。
小李是怎麼走上「壞人」這條路的?跟他交談很有意思,也很睿智。
但是,為什麼他走上了靠女人肉體吃飯的路呢?她不敢問他,或許她
也開始體會到人生的無奈和驚險。

一開門,發現子宜冷著臉,正想道歉,這才發現他的冷然是面對坐在
沙發上的蒼驊,不是她。

「到哪去了?」看到她,才讓子宜如冰雪玫瑰的臉龐稍稍融釋,「這
麼晚?」

「我去看小李,聊了一下。張先生。」她微微點頭,和蒼驊打招呼。

「手好些了嗎?」他很關懷。

「謝謝,已經沒那麼痛了。」她拘謹的挨著子宜坐下,茶幾上有鮮花
水果等禮物。

「張先生,請回吧。」子宜顏色稍霽,「謝謝你來探望丹瑜,現在你
也看到了,她沒事。時間晚了,我想,我們都該休息了。」

「也對。」他站起來,「是該讓你們休息,尤其丹瑜還有傷在身。」
他走到門口,「對了,丹瑜,後天就是同人誌展了呢。有沒有興趣跟
我一起去逛逛?子宜,有興趣嗎?」

原本要說不,看丹瑜垂下眼簾,掩飾渴望的樣子,一想這些天他公私
兩忙,丹瑜整天關在屋子裡擔心受怕,乖乖的也不說什麼,心又柔軟
下來。

「在紐約紐約嗎?我會帶丹瑜一起去,就不麻煩你了。」子宜打開門


「我會在會場恭迎大駕。」他微笑,「反正我代理了日本同人誌進口
的業務,也該去會場走走。」

「……自由社會,公開場合人來人往,我無法阻止你。」子宜聳聳肩,
「我們大約下午才會到,或許會巧遇吧。」

「請丹瑜務必把妳的作品帶來。」他輕輕和丹瑜握手,「我很渴望看
到。」

雖然不知道同人誌是啥玩意兒,他還是點了點頭。

就丹瑜的角度,這一天她非常開心。在會場巧遇阿蓮,兩個人又跳又
叫的。在蒼驊的一再央求下,她帶去的畫冊讓阿蓮社團的人目瞪口呆
,等發現模特兒就站在她們面前,這群女孩子完全不懼子宜冰冷的神
情,一把把他拖走,就在會場玩起扮演遊戲,把他打扮成妖魅的日本
女子。

就子宜的角度,這一天實在非常恐怖。他不但被迫穿上似乎是窗簾布
七拼八湊的奇怪日服(?),平常讓人退避三捨的眼神在這群歐塔庫
的眼中,簡直是「酷、帥、魅力」的表徵,他被迫簽名簽到手酸,發
誓將來絕對不再來參加這種化妝舞會。

「什麼化妝舞會?」丹瑜抗議,「扮演遊戲只是活動的一部份啊~還
有販售會欸……這麼多個人出版的漫畫創作你連看都沒看,就把它定
位成化妝舞會……」

「我怎麼看?!」子宜沒好氣的卸妝,「我才靠近攤子,就好像蒼蠅
看到死肉……」

在丹瑜哈哈大笑的聲音裡頭,他這才發現,女人比男人恐怖,良民比
黑道恐怖……

「你真沒用。」子尉皺眉頭,「幾個女孩子就嚇住你了?別的男人遇
到這種事情,不趁機把妹妹才怪。」

「二哥想要的話,下回我帶你去。」換子宜皺眉頭,「他們還欠個太
八的男主角,二哥鬍子刮一刮,連妝都不用上,入木三分哩。」

「喂!別把那種白癡電玩人物跟我相提並論!我不是生活在山洞裡,
我還知道太空戰士是啥玩意兒!」

兩個人一夜沒睡的看資料,眼睛充滿紅絲。咖啡壺一整夜響個不停,
子宜覺得自己的血管裡川流著咖啡因比紅血球多。

「一切正常。」子尉一抹臉,「脂艷容的帳正常的像是假的!鹽酸麻
黃素的問題出在供應商身上,但是我們也核對過供應商了,他們那邊
的庫存是正常的。張蒼驊這幾個月的表現也很好,他甚至為了推動同
人誌次文化過去日本開了幾次會……他提案要將優質同人誌推展到出
版界,我已經跟老潘商量了。子宜,你會不會懷疑錯地方?」

子宜敲敲桌子。的確,凡事要講求證據,幾次送錯貨不能當成懷疑的
正當理由。

「深雪哥有沒有什麼消息?」子宜問。

「深雪那邊也出了點狀況,不過他是說,日本那邊沒有關於台灣的消
息」子尉擰擰眉頭,「突然冒出個男人出來爭組長的位置,號稱王子
復仇記。媽的,老雪巖組長到處生小孩,每個都回來搶組長位置,內
戰就打不完了,還玩個鳥?所以說,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離遠
一點好……」子尉又開始嘮叨他的女人恐怖論,子宜乾脆拿鏡子出來
照。

「老天,熬了快半個月的夜,我的皮膚都變粗了!」他顧影自憐,「
連妝都不好上。天啊……」

「媽的,」子尉受不了,「老弟,你不要當女裝模特兒當到娘娘腔好
不好?」

「老哥,拜託你不要繼續談女人的恐怖好不好?」這招以暴制暴滿有
效的。

子尉搔搔頭,他身邊老圍滿了令他想怒吼的女人。濃妝豔抹,嗲聲嗲
氣,動不動就哭。老天知道,他還沒開始罵人,只不過瞪了瞪眼睛。

只是這些女人老巴著他不放,不知道是不是有被虐狂。

「還不想去看老爸?」他開始疲倦的收檔案。

「你忘記上次去看他,他的心跳狂飆起來?」子宜幫著整理,「我可
不希望他因為心悸而死。」

「這死老頭可千萬別早死……」子尉咕噥著,「我還沒對他復仇呢…
…」

子宜搖搖頭。

「再幫我幾天吧。」子尉很疲倦,「我還是找不到老爸的邪惡小事業
。你不幫我,哪天真的出事了,那就糟糕透了。」

他點頭。只是,每天這麼忙,見到丹瑜的時間少之又少,不禁沉重的
嘆口氣。

「我父親中風了。」他還是告訴了丹瑜,「這些時候,我得回去幫二
哥的忙。」

「……就是芭達雅遇到那個嗎?」丹瑜愣愣的問。

「是呀。老爸躺下來,連話都不能說。還沒渡過危險期……」不過倒
會發脾氣了,看見他走進房間,氣得心跳馬上飆高。「我也就這麼個
哥哥,不幫他說不過去……妳眼睛瞪這麼大幹嘛?」

「你真的有爸爸欸!」丹瑜不可思議的嚷著,「我還以為你是石頭蹦
出來的……你怎麼又打我?!長得這麼美麗的人不要使用暴力!」

他實在很好奇這女孩子的大腦結構。「總之,最近我會比較少在家。
妳若一個人會害怕,要不要到奶媽家住幾天?」

「我要在家等著。」她很堅決,「你又不是不回來了。對了,你知道
趙管家要我們過去參加他們的鐵婚紀念嗎?……鐵婚是幾年?」

「鐵婚?他們結婚六年啦。」子宜笑顏逐開,「我沒時間參加,你記
得要幫我訂份禮物給他們喔。」

「結婚六年?」看他們年紀都六十幾歲了,還以為他們結婚幾十年了
哩,「那是晚來伴囉?奶媽到底是誰的奶媽?你爸爸的?你媽媽的?
」從來沒見過豪門的丹瑜,覺得非常好奇。

「我的。」看丹瑜一臉不可思議,「怎麼,我不能有自己的奶媽?媽
媽生我的時候身體太虛弱,剛好奶媽的孩子沒養活,就……」

丹瑜心算了一下,「那時候奶媽都四十歲了……」哇~高齡產婦哩…


「奶媽這行業還有年齡限制啊?」他敲了敲丹瑜的頭,「我家規矩大
,小孩子非用人奶養活不可。剛好那時候我祖父過世了--奶媽本來
是照顧我祖父的--就過來照顧我。這些年……」他的表情柔軟極了
,「也只有二哥和奶媽像是我的親人罷了。」

真的是……傳奇呢。丹瑜心裡突然冒出故事,分鏡飛快的跳出來。她
許久不想的漫畫夢,在這些時候的沉澱慢慢的復甦。

名字?故事的名字叫做「魔忒兒」好了。主角當然是光華照人的子宜


她唇角煥發笑意。

***

奶媽和趙管家鐵婚那天,整個餐館熱鬧極了。奶媽嬌羞的打扮過了,
胖胖的臉有著慈祥的笑容。趙管家看著她,像是看著世界上最美麗的
女人一樣。

她把禮物送上,奶媽緊張的推辭,「哎唷,這麼漂亮的金項鍊,你們
女孩子戴好啦,我都老太婆一個了……」

「奶媽呀,這是我在鎮金店選得快死的項鍊欸!」丹瑜死活把項鍊掛
在奶媽脖子上,「這個款式叫做『愛的軌道』。希望你們朝金婚這個
軌道努力邁進喔!趙伯伯,我幫你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趙伯伯臉紅了,「一定,一定……」

奶媽照著鏡子,哭了起來。「老趙,我這把年紀了,沒給你留個一兒
半女……」

「老牽手,妳在胡說什麼……好日子不要哭啦,會折福的……」

丹瑜替奶媽擦眼淚,「子宜就是妳的孩子啊。妳可是養育他長大的呢
。這禮物是子宜要我去挑的,只是他最近忙……」她的心也緊縮了一
下,是的,我也會寂寞的,「所以要我過來……奶媽,妳別哭了……
妳哭我也想哭……」我真的好想子宜呀……

「乖,乖。」奶媽哄她,「不哭、不哭。我們來吃豬腳麵線……」

熟客圍著起鬨,「對呀,我們也要吃豬腳麵線……趙媽媽!祝妳們幸
福美滿啦……說不定明年還早生貴子哩!明年我們可以來吃滿月酒~
老闆,加油啊~」

趙管家不知所措,只會紅著臉說,「一定,一定……」整個餐廳鬧得
幾乎翻過去。

一團混亂中,丹瑜端著豬腳麵線,正在找位置,「這裡!丹瑜!這裡
還有位置!」赫然發現蒼驊也在。

「你……」丹瑜有點不敢相信,「張先生,你怎麼也來了?」

「……我喜歡這家餐館的菜,有媽媽的味道。」他笑笑,「來吧,難
得吃到老闆娘親手煮的豬腳麵線呢。」

丹瑜喝了兩口湯,不禁噗嗤一聲。「我從來沒聽說過鐵婚紀念日吃豬
腳麵線。又沒人生日,又不是要過運。」

「結婚就是種再世為人的過程吧?」蒼驊淡淡的,「吃豬腳麵線也沒
什麼不可以。再說,今天是我的生日。」

丹瑜眨眨眼,「呃……祝你生日快樂。」真尷尬,沒想到他生日,現
在叫她拿啥給人家?

正想著,不當心掉了筷子。蒼驊俯身去撿,正好跟也彎下腰的丹瑜撞
個正著。他揚起眉毛,「小姐,妳腰上的那玩意兒,應該不是BB槍
吧?」

她一摸自己的槍套,心裡大喊一聲完蛋。

蒼驊倒是不動聲色,慢條斯理吃完麵,「走吧,到我車上說話。」

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過去,「快來吧。不來的話……我要大喊這裡有
槍喔。」

他果然還是壞人!丹瑜臭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的跟進他的車子。

「拿來。」丹瑜更不情願的把槍給他。

「 Survival Gun?妳知道這只能裝一發子彈嗎?現在已經很罕見了
,以前是特工的標準配備呢,這邊稱為掌心雷。誰給妳的?」他把玩
著。

「不告訴你!」丹瑜沒好氣,「我又不打算殺誰,只希望不要遇到壞
人而已。」

「一發打不中,那還有什麼好玩的?妳射過靶沒有?」

丹瑜搖頭。

「走吧,最少也該練練準頭。」他帶丹瑜買了隻貴得幾乎讓她掉下巴
的BB槍,「在家裡試著練練。應該帶妳去菲律賓玩真槍實彈,不過
子宜一定會宰了我。拿這把玩具馬馬虎虎練吧。總比沒有好,妳又不
能在家裡開真槍。」

愣愣的接受了這樣的禮物,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定義這個男人。

「等一下,」在家門口,她拉住要走的蒼驊,「等我十分鐘。」她掏
出素描簿,幫蒼驊速寫了一張肖像,有些羞澀的,「這……祝你生日
快樂吧!」

她粲然的微笑,大力向他揮揮手,「我要回家去啦!再見,再見!」

我的表情,是這個樣子的嗎?他望著神似的肖像出神。我看起來這麼
憂傷,這麼不快樂嗎?

他有點心煩,想一把撕掉,卻不知道為什麼沒下手。遲疑了一會兒,
反而慎重的夾進公事包。

他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知道。這不能改變什麼。就算丹瑜那樣清澈
的粲然也無法拯救誰。一切都太遲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9:15

第八章
子宜一直到看了晚報才知道子尉被捕的消息。他的臉色一下子蒼白起來。

他正坐在後台,豔麗的臉塗滿了胭脂水粉穿著皺紗黑禮服,像是喪服一樣。丹瑜的手已經痊癒廗廘廖廔,魡魠鳳鳲正忙著收化妝箱,看到他神情有異僝「咦?今天的妝你不滿意嗎?」她研究了一下,「我覺得還好呀是不是粉底太厚?你的臉色看起來太慘白了。」

「沒事。」他站起來,工作還是有其尊嚴的,他不明白敵人是誰,有沒有敵意,但是要他從後台逃走,還不如把他射殺在台上算了,「丹瑜,我給妳的槍……妳帶在身上嗎?」

丹瑜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不過經驗告訴她,不知名的危險又逼近
了。「我帶著。」

「妳要小心點,」子宜輕輕的說,「發生狀況的話,妳先走。不要家去,先到奶媽那兒躲一下。如果沒有狀況,先在這兒等我,一下秀,我們就走。」

這是子宜最精彩的一場秀。許多設計師對他又愛又恨。模特兒不應該
有自己太多的主張,要不然就會將設計穿得太個人,太自我。但是子
宜堅強的意志和驚人的美貌,卻將他們的設計穿得如此艷光四射,再
也沒有人能把同一套衣服穿出相同的味道。

他不是在展示設計師的心血,而是重創設計師的心血。他們往往會覺
得受到重創。

子宜不是不知道,平常,他會留心不讓這種魔力毀了整場演出,今天
他的精神緊繃到無法顧及,在他逼人的氣勢下,其他模特兒和設計師
的其他衣服,相對失色得黯淡無光。

等謝場以後,他衝進後台,沒有槍聲不完全是好消息,即使一條繩子
也能簡單的完成任務,「丹瑜!」

「我在!」丹瑜揮揮手,她的神情慘白卻鎮定,「怎麼了?」

「不用卸妝了!」他挽起丹瑜,「我們走!」

「喂!子宜!那衣服不能穿走呀~」

不顧後面的呼喊,子宜一面咒罵絆腳的長禮服,一面衝進停車場。

「這是我們的車嗎?」丹瑜目瞪口呆的看他打破車窗。

「當然不是。」他打開車門,「快上車!」

他只用一根別針就發動了車子,丹瑜覺得很不真實,恍如置身電影場
景。

「子宜!我們剛剛偷了人家的車!」她慘叫起來,等車子都飆上馬路
,她才想起這件事。

他無奈的瞪了她一眼,「妳現在才發現?搞不好還得殺人呢!」他仍
然帶著墜著黑紗的小帽,像是黑寡婦般冷艷卻帶著殺氣。

「冷靜呀~子宜~」她尖叫,「小心!我們正在逆向行駛!」

「不對,」車子發出尖銳的煞車聲,轉入小巷,「是別人都在逆向行
駛。」

等車子停在醫院前面,丹瑜兩條腿都軟了,幾乎下不了車。

子宜撩起大腿,拿起槍。「拿出妳的槍,小心些,不要被發現。」

她心戰膽寒的拿起槍,把手放在外套口袋,小跑的跟著子宜,「不要
撕下擺!這件衣服好貴欸!」

「閉嘴!」他把下襬撕掉,露出小腿,媽的,行動方便多了。醫院應
該危險性不大,但是二哥莫名其妙的被抓進牢裡,只要宰了中風的父
親,然後把目標瞄向他……莫家就垮了。

如果敵人的目標是這個,父親大概命如風中殘燭。他擔心的看看丹瑜
。應該先安置她的……父親和丹瑜在他心的天平掙扎……他決心把丹
瑜帶在身邊。

小心從太平門潛行,到了父親的特別病房,發現幾個忠貞幹部還守著
,他鬆了口氣。

「誰!」發現有異,幾個幹部跑過來,「站住!」

「是我。」他摘掉小帽,艷光照人的站在眾人面前。丹瑜這時候才氣
喘吁吁的爬上來。老天啊~十二樓……

曾經這麼威風的莫家主宰,現在只能無助的躺在病床上,靠著維生機
器和忠心耿耿的部下守護生命。群龍無首,沉悶的無助低迴在豪華病
房的四週。

「三少爺?」守在門口的一叔精神一振,原本前途茫茫的恐懼驅散得
一點都不剩,「三少爺回來了!」

病房起了小小的騷動,他像是華麗的春風,吹散了沉沉的惶恐。

「我父親呢?」他輕拍激動得掉眼淚的一叔,面無表情的問,「父親
呢?」

「頭子還在病房裡……」一叔擤擤鼻涕,「醫生說,已經渡過危險期
了……」

這樣死有餘辜的人,居然可以渡過危險期?他浮出一點點冷笑,走進
病房。

第一次,他俯瞰著總是高高在上的父親。「父親?聽得見我嗎?」

這麼多年沒見……他老了。疾病奪走了他的生命力,原本強健的身軀
一但倒下,只剩下老邁而鬆弛的軀體,靠著進步的醫療器材維繫著生
命。

「我只是中風了,並沒有聾。」他的父親眼睛睜開一條縫,「如何?
當洋娃娃的感覺很過癮吧?哼,你跟那個沒有用的女人……還真像。
你怎麼不生成女的,或是變性?」聲音雖然微弱,卻還是倔強的不肯
屈服。

「你說哪個沒用的女人?林姐?我已經放過她了。」子宜沒有理會他
,「就告訴你壞事少做一點,這不是報應?很高興這次見到我,你沒
有心跳得太劇烈。」他望著曾經讓他和母親苦痛之至的男人,衰弱落
魄的躲在病床上,他心裡卻沒有半點復仇的快感。

花了多少代價才離開他父親……

「你要離開莫家?」意志力堅強得跟鋼鐵一樣的父親,像是王者一般
端坐在寬大的董事椅,「生在莫家,你永遠就別想逃。」

「我不逃。」他絕美的眼睛閃了閃,「我答應母親,不走和你一樣的
黑暗道路。」

「莫氏是合法的企業。」他的父親交叉手指,看著十年不見的兒子。

「沒有合法的企業販毒。」父親凌厲的目光並沒有讓他畏懼。

他有些意外。原本以為這個絕美聰敏的兒子反對軍火,沒想到他祕密
的事業居然也知道。

但,他知道多少?

「莫氏沒有販毒。」

「這是你的說法。」他仍然沉靜。即使喪母的劇痛也不曾讓他有絲毫
動搖,「父親,我若是你,我會放手。」

「你,還是無聊的指控?」

「你兩者只能選一種。」子宜依舊心平氣和,「留下我,一定會是你
的心腹大患。大哥雖然喪命了,還有二哥繼承你的事業。你要我留下
,就終止販毒。我沒興趣往這條黑路走。」

「我拒絕你無謂的指控。」他的父親盯著他,凌厲的目光能讓殺紅眼
的野獸膽寒,卻不能動搖表面柔美內心堅硬如金剛鑽的兒子。

沉默許久,「你要走,就走吧。但是你傷害莫氏企業的話……就算我
的兒子,我也會親手處理。」

「我了解。」他知道父親夠聰明。與其留下不甘願的毒蛇,不如讓他
去。不過,他也了解父親,事情並不這麼簡單。

「當然,還有但書。」他的目光森冷,「你不能當警察,也不能當軍
人。」

「還有呢?」如果只是這樣,真是太便宜了。

「你不能去任何企業當員工--莫家不是別人的人才訓練班--當然
也不能當老闆。你不能……」

「父親,」子宜打斷他的話,「或者你開個列表給我,讓我知道我還
有多少職業不能做?」

有何不可?隔幾天,他父親交給他一疊厚厚的列表。「三百六十五行
都在這裡了。你恐怕只剩下乞丐可以做。如果你無法接受,留下也行
。」

子宜翻了一遍,「父親,永遠有第三百六十六行。」

「你若離去,就不用再回來了。」他的父親終於動怒了。


沒想到,居然還是回到這個跋扈父親的身邊。

衰弱的老人唇角噙著一個嘲諷的笑,「沒想到你會去穿娘們的衣服。
女裝模特兒?虧你想得出來。」

「比販毒是好些。最少不會讓自己中風,送自己兒子進監牢。」他淡
淡的。

「老二坐牢?那是他的命。我也被關過,有什麼了不起?如果不是子
期死了……我用不著你們這些沒有用的東西!」他嗆咳起來,特別護
士趕緊靠過來,幫他抽痰。他喘息了一會兒,「你以為你逃離我的掌
握嗎?」

「我倒是不知道你這麼心細。還派經紀人來監視我。」他冷笑,「你
忠實的林芝芝?她已經效忠了我,我也已經給她自由了。」

父親的臉陰沉起來,「她爬上你的床?我就知道不能相信女人。只是
,我怎麼都料不到,你會到我最想不到的地方去。那裡只有個廢物似
的女人!」他還可以動的手奮力抓住子宜,「你來作什麼?來嘲笑我
嗎?你現在自由了!滾!別再讓我看到你!」

曾經讓他畏懼過的強悍,現在只剩下虛弱的爬搔,他輕輕拿開父親的
手,「我回來,不是為了你。我欠二哥一條命,我是來償還的。事實
上,」他轉身,「我也還欠你一條命,你畢竟給我生命,雖然不是我
自願的。丹瑜,我們走。」

老人浮出惡毒的微笑,「這個……就是珍妮佛說得那個賤民?她能幹
什麼?除了挨子彈?也好,不錯的人肉盾牌……」

「我很高興,我像母親,而不像你……」子宜搖搖頭,冷艷的臉沒有
表情,「父親,你太介意你不是莫家的親生兒子。你怕被人說養子讓
莫家威名墮落,你付出了一生的所有。」

「你懂什麼?!」老人竭力的聲音卻軟弱顫抖,心電圖開始不規律的
激烈擺動,「你給我滾!我用不著你這沒用的娘娘腔!我什麼也不會
告訴你的!莫家就算衰亡,也比落到你手上好!」

他離開病房,原本護衛父親的左右,如影隨形的跟上來。這麼自然,
像是他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們要去哪裡?」丹瑜一頭霧水,兩個護衛像是鐵人似的,一個開
車,一個控著臉。子宜的臉陰沉得令人害怕。奇怪的是,她不但不怕
,還翻包包找卸妝棉。

「看著我,子宜。這樣我才能卸妝。」她輕輕的卸去他的眼影,「如
果你不要我問,我就不問。只是……我憋得很難受……但是我會盡量
閉嘴。」

丹瑜這樣溫柔的手……她的關懷的眼神讓他緊繃的心鬆弛下來,露出
少見的迷惘和脆弱。

「丹瑜,我說過要娶妳,妳記得嗎?」他的聲音柔軟而悲感。

她的臉一紅,低下頭,用細得像蚊子一樣的聲音,「……記……記得
……」

「但是妳沒回答願不願意。」

天啊,他一定要在這麼多外人的面前求婚嗎?她的臉紅了又白,偷偷
看後視鏡,發現那兩個人還是控著臉。

「你讓我把妝卸完……你這麼漂亮,我回答不出來……」她慌張粗魯
的在他臉上抹著。

「不願意?」他哀傷得這麼明顯,害丹瑜的心整個揪緊了,「我願意
,我願意啦!我都說願意獻身……」她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因為她
看到前面兩個鐵人的肩膀在抖。

「就算我是黑道家的孩子?」他清澈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她。

「珍妮佛的話,果然是真的。」坦白講,她不是太意外。

「……妳猜到了?」

「要不,哪來這麼好的身手,和這麼多奇怪的人來往?……我老爸是
流氓。」丹瑜無可奈何的,「不是像你們這種世家啦,只是個常跑路
的地痞。我離開家,也有部份的原因是害怕那種世界……」她沉默下
來。

「我恐怕還跟這種世界牽扯不清。」他的心情很低落。

「……你記得嗎?你說過,你的家就是我的家。」她把柔軟的小手放
在他纖長的掌心,「我也這麼覺得。這輩子……大概也這麼覺得。黑
道不算什麼啦……雖然我不愛你做壞事……」她的臉一直燒上來,聲
音越來越小,「都是你啦……你霸道得不不准人家嫁……你你你……
你要負責……」

他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住丹瑜,「是的,我會負責。我不說我愛
妳,因為那是很不負責的說法……我要用下半生的行為告訴妳,我是
的。」

就算筆直走進地獄裡,她都會歡欣鼓舞的走進去,只要跟他在一起。

「這樣的話,我不用買房子了。」丹瑜開心起來,「那我的存款可以
拿來重新裝潢廚房欸!我早就想買個火力強大、功能齊全的瓦斯爐和
烤箱了。對了,還有微波爐、快鍋,還有還有,上回電視購物那套鍋
子好像也很不錯……」

「喔,閉嘴!」這麼浪漫的氣氛……她這個浪漫殺手在幹嘛?不讓她
抗議,子宜低頭吻了她,讓她再也說不出任何蠢話來……


看到二哥,他稍微放心了一點。二哥看起來還不錯,最少外表還完整


「結婚?!什麼?你覺得我該被沖喜一下是吧?」子尉的眼睛瞪得老
大,丹瑜微笑的跟他招招手,他的聲音幾乎穿透話筒,「你搞啥?我
還以為是哪兩個美女來看我呢。就帶這麼震撼的消息?」二哥莫子尉
蹙起眉,「你不趁機跑得遠遠的,來這幹什麼?老頭子哩?還沒死吧
?」

「父親渡過危險期了。不過,現在還不太穩定。你又被關,我不回來
,誰來主持大局呢?」

「沒有什麼大局好主持的!」子尉乖戾的說,「哪還有什麼大局?我
們讓人當草原的兔子趕到陷阱裡了!現在你逞什麼強?家都被抄了!


子宜沉思了一下,「到底什麼罪名?我現在還不清楚狀況。」

「罪名?」子尉冷笑一聲,「罪名多呢。逃漏稅、企圖行賄、私藏槍
械,他們甚至從我家搜出一包海洛因。」

「海洛因?」子宜覺得不可思議,難道……他的臉色一變。

「你瘋什麼?」子尉大罵,「我們在美國看毒癮犯看得不過癮,我還
會自己下海試試看是吧?我家沒那種東西!」

栽贓。他皺緊眉。但是,到底是誰?

「要問是誰,這名單可以繞台灣一圈。」子尉呼出一口氣,「聽著,
你要小心!你已經是莫家唯一能自由行動的人了!不管怎麼樣,你的
行動一定要隱密,任何弱點都不能讓人抓到,知不知道?」他疲倦的
一抹臉,「必要的時候,莫家退隱江湖吧。記住,你的性命最重要!
知道嗎?你若是要結婚了,你的命會是你一個人的嗎?你不該讓老婆
陪著你下這種地獄。再說,你怎麼保她平安?」

「她是我的責任,我會把她帶在身邊,誰也別想碰。我不會在這個時
候解散。」他靜靜的看著隔著玻璃焦急的子尉,「我會替你守著這個
家。但是,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平安的。」

子尉默默的看著他。「我們生在這種家裡,真是一種咀咒,對不對?


「或許是。」時間到了,他露出美豔的微笑,連警察都愣住,「但是
,該是打破咀咒的時候了。」

他領著丹瑜出去,子尉皺著眉。我若是敵人,他咕噥著,用不著花力
氣謀殺難纏的子宜,直接宰掉他老婆就行了。看他們黏成這副德行,
若是丹瑜掛點了,子宜自己也完蛋了。他搔搔頭,愁眉不展。

「你爸爸不喜歡我,你二哥也不喜歡我。」 唉,這種媳婦真難當。

「老爸就算了。」他淡淡的,「反正我不會跟他住在一起。二哥也不
是不喜歡你,他只是怕妳出事。」

丹瑜沉默不語。這些時候的經歷讓她堅強不少。她發現,恐懼也是有
配額的。當恐懼到一個程度,強度就會慢慢減弱,其實她並不是那麼
害怕。

「我能不能換別的槍?」她問,「這把只能射一發子彈。」

「我不想讓妳變成殺手。」子宜很嚴肅,「這把是妳的救命槍,我不
想讓妳雙手沾滿血腥。放心,我會保護妳。」

他連絡深雪的時候,丹瑜默默的玩著自己的槍。這把槍的重量和蒼驊
送她那把差不多,每天她都會試著打靶,現在對自己的準頭已經有點
信心了。

我大概做不到珍妮佛那麼厲害吧?她有點沮喪。但是天生樂觀堅強的
她又提振起精神。

但是,我不會變成子宜的負擔。我愛他,我會堅強。

「深雪哥今晚從成田出發。」他笑笑,「我好多年沒見到他了。」

「深雪?日本人?我不會說日文欸……」

「啊,不用擔心,深雪哥哥會講中文……他還寫了一手好毛筆字呢…
…我們?我們兄弟和深雪哥在美國認識的。我們一起特訓過……嗯,
這是很長的故事,我慢慢說給妳聽……」

他們略略收拾行李,回到子宜長大的家。

丹瑜簡直呆掉了,她沒想到子宜居然在這樣華美的家成長。台灣居然
有房子從大門到房屋主體,開車還要十分鐘的!

「別呆了,進來吧。」她站在氣派豪華的客廳,抬頭看著美麗玲琅的
古典水晶燈。

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觸目幾乎都是古典傢具和古董,腳步落在柔
厚的地毯上居然沒有一點聲音。

只有電影才看得到的場景出現在眼前是很令人驚駭的--一大排的黑
衣人沉默的彎腰行禮,丹瑜站住,「呃……啊……平身……」

「妳當妳是慈禧呀?」子宜笑出來,這比丹瑜的話還讓這群部下驚愕
。那個絕美卻從無笑容的三少爺居然會笑!?「走吧。大家辛苦了。


她驚嘆了半天,自己的床可以從這頭滾到那頭還不會滾到地上,被子
又輕又暖,說不定是蠶絲被呢,居然還有床幔……真是恐怖的浪漫華
麗……當初的驚訝過去後,她開始覺得無聊。

子宜幾乎是一到家就開始開會,那群律師幾乎把他吞吃了,連豐盛的
晚餐都沒跟她一起共享。自己一個人睡在這麼大的床,實在好淒涼,
不知道設計房子的人怎麼想的,夫妻居然各有各的房間,真的好變態


唉,我想念我們那個只有兩房兩廳的小公寓。

她無聊的轉了所有的頻道,覺得電視沒啥可以看的。只有趙小薇的出
現吸引了她一下子的注意力。她正在說她被搶劫幾乎毀容的驚險經歷


丹瑜搔搔頭,她說得那個,該不會是子宜吧?我想,子宜對她應該劫
財劫色都沒興趣。

唉……子宜子宜……你要開會到什麼時候……

朦朦朧朧正要睡去……覺得有個溫熱的身體上了床貼緊她,丹瑜馬上
把槍從枕頭下拔出來,「等一下!還沒過門妳就要當寡婦?」

她清醒過來,一把抱住滿臉倦意卻還笑著的子宜。

「嗯……妳好香……但是,我只有兩個小時可以睡覺,等等要去接深
雪哥哥……」他不無遺憾的嘆了口氣,「恐怕真的要等新婚之夜……


「喂!」丹瑜打他的頭,「說!你是不是只為了跟我嘿咻才要娶我的
?喂~」子宜已經剩下深沉的呼吸聲。

唉……人家還沒說到話呀~丹瑜抱緊他。抱住他的感覺真好……將來
說話的時候還長遠著呢……

不過,醒來看到身邊已經沒人了,她心裡還是空了一下。時間過得很
快,和子宜相識已經快兩年,她已經習慣和子宜形影不離了。

她懶懶的起床,在這華屋裡探險。靜悄悄的幾乎沒有什麼人。她有些
奇怪,探頭到廚房,鍋子上湯鍋還滾著,卻不見廚師的身影。

「馮小姐,」一個黑衣人走過來,「睡得可好?」

昨天那麼一大排黑衣人,眼前這個更是堅持普通中的普通,看個一百
次也記不住。

但是,昨天有他嗎?丹瑜思索著。她是畫家,對於人的長相向來敏銳
……

「三少爺回來了,請妳過去。」他走上前,丹瑜看見他的手放在口袋
……她轉身就跑。

聽見子彈呼嘯的聲音她還搞不清楚狀況,直到聞到了硝煙,她才知道
死了。

衝進廚房關起門來……她衝過去要開窗戶,卻被絆倒。

真的死了。廚師大睜著眼睛,倒在地上,血都已經凝固了。尖叫的聲
音卡在喉嚨,她跳起來,靠著牆發抖。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會這樣


她死命打開逃生窗,謝謝上帝,他們遵守消防措施的規定,居然還有
緩降梯。只是壞人會在底下等著就是了。

冷靜,冷靜。看起來他們想抓活的,要不然剛剛一槍射死我算了。我
還有一發子彈。如果嚇嚇等著的那個,我應該還能逃得出去。

太久沒剪頭髮,她的頭髮已經垂肩了,胡亂的拿G筆當簪子盤起一個
髻,小心的探出頭,緩緩的下降。

有人大叫著跑過來,「在那邊!我抓到她了!」

誰抓到誰還不知道呢。她降到地上時,那人抓住她的繩子,「謝謝。
」趁他一愣的時候,一槍射中他的大腿。該死!射偏了!她本來要射
拿槍的手的!

「對不起對不起……」她拿走槍,無限歉意的向痛得打滾的人說,「
我本來想射你的手的……實在不好意思……記得看醫生……」她匆匆
的跑過草坪。

來抓她的人對她倒束手無策。他們奉命不能傷害她,但是這古怪女孩
手裡的槍說準不準,偏偏可以打中人,他們也漸漸落後。

看到大門在望,正欣喜的跑上前去時……聽到背後一陣瘋狂的狗吠聲
,不回頭還好,一回頭,一大群杜賓狗跑過來,嘴角還有發怒的白沫


完蛋啦!她抱住頭蹲下。就算被狗咬死,也不希望被狗啃到毀容哪~

「妳最好別動,」不溫不火的聲音在狗的包圍圈外響著,「它們真的
可以咬死人的。」

她抬頭,張蒼驊微笑著,走過那群搖尾巴的狗將她扶起來,拿走她手
上已經沒有子彈的槍,「妳真的很勇敢也很機智。但是,這園子有比
人更忠實的狗。是的,比人忠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29:55

第九章
「子宜會來救我的。」她一隻手被銬在精美的古董椅上面罰罳翟翡,箈箕箇箎被迫坐著
等待自己的末日。

「說不定。」蒼驊謙恭有禮的說,「他說不定正在趕來的路上。」

「你為什麼要這樣?!」她又驚又怒裬褖裮褉,夤夢奪奩「我不了解!你不是對我很好
嗎?你買了BB槍教我要練打靶,你甚至在我受傷的時候打電話來慰
問我!你帶我去看同人誌展!為什麼……」

「為什麼把妳銬在這裡?丹瑜歌歋歍殠,瑳瑱瑭瑤丹瑜……」他搖頭,像是對個小孩子
說話一樣皸監盡瞀,漡漇漁潎「妳太機靈也太會闖禍了。我不把妳銬起來,妳可能真的
在外面亂跑踃踂踊踇,豨豪豩貌反而挨了子彈。這是為妳好。很快的,這一切都會過去
。」

「過去?什麼時候?」她不擔心自己,卻非常擔心子宜的安危。

「等王子復仇以後。」他笑,神情那樣輕鬆天真,「為了這一天,王
子吃了多少苦楚呀……」黑衣人匆匆進來,附在他耳上輕訴了幾聲。

「舞台準備好了?來吧,我們去宴會廳。不,丹瑜,妳不能動。我的
確很喜歡妳。」他輕輕撩起丹瑜額頭的亂髮,「妳的純真有淨化人心
的功能呢。等我取回我的一切後,我需要妳淨化我。把她的椅子抬到
宴客廳吧。」他唇間漾著斯文的微笑,丹瑜卻覺得他似乎瘋狂了,「
當心點。害我的精靈公主傷到一些,你們就跟地下室那堆屍首作伴吧
。」

她心驚膽顫的讓人抬到宴客廳。她看到子宜,差點從椅子上跳下來。
偏偏讓手銬銬住。

「我說,不要讓精靈公主摔傷。」蒼驊舉起槍往抬椅子的部下射了一
槍,他抱著大腿倒在地上,馬上有人把他拖出去。「不過公主沒摔傷
,這就饒了你的命吧。」

丹瑜瞪大了眼睛,僵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子宜臉上受了點擦傷,被反銬著雙手,直挺挺的站著。看起來沒有什
麼外傷,她這才放心了一點點。

「丹瑜,你沒事吧?」子宜的聲音還是很沉著。

「我沒事。」她這才注意到,押著子宜的居然是臉上掛了彩的一叔!
兩個鐵人護衛倒在地上,被捆得緊緊的。

「一叔,你……」丹瑜雖然知道不多,還知道子宜非常信賴他。

他羞愧的不敢看丹瑜,但還是押住子宜。

「丹瑜,人的忠實是會改變的。」子宜冷冰冰的語氣讓一叔的眼底泛
著淚光,咬著牙,他什麼話也沒說。

「這我就要說句公道話。」蒼驊好整以暇,「一叔這老鬼我收買不動
。幸好他蠢夠了,沒發現我的意圖。不過他雖蠢,忠貞這點倒是值得
人家讚賞。我若不是扣留他的主人,我還不知道要費多少力氣呢。」

宴客廳舞台的幕慢慢掀開,儼然是個小型的加護病房。心電圖、維生
器,連特別護士都是同一個!

「特別護士是你的人。」子宜恍然大悟,「所以一叔聽你的。她大概
拿著毒針威脅之類的……」

蒼驊欣賞的微笑,「子宜,你真是惹人愛。沒錯,當時她已經把針插
在老頭的心臟上,只要輕輕一推……她殺人的技巧和醫術一樣好!」

「你是他的貼身秘書,當然這種事情可以輕易安排。」子宜失笑,「
包括護衛的任用,對不對?」

「當然不是全部。」他承認,「若是全部的話,我今天何必清除不忠
於我的人?我是很討厭殺生的。」

丹瑜低下頭,想起那個死去的廚師。

「那麼……你又何必殺死那個廚師?」她開始啜泣,「廚師又沒什麼
忠不忠的……」

「他居然敢不替我做菜!只因為我不是他的主人?!」他冷哼一聲,
「我才是莫家真正的主人!瞎了狗眼的東西,活著做什麼?!」

他尊貴的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我是莫家真正的主人。」

「對不起,我怎麼不知道我父親娶了第四任妻子?」子宜微笑,「父
親雖然殘忍無情,男女關係上應該自律甚嚴……」

「他真的姓莫嗎?」蒼驊也微笑,眼中有著清醒的瘋狂,「不,他不
姓莫。就像你們這些雜種也不是莫家人。你的父親本姓吳,是莫嚴泰
的養子。我才是純正的莫家人。」他自豪的笑,「我是莫嚴泰的親生
兒子,你說對嗎?母親?」

子宜驚訝的望著走進來的奶媽,她的臉蒼白的像是紙一樣。

「我沒有你這種兒子。」她喃喃著,胖胖的身軀不停的顫抖。

蒼驊的部下用槍抵了抵一起走進來的趙管家。

「我是不是妳的兒子?!」蒼驊的眼睛瞇起來,厲聲問。

「是……沒錯!你這畜生是從我肚皮裡滾出來的!」奶媽不敢看子宜
,低著頭大聲說。

「那麼,我是妳跟誰生的?別打馬虎眼,我知道妳還挺愛現在的丈夫
的。」

奶媽不斷顫抖,「你……我求求你,這件事情跟他沒關係……」

「我很尊重他的,趙管家,我很尊重你,對不對?你要退休,要娶我
媽,我說了半句話沒有?嗯?」

「沒有。」趙管家倒是很鎮定,「沒錯,你是太爺的兒子。這事我也
知道。但是,你對你媽不能夠這樣。這一切都是太爺決定的。」

「我不能對她這樣?」蒼驊一把抓住趙管家的領子,「我被她拋棄了
二十六年,你覺得我該對她怎樣?!」

「是太爺要把你送走的。」趙管家不為所動,「莫家已經有繼承人了
,連孫子都比你大……太爺不希望骨肉鬩牆,也不希望你走黑路……
少爺,」他仍然恭敬,「太爺臨終交代,不能讓你恢復本姓。他希望
你一生平安幸福……我知道張家對你一直疼愛有加……」

「疼愛有加?!」蒼驊縱聲大笑,「說卑躬屈膝還差不多一點!你知
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每個人對我恭恭敬敬的,我做了天大的錯事
也沒人責備我,我書讀得好也沒人真心為我高興!假的!我就像跟一
群假人生活在一起,我居然連親生父親過世都見不到最後一面!這整
個莫家都該是我的!我有母有父,居然在別人的屋簷下被當成一個尊
貴的食客和寄生蟲?!」

「不要再說啦~」奶媽哭得氣得喘不過來,「孩子,這是太爺的交代
,這是你的命呀……要說有錯……都是我的錯……只是我會愛上太爺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怎麼也想不到太爺年紀那麼大了,還
有辦法讓我懷孕……是我不好啦……放過少爺和老爺,我求求你,我
求求你……」

「我會放過那個廢人,」他指指台上昏迷的老人,「一叔,我喜歡忠
貞的人,這世界太壞了,狗都比人忠實……老狗,我就把你主人賞給
你吧。他花不了我多少錢的,我會繼續付所有的醫療費用,讓他繼續
苟延殘喘。去吧,可以用你的下半生後悔把少爺送到我手底……」一
叔擦擦眼淚,往舞台跑去,他放手得太快,子宜摔倒在地上,他想扶
子宜,蒼驊的部下已經一把把他抓起來。

「輕點,」他喝斥部下,「別傷了我的美人兒!莫子期死得倒好,我
省事多了……莫子尉?那掛子罪名夠他關到老了……瞧,媽,我可是
寬宏大量的很,這些雜種我可一個也沒殺。妳呢,把餐館收一收,搬
回家來,當妳的老太君吧。不過趙管家,你還是跟我媽離婚的好。莫
家太君跟個管家結婚,名聲總是不太好。放心,我也不會拆散你們。
你還可以回莫家,繼續當你的管家,夜來替我媽暖床……髒唐臭漢,
這也不是稀奇事,對不對?」

奶媽哭著,「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請你也放過子宜……還有小
丹瑜……不要傷害他們……拜託……他們已經讓老爺趕出去很久了…
…跟莫家沒有關係,他們也不會跟你搶什麼……」

「我怎麼會傷他們?」蒼驊站起來,握著丹瑜的下巴,「我很喜歡這
個女孩呢。我要娶她為妻。如果子宜也是女人,一起娶了倒是省事…
…不過,他是男人,個性太暴躁,身手也太好了。」他搖搖頭,「需
要很嚴重的調教。我會好好疼愛你的……有些時候,你也可以見見丹
瑜。想跟她過夜……」他認真的考慮一下,「你乖的話,我會考慮。


「你不怕被殺的話。」子宜冷冷的笑,「好吧,事情已經這樣了,我
也沒什麼好說。你早就知道我是莫家老三,你在脂艷容搞鬼,為什麼
要我去參觀?」

「我想看看光艷照人,聰敏靈慧的莫三能不能看出我的破綻。你看出
來了。」他滿眼是讚賞,「必須把你關起來,我也覺得很可惜。」

「我不懂。」子宜大惑不解,「我們查帳查得要死,為什麼查不到貨
在哪裡?」

「脂艷容的轉投資案,你們查了嗎?」蒼驊微笑,「很聰明,但是時
間不夠。脂艷容另外開了一家藥品公司,專門研究各式各樣的藥品,
當然包含令人快樂的藥。」他哈哈大笑,「子宜,子宜。你現在心裡
是不是想,壞人總是敗在話多?你在等雪巖組?」

蒼驊微笑的看著他,「你不用等了。他們組長大概也換人了。」他坐
在丹瑜的椅臂上,輕輕撫摸她的臉,「王子復仇記,是中日連線共同
上映的。」

突然聽到模模糊糊的槍聲,並且越來越近。

「恐怕不見得。」丹瑜開口,突然拔起頭髮簪著的G筆,狠狠地插入
蒼驊的手背,他大叫一聲,將她連人帶椅推倒在地,趁著部下圍過來
的時候,已經鬆開手銬的子宜撲向蒼驊,他的部下投鼠忌器,拿著槍
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

「難怪你的耳環不見了一隻,」這種情況下,蒼驊還笑得出來,「我
太大意了!」

丹瑜努力爬了半天,才終於坐起來。該死,還被銬在這張沉重的椅子
上。看見蒼驊部下偷偷摸摸的接近纏鬥的兩個人,她的腎上腺素激發
,一把扛起沉重的古董椅,大叫著,「可別小看我!我念得可是需要
扛水泥的雕塑組呀!」用力的摔在那個人的身上,沉重的木椅粉碎,
她的手雖然刮得都是血,不過倒是自由了。

丹瑜蠻勇的行為驚醒了俘虜,趙管家趁著混亂,踢飛了押著他的手槍
,奶媽也轉身一面罵一面哭一面用皮包打著這些混蛋,誰也沒敢開槍
打死太君,場面真是混亂極了。

深雪和子期帶著部下衝進來的時候,就是這麼混亂。蒼驊的部下現在
顧不得會不會射殺了老太君,一起拿起槍應戰。

「趴下,趴下!」深雪高聲喊著,「投降就饒你們!」

這片混亂中,蒼驊大喊,「殺了他!」他忠實的部屬立刻將毒藥推進
老人的血管裡,來不及應變的一叔眼睜睜看著這幕,撲過去和那個特
別護士拼命。

「張蒼驊!」子宜大吼一聲,美麗的臉都扭曲了,「留下你的命來!


「是你的命要留下來才對。」他輕聲說著,舉起掌心雷。

一切發生得那麼快,看在丹瑜的眼裡,卻像是慢動作一樣……她不知
道自己為什麼會跑得這麼慢……子彈擦過她的手臂,還是筆直的打進
宜的胸腔。

「子宜!」她淒厲的叫著。就在她面前,子宜美麗的身影像是被暴風
折斷的桃花,美麗的星眸閉起來,緩緩倒在地毯上。

張蒼驊已經悄悄的逃走了。

丹瑜根本不關心也不在乎,她用手摀著子宜的傷口,不停的呼喚他的
名字。血染遍了她的衣袖,子宜的眼睛沒再睜開過。他的呼吸漸漸緩
慢,心跳也安靜下來。

丹瑜晃了兩晃,倒了下來。昏倒在子宜不再動彈的身體上。

***

「還是不說話嗎?」帶著墨鏡的裡見深雪低低的問。

林姐憂愁的搖搖頭,子宜的死訊讓她受到重大的打擊,一下子老了許
多。她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時候,她漸漸愛上了這個充滿魔性的弟子
和囚犯。

愛過他,也恨過他。現在許多恩怨都盡赴風中,失去這個可愛可恨的
對象,她反而茫然了。

只有照顧丹瑜的時候,她才覺得跟子宜的關連沒有斷絕。但是幾天過
去了,她不哭也不開口,只是定定的坐著。

「張蒼驊抓到了嗎?」林姐想到這名字就後悔,她不該讓這魔鬼認識
子宜。

「還沒有。」深雪的臉沒什麼表情,「他準備了許多年,思慮又縝密
。如果存心躲起來不見人,我們的確很難找到他。」

門呀的一聲,丹瑜雪白的臉出現了,她終於開口,「我要回家。」

不顧任何人的勸阻,也不讓任何人跟著,回到和子宜住在一起的家裡


深雪發現怎麼勸都無效,他語重心長的說,「馮小姐,請妳保重。我
相信在某個地方,你們會相見。」

她的眼神渙散,「如果我們到得了同個地方的話。」

默默的住著,不接電話,只有林姐的簡訊會回,允許林姐來幫她補充
冰箱。她已經連市場都不去了。

她只出去一次。那次是為了把所有繪圖的工具與紙張和筆都買齊,數
目大到工藝社願意給她折扣和送貨。她只接受了送貨,折扣倒是不在
乎的。

順便她也買了幾件運動器材。然後就閉門不出,只在家裡畫畫,畫累
了就沉默的在跑步器上跑著,踩運動腳踏車,和打靶。

她偷偷留了一把槍。那是把很漂亮的PPK。她從一叔那兒偷來的,
裡面的子彈還沒有動過。

她一直在期待。期待張蒼驊到她面前來的時候。丹瑜很清楚,張蒼驊
不會饒過莫家的任何一個人。他自以為是自我悲憫,覺得自己是遭受
不公不義對待的王子,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所以他殺了莫老先
生,殺了子宜。他動不到在牢裡的子尉,但是他一定會來找自己的。

她屏息等待著。你真可憐……張蒼驊。你病了,一種叫做被害妄想和
復仇的病。你覺得父母對你不公平,你覺得養父母對你不公平,所以
你要我們這些無辜的人賠償你那想像出來的損失。

她幾乎是無防備的住在家裡,除了隨身佩戴的槍。她畫著一直想畫的
漫畫,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把跟子宜間的記憶全刻畫在裡頭。

這些往事多麼甜蜜……現在回憶起來多麼苦楚。子宜的房間沒有人動
過,有時想痛哭的時候,她會躲在他的床上,把臉埋在子宜的枕頭裡


眼淚變得這麼少……是不是眼淚也有配額,哭完了就沒有了?如果沒
有了……惹人發狂的傷慟,要用什麼沖刷?

她那樂觀堅強的個性幾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不斷回憶和反芻的力氣
。若說有什麼是讓她活下去的信念,大約只有張蒼驊死在她面前,她
才能夠含笑的跟著子宜走。

但是,張蒼驊這樣的有耐性。她幾乎畫完了整本「魔忒兒」,張蒼驊
還沒有出現,而兩個月過去了。

原本警戒著的莫家部屬也已撤離,連深雪都懷疑他已經逃到國外去。

只是,他們都錯了。

他不但來了,還按電鈴才進來的。丹瑜一言不發的打開門。

「好久不見了……今天實在好冷。」他歡快的打招呼,「近來好嗎?
」像是很久不見的老朋友。

「還好。」許久沒有開口說話,她的聲音生澀。

「最近妳都不出門,做些什麼消遣?」他搓著手,「還是畫畫?」

她把魔忒兒拿出來,「就畫了這個。」

「啊……真漂亮,就像是子宜重生了一樣……」他一面驚嘆著,一面
翻閱整本漫畫的原稿。「現在我也覺得殺死子宜實在太可惜了。」

丹瑜微微的笑了笑。原本嬌嫩的小白花,現在卻有種淒艷的美感。蒼
驊欣賞著,在那樣冷漠的小臉上展現一種冰封的微笑,那種微笑居然
和子宜相似。

子宜死了。沒有子嗣的他,卻意外的將神情遺傳給丹瑜,現在她的臉
上也出現那種艷光。

「嫁給我如何?丹瑜。」他貪婪渴求的眼光,像是渴求玩具的小孩,
「我最清楚子宜的美和妳的嬌嫩。現在妳已經是子宜的唯一繼承人了
……我是說那種魔性得有點殘酷的美。我們生的第一個孩子不管是男
是女,都可以取名叫做子宜。妳看,生命宛如長河,我們不過是當中
的基因傳遞者。我現在是唯一的莫家人了……只有我才能讓莫子宜回
到人間。」

「子宜的父親本姓吳。」丹瑜淒迷的笑,「他和你是沒有血緣關係的
。誰也無法讓子宜重回人間。死亡就是死亡,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空
間。至於嫁給你這個問題……你若娶我,就是招死神進門了。你隨時
要擔心枕畔有個人時時刻刻想要你的命。」

「我不擔心這個。」他含笑,丹瑜覺得他的瘋狂越來越劇烈。「妳是
我的精靈公主呀。我充滿罪惡的生命需要妳為我淨化。」他熱切的看
著她,「妳可以的。妳想殺我?再也沒有比枕畔更容易動我的機會了
。妳好好想想,想想。我不怕死,但是怕得不到妳。」

沒錯,他這樣的渴求這個單弱的小女人。只有她才看得出他的不快樂
,他的茫然和瘋狂。丹瑜為他畫的素描,他慎重的框了起來,越看越
了解自己,也越渴望她。

這世界只有她了解自己。現在她恨自己,又怎樣?他可以花一生來感
動她,用世界上一切的美麗供養她,直到她放棄仇恨……過程就值得
滿足。

「我換件衣服,化個妝,然後回答你,好嗎?」丹瑜站起來。

「不要逃走,丹瑜。」他溫柔憐愛的看著她,「深雪那笨蛋帶著莫家
那些叛逆正在四處搜捕我,卻已經從這裡撤退了。這棟大樓全都是我
的人了,妳的電話恐怕不通了。」

「若是害怕,我不會獨居在這裡。」她垂下眼簾,「是的,我在等你
。」

她換上子宜那天撕破下襬的禮服,幾個無法睡眠的夜裡,她一針一線
的將禮服改成她能穿的尺寸。她看著鏡子,慢慢的在自己臉上化妝。

子宜,回來。我在等你回來。她在自己臉上化著濃重的妝,一點一滴
的重現子宜的艷光。給我力量,這戰鬥的妝,我們重逢的日子不遠了


她多麼懷念那安靜互相陪伴的生活。她幾乎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包括
自己的生命,只求能夠再見到子宜,看見他靜靜的坐在客廳裡看書,
抬頭看她的時候,臉孔放出燦爛柔和的光。

一切都將結束了。

每夜每夜,丹瑜都在惡夢裡醒來。突突狂跳的心臟讓她暈眩,子宜倒
下的身影不斷的在她眼前重播。眼中已經流不出任何淚水。

她赤著腳,打開窗簾。中天懸明月……冰冷的月光讓她紛亂的情緒稍微
鎮靜下來,萬物安息,沉靜的夜祥和而安靜。

子宜會在哪裡?她翹首看著天上模糊的星星,月亮西沉,星星像是夜
之淚,閃亮著悽愴。

一切都只是惡夢吧?根本什麼都沒發生,只是一場惡夢。她哭醒以後
,子宜會溫柔的坐在她床前,輕輕挪開她遮著臉的手,告訴她,一切
都沒事的……

挪開手,冷冰冰的現實襲上來。像是被扼緊了喉嚨。

一切終於要結束了。

她打開房門,端嚴肅穆的走出去。美麗的眼睛和冷然的神情,儼然是
小了一號的魔忒兒子宜。

「我回答你的請求。」她拔出槍,隨著火藥硝煙,「這就是我的答案
!」她苦練許久的槍法,終於正確的打中蒼驊的胸膛。

她只覺得一閃,手上的槍被奪下來,蒼驊笑著扭過丹瑜的雙手,「妳
的槍法越來越準了……我的胸口一定瘀青了。雖然有防彈衣,還是很
不好受呢。」他靠著丹瑜的耳朵,「還是嫁給我吧……這樣妳下手的
機會會多很多……」

「你慢慢想吧,十八層地獄可以讓你慢慢思考怎麼達成願望。」冷冰
冰的刀子無聲無息的架在他脖子上,同樣冰冷沒有體溫的聲音,「放
開我的妻子,快點。還是你現在就想死?」蒼驊的脖子出現了一點點
血痕,他鬆了手。其他人從子宜的房間一湧而上,將他的手腳銬了起
來。

丹瑜回頭,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子宜!

她軟倒在地,驚詫的望著抱住她的人,「我回來了。」子宜臉上的冰
霜漸漸的消散,「為了妳,我從陰曹地府殺回來了。」

她發出撕裂心肺的哭聲,衝進他的懷裡。像是要把這兩個月的眼淚一
起傾瀉而盡。

子宜撫著她的頭髮,眼眶也湧出晶瑩的淚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30:28

後記
莫家華麗嚴肅的樓上冒出迸迸磅磅的巨響連客廳都聽得一清二楚,
在客廳的部屬們看著闖過死神卻闖不過未婚妻雌威的子宜灰頭土臉
的跑下樓,要很努力才能忍住捧腹大笑的衝動。

剛出獄的子尉和深雪面面相覷他們兩個倒是忍不住笑了。

「怎麼,連自己女人都管不住?」子尉搖搖頭「所以我說,女人真
是一種麻煩又不識大體的動物……」

子宜沒好氣的打斷二哥的「女人恐怖論」夠了沒?你要不要我把
鏡子拿來?」

「丹瑜還在生氣?」深雪微笑,他的墨鏡從來沒有拿下來過,「還是
不聽你解釋?」

「如果我願意冒著再死一次的危險,說不定就能解釋清楚。」子宜很
無奈。

「我去看看吧。」深雪要上樓,子宜趕緊攔住他,「深雪哥哥,丹瑜
已經失去理智了,她威脅要開槍射殺進去的每一個人呢……」

深雪只是笑笑,按了按他的手,「我是始作俑者,讓她射兩槍解氣也
應該,別擔心我了。」

他敲丹瑜的門,裡面傳出暴躁的怒吼,「莫子宜,你敢踏進房間一步
,我會讓你死得透徹點!」

「是我,裡見。」

丹瑜探出頭,「深雪哥哥?」她不太好意思的打開門,裡面比核彈廢
墟還驚人,打破的花瓶和推倒的椅子,亂七八糟的,幾乎沒有下腳的
地方。

深雪卻鎮定的跨過這些東西,坐在還站著的椅子上。「聽說,妳生子
宜的氣?」

好不容易停止眼淚的丹瑜,這下子又氣哭了,「本來就是!居然騙我
這麼久……我好傷心好難過……好幾次都想自殺……他根本不關心我
心裡怎麼想的!為什麼就我不知道?!他……他根本不重視我!」

「要他詐死,是我的主張。」深雪還是那副鎮定的樣子,墨鏡看不出
眼神,他的表情莫測高深。

「為……為什麼?」丹瑜張著嘴。

深雪嘆口氣。

丹瑜昏厥以後,他發現子宜已經休克過去,但還沒死。他一面急救,
一面把子宜送到詐死的子期那裡。

雖然脫離莫家已久,子期從不承認自己的身分,不過,他還是伸出援
手,讓自己的私人醫生替子宜看病。

「他太幸運了,」醫生凝重的說,「子彈卡在肋骨,沒有爆炸,也沒
有損傷心臟和肺。只是失血過度,情形不算很糟,也不那麼樂觀。」

深雪想到丹瑜擦傷的手臂,或許子彈因此緩了緩,才沒讓子宜喪命。

「好吧,他的命保住了。」子期擰著眉,「現在怎麼辦?那條毒蛇跑
了。他隨時會回來。老頭太信任他,所有私人的骯髒事業都讓他經手
,他的勢力已經擴張到不能忽視的地步了……」他倒是怎麼也沒想到
令他敬畏又痛恨的父親居然喪生在毒針之下。

「所以,子宜死了。」深雪低頭點煙。

「……欺敵?」剛動過手術的子宜醒了過來,聲音低低的,「我並不
怕。」

「你隨時會被殺。」深雪說,「若是你還活著。這樣的重傷起碼要一
兩個多月才能起床,若是子期保護你,恐怕子期也在威脅下。畢竟敵
在暗,我們在明。」

「……送個訊給丹瑜吧。」子宜不再反對,「她不知道傷心成什麼樣
子……」

「不行。」

「不行?」他掙扎著要起身,「但是丹瑜……」

「她也在監視之下。我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誰是敵方誰是友方。」深
雪耐心的分析,「丹瑜的傷心能夠讓他們以為你真的死了。這對丹瑜
很殘忍,卻沒什麼危險。我不懂張蒼驊對丹瑜的執著是為了什麼,不
過,他大約不會真的傷害丹瑜。只要我們仔細的盯著丹瑜的動靜……
張蒼驊應該會投入我們的陷阱……」

「……你瘋了!」子宜幾乎不敢置信,「你打算拿一個弱女子做誘餌
!」

「如果不這麼做,你們下半生就等著被威脅!」深雪有力的聲音說服
了他們,「再說,丹瑜不像你想像那麼弱!她有足夠的勇氣面對命運
!」


「所以,你們沒人告訴我真相!」丹瑜的怒氣漸漸消失,但是驚慌的
眼淚還羈留在心裡,「大家都知道,還是只有我被瞞著?」她真不敢
相信,這群人像蜘蛛一樣從頂樓進入子宜的臥房,監護她這麼久!?
而她居然毫無所覺?

「每個人都不知道,只有我和子宜知道。外出行動的時候,子宜都帶
著墨鏡和偽裝。」

丹瑜思前想後,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做法正確。「誰來賠我的眼淚?」
她沮喪的嘟著嘴,「我流了好幾大水缸的眼淚!」

「唉,我想,子宜很願意一輩子賠償妳。」深雪幾乎笑出來,這個純
真的女孩子終於又回來了。

「……深雪哥哥,對不起,為了莫家的事情,害你們那邊也……」丹
瑜現在才有餘力思考其他,「不過張蒼驊說,你們那邊也同時進行王
子復仇記,你……」

「因為我不像子宜這麼笨,或者說,日本那個王子比較笨,提早發難
讓我有了警覺,而且,莫家有亡靈幫助我。這件事情告訴我們,再周
詳的計畫,還是凡事不能盡如人意。」他笑笑,「我和莫家三兄弟的
淵源很深,我們會是一生的盟友。現在我幫他們,日後我若有難,他
們當然也會這樣義不容辭。」即使莫老先生過世了,莫大仍然不願意
回到這個曾經幽禁他許久的家。

雖然默默的幫助他,卻不願別人知道。他甘願繼續當莫家的亡靈,繼
續隱姓埋名。

「我也會義不容辭。」丹瑜很堅決的說,看見深雪笑了,她很不開心
,「深雪哥哥!你怎麼可以笑!你看不起女人的友情?我也是有用處
的!」

「不,我不是笑妳的決心……」他拍拍丹瑜的頭,「應該說,我很高
興。或許我們的世界太污濁,幾乎看不到像妳這樣純真的女孩。或者
,張蒼驊對妳的執念,就因為這樣吧?妳是這黑暗世界的一線曙光,
希望妳永遠保有這樣的心。」他一笑,「來吧,子宜在等妳。」

子宜當然高興他不用挨丹瑜的子彈,但是他有時也會苦笑。或許丹瑜
嚇怕了,總是緊張兮兮的抱住他的手臂,害他連路都不好走。

「丹瑜,丹瑜!」子宜很無奈,「我不會跑掉,但是妳要讓我去做該
做的事情呀。」

子尉遠遠嘆了口很大的氣。

「不要!」她堅決的抱住他的手,「你去哪裡,我也要去!」

他們兩個男人甩不掉她,唯一能說服她的深雪,又飛回日本了。

「讓她跟啦!」子尉又嘆氣,「要不然我們不用出發了。」

張蒼驊被幽禁在僻靜的東部。他用毒品工廠和銷售網交換了自己的性
命。深雪主張殺死他,但是莫氏兄弟卻不願意白白殺生。

「跟他交換條件就是交換了。」子尉很堅決,「他老實說出來,我就
饒他一命。反正我會派專人看管他,若是他逃走了,我也不會饒過他
。因為,約定就是約定!」

靠著張蒼驊的情報,他們一處一處的解散工廠,銷毀器具和毒品。

「真的要銷毀?」部屬有人覺得可惜,「這是不可計數的財富呀!老
大,就算你不賣這些,還是有人會賣……」

「我就是不想繼續走這條黑路。趕緊動手啦!囉唆啥?」子尉深深吸
一口氣,覺得從沒這麼輕鬆過,「這些骯髒錢我們沒沾手過,未來也
不會沾手。給你小孩積陰德,你還嫌不好?」他瞪了手下一眼。

「賣軍火沒關係,賣毒品就不行?」部屬還繼續咕噥著。

「軍火怎麼相同?」子尉皺眉,「軍火威嚇意義大於使用意義。莫家
卡著,起碼台灣就沒人賣軍火給恐怖份子,這也是積陰德,你懂不懂
啊?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合法的企業啦!哈哈~我們要對國防工業
有所貢獻!台灣軍售一定要取得前所未有的低價!哈哈~」非常的豪
氣干雲。

子宜被二哥的強詞奪理逗笑了,丹瑜倒是沉默的想她的心事。

「想什麼?」子宜坐在她身邊,一起凝視最後被銷毀的倉庫。

「我在想,後來呢?你……你還要繼續往這條路走?」丹瑜對這樣刺
激的生活有點禁受不住,卻不知道怎麼反對。

「妳怎麼會這麼想?」子宜看了她一眼,「二哥既然被無罪釋放了,
」罪證不足。只是他好奇怎麼做到的--海洛因可以變成一包麵粉,
所有的證人全部翻供--「莫家已經沒有我的事情了。」

「……我覺得,你並不那麼喜歡當模特兒……只當女裝模特兒,對你
來說,太可惜了。」她嘆口氣。

「喂,妳在侮辱我的專業喔,」他微笑,那個她熟悉的充滿魔性的「
魔忒兒」又出現了,「一開始或許只是個過渡。但是,我漸漸喜歡這
種展現美麗的工作。我很美,對不對?每個人看到我都會驚嘆。」

這個無可救藥的自大狂!子宜翻了翻白眼,「是啦是啦……」

雖然這樣,她還是喜歡這個自大狂,喜歡在他臉上描繪著絕艷。

一切塵埃落定後,他們攜手到法院公證,只請了小李和林姐來當證人


「恭喜你。」林姐成了虔誠的基督徒,洗盡鉛華,甘於平凡的生活,
「我會時時為你祈禱。」

小李激動多了,「我真是太高興了……」嗚嗚的哭起來,「不過法官
嚇壞了,還以為兩個女人來結婚……哎唷~子宜你居然打我……」

回到平凡的生活,不再有硝煙火藥的味道,半夜也不再驚跳。不過丹
瑜有了新嗜好,每天她熱衷用BB槍打靶,每次踩到被打死的蟑螂,
子宜都會忍耐的為它們默禱。

「欸,」又開始畫子宜的丹瑜說,「萬一你老了怎麼辦啊?模特兒淘
汰率很高欸,你今年都二十八歲了……到時候粉底遮不住皺紋,或者
粉底會龜裂的時候,你總不會還想走台步吧?」

「喔,」子宜舒服的歪在沙發上,「放心,我會足足美到四十歲……
不過,三十歲就該退休開書店了。要不然老佔著第一名模的名號,叫
女人的面子往哪擺?」

丹瑜扁了扁眼睛,不答腔。他這個自戀兼自大,大約一輩子不會好了
。「女人自己的頭上啊。」

子宜微微的一笑。扇形的長睫毛在雪白的臉頰上落著誘人的陰影,豐
潤的唇像是飽含水分,揚起眼睛,和她第一次看到那雙冰雪寶石的震
撼,絲毫沒有什麼不同。他也定定的看了一會兒丹瑜,「過來。」聲
音嘶啞,卻充滿魅惑。

她安靜的坐到他身邊,輕輕的吻著子宜溫潤的唇,「你好好吃……」

「嗯?是嗎?」他把丹瑜壓在身下,貪婪的吻她的脖子,「我若開書
店去了,丹瑜,妳想做什麼?繼續當化妝師?我不許妳替別人化妝。


「你……你很霸道……」丹瑜有點喘不過氣,「我……我要繼續畫畫
……」

「畫什麼?畫漫畫?」那本「魔忒兒」只印了一千本,還是丹瑜自己
拿錢出來印的。幾乎書一上平台就搶光了,潘亦凱一天三通電話懇求
她再刷繼續畫,丹瑜卻興趣缺缺。

「不……畫你。」這次她沒阻止子宜解開釦子。

「我總會老。」他不願意承認,但是生老病死,自然循環。

「那更好。停滯的美沒什麼畫的,只有不斷改變……」丹瑜的臉紅撲
撲地,緊緊抱住他,「你是我眼中,最美的人,你的自大……自戀…
…你的靈魂和肉體……都是。我不會改變任何素材……只畫你,只想
畫你。」

他們在沙發糾纏纏綿,將微寒的初冬變成春天。忘記拉窗簾,冰清的
月亮和星星凝視著,不明白這些生物生命只有一瞬間,凝固的愛意卻
可以超越永遠。

星與月都凝視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33:41

01
一陣劇痛隨著疾風遠颺在模糊中,他似乎看到鋒利的巨大鐮刀砍倒
了自己。身體不自然的扭曲著戩摫搫摲,彰徹徶慺還來不及喊叫就倒在地上。

「對不起…」他抬頭,整個呼吸都被奪走了…美麗的女孩兒臉上掛著
珍珠似的淚珠她比天際第一顆出現的晨星還晶瑩耀眼,皮膚透著隱
隱的光黃金般的頭髮散亂的披在心跳開始停止的陳翔臉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別死啊…」美麗的聲音這樣震顫陳翔的心靈。

珍珠眼淚落在臉上居然緩緩的吸收。那淚珠宛如晨露的沁心比美酒還醇厚,他的眼睛閉起來,身心都在深沉的喜悅中…

睜開眼,一切的幻覺都過去了。他無助的躺在卡車底下,腰還是該死的痛。


艾倫手裡的三明治掉到地上,她張著嘴,看著陳翔被急衝過來的大卡
車碾成兩截。

她整個人僵硬在原地,等清醒過來,幾乎連跌好幾跤,好不容易排開
人群,路人正亂著把陳翔拖出來。

「陳翔!陳翔?你還活著吧?」她不敢看他的腰…起碼不是現在…

「她在哪裡?」陳翔的眼神如夢似幻,「天啊,我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有如此美的人…」

艾倫同情的看他一眼,大概是衝擊太大,所以…她想到剛剛被碾過去
的陳翔…一咬牙,用力掀開他的襯衫…

居然只有一道紅印子?!

「妳幹什麼?!色胚!」陳翔把襯衫拉下來,緊緊護住,「不要靠近
我!妳真是太可怕了!我還沒娶老婆呢?」

艾倫橫了他一眼,搖搖頭,剛剛一定是幻覺。

***

在遙遠的天堂,安吉拉正哭著替腰斬的生命之花上夾板。

說來說去,都是六翼的死神先生不好。他不但沒收了她的玩具,還逼
她來除草,才會發生這樣的慘劇啦!

「把我的昀還給我啦!」安吉拉又哭又鬧,「妳怎麼可以把他送進輪
迴!我好不容易找到喜歡的人類靈魂…賠我啦賠我啦…」

六翼脾氣再好,都有點受不了,「他的時間到了,為什麼要放棄轉生
跟妳一起玩戀愛遊戲?妳又不懂得什麼是愛!」

「誰說我不懂!」安吉拉柳眉一蹙,「我才懂得愛是什麼呢!他們都
愛我,我也照顧著他們,不讓他們的臉變得可怕啊~把昀還給我啦~


「安吉拉…」六翼的口吻變得又輕又溫柔,但是臉色卻越來越恐怖,
原本六翼在背的身影,越來越高,越來越高…「電腦建檔的工作是小
羊做的,生命花園的雜草是妳的寵物做的…這屋子的打掃居然是我在
做的…妳到底做了什麼?」他的聲音幾乎衝破安吉拉的耳膜,讓她的
頭髮都豎了起來,「妳這個連降十八級的笨天使!!一路從上帝的隨
扈降到橫死司,再降下去你就得陪牛頭馬面看犯人了!妳從有級降到
無級,妳現在打算降到負數是吧?」

安吉拉的耳朵充滿了嗡嗡叫的聲音,被六翼如雷的嗓門震得頭昏腦脹
,他一把拎起安吉拉,一面把她摔進花園,一面丟了把鐮刀給她,「
看看妳的花園,變成什麼樣子!別人的花園整整齊齊,妳的生命花圃
還有點樣子,旁邊的雜草卻比花圃的花長得高!快把花圃外的雜草除
一除!妳給我小心點,折了枝生命之花,我就讓妳下十八層地獄陪牛
頭馬面去~」

她揉揉摔痛的屁股,躡手躡腳想去找個橫死司裡的人魂來幫忙,六翼
冷哼一聲,「草沒除完,妳走出去看看。小心被雷劈死。」

冷冷的電光居然在園子外閃爍。「六翼大人!六翼大人!?我不敢了
啦~」她又哭又叫,「我以後會乖啦~讓我出去啦~」

六翼把下巴一抬,進去磨他的死神鐮刀。

她坐在地上,越想越氣,「討厭的六翼,討厭的雜草!討厭討厭討厭
!」她把鐮刀揮出去,沒想到脫手而出,居然撞上了園子的樹籬,反
彈回來。

安吉拉嚇得抱頭鼠竄,那隻飛起來的鐮刀不偏不倚的砍中一棵生命之
花,釘在地上不動。

她嚇呆了。

衝過去一看…完蛋了~只剩下一點點皮還留著,幾乎斷成兩截了。「
對不起對不起…」她哭起來,「我不是有意的啦~拜託你別死啊~」

她砍了兩枝長生樹的枝枒當夾板,拔下自己如黃金打造的頭髮當繩子
,「千萬別死…千萬別死…」她的眼淚落在花瓣上,枯萎的花漸漸有
了生氣…她悄悄的鬆了一口氣…

「夾板?嗯?」六翼輕而溫柔的聲音聽在她耳裡,不啻焦雷在側。「
我才剛講過,妳就砍棵生命之花氣我,是吧?妳是故意的,對吧?!
嗯?」六翼額冒青筋,頭髮全豎起來,啪啦啦飛著靜電。

「哇~六翼大人~饒命呀~」安吉拉嚇得魂飛魄散,拔起腿就跑,若
不是小羊幫她擋了一擋,恐怕她已經被雷劈成焦炭了。

「冷靜呀~死神先生,冷靜呀~」他的工讀生小羊拼命抱住六翼,「
安吉拉!快跑!快去找父,六翼只聽天父的話…」

一語驚醒夢中人,安吉拉想起自己還有翅膀,一路奮力的飛進天父的
殿堂,像是受驚的小鳥縮在天父的懷裡。

「這不是安吉拉嗎?」漸漸年老的天父,已經不復當年火爆脾氣,變
得慈祥和藹,「好久不見啦~怎麼妳打壞了聖杯以後就不見了呢?天
父好想妳啊…」

「天父爺爺…」安吉拉眼睛湧出極大滴的淚水,「六翼大人要打死我
啦~救人家啦~人家以後會乖的…」

「妳躲來這裡有什麼用?!」六翼暴跳如雷,「妳給我過來~」

「六翼!張開眼睛看看這裡是哪裡!」撒拉弗向前走了一步,「天父
面前,你還大吼大叫?!」

「…」六翼忍耐下來,「慈愛的天父,六翼讚頌您的慈慧。」他跪下
一膝行禮,「請把屬下的部屬,見習天使安吉拉賜還屬下。她將生命
之花無端腰斬,應該接受嚴厲的懲處。」

「哎呀,還沒成熟的生命就砍下來?!」天父哀憫起來,「這可不得
了呀!居然是這樣不可原諒的疏失…安吉拉…」

「可是我已經幫他上夾板啦~」安吉拉哭得更大聲,「而且花也還沒
斷嘛!還連了一滴滴…我又不是故意的,六翼大人就這麼兇…」我不
要跟牛頭馬面作伴!我不要我不要!

「啊,反正已經上了夾板…」慈祥的天父想幫安吉拉說好話,六翼的
吼聲讓天父和安吉拉抱成一團發抖,「上夾板!?上夾板有什麼用?
!上夾板起碼要六個月才會復原,這六個月這個倒楣鬼萬一死了,花
還不是枯萎了!?現在腰斬的花主,一定倒楣到見車撞車,坐船沉船
,連飛機都會掉到他頭上!妳叫他怎麼辦?夾板有個鳥用!?」

「呃…」心軟的天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天父爺爺!我不要去地獄跟牛頭馬面作伴!」安吉拉一頭撞進他的
懷裡。

「誰說要妳去跟他們作伴?我要妳去給我管鍋爐!笨蛋!」六翼氣瘋
了。

「天父爺爺~拜託啦~」

「六翼,你客氣點!不要在天父的殿堂大呼小叫!」

「撒拉弗!怎麼樣?我找我的部屬,你又有閒話好說?」

「好啦~」天父拿出擴音器,用最高分貝大喊一聲,這才把吵死人的
場面鎮壓下來,「這事兒的確是安吉拉的錯。不過,罰她去地獄管鍋
爐又沒用…這樣吧,派她去保護那個人六個月,等待生命之花痊癒,
可以吧?」眾人的耳朵還嗡嗡叫,誰也沒辦法反駁。

六翼最早恢復,他晃晃頭,「天父,請考慮我的要求。」

「說吧。」

「見習天使安吉拉闖禍無數,已經從第一級天使連降十八級降到見習
天使了。任何法力在她手上都是災難!我請求讓她下凡的同時,封印
她所有法力…除了花主有生命危險以外!其他一概不許她使用法力!


安吉拉臉色一白,「天父爺爺,我不要去凡間…就算要去也不要剝奪
我的法力…」

「安吉拉,」天父慈祥的摸摸她的頭,「這是個很好的歷練機會呢…
許多天使求都還求不來。當初創造妳的時候,剛好撒旦來襲,我還沒
來得及把妳創造完美,妳就生了下來…忘了給妳安寧與愛。這麼多年
的歲月,妳也一直不曾領悟這種天使的本能。去吧…父的眼睛都是看
著妳的…要好好完成妳的任務…」

「別囉唆了!趕緊滾吧!」六翼將安吉拉一腳踹下凡間,不顧安吉拉
哇哇叫。

天父撫著雪白的鬍子,笑瞇了眼睛,「這也是很有趣的旅程呢…這個
機會很好,說不定我們能夠看到安吉拉終於變成我希望的『完美天使
』。」」祂用手肘頂頂六翼,「怎麼樣?六翼?當年你若不是升官前
到凡間遊歷,你現在也不會堅持要到枉死司當死神。人類很特別吧?


六翼看著安吉拉飛去的身影,心情不知道為什麼沉重了起來。畢竟,
當初會將這個「瑕疵品」留在身邊,並不是討厭她的緣故…天界的天
使都對安吉拉封印起來的能力充滿疑慮與恐懼。

這種疑慮和恐懼並不因為她的一再降級而泯滅。之所以對她這麼嚴厲
,有很大的部份,是因為這種不友善和排擠越來越明顯…

現在她到人間執行任務…說不定可以絕處逢生。

「的確很特別,天父。」撒拉弗冷冷的回答,「沒看過這麼像癌細胞
的生物。這點和安吉拉倒是很像的。」六翼沉了臉。

特別鍾愛人類的六翼和特別憎惡人類的天使長們,似乎總是敵對的。

「好啦~~」天父又把高分貝擴音器拿出來,趁著撒拉弗和六翼昏頭
昏腦的時候,讓他們一人一邊坐好,「大家拉拉手,都是六翼天使,
作好朋友嘛。來,我們喝茶,等著看安吉拉的表現。」他搓搓手,很
熱切的打開螢幕,兩個六翼天使都瞪圓了眼睛。

「這個啊?」天父不好意思的搔頭傻笑,「這是我們人間那個好朋友
皮爾蓋登幫我們做的螢幕啦~可以經由天使衛星監控某一個天使的行
蹤唷~不過天使太多,我也想不起來要監控誰,我又不想監視天使長
們,他們的生活只有『無聊』兩個字可以形容…」

「天父~」撒拉弗的頭髮刷地幾乎站起來了。

「原來你學會唱滿江紅啦?」六翼冷笑。

「哈哈…沒…沒啦…我們來看看安吉拉…清楚得連頭皮屑都看得到呢
…」天父陪笑著。

「…………」

這頭皮屑也太多了吧?不但佔滿了整個螢幕,還如海浪般洶湧呢…

***

安吉拉探出頭來,咳了兩聲。

可惡的六翼!此仇不報非君子!居然這樣子把淑女從天堂踹下來!還
險些淹死在這些白色的泡泡裡…雖然又香又暖…但是還是淹得死人哪


她溼漉漉的站起來,看見一個男人呆若木雞的望著她,除了腰上的浴
巾以外,一絲不掛。

嗯…她在那男人身上嗅聞了一下,錯不了。他的身上還留著自己頭髮
的味道。用力拉開他的浴巾,腰上果然有幾乎連成一圈的紅印子。

陳翔直到現在才清醒過來,還是被自己的叫聲嚇醒的。她…她她她…
她沒穿衣服!更糟糕的是,她居然扯開我的浴巾!

「妳是誰?!妳怎麼會在這裡?!妳要幹嘛?!」他趕緊護住自己的
「重要部位」。

這麼多年沒來凡間,看起來,凡間的語言發展還不怎麼複雜嘛,她清
了清嗓子…

「咻咻噗噗咖啦咖啦…」不對,這是卡拉巴巴星語。

「!!!@@!!!!」不對,這是噗噗星語。

「打拉底拉打~~~」不對~這是八百年前就沒人用的宇宙通用語啊


「靠!到底哪一種才是地球人現在用語啊?!」她忍不住用跟小羊溝
通的中文罵了句髒話。

「妳說的這個就是了。」陳翔小心翼翼的回答。

「太好了,那麼我們就能夠溝通了!你好,我是天使安吉拉!因為你
的生命之花出了點小意外,我奉命前來保護你…出現紅印子到現在多
久了?」地球和天堂的時間換算差很多,她老是算不清楚。

「呃…大約一個月。」他不知道眼睛該放在什麼地方好。這個不知道
從哪兒來的女生赤身裸體的,不知道會不會是仙人跳…他開始警覺的
東張西望。

一個月?!居然活過了一個月!安吉拉幾乎熱淚盈眶。可見天使的頭
髮多麼法力無邊!

「這個月你倒楣到無以復加了吧?放心,在天使的榮光下,憑著天父
的名字,你的所有災厄一定會消失無影的…」她步步進逼陳翔。

「等一下!」陳翔趕緊一擋,「妳說妳是天使,證據呢?妳沒有翅膀
!」

呀!安吉拉不覺心裡一涼,該死的六翼!連我的翅膀都收走了!

「…我來人間是祕密任務,有翅膀就太招搖了。」

說得也是…「但是…為什麼連衣服也沒有?」

衣服?安吉拉低頭一看,差點破口開始問候六翼十八代祖宗爺爺奶奶
安好。她已經習慣裁雲為布,以法力為針線,縫製衣服的日子。現在
六翼一股腦把法力收走,連衣服都棄她遠去了!

「上天給我們的身體,有什麼不能夠給世人看的?這是最純潔,最善
良的肉體,你若看了以後有所邪念,這表示你的內心有邪念,而不是
我的裸體之故…」愛看電視還是有好處的,雖然她忘記到底是從星雲
X語裡來的,還是815俱樂部看來的,反正一樣有用。

起碼對陳翔是有用的。現在他才覺得,說不定真的遇到了天使。

(除了天使和瘋子以外,誰會赤身裸體的這麼自然呢?)他偷看了坦
蕩蕩的安吉拉,(這麼漂亮的臉孔…似乎見過…不,還是相信她是天
使吧。她若是瘋子…這世界實在太殘酷了…)

「那…好吧。天使小姐,我們這裡的人如果不穿衣服,是會被人用異
樣的眼光指指點點的。」陳翔把他的刷毛運動衫給安吉拉穿,「長褲
對妳來說太長了…先穿我的短褲吧?」

其實,在天界,不穿衣服也會被人指指點點的。不過反正這呆子還沒
去過,唬唬他又沒關係。正忙著著裝的時候,陳翔居然往陽台走去…

「喂!不要輕生哪~」安吉拉一把拖住他,「有話慢慢說,怎麼好好
的,你又打算自殺了…」

「沒有!我沒有!」陳翔怕癢,一被抱住腰,笑得連氣都喘不過來,
「啊哈啊哈~放開我~啊哈啊哈~好癢啊~」

安吉拉才鬆口氣放手,突然腳一滑,一頭把才站穩的陳翔撞下陽台的
欄桿。

咦?人類應該不會飛吧?…

「妳到底是來救我的,還是來害我的呀~~~」陳翔的慘叫聲不絕於
耳。

哇哇哇哇~安吉拉探下頭,慌慌張張的念起咒語,結果還是等陳翔撞
破了樓下的遮雨棚才讓他飛回三樓,飛回來的時候用力過猛,頭還在
天花板敲了一下。

「這下子…我真的相信妳是天使了…」只是被這樣的天使「眷顧」,
他會不會反而短命?

「對不起嘛…」安吉拉焦急的掉眼淚,「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
的…你可別死啊…」

那震顫人心楚楚可憐的聲音…那美麗發著金光的髮絲…

「我…」陳翔不敢置信,「我見過妳,對不對?在我被車子碾過去的
時候…」

「車子?」安吉拉有點大惑不解,「哦,你是說,你被我的鐮刀砍倒
的時候?是呀,瀕死的時候你應該看過我吧…」她笑出可愛的虎牙。

陳翔腦門一轟,那個他魂牽夢縈的美麗天使的真面目,居然是這樣的
…他眼睛一翻白,昏了過去。

等醒過來的時候,他不知道昏過去幸福點,還是看見她趴在自己身上
的時候幸福點。

她睡著的臉像是隱隱發著珍珠光,秀麗的金髮閃爍,像是黃金打造的
一般。柔軟的身體緊偎著他,透著月光,羽翼輕揚的覆蓋著他。

眨眨眼,翅膀又不見了。

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到沙發上,她只迷迷糊糊的發出幾聲囈語,又睡熟
了。

這下可好,有個天使一絲不掛的掉進他的浴缸,只花了十分鐘差點讓
他嚐到和地球接吻的滋味。

只是…他幻想一千次和天使重逢,怎麼樣的想不到是這樣的結果!

他發愁起來。

天使吃什麼?喝什麼?她說要來保護自己,怎麼看起來像是謀殺者?
他搔搔頭,費力的把混亂的客房整理出頭緒。

「喂,喂~」他搖著天使,「天使小姐,麻煩妳到房間睡好嘛?我知
道天堂到這裡的路途遙遠,妳也很累了…」

安吉拉像是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在狹窄的沙發上翻身,若不是陳翔
眼明手快,早就一傢伙翻到地板去。

她真的好輕…身上發出淡淡的幽香,他的心跳突然變得很快…

趕緊將她放在客房的床上,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唉,一定是太久沒跟女人約會了。才會一抱到女人就心猿意馬…再說
,她是個天使。褻瀆神明得下十八層地獄的。

他用力搖搖頭,嘆口氣,打電話給別的女人,「小咪呀,我是陳翔啦
,明天晚上有空嗎?…」

再不找個出口,他說不定會做出什麼沒有理智的事情…唉…

男人的悲哀啊~

***

安吉拉睡醒以後,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瞬間覺得很惶恐。

啊,我已經離開天堂了。她打開窗戶,十樓高遠眺,發現這個污穢沉
悶的都市極目都是廢氣凝成的黃霧。

突然非常想念美麗的天堂。寧靜的天堂,靜靜的雲彩和靜靜的湛藍色
天空。她喜歡帶著豎琴,在森森的林間散步,風在弦間流竄著優美的
琴聲,斷斷續續的,和著鳥鳴。

她不喜歡嘈雜的凡間,也討厭骯髒的人類。

在橫死司,她已經看過太多死狀甚慘的人類了。現在肌膚光滑充滿活
力的生物,死去的時候,總是血肉模糊,伴隨著死亡的惡臭。

人都是會死的,為什麼她必須為了一定會死的生物遠來凡間受苦呢?

心情低落的走出房間,混亂的客廳讓她的心情更糟了,即使陳翔的笑
容也不曾讓她開心些。

「天使小姐,起床啦?」唉,她就算皺著眉頭,看起來還是這麼美,
「要不要吃早餐?」

安吉拉懷疑的翻翻煎得過老的荷包蛋。她在天界都喝晨露和甜美的果
實。不是天界沒有葷食,只是她不愛吃而已。

不過,當她吃了荷包蛋,喝了牛奶以後…

啊,蛋白和蛋黃完美的在口腔裡交融,冰涼的牛奶濃郁的在舌尖化開
,讓她陰鬱的心情透過一絲絲的金光…

「我還要!」她將盤子一伸。

結果她連吃了十一個荷包蛋,還灌了一大罐鮮奶。

陳翔的笑容有點僵硬。當然,吃吃荷包蛋和鮮奶當然不會讓他破產…
但是這樣猛吃,腸胃真的受得了嗎?

「吃慢點,吃慢點,」他實在擔心,「蛋很多,鮮奶喝完我再買…妳
的胃還好吧?」

安吉拉一把搶走他的荷包蛋,吃了。「真好吃。」她的心情好多了,
露出非常美麗的笑容。

陳翔看呆了過去。搖搖頭,哇嗚,十二個荷包蛋…

「呃…咳,天使小姐,我沒辦法帶妳到處觀光,」他充滿歉意的,「
我得去面試…或許明天?呃,妳中餐想吃什麼?」

「這是什麼?」她還在喝鮮奶。

「荷包蛋和鮮奶。」

「那就這個吧。」安吉拉很滿足。

吃那麼多,真的沒問題嗎?陳翔搔搔頭,多煎了十個荷包蛋,「冰箱
還有鮮奶,妳先用吧。」他看看錶,「這個面試很重要,對不起,我
不能陪妳。」

他咬著一片吐司,匆匆的出門去。

安吉拉喝完鮮奶,滿足的打了個飽嗝。有荷包蛋和鮮奶,人間還不太
壞嘛…

陳翔走掉了。

她呆了一下子,糟糕!我不是來吃早餐的!我是來保護他的呀!

趕緊塞了一個荷包蛋,想要穿門而過,卻結結實實的在額頭上撞出一
個包。

摀著額頭,她痛得蹲在地上掉眼淚。

可惡的六翼!還我的法力來!含著眼淚,花了許多時間才打開門,追
出去,已經找不到陳翔的身影了。

她呆在電梯門口,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34:19

02
唉,面試沒有通過早在意料中,只是沒想到人浮於事,連頂點漫畫的
總編輯都加入競爭的行列。

他沮喪的踢著石頭,沒想到他的倒楣事蹟已經流傳到其他出版社了,
更慘的是,像是老天爺嫌他不夠倒楣似的,居然讓燈管爆炸,碎片還
炸到主考官的臉上--那麼小的傷口有什麼好叫的,他的手臂全讓玻
璃碎片割傷了呢--主考官一跳,跑來跟他握手,請他回家等消息。

不用說也知道,這個消息是永遠等不到了。

他呼出一口氣,站在繁華的台北街頭,不知道要何去何從。

回家看看那個天上跌下來的天使吧。想到她秀美的臉,覺得心情沒那
麼壞了。雖然她實在也莽撞極了…

走近家門,發現大門大開著,心裡覺得有點不祥,奔進家裡,果然沒
有安吉拉的身影。

糟了。他愣住,快快的在兩房兩廳裡搜尋了一下,安吉拉失蹤了!

他打開窗戶,愣愣的望著雲層濃厚的天空。這麼快,天使就放棄了他


耙了耙頭髮,他沮喪起來。這表示,上天也放棄了他?雖然相處的時
間這麼短暫…他還是為了重逢覺得開心的。

一個人孤單的住著,連寵物都不敢養…他以為,來拯救他的天使,總
會陪他一段時間的。

他不肯死心的到處亂找,一直到天黑了下來,才放棄了希望。

「哈哈…」他自言自語起來,「也好啦…要不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
要死在這個亂來的天使手上…」他沉默下來。

愛吃荷包蛋和鮮奶的天使啊…她吃荷包蛋的表情,是那麼的幸福快樂


他沉默的把冷掉的荷包蛋倒進垃圾桶,呆呆的坐在客廳裡,電話響了
許久,他才想起要接。

「…陳翔!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放我鴿子!」小咪氣勢洶洶的聲音
,「不來不會打個電話給我嗎?你這個倒楣鬼!除了我這個福星高照
的美女,誰還敢跟你約會?你居然遲到了半個鐘頭沒來接我…」

他的確把小咪給忘了。漫應著,他還是穿上外套出門。站在門口一會
兒,他又衝進房子裡,不死心的到處翻了一遍。

我在幹嘛?陳翔罵自己,把手插進口袋裡,悶悶的走出去。

小咪抬頭看見他,正想破口大罵,但是他挺拔又俊逸的身影站在門口
,表情有著淡淡的憂鬱,酷似原田龍二的俊俏臉龐,經過他的女人都
露出驚艷的表情,這種虛榮感,讓她把話吞進肚子裡,「你知不知道
遲到了多久?」盡量冷冰冰的,不讓他發現自己正在流口水。

「對不起…」他嘆氣,「我請妳吃飯。」

「廢話!當然是你請我,難道還要我請你?」小咪瞪了他一眼。

實在太可惜了。小咪把手插進他的臂彎,心裡不禁遺憾。這麼帥的男
生偏偏失業、沒錢、沒車,還倒楣到不行。若不是像她這樣洪福齊天
的美女,怎麼敢跟他約會?只是…他實在太帥了,而且 power 又那麼
讚…

當當零嘴還可以,真的要交往…呣呣…不列入考慮中。

再說,他實在是滿可口的零嘴…像這樣扒光他,連接吻都這麼甜…正
銷魂的時候,居然有人按了hotel的門鈴!

小咪一跳,「完啦!一定是我未婚夫…」她慌著套衣服,「是你強迫
我的,是你強迫我的!天啊~你是不是跟他串通好仙人跳?」

是誰強迫誰啊?陳翔翻白眼。才進房間,他就被惡羊撲虎了,根本還
來不及抵抗,衣服差點還被撕破呢…

「說不定是臨檢,」他實在太倒楣了,好不容易可以減壓了~無可奈
何的穿上衣服,「警察先生…你來得真不是…安吉拉?」

遍尋不獲的安吉拉居然站在門口!

她一扁嘴,嗚的一聲衝進他懷裡,力道之大,剛好讓他的後腦勺和地
板親密了一下,幸好鋪著地毯,不算太痛。「人家找不到你啦!好怕
喔~到處都是車啦~吃荷包蛋還要給錢,人類都好兇啊~嗚嗚~」

陳翔真是驚喜交集,「妳…妳要不要緊?怎麼一個人跑出來?啊,我
該帶著妳才對啊!人生地不熟的…可憐,餓不餓?妳怎麼找來的?」

「…人家聞著你的味道找來的…」安吉拉把頭埋在他胸口拼命鑽,「
嗚嗚…人好多,氣味好亂,人家找好久…」

聞味道?陳翔的臉大約出現了三條小丸子線。真的是…很野生動物的
機智…

「陳翔,她是誰?」背後席來一陣寒意,小咪紅了眼,一把把他從地
板拖起來,「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居然還敢來
找我?!你給我說!她是誰?」

怎麼解釋呢?陳翔苦笑,「她是天使,來拯救我的…」

話還沒講完,臉上就著了熱辣辣的一個耳光,「你這王八蛋!」小咪
又哭又叫的,「你居然叫別的女人天使?!你也叫她拯救你的下半身
好了!」熟練的一腳,讓陳翔痛得彎下腰冒冷汗。

「妳幹嘛這麼兇?」安吉拉插著腰,「妳是誰?」

「我…」小咪一時語塞,難道要告訴她,我是他的炮友?「要妳管!
陳翔你這死沒良心的!」她哇的大哭起來,眼線順流而下,連安吉拉
都嚇得倒退一步。

「妳妳妳…妳不要激動…」她的小臉煞白,「妳的眼珠子都流出來了
…」

小咪拿起粉盒一看,尖叫著衝進洗手間。

「安吉拉…」陳翔忍著痛站起來,拉拉她的衣袖,「我們走吧…」

「但是她的眼珠子…」太可怕了,連瞳孔都流出來了!

「她會自動長好的,」他虛弱卻堅強的站好,「…我們趕快走吧…」
再挨一腳,他實在熬不住。

「她好壞喔!」安吉拉滿臉的關懷擔憂,「很痛嗎?哪裡痛?我幫你
揉一揉好不好?」

「不不不…不用了…」大馬路上,揉了他還要做人嗎?

「沒關係啦,」安吉拉擠過來,「不要躲嘛,我揉揉…」

啊啊~怎麼辦怎麼辦~他閉上眼睛,純真也是一種邪惡啊…

咦?她在揉自己的臉頰?「痛痛飛走了,飛走了…」她的聲音這麼好
聽,像是在唱歌一樣,柔軟的小手在熱辣辣的臉頰輕撫著,清涼涼的
觸感,實在好舒服…

唉,小咪怎麼不打他兩面耳光呢?等安吉拉停了手,他心裡突然有點
可惜。

「小心!」一台大卡車失去控制,筆直的撞上人行道,安吉拉將陳翔
一推…本來就預計要跳開的陳翔加上這一推的蠻力,正好跳上車道,
被輛機車撞個正著。

我的命在她的守護之下,怎麼覺得越來越沒有希望?他躺在地上嘆氣
。幸好只是閃到腰…只是我還不到三十就有個老是閃到腰的毛病,叫
我怎麼見人哪?!

「妳到底是來救我的…」他實在沒力氣生氣了,「還是來害我的?」
所有的柔情蜜意全飛光光了。

「當然是來救你的!」她義正嚴辭,「你看,卡車那麼大,被撞到一
定會死欸!被機車撞到還可以治療,被卡車碾過去的話…我的法力不
知道夠不夠治療…」美麗的眼睛蓄滿眼淚,「你不可以拋下我一個人
…如果你死了,天父一定不會原諒我的,我就得在這個可怕的人間流
浪了啦…嗚嗚…」

「………」他無力的拍拍安吉拉,她像是小動物一樣拼命鑽到他懷裡
,「不要害怕啦…我不會死的…」大概吧?都倒楣這麼久了。

可憐,害怕成這樣…今天她一定很不好受吧?她的哭聲漸漸的低微下
來,剩下均勻的呼吸聲。

她,又睡著了。無奈的背著她,搖搖頭。她真輕得像是一根羽毛啊…
幽幽的芳香又悄悄的席上來。

踏著薄冰似的夜色,即使是寒冬,也因為背著天使,他覺得暖和極了
。愛哭的天使…跟我回家吧。

***

「我只是去買鮮奶!」陳翔試圖勸安吉拉留在家裡,「妳在家裡就好
!我很快就回來了!」除了鮮奶以外,小咪也在樓下氣勢洶洶的按電
鈴哪~

「不要!」安吉拉很倔強,「我要跟你去!」她像是怕被拋棄的小狗
,「我要跟我要跟我要跟~萬一你又不回來了怎麼辦?我奉命要保護
你欸!」

「妳待在家裡就好!」陳翔轉身開門出去,背後襲來沉重的壓力,「
不行,我也要跟你去~」等陳翔發現的時候,因為安吉拉致命的一抱
使他失去重心,居然衝過電梯口,筆直的從打開的太平門跌下兩層樓
梯,再加上重力加速度,所以他的臉飛快的和地球接吻了零點零一秒


驚魂甫定,他發出尖銳的叫聲,「妳…妳到底是來救我的,還是來殺
我的?!」

「當然是救你囉,你怎麼那麼兇?」安吉拉含著眼淚和他一起漂浮在
樓梯間。

「快讓我下來!萬一被看到…哇~」比光速還快的降落,即使只有兩
公尺,還是讓陳翔吐了。

「姑奶奶求求妳,回家吧~」陳翔帶著哭聲,指著樓上顫抖。

「不要!」安吉拉還浮在半空中,擦擦眼淚,「我得保護你呢!」

這種「保護」誰禁受得起啊~

「天使!」突然傳出一聲暴吼,「我就知道有天使的存在!」住在七
樓那個瘋子探出頭,「照相機!快!照相機給我!」

陳翔熬著身上的痛,衝上去伸出手,「安吉拉,快來!」她狐疑的降
落在陳翔的臂彎,他一把抱住她,往八樓的電梯衝去,緊急的按了一
樓。

「安吉拉,妳決不能承認妳是天使,知道嗎?」陳翔受了很大的驚嚇


「為什麼?!」

他抹了抹臉,「那個…住在七樓那個神經病,正在到處捕捉外星人和
天使…」冷汗涔涔,他這才驚覺安吉拉留在人間多不安全,人類這種
生物有多麼不友善,七樓那個瘋子抓過只有拇指大的矮人,泡在福馬
林跟他炫耀過,實在太噁心了!他怎麼會跟這種人當了十幾年的同學


電梯門一開,陳翔突然懊悔了。比起小咪,那個瘋子恐怕還安全點。

「陳、翔!」等了許久的小咪氣得七竅冒煙,「原來你已經跟這個洋
鬼婆子同居了!你這無恥的傢伙!」

「小咪,妳聽我解釋…」雖然不是女朋友,到底也鬥陣這麼兩年了,
「她是下凡的天使,真的是來拯救我的生命的…」

「天使?!」那個瘋子橫衝直撞的跑出來,「天使在哪裡?哈!陳翔
!這下子你不承認也不行了!這次我一定要太空總署承認我抓到的的
確是…」他的眼睛咕碌碌的轉,直勾勾的看著安吉拉。

「什麼下什麼天?」小咪尖叫,「你給我說清楚!你不是一直在等我
點頭?居然變心了!你這王八蛋~」

陳翔急出一身汗,「…沒有什麼天使。」他一把抓緊安吉拉,「納瑞
,你聽錯了。小咪,這是我表妹,剛從國外回來,她…她姓夏名天!
對了!她叫夏天!我阿姨嫁了外國人,就是這樣!對不對!?」他推
推安吉拉。

這些人類真的好兇…她轉頭看看瞳孔又長出來的小咪,和眼睛亂轉的
「瘋子」,小小聲的回答:「…對。」

「我沒聽過你這個姨媽。」小咪狐疑的看著這個絕美的女孩子。

「我也沒聽過。」納瑞仍然打量著安吉拉,這麼美麗脫俗…一定是天
使!她把翅膀藏到哪兒去?

「這個…」陳翔突然兇了起來,「為什麼我樣樣要對你們交代?滾開
!我們要去買鮮奶!」

趕緊抓著安吉拉衝進7-11,那兩個人居然跟過來了!

他六神無主的抓了幾大罐鮮奶還有五盒蛋,往櫃台一擺,手還緊緊抓
著安吉拉。

「夏天小姐,」納瑞繼續打量安吉拉,「妳從哪個國家來的?」

小咪擠開他,「美國?俄國?法國?喂,妳真的是陳翔的表妹?妳看
起來一點東方血統也沒有。」

「我…」這叫我怎麼回答?

「你們夠了沒有!?」陳翔一拍桌子,蛋和鮮奶都一跳,老好人的陳
翔居然顯現出可怕的表情,「你們再纏著安…夏天…我可要發脾氣了
!」打工的7-11工讀生臉都青了。

納瑞根本不怕他,「哎呀,老同學,不要這麼小氣呀…」他居然毛手
毛腳的開始摸安吉拉的背。

陳翔只覺得腦門一轟,還來不及細想,身體比意識快,已經把納瑞過
肩摔,比陳翔高出一個頭的大漢,只能動彈不得的在地上呻吟。

什麼他媽的武者矜持,都滾遠遠的吧!

「小咪,平常我是不摔女人的,」他氣瘋了,那個笨蛋女人的手指甲
居然陷入安吉拉細緻的手臂!「如果妳想試試看,我不反對。妳可以
繼續掐著夏天沒關係!」

她慌著放手。

「多少錢!?」氣呼呼的對工讀生大吼,工讀生差點哭出來,「不…
不用了…」

又是一個笨蛋!他丟了五百塊,拖著安吉拉快步的走了。

「哎唷…這傢伙瘋了…」納瑞呻吟著爬起來,「他那個開道館的爺爺
不是勒令他不能夠動武嗎?哎唷…居然摔了我這麼大一下…痛死我了
…我一定要去告狀…」

「好帥…」小咪如在夢中,眼中出現了小宇宙,「跟他走這麼久,第
一次發現他這麼有男子氣概…」

「喂喂喂,小姐,妳發燒啦?」納瑞沒好氣,「妳沒看他那麼暴力的
把我摔得這麼重…」

小咪一把捉住他,「你是他的鄰居?」

「…我是他的老同學兼好朋友,」納瑞狐疑的看著這個濃妝豔抹的時
髦美女,「妳是…」陳翔那個二楞子的女朋友?老天,疑似天使的表
妹,豔麗的女朋友…這個倒楣鬼幾時飛來這麼多豔遇?

「我不相信那是他表妹,」小咪凝視著他們越去越遠的背影,「那個
鬼洋婆子身上穿的是陳翔的運動服,連短褲也是。」她咬牙切齒。

這話提醒了納瑞,「妳說得對。如果是他的外國表妹,哪有不帶衣服
穿表哥運動衣褲的道理?」

「她昨天也穿陳翔的衣服。」小咪越想越氣,「哼,不知道是哪來的
狐狸精…」

狐狸精?納瑞精神大振。他肯定到樓梯間倒垃圾的時候,的確看到夏
天浮在半空中。不管是天使還是狐狸精,總之,抓來解剖就知道了!

兩個人各懷心思,相對嘿嘿笑了起來。

「我姓薛,薛納瑞,」納瑞跟小咪握手,「我想…我們的目的應該差
不多,總是該找出個真相嘛…」

「是呀,我是蔡小咪,」我就不信找不到這狐狸精的狐狸尾巴,看陳
翔這麼慌張,恐怕是什麼黑道老大的情婦之類的,「陳翔這個人傻呼
呼的,做朋友的是該多關照一下…就拜託你了…」

「喝杯茶吧,」納瑞很開心的提議,「我家裡剛好進了剛出的金萱,
可好喝哩…」

***

「…可不可以放開我?」安吉拉小小聲的說,「我的手好痛…」

陳翔這才驚覺自己的蠻力在她雪白的皓腕上留下紅印子,心裡好生憐
惜,「抱歉…唉…我真是太粗魯了…」

安吉拉嘆口氣,「沒關係,你是我遇到最好的人類。這幾天遇到的都
拼命大叫大吼,你…你很好,都不對我這樣。」她走進家裡,立刻在
沙發上倒下來,把臉埋在椅墊裡。

輕輕摸摸她柔軟的金髮,環顧這一屋子的混亂,不知道怎麼搞的,就
覺得這不是讓天使居住的好地方。

「…天堂…是不是個好地方?」坐在她身邊,安吉拉還是像隻小動物
似的,拼命往他懷裡鑽。雖然有點尷尬,卻覺得她雖然這樣嬌美,心
靈卻純潔的跟小孩子一樣。

「…天堂…很漂亮。」她的眼神遙遠,「…我不會形容。閉上眼睛,
我似乎可以聽到淙淙的流水聲,那是月光在翠綠的葉片上潺潺流過的
聲響,聽著這樣的聲音,我才覺得安心…凡間好吵,我聽不見月光的
聲音。」她抱緊陳翔,「你一定不可以死…你如果死了,我就再也回
不去了…」

輕輕拍著她,低低的說,「放心,我不會死的。」如果為了妳的話。

這樣望著她,完全不會覺得厭煩。月亮漸漸西斜,月影在柔和燈光下
輕輕搖曳。閉上眼睛,像是可以聽到月光潺潺的聲音。歲月也嘩嘩的
流過去,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時間在擁著安吉拉的時候,沒有任何
感覺。

正沉醉在這種安寧的氣息裡,門鈴粗暴的響了。

陳翔覺得很不耐煩,一定是那個該死的納瑞。他嫌摔一次不夠是吧?
惡狠狠的把門打開,「薛納瑞,你皮癢…奶奶?」

他那頭髮永遠梳得整整齊齊,盤成神氣髮髻的奶奶,眼神銳利的看著
他,「怎麼,我不能來?」她推開陳翔,安吉拉正好坐起來,眼神清
澈無辜的看著人。

「陳翔!你這該死的東西!」奶奶破口大罵,「騙人家說這是你的表
妹!?你幾時有阿姨了?我怎麼不知道?上哪兒拐人家的漂亮小女生
?可憐…二十歲了沒有?家住哪裡?陳翔可欺負妳?告訴奶奶,奶奶
為妳作主!」

陳翔的頭都痛了起來,「奶奶,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

「閉嘴!我沒問你!」啊啊~他從小最怕的修羅奶奶又出現了!轉頭
對安吉拉的時候,又是一臉的慈祥,「乖乖,告訴奶奶,妳叫什麼名
字?」

看陳翔滿頭大汗,安吉拉牢記他的叮嚀,「我叫夏天。」

「夏天?好別緻的名字…」拉著她細軟的小手,精緻的小臉越看越愛
,「妳跟陳翔在一起多久了?不要怕,奶奶不是那種老古板。如果陳
翔跟那種妖裡妖氣的女人住在一起,我的確是不開心的。像妳這樣靜
靜乖乖的女孩,就算是外國人,奶奶也是愛得緊呢…」

「奶奶奶奶…」陳翔把奶奶拖到廚房去,唉,他最討厭說謊了。說一
個謊,就得說十個謊來圓,現在…唉…現在…「呃…她不是妳想的那
樣…」

要不要告訴奶奶真話?但是爺爺奶奶最討厭怪力亂神了!

「她…她…對,夏天她喪失記憶!」這是什麼連續劇老套?!他真恨
自己不會編劇,「我看她很可憐,又一直說自己是天使,才把她撿回
來的…」

奶奶懷疑的看著他,「那你怎麼跟納瑞說,這個是你的表妹?」

我就知道是那個瘋子去告的密!他在心裡大罵納瑞的列祖列宗,「奶
奶,你也知道,納瑞是神經病,什麼事情都不做,只在家裡研究外星
人。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一直說夏天是天使。多可怕~我怕他發了
病,綁架了這個可憐的小女生,那就糟糕了!所以就胡謅騙騙他…」

奶奶不相信他的話,「夏天啊,妳是天使嗎?」

安吉拉怯怯的看看陳翔,「沒關係,」陳翔鼓勵她,「妳跟奶奶說實
話。」

「是,我是橫死司六翼死神先生那邊的見習天使。」她承認了。

唉唉,這麼好相貌的女孩,怎麼腦筋有點…就有點…奶奶眼睛蓄滿淚
,「可憐的孩子…陳翔,你幫人家找爸媽了沒有?」

「我沒有父母,我是天父的孩子。」

這倒招奶奶哭了。「陳翔啊,你啊,要好好待人家。怎麼這麼可憐…
」她低頭擦眼淚,又兇陳翔,「你是不是趁人家不舒服,佔了人家便
宜了?!」

他一跳,「奶奶,我不會做這種事情!」

「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孩子,」奶奶幽怨的嘆口氣,「雖然你寧願看
爺爺在道館賣老命,寧願看奶奶忙得要死,也不願意回來幫忙,偏偏
要去弄那啥勞子的漫畫…雖然這麼不孝,倒也不會欺負女孩子…」

「奶奶…」他搔搔頭,唉,又來了…

「現在你爺爺又病了,我怎麼忙得過來?」奶奶掏出手絹,「嗚嗚…
你是我唯一的孫子呀…我真是白疼你了…」

陳翔嘆了口氣。爺爺的道館遠近馳名,館裡師父一大堆,哪需要他煩
惱?只是爺爺病了,不能不問問,「爺爺怎麼啦?」

「他又骨折啦,」奶奶擦擦眼淚,「昨天夜裡他忙著抓小偷,小偷是
捉到了,可是一個準頭不對,沒踢著小偷,倒是踢到了廟口的石獅子
…可憐他年紀一大把啦…兒子媳婦呀,你們怎麼這麼早就掛了…留下
一個不孝的孫子,都快過年了,連家也不回…嗚嗚,我的命好苦啊…


「好啦好啦好啦~」陳翔投降了,「我回去就是了,好不好?但是,
但是我要把夏天帶著…」

奶奶的眼淚像是朝露一般蒸發了,「我就知道,我孫子最孝順了!夏
天?夏天當然帶回家裡去!我會替她準備很棒的房間的!夏天,來,
我們去準備行李…」

陳翔怔了一會兒,天啊,不會吧?「奶奶,妳不會現在就要我回家吧
?奶奶,那是我的內褲啊~請妳不要動…啊~安…夏天!不要抽出來
!」他慘叫起來,我的playboy啊~

「看這種東西會長不大!」奶奶惡狠狠的瞪他,堅決的把他所有的寶
貝A書扔進垃圾桶。

「女人脫光光有什麼好看的?」安吉拉滿臉無辜的看著他,一面翻著
他的A光碟。

啊啊~誰來救救我的寶貝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34:54

03
安吉拉瞪大了眼睛好奇的打量這個莊嚴的日式建築。

在台北市郊,這實在是難得的庭園。穿著室內拖鞋在潔淨的木質地板
上無聲的前進所有的門都是糊著紙的拉門,拉開門一個威嚴的老
爺爺腳上打著石膏,躺在棉被裡蒡眼神炯炯的看著來往的人。

「你這個不肖孫子,還知道回來!」老爺爺破口大罵粹「現在回來做什麼?」

陳翔嘆口氣,認命的跪著,低頭聽著爺爺的教訓。

「老伴,」奶奶柔聲的說,「這個孩子是陳翔的女朋友,」她安慰的
拍拍安吉拉的手,「跟陳翔回來過年。」

爺爺銳利的眼神在安吉拉身上轉了轉,「哼,外國人?」

「什麼時代了?外國人也是人啊。」奶奶溫柔的提醒,「你的首席大
弟子也是外國人。」

爺爺不開心的嘿了一聲,「小姐,現在我還有家務要處理。讓奶奶帶
妳去休息吧。妳叫什麼名字?」

雖然這麼嚴厲不苟言笑的爺爺,安吉拉不但不怕他,看著鬚眉都白了
的爺爺,反而覺得很親切,讓她想起慈愛的天父,「爺爺,我…我叫
夏天。」

她柔美的聲音起了作用,原本生氣的爺爺神情緩和了些,「好吧,老
伴,你們這麼連夜回來,小女孩也累了。帶她去休息吧。」

奶奶帶她到一個很大的客房,一樣也是塌塌米,棉被很暖很厚,庭院
的樹影在窗上描繪著寫意潑墨。

她望著搖曳的樹影,腦子卻很清醒。很舒適的和室…這麼舒適,她卻
睡不著。

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她心裡漸漸湧起哀傷和驚慌。

陳翔在哪裡?那天下午找不到他的恐怖經驗,在她心裡留下很深的痕
跡。她悄悄的起身,沒有意外的在這大宅裡迷路了。

但是,不管離得多遠,她都找得到陳翔。她的頭髮還纏在陳翔的生命
之花上,她很清楚自己找得到他。

好不容易找到熟睡的陳翔時,她開心的露出美麗的笑顏,鑽進陳翔的
被窩裡,好溫暖唷…

她信賴的抱住他,閉上眼睛。陳翔也反射性的擁緊她,繼續熟睡。

他一直到被奶奶的尖叫聲驚醒,才知道安吉拉一整夜蜷縮在他懷裡,
他忍不住扼腕,居然連個吻也沒偷到!

「你這死孩子~」奶奶一把揪起他的耳朵,「還跟我說沒對人家怎麼
樣?!你居然墮落到欺負個失憶的小女孩?我是怎麼教你的?你怎麼
對得起死去的父母啊~」

陳翔一面喊痛,「我不知道啊~奶奶奶奶,先放開我的耳朵,有話好
說~」

安吉拉惺忪的揉揉眼睛,「天亮了?奶奶…早安…」她站起來,慢吞
吞的穿衣服。沒注意到兩個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一絲不掛的美麗胴
體。

「你不知道?」奶奶更用力的轉他的耳朵,「你居然…該死啊~可憐
的孩子,不知道被你糟蹋多久了…你還瞪大了眼睛看!給我滾遠點!


我的耳朵~天啊,我的耳朵要跟腦袋分家了…

「可憐,那個畜生是怎麼糟蹋妳的?」奶奶擦擦眼淚,「來,奶奶帶
妳去梳洗…這畜生只會糟蹋妳,連件衣服都不買給妳!連行李都沒有
,奶奶真傷心…來,奶奶先拿小姑姑的衣服給妳,我們去吃飯,不用
理那個畜生了…他敢辜負妳,奶奶先劈死他…」

陳翔揉著腫起來的耳朵,心裡一陣陣的發寒。奶奶當年受日本教育,
還到御茶水女子大學留學過,一手大刀耍得極好…

安吉拉的身材真好…他有點想哭,但是我睡了一夜,一點點記憶也沒
有啊~真是太可惡了~

吃早飯的時候,奶奶連正眼都不看他,雖然覺得冤枉,但是安吉拉穿
著可愛的套頭毛衣,斜紋格子裙這樣合身,美麗的金髮梳成一條長馬
尾,瀑布似的傾瀉下來,連爺爺都臉色稍霽。

「翔兒,」爺爺威嚴的說,「奶奶已經告訴我了。木已成舟,也不用
再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敢做就要敢當。先訂婚吧,這樣找到夏天
的父母親的時候,我們才能給人家一個交代。」

訂婚?和安吉拉訂婚?天使能結婚嗎?不管了,七仙女都能下凡了,
「…也要夏天同意啊…」

「夏天啊,」奶奶溫柔的拉著她的手,「妳願不願意嫁給陳翔啊?不
是說這個畜生把妳…咳…妳也得先有意願再說,對不對?」

安吉拉呆了一下,她在電視上看過人家結婚,新娘都穿著非常漂亮的
禮服,她躍躍欲試,「嫁給陳翔可以穿漂亮禮服嗎?」

爺爺和奶奶對看了一眼,「當然,」奶奶笑了,這女孩子真像小孩一
樣純真,「奶奶會替妳準備很美的禮服。」

安吉拉咬著筷子,她不很懂結婚是什麼,不過含含糊糊的知道,結婚
以後兩個人要形影不離,「結婚的話,我是不是可以一直跟陳翔在一
起?可以天天保護他?」

這傻大個還需要人保護嗎?奶奶懷疑的看看嬌小的安吉拉,不過心裡
還是有點感動,「妳不用保護他,不過可以天天在一起的。」

「好。」她露出甜美的微笑,皮膚淡淡的沁出珍珠光,連爺爺的看呆
過去,「我嫁給陳翔好了。」

陳翔匆匆扒完飯,扭著安吉拉就往外跑,「安吉拉,妳知道妳在說什
麼?」萬一這觸犯天律,安吉拉打算怎麼辦?「萬一…萬一…萬一天
界不准妳嫁給我怎麼辦?」

安吉拉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但是天父沒有不准我嫁給妳啊。」沒這
條禁令。

他神情凝重起來,「安吉拉,妳知道嗎?結婚是很神聖的。這是一生
一世的誓約呀。」

一生一世?人的一生不過只是一瞬間,並不像陳翔想的那麼長。「翔
,你不想跟我結婚嗎?」

「我當然想!」陳翔激動起來,「我想得不得了!」自從瀕死前看見
她以後,他一直這樣渴望與她重逢。如果能夠和她相伴一生…不管付
出什麼代價,他都願意!

「那就好了呀。」安吉拉露出笑靨,宛如春花綻放,「我很喜歡陳翔
呢,」她偎著陳翔,安心的閉上眼睛,「翔是第一個真正喜歡我的人
。」

「妳這麼可愛…當然大家都喜歡妳。」陳翔摩挲著她柔軟的金髮。

「不,大家都不喜歡我。」她露出空洞茫然的表情,「愛彌兒大人說
,她寧可疼愛一隻惡魔,也不想疼愛我。我總是在天界造成各式各樣
的災難…」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笨,她想起預知天使愛彌兒將
她壓在地上,幾乎砍下頭的瞬間,打了個寒顫,「我不知道。什麼地
方都不想要我。天使兵團、醫療部、植物部、音樂部…最後只有橫死
司的死神先生收留了我…」

她垂下頭,突然非常想念六翼。「…我壞。我從來不聽死神先生的話
。我總是在偷懶,跟橫死司的死人玩耍。我只是很希望有人愛我呀。
但是誰也不愛我。我只能讓死掉的人死心塌地的愛我…但是沒有法術
迷惑他們,連亡靈都不愛我…」她的眼淚一滴滴的滴在地上,「…因
為我太壞了…連你的生命之花都被我砍斷…我不是故意的…」第一次
,她因為傷害了陳翔的生命之花而懊悔。

我好想念天界,我好想念死神先生!雖然他總是對我生氣,但是他也
讓我待在天界,不管愛彌兒大人怎樣堅持要將她趕出去。

「不要哭,乖,安吉拉…不用法術我也愛妳的…」他心疼的抱緊安吉
拉,像是哄孩子似的輕輕搖著,「我陪妳,我們結婚,我一生都會愛
妳的。」

「我想回天界!」她哭著說,「我…我想念天界的一切!」雖然只是
幾天的光陰,她是多麼想念天界安寧祥和的氣息。

「不要哭了…」陳翔猛然想起兒時的祕密基地,「我不能帶妳回天界
,但是,等月亮出來的時候,我帶妳去一個很美的地方,好不好?我
沒見過天堂…我想,那應該是比較接近天堂的地方。」

安吉拉吸吸鼻子,「真的?」

「真的。」陳翔肯定的點點頭,「今天我得到道館幫忙,不能陪妳。
妳先跟奶奶,晚上我一定帶妳去!」

看她不捨的跟了幾步,背影孤寂的像是被遺棄的小狗,奶奶也覺得有
點心疼。

「來,陳翔得幫爺爺的忙,夏天啊,來吧,奶奶帶妳參觀,這宅子好
大,我剛嫁來的時候,一天到晚的迷路呢。」牽著她的手,奶奶拍拍
她。

不管奶奶給她看什麼,安吉拉只是茫然的一再看著陳翔離去的方向,
「奶奶,陳翔會不會不見?」心裡一陣陣的緊縮,她覺得好害怕。

「不會不會。」奶奶安慰她,「這裡是陳翔的家,他怎麼會不見?來
,這是奶奶結婚時的陪嫁,看妳喜歡什麼,奶奶送妳。」

她極目四望,漫不經心的看過各式各樣的珠寶,卻被牆上掛著的琴吸
引住了。

「這個?」奶奶笑著拿下來,「這叫做阮琴。」滿是皺紋的臉孔突然
出現嬌羞,「這是結婚的時候,爺爺送我的結婚禮物。」她抱在懷裡
,輕輕的撥了兩三弦,無盡的情意洋溢,安吉拉看呆了。

「喜歡?」奶奶笑了,「奶奶教妳彈琴,好不好?夏天彈過琴嗎?」

「我彈過豎琴。」在月夜的時候,她喜歡帶著一把豎琴,到悄無人聲
的小山岡,讓聲音盡情馳騁。

現在她沒有豎琴,也沒有小山岡,更沒有月光。

她接過阮琴,輕捻慢抹,無限的哀戚洋溢。

「…不管以前是什麼樣的,夏天啊,妳應該彈過阮琴。」奶奶很感動
,「心情不好的時候,彈彈琴,就會好起來了。奶奶教妳彈『絲路駝
鈴』…」

一整天,她什麼事情也沒做,只是反覆的練著絲路駝鈴。

陳翔在道館累了一天,趕回來的時候,明月中天,遠遠的就聽見琴聲
。安吉拉坐在前廊,一面望著月牙兒,一面婉轉悽楚的彈著阮琴。

微弱的月光打亮了她黃金髮絲,照得臉孔晶瑩剔透的粉白。

「翔!」回頭看到他,安吉拉的臉孔亮了起來,這麼樣的開心。他的
心柔軟的像是水一樣,溫柔的掠掠她額前的頭髮。

「怎麼還不睡?」

「我不睏。」安吉拉美麗的眼睛專注的看著他,「今天月色好棒呢。
讓我想起天界的月夜…而且我在等你,你說月亮升起來的時候…」

「阮琴?」他笑了笑,「走吧。帶著妳的阮琴。」

「去哪裡?」安吉拉好奇的跟著。

「一個比較接近天界的地方。」陳翔溫柔的摸摸她的頭。

他們經過了蓊蓊鬱鬱的花園,緩緩的走上附近小小的山坡,穿花撥徑
,爬上陡陡的山階。一走到盡頭,安吉拉發不出聲音…

的確,這樣遍染月光的小丘,看起來的確像是雪白寂靜的天界。

迷離的在階頭坐下來,陳翔挨著她。

坐在月光下,眼睛濺著一點美麗的月光碎屑,柔軟的長髮宛如黃金打
造,雪白的皮膚晶瑩剔透的幾可照人影。她輕輕的讓音符從口裡流出
來,剛開始低沉幾乎難以辨識,幽幽然若花間暗香,她輕揮琴弦,柔
潤的珍珠如月淚,嗚嗚咽咽,為天使的歌聲伴奏。

那是不懂語意也無妨的天使之歌啊…她的聲音在清冷的初春流盪著,
潺潺像是剛破冰的小河,冰淩相互碰撞出玲琅;萬物尚在熟睡中,孤
獨的春天荒野…只有妳獨行,寂寞的氣息蔓延,甚至連小草都忘記可
以舒卷初翠。

然後…

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像是一道矯健的銀龍劃破天空,春雷驚蟄,萬物
因為這樣的春雷,這樣的春雨,通通從寒冬的夢中驚醒了。

歌詠著生命,歌詠著萬物,這個時候,陳翔才真正相信,有所謂上達
天聽這麼一回事…

她這樣專注的時候,像是背後揚起無形的翅膀,全身都籠罩在淡淡的
光暈之下。

這樣聽著她,注視著她的時候,陳翔也忘記了身邊的一切,包括自己
。不知不覺,他也和著安吉拉的聲音一起哼著歌,像是很久以前就熟
悉過這樣的合唱,一呼一吸,這樣的自然…用歌聲一起馳騁過月光滿
覆熟睡的夢鄉,一起馳騁天際羊鷹的殿堂,一起飛躍巴顏喀朗山,也
沿著純銀打造似的海洋,一起一伏的徜徉著。

等歌聲與琴聲都停下來。兩個人還沉浸在這種難得的默契中。不敢說
話。害怕會破壞這樣美麗的,沉默的月夜。

陳翔注視著她的眼睛,覺得她美麗的眼睛像是貓眼一樣會隨著光線而
變化,這樣美好的月夜…這樣美好的人兒…

我們應該戀愛。是的,我們應該戀愛。

他們的臉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她的唇,像是最嬌嫩的茉莉花香。

「這一生,我都會愛妳。」陳翔喃喃著,「就算妳的金髮變成白髮,
臉上有了皺紋…我都愛妳。」這嬌弱的天使,他要終身守護著。

他又輕輕的吻了她,害怕將她揉碎,只敢輕輕的,輕輕的。像是呵護
最稚嫩的花蕊。

一生…人的一生雖然不長…安吉拉突然惶恐起來。等陳翔的生命之花
痊癒,她就得回天界了。

回到天界,她再也看不到陳翔了。她突然覺得冷。

「明天…」她的聲音輕輕顫抖,「明天我跟你去道館好嗎?」安吉拉
懇求著,「我會乖的。我不會吵,真的,我會很乖。」

沉默的撫著她柔軟的髮絲,「妳不喜歡奶奶嗎?」

「不不不,」她拼命搖頭,「我很喜歡奶奶…但是,我得保護你呀!


「安吉拉…」他把她抱在膝頭上,「聽話。我看著妳的時候,什麼事
情都不想做,只想注視著妳而已…但是,爺爺生病了,我得幫他看著
道館。安吉拉,妳感應得到我吧?道館只離家裡兩條街…如果妳感應
到我有危險,就來救我,好不好?妳一定感覺得到我的!」

我想跟你在一起…安吉拉閉緊眼睛,緊緊的抱住他。不知道什麼時候
就得離開…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一時一刻也不想離開陳翔。

因為離別隨時都會降臨。

「…你不要丟下我。」害怕被丟下,害怕陳翔轉身,就再也找不到。

「不會的。我答應妳,一定在妳身邊,不會離開。」他溫言安慰著。

她點點頭,比凡人敏銳許多的耳朵,突然聽到危險的嗡嗡聲。

「小心!」她一掌打向陳翔的鼻子,陳翔嚇了一跳失去重心,倒栽蔥
的從石階頂往下跌,慌忙中安吉拉飛了起來,想拉住他,幾次失手,
等拉住的時候,陳翔已經跌到階底了。

「翔!翔!」她慌張的搖他,帶著顫抖的哭聲,「翔,你還好嗎?我
不是故意的…有…有虎頭蜂呀…嗚嗚嗚…回答我呀…」

「妳到底是來救我的…」這一摔,摔得他全身都是瘀青,「…算了…
」他吃力的抬起手,拍拍安吉拉,「唉,如果跟妳在一起,這就是代
價,這代價還算值得啦…」不過是幾塊瘀青嘛。

「…不要討厭我…」她又慌又怕,「不,討厭我也沒關係,不回天界
也沒關係,但是你不要死…」

天使的眼淚,落在臉頰上,像是美麗的珍珠,緩緩的吸收到他的體內
,痛楚減輕了許多。

「不要浪費這麼美麗的眼淚啦,」陳翔坐起來,「我沒事。」他額頭
抵著安吉拉的額頭,「為了妳,我怎麼可以有事?」

她很沮喪,覺得像是瘟神,說是來救他的,卻讓他不停的增加傷口。

「唉呀,這孩子從小就多災多禍,」奶奶笑著,在陳翔背上一拍,惹
得他鬼叫起來,「放心啦,皮粗肉厚,死不了。練武的人怎麼可以這
麼脆弱?」

她悶悶的在自己房間裡翻來覆去,還是悄悄的溜到陳翔那裡。

「怎麼還不睡?」陳翔看她光著小腳,「冷極了呢,」幫她呵著冰冷
的手,「我沒事,不要擔心。」

「我跟你睡好不好?」她懇求著,「明天我不會跟你去道館,讓我跟
你睡好不好?」

明天我一定會被奶奶打死…「來吧,」這樣受凍,天使就算不會生病
,他也心疼,「不要脫衣服,」他阻止安吉拉,他對自己的自制力沒
有信心,「會冷的。」

不過,他發現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抱著她,越來越清醒。

看著她熟睡信賴的臉孔…唉,真是甜蜜的折磨啊…

***

揉著疼痛的耳朵,帶著兩個熊貓眼圈,陳翔親過了安吉拉,走向道館


要不是安吉拉一再說明是自己跑去跟陳翔睡的,恐怕自己的耳朵已經
掉下來了。奶奶的怪力從小到大只有越來越強,從來不因為歲月有所
衰弱。

他換好道服,第一批來學女子防身術的太太們已經紅著臉等俊俏的新
師父。

這種生活當然也不壞…盡情流過汗水以後,胸口所有的鬱悶全揮發殆
盡。這幾年為了漫畫這種堅定的理想,他本來已經放棄繼承家業。當
理想敵不過大環境以後,這樣安定的生活,反而讓他戀戀不捨。

在漫畫之前,他也曾經迷戀過跆拳道的。

但是現在,他又開始滿足於這種簡單的日子。尤其一個早上的辛勞以
後,安吉拉會開心的提著飯盒,跑來送便當,順便和他一起吃中飯。

原本擔心天使的她什麼也不會做,終究會讓奶奶討厭。沒想到她學習
能力這麼好,什麼東西都一學就會,加上無窮的精力,偌大的家一手
打理的井井有條,奶奶開心得連嘴都合不攏。

「不用裝了。」陳翔無奈的對著拿下石膏的爺爺,「我回來繼承道館
。老躺著不膩嗎?」

爺爺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我本來就骨折了!我哪有裝?」

「是,小指骨折。」他翻了翻白眼,要不是遇到林大夫,他真不敢相
信爺爺奶奶這麼天才,用這種理由騙他回家,「包了快一個月,真的
可以拿下來了。」

「我哪有裝?」爺爺蠻了起來,「我哪有我哪有我哪有~」

「好好好~」陳翔投降了,「那就趕緊好起來!都要過年了,也該好
了吧?」

唉,老小老小…

不過,這麼大的房子只有爺爺奶奶兩個人,他們一定也很寂寞吧。望
著父母親照片裡的笑靨,對他四歲時雙雙因為空難過世的父母親並沒
有太深的記憶。他記得的倒是生病時奶奶的焦急,爺爺輕輕摸著他發
燙額頭溼潤眼眶的點點滴滴。

住下來吧。和安吉拉結婚。天使或許沒辦法和凡人生孩子吧?要孩子
,可以領養,我想爺爺奶奶不介意別人的孩子…

「這樣好嗎?放棄你的理想。」奶奶望著他,「我們只是希望你回來
過年,並不想逼你放棄理想。」

陳翔笑了笑。「奶奶,人都會長大,理想總會有所變化。」他很早就
知道自己缺乏繪畫的天分,他的筆只能寫字,不會畫圖。不過,他還
有那枝筆,「我只是換個方向而已。」

安吉拉已經搬到他的房間了,睡到半夜,一摸身邊沒人,她揉著眼睛
,「翔?你在幹嘛?」

「燈太亮了嗎?」他把燈調暗一點,「繼續睡吧。我再寫一下子就睡
了。」

安吉拉好奇的拿過來一看,「翔,你在寫我?」

他微笑,「我不會畫,但是我想留下一點記錄。」

看了幾頁,「呵呵,我在翔的眼中是這個樣子的呀?」

伸伸懶腰,泡了一壺茶過來,寒冬裡,熱呼呼的茶冒著煙,散發著溫
暖的氣息。

「我陪你。」她把竹籃裡的女紅拿起來,繼續繡著剛學會的亂針繡。

「去睡吧…」

安吉拉堅決的搖搖頭,「我陪你。我不會說話,也不會吵你。」她低
頭繼續專注的繡花。

昏黃的燈光下,他覺得很安心。只有筆在紙上的沙沙,和繡花繃子一
起一落的規律。

他的心盈滿,繼續寫著這段日子的一點一滴。

記憶會慢慢模糊吧?但是經過書寫,他將永遠記憶。

天使陪伴著他,在寒冷的冬夜裡。遙遠的鞭炮響著,在深夜裡,別有
一番安靜的喜氣。就要過年了。

此時此刻,幸福就在這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35:28

04
看見納瑞和小咪一起走進來,陳翔有股在門口撒鹽的衝動。為什麼大
過年的,就有兩個瘟神走進來?

「你來幹什麼?」他咬牙切齒的對著納瑞小聲的說。

「我來給陳爺爺陳奶奶拜年啊,」納瑞說得很自然,眼睛還是骨碌碌
的轉,奇怪,那個天使在哪裡?「順便帶你女朋友過來。」

奶奶臉色一變,「女朋友?」看著那個濃妝豔抹的風騷女人,厲聲說
,「陳翔!你給我說清楚!」

小咪笑嘻嘻的走進來,「爺爺奶奶,恭喜發財。我叫小咪,陳翔提過
我沒有?」一面把禮物放在桌子上。

「從來沒有。」奶奶冷冷的說,殺人似的眼光掃過陳翔,即使背對著
奶奶,背脊還是一陣陣的發冷。

「小咪,妳別胡說!」他急出一頭汗,「妳早就訂婚了!」

「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小咪一指戳到陳翔的胸口,「你不是追過
我?你不是說要等我?我們連床都…」陳翔趕緊摀住她的口。

「連床都怎麼了?」安吉拉正好倒茶過來,好奇的支著下巴問。

小咪用力推開陳翔,「我們連床都上了!」她驕傲的一挺雄偉的上圍


「上床睡覺?」安吉拉大惑不解,「我也跟翔一起睡覺呀。上床又怎
麼樣呢?」

幾乎所有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氣,奶奶臉都紅了。

小咪被她一堵,惱羞成怒的轉過身來打陳翔,「你這個始亂終棄的傢
伙!你跟我說過什麼來了?你不是說,只愛我一個人嗎?永遠等我嗎
?現在你又愛上別的女人了!」

安吉拉的臉才蒼白了起來,「翔…真的嗎?」

這下子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事情很複雜,安…夏天,我慢
慢告訴妳…」

她的眼睛定定的看著陳翔,「你這麼說過,對不對?」

不想對她說謊,陳翔咬牙點點頭。

小咪得意的笑了,安吉拉低了頭,匆匆的跑進屋子裡。

奶奶真的忍不住了,拿出長刀,「陳翔!你這個無恥的傢伙!真是我
們陳家之恥!看我劈了你~」

他跳了起來,奪門而出,小咪跟在後面追,怕被波及的納瑞抱著頭,
也跟著竄了出去。

上氣不接下氣的追了一會兒,陳翔一個逃,奶奶一個追,兩個人把納
瑞和小咪拋得遠遠的。

小咪腳一扭,納瑞剛好扶住她,「小姐,哪有跑步穿高跟鞋的?」

她沒好氣的把納瑞一推,腳卻痛的站不住,一屁股坐下來,「我怎麼
知道陳翔會跑給我追?哪個美女不穿高跟鞋?」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撫著腳,咬牙忍著。

「追不上啦,別擔心,陳奶奶的長刀沒開鋒。陳翔從小就讓陳奶奶這
麼追慣了,呼,好些年沒看到這光景了哩,」納瑞乾脆也坐下來,「
小姐啊,妳訂婚啦?」

小咪想到腦滿腸肥的未婚夫,皺緊眉頭,「不要提那隻豬好不好?」

「奇怪,」納瑞好奇起來,「既然不喜歡,幹嘛訂婚勒?我還以為妳
喜歡陳翔。」

她幽幽的嘆了口氣。「不要提這件事好不好?」

「那又不一定要嫁他。」納瑞很是同情。

「唉,說起來,我當然喜歡陳翔,」若不是喜歡,怎麼會約會了兩年
?「我以為他是搞漫畫的窮小子,怎麼知道他家裡這麼有錢?」

「錢真的是很重要呢,婚姻生活還是得靠優渥的經濟能力,」納瑞深
表贊同,「…不過看起來,他那個外國表妹似乎佔上風啦。還跟他天
天睡覺哩。」

小咪悶悶不樂的揉了揉腳,「…那種小女孩,怎麼會是我的對手?」

他倒是很欣賞小咪這種爭取到底的狠勁。不管那女孩是不是天使,總
之,事情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我送妳回家啦!」納瑞熱情的把小咪背了起來,這些時候的相處,
他實在滿喜歡這個個性麻利的女孩子,「趕緊把傷養好。妳還想搶回
陳翔吧?」

她倒是嚇了一跳,沒想到看起來貌不驚人的納瑞,力氣這麼大。「欸
,我很重好不好?放我下來啦。」

「很重?」納瑞狐疑的背著她,「幾公斤?我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五十。」未婚夫總是嫌她胖。

「五十?!妳這麼高欸!起碼有一六五…要不妳覺得應該幾公斤?」
現在的女人都流行當皮包骨嗎?

「…我未婚夫說,四十五最標準。」

「鬼扯淡!他怎麼不四十五公斤試試看?」納瑞覺得很憤慨。

小咪笑了出來,有點不好意思的趴在納瑞的背上。她讓納瑞送她去醫
院,卻堅拒送她回家,只肯讓他送到巷口,就一拐一拐的回家了。

爬到六樓,她已經累得不會動了。拐著走過滿是酒瓶的客廳,老爸抱
著酒瓶睡熟了,老媽蒼黃著臉,在廚房和一群牌搭子打麻將。

她連招呼都懶得打,直接回到床和衣櫥就塞得沒路走的房間,小心翼
翼的脫下昂貴的套裝吊起來,穿著破舊的運動服,往床上一倒,吐出
一口氣。

薄薄的牆穿透著麻將嘩啦啦的聲音,她覺得煩,把音響轉大聲,還是
蓋不過令人心煩的嘩啦。

她把存摺打開,望著裡頭接近七位數字的存款數字,心情才好一點。

大家看著她美麗的華服和昂貴的皮包,有錢得要死的未婚夫,總以為
她過著怎樣窮極奢侈的生活。但是未婚夫只肯買衣服給她,不願意給
她一毛錢,逼得她只得狂買衣服,然後偷偷地拿衣服回去退錢回來。
還不能太張狂,未婚夫會考察她的衣服哪裡去了。

小時候父親生意失敗,債主上門討債叫囂的日子,她已經怕到不能再
怕了,除了存摺以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她安全感。

所以,當初未婚夫跟她求婚的時候,她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幽幽的嘆了口氣。未婚夫雖然矮肥醜,好歹有些家底。嫁過去就算丈
夫長相不如人意,總是富貴人家。她從小就生活在貧困中,只要有一
點機會,就不打算往貧窮裡鑽。

本來覺得未婚夫不過超重了點,沒想到為了逃避兵役,未婚夫更狂吃
得令人害怕,脫下衣服,身上的肉都會打摺。

或許自己就是什麼都想要吧?她靜靜的躺在床上。所以跟陳翔不死不
活的拖了兩年。她知道,陳翔很喜歡過她。當初她訂了婚,陳翔大醉
大吐,夜裡還打電話哭著跟她說,要等她一輩子。感動歸感動,她就
是沒辦法和個窮編輯一輩子懷才不遇下去。

現在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偏偏殺出那個該死的狐狸精。

要怪就怪自己情報蒐集不足。她聽說陳翔父母早就過世,祖父母在開
跆拳道館,誰會想到他們家是大地主?聽納瑞說,半個景美都是他家
的地,幾乎每任跆拳道冠軍都曾拜師在他家的道館,多少國外高手慕
名前來,陳老先生還不一定收。說起來,算是台灣的武林世家呢。陳
翔自己一路過關斬將,一直到大學前都是跆拳健將,還出國比賽過。
現在,他又準備繼承這個道館。

一想到幾乎錯過了這樣優秀的結婚對象,小咪懊悔的幾乎吐血。

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作戰就是要情治資料正確,薛納瑞願意幫她,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
想到納瑞,她唇角露出笑意。他真是個有趣的人…聽他講外星人和精
靈天使,實在好玩的緊。去他家喝茶是少有的快樂經驗。她不曾遇過
這樣單純像個小孩子一樣的男人,都快二十七的人了,還有張圓圓的
娃娃臉。

男人約她到家裡,她也早有心理準備。男人嘛,還能有什麼花樣?再
難看的男人,牙一咬,眼一閉,忍一下就過去了--男人再囂張能囂
張多久?頂多十分鐘就非下來不可,有什麼了不起?能達到自己的目
的就好。

沒想到納瑞約她喝茶就是喝茶,還開心的把一大堆奇怪的資料拿來給
她看,他家真是古怪的要命!她笑出聲音,瞥見牆上掛著的面具,那
是威尼斯化妝舞會的面具,漂亮的雪白面孔上面掛著一滴美麗的眼淚
,鑲著水鑽閃閃發光。

納瑞本來口沫橫飛的說著威尼斯的歷史和精靈信仰的關係,望了她一
會兒,「小咪小姐,妳和這個面具好像哩!」

我?我像那個美麗的面具?

「說不定妳也有精靈的血緣!」他精神大振,「我方不方便跟妳抽一
點血驗看看?」

小咪嚇了一跳,「呃…一點點的話是沒關係…」反正她也有捐血的習
慣,「不過,」她玩心突起,「萬一我是勒?你打算把我解剖以後泡
福馬林?」她指指罐裝的小人兒。

「開什麼玩笑?!」納瑞很憤慨,「妳不要跟陳翔一樣神經好不好?
那是我故意唬他的啦!」他搖搖那個小人,「這是假的啦!我拿流產
的胎兒改裝的。看他嚇成那樣…如果妳是的話,我當然還是妳的朋友
啊!只是我們可以開發精靈能力,我想知道精靈和天使的一切…」他
神情很陶醉,「這些奇特的種族怎麼繁衍,法力的根據是從哪來的,
我只是想知道嘛!」

小咪笑著伸出手臂,若不是環境如此,她的好奇心也是很驚人的,「
好吧,如果我是的話。有什麼能力,看你怎麼開發給我。」

她當然不是。只是納瑞這個朋友,實在很可愛。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嚇陳翔?」聽他說小時候的趣事時,她忍不住問


「因為他的反應很有趣啊!」納瑞縱聲大笑,「他很好玩哩!陳爺爺
不准他隨便動武,修身養性,他就乖乖的遵守。從小他連大笑都很少
,更不要說害怕。看他嚇得面無人色,氣得咬牙切齒,實在很好笑啊
~」

小咪想想陳翔的死樣子,不禁跟著大笑。

「送妳!」納瑞很慷慨的把面具往她懷裡一送。

「這個?」小咪大吃一驚,這麼精美的面具一定貴得要命,後來她拿
去問人,價格讓她的下巴差點掉下來,「我不能收!這一定很貴~」

「收下收下!」納瑞熱情的拿給她,「我喜歡妳!小咪小姐!別人聽
我說這些,覺得我是神經病,小咪小姐卻這麼津津有味哩。別擔心,
我幫妳把陳翔搶回來!」

嗯,納瑞會幫她的,她知道。閉上眼睛,愉快的睡著了。

明天又是戰鬥的一天。

***

抱著被奶奶K了滿頭包的頭,陳翔找遍了屋子,才在後山找到安吉拉


她孤單的撫著阮琴,曲調悽楚,身邊聚集了許多鮮豔羽翼的鳥兒,靜
靜的聽著她。陳翔一走近,鳥兒們才戀戀不捨的飛走。

想擦掉她臉龐上的淚水,安吉拉一閃,默默的擦去。

「不要生氣…」陳翔實在覺得非常頭痛,居然為了一個過去而摧毀現
在的幸福,害他覺得很懊悔,「我跟她真的已經什麼也沒有了…」

只是偶爾會上床。再說,之後,他絕對不會跟她有任何關係了。

「…哪一天,你也會忘記對我說過的話?」安吉拉悶悶的撥著琴弦,
斷斷續續,像是嗚咽一樣,「語言是有著可怕的力量的。每一句話都
應該謹慎。」

「我不會忘記對妳許下的任何承諾!」陳翔大聲起來。

「…你已經忘記對她說過的承諾了。」安吉拉吸吸鼻子。

「那時我喝醉了!」陳翔覺得煩躁,難道年少輕狂不能被原諒嗎?「
我跟妳承諾的時候,是非常非常清醒的!」

「但是你記得你說過什麼。」她把阮琴擺一邊,表情嚴肅的看著他,
「不要緊,死神先生也說過,人類是種很脆弱又自私的生物。我不怪
你。」冷冽的冬風撩起她金黃色的髮絲,「但是,就像你說的,婚姻
是種神聖的誓約,我不想冒瀆所有的神聖,所以,我不能嫁給你。」

「安吉拉!」他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我會保護你到生命之花痊癒為止。雖然我的保護只是害你受傷…然
後,我要回到天界去。」她哭了,美麗的淚水像是透明的朝露,閃閃
的浸滿悲傷,「我…我本來想來央求天父帶我回家…但是我卻離不開
你…我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要離開,心臟好像要碎裂了一樣…我好
怕,也好痛…」

陳翔伸手抱住她,她柔弱的像是要消失一樣。「安吉拉,不要這樣…
我會…」

「不要說,」安吉拉抱緊他,不停的顫抖,「不要說。這樣就好了…
讓我還能陪你的時候,好好的陪你吧…原來『愛』就是這麼痛?一想
到你可能不愛我了,可能忘記所有對我說過的承諾,我就好害怕…你
不要說,不要說。我也忘記你說過的承諾,我陪著你,這樣就好了,
好不好?」這樣,不得不離去的時候,她的心裡還會充滿甜蜜吧?

雖然也會充滿痛楚。

不過,她會回去守好他的生命之花,讓他一生幸福快樂。

「…我不說。」陳翔用力抱緊她,「我不再說了。但是我會讓妳知道
,我對妳的感情,不是用承諾就可以證明的!

安吉拉在淚眼朦朧中望著陳翔。她回想著六翼氣急敗壞的告訴她,「
妳根本不懂什麼是愛!」

死神先生,你說對了。在橫死司的時候,我的確不懂得。但是你卻沒
有告訴我,懂得的時候,是多麼的痛和恐懼。

默默的回家,奶奶雖然怒氣不息,看到安吉拉委靡的的神情,不禁心
疼,「乖孩子…到哪兒去了?奶奶好擔心…」

「奶奶對不起…讓妳擔心…」她衝進奶奶的懷裡,「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能當陳翔的新娘子了…但是我能不能留下來?讓我留到我的使命
結束為止…」

「孩子,妳能去哪裡?」奶奶也哭了,「陳翔這個死孩子在外面搞那
些飛機,是奶奶沒把他教育好,奶奶也要說對不起…給他個機會好不
好?」

看她們兩哭成一團,爺爺輕輕喚著陳翔,「來吧,翔兒。有些話我們
爺兒談談。」

默默的正坐,爺爺靜靜的抽煙,過了好半晌,「翔兒,你跟那個叫小
咪的女孩…現在怎麼樣了?」

「…我跟夏天一起的時候,就沒跟她連絡了。」

爺爺緩緩的吐出一口煙,「孩子,男人婚前風流,本來也沒什麼。到
底有了老婆以後,這種事情就不應該了。但是你怎麼讓女人找上門來
吵鬧呢?這就是你沒處理好了。」

「是。」他覺得非常沮喪。

捻熄煙,爺爺嚴肅的說:「夏天在氣頭上,你先緩和著哄哄她。我擔
心的倒不是這個,女人家愛上了就是愛上了,我看她對你也不是沒有
情意,花點時間總是會回心轉意的。倒是夏天的出身…你到底知不知
道?」

陳翔心底一凜,難道爺爺看出什麼端倪?

「上回枯榮大師來訪,看到夏天,居然頂禮膜拜,夏天也只微笑,輕
輕的摸摸他的頭。事後我問他,他光會笑,直說福份。被我逼不過,
他才說夏天不是凡骨,叫我們要好生照顧。後來鐵板神算的李先生來
下棋,看到她也大驚失色,直說她是天女命格,不該在這裡出現。我
細想很久,看她萬般靈巧,或許,真的我們家意外的有了貴人。」

爺爺凝重的看著他,「孩子啊,姻緣自有命定,若是你娶得到夏天,
那是你的福份。娶不到,你也不用太傷心。畢竟也有過緣份。只是緣
份緣份,有緣無份也枉然,知道嗎?」

陳翔細想,心裡說不出有多傷感,強忍著淚,「爺爺,我曉得。」

原以為安吉拉氣他,沒想到臨睡時,她還是默默的進來,依著寫稿的
他默默繡花。

「安吉拉。」輕喚著她,伸出手。

她像是溫馴的小鳥,靜靜的依在他懷裡,一句話也不說。

他幾乎要忘記安吉拉是天使的事實。就算要安吉拉嫁給他,留在他身
邊,如果他老了,死了,安吉拉要怎麼辦?如果嫁過人的天使不能回
返天界呢?

他惶恐的回憶聽過看過的傳說,仙女可以嫁過人生過小孩還回歸天庭
,但是天使呢?

凡人的一生在天使的眼中,是不是只是一瞬間?我和安吉拉,難道有
緣無份?

「留妳下來,我很自私。你們的死神先生說得很對。」陳翔覺得心痛
不已,「我不知道天使能活多久…一定比常人長很多很多…但是,我
還是希望妳留在我身邊…人死了以後,真的有靈魂嗎?」

安吉拉默默的點點頭。

「沒有了肉體,妳還會喜歡我嗎?我老了以後…」

「我喜歡陳翔,我喜歡陳翔…有沒有肉體都一樣…」她的淚悄悄的滲
進他的衣服。

「我死了以後,妳帶我的靈魂走吧。」陳翔擁著她,「這樣就可以一
直在一起。」

安吉拉沒有回答,只是用力抱緊他。

***

除了大年初一,小咪和納瑞不再出現,陳翔以為一切都沒事了。

安吉拉還是不肯嫁給他,不過,想到她得當很久很久的寡婦,他也就
不那麼積極。在一起就好了,婚姻,那不是最重要的。

起碼現在她有笑容了。

不過等開春後,居然在道館看到小咪和納瑞穿著道服對他獰笑,他突
然覺得天地為之昏暗。

「你們來幹什麼?」他吼著。

「來上課。」納瑞嘻皮笑臉,「我本來就是道館的弟子,你不要忘記
了。」

「小咪!妳又來幹嘛?」陳翔一時語塞,轉頭吼小咪,「拜託妳,我
跟妳已經結束了!妳訂婚都訂婚了,不要來煩我,好不好?」

「我跟他解除婚約了,」小咪晃晃戒痕,「你可以忘記你說過的話。
反正我會讓你再說一遍。」她神情愉悅,「現在你把我當成一般的弟
子就行了。女孩子也得練點工夫防身嘛,要不然,」她挺了挺雄偉的
上圍,她道服裡什麼也沒穿,深陷的乳溝讓其他的弟子拼命吞口水,
「像我這麼誘人的美女,實在太危險了。」

陳翔氣得發昏,「好,隨便妳!不過下次上課,妳道服裡給我穿上衣
服!還有,妳那手長指甲不剪,我馬上把妳摔出道館!」

小咪狠心剪掉那手漂亮的長指甲。

「太可惜了,」納瑞惋惜著,「那麼漂亮的指甲。」

「沒關係,反正上次摔跤的時候,指甲也裂傷了,」小咪滿不在乎,
「本來就打算重留了。」

安吉拉來送飯的時候,剛好遇到小咪。她眉頭一皺,轉身就要出去。

「怎麼?打算夾著尾巴就跑了?」小咪冷笑著。

她生氣的轉過身,「我沒有逃走!」

小咪輕蔑的打量著她,「我真不知道陳翔看中妳哪點,他不是最討厭
外國人嗎?沒胸沒屁股的,到底有什麼好?」

安吉拉想反駁,看看她漂亮的雙峰和玲瓏有致的身材,咬牙了一會兒
,「怎麼樣?反正他就是看中我了。」我就是幼兒體型嘛!怎麼樣?
我也很奇怪為什麼其他的天使姊姊都發育得這麼好,就只有我長不大
呀!

「我告訴妳,陳翔是我的!」她大聲的說,「我才不會讓給妳!我比
妳早到,妳不要想橫刀奪愛!」

安吉拉氣得發昏,「這話妳告訴陳翔好了。什麼讓不讓的?陳翔又不
是東西!」

兩個女人眼神激出火花,站在身後的納瑞心戰膽驚,覺得自己快被鬥
氣烤焦了。

「大家冷靜一點…」他試著要化解僵局。

「閉嘴!」兩個女人異口同聲。

「妳不會以為我沒事幹,跑來道館吃苦受罪吧?」小咪氣勢洶洶的一
昂下巴,「想當道館的女主人那麼容易?妳知道奶奶是什麼段數?她
可是黑帶二段喔!我為了配得上陳翔,花了這麼多苦心,妳又付出什
麼努力?就憑一張漂亮臉蛋?」

「我如果想要,一樣也可以黑帶二段!」安吉拉氣昏頭了,「哼,我
一定會比妳升得快!」

「用嘴巴講誰不會。」小咪冷笑。

安吉拉咬牙切齒,「我現在就來道館上課,我不會輸妳的!」

陳翔發現安吉拉也在道場的時候,簡直快昏倒了。

「安…夏天,妳在幹嘛?」

「我來上課!我才不會輸給那個女人!」她怒氣沖沖的瞪著小咪,小
咪不屑的回瞪回去,「妳也只會出張嘴。」

「妳說什麼?」安吉拉氣不過,撲了過去,「好呀,打一場就知道了
!」

兩個人真的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撕打了起來,陳翔想把她們拉開來,卻
中了安吉拉一腳,命中要害,又被小咪一個拐子幹中左眼。

「妳們…妳們把道館當成什麼東西啊?!」陳翔忍住痛,對著她們大
叫,「道館不是給妳們逞兇鬥狠的地方,通通給我去角落正坐靜心!
要爭風吃醋,等出了道館再說!」

兩個女人真的乖乖的到角落正坐,爺爺不禁露出微笑。

「可是…」納瑞小聲的咕噥,「她們是為了你爭風吃醋呀…你還罰她
們跪…」

正痛得冷汗直流的陳翔瞪了他一眼,「你要不要也去正坐靜心一下?


可惡…安吉拉的力氣真大…

嗚嗚…她真的是來救我的嗎?我怎麼覺得她是來讓我絕子絕孫的?好
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36:17

05
「安吉拉」陳翔看著邊繡花邊打瞌睡的她不禁頭痛,「妳白天去道館就好了為什麼一定要晚上去?」白天她還是幫奶奶照料家務,晚上無論如何只要小咪有課,再累她都要去。

「競爭一定要公平!」她用力一拍桌子稿紙和筆都一跳,「她只有晚上和假日才有空來道我怎麼可以白天去?我不要被她笑!」她忿忿的剪斷繡線。

唉…有需要這麼拼命嗎?「我對小咪半點意思都沒有…」

「我當然知道!」安吉拉很兇,「翔,你不要管,這是我們兩個人的戰爭,你不要插手!」

陳翔頭痛不已。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被女人這樣搶奪。別的男人怎麼受
得了呢?他記得高中時幾個死黨都以女朋友們爭風吃醋為榮,他實在
難以了解。

陳翔自己並不知道自己有多麼好看。從小練武,長大以後又沉迷漫畫
,女人對他來說是種未知的生物。他喜歡的女孩子通常都不喜歡他,
總覺得帥哥一定花心到不行。真的願意接受他的女孩子,通常又嫌他
無趣又沒錢,沒多久就跑了。

說起來,小咪還算是最有耐性的。

那段青澀的歲月…他不是不感激小咪的,只是,他實在不懂,為什麼
小咪又把他看得這麼重要。

「我真的不能接受妳的感情!」他拖住小咪,對著她叫,「我也不懂
妳為什麼要解除婚約。既然妳希望富庶的生活,那位廖先生應該可以
給妳…我家是很窮的,妳知道嗎?」

「擁有那麼多土地還窮?」小咪不甩他,反而黏了上來,「我知道你
們光收房租就生活無虞了…」

陳翔把她的手抓住,省得被毛手毛腳,「但是我們生活很簡樸的!爺
爺不許我們過奢華的生活,再說,我們收的房租,大部分被爺爺拿去
當獎學金了…」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些胡說嗎?」小咪掙扎著,「陳翔,難道你不想
念我們那段嗎?你總是嫌吻我吻不夠…」

陳翔臉都紅了起來,再怎麼說,他總是男人吧?天天抱著不能碰的天
使,已經覺得快崩潰了。

「不要這樣!小咪,」他很花了一些力氣才擺脫她和自己的遐想,「
我已經有安吉拉了。對了,妳們兩個不要這樣在道館打架行不行?」
他已經天天吃普拿疼了,天知道他的頭有多痛,「像什麼樣子,身為
一個武者…」他開始教訓小咪。

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誰說我們在打架?我們只是練習對打而已!
」那個可惡的女人果然有點料,同樣是白帶,自認戰鬥精神旺盛的小
咪,有時還有點招架不住,「老師,你不要胡扯!不要阻止我們印證
武學。」

打架算是什麼鳥武學!

在裡頭陳翔被小咪纏得脫不了身,外面安吉拉也被納瑞盯上了。

「不要這樣,讓我摸摸妳的背嘛!這麼小氣…」納瑞試著說服安吉拉


「你這個色狼想幹什麼?」安吉拉給他一拳,「為什麼我要給你摸我
的背?」

摀著鼻子,雖然閃得這麼快,還是被K了一下,「我只是想看妳的翅
膀呀,下手不要這麼狠好不好?」要不是退後一步,大概鼻血也跟著
噴出來了。

「我不是天使啦!」她牢牢的記著陳翔的警告。哼,想做天使標本的
變態!真是噁心!

「好嘛,不是天使…」納瑞不死心,「那麼,妳把翅膀藏到哪裡去了
?」

「翅膀被死神先生收走了…」話一出口,她馬上摀住自己的嘴,唉呀


「妳看!妳還說妳不是天使?」納瑞精神大振,「我就知道沒看錯!
那天妳漂浮在樓梯間,對不對?天啊~我真的親眼看見天使了!讓我
抽一點血好不好?我化驗一下…」

「走開!」安吉拉慌起來,拼命踹他,「變態!大變態!」納瑞不敢
還手,只好抱著頭鼠竄。

「你(妳)在幹什麼?!」小咪和陳翔一起大喝。

陳翔一把推開納瑞,「你想對夏天做什麼?」

小咪扶住陳翔,「你沒看到是夏天在對他做什麼?」她大罵安吉拉,
「妳這個暴力女!想對納瑞幹嘛?」

「我打變態,干妳什麼事?」安吉拉也火了,掙出陳翔的臂彎。

「打不敢還手的人,妳還真有武者精神啊。」小咪眼底冒出怒火。

「怎麼樣?『同學』,想要『切磋』一下嗎?」安吉拉挑戰的抬一抬
下巴。

「『切磋』就『切磋』,『同學』,請指教!」小咪咬牙切齒的。

正想上前勸阻,納瑞拉住他,「我看還是不要吧…老同學。」他縮了
縮脖子,「這對『破蛋雙英』實在太可怕了…我實在不忍心看你絕子
絕孫…」他自己就算有十個膽子,也不想進入烈火似的戰鬥團。

陳翔也遲疑了一下,想起慘痛的經驗,無奈的坐下來。納瑞拍了拍他
,給了他一罐運動飲料。

女人,不管是人類還是天使,真的都好可怕啊~

***

「你幹嘛天天來纏著我?」安吉拉實在受不了納瑞,幾乎天天都跑到
奶奶家纏個不停,「你沒事做嗎?」

「我醫學院畢業了,」他很理直氣壯,「我對我老爸很有交代了!只
是我不想幹醫生,不行?我寫奇幻小說也養得活自己,不怕他斷絕經
濟來源。」他懇求安吉拉,「拜託啦,讓我抽一點血…」

安吉拉給他一掃把,「你再靠近我,我讓你出的不是一點血而已!」

「納瑞,你不要發瘋好不好?」奶奶在屋子裡喊,「回家寫你的小說
啦!不寫就過來吃午飯!」

納瑞漫應了一聲,「好啦,要不然,告訴我一點天使的生活…」

安吉拉不理他,進廚房準備陳翔的便當。納瑞跑進餐廳狼吞虎嚥,「
奶奶,妳的手藝還是這麼好。」

「諂媚沒有用啦,」奶奶很疼這個遠親的小朋友,「你爸要你回家,
天天打來煩爺爺,你到底知不知道?連你的編輯都打來,我的老天啊
…你真把這裡當家?乾脆把行李搬來如何?家裡不欠你一個人吃飯。


「奶奶肯的話,庭院我打理就好了,」他一口應允,「不過我家裡資
料太多,想搬也搬不了…夏天!夏天!妳不要走那麼快!我陪妳去道
館~」

奶奶搖搖頭,慈祥的臉都是笑容。孩子真是可愛。當年若不是生病,
怎麼會只生陳翔爸爸一個小孩?冷清這麼久的家,自從陳翔和夏天搬
回來以後,顯得生氣勃勃。納瑞和小咪又天天往這兒跑,更是熱鬧得
不得了。

連小咪這個孩子相處久了,還覺得滿可愛的。

她笑笑,把碗盤收起來。

***

「夏天!夏天!妳用飛的不成?」納瑞追得氣得喘不過來,「等我一
下啦!」

「你跟來幹嘛?」安吉拉很不耐煩,「我要用走的,可是得走很久很
久!」

「不要緊,正好可以聽妳講天使的事情啊。」納瑞滿臉的興奮,「妳
剛剛真的用飛的?」

「神經病,」安吉拉覺得這傢伙真蠢,「大白天的,可以這樣飛來飛
去?再說,死神先生也收走我的法力啦。除了救陳翔以外,我什麼法
力也不能用…」講完才在額頭滲出汗,啊啊~我怎麼又說了~

「我就知道,妳是天使!」他開心的跳來跳去,「我對啦!果然有天
使啊~這次太空總署非相信我不可…」

「…好啦好啦,我是天使。」安吉拉放棄掙扎,氣氣的往前走,「又
怎麼樣?我現在半點法力也沒有,誰會相信?」她充滿警戒的看納瑞
,「你想解剖我是不是?我警告你喔,天父不會坐視我有危險的,當
心你被雷劈死!」

「不不不,我怎麼會想解剖妳?」雖然有點手癢,但是,活生生解剖
這麼美的生物,和他的美感哲學有抵觸,「我只想要一點點血…」

「手伸出來。」安吉拉轉身,不耐煩的。

納瑞真是驚喜交集,「但是我沒把抽血的針筒帶在身邊…」

「不用那種東西,伸出手來。」安吉拉不耐的用腳打拍子。

「我真是太高興了…明天我買比利小雞的蛋糕請妳吃…哇~」納瑞慘
叫了起來,拼命甩著手。

安吉拉好整以暇的收起做女紅的針,「不是要一點點血?好吧,你的
手現在有了。」

他哭喪著臉看著手指上一點點的血珠,「妳怎麼這麼狠?我以為天使
都是很慈愛,很溫柔的…」

「人有百百種,天使當然也有很多種,」安吉拉繼續走,「我還狠啊
?你大概沒看過天使兵團。西諾爾大人對待邪惡,那才叫做不留情呢
…」

「西諾爾?」納瑞忘記了手指上的痛,「他是誰?天使兵團?多告訴
我一點…」

安吉拉伸出可愛的舌頭做鬼臉,「我才不要~咿~」

他們一路打打鬧鬧,在道館的小咪變了臉色。

什麼時候…夏天和納瑞這麼好?

「妳怎麼在這裡?」安吉拉沉下臉,「現在沒有課吧?」

「我給陳翔送午餐。」可惡,上班族就是這麼吃虧,「妳可以來,我
不行?」

她哼了一聲,「午餐!」低聲對著陳翔說,「你敢吃她的午餐,我永
遠不理你!」

陳翔乾笑著,無可奈何。

「唉呀,小咪也會做菜?」納瑞眼睛亮了起來,「我能不能嚐嚐看?
剛剛為了跟安吉拉,都不能好好吃午飯…」

「我又沒要你跟!」安吉拉很兇。

跟安吉拉出門…小咪覺得心裡一刺,「當然可以。吃吃看吧,我對自
己的手藝很有信心的。」

兩個女人再次爆出戰鬥的火苗。

***

夏天真的來了。

蟬鳴細細,這個幽深的庭園感覺不到酷熱,習習的涼風在門廊間穿梭


陳翔悶悶的躺在前廊,望著湛藍天空飄過的雲。

「夏天~」納瑞興匆匆的跑進來,「咦?你怎麼一個人在家?今天不
是假日?」他伸長脖子,「夏天呢?」

「跟小咪出去了。」他嘆了口氣。

「嗄?」納瑞緊張起來,「你怎麼讓她們自己出門?完了完了,現在
不知道在哪裡打得死去活來了…」他急得團團轉。

「她們不讓我跟。」他沮喪的畫圈圈,「她們一起去練劍道了。」

「什麼?!」納瑞不敢相信,「每個禮拜一三五都練跆拳道,現在還
練什麼劍道?」天啊,她們還真是精力旺盛。

「她們不是同時升綠帶了?」陳翔無精打采,「為了這個『同時』,
兩個人覺得不分勝負…奶奶又不肯教她們長刀,她們就跑去練劍道了
…」

「這樣啊…」納瑞也覺得無聊起來,「唉…不管是人類還是天使,女
人都讓人覺得難以了解…」

「夏天不是天使。」

「她已經承認了。拜託,你真怕我會解剖她?」用力拍拍陳翔的背,
「安啦,我只想聽聽天使的事情。」如果肯給他一點血化驗,當然更
好。

陳翔狐疑的看看他,「……」

「幹嘛這麼沮喪?」這時候納瑞才覺得奇怪,「天使下凡,當然什麼
事情都好奇,偶爾跟女生出去玩玩有什麼不好?天天關在家裡做家事
,多可憐。」雖然跟情敵出去,實在有點奇怪。

「我也可以陪她逛街啊,」他抱怨,「但是現在她都跟小咪出去。」

「我的天,你該不會吃醋吧?」納瑞愣了一下,笑得氣都喘不過來,
「哇勒,連女人的醋你都要吃啊?」他滾來滾去。

「吵死了。」陳翔氣氣的轉過頭。

納瑞邊擦眼淚,「她沒有同年齡的朋友嘛,當然希望有人可以打打鬧
鬧說說心事麼…」

「我當然知道啊,」他還是悶悶的,「我只是覺得…她不像以前,心
裡只有我一個人。」他還是貪心的希望,他就是安吉拉的全世界,她
的情緒和眼光都只為他燦爛。雖然不合理,雖然不應該,但是越愛戀
她,就會越貪心,這是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

納瑞搔搔頭,「我沒戀愛過,不知道。」看著他沮喪得這樣,「喂,
老同學,我陪你喝點啤酒如何?這種天氣,還是喝冰涼的啤酒最好。


這時候才覺得老同學還有這麼點可愛,「好吧,冰箱有啤酒,我記得
還有點小魚乾,我去找一下…」

正翻著小魚乾,覺得眼角有東西一閃,老鼠?

他轉過身,小心翼翼的想抓住老鼠,卻在牆角看到啣著小魚乾發抖的
小動物。

這是什麼?跟貓差不多大,臉是尖的,卻有條蓬蓬的大尾巴。他蹲下
去,伸出手,那隻動物卻豎起全身的毛。

「不要怕。」陳翔柔聲,「來,你還想吃魚乾嗎?這裡還有。你怎麼
會在這裡?」

牠的毛順了下來,晃了晃,卻倒下來。

「納瑞!納瑞!」他一把抱起來喊著。

「幹嘛?找到魚乾了?你抱著…咦?狐狸?你們家幾時養狐狸了?」
他把啤酒一丟,「牠受傷了…」翻撿了一下,滿臉疑惑,「奇怪,這
種傷好奇怪…好像用燒紅的利器刺進去,又是銳利傷又是燒傷呢,牠
是母的,哇~」不提防被那隻狐狸的尾巴掃中臉頰,他發誓,那隻狐
狸還瞪了他一眼才昏過去。

「該不會是狐狸精吧?」納瑞自言自語。

「拜託你,清醒一下好不好?」陳翔翻翻白眼,「大概是人家養的,
只是傷得這麼重…」附近又沒有寵物醫院「,喂,醫生,趕緊想辦法
好不好?」

「我不是獸醫!」納瑞抗議,不過,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這傷得消
毒縫合啦,有沒有縫衣服的線?跟針一起煮沸消毒拿過來。」

沒多久,傷口縫合包裹的狐狸就甦醒過來,能夠吃東西了,連奶奶都
來看,「真稀奇,我還沒看過狐狸呢。」輕輕拍著牠,狐狸還舔了舔
她的手。

「一定是有人養的,」陳翔斷言,「奶奶,我們留著一陣子好不好?
這樣趕出去太可憐了。」

「…好吧,」雖然這隻狐狸出現得有點離奇,不過,看牠這麼乖,奶
奶也覺得憐愛,「先養在院子裡吧,你把斯諾的狗窩打掃一下。去年
斯諾過世了,爺爺傷心的什麼寵物都不想養…我來跟他講好了。」

「妳的運氣好,」陳翔拍拍牠的頭,「總不能妳呀妳呀的叫,要叫什
麼名字好…」望著牠清澈的眼睛一會兒,恍惚了一下,「就叫九兒,
好不好?」

這名字實在有點聊齋…不過納瑞沒說出口。

***

「沒想到妳這狐狸精這麼厲害。」小咪和安吉拉脫了防具,喘得要命


「要說狐狸精,妳比我像吧?」安吉拉累得連手臂都抬不起來,天使
的體力本來就比常人好,但是這個可怕的女人居然可以跟她打成平手
。「妳也很厲害。」

小咪想笑一下,卻覺得全身疼痛不已,「來啦,臭死了,還是去洗洗
澡吧。」

兩個人幾乎是用爬的爬進浴室。

正沖著熱騰騰的水柱,「喂,夏天,妳有沒有沐浴乳?我忘記帶。」
門簾嘩啦的被拉開。

「我被看光光啦!」安吉拉一遮胸口,住在人間久了,她漸漸也染了
人間的價值觀,「拿去啦!」

小咪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嘆口氣,「妳真的得多喝牛奶。我還以為看
到小學生。」

安吉拉用沐浴乳丟她。

可惡,居然攻擊我最介意的地方…她紅著臉。

畢竟年輕,洗過澡,吃飽飯,兩個人又有力氣拌嘴了。

「太平公主就要認份,」小咪還是不饒人,「但也不要穿得像是老阿
媽好不好?」她挑剔的看著安吉拉,「我就是不知道,妳的品味怎麼
這麼老土。」

「喂~」

「等等陪我逛街。」小咪的語氣不容反駁,「順便買幾件衣服,打扮
成這樣,情敵這副德行我提不起勁。有沒有帶錢?」

「陳翔和奶奶都有給我零用錢,不過,我為什麼…」

「那就好。走吧,」小咪站起來,「要不然,跟妳走在一起,我都不
好意思。」

「妳真討厭!」安吉拉抱怨,還是跟著走,「我穿什麼又不相干!我
又不跟妳一樣在上班,打扮的花枝招展給家裡的灰塵看?」

「什麼話呀?」小咪受不了這個沒有美感的女人,「穿得美可是種禮
貌哩。我現在沒上班了,還不是天天打扮得美美的?這是一種生活態
度,妳懂不懂?」她很慷慨激昂,「女人應該為悅己而容!沒有醜女
人,只有懶女人。怎麼?想當懶女人?那就不要緊了。」

「誰說的?」安吉拉皺眉,「去就去!」

她們真的跑去公館狠狠地敗了一場,捧著大包小包,還吃了一大堆零
食才回去。

「妳真的不上班了?」安吉拉一面吃著糖炒栗子,「那要怎麼生活呢
?」她在人間日久,發現人人以工作為榮,最少大部分都以工作為生
活重心。她只認識納瑞最悠閒,但是截稿日前,他也是沒日沒夜的。

「我改行寫羅曼史小說啦,」小咪嘆口氣,「若不是編輯這行業聽起
來比較有氣質,誰耐煩被笨蛋老闆和笨蛋作家折騰?反正有人要我的
稿子,寫吧。酬勞到底比編輯要好些。」為了追陳翔,她付出的代價
可大了。以前還有未婚夫不定期補貼,最少衣服不用自己買,現在樣
樣要自己,多虧啊。納瑞又那麼好,幫她找到不用錢的住處,她也就
咬牙搬出吵死人的家。

「放心啦,」納瑞安慰她,「妳幫他們看房子,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呢
。妳想想,這麼大的家,全家都過去坐移民監,賣不能賣,租又收不
了多少錢。妳幫他們看房子,剛好大家都互相幫忙。聽說有作家來住
,他們很高興呢。」

納瑞真是大好人。一想到她,小咪心裡甜孜孜的,不覺笑了起來。

「喂,」她不很在乎陳翔和夏天天天上床,男人嘛,結婚前誰不風流
?但是她很介意納瑞跟她有說有笑。我才不是愛上納瑞,朋友是一輩
子的,我只是不喜歡人家碰我的朋友,「妳跟納瑞是怎麼回事?我警
告妳喔,想要腳踏兩條船是會翻船的!納瑞是好人,我不准妳這麼欺
騙他的感情!」

「我哪有!」安吉拉很憤慨,「是他纏著我說…」她轉頭四下看看,
拉著小咪,低低的說了句。

「妳是天使?!」小咪放聲大笑,險些笑出眼影,「妳若是天使,我
就是美神維納斯!幹嘛?國之將滅,必有妖孽。天界要滅,必有夏天
?」

「喂。」我就說陳翔想太多,現在的凡人有幾個相信有天使的?

「算了算了,」小咪擦擦眼淚,「納瑞那個人啊,就是喜歡些奇奇怪
怪的東西。第一次見到我,也說我有精靈血緣呢。我告訴妳,他啊…


安吉拉心裡一動,說不定讓納瑞矇中了。她以前聽死神先生詠詩,就
提過天魔大戰的事情。那場慘烈的戰爭,讓凡人繼承了神魔兩族的血
統,潛藏在遺傳因子裡。有時死者會在天界大暴動,通常也是為了這
種因子突然爆發,擁有能力的緣故。

這個女人…她懷疑的看著靠在她肩膀,睡得極沉的小咪,該不會也是
某個精靈的血緣繼承人吧?

我一定想太多了。她搖搖頭。「喂!下車了!別睡了,再睡妳可以一
路睡到總站了!」

小咪揉著眼睛,含糊不清的說,「別搖了,骨頭讓妳搖散了…明天見
…」

老實說,我不討厭她,還有一點點喜歡。

過了幾站,她也下車了。一路踢著石頭,她有點困惑。留在人間似乎
也沒什麼不好…陳翔愛她,有小咪跟她吵吵鬧鬧,納瑞總是喜歡聽她
講話,奶奶爺爺疼她入心。整天都是熱熱鬧鬧的。

相形之下,天界是多麼冷清。

她抬頭看著月亮,嘆了口氣。

「玩得這麼開心,還嘆什麼氣?」沒好氣的熟悉聲音,讓她猛回頭。

「死神先生?」她又驚又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36:52

06
「死神先生?」她跳起來抱住他,「真的是死神先生!我好想念你啊
~」

六翼露出一點點笑容,旋即K了一下她的頭,「叫妳下凡幹什麼來的
?!成天就是玩!妳不跟好苦主,天天玩玩玩!算了…妳少跟他一些
,說不定還能活長一點…妳到底是來救他的,還是來害他的?」

抱著頭,安吉拉逃開好幾步,苦著臉,「我很努力啊~我盡量不讓他
受到大傷…」

「那就可以讓他受到小傷嗎?」死神先生吼她,「要不是苦主的爺爺
積德已久,福緣深厚,妳早要了他的命啦!」

這話猛然的提醒了她,安吉拉臉色煞白,「…死…死神先生,你…你
來幹嘛?」她猛然一抱,「不要不要…我會盡力保護他的,你不要把
他帶走~」

她這一抱,衝得六翼一跌,後腦勺親吻了地球一下,他像拎小貓似的
拎起安吉拉,「妳呀…妳這種冒失哪一年改啊~」咬著牙揉後腦勺的
包,「我不是來帶他的!我是為了妳來的!」

安吉拉滿臉的失望惶恐,「我?陳翔的生命之花痊癒了嗎?」她若是
貓,鐵定垂下雙耳,「…我一定得走嗎?我…我能不能留在人間?」

「他的生命之花還沒痊癒,」看她這樣沮喪不捨,六翼還是有點難過
,「不過也快了。我是來提醒妳,生命之花遭折,算是他命裡有個大
劫。妳要小心的看顧他,在最後痊癒的那天,恐怕會有很大的災難,
妳得盡量幫他擋過去。這是妳的使命。妳還記得天使生來的天職吧?


「我們是人類的牧者,應當耐心的看護所有的人魂。」安吉拉回答。

雖然她不愛讀書,這些守則記得倒牢。「雖然不是現在就得走,但是
我得提醒妳,完成任務,妳不能留在人間。」

「欸?」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臉蛋雪白,「不要,死神先
生,不要…還是有天使在人間視察的呀!我可不可以…我知道我只是
見習天使,但是我會努力的…拜託,死神先生…我不想離開陳翔…」

若是妳沒有動心,說不定還可以,現在動了心,他的恐懼也漸漸浮動


「安吉拉,」他溫言,「我對妳雖然兇,但並不是討厭妳。」他輕輕
撫著她柔軟的髮絲,「我只是不喜歡妳自暴自棄。現在妳這麼努力,
我很高興…但是…」他沉默了一下,「妳上臂的印記還在嗎?」

印記?她幾乎忘記手臂有個符咒的印記。來到人間以後,漸漸淡得幾
乎看不見了。

六翼心情沉重的看了看極淡的印記,拿出一個黃金臂環,「戴著。就
戴在印記上。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拿下來,知道嗎?以前妳說
腦門裡有人對妳說話,現在還有嗎?」

咦?原來死神先生這麼關心她?連這麼小的事情都記得,「現在沒有
了。」每天忙得要死,連發惡夢都沒時間。

六翼點點頭,「那就好。記住,不管那個聲音說什麼,妳都當沒聽見
。發生任何事情,記得呼喚我。我一定會來幫妳的,不要走了偏鋒,
知道嗎?」

不知道死神先生擔心些什麼,不過,她知道他是認真關心的,「嗯。
」她用力的點頭,「我知道…我不能留下?」

「任何天使都可以,只有妳不行。」六翼看她要哭,輕輕抱住她,「
安吉拉,別哭。陳翔的生命之花生長在橫死司…就表示他將來的死法
。妳早晚會見到他的。等他的生命成熟時…我答應收割他以後,會讓
你們重逢,這樣不好嗎?」

「不要不要,我不要陳翔受到這麼大的痛苦!」安吉拉哭起來了,「
那幾分鐘比一生受到的痛苦還長啊!我不要!拜託…讓我待在他身邊
,我想一直看著他,他臨終的時候,我會讓他沒有痛苦的!這我還做
得到…我不要那麼久以後才見到他…我想要一生都陪著他,我不要他
娶其他女人…」

六翼嘆口氣,默默的讓她哭。

「聽我說,安吉拉。愛彌兒這幾年越吵越兇,一直吵著要處理妳。」
他的神情凝重,「她額頭的傷痕一天痊癒不了,妳的危險就會與日俱
增…偏偏她那個傷是好不了了。現在妳不能出一點差錯,知道嗎?」

「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記得發生什麼事情!」她只記得醒過來的
時候,愛彌兒大人發狂一樣,摀著額頭的血痕,揮著劍,想砍下她的
頭,她發抖了一下,「…愛彌兒大人不是想把我趕出天界嗎?」她的
臉孔發光,「那就把我放逐到人間去,好不好?」

六翼不忍心告訴她,愛彌兒不只想趕她出天界,還想讓她灰飛湮滅,
「…行不通的,安吉拉。」

她低下頭。

「…除非妳發誓,終生不能取下這個臂環。」六翼沉重的嘆口氣,「
如果妳發誓,或許…或許可以讓妳留久一點。」

「真的嗎?」安吉拉的臉都亮起來,隱隱發著美麗的珍珠光,「我發
誓,我發誓!我一定會戴得好好的…」

摸摸她的頭,六翼凝重的,「記住妳的誓言。」

她努力的點頭。等六翼的身影消失以後,她輕盈的像是可以飛起來。

「翔!」看見陳翔在門口焦急的張望,她跳起來撲過去,所以今晚造
成第二個跟地球用後腦勺親吻的男人。

「妳…算了…」他已經無力復誦那句台詞了,平安回來就好,「怎麼
這麼晚?妳哭過了?小咪欺負妳?」他的指節咖啦啦的。

「沒有啦!」她滿臉是笑,「沒什麼。」突然覺得家裡有點異樣,「
怎麼空氣變冷了?」她嗅嗅空氣。

「晚上了,當然比較冷。」陳翔沒好氣,「進來進來,我撿到一隻狐
狸呢。好乖,妳一定會喜歡的。」

誰說的?安吉拉一看到那隻狐狸,就覺得不喜歡。那隻狐狸連正眼都
不看她,斜著眼睛,不屑的掃尾巴,反而親熱的蹭向陳翔。

這隻狐狸一定有古怪。但是沒有法力的她,卻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妳是什麼東西?」單獨和那隻狐狸相處的時候,「我警告妳,陳翔
歸我保護,妳敢對他不利,我一定會把妳碎屍萬段!」

她發誓,那隻狐狸居然輕蔑的笑了!

「妳敢笑我!?」她舉起拳頭,那隻狐狸也豎起全身的毛,鼻子皺出
憤怒的皺紋。

「安吉拉!妳在幹嘛?」陳翔一把抱住狐狸,「不要對九兒這麼兇嘛
!她還有傷呢。」

九兒?什麼妖裡妖氣的名字?最可惡的是,那隻狐狸居然在舔陳翔的
嘴!

「妳敢碰我的男人?」她真的一拳揮過去,九兒敏捷的一跳,對她發
出威脅的聲音。

我的男人…陳翔聽得飄飄然。但是,也不能放任她們倆個打架呀。

「幹什麼呀?九兒不可以!」他阻止了她們倆,「好了,安吉拉,妳
不累嗎?趕緊去洗澡!」

就是討厭這隻狐狸。她嘟嚷著。

晚上睡覺的時候,覺得她和陳翔間擠著一團毛茸茸的東西,「該死的
狐狸!」她一把捉住尾巴拖出被窩,就這樣一路拖到庭院,扔出去,
「想跟陳翔睡?等妳褪去毛皮再說吧!」

真是太可惡了!

最讓人生氣的是,九兒對每個人都很好,連小咪都受到她熱情的歡迎
,除了安吉拉。

「妳們大概八字不合吧?」小咪沉思著。

「誰跟她『妳們』?」安吉拉氣了,「那隻可惡的狐狸精!」

總覺得她行蹤詭異。她是怎麼溜進家裡的?那種詭異的傷又怎麼來的


而且,自從她來到陳家,家裡的空氣就冷了很多,奇怪的雷又在附近
隆隆的響著。

「妳想太多了。」小咪譏笑她,「喂,我的讀者送了我一個西瓜,趕
緊叫陳翔來吃吧。」夏夜裡,大家都在院子裡乘涼,爺爺奶奶也笑咪
咪的坐在前廊,看著這群年輕人。納瑞還帶了仙女棒,滿院子火樹銀
花。

「翔?起來了,你這個午覺睡太久啦…天都黑了…」她臉色一變,呼
呼大睡的陳翔,胸口趴著一個妖豔的女人。

不但妖豔,還一絲不掛。

尖叫聲惹得全院子的人都擠進來,憤怒的安吉拉拿起木劍,「陳、翔
!」

「陳翔,你太過分了!」小咪也火大了,「你不接受我,卻接受那個
狐狸精…」她的聲音越來越小,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那個女人的屁
股真的有一大蓬尾巴!

突然被吵醒的陳翔瞪大了眼睛看著身上的女人。那熟悉的瞳孔…「九
兒?」

奶奶昏了過去,爺爺趕緊扶住她。

安吉拉氣得渾身起靜電,連木劍都起了啪拉拉的光…

「妳要聽我解釋…安吉拉,」陳翔一面推著身上的女子,「我什麼也
不知道呀~」

「妳…妳太過分了……」她一劍砍向九兒,差點也砍中陳翔的腦袋,
「我不是告訴過妳,不要碰我的男人嗎?」

「安吉拉!冷靜啊~」陳翔脖子一縮,卻甩不掉身上的九兒。

她捲曲著蓬蓬的大尾巴,嬌媚的纏著陳翔,「陳相公,救命啊~你
不要忘記了,你答應救我的呢~」

「我答應什麼了呀?!做夢也算數?」陳翔一面躲著安吉拉的劍,「
我根本沒有答應!我也沒有能力保護妳呀~」

「奴家不管…」聽到焦雷一響,她整個人縮得小小的,在陳翔懷裡發
抖,「陳相公,救命呀~雷神來取我元神了~」

整面木窗都讓閃電打碎,外面有著渾厚的聲音大叫,「管九娘!快快
出來應天命!妳修道千年,勢必無法逃過此劫!若要成仙,妳還是乖
乖受死,重投人胎再修煉起吧!不要妄想褪去毛皮就此修成正果!管
九娘!快快出來!」

安吉拉正在氣頭上,渾忘了自己半點法力也沒有,她指著外面大罵,
「雷神!誰准你在這裡大呼小叫?你們跟這隻狐狸精的事情,等她出
了這裡再去處理,誰准你隨意驚嚇我保護的人類?」

雷神?陳翔不禁苦笑,真是熱鬧極了,天使、狐妖,這下連雷神都到
齊了!

「陳相公!救我啊~」狐精留著眼淚,豐滿的胸部一直擠著他的臉頰
,害他的呼吸都不順暢了。「你不是對我疼愛有加嗎?奴家會報答您
的!求求您,幫我逃過這次大劫,九兒一定會以身相許的…」

「妳敢!」安吉拉和小咪一起怒喝。

「一個小小的見習天使也敢跟我嗆聲?」雷神冷哼一聲,「那個人類
最好快快離開這裡,如果他硬要替那妖狐強出頭,休怪我無情!」

「你要怎樣?!」安吉拉火了,「這人類是無辜的!而且,睜開你的
鳥眼看清楚,這個男人在我的保護之下!」

「哼哼,」雷神縱起閃電,「好得很,看看是你西方基督厲害,還是
我東方神佛高強!」只見閃電雷鳴,安吉拉氣得失去理智,縱劍和雷
神鬥在一起。

木劍禁不住這樣的衝擊,立刻碎裂開來。

安吉拉覺得上臂劇痛,不知道為什麼,黃金臂環居然出現裂痕,許久
不見的法力,居然竄出來,將她的怒氣鍛鍊成雪白的利刃,辛苦的架
住雷神鎚。

「哼,妳這見習天使還有點本事,」雷神冷哼一聲,「但,這點本事
是不夠的!」

黃金臂環的裂痕越深,她的法力流竄得越洶湧,但是她卻有種失神的
感覺,這樣強大的法力,不像是她擁有的…居然能夠把雷神逼出室內
,在庭院打得他落花流水。雷神一時心急,居然抓起站在一邊的納瑞
,「別動!為什麼要阻止我?妳再靠近,我就劈死這個凡人!」

「你敢!」小咪嬌喝,拿起木劍也劈向雷神,「不要!」納瑞往前一
撲,雷神反擊的雷電筆直的落向納瑞的背。

尖銳的叫聲在庭院裡迴響著,連雷神都為之踉蹌了一下,像是被火光
造成的聲音穿透一般。

小咪裹在火焰中,眼睛燃著怒火,「你想對我的納瑞做什麼?」火焰
凝成的爪子讓雷神半隻手臂都燒焦了,她奪過納瑞,害怕的看著已經
被雷擊停住呼吸的他,「納瑞,你醒醒啊!」眼淚也帶著純白的火焰
,悄悄的落在他的臉上,納瑞動了動,「小咪,妳沒事吧…」

連爺爺都看呆了。

「火精?」雷神怒吼了起來,「就算妳把天神地祇全請了來,今天我
一定要劈死妳管九娘!天使火精算什麼!」

被氣惱沖昏了頭腦的雷神,居然將夏天所有的落雷都放出來,一口氣
擊向緊緊抱住陳翔的管九娘。

眼見落雷即將貫穿陳翔,安吉拉飛撲上去。

「糟了!安吉拉!」白光閃爍得眾人皆盲。剛剛甦醒過來的奶奶心裡
一陣冰涼。被這樣大規模的落雷筆直的打中,安吉拉恐怕魂飛魄散了


落雷發出閃耀的電光,依舊威脅的發出劈哩啪拉的聲音,等落塵與電
光漸漸消失,安吉拉消失的翅膀意外的高舉,圍繞著陳翔。

即使有天使的羽翼眷顧,陳翔還是被電擊衝昏了過去。

她咳了一聲,訝異的看著自己吐出雪白的精氣。這是…我的血?

「擋我者死!」雷神憤怒的走進來,每一步都帶著雷電。

我擋不住他第二次。安吉拉恐懼的抱緊陳翔。

「死神先生,救救陳翔…」她緩緩的流淚,雪白的精氣又吐出一些,
「救救陳翔…」


『求他,不如求我吧。』腦門裡很久沒有出現的冷漠聲音又出現了。

『妳?』安吉拉倉皇著,『妳是誰?』

冷漠的聲音輕蔑的輕笑,『我就是妳。或者說,本來是我,妳只是天
神製造出來控制這個身體的傀儡。』

『…』安吉拉腦中一片混亂,『妳會救陳翔?』

『當然。只是我救了他…妳就會消失。連消失都不怕嗎?妳會再也不
存在。』

『…只要能救他,我不存在也無所謂。』她突然充滿勇氣。

『哼哼,』冷漠的聲音發出冷笑,『那就拿下臂環吧。』

她驚疑的摸向臂環,『但是我答應死神先生…』

『反正臂環已經毀得差不多了,』她仍然冷漠,『要不然,妳也可以
等他死。他死了以後,大約這個臂圈還是會毀滅,妳同樣也不存在。』


沒有陳翔,我存在幹什麼?她停住眼淚,緩緩的拿下臂環。意識慢慢
的模糊…陳翔…妳一定要救陳翔…

安吉拉緊閉的眼睛漸漸睜開,原本如堇色的美麗眼睛轉變成澄澈的葡
萄酒紅,連神情都改變了。

「憑你也敢叫醒我?一個低賤的雷神?」她的聲音清亮冷漠,一字一
句都讓人心底一凜,「憑你也敢叫醒我翩行者?」

她抽出兵器,卻不再是雪白的劍刃,而是白銀打造般的薄鐮刀,那是
死神的專門武器,「是你傷害了『我』要保護的人嗎?」

她揮動薄鐮刀的時候,發出比雷神還強大的電光和雷鳴。雷神被震出
房間,強大的威力毀了好幾重門與牆壁。

管九娘只顧著看著陳翔哭。她一點也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嚴重。早
知道就去投靠舒祈,起碼事情不會變得這麼大,「陳相公,你…你可
還活著吧?嗚…我想說雷神最少會給天使一點面子嘛…我怎麼知道…
陳相公!你也出個聲音…火精!火精!救救陳相公呀!」她哭著向呆
住的小咪,「火精的眼淚可以起死回生,求求妳了…」

「我…我哭不出來…」小咪慌著扶起陳翔。

「救救他,小咪!」納瑞緊張得要命,「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妳…妳
不是一直愛著他嗎?」為什麼這麼說的時候,心裡會一陣陣抽痛呢?

小咪怔怔的看著納瑞,心口一陣酸楚,「我愛的人是…我愛的人是…
是你呀…一直都是你呀…」

她落下一串串的火焰眼淚,陳翔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我還活著?

他鬆了一口氣,一坐起來,險些被削去腦袋,安吉拉像是瘋了一樣,
封住了雷神的飛行,半毀的屋子都是她不留情的身影。

雷神無力的抬起手,已經連要躲過安吉拉的梟首都已經沒有力氣了…

「妳在幹嘛?」陳翔擋在她面前,「夠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已經
沒有力量反擊了!」

她的鐮刀只差一點點就刺中陳翔的脖子,然後靜靜的凝住。

雷神已經眼白一翻,昏過去了。

「讓開。」她的聲音冰冷,語氣卻有點不穩。

「安吉拉?」覺得她怪怪的,陳翔輕輕撥掉她的鐮刀,搖搖她,「怎
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我不是安吉拉。」她突然拋下手裡的鐮刀,抱著頭,「我…我…我
是…我是…不可能,妳不可能回來的…」痛苦的跪在地上發抖。

「安吉拉?安吉拉!」他搖了搖她,慌著抱緊她,「安吉拉,妳怎麼
了?不要嚇我…」

含著淚光抬起頭,「翔…」微微一笑,軟癱了下來。

只覺得白光一閃,鏗鏘一聲,天使長撒拉弗試圖砍下安吉拉的腦袋,
六翼的死神先生卻架住了他。

「天使長,你想做什麼?」六翼冷笑,「安吉拉還是我的部屬,你想
動私刑,先得問過我。」

「不要阻止我,六翼。」撒拉弗的眼神森冷,「你看到了!她居然有
能力自行打開封印!沒有人可以阻止她的!她非破壞到毀天滅地不可
…有缺陷的完美天使翩行者!」

「但是,出現了她的封印,不是嗎?」六翼輕易的讓撒拉弗繳械,「
是有人可以阻止她的。」

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陳翔身上,他正吃力的抱著軟癱的安吉拉。

連六翼都覺得這樣的封印太不牢靠了,嘆了口氣。

他扶過昏暈的安吉拉,沉重的看著她。「撒拉弗,你若是服侍天父的
天使長,就該把這件事情告訴天父,等待他的裁決,而不是動私刑。


撒拉弗冷哼一聲,撿起他的兵器,回天界寫報告書。

六翼轉過頭,對著剛剛醒過來的雷神,「雷神尊駕,西方基督天界和
東方神佛天界並沒有起衝突的意思。」他瞟了一眼驚惶的狐精,「她
的時刻撐到了吧?已經過了凌晨,也就是說,她逃過了九雷之災,正
式的有成仙的資格了。你也盡力了,但是擾亂人間,你的上司也會給
你正式的懲罰,回天覆命吧。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拼命的想毀去
狐精,但是因私廢公,並不是一種好態度。」

雷神垂下頭,「…她穢亂人間。」

狐精管九娘一擦眼淚,「哼,那是因為我不跟你穢亂!」

雷神居然只是漲紅了臉,將頭一撇,奮力飛走了。

六翼不想多說,只是嘆口氣,對著陳翔招招手,「來吧。陳翔。我想
你有滿腹的疑慮,你是疏失下的犧牲者,我想跟你單獨談談。」

陳翔驚疑不定的和這個高大的黑衣死神走到庭院。他一直以為,死神
都是頂著骷髏頭的黑衣模樣,沒想到除了黑衣以外,這個堂皇俊美的
死神,卻有著天使的氣質和華美的六翼在背。

「我是六翼。」他心平氣和,「不用懷疑,事實上,我放棄了天使長
的資格後,連同以往的名字都一起捨棄了,我只是個叫做六翼的橫死
司死神。你的生命之花在我的園子裡,不管是誰的疏忽,總之,我應
該負責到底。」

陳翔從驚愕裡清醒過來,「總是會有各式各樣的意外的。再怎麼說,
我都還活著,請不要責怪…責怪安吉拉。」

六翼有點意外,看起來,他能成為安吉拉的封印,恐怕不是巧合。

「你…愛安吉拉嗎?」

陳翔一愣,「我用全副心神和生命愛安吉拉。」

六翼點點頭,「你的生命之花癒合的很好。我想不出幾個禮拜,就應
該能夠完好如初了。或許,你不再需要安吉拉的保護…」

一想到安吉拉就要離開他的生命,陳翔覺得恐慌莫名,「但是…但是
,那也是好幾個禮拜後的事情啊!請不要帶走安吉拉…」

六翼的確想帶走她,陳翔的懇求卻讓他遲疑了一下。「…安吉拉留在
你身邊,一直都有弊無利。她雖然努力,卻總是讓你受傷。」

「…我知道。」陳翔沉默了一下,「但是,也只是受傷。如果這是留
她在身邊的代價,這點代價,我還付得起。自從看見她的第一眼…我
就愛上她了…越相處,我越愛她。這些小傷算什麼?」他落下眼淚,
「若是斷去一手一腳能留下她,請你動手。」

他想到再也看不到認真的堇色眼睛,心痛的像是要裂開來。

六翼嘆口氣,沉默下來。安吉拉若是回天界,可能會面臨監禁的命運
。她的力量太強大,預言天使愛彌兒為了當年她無法控制的力量,在
額頭鏤刻了不會痊癒的傷痕,強大的恨意令人心寒。

她多次央求天父處決安吉拉,天父不忍心,和愛彌兒約法三章,祂封
印了安吉拉的第一人格,重創了一個天真的第二人格來使用這個擁有
強大法力「完美天使」的肉體。

第一人格還記得她的最初封號吧?翩行者。

天真無邪的安吉拉無法使用這樣強大法力的身軀,害怕她的天使,也
對她遠離和排斥,導致原本和神最接近的完美天使,居然一降再降,
現在降無可降,又自行打開封印,天父再慈愛,也免不了她被監禁終
身的結果吧?

在這種命運之前,如果眼前的人類真的愛她…短暫的甜蜜,能不能讓
她被監禁的歲月好過些?

「…你留下她吧。」他嘆氣,「當她的任務完成的時候,我會來接她
。不過,在這之前,我得讓你知道這一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37:52

07
沉默的聽完六翼的敘述安吉拉早就甦醒了,身邊的人一片靜默趖趕趙跾,銜銧鉽銬她
和陳翔緊握雙手,一言不發。

「我想」六翼淡淡的笑笑,有些悽苦的「天父的實驗失敗了。安
吉拉並沒有用這個人格晉升成『完美天使』,卻讓翩行者幾乎復甦。
安吉拉妳懂嗎?妳是天地間最接近天父的天使。另一個『似神天使
』,已經被打入地獄了。」

「我知道,是路西法大人。」她勉強的笑笑。

「妳記得妳發下的誓言嗎?」六翼輕輕的摸摸她的頭。

「誓言就是誓言。」深深吸了一口氣,「等我的任務完成,我就會回
天界覆命。」

「安吉拉!」陳翔痛極,眼淚落了下來。

她溫柔的拍拍他的手,「這是很好的結果呢。本來我以為我會消失…若不是你的呼喚,我早就不存在了。翩行者說得對。我只是個被創造
出來的假人格、傀儡。但是…就像洋娃娃得到生命,我也因為愛你,真正的從傀儡變成真實了。」她虔誠的仰望陳翔,「我以前只信仰天父,現在我長大了,有了新的信仰。愛情是我的信仰,你是我的神。」她依近陳翔的懷裡,「我覺得很幸福。一切都得到解答,而且,你愛我。」

看著相擁的兩個人,六翼別轉過頭,不忍心看下去。他向仍然竄流著
純白火焰的小咪招了招手,「火精姑娘,妳過來。她不自覺的上前,「呃…死神先生,難道我只是變個身,就得死了嗎?」她的臉孔煞白,但是想到納瑞可以活得好好的,又覺得有點安慰。

「當然不是,」六翼溫柔的捧著她的臉,「人類是多麼奇妙的生物啊。各種種族的血緣因子包容並蓄,因為混姻而潛藏著各式各樣的可能。不要害怕,妳只是血緣有著比較濃重的火精因子,並不是從此再也回不來。妳希望這個樣子,還是希望恢復成人形?」

「我要恢復!」小咪緊張的大叫,「這個樣子根本不能穿衣服嘛!你
看!這什麼鬼火把我的溫慶珠弄成什麼鬼樣!天啊,那好貴欸!我好
不容易找到我能穿的 size,這實在太過分了,我甚至不能申請國賠!


六翼被她逗笑了,「來吧,火精姑娘,看著我,然後閉上眼睛。」他
用前額抵住小咪的前額,小咪覺得一陣清涼從腦門舒緩的傳到全身,
「想想妳的模樣,想想妳是誰。妳是火精,還是人類?」

我?小咪也自問,我是誰?當火精似乎很好玩。看不順眼的人就可以
放把火燒了。哼哼,我一定要先燒了那個可惡的肥豬…看他熬肥油一
定很痛快…居然在外面破壞我的名譽!若是想救人,掉兩滴眼淚就行
了。哇,光這手妙手回春,我可以賺到翻掉…

但是,納瑞。納瑞能夠抱我嗎?

「我是人類。」她回答。

睜開眼睛,流竄的火苗全部消失了,她也恢復成那個嬌豔的美女。

納瑞張開雙臂,擁抱她,又哭又笑又叫的。

「希望天父的慈光永遠籠罩著你們。」說完了他的祝福,六翼就消失
了。

「要等天父的慈光,我們大家都死光了。」管九娘冷冷的倚著門,嘆
口氣。

「妳這個該死的狐狸精!」小咪氣得掄起拳頭,「都是妳害的!」

「我怎麼知道嘛!」她忿忿的和小咪對抓,「我只是找個地方避九雷
,我是為了陳爺爺來的,又不是為了陳翔!」

「什麼?」這次換奶奶大叫。

「我不認識她!」爺爺趕緊撇清,奶奶的長刀到現在他還是覺得吃不
消,「喂喂喂,小狐狸,妳說清楚!」

「陳爺爺是這附近福緣最深的人!」管九娘理直氣壯,「這棟房子由
他庇護,雷神根本就不能進來騷擾的!這是他破壞規則自己闖進來,
這怎麼能怪我?」

「那妳纏著陳翔幹嘛?」小咪沒好氣。

「…陳翔年輕又帥。」管九娘扶著臉臉紅,「人家有美少年癖嘛…反
正他也受陳爺爺庇護,所以…都一樣啦…」她的耳朵垂下來,「我怎
麼知道當中還卡著一個發瘋的雷神,和雙重人格的天使呢?我又沒有
預知能力!」

這樣說起來…還是陳翔的倒楣引來的災難囉?大家同情的看著管九娘


看看那對仍然難分難捨的情侶,大家默默的離開,讓他們清靜一下。

「現在妳怎麼辦?」小咪在半毀的廚房找到蘋果西打,「妳有成仙資
格啦?是不是像公務員資格?可以遞補成仙?」

管九娘臉上有著小丸子線,這種比喻…真奇怪。「呃…差不多啦。不
過,我不打算成仙。看雷神這副德行,光想到就害怕。算了吧。反正
我有成仙資格,他們不要動不動就來打擾我就行了。我喜歡人間…我
也喜歡男人!」她一摸耳朵和尾巴,又覺得沮喪,「我得花很多時間
才能把傷養好,我的耳朵和尾巴啊…有哪個男人敢愛我啊…」

撇開他們,奶奶和爺爺牽著手,看著半毀的房子。

「老伴,這下怎麼辦?」奶奶看著七零八落的家,想到這麼多年的回
憶,忍不住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不要緊啦,小英。」爺爺微微笑,「其實也沒想像中的嚴重嘛。剛
剛雷火亂竄的時候,我還以為房子會垮哩。」他抬頭看看屋樑,「結
構體都還好,就只是毀了一點裝潢和隔間。老伴啊,我們這個房子一
住三十年,從來沒有翻修過。這樣也好,趁機翻修一下,又是一個三
十年了。想想看,我們這個房子是有福氣的。天使降臨,連狐仙避難
都到這兒來。」

奶奶真的哭出來了,「但是…夏天…那孩子沒多久就得離開了…」

「緣起緣滅,誰知道呢?」爺爺嘆口氣,「有緣無份雖然感傷,好歹
也有過緣份。陳翔這孩子有這奇遇,未來說不定因禍得福,從此幸福
平安也未可知。」

他緊握老伴的手,「我們結婚超過四十年了。想想,真是險中之險。
這麼多年,我都沒來得及跟妳講,娶了妳,是我這輩子遇過最好的事
情。那個日本的櫻子,我和她真的早就過去了,這麼多年,我心裡只
有妳一個。」

奶奶哭得更厲害,「…我等這麼多年,還以為你要帶到棺材去!你…
你就是喜歡欺負我,就是愛看我發急掉眼淚!」

面臨這麼大的災難和生離死別,現在不說,又要等到什麼時候?兩個
已經步入暮年的夫妻,像是回到櫻花飛舞的少年時,在櫻花下,還是
少女的奶奶,紅著臉,哭著大聲問,「說!你是不是跟櫻子在一起過
?你到底心裡還有沒有她?」

還是少年的爺爺倔強的一扭頭,氣憤她用過去那麼久的感情,質疑現
在的幸福,死也不肯回答。

這一沉默,就是四十年。

「我發現,」爺爺輕聲說,「這一生居然只是一眨眼。我怕妳下輩子
不肯跟我,還是趁來得及的時候,趕緊告訴妳。」

***

「趁來得及的時候,我想告訴你,」回到陳翔爸媽留下來的小房子,
安吉拉抱著陳翔的脖子,「我愛你。真的。不管你以前或以後會不會
有其他的女人,我是真的,真的愛著你。」

陳翔的眼睛腫得快睜不開了,只是勉強笑了一下,摸摸她的臉。

「不想去旅行嗎?」他的聲音乾澀,「我想帶妳到處去…在這幾個禮
拜…」

安吉拉搖搖頭,「如果可能,我想留在奶奶的家裡,照樣的過日子…
只是奶奶家毀成這樣,得重新整修。那麼,回我們家最好了。我還是
照樣處理家務,我們一起去道館。晚上你寫稿,我繡花,好不好?我
已經快完成了…」她用亂針繡繡出一幅壁畫,那個最接近天界的地方
,「以後你可以把它掛起來,想我的時候,就看看壁畫…彈彈阮琴…
我會聽到的。」

「我不要離開妳!」陳翔發作起來,「我要帶妳躲起來,讓誰也找不
到我們!」

「不可能的。」安吉拉含淚搖搖頭。

「…那我就跟妳走。」陳翔下定決心,「妳帶我的靈魂走!」

「不可以。」安吉拉哭得更傷心,「翔,你不懂死亡。死亡是一種蛻
變。說不定你的人魂會徹底遺忘我,根本不需要孟婆湯。如果你憶念
我一生,說不定還可以見面。但是自殺…自殺是很大的罪惡。我根本
見不到你…」

兩個人拉著手哭,只覺得天地都失去了顏色。

看起來柔弱的安吉拉反而先振作起來,「翔,好了。眼淚也是有配額
的,我們已經超過可以悲傷的份量。還有好幾個禮拜呢,哭也是一天
,笑也是一天。我不希望想起你的時候,只想到我們在哭。」

陳翔默默的接受了事實。他的確不再掉眼淚,韌性十足的天性又發揮
了。他想這「好幾個禮拜」是個不特定的日子,一年五十二週,也是
「好幾個禮拜」。

他們生活恢復常軌。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只是,陳翔比以前更珍
惜安吉拉,不管到哪裡也形影不離。

只有月夜的時候,會比較感傷。安吉拉抱著阮琴,輕輕撥著弦,一弦
一柱,都是傷悲。

在月光下的她,真是美麗極了。坐在窗台,輕輕流瀉著美麗的歌聲,
深受感動的他,總是忘情的和她一唱一和。

「安吉拉。」輕輕喚著她,在她還會回答的時候,將來,他大約會有
很長的時間,孤獨的對著月喊著她的名字吧。

她的微笑,多麼清艷。輕輕吻著她柔軟的唇,她嬌弱無力的擁著陳翔
的脖子,還是輕得像是一根羽毛一樣。

親吻她的唇,她溫柔的回吻,長長的睫毛在陳翔的臉頰上飛舞,他想
到蝴蝶吻。

吻她雪白的頸子,安吉拉沒有拒絕。即使解開她胸前的釦子,她也只
閉緊了眼睛,輕輕顫抖了一下。

來人間這麼久,她已經不是當初童真無知的天使了。

「我們…會有小孩嗎?」她赤裸著白玉似的身體,淡淡的嬌羞讓她染
了一身的粉玫瑰白。

「…我不知道,」陳翔很坦白,「但是…我想和安吉拉在一起…人家
說,精誠所致,金石為開。如果我們夠虔誠…」

「…我想要陳翔的小孩…」安吉拉摀住臉,淚水從指縫滲出來,「…
但是天使已經好幾千年沒有人能自然懷孕生子了,只能靠天父的創造
…我現在才知道,天使一族失去了什麼…我們擁有了這麼強大的法力
,卻變得非常孤獨…」沒有父母兄弟姊妹,也沒有親情與愛情。

陳翔吻著她的眼淚,盡量的輕柔,畢竟,她只有一根羽毛的重量,嬌
弱的像是春天初開的花蕊…

薄薄的雲彩遮住了月亮,像是月亮也知道這對戀人的時間不多了,在
他們最親密的時刻,不忍心分享。

這一夜,安吉拉從少女變成了女人。

***

正打算去探望安吉拉,陳翔忿忿的打開大門,回頭大喊,「我不要聽
妳的廢話!妳不相信我就對了!我會證明給妳看的!」氣呼呼的走進
電梯,連招呼也沒跟小咪打。

再生氣,門也得關吧?小咪走進去,「真稀奇,你們也會吵架?」

「小咪!」安吉拉的臉都亮了起來,「不要理他。天天這麼無理取鬧
,地球又不是為他旋轉的。」

「幹嘛?」她打量了一下安吉拉,覺得她比前陣子更嬌豔…更…更有
女人味了,「妳變漂亮了…到底吵什麼?」

安吉拉伸伸舌頭,「陳翔要結婚,我不肯。」

她愣了一下,「為什麼不肯呢?妳害怕做愛?嗐,所以我討厭處男處
女,一群神經病!把貞操看得比天還大,我的老天…這是自然設計繁
衍後代的本能,我就是不知道…」

「哎呀,不是啦…」安吉拉小聲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拜託啊~那為什麼不結婚?」小咪嚷了起來,「不怕生小孩,倒是
不肯結婚?說不定妳嫁給陳翔,天上那群神經病就讓妳留在人間了。
妳也行行好,天天看陳翔行屍走肉妳都不心疼?」

「…不可能有這麼好的事情。」安吉拉勉強笑笑,「再說,我一定得
回天界,陳翔在人間也不可能孤獨一生,他現在跟我結婚,將來怎麼
跟別人交代?為了他好…」

「這理由好爛。」小咪沒好氣,「所以我最討厭處男處女這種笨蛋了
…」

安吉拉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說,趕緊轉移話題,「別提我們了,妳和納
瑞如何?這段日子被陳翔纏得死死的,你們的消息我都不知道。」

像是被啟動了開關,滿口粗魯的小咪突然變得害羞,「哎呀,我跟他
,就是那樣嘛…」

「他會害怕嗎?」安吉拉很關心,畢竟人類對於未知的事物總有著很
深的恐懼。

「我本來也擔心他會害怕…」小咪紅著臉。




那天,納瑞默默的送小咪回家,兩個人只低著頭,一言不發。

「小…小咪…」納瑞終於開口了,「剛剛妳說…呃…妳愛的人…是不
是開玩笑的?」

受了一晚驚嚇的小咪,覺得再也承受不住了,「不要說啦。」

「不不不,妳一定要說,」納瑞緊張的額頭冒汗,「不問的話,我今
晚不用睡了。妳是嗎?妳是嗎?」

「你希望我開玩笑的,對不對?」小咪哭了出來,「那種情況,我還
開得出什麼玩笑?不過,隨便你啦。我知道你怎麼想的。我這個女人
,又愛錢,又虛榮,男女關係不清不白的,又倒追陳翔到人家家裡。
我這個人看起來就像個笑話,現在又有個會發火的體質,誰知道哪天
會發作?我又沒強拉著你,又沒強暴你,你不要擔心好不好?我再也
不會見你了…」

「妳怎麼可以不見我?!」納瑞大聲起來,「妳自己說妳愛我的欸!
妳要負責到底!我知道啦,妳只是一時衝動,想到我這個人又怪,又
沒正當職業,又沒錢,長得又不帥,所以妳後悔了,對不對?」

小咪氣得拿起皮包打他,「你胡說什麼?你這個王八蛋!我不要你救
我,聽到了沒有?!誰叫你衝過來的?雷電是好玩的?差點被電死你
知不知道?你如果電死了…我…我…」她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納瑞搶下她的皮包,「妳怎麼用 LV 的皮包打我,這很貴的欸!我喜
歡妳美美的,妳怎麼可以糟蹋好東西啊?我才不要妳救我!妳拿著木
劍跟誰挑戰?雷神欸!劈都劈死妳!如果妳沒火精的血緣怎麼辦?妳
…妳妳妳…妳如果死了…我怎麼辦?」他也抓著小咪放聲大哭。

「走開啦,」小咪甩開他的手,「你又不愛我,你管我那麼多?皮包
要就送你啦!」

「我會再買LV的皮包給妳!我要一輩子努力賺錢讓妳漂漂亮亮,我
會回去當醫生,讓妳當個快樂的先生娘,誰說我不愛妳啊?我以為妳
不愛我啊!」

「誰要你去當醫生啊?醫生都早死欸!」小咪又哭又笑的,「LV的
包包我會自己買啦!你這樣就可以了,你愛我就可以了…我會養自己
啦…」




說到這裡,小咪的臉紅的像是桃花一樣,「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不
是為了我三八、二四、三七的身材告白。終於有人愛我全部了,我的
好,我的壞…他還說,很高興我有精靈的血緣,說他早就知道我與眾
不同…嗚嗚…」

她趴在安吉拉的膝蓋上哭,她溫柔的笑著,輕撫著小咪的頭髮。

陳翔走進來的時候,安靜的看著慈和的安吉拉。他突然想起聖母像的
慈悲。空氣裡充滿了聖潔的氣息。

「安吉拉,妳不要管別人說什麼屁話,」小咪握著她的手,「妳的確
是天使,還是很好的天使喔。因為妳到陳家,連我都沾到幸福的滋味
。妳要加油,聽到沒有?一定要爭取回來的機會,妳不要放棄…」

安吉拉笑了笑,瞥見陳翔,笑了起來,「翔。」

「不氣啦?大少爺?」小咪拍拍他的肩膀。

「小姐,妳的瞳孔流出來了。」他回敬一句。

走到樓梯口的小咪慘叫一聲,「啊~~我的眼線~~」

「不生我的氣了嗎?」安吉拉輕輕抱著他的腰。

「如果我是妳,大概也會說同樣的話。」他慘澹的一笑。

「我不希望你孤單…」安吉拉依在他的胸口。

「那妳的孤單怎麼辦?」陳翔的胸口劇烈的起伏,「妳並不是死了或
消失,只是到了一個我去不了的地方。妳明明活著,但是,妳的孤單
怎麼辦?」

我的孤單怎麼辦?安吉拉惶恐的問自己,她的壽命無窮無盡,她不知
道該怎麼辦。

除了這樣依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她想不出任何回答。

這樣穩定的心跳,證明他還活著。

一切都是在霎那間發生的。陳翔的心跳突然停止,像是某種東西將他
體內的靈魂拉出來,他的身體像是傀儡一樣傾倒,沉重得連安吉拉都
抱不住。

「陳翔?陳翔!」安吉拉不敢相信,她覺得自己像是在惡夢之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38:39

第八章

「納瑞!」安吉拉恐懼的對著話筒大喊槏「陳翔沒有呼吸和心跳了!


他和小咪幾乎是立刻趕上來,小咪緊張的大叫「我現在不會變身了!糟了!太緊張我也哭不出來,怎麼辦?」

「怎麼回事?」納瑞翻看陳翔的眼瞼覺得不可思議,「剛剛不是好好的?」

「他不見了。」安吉拉握住陳翔的手塵緊張得直哭,「只有肉體在這裡但是裡面的靈魂像是突然被抽走了!」

「肉體若是真死了,靈魂回來有什麼用?」納瑞開始CPR,「他媽
的!超現實有超現實的撇步,現實醫生有現實醫生的手段!讓你們不
知道是誰的鬼東西知道,人定勝天的道理!」他一面賣力,「安吉拉
,喊他的名字!小咪!趕緊叫救護車!」

一面心臟按摩,他一面吼,「心跳呀!該死的,快點跳呀!陳翔!你
現在是死的時候?你不會不甘心?你想留我們大家一起哭?快呀!振
作點!就算只有肉體,你也還有點知覺吧?趕快給我回來!」

「翔!回來…」安吉拉幾乎脫力了。

他喘了一下,心臟又慢慢的跳了起來。

送進醫院以後,醫生斷定他腦死了。

「腦死?」納瑞不怒反笑,「你看他的大腦,多麼漂亮!連點淤血也
沒有,怎麼腦死?」

「那你看到腦波了嗎?」醫生沒好氣,「當然,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
麼事情,但是,他的確在重度昏迷中,沒有維生儀器,就活不下去了
。」

安吉拉臉孔蒼白的走出去,納瑞拉住她,「安吉拉,妳要去哪裡?」

「打電話。」她晃了一下,抬頭望著天空,「向天界打電話。」

她搭電梯到頂樓,小咪不放心,也跟著去。

她跪在漫漫天風的頂樓,合十祈禱,隨著祈禱文,她的翅膀漸漸凝聚
,高高的伸展,全身發著珍珠光,朦朦朧朧的像是發亮的晨霧。

像是歌詠一般的聲音,高高低低,引起了深沉的共鳴,在腦門裡引起
悲憫的傷悲。

雖然不懂她的意思,小咪卻掛了兩行淚。


「死神先生,請告訴我,陳翔到底怎麼了?他的生命之花出了什麼事
情?為什麼他會無聲無息的死了呢?到底怎麼了?請告訴我。」她悲
愁的聲音穿透了恆河沙般的距離,在天界迴響著。

誰也沒有回答。

為什麼?為什麼不回答我?為什麼?

她發問了好久,覺得自己簡直要發狂,血液和淚都要蒸發了,這才聽
到冷冷的聲音回答,那是她很熟悉,卻也很恐懼的聲音:愛彌兒大人


「妳想知道六翼怎麼了?他園子裡的生命之花失竊,再加上放縱妳這
危險的畜生在人間,追究責任,已經被拘禁了。」

失竊?安吉拉的臉一陣煞白,「陳翔?誰會想偷陳翔的生命之花?」

「這我怎麼會知道?」她的聲音冷漠諷刺,「不過,如果妳乖乖回返
天界,說不定我還能幫妳看一看。畢竟,我是天界預言最準確的能力
者。」

「妳『預言』得到?」安吉拉不了解,「妳預言得到為什麼不告訴天
父,讓死神先生被關起來…」她恍然大悟,「是妳…是妳偷的!」

「妳有證據嗎?」她笑了起來。

「妳恨我…不,妳恨翩行者…那也不要把無辜的人牽連進去!」安吉
拉失去控制,「為什麼?!」

「…我本來是天界最美的天使。」愛彌兒的聲調森冷,「都是妳害的
。將來…等妳蛻變以後,就會比我沒有傷痕前還美許多。我是最美最
強,天父最疼愛的天使。絕對不讓給妳。」她冷笑許久,「妳喚醒翩
吧。讓她獨自來,我要跟她了斷。若是她贏了,我就把陳翔還妳。如
果那時候妳還存在的話。」


小咪只看到安吉拉把翅膀放下來,臉孔凝著愕然的淚。

「怎麼樣?」小咪緊張的問。

安吉拉回答了一句天使語,仍然怔怔的。

「妳說什麼?」小咪急得想哭,「我聽不懂呀!」

「沒什麼。」她垂下頭。「我知道要怎麼救陳翔了。拜託好好的看顧
他的身體…千萬…千萬要讓他的身體活下去。」

她展開翅膀,堅毅的往天際飛去。

沒有解釋她說的那句天使語,她說的是…

即使毀天滅地,即使己身不存,我也要救你。

***

她靜靜的跪在小山岡,深入自己的意識。



『翩?翩行者…』她呼喚著,『我知道妳聽得到我。翩,求求妳現身
。』

黑暗的角落發出諷刺的笑聲,『怎麼?要準備利用我?妳違背誓言。


『妳我都很清楚,我沒有違背。就像妳不相信一樣,我也不相信陳翔
能將我叫回來。翩?我沒見過妳,我能不能見見妳?』

沉默許久,黑暗的角落露出微光,她第一次看到翩行者的模樣。

她原本以為翩行者和自己會非常相似,但是看見她…她終於知道愛彌
兒恐懼什麼。

她像是劃破天際的第一道陽光,有著火紅的葡萄酒色瞳孔。美麗如絲
緞的黑色長髮閃著眩目的五彩的光,像是日與夜的精華。五官細緻的
令人望之忘憂,所謂上帝的寵兒…應該就是這樣。

但是翩行者的手和腳都鐐銬著鎖鏈,自從她意外讓愛彌兒受傷以後,
就這樣被鎖在這個身體的幽暗意識裡。

『看夠了嗎?』她的冷笑讓她美麗的五官都變形了,『沒錯,我就這
樣被關在這裡。我只能看著妳。最糟糕的是,妳的喜怒哀樂都會影響
我,所以那些該殺的天使對妳的恐懼和排擠,我沒有一樣可以逃過感
同身受的命運。我若是妳,早殺光了那些無恥自以為高貴的天使了!


『我不恨任何人。』安吉拉捧著她的臉,『我也不恨妳。妳才是這個
身體的主人,我把身體還給妳。』她開始拿下她的鐐銬。

『妳的所有回憶,憂歡,都會被我侵吞。』她沒有高興的樣子,『…
妳若要力量,拿去吧。我恨這個腐爛的天界。放我自由,我只會讓天
地毀滅。呸,我一點也不想呼吸天界那種的假惺惺的空氣。妳不是想
救自己心愛的人?拿走我的兵器--那是我的力量泉源--去救他吧
。我在這裡就好。什麼地方都一樣,無所謂。』

安吉拉凝視著她,抱緊她,『可憐的翩…妳也愛陳翔吧?』

她面無表情,『我和妳的愛不一樣。我不懂愛,也很陌生這種感情。
只是他存在,我會覺得好一點。他在的時候,這裡比較亮。已經很久
沒有光照進來了。』她淡漠的眼光瞄向安吉拉,『如果說,我恨天恨
地,就是不恨妳和陳翔。妳把兵器拿去吧。』

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安吉拉排出意識,『去吧…我漸漸覺得這裡也不錯
。很溫暖,有點潮溼。妳拿掉了我的鐐銬?那很好。這樣我就能夠漂
浮和睡眠了…』黑暗中,翩行者漸漸的閉上眼睛。


離開自己的意識,安吉拉發現自己手裡拿著薄鐮刀,翩行者的武器。

只是這樣拿著,就覺得力量源源不斷的湧進來。甚至震碎了死神先生
為她封印的黃金臂環。

她回返天界,身上燃燒著熊熊的鬥焰。

「不要擋住我,」她凝重的對守門的守護天使說,「拜託,讓我過去
,我要找愛彌兒!」

誰也不聽她說,路西法的戰爭在天使的記憶裡餘悸猶存,他們相信安
吉拉會成為另一個墮天使,畢竟他們深深信賴敬愛的預言天使是這麼
說的。

咬著牙,安吉拉殺進天界。等她進入愛彌兒的住所,已經累得手臂都
抬不起來了。

「妳不是要和翩行者了斷嗎?」安吉拉短促的笑了一下,赫然整個天
使兵團都在這裡森然羅列,「就是這樣了斷嗎?」

「妳也不是翩行者。」愛彌兒額頭帶著黃金遮額掩飾傷痕,「叫她出
來!」

「不!」安吉拉憤怒起來,「我寧可戰鬥到我這個人格消失,也不會
讓她出來送死!她也是我!我要保護她!把陳翔還我!他也歸我保護
!」

她揮舞著薄鐮刀向前,「陳翔呢?」

「這裡。」她高高舉起被封在水晶瓶子,奄奄一息的生命之花,「妳
可得快點,要不然,這花要死了。」

她還來不及回話,就聽見自己發出冷冰冰的聲音,「就為了私人恩怨
,妳就忘記天使守則?天使不是人類的牧者嗎?」

第一次,翩和安吉拉和平共處的同時出現。

「翩?」愛彌兒臉上出現了仇恨的光,「為了要讓妳這害蟲現出原形
,一個人類的生命算什麼?我們是神!是統治污穢低賤人類的神!我
們是光明的象徵,是邪惡的對抗者。妳這個害蟲出現在天使的行列,
就是一種失誤,現在我要糾正這個失誤!我不像天父,會被妳迷惑!
」她呼喊,「不要讓另一個墮天使出現!趁她還沒蛻變前,趕緊殺了
她!我的預言告訴我,不殺了她,天界就要毀滅了。」

「安吉拉,」翩的聲音仍然冷漠,「我們都無法活著離開這裡了。」

「…不能活沒關係。」安吉拉堅毅起來,「只要能救下陳翔的生命之
花。若是這樣枯死了,他連轉生都不能。」

「…後果怎樣我可不知道。」翩冷冷的,「把妳所有的力量都給我。
妳會消失的。如果這樣耗盡一切的力氣…」

「沒關係。」安吉拉閉上眼,「這說不定是最好的結局…」

在安吉拉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她聽見冷漠的翩說了聲,「謝謝。」

謝什麼呢?

翩沒有回答,只是將所有的氣都吸收過來,緩緩的張開眼睛。

那雙充滿殺氣的葡萄酒紅瞳孔,像是溢滿了血。「妳會懊悔的。愛彌
兒。歪曲預言的罪惡是很深重的。」

「只要能除掉妳。」愛彌兒咬牙切齒,「我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妳的一切代價,包括整個天使兵團的全滅嗎?」她的聲音高昂起來


「不要太囂張了,安吉拉。對不起,翩行者。」戰鬥天使長西諾爾凝
視著她,「要全滅天使兵團,還不如妳棄械投降。我會稟告天父,對
妳從輕發落。」

「我投降,你會把陳翔的生命之花還我?會把盜採生命之花的愛彌兒
繩之以法?」翩短短的乾笑一聲,「如何?以公正聞名的西諾爾?」

西諾爾臉色一變,「我是軍人,並不是警察。我只照著命令行事。」

「天父也決定處決我?恐怕他還不知道吧?別撒謊,這是撒拉弗的命
令吧?也好。你們犯法在前,我也就不客氣了。不過,你要看清楚!
」她嚴厲的朝整個天使兵團一揚手,「這些都是你的子弟兵,你的兄
弟和姊妹!你一手訓練出來,相信你的將兵!若是他們死在我鐮刀之
下,有罪的是你!因為是你發命令攻擊我的!」

「西諾爾,你跟她囉唆什麼?」愛彌兒火氣上來了,「趕緊殺了她!


「我並不隸屬妳,愛彌兒大人。我之所以聽命,是撒拉弗大人下的命
令。」西諾爾目光炯炯的看著她,「等我照命令行事以後,我也會揭
發妳的,愛彌兒大人。」

愛彌兒的手深深的陷入椅臂。這一切,都是翩的錯!以前她是天界最
受愛慕的天使,若不是這個傷痕,若不是這個傷痕…

「那個傷痕算什麼?」翩像是看透了她的內心,冷冰冰的回答,「妳
不再美麗,不是因為心裡充滿仇恨?我是害蟲?那妳也是心裡灌滿對
美貌執拗,仇恨滿溢的害蟲!」

「翩行者。夠了。妳說得對。是我下令天使兵團攻擊妳,天使兵團的
任何折損,都是我的責任。這是軍人的天職。」他抽出劍,「攻擊!


「生命是這樣算的?」翩行者大笑起來,聲音卻沒有半點暖意,「這
個腐敗殆盡的天界,把生命看得比灰塵還不值,我替你們可惜什麼?
!」她揮出薄鐮刀,閃電雷鳴在地上畫出半圓,接近的非死即傷,「
這種爛到底的鬼地方,趕緊毀滅比較好!」

***

聽見天界震動的雷鳴,六翼連眼睛都沒抬,繼續和看守他的獄卒隔著
欄桿下棋,「將軍。」

「你還將軍啊?」獄卒抱著頭,發了一會兒的抖,「聽說翩行者已經
打上天界了。」

「把她要的給她,不就結了?喂,你還沒死透,有活路呢。到底要不
要繼續下?」

獄卒咕噥了幾聲,「要是天父沒有生病就好了…」

「這是天界的劫數。」六翼好整以暇,「下棋啦,反正天界全毀,我
們還不是跑不掉?」

「你很希望天界全毀?」撒拉弗憤怒的席捲進來,踢翻了整盤棋,「
什麼時候了,你還在下棋?」

「我只是個犯人。」六翼懶洋洋的躺下來,「我正在懺悔,外面發生
什麼事情我都無能為力。」

「那是你的部屬!」

「我的部屬?我現在是待罪之身,根本沒職位,有什麼部屬?」他輕
鬆的回答。

撒拉弗咬牙切齒了一會兒,搶過獄卒的鑰匙,「出來!」

「為什麼?我得等天父痊癒以後的判決。」他背著撒拉弗,「你把我
抓起來的時候,不是這麼說?」

「…求求你。」撒拉弗終於低頭了。

「什麼?我聽不見。」六翼掏掏耳朵。

「求求你!」撒拉弗大吼,「從以前到現在,只有你制得住翩行者和
安吉拉!請你說服她,不要在天父重病的此時此刻,毀滅整個天界!


「天使兵團呢?還有人活著嗎?」六翼坐起來,譴責的望著撒拉弗。

「…幾乎全滅了。」撒拉弗忍不住心痛,「都是你的錯,若是那時候
趁她意識模糊的時候,讓我砍下她的頭…」

「不是你的錯?你包庇愛彌兒,私下指揮天使兵團攻擊翩?」六翼咄
咄逼人,「是誰勉強翩出現的?你敢說你一切都不知情?硬讓無罪的
天使逼迫她犯罪,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天界無法再承受另一個墮天使。」撒拉弗別過頭。

「是你們逼她墮落的!」六翼極力冷靜,「我要她的生命安全保證!


「這必須天父裁決…」撒拉弗辯解。

「殺她就不用天父裁決?」六翼揚高聲調,「你還真是雙重標準!若
是你這麼想,就讓她繼續為自己的目的奮鬥吧。在我看來,她是對的
!這天界真是腐敗到令人厭惡!」

「…我保證她的生命安全。」撒拉弗小聲的說,「拜託,她抓住了愛
彌兒,愛彌兒隨時都會喪生…我想自己去救她,但是…」他用力的捶
牆,「我恨自己不是戰鬥系的天使!我並不是怯懦!只是…我若死了
,誰來求你?」

六翼嘆口氣,「你是個深陷戀愛的笨蛋。你要記住為了你私人的愛戀
,有多少天使喪生。生命,不是這樣算的。」他站起來。

***

愛彌兒美麗的住所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翩行者坐在高聳的屍堆上,鐮刀指著受傷的西諾爾,神情是空白的愉
快。

她已經打破水晶瓶子,枯萎的生命之花也因此稍稍的恢復生氣。「對
不起,」她少有的柔聲,「我的眼淚只能殺人,不能救人。再說,我
也哭不出來。不過,等愛彌兒哭了,我跟她要點眼淚好了。」她轉頭
對愛彌兒喊,「站好!小心捧著水晶球!萬一水晶球掉了,妳可會被
炸得屍骨無存。如果妳想哭了,記得跟我說一聲。我還等妳的眼淚救
命呢。」

愛彌兒全身是血,被捆得結結實實的站著,捆緊的雙手捧著她占卜用
的水晶球。她咬緊牙關,「我死也不會掉半滴眼淚。」

「我們看看好了,妳站得不夠久。」表情還是空茫的愉悅。

「為什麼不殺了我?」西諾爾的傷口淌著雪白的精氣,但是他知道翩
行者對他留情,每一擊都避開要害。「殺了我!」整個天使兵團在他
眼前全滅,他的胸口充塞了懊悔和痛苦。

「我不。」翩的神情那樣冰冷,卻也那麼驚人的美麗,「我要你親眼
看看,你做了什麼。開戰前我告訴你沒有?再說,我需要你作證,好
讓這個污穢的預言天使下天牢。」

「…天父不會這麼對待我。」愛彌兒的聲音軟弱下來,「他會原諒我
的。」

「是嗎?」六翼的聲音充滿疲倦,「妳真的這麼認為?」

「嗨,死神先生,你好嗎?」翩的臉頰和身上都沾滿了閃亮的白色血
跡,多年的怨恨在這場殺戮中得到一定程度的滿足,「我可是警告過
他們的。」

「…如果天父真的原諒她們呢?」他柔聲,在屍堆下坐下來,「翩,
妳打算怎麼辦?」

「如果這樣的話,你可以看到天界的毀滅喔。」翩沒有表情的臉向著
他,聲音是冷冰冰的愉悅,「很難得見的。」

「那,妳保護的陳翔也會死。天界不存,他的魂魄要何去何從?」

「若是天父赦免愛彌兒,陳翔還是非死不可。」翩的聲音漸漸森冷,
「愛彌兒恨不得毀滅所有愛『我』的人。不管是安吉拉,還是翩。死
神先生,你不也被波及了?但,你能保護自己,陳翔不能。既然如此
,」她笑得非常美,卻令人毛骨悚然,「那麼,我讓天地跟著陳翔殉
葬好了。很豪華的喪禮,對不對?」

「太豪華了。」六翼看著微笑的翩,卻覺得她冷冰的笑容底下像是在
哭泣,「妳也不希望這樣,對不對?把陳翔的生命之花給我吧。我會
把他重新種回我的園子。我答應妳,一定會好好保護他。不會讓這種
事重演。」

「然後呢?」她不動聲色。

「我會讓撒拉弗將愛彌兒關進天牢…」

「不!」愛彌兒大叫,「撒拉弗,你不會這麼做的,對不對?」撒拉
弗不敢看她。

「然後,我會請法庭審理整件案子。只是翩,妳要知道,這整個案子
若經法庭處理,妳也不會沒事的。」

「…真奇怪,死神先生,你一直疼愛我們。我不了解。」翩停止了笑
,表情還是空茫的,「你怕我真的毀了天界,會被天父真正的處決吧
?」

「天界可以重建,只要天父還在。」六翼柔聲,「但是妳消失了,就
不會有翩行者和安吉拉。」

「…安吉拉不在了。為了這場戰鬥,她甘願讓我吞噬。」她靜了靜,
「我終究還是孤獨一個。」她凝視著手底的生命之花,「…陳翔還活
著吧?」

她從屍堆跳下來,收起薄鐮刀,把花遞給六翼,「我聽你的。」

看她被押走,六翼忍不住問,「翩,妳變了。以前妳不會為了別人著
想。」

她轉過頭來,六翼發現她依舊面無表情,只是柔和了些。「安吉拉不
是別人,陳翔不是別人。」她繼續往前走,「死神先生,你也不是別
人。」

「翩!」六翼叫住她,「妳相信奇蹟嗎?妳要了解,有時候,許多因
果會造成奇蹟。妳現在的屈服,會讓妳擁有不同的奇蹟。一定要相信
忍耐。」

她酒色的瞳孔柔和了一下,又復紅寶石般冰冷,「我聽見了。趕緊讓
陳翔活過來吧。」

***

「安吉拉!」陳翔突然大叫,把護士嚇得本子一丟,跑了出去。

朦朦朧朧,他看見整場殺戮,像是在夢中一樣。「安吉拉!」誰來告
訴我,這一切都只是夢?

「你醒了。」六翼支著下巴,鐮刀擺在一邊,「愛彌兒哭了兩大缸眼
淚,果然滿有用的,灌溉個幾天你就沒事了。放心,存貨滿多的,大
約可以把你的生命之花灌到淹死。」

「死神先生?」陳翔跳起來,抓著他的黑衣,「這不是夢?安吉拉呢
?」

「有禮貌一點好不好?」六翼對這個沒大沒小的人類有點頭痛,「你
幾時看過人類拉著死神的衣服不放的?」

「對不起,」他鬆手了,「安吉拉呢?她幹嘛?上天搶我的命?她不
要這樣!死了就死了,我不要她這樣!她受了什麼處罰?到地獄當交
換學生?」

「她?她判了終身監禁。」六翼說得輕鬆,「很輕的處罰了。她毀了
半個天界,還有一整個天使兵團哩。」

「我的天哪!」陳翔滿屋子亂轉,「要怎樣才能當天堂的獄卒?我要
怎麼做?」

這個人類怪怪的…「如果你修煉個十輩子,一直都當好人,說不定有
機會。」

十輩子?!萬一我忘了怎麼辦?「萬一…萬一我中斷了呢?」

「那就得歸零,重新開始囉!」六翼滿臉的同情。

「什麼?!這太過分了!她又不是故意的!」這話好像很熟悉…「我
要去救她。對!我要去救她…」他又開始滿屋子亂轉,「但是我要怎
麼去天堂?自殺行不行?」

「自殺只能去枉死城。」六翼伸伸懶腰,「雖然也有凡人就可以去天
堂啦,不過,對你來說,太困難了…」

「再困難也得去!我怎麼可以自己在人間幸福一輩子,明明知道她被
關著受苦?天啊,天界那些天使這麼壞,一定照三餐打她…」

你把天使看成什麼?蠻族?六翼瞪了他一眼,「沒人打她!不過,你
若真的很希望見到她,可以去跟狐妖商量看看…不過太困難了,我也
只是隨口說說。」我已經很盡力啦,笨蛋,「好啦,安吉拉要我來看
看你活過來沒有,我已經不負所託了。再見啦,總是有再見那天嘛…
」他笑咪咪的揮手,漸漸不見了蹤影。

「喂?喂!死神先生!不要走,你還沒告訴我怎麼去天界…」

等等,他說狐妖?管九娘?

納瑞奔進來,「幹!你這王八蛋!我連爺爺奶奶都不敢說,要是你醒
不過來,這下子我也快瞞不住了,安吉拉怎麼沒有…」

「管九娘呢?」他一把抓住納瑞,「管九娘呢?!她若是不肯帶我去
天界,我一定扒了她的狐狸皮!」

納瑞一頭霧水,「管九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39:17

第九章

「去天界?基督天界?我怎麼知道?我不屬於那裡!」管九娘一跳。

為了怕雷神再來糾纏她寧可忍受翻修時的敲敲打打,繼續住在陳家
禠稰稨穊,墆墂墎塻「我不知道啦!」

「我不管!」陳翔很兇,「既然死神先生都說妳知道了妳一定知道!趕緊帶我去!」他惡狠狠的拉住管九娘的狐狸尾巴。

「哇~你好兇~」管九娘淚眼汪汪,「不要拉我尾巴~你好色喔~」

「你到底去天界幹嘛?」納瑞拉他「好不容易活回來了…」

「對呀對呀。」小咪跟著拼命點頭。

他夾七纏八,顛三倒四的敘述了半天終於讓大家聽懂了。三個人面
面相覷。

「我說,陳翔呀,」小咪覺得他發瘋了,「你去天界能幹嘛?」

「把安吉拉救回來!」他很慷慨激昂。

「…你認識路嗎?」納瑞小心翼翼的問。

「…不認識。」陳翔有點洩氣。

「那你去幹嘛?送死?」管九娘大叫起來,「我不能讓你去送死呀!
你不要忘了,你這條命是安吉拉換回來的。」

「…安吉拉是我老婆!」陳翔喊了起來,「不管有沒有結婚,都是我
老婆!她可以為了我甘願被監禁終身,我居然連努力都不努力一下?
死算什麼?每個人都會死,早晚而已!我只要想到她在天牢裡受苦受
難,我連坐都坐不住!管九娘,妳若不帶我去天界,我一定扒了妳這
身狐狸皮!我什麼也不怕~」

「哇,我的耳朵~我的尾巴~」管九娘一行躲,一行哭,「你怎麼這
樣對待狐仙?我不知道啦~」

「算了!」陳翔氣憤的一擦眼淚,「我以為狐仙都是有恩必報的。」

「喂,你侮辱我所有族人喔!」管九娘變色了,「我們當然有恩必報
!」

「安吉拉救過妳,說來說去,所有的事情還不是因為妳?妳居然看自
己救命恩人受罪!」

「…她又不是心甘情願救我的…」她一扁嘴,「…我也沒辦法去基督
天界呀,不過,」她很不情願,光想到那個女人就頭痛,「…舒祈可
能有辦法…」

「舒祈?」陳翔以為會是什麼某某仙人,「聽起來是凡人的名字。」

「這個凡人,可是天界魔界都害怕的,」管九娘瞪他一眼,沒見識的
傢伙,「我也很害怕!」

大家面面相覷,怎樣的凡人連天人魔族都會害怕?

「她脾氣很古怪…你運氣好,她也住在台灣。」想到她就雞皮疙瘩全
起來,「…她有很特殊的能力,可以在電腦裡開檔案夾收容孤魂野鬼
。還能在睡夢中靠著FTP上傳到天界或魔界。…」

「等等!」陳翔覺得很好笑,「FTP?哈哈~妳該不會告訴我,天
界和魔界都架了專線吧?是不是還有大廈那麼大的主機呀?哈哈哈~


「幹!你以為只有人間會資訊化?」管九娘忍不住了,「人類真是沒
見識!若不是她有這種能力,怎麼會天人魔族都怕她?她收容的孤魂
野鬼可都是很有能力的,她家的電腦你去看看,哪台是插電的?她家
有專有雷獸幫她發電,還有數量數不清的軍鬼兵團幫她撐腰,連惡夢
女王貓妖蛇皇都讓自願讓她拘禁著,你覺得勒?天界為了她,東西南
北天界還開過聯合會議,商討她這個第三勢力該如何是好,你覺得勒
?魔界的撒旦看見她還得叫她舒祈小姐,你們這些沒見識的傢伙!」

人人目瞪口呆,半天納瑞才說,「原來人間還有這麼了不起的凡人啊
…這樣比較平衡點。要不然老是讓天人和魔族電假的,我也覺得不太
平衡。」

陳翔把他推開,「不管啦,只要她能送我去天界,我就算做牛做馬,
下半輩子都讓她用高跟鞋踢,我也認了!」

***

「你們跟來幹嘛?」陳翔一路罵,「這是我的事!」

「朋友幹什麼用的?」納瑞也罵回去,「這麼有趣…不是不是,這麼
嚴重的事情,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去?」小咪也跟著點頭,滿臉興奮
,太好了,下本小說有題材了!

本來期待是怎樣的豪宅,卻在毫不起眼的小公寓前面停住,管九娘在
門口走來走去,就是不敢上樓。

「雷神!」陳翔忍不住,圈著嘴向天上喊,「管九娘在這…」

「噓噓噓…」管九娘摀住他的嘴,「叫什麼叫?給我一點心理準備不
行?」

她深吸幾口氣,爬到三樓,遲遲不敢按電鈴,陳翔看得火大,一把按
下去。

「啊~」她小聲慘叫一聲,把帽子戴深一點。

大家屏息以待,不知道會出現怎樣的三頭六臂。

門一響,出來一個有著濃重黑眼圈的女人,頭髮胡亂的用橡皮筋綁著
,所有的人眼睛都直了。

這…大概是舒祈的菲傭吧?

「哈哈…舒祈小姐…」管九娘的笑容都僵了。

只見那女人眼睛一扁,把門摔上。

全體一片靜默。只覺得有烏鴉啊啊的飛過去。

「看到了吧?」管九娘呼出一口氣,「是她不肯幫忙喔,不是我不帶
你們來…」說完就想溜,陳翔一把拎住她,「別想逃!三顧茅廬,聽
過沒有?她連句話也沒說,妳怎麼知道她不肯?」

人家都摔門了,你覺得她會肯嗎?

陳翔捲起袖子,死命的按電鈴,「舒祈小姐!拜託妳~開開門~我妻
子在天界受罪呀~求求妳開門~」一面大力的踹門。

「陳翔!陳翔!」管九娘死命抱住他的腿,「你不要對舒祈小姐這麼
沒禮貌,她會生氣的…」

「妳也知道我會生氣?」舒祈冷冷的聲音,「別踹了!進來!現在幾
點?五點半!你想把鄰居都吵醒是不是?」

走進堆滿了書籍和稿子,亂得幾乎沒地方落腳的工作室,「自己找椅
子坐。找不到的人,坐在書堆上也行。」她眼睛一轉,凌厲的看著管
九娘,「妳還敢上門?」

管九娘把帽子拿下,耳朵垂得貼頭,幾乎把帽子擰出汁來,「…我也
是吃逼不過…但是,舒祈小姐,原諒我啦…」

「我最討厭偷朋友老公的女人了。」她冷冷的面對電腦,拼命的打字
,「沒什麼原不原諒的,只是,妳不要上我門來,我不歡迎妳。」

「妾身,妾身…」管九娘連尾巴都拖地了,「是龍嫂子的老公誘惑我
的啦…」她哭了。

「誘惑妳就跟人家走?」舒祈還是冷冷的,「九雷沒劈死妳?」

「因為陳相公的娘子救了我…狐仙有恩必報。」管九娘嚥了嚥口水,
「所以…再害怕,還是得帶他們來。」

舒祈面對著電腦,看不到她的表情,不過聲音緩和了些,「什麼事情
?長話短說,看到沒有?」她拍了拍旁邊一大疊寫得七扭八歪的手稿
,「我還有這本恐怖的論文要打字,不要耗我太多精神。」

陳翔打量了一下工作室,只見沿著牆一排主機一字排開,插頭是有的
,卻真的沒有插進插座裡!

他正想開口,小咪淒慘的大叫,「媽啊~有鬼~有鬼從螢幕爬出來~


陳翔倒抽一口氣,真的有女鬼從另一台螢幕冒出來,還是穿得整整齊
齊,有花有色,有手有腳,笑咪咪的女鬼!他望著納瑞,發現他臉色
非常難看,可見也看到了。

「得慕,不要嚇客人。」舒祈這才轉頭看這群客人,「火精?唔,火
精看得到不稀奇,你們這群…你們跟天人一起住過?不對,是天使,
西方基督天界…」她有點迷惑,定定的看著陳翔,「你有很深重的天
使氣息。但是天使幾千年沒跟人類通婚了。」

陳翔精神大振,安吉拉有救了!「求求妳!舒祈小姐…」他撲通一聲
跪下來,「救救我妻子…」他比手畫腳半天,小咪聽得不耐煩,將他
一腳踢開,「誰聽得懂?滾!沒用的東西。」

她把事情敘述了一遍,果然是羅曼史小說家,說得連得慕都淚眼盈眶


「真感人啊…」舒祈卻還淡淡的,「但是,我不能幫你。」

「為什麼?!」陳翔大叫,「妳如果有能力…」

「第一,我已經被天界盯上很久了,」她無奈的泡茶,每個人都給了
一杯,「他們恨不得找機會跟我開戰,我又不是瘋了,為了你這個感
人的故事賠掉我整個 Group?你知道有多少人魂住在這裡?」她揮揮
手,「第二,就算我將你送上天界,你又不認識路,徒然送死,你有
武器?你有地圖?你什麼也沒有,一介凡人,拿什麼跟天界那群天使
鬥?第三…」她搥搥背,「我說了,還有這本恐怖的論文要打。我已
經好幾天只睡兩個小時了,原諒我精神淺薄,無法幫你什麼。」

陳翔愣了一會兒,「我幫妳打字。我每分鐘有七十四個字喔。只要我
把妻子救回來,我就幫妳打字。決不食言。」

他覺得不是毫無希望的,「我不會讓人家知道是妳送我去的。就算把
我的嘴撕開,我也不會說!我一定要努力看看…不可以這樣放棄!那
是我的妻子!雖然我不知道天使會不會生孩子,但是萬一呢?萬一她
有孩子了呢?」陳翔叫起來,「我的妻兒都在天界,我怎麼過每一天
?我若過得下去,我還是人嗎?」

舒祈捧著茶,半晌沒有說話。只有裊裊的熱煙繚繞著。

「再加上幫我打掃?」她開口,還是淡淡的,「你看,我沒空打掃,
已經快被書淹死了。」

「幫妳打掃!」陳翔精神一振,「我幫妳打字,還幫妳打掃…不,不
是只打掃這一次,我下半輩子每個禮拜都來幫妳打掃!我叫妳女王,
我讓妳用高跟鞋踹我…」

「女王和高跟鞋就免了,」她懶洋洋的,「得慕,看到沒有?我有這
該死的能力這麼久,第一次有實惠呢。」

「我覺得,這也是鏡花水月。」得慕笑起來。

「我決不食言!食言的話,妳可以隨時拿走我的命!」陳翔大叫。

「我要你的命幹嘛?」舒祈嘆氣,「電腦裡滿滿都是人魂,吵都吵死
了。」她把打到一半的紙往旁邊一擱,「好啦,回去睡覺。你家有電
腦嗎?記得把電腦打開。」

睡覺?「我…」陳翔想繼續爭取。

「回去睡覺。」舒祈很無奈,「要不然呢?你以為你可以肉身上天界
?連我都做不到。你睡著了以後,我去接你。但是,我要告訴你,你
若在天界被抓,或是乾脆被殺,這個身體就變成植物人了。至於為什
麼睡著以後魂魄可以沿著電腦和網路來去,在天界怎麼還原…吵死了
,我跟你解釋這麼多幹嘛?滾回去睡!我不希望你們被發現在我家裡
,我怎麼解釋?我還是活人,還在這個社會裡生活。」

狐疑的回去,他們一起到納瑞的家裡,納瑞讓他吃了安眠藥,他還是
走來走去,一面瞪著電腦。

「我睡不著!」陳翔很煩躁,「怎麼辦?納瑞,你該不會弄錯了,讓
我吃了興奮劑吧?」

「你靜一靜行不行?」納瑞的眼皮已經沉重的張不開了,「你看過走
來走去的人睡著的?」

「我…」悶哼一聲,昏了過去。

「準頭讚…」納瑞開始口齒不清了,小咪打著哈欠,睡眼朦朧,「雖
然有點痛,不過這個方法對他應該有效…納瑞,我用書K昏他,你不
要告訴他…」她也睡著了。

「我聽見了!」在睡夢中,陳翔發現自己已經在電腦裡,隔著螢幕,
可以看到在沙發上七橫八豎的幾個人。「你們跟來幹嘛?一個搞不好
,說不定連命都沒有了!」

「團結力量大,你沒聽說過?」納瑞沒好氣,「我怎麼可以放著這麼
有趣的事情…不對不對,我怎麼可以不顧朋友義氣?」

「就是呀,幾時有活著去天界的經驗?」小咪恢復火精的模樣,很開
心的說,「我下本書還沒有題材呢。」

「這是玩命欸!」陳翔大罵,「快滾回去!」

居然沒有人理他。

「你們吵夠了沒?」回頭看到舒祈,每個人都嚇一跳。她穿著布料少
到不行的幾片薄紗和珠鍊,眼睛描著濃重眼影,手裡拿著羽毛面具,
背上卻背著劍,豔麗的讓人目瞪口呆。

「來吧。」

她拉住陳翔的手,只覺得清涼沁人,跟安吉拉的觸感很相似。小咪和
納瑞趕緊拉住陳翔的手。

然後他們就開始沿著電流飛行。許許多多五彩繽紛的顏色在眼前爆炸
開來,令人目眩,到最後,速度快到幾乎什麼也看不見,只覺得眼前
的一切雪白到令人目盲,頭髮完全往後,眼睛根本快睜不開,明明只
剩下靈體,卻還覺得電粒子刮在臉上生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幾乎要忍受不住的時候,倏然的停下來,幾個人撞
成一堆,納瑞還吐了。

「你真的欠鍛鍊。」陳翔挖苦他,納瑞只有力氣瞪著他。抬頭望望,
「沒有路了。」

「當然有,這裡是天界的防火牆。」她摸著像是動物臟器的牆壁。「
我只能送你們到這裡。若你們有命回來的話,吹這個笛子,」她遞給
陳翔一個陶笛,「我將你們帶回來。現在我說的事情很重要,仔細聽
好。」

防火牆?陳翔覺得頭昏腦脹,還是豎起耳朵聽。

「不要覺得凡人就比不過天人。」她表情嚴肅,「沒有肉體的束縛,
只剩靈體的你們,就靠想像力和意志力決勝負。記住,意志力最重要
。要有必勝的旺盛鬥志,沒有天人可以為難你們。」她取下自己的劍
,遞給陳翔,「這把劍給你,等等劈破防火牆,會有防毒軟體衝出來
,總之宰了他們就對了。」

她從大腿上拔出槍給納瑞,「給你,你比較肉腳,給你威力大點的武
器。不要考慮子彈問題,你的意志力和想像力就是子彈。至於妳,火
精,」她轉頭向小咪,「我不用給妳武器,妳的火爪就是武器,反正
妳鬥志這麼旺盛,別讓天堂失火就行了。不過地圖妳帶著吧,」她把
面具化成地圖,「我想妳方向感會比較好。不過我很少來天界,這個
地圖準不準,我就不敢說了。」

「哇,好像在打暗黑破壞神!」小咪興奮的不得了。

舒祈無力的扶扶額,「…妳會發現比暗黑刺激多了。」她揮揮手,「
快去吧,祝你們幸運。真的不行了,趕緊吹陶笛,不管在哪裡,我都
會將你們帶回來。」

她雙手抱胸,漠然的消失了蹤跡,變成一束純白的光逝去。

在床上睜開眼睛,舒祈嘆了口氣。

「妳還說怕天界報復。」得慕坐在她的床頭,「現在怎麼說?天人又
不是瞎子,看到妳的武器和地圖,會相信妳沒份才有鬼!」

「不然勒?」累得要死居然還得管這檔子閒事,「我不想打字,也不
想打掃房子。」

「藉口。」得慕笑。

舒祈翻身,不想理她。

***

「這是防毒軟體?」納瑞嚇得狂奔,「這些怪物是防毒軟體?我的媽
啊~」這些一團團沒有眼睛的東西,比牛還大,張著滿口都是唾液的
利牙衝過來,小咪奮力用火爪燒死了幾隻,「納瑞,你不要緊吧?」

他開了幾槍,發現打得死這群怪物,心裡安了些。「陳翔?喂!陳翔
!你還以為你在玩暗黑破壞神?不用練經驗值啦,趕快離開啊~」

「連防毒軟體都打不過,等等跟天人怎麼作戰?」陳翔殺紅了眼,「
還我老婆來!」

「不是他們抓走你老婆的啊~」納瑞趕緊把他一推,幾個人用摔的摔
出螢幕。

揮了揮劍上黏膩的屍塊,他們抬頭屏息看著一整個大廈那麼大的終端
機。

「哇。」納瑞歎為觀止,「我不相信太空總署不知道。」

「他們會跟死老百姓說什麼?」陳翔沒好氣,「小咪,往哪走?」

「這邊,」小咪很有信心,「哼哼,跟著我就對了。我可是玩暗黑的
高手呢。」

陳翔鐵青了臉,這不是玩game呀!

躲躲藏藏的離開了資訊大廈,意外的居然沒有遇到什麼阻礙。天使比
意料中的少許多。

「為什麼都沒有守衛?」小咪不無遺憾,走到腿都酸了,居然還沒開
戰。

「安吉拉滅掉整個天使兵團。」陳翔喃喃著,「所以沒什麼守衛。」

小心的潛行,路上遇到幾個天使,也只會尖叫著飛走,小咪拉起火箭
射下來,陳翔用劍柄打昏了過去。

「怎麼一點戰鬥精神都沒有?」小咪很失望。

「這些應該不是戰鬥系的。」陳翔回憶安吉拉說過的話,「天使技能
分得很細,每個人都只管一門一類。」

「但是安吉拉什麼都會。」小咪咕噥著。

因為她被創造成會成長的「完美天使」。陳翔突然覺得很悲傷。只因
為這樣,所以就得接受這麼坎坷的宿命嗎?

「這樣好無聊。」納瑞嘆氣。

「剛剛是誰喊無聊的?」等他們進了天牢,被洶湧的天使包圍的時候
,陳翔沒好氣的問。

「現在是問這種問題的時候嗎?」納瑞握著槍的手都發汗了,「小咪
,妳不要衝出去…喂!妳找死啊~」他咬牙開槍掩護不知死活的火精


「不要擋著我!安吉拉!安吉拉!」靠她這麼近了,難道就這樣被這
群天使阻礙?「不要擋著我!」怒氣洶湧起來,他一揮劍,怒氣半圓
的揮開來,碰到的天使全悶哼著被彈開。納瑞拉著小咪,跟著他後面
跑,一面擊退不停追上來的天使。

「接下來的路不一樣。」好不容易喘了口氣,小咪翻著地圖,「現在
的路不一樣了,我們走進迷宮裡。」

抬頭看著這個巨大的地底洞穴,他的心悽苦的像是滿滿含著膽汁。

「我…我感覺到安吉拉的氣息。」他抬頭嗅嗅。

納瑞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我說陳翔,我們努力到現在,也差不多
啦。你要不要吹陶笛…」陳翔把陶笛往他懷裡一塞,「你們可以回去
,我不。」他摸索著石壁,「還隔著好幾重…」他閉上眼睛,隱隱約
約,可以感覺到安吉拉沁涼的氣息。

「她在,我知道。」只是這迷宮要繞到什麼時候?追兵隨時會追來。

一陣煩躁,他暴吼,「安吉拉!~」揮劍砍向石壁。

他瘋狂的舉止嚇呆了納瑞和小咪,兩個人嚇得抱成一團。沒想到原本
紋風不動的石壁,居然慢慢的龜裂,發生隆隆的聲音,開始崩塌,「
冷靜呀~陳翔~直線是最快的路沒錯…但是玩命不是啊~小咪,快!
」除了跟著他的背後跑,他們還能怎麼辦?

他像是瘋了一樣,一重重山壁砍過去,亂石打在身上也不覺得痛,他
心裡只有一個意念,我要見她,我要見到安吉拉。

砍到兩臂麻木,身上也傷痕累累,終於從隆隆的山壁砍到安吉拉被囚
禁的地方。

「糟了。」小咪喃喃著,「暗黑破壞神的巢穴到了。大魔王出現了。


一個極高如天神般的天使面色不善的矗立在眼前,後面還有許多隨從
。他的聲音帶著回音,「人類!你不可再向前了。我是奉命看守翩行
者的西諾爾。」

「把我的妻子還來。」陳翔一振劍,「把我的妻子還來!」他衝上前
,小咪也揮舞著火爪上前支援,納瑞咬緊牙關,將其他隨從一一解決


「我擋住他!」小咪對陳翔叫,「趕緊去救安吉拉呀!」她在地上一
劃,發出尖銳的清嘯,天火應呼喚冒出來,暫時擋了一下西諾爾。

陳翔衝向安吉拉,看見她的模樣,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來。

她筆直的站著,雙手被捆在身後,全身被了透明如蠶絲的物質包裹,
幾條比較粗的絲線捆緊了她,只有一張臉露在外面。

他們居然這樣對待她…

「安吉拉!我馬上救妳出去!」他舉起劍。

「陳翔?」她微微睜開酒紅色的眼睛,「你怎麼在這裡?」

他沒有回答,用力一砍,看似柔軟的絲質卻堅硬的像是金剛鑽一樣,
連山壁都能劈開的劍,居然砍開了缺口。

「不要費力了。」向來覆著薄冰般的眼睛,終於出現一絲絲暖意,「
你走吧。安吉拉已經不存在了。為了救你,她甘願將所有的精力的釋
放給我。我只是翩行者。」她重新閉上眼睛,「你不要枉費她的苦心
。」

「妳就是翩行者?」陳翔聽到安吉拉不在,覺得心似乎缺了個大洞。
「她真的不在了?」

翩閉著眼睛點點頭。「所以,你不用救我。我這樣就好了。被關這麼
久…我已經習慣了…」

陳翔舉起劍,又砍得火花四濺。

「你聽不懂嗎?」翩睜開眼睛,怒道,「安吉拉不在了!這裡非常危
險,趕緊離開吧!」

「我聽懂了!每一句!」陳翔滿頰的眼淚,「我也記得妳對我的生命
之花說什麼!我愛安吉拉,當然是愛她整個人整個靈魂。如果妳是她
的一部份,說什麼我也要救妳!就算安吉拉只剩下一片指甲,我也會
把那片指甲當成我的寶貝!我要救妳,我要救妳!不管妳是翩還是安
吉拉,我都要救妳…不管妳是翩還是安吉拉…我都是愛妳的…我是愛
妳的…」他泣不成聲的揮劍,連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

「陳翔!」小咪大叫,「你在幹什麼?!呆阿伯太兇了,我們快擋不
住了~」

「我叫西諾爾!」西諾爾又驚又怒,居然被一隻半火精擋住?她居然
隨意的幫他取這麼難聽的綽號!

「安吉拉!」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劈破了堅硬的絲質束縛,劍也一折兩
斷,飛濺起來的碎片割傷了他的臉,卻一點也不覺得痛。「翩!」

想要接住她,她卻冉冉的往上飄,巨大的閃光穿透了地下洞穴,霎那
間冷卻了所有的鬥氣。

本能的,陳翔接住了緩緩下降的她,翩酒紅的眼睛清湛的像是粼粼朝
陽下的水光,「謝謝…」閉上眼睛。

然後他覺得眼前除了閃爍的白光,什麼都看不見。等他重新恢復視力
的時候,發現自己臂彎躺著沒見過的天使。

她的烏黑的長髮閃爍著五彩的光芒,精緻的五官像是上帝最精心的傑
作。全身像是月光打造的一般,散發著柔光。背上舒緩的揚起三對透
明如精靈的翅膀,伸展的時候,像是有音樂伴隨著。

她緩緩睜開眼睛,像是天剛亮的堇色瞳孔。

「翔,我回來了。」但是微笑,卻是標準安吉拉的微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41:06

第十章

「恭喜妳我的女兒,妳終於蛻變了。」天父溫和的降臨「天父!你的身體沒事了嗎?」幾乎所有的天使都用孺慕的眼光看著祂。

天父和藹的笑著,「我沒事了嘆放心。」

安吉揚起一個神祕的笑容。

天父滿意的點點頭,「妳已經成為僅次於聖子的『完美天使』了。安吉拉妳可以繼承翩行者的封號。從今起,妳可以任選妳想要去的地方。不管什麼職墓妳都能夠勝任的。」

「天父啊,讓我跟著這個凡人到人間去。」安吉拉仰起頭。

天父和藹的臉出現了猶豫,「這我不能答應妳。安吉拉。留在天界有什麼不好呢?若是妳真的很喜歡這個凡人,我可以破格讓他留在天界。」

安吉拉搖搖頭,「我喜歡人間。」她眷戀的看著陳翔,「我相信,對凡人來說,最好的地方是人間。我喜歡人間的一切,請准我下凡視察。」
「…安吉拉,我老了。」天父的臉上出現了疲憊,「支撐天界,我已經漸漸力不從心。若是可以,我想讓聖子繼承,支撐天界的重任,想交給妳。這是為什麼我費盡苦心創造妳和路西法的緣故。路西法因為『似神』,領軍相爭,造成天界多久的戰亂,妳不是不知道,雖然那時妳還小…最少翩是知道的…」

安吉拉默默的看著蒼老疲憊的天父,緩緩的開口,「天父,人的一生不過是一瞬間。我答應你,若是陳翔的壽命盡了…」她拼命忍住淚,「我一定會回來支撐天界,直到他下次轉生。若是他還記得我,我只會再花一瞬間的時間與他相逢…而他也未必記得我。」

「我會生生世世記得妳!」陳翔眼中也有淚光,「我怎麼忘記?我不知道該怎麼忘記!」

「天父說話,有你這低賤的凡人插嘴的份嗎?」西諾爾大喝。

「好了。」天父威嚴的制止他,「我們是人類的牧者,不代表我們就高於人類。年輕人,」祂對著陳翔,「我很佩服你能夠闖進天界。你對安吉拉的情意令人感動。」祂望著陳翔和其他夥伴的武器,「舒祈若真要殺進天界,到底有幾個天使擋得住她?」祂自言自語,西諾爾羞愧的低下頭。

「但是,我還是不能讓安吉拉下凡。她留在天界,對人間和天界更有益處。我相信你能夠了解,犧牲小我的精神…」

「我不明白,」陳翔昂首,「人類的一生,不只是一瞬間嗎?對天和天父來說,根本只是一眨眼。為什麼不能施捨給我?對我來說,安吉拉是非常重要,這輩子跟她相依,是我最幸福的事情。是不是因為安吉拉的力量太強了,所以你非留她在天界不可?你怕她也跟路西法一樣嗎?」

「大膽!」西諾爾喝止他,「你這是對天父的態度嗎?」天父卻蒼白
了臉。

原來…慈愛的天父,也害怕我這麼強大的力量…安吉拉突然覺得心酸
。這麼強大的力量,我寧可不要…

她撿起陳翔的斷劍,飛快的斬斷自己的六個翅膀。

「安吉拉!」陳翔大叫著抱住她,她痛得滿臉大汗。顫抖了一會兒,
「天父…我將我的翅膀留下。這樣,我就無法使用任何法力了…請讓
我走,拜託。」

「妳…」天父又驚訝又憐惜,「妳為什麼要這麼堅心?女兒?為什麼
要這樣一意孤行?」

「父啊…」她抬頭看著天父,淚眼朦朧,「我已經有陳翔的孩子了…
這孩子應該也是人類…人類就該在人間長大。就算不是為了我自己,
我也該為這個孩子爭到底。」

「妳…」天父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傷悲。天使這血緣已經無法自然婚配
生子,縱使還有婚姻制度,已經幾千年見不到懷孕出生的嬰兒。幾個
女天使輕呼出聲,豔羨的看著安吉拉。

「…新生命嗎?」天父疲憊的紋路更深了,卻也愉悅的微笑,「這的
確是高於一切的法則。妳去吧。陳翔?你叫陳翔是吧?好好對待我的
女兒。」

陳翔整個人都木了,只會呆著臉笑。「我要當爸爸了?」安吉拉不好
意思的笑,點點頭。

納瑞怕他顧著發癡,萬一天父改變主意就糟了,「那我們告辭了,」
他一拱手,「打擾,打擾。」抓著大伙兒用力一吹陶笛,覺得腳步一
浮,倏地就不見了。

望著他們消失的蹤影,「撒拉弗。」天父喚著,「嚴密注意舒祈的動
態。她若是有心攻上天界,怕是沒有人抵抗得了…」祂搖頭離去,西
諾爾面紅耳赤,暗暗發誓,一定要讓舒祈這心腹大患消失。

***

在納瑞家甦醒以後,陳翔不敢睜開眼睛。

他害怕這一切只是夢一場,安吉拉不曾回到他身邊。他一點一點的睜
開眼睛,正好看到安吉拉溫柔的對他笑。

將她摟在自己胸前,躺在地毯上,他縱聲大叫,「我要當爸爸啦~安
吉拉回來啦~」他跳起來,「這次不准妳說不肯嫁我,聽到了沒有?
哈哈~雙喜臨門啦~」

看他發瘋似的東奔西跑,納瑞嘆口氣,「我第一次看到奉兒女之命成
婚的男人,這麼高興。」

「就是說。」小咪嘆口氣,「其實還滿好玩的。我是說天界之旅。喂
,還敢不敢去冒險?」她拍拍納瑞的頭。

「有什麼不敢的?」納瑞精神一振,「我也跟妳去學劍道好了,似乎
滿好用的。用槍總是覺得不過癮…」

「那還是好好巴結舒祈吧。」

婚禮那天,陳翔幾乎遲到。

「你在搞什麼?」納瑞火氣十足的闖入舒祈家裡,「我的天啊~你怎
麼還在打?今天是誰結婚?你欸!新郎居然遲到?」

「你以為我愛?」陳翔吼回去,「這本論文今天再不打完就來不及校
稿了!」

「你去吧。」舒祈的語氣冷冰冰,「我來好了,我就知道,人類都不
太會守諾言的…」

「誰說的?」陳翔回嘴,「我不是來打掃過了?放心,我會打完的,
納瑞你別來亂我,給我十分鐘!聽到沒有?十分鐘!」

他幾乎把手打廢了,「好了!校稿回來我再修正!」他拿起領帶,「
走啊!你愣什麼?伴郎還杵在這?」

納瑞一面發牢騷一面跑下樓。

「他滿好用的。」得慕說。

舒祈拿著天界的公文發愁,「唉,再好用也沒用。妳看他給我惹什麼
麻煩?天界發文警告我,若是再非法入境,或任意偷渡,準備要給我
點厲害瞧瞧。」

「他們有什麼厲害好瞧?」得慕撇撇嘴,「一群肉腳。」

「有點敬意好不好?」舒祈很無奈,「你們就是不給我些敵人不過癮
?」

婚禮嗎?舒祈微微的笑。她見過安吉拉,她沒告訴陳翔,還有個莫大
的驚喜在後面…

不知道他承不承受得住。

我也不知道自己承不承受得住。他覺得自己幸福的幾乎爆開來。雖然
懷孕了,但是安吉拉苗條的身材完全沒有受影響,穿著新娘禮服的她
,連神父看見都幾乎忘了禱詞。

她美得應該帶面紗,省得引起交通大亂。

交換戒指,親吻。他所有的夢想幾乎都實現了。

臨晚,從喧譁中回歸安靜,他癡癡的看著安吉拉梳頭髮。突然嘆了口
氣。

「怎麼了?」安吉拉坐到他身邊。

「我在想,翩到哪兒去了。她代替妳消失了嗎?」他沉默了一下子,
「我還是滿喜歡翩的。跟對妳不太一樣…」他搔搔頭,「就像是…一
個彆扭卻聰明早熟的孩子,讓人生氣又覺得憐愛…我們把孩子叫做翩
好不好?」

安吉拉笑了起來,「好呀。」她轉頭,「人生總是有許多希望和緣份
的。說不定,我們還是會意外的見到面喔。」

「如果會害妳消失…就不要了。」陳翔考慮了一下子,「妳最重要。


「我肯定不會。」

他一直參不透安吉拉神祕又美麗的笑容,直到嬰兒出生,那真是個美
麗極了的孩子。出生沒多久,就可以睜開眼睛了。

他驚喜交集的看著孩子慢慢睜開的眼睛…

居然是葡萄酒色。「…翩?!」他瞪大眼睛,「這是怎麼回事?為什
麼是妳?」

嬰兒居然不屑的轉開眼睛,閉起來。

「安…安吉拉!」陳翔氣急敗壞,「妳早就知道對不對?」天啊,那
個彆扭又聰明早熟的翩行者居然降生到他家裡?

他突然覺得這一生實在太長了…有這樣的女兒,要操心到哪一年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1-19 12:41:36

後記
陳翩長大以後,葡萄酒紅的瞳孔漸漸變深,除非在暴怒的時候看得出
來,其他的時候是不太明顯的。

就如同陳翔擔心的一樣,這的確是個彆扭又聰明早熟的女孩子。陳翔
老是被她冷冰冰的吐槽,哭著找安吉拉安慰。

她的笑容也很少,總是面無表情。但是她這個樣子卻在同儕裡大受歡
迎。大家都說她既聰明又伶俐,而且酷得不得了,連女孩子都給她情
書。

偶爾,陳翔可以看到陳翩眼中出現暖意。就像她在洞窟裡一樣,像是
朝陽初昇的粼粼水光。只是閃一下就不見了,陳翔相信,陳翩是故意
藏起那種溫暖的。

他們一家還是跟陳爺爺奶奶住在日式的大住宅。有了陳翩這個不愛笑
的孫女,爺爺反而很高興。尤其是陳翩像是娘胎裡帶著武藝來,什麼
工夫一學就上手。

陳爺爺和陳奶奶的身體一直都很健朗,看樣子,要慶祝結婚六十週年
是沒問題的。

陳翔繼承起道館。不過,他書寫的小說「與天使結婚」,出版後意外
得到好評,第二年,他又寫了「我家酷妹」,同樣也很受歡迎,小咪
常笑說,「我當了一輩子專業作家,居然銷售量比不過一個半路出家
的!」

小咪已經是頗受歡迎的羅曼史小說家,她和寫奇幻的老公納瑞成為文
壇人人豔羨的對象,他們最近才去過南極,計畫等手上的稿寫清,明
年二月還打算去新幾內亞。

聽說,天使在的地方,總會將幸福引來。連空氣都含著溫柔的甜味。

陳翔還受不受傷呢?其實還是受傷的。即使蛻變了,安吉拉慌慌張張
的性子還是沒有大改,所以,家裡碘酒和雙氧水的消耗量還是挺驚人
的。

「你後不後悔娶了媽媽?」蹲在從山岡階梯摔下來的陳翔旁邊,陳翩
問,還是沒什麼表情。

陳翔呻吟著,我後不後悔?「這點代價我還付得起…哎唷…當然有時
我也搞不清楚,你媽到底是來救我的,還是來害我的…啊~」慌張跑
下來的安吉拉又絆倒在陳翔的肚子上,讓他慘叫一聲。

陳翩不敢相信自己從小聽到大的神話故事。開玩笑,我怎麼會跟這樣
的媽媽是雙重人格?

太丟臉了吧?

不過,她常常會凝視遠方,想著父母親的冒險,這個時候,她總是面
無表情的臉,才會淡淡的冒出一點點興奮的酡紅。

至於她長大真的成了冒險家,則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如果有機會,我再撥著阮琴,慢慢的說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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