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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南]遇見你好幸福[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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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5 07:38:01
標題:
[羅南]遇見你好幸福[全書終]
遇見你好幸福
作者:羅南
呀!她要長針眼了!這種“香豔刺激”的畫面,竟出現在會議室裡!
若不是已經走投無路、有求於人,她早早落跑,
哪容得她純潔心靈被如此這般污染。
嗄?找錯人了?名字一字之差,這下……完、蛋、了!有救有救!
眼前的美女姐姐竟替她找著了“工作”;而主管正是她錯認的帥哥。
可是……瞧他臉色烏壓壓,似乎很不甘願……
一波三折、三波四折……呼!總算搞定!雖然……
嗯……手段有些些卑鄙。但,也只能暫時“騙”他了,
誰叫他那麼好心、那麼花心、那麼粗心——害她芳心蠢蠢欲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5 07:39:28
第一章
沒想到冷氣會這麼冷,剛剛還在外面曬得熱烘烘,發燙的肌膚在進到大樓裡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全身雞皮疙瘩全冒了出來,更別提她已經站了半小時;靳盈萱搓著手臂猛打冷顫。
哎,怎麼還不出來呢?
剛剛秘書小姐不是說再過五分鐘會議就會結束,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個五分鐘。
“饑寒交迫”讓靳盈萱不安地走來走去,好幾次心想算了,乾脆掉頭回去;可是想想又覺得不甘心,都已經來到這裡,就差一步,便可以見到那個人,說不定事情很快就解決了。
她告訴自己如果不堅持下去,回去一定會後悔的,更何況她已走投無路。
靳盈萱再次鼓起勇氣走到秘書小姐面前,口還沒開,秘書小姐一見到她,馬上不耐煩地說:
“等會議結束我就會通知你的!”
她只好坐在一旁枯等。
在等待的時間裡,靳盈萱卻看見許多漂亮的女人在那扇門之間進進出出,秘書小姐不但沒有阻擋,反而一張臉笑嘻嘻地逢迎。
又一個半小時過去了。開的是什麼鬼會議?至少也會出來上一下廁所啊!她可是等得快受不了;想去廁所,卻又怕錯過機會。就在靳盈萱快要沉不住氣時,秘書小姐總算瞄了她一眼,愛理不理地說:
“好了,你可以進去了,不過我們經理的時間很有限,再過十分鐘,他就必須出門。”
啊?只有十分鐘?
靳盈萱一想到時間有限,只敲了一聲門,便快速將門打開,以跑百米的速度衝了進去,然而等著她的卻是一幕“香豔刺激”的糾纏畫面!
“啊?!”
辦公桌前,幾乎半裸的女人坐在一個男人大腿上,女人的長髮蓋住了男人的臉,靳盈萱的臉馬上脹紅,立刻掉過頭轉身——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真掃興!”女人穿好衣服後,還故意繞到靳盈萱面前。“你懂不懂禮貌啊?誰說你可以進來的!”
“對不起,對不起……”她拼命鞠躬道歉。
女人不高興地開門出去,靳盈萱尷尬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怎麼會遇上這種事呢?真怕被人趕出去,她難為情地解釋說: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秘書小姐說你只剩下十分鐘的時間,而我已經在外面等了一個多小時,等得很心急,所以……”
一直沒聽見罵她的聲音,靳盈萱好奇的偷偷抬起頭,卻看見辦公桌前的那個男人,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衫頭髮,一邊以疑惑的眼神盯著她、打量著她。
“我認識你嗎?”
與他雙眼相對的那一秒,靳盈萱愣住了,全身彷彿有股電流竄動,讓她難以移轉眼神。嗯……這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她的心臟跳得好快,額頭也冒出汗,四周的景物突然都模糊了起來,唯一能看清的就只有他的臉。
“嘿,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他笑著一張臉,“你在做什麼白日夢啊?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她突然回過神,才知道對方是在和她說話。
“你不生氣?我剛剛破壞了你的好事……”
他大笑——
“不,你剛剛解救了我,不然還不知道會被那只八爪章魚纏到什麼時候!”
八爪章魚?這個形容詞還真霹靂,她偷偷一笑。還好!靳盈萱鬆了口氣,原本還怕他生氣不願意幫忙呢。
“你沒有生氣,那實在是太好了!”
“對了,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他打量她全身上下,“嗯……你是高中生吧?今天不用上課嗎?”
她學起日劇裡的動作,馬上深深地向他彎腰鞠躬。
“我到這裡來是有原因的。第一,我實在是無能為力解決目前的問題,也想不出來辦法。第二,你是哥哥的好朋友,就應該不吝嗇幫助他的妹妹。第三,如果你還記得的話,在五年前的一個夏天,我哥哥曾經在海邊救過你一命,你當時曾說欠我們一個人情,等到我們需要時儘管向你開口,你會盡全力幫助我們的。第四,我想你一定也不喜歡欠別人人情,現在正是你實現承諾的時候。”
“啊?你確定是我嗎?你哥哥叫什麼名字?”他疑惑地問。
靳盈萱猛點頭。
“對、對!我哥哥叫靳文軒,我本來還有一張你的名片。”
“靳文軒!我沒聽過這個名字。你說還有我的名片,給我瞧瞧。”
她為難地說:
“啊……啊那個……名片已經濕掉了,沒有帶來,可是……可是……我哥哥說過他記得你是這家公司的人……”
“五年前是,並不代表現在還是。老實說,我根本不記得有這檔子事,你再想清楚一點,有沒有記錯人?”
不會吧?老天!靳盈萱開始慌了。
他一再否認,她都快哭出來了。坦白說,來之前她也不是很確定;要不是走投無路,她絕不會光靠哥哥曾說過的一句話就下了這個賭注。
她拼命點頭。
“是、是、一定是!我哥他不會亂說話,他明明告訴我在台揚上班的陸之豪是他的朋友……”
“等等、等等!你剛說台揚陸之豪?”他釋然一笑。“哈!我就知道這種事遲早一定還會再發生,你要找的是台揚紡織的陸之豪,而我是台洋科技的路致豪。”
“啊?這……”
她傻了眼。
沒想到自己真找錯了人。
“對不起、對不起……”再一次彎腰道歉,靳盈萱臉脹得更紅。
“喂喂!你知道台揚紡織在哪裡嗎?”
丟臉丟到家,她哪敢繼續待下去,也不管對方跟她說什麼,更顧不得禮貌的回應,靳盈萱急急忙忙退出辦公室,一路往大門方向衝。
直到確定自己走出大樓,對方也沒有派人追出來,陽光火辣辣照在她臉上,才稍稍喘口氣。
真是丟人現眼!怎麼會搞出這種烏龍,還害自己等了一個多小時!
她匆忙攔了輛計程車——
“司機先生,麻煩台揚紡織!”
沒想到計程車司機並沒有如她所想的開上馬路往前走,車子僅僅向前滑了五十公尺,然後又停了下來。
“怎麼了?”
司機轉過頭來,面無表情。
“到了。”
“什麼?”
“七十元。”
“司機先生,你在跟我開玩笑啊?”
司機搖搖頭。
“我吃飽撐著沒事幹呀,我寧願多跑幾趟多賺點錢,也懶得說半句笑話。台揚紡織就是這棟大樓!”
“可是……”
靳盈萱睜大了眼,她剛剛才從隔壁棟大樓出來,沒想到台揚紡織竟然就在旁邊,這樣也要收七十元?這個司機先生真是太過分,沒有事先提醒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向她收錢!
“七十元!”司機不耐煩地說:“小妹妹,你快一點,我等會還可以去載別的客人。”
靳盈萱根本不甘心把七十元給他,這裡不過幾步路,司機分明是想占她的便宜,她很想據理力爭,但是……他看起來好凶、好可怕,就好像在電視上看到的壞人,想說的話又硬塞回去。
她心疼地拿出七十元準備交到司機手上,但一想到身上已經沒有多少錢,現在又莫名其妙少掉七十元,靳盈萱靈機一動,想到一個辦法——
當三個銅板落在司機手掌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開始嚎啕大哭。
“嗚……嗚……嗚……”
司機看她竟然為了七十元哭了起來,登時傻了眼,更糟的是,她沒有離開後座的打算。
“喂,小妹妹,我還要做生意!”
“嗚……嗚……嗚……”
她沒有理會,反而放大哭聲,引起路人的側目圍觀。
許多好奇的路人紛紛在問:“怎麼啦?”
司機眼看有不少人湊過來,連忙將剛到手的七十元丟還給她,並趕她下車:
“好啦,別再哭了,這趟不收你車錢就是了!”
車子一溜煙消失在路的盡頭,靳盈萱吐吐舌,將失而復得的銅板放進皮夾裡,露出笑臉。
她可沒有時間再耗下去,還有重要的事要辦呢。
“陸副理到美國出差了。”
“啊?啊……”靳盈萱整個人快暈倒。
櫃檯小姐的一句話有如晴天霹靂,差點將她擊昏,顯然她的運氣背到極點!
怎麼會這樣?臉色鐵青的她繼續追問:
“什麼時候回來?”
櫃檯小姐愛理不理地白了她一眼——
“等事情處理完了,自然就會回來。”
“還要多久?”
“公司機密,恕難奉告。”櫃檯小姐說完話,便將頭轉到另一邊,不想搭理她。
她要抓狂了!
這裡的人到底怎麼了?全是一張晚娘臉孔對人,說起話冷冰冰的,一點同情心也沒有。找不到陸之豪,心情已經夠壞的了,還得面對冷言冷語,靳盈萱好沮喪!
現在該怎麼辦呢?
櫃檯小姐見她呆站著沒有離開的打算,故意提高八分貝的尖銳嗓音:“喂!都告訴你人不在了,不要擋在路中間,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人要接待呢。”
“好啦!”靳盈萱垂頭喪氣地拖著腳步離開。
一出大樓,陽光好刺眼,讓人頭昏,無計可施的她無路可走,又累得要命,只好坐在大樓旁的階梯上,發著愣,絲毫沒有察覺有人正向她走近。
“嗨,你找到陸之豪了沒?”
她被嚇了一跳,一個黑影向她靠近,黑色的陰影蓋在她的頭頂,抬起頭,意外發現叫她的竟是那個路致豪。
靳盈萱不好意思面對他,連忙低頭——
“唉……唉……沒有……那個小姐說……他出國去了……我看我是完蛋了……”
她繼續唉聲歎氣,低頭沮喪地坐著。
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路致豪覺得好奇。
剛一出大門就瞧見她坐在階梯上發愁,不過是一個高中生,真搞不懂有什麼好憂愁的事;這應該是做夢的年齡,他想起家裡那個滿十八歲、剛去加拿大留學的小妹,整天嘻嘻哈哈的,也沒見她為了什麼事發愁。
或許是有個年紀相仿的妹妹的緣故,這個小女生格外引起他的汪意。向來眼神只對成熟女人有反應的路致豪,出乎意料地對她感興趣。
“到底什麼事需要幫助?”
“嗯……”
要不要說出口呢?
面對一個不相干的人,還真有點難以啟齒。不過……靳盈萱腦筋一轉,或許正因為陌生,反而對她更有利。
她偷偷抬起眼瞄他——眼前這個男人長得挺好看的。濃眉大眼,身上的衣服質料看起來好像很不錯,滿像以前在電視裡看過的模特兒;他微微一笑的樣子讓人覺得很溫暖,不像公車上那些老伯伯色迷迷的眼睛。
說不定是個機會!
“我……我需要一份工作。”她鼓起勇氣站起來。“很急、很急,最好是馬上可以上班!”
“你……不還是學生嗎?告訴我,你滿十八歲了沒?”他馬上板起臉孔。
她搖搖頭。
“快了,就快了!”
“還是回去好好念書吧,不要滿腦子想賺零用錢。”路致豪好心地摸摸她的頭勸告說。
她推開他的手,皺起了眉。
“我哪有心情念書!我偷聽到我爸賭輸了錢,想把我偷偷賣掉,我再不逃走,恐怕就沒有機會了!”
“什麼?!這年頭還有這種事?走!”她的話可把路致豪嚇了一跳,一把拉起她的手腕,“走,我帶你去報警,讓員警保護你!”
“不、不、不……不行的!這樣一來我媽會很傷心難過的;是我媽幫我偷偷溜出來的,我只是要一份工作可以養活自己就好。拜託拜託啦,你有辦法找一個工作給我嗎?我真的要走投無路了。”靳盈萱越說頭越低,就差沒跪在地上磕頭。
他露出為難的表情——
“可是……我們公司雇用的都是成年人啊,再說……”
一陣清脆的笑聲打斷他們之間的談話——
“哈哈……嘿,你前一陣子不是說想找個助理嗎?我看這個小妹妹手長腳長的,做起事來一定乾淨俐落。”
一個成熟美豔的女人走過來攬上路致豪手臂,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站在他們身後,不過大概所有的談話都被她聽見了。
女人和路致豪看起來很親昵,靳盈萱心想大概是他的女友,既然有人幫她說話,機不可失,於是拼命猛點頭並且自誇:
“對、對!我工作很勤快,家裡上上下下打掃都靠我一個人,我還會煮飯、縫紉,繡花可能差一點,不過基本的難不倒我……”
“等等、等等!”路致豪雙手交插在胸前。
“嘿……嘿,心儀,我什麼時候說過……”
孫心儀連忙將他拉開,擋在中間,露出迷人的微笑看著靳盈萱。
“你好啊,我是孫心儀,是路致豪的同事。聽我說,助理的工作絕對非你莫屬,記得明天一早來報到喔。”
“喂,人家還只是一個高中生,還要念書……”
靳盈萱趕緊解釋:“我已經畢業了,今天剛參加完畢業典禮,畢業證書還在書包裡,所以要我馬上上班絕對沒有問題的。謝謝路先生!我一定會全力以赴,來報答你的恩情,謝謝!”
孫心儀笑著說:
“別謝了,這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再說他的心腸最軟了,一向最喜歡做善事幫助別人。呵呵,快回去吧,這一身高中女生制服站在這裡實在太引人注目了,拜日本片所賜,你難道不知道有些男人對高中女生的某樣東西很癡迷?”
“啊?什麼意思?我聽不懂。”靳盈萱一頭霧水。
路致豪保護似的口吻說:
“心儀,她還小,你跟她說這個幹什麼!”
孫心儀看看路致豪,又看看靳盈萱,越笑越開心——
“呵呵!我忘了,呵呵……快回去吧,別忘了明天來報到。”
“喂!我還沒答應……”
孫心儀搗住他的嘴,微笑地望著靳盈萱——
“他這個人啊,就是喜歡為善不欲人知。”
靳盈萱的背影消失在轉角,孫心儀才鬆手。
路致豪大大地喘了口氣!
“心儀,你在做什麼啊?真是的!我什麼時候需要助理了?”
她賊賊地笑著。
“你是沒有缺助理,不過……你欠我一個賭注。還記得嗎?你曾經誇口說,任何女人只要被你看上,就絕對逃不過你的手掌心。我不相信,你還說要證明給我看,對吧?”
“那跟這個女孩有什麼關聯?”
“當然有。”孫心儀開心地望著他,“這個女孩就是賭注。”
“什麼?!你開什麼玩笑!”他吃驚的說。
“一般的女人太輕易到手,只要你眼神一拋、點個頭,或是一個吻,就是你的囊中物,根本沒辦法展現你的實力,所以當然要挑一個具有挑戰性的。那女孩就是最好的物件。”
“虧你想得出來!不過……我沒興趣,我可不想被人冠上誘拐未成年少女的罪名。再說,挑這樣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未免太不尊重我了吧。”路致豪一口回絕。
孫心儀興奮得雙眼發亮!
“這就是日劇裡演的不倫之戀啊!哎呀,找什麼醜女或像羅曼史小說裡面所寫馴悍記之類的橋段,都不新鮮了啦,現在流行的是不倫之戀!可別小看喔,這種戀情可是需要很大很大的勇氣。再說……你也沒試過對吧?難道你不想在你光榮的紀錄上多添一筆,說你征服了一個未成年少女的心……”
他打斷她的話:“我有我的遊戲規則!”
她摟住路致豪,身體曲線緊緊地貼著他,柔潤的雙唇慢慢湊近他的耳垂,微微吐著氣說:
“如果贏了這場遊戲,嗯……你將會得到長久以來就想要的獎品喔。”
他的身體接收到從她身上傳來的強力電波,心跳也跟著加快了不少,原本閉著眼的細胞頓時得到振奮。
“是嗎?聽起來很有趣……可是……”
“是呀,我想我們之間也該作個了結。”孫心儀曖昧地望著他。
若要說路致豪是女性殺手中的伎使者,那孫心儀必定是男性殺手的翹楚,兩個人在社交圈裡的戰利品與輝煌紀錄不遑多讓。
只不過兩人從來沒有過交集。
不是路致豪不想,而是孫心儀比他更勝一籌,屢屢挑逗他卻總在緊要關頭收手。
她說:“讓我們做惺惺相惜的對手兼夥伴吧。”
對手也好,夥伴也罷,路致豪不是很在乎;就連自己和孫心儀的關係,有更近一步的肌膚之親當然好,若沒有也無所謂,就算一直處在曖昧情況下亦無妨。反正他從不缺女人,再說這世上可愛的女人多的是。
只是當她自動投懷送抱時,面對如此美麗的一個女人,要說不心動那是騙人的,更何況他是一個精力旺盛的男人。
接他前往客戶公司開會的車已到了路口,但孫心儀的手仍然沒有鬆開的打算,她尖銳修長的指甲,故意在他胸前撩弄,僅隔著一層薄薄的襯衫,路致豪清楚地感受到手指的挑逗。
“怎麼樣?打個賭,一個月內你可以讓那個小女孩上你的床,我就……隨便你怎麼擺,要我喊得多大聲就多大聲,要我擺什麼樣的姿勢都可以,任憑你處置,我……我完完全全是你的人……”
她柔軟嬌嗔的聲音,聽得讓人酥麻。
路致豪迷惑了一下,但很快便了理智。孫心儀為什麼突然對他示好?過去好幾次不都擺明瞭要拒絕他嗎?
認識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像孫心儀這樣一個聰明的女人,會這麼做的原因絕對不單純,更何況他們也算是公司裡競爭的對手。路致豪早聽說她對將成立的研企部門有興趣,並到處放風聲表示她願意擔任經理一職,然而公司裡流傳的消息卻是由他擔任。
一想到此,路致豪的嘴角微微上揚,輕易洞悉了她的計謀。
再說,他喜歡在女人堆裡打轉,並不代表他濫情,也不代表他是個色欲薰心的人。
對女人,就像工作一樣,在他心中是有原則的。雖然他沒有辦法對一份愛情或欲望維持長久,但是“專一”這一點他是決計做得到的。這也是與他分手後的每個女人,雖然難過,但都不會責怪他。
路致豪幽默地說:“聽起來倒很像電影《危險關係》的情節,你該不會是扮演葛倫克蘿絲的角色吧?喔喔,她的下場好像不太好喔……”
她撒嬌裝蒜:“哎呀,人家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又沒看過那部電影。”
他輕輕將孫心儀推開,碰碰她紅潤的臉頰,食指輕觸自己的嘴唇後又移到她的雙唇上——
“再見,我得去開會了。”
“等等!”她的嘴角一垮。“打賭的事……”
路致豪踏進賓士車前對她揮揮手——
“我明天就會請她回去,我不需要助理,當然,打賭的物件另尋吧。”
汽車揚長而去,留下氣急敗壞的孫心儀,跺著腳,在心底咒罵:該死又狡猾的狐狸,竟然不上當!哼,我偏不信邪,怎麼可能有男人不栽在我手上的。路致豪,走著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5 07:39:55
第二章
靳盈萱一到大門口,便見到笑臉迎人的孫心儀向她走來。
“孫小姐,你好。”她禮貌地點頭。
“哎呀,你可真準時,現在像你這麼好的孩子真是不多了,我們果然沒看走眼,來、來,跟我來……”
孫心儀熱情的攬著她的手臂,一路直達路致豪辦公室,來到秘書小姐面前。
“林秘書,我有事找你。”
靳盈萱當然還記得這個凶巴巴的秘書,昨天根本對她不屑一顧,然而今天秘書小姐的樣子全改了,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必恭必敬地拼命對孫心儀點頭。
“孫副理,我們經理今早先到客戶那裡去了,所以……”
“這我當然知道。這是……”孫心儀轉過頭看著她。“你的名字?”
“喔,我叫靳盈萱,請多多指教。”
孫心儀看著林秘書,以命令的口吻說:
“這是路經理的新任助理靳盈萱,幫他處理檔案歸檔或辦公室整理之類的工作,請你幫她找個桌椅放在路經理的辦公室裡面。”
“可是……”林秘書滿臉訝異,吃驚地說:“我沒聽路經理提過,而且……檔案歸檔的事一直都是我在處理,所以……”
孫心儀不耐煩地說:
“怎麼?我會說謊騙你嗎?路經理昨天錄用她了,至於要分配她什麼樣的工作,路經理自己心裡有數,也不需要你替他擔心。還不快點去找桌椅來!”
“是、是!”
礙於孫心儀的職位,林秘書當然不方便再說什麼,只好半信半疑地遵從孫心儀的命令;但當林秘書經過靳盈萱身旁時,她很清楚的看見林秘書狠狠瞪了她一眼。
“哇,林秘書好凶喔……”
孫心儀拍拍她肩膀,像個大姐姐似的呵護她說:
“不要怕她,公司裡難免有舊人欺負新人的事,今後不管遇到什麼事,儘管對我說,我來替你擺平。”
“你對我好好喔,謝謝你,孫小姐!”
“不要太見外,以後叫我心儀姐好了,說不定哪天我也需要你的幫忙呢。”
完全不知道孫心儀葫蘆裡賣什麼藥的靳盈萱,感激得猛點頭——
“當然、當然!以後心儀姐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一定會全力以赴!”
“一言為定喔。”完全沒想到這女孩如此好騙的孫心儀,得意洋洋地笑著。
“嗯,一言為定!”
當她們擊掌約定的同時,身在好幾條街外的一棟大樓裡,坐在會議室裡正和客戶開會的路致豪莫名其妙地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路經理你還好吧?感冒了嗎?最近感冒的人很多,聽說這一次的感冒病毒很強悍……”
哪裡是什麼感冒,路致豪一向對感冒免疫,無論恐怖的流行感冒來襲,都不關他的事。
那……為什麼直打噴嚏呢?
他自己也納悶,今兒個一早起床,眼皮猛跳,彷彿有什麼事要發生。翻了翻牆上的日曆,右下角寫了個很大的“吉”;當時他還以為大概是在暗示今天會有好事發生,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遇見,反倒是連連不止的噴嚏惹得他心浮氣躁。
開完會,回到辦公室,當路致豪看見靳盈萱的身影竟站在他辦公桌上,他立刻明白今天的渾身不對勁不是因為日曆上的“吉”,而是——
天呀,搞什麼東西!她在做什麼啊?
助理,是幹什麼的呢?
靳盈萱對此完全沒有概念,孫心儀也沒有說得很清楚,外面對她怒目相向的秘書小姐當然更不可能告訴她,所以……只好自己摸索嘍。
她東看看西看看,檔案都相當整齊,根本無須整理;淺灰色的地毯也很乾淨,路致豪的辦公桌前,倒是有一大堆的資料夾,歪歪斜斜的。
好吧,就從這裡開始下手。
她可得好好表現,讓路致豪刮目相看。
靳盈萱卷起衣袖,很快地將兩疊資料夾一一排好,就像座高聳的小山,看起來挺刺眼的,她覺得不妥,又全部打散從排一次,排列成如金字塔般的形狀。
嗯,看起來美麗多了!
接著她又把注意力移到百葉窗上,淺藍一片,看起來單調又平凡,這樣怎麼會有工作情緒呢?
靳盈萱翻箱倒櫃地從抽屜裡找出一堆奇異筆、簽字筆,還有一堆過期的月曆紙、包裝盒和紙。脫下鞋子爬上桌,開始發揮她的美術天分。
正當她渾然忘我的時候,在門外觀察很久、終於忍不住的路致豪開門走了進來。
“你到底想做什麼?還不快下來!”
“路經理你回來了,我馬上收拾好。”
一見路致豪回來,靳盈萱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說,由於太過興奮,一個轉身不小心踢翻了辦公桌上的檔案夾,更糟的是自己也被絆倒,失去平衡,從桌上摔了下來,屁股正好著地。
“哎呀……好痛!”
路致豪原本真的想大發雷霆的,但看見她摔跤的模樣,卻忍不住在一旁偷笑。真搞不懂這女孩的腦袋瓜裡在想些什麼。
“嘿,你還笑,都是你害的耶!”她拍拍屁股站了起來。
“我可沒有要你做這些事啊!”
“但都是我為你做的,所以和你有關,誰叫我是你的助理!”
路致豪搖搖頭。
“等等,這句話有語病,我可從來沒有說過你是我的助理。”
“你昨天明明……”
“那是孫心儀答應你的,所以……你去找她當她的助理才對!”
聽到他們對話的秘書小姐幸災樂禍地走進來,遞給路致豪一堆留言紙。“經理,這些是你的留言。”
“喔,林秘書,麻煩一下,請你告訴這位小姐,孫副理的辦公室位置,我想她可能是迷了路。”
秘書小姐得意洋洋一副“我就知道”的鄙視表情瞪著靳盈萱。
“我說嘛……如果經理要雇用助理,我一定是第一個知道的人。再說,經理的事有我全權處理就夠了,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助理。沒想到年紀輕輕的,臉皮還真厚,知道我們經理對女人心最軟就吃定他……”
“不、不,我從來沒有那樣想過,我以為……”
林秘書根本不讓她有說話的餘地——
“以為什麼啊?像你這種佯裝清純的女孩我看多了,不回到學校好好讀你的書,還想做什麼?也不知道你父母是怎麼教你的!”
靳盈萱從小到大從沒被人罵成這樣,面對林秘書犀利的言語攻勢,根本無法招架,只有任憑挨打的份。
她不停地搖頭否認,但就是無法堵注林秘書的口。
林秘書眼見路致豪不動聲色,便變本加厲:
“還不快點離開!待在這裡做什麼!要不要我打電話報警,請員警送你回家,你才覺得有面子?!”
聽到“員警”兩字,靳盈萱的心更慌,她臉色慘白地看著他們——
“我走就是了……”
路致豪望著她的背影,還真有點不忍心。林秘書是說得過分了些,但如果不這麼做,他實在也想不出辦法要她離開。
“你身上有沒有車錢?要不要我請人送你回家?”他朝她的背後喊。
靳盈萱搖搖頭。
這就是現實人生吧。
當初她離開家時就應該想到這些,只是當時的情況太混亂,情緒又激動,哪能想得太多呢。再說,除了離家,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
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呢?
這一陣子她好像老是問自己這句話。
靳盈萱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朝樓梯口走去,後來乾脆坐在樓梯口,反正大家都去搭電梯,沒有人會注意這裡。她雙手環抱著膝蓋,低頭沉思,直到聽見背後響起腳步聲。
不用想也知道是孫心儀,一定是聽到消息趕來安慰她的。
靳盈萱滿心感激著孫心儀,心地善良又單純的她,眼見路致豪的態度如此堅決要她離開,實在也不想為難孫心儀。
她搔搔頭,歎了口氣說:
“心儀姐,你不必安慰我了,我想昨天是我誤會了路經理的意思。我這個人老是這樣,總是誤解別人的意思,是我的錯。林秘書的能力很強,他實在不需要助理的。沒關係,我想我應該還可以找到別的工作,在某個地方一定有……一定可以找到的……”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說越沒有信心。
然而,站在靳盈萱身後的並不是她所想的孫心儀,而是路致豪。
不知怎的,他就是無法放心,看見她離去時落寞的身影,總覺得心頭怪怪的。原本以為她會去找孫心儀,但在辦公室內並沒有看見她,四處找了一會兒,才在樓梯間發現縮成一團的靳盈萱。
她的話讓人於心不忍。
雖然孫心儀居心叵測,但沒有必要牽連到靳盈萱身上吧?至少她是無辜的。
路致豪沒有出聲,他想了一會兒,慢慢轉過身去,走回辦公室,然後對林秘書說:
“你去把她找回來吧,我後來想想,確實有些工作需要助理。”
林秘書訝異地看著他——
“可是她……”
“別可是了,快去做吧,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靳盈萱感到高興,但仍然滿腹疑問。
她追問著路致豪:
“我不懂,為什麼……剛剛不是……”
埋首在經過靳盈萱“破壞”的檔案夾裡,忙著將已處理完和未處理檔案分開的路致豪。只是淡然的搖搖頭。
“快回位子上工作吧,我交代了林秘書把一些事情分給你做。”
她桌上確實放了不少東西,而且林秘書正站在桌前,板著一張臉,翹著嘴,雙手插腰瞪著她。
“這些是要寄給客戶的資料,名單就放在旁邊……”
“好,我馬上就來弄,”
靳盈萱興致勃勃地正準備跑回座位,她高興的模樣讓林秘書越看越不順眼,心裡實在很嘔,所以當靳盈萱從她面前經過時,故意將右腳伸出來。
毫無防備的靳盈萱,“砰”一聲,五體投地,高聳的鼻尖狠狠撞擊到地面。她覺得一陣劇痛,鼻子熱烘烘的。
當她試著站起身,卻感覺到一股熱流從鼻子裡流出來。
“啊,完蛋了,流鼻血!”
從小到大從沒遇過這檔子事的她,當場傻了眼,不知所措。
鮮紅色的血慢慢滴下,一瞬間,靳盈萱的白上衣便染上了滴滴鮮血。
她的模樣讓人心疼,路致豪立刻衝向前,強而有力的手臂一把將她抱起。躺在他懷中,靳盈萱仍忍不住發抖。
事情來得太突然,疼痛與鮮血讓她眼眶裡全擠滿了淚水。恐懼使得靳盈萱緊抓著路致豪胸前的襯衫,不敢鬆手。
路致豪彷彿可以感應到她內心的害怕,他溫柔地將她平放在一旁的長椅上,替她撥開臉頰上的髮絲。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先塞住流血的鼻孔,然後體貼地以手指用力掐著鼻子的最上方。
“不要怕,等一會兒血就會止住了。”
沒有怒罵、沒有生氣,更沒有諷刺,路致豪只是對她微微一笑。
“真的嗎?”她顫抖著說。
路致豪摸摸她的頭。
“當然,你放一百個心。”
靳盈萱被鮮血嚇死了,但他的聲音卻安撫了她。
就像在黑暗中遇見了天使、大海中抓著了浮木,聽見他輕柔的安慰,原本顫抖的身軀、恐懼的心靈,慢慢地平靜下來。
“我相信你。”她咬著唇說。
她的臉與他的相距不到幾公分,連他呼吸的聲音、身體的麝香味道都一清二楚。
忽然間,路致豪的一切都變得很敏感。
他的聲音好溫柔,像春天迎面吹拂而來的微風。
他的動作好輕柔,像冬日的太陽般和煦,讓人心生暖意。
靳盈萱注視著他,眼神久久無法移開,她仔細端詳他的五官、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他專注的神情,讓她著迷。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啊?
她覺得全身飄飄然的,有點像是靈魂出竅,完全忘了肉身的存在。只聽見胸前的心跳怦怦聲,還有他指尖的溫度。
從路致豪身上傳來的淡淡麝香味,好像一種魔法,讓他全身充滿了讓人難以抗拒的光芒,那種光芒會吸引人注意、會使人想親近,靳盈萱好想再多靠近他一點。
路致豪也注意到她的眼神,卻不知道她心裡所想的,還以為是她被嚇壞了。
“現在覺得怎麼樣?”他擔心地問。
“嗯?什麼?”
他將染了血跡的手帕收回。
“血止住了,你還好嗎?”
當路致豪的手離開她的肌膚,她的心彷彿被刀割了一下,一陣痛楚!
“啊,不要鬆手……”她情不自禁地喊了出來。
“什麼?”
望著路致豪吃驚的表情,靳盈萱才驚覺到自己忘形說錯了話,她吐吐舌頭,有點害羞——
“沒……沒什麼……大概是剛剛撞到頭,有點昏……”
他擔心地摸摸她的頭。
“要不要去醫院檢查看看?說不定是腦震盪,會不會想吐、頭暈……”
一直站在旁邊的林秘書氣得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下去了!
“不過才撞了一下,哪有那麼嚴重,太誇張了!經理,你等會兒還有會議要開,接下來就交給我好了。”
眼看林秘書就要過來接手,靳盈萱嚇得連忙坐起身猛揮手!
“不……不必了!我想應該沒問題……”
靳盈萱試著站起來,不過才剛剛挺直腰,發軟的雙腿又站不住,正巧又跌回路致豪懷抱裡。
“真的沒問題嗎?”他不放心地看著她。
“應該吧……”望著他的眼睛,靳盈萱有點緊張,開始語無倫次:“沒有關係的……我想……”
年紀輕輕的靳盈萱第一次感覺到“異性”的存在,剛剛才嘗到愛慕的滋味,但毫無經驗的她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知道面對路致豪時讓她臉紅心跳,讓她不知所措。
但看在林秘書眼裡卻不是這麼一回事,光憑女人的直覺,林秘書馬上就感覺到靳盈萱盯路致豪的眼神異常,兩個人交談的親密姿態讓她氣憤得渾身毛骨戰慄。
這個狐狸精!
年紀雖小,但勾引男人的手段卻不輸其他女人,光憑那張自以為清純的臉蛋,就以為可以把路致豪拐走,哼,門都沒有!
林秘書早就暗戀路致豪許久,但礙於自己貌不驚人,和他那些一個又換了一個的美貌女友相比遜色很多,所以只能默默藏在心裡。她想,只要在工作上能讓路致豪無法缺少她,至少她還可以永遠待在他身旁。
不過,對於眼前這個小女孩,她卻沒辦法服氣。
不論怎麼比,林秘書自認絕對不輸給靳盈萱,如果連靳盈萱都可以奪走路致豪的心,不就代表自己太遜了嗎?待在路致豪身邊這麼久,竟然都無法讓他動情!
越想越不甘心,林秘書擠進兩人中間,拼命想提醒路致豪——
“經理,開會要遲到了,快點去準備吧,把她交給我就好了。”
“不要!”靳盈萱馬上脫口而出。
這個小女孩居然……靳盈萱的一句“不要”,如火上加油般氣得林秘書面紅耳赤,腹內火中燒,恨不得將靳盈萱揉成一團!不過在路致豪面前,為了形象,林秘書強忍著,仍然保持笑臉。
林秘書伸過手,一把抓住靳盈萱的手腕。
“到林姐姐這邊來,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靳盈萱才不是笨蛋,她很清楚自己剛剛“流鼻血”的傑作,正是出自林秘書的神來一腳,現在林秘書又露出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看起來更加恐怖,她才不會自投羅網。
“我真的沒事了……”她想甩掉林秘書的手,但對方偏偏就像支老虎鉗子,緊緊地掐住,她越是用力,越是抓得越緊。
林秘書硬是想將她拉離路致豪身邊。
靳盈萱偏不讓林秘書牽著鼻子走。
兩人如拔河般一扯一拉,一來一往,儼然搏俗命上演女子摔角大賽。
為了爭一口氣、爭面子,林秘書使出渾身解數。當然“薑還是老的辣”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林秘書比靳盈萱重了些,力氣當然也比較大,一個強而有力的“回旋轉”,手臂用力如鏈球般將靳盈萱甩了出去。
“砰!”
不過並沒有正中林秘書心想的目標沙發,而是把整個檔案櫃撞翻,可憐嬌小的靳盈萱,被夾在地板和翻倒的櫃子裡,昏了過去。
耳旁好像有人在說話。
靳盈萱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眼前是完全陌生的景象。
天花板是具現代感放射狀的燈管,四周是淺灰與深灰相映的壁紙,屋內的裝演擺設是經過專人設計的,每一樣裝飾品恰如其分地展露原有的本色。她偷偷打量著,發現這屋子的主人挺有品味的,屋內的空間看起來寬敞又舒適。
她慢慢將焦距拉近,看見門旁有兩個正在說話的人。
一個是路致豪,另一個西裝筆挺的人她並不認識。
“她現在的情況如何?”
“沒有大礙,只是一些皮肉擦傷,觀察一、兩個晚上,如果沒有發燒、嘔吐的情況,就應該不會有事。”
靳盈萱慢慢回想起自己昏過去前發生的事。
她瞄了眼牆上的鐘——六點多。窗外一片暈黃的彩霞,告訴她已經接近黃昏。
天啊!她暈過去這麼久了嗎?一整個下午,老天!
靳盈萱猛然坐起身,把屋內的另外兩個人嚇著了。
路致豪連忙跑到她身旁——
“感覺怎麼樣?”
他問她感覺怎麼樣,喔,該怎麼回答呢?靳盈萱看到自己居然身在路致豪的家裡,更棒的是他現在就在她身旁,簡直讓她心花朵朵開,感覺棒透了!
她甜蜜地傻笑著。
“很好啊……”
“還記得我是誰嗎?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嗎?”他擔心地問,並伸出手指做出勝利的手勢。“你看看這是多少?告訴我。”
路致豪擔心的模樣也好迷人,靳盈萱注視著他的眼睛,不知不覺看得入神,滿腦子充滿了自己與他是親密情侶的幻想畫面,根本忘了回答,只是盈盈地笑著這景象。這可把完全不知道她腦袋瓜在想什麼的路致豪急壞了,他轉過身,急著詢問醫生:
“她是怎麼了?”
醫生再次幫她做了一次檢查。
“一切都很正常啊。”
他再度蹲在靳盈萱面前,將她的雙手緊握在自己手掌裡,摸摸她的額頭,溫柔認真地盯著她。
“我再問你一次,還記得我是誰嗎?”
望著他那張讓人心動不已的臉,胸口怦怦地跳著,靳盈萱腦海忽然閃過一念頭。
她決定裝傻。
“你是誰?”
路致豪緊張地看著她。
“你不認得我了嗎?”
靳盈萱搖搖頭,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不記得了,這裡是哪裡呢?我為什麼會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他不解地看著醫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醫生無奈地搖頭。
“可能只是短暫的失去記憶。我看這樣吧,明天帶她到醫院來,給她做進一步的檢查,或許可以得到解答。”
“暫時性的失憶?噢,我的天呀!”
路致豪連忙抓起桌上的電話,倉促地撥號——
“喂、喂!我是路致豪,林秘書還在嗎?不在?沒有……沒有關係,人事室還有誰在,去找一個人來,馬上給我靳盈萱的人事資料,快,我現在就要!”
看得出來他很焦急,抓著話筒,不安地來回走動。
靳盈萱好感動。
沒想到路致豪竟然對一個才見過兩次面的她如此關心,靳盈萱發現自己又更喜歡他一些,更加強想在這裡住下來的念頭;她知道只要自己佯裝完全忘了過去,心軟的他一定不會就這麼扔下她不管。
身上的錢越來越少,住宿飯店的錢就快要付不出來,不如就賴在這兒吧,可真是一舉數得。
太棒了!
她躲在被窩裡得意地笑著,沒想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解決,然而這一切都還得歸功於林秘書,嘿嘿嘿……
“你在做什麼?”
聽見路致豪的聲音,她趕緊拉下被單。
“啊!沒有什麼,我只是……覺得!嗯……這裡……嗯……好陌生,對!覺得好陌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你能告訴我我是誰嗎?”
“唉,我要是真的知道就好了。”
“什麼?連你也不知道嗎?”
“你根本沒有填人事資料對吧?”
“什麼人事資料?”
路致豪搖頭苦笑地說!
“我真是糊塗,怎麼會問你這個問題,現在的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怎麼可能知道曾經做過的事。”
“現在……我該怎麼辦?”她小心翼翼、試探地問。
“讓我先幫你找個地方住吧,你覺得飯店怎麼樣?”
路致豪準備起身打電話訂飯店,卻發現自己的衣角被靳盈萱緊緊地抓著。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安,還有恐懼,一直搖著頭。
“我不要去飯店。”
於是他想著他的那些紅粉知己名單,試著從中找出能照顧她的。
“啊,那這樣好了,我有個朋友人很不錯,她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我送你過去好嗎?”
她依然揪著他的衣角拼命搖頭。
“我要待在這裡。”
“不行。”
“為什麼?”她委屈地望著他。
“因為……”
他可以找出上百個理由告訴她為什麼,但最後他卻鬆口了。望著靳盈萱圓潤的臉龐,那雙有如一泓清潭的眼睛,亮澄澄的,他不忍心讓潭面下起大雨。
“好吧,但是有一個條件。”
“只要不拿我當枕頭或靠墊,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喂,你當我饑不擇食啊?要和我上床的物件條件可嚴苛得很。很抱歉,你沒有一項是及格的。”路致豪邊說邊從衣櫃裡拿出新的枕頭與棉被,一邊整理著床鋪。“再說,我可沒有勾引未成年少女的興趣。”
“你保證?”
她伸出小指要和他打勾勾。
他也將小指伸出來。
“要我上法院公證都可以!”
“真的?”
“我會想辦法找到你的家人,這段時間裡就請你暫時委屈在這裡。不過你得答應我,不能告訴任何人你住在我這裡。”他說。
“啊?怕什麼啊?你不是說你不會對我怎樣……”
“我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你別想太多了,我不是和你勾小指保證了嗎?我路致豪一向說到做到。”
靳盈萱飛快地朝他的右臉頰一吻!
“我答應你,絕對不對任何人透露,以此吻為證。”
她的閃電一吻彷彿真的有電流,路致豪的臉部肌肉感覺到一陣酥麻,心頭緊揪了一下。但他不知道這代表了什麼意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在這個時候,他什麼都不願多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5 07:41:05
第三章
舞臺上,Jazz樂團正在表演。
耀眼的霓虹燈、熾熱的氣氛,台下的聽眾情不自禁搖晃起身體。
路致豪坐在Pub裡,倚靠著窗,他的眼神沒有停在屋內最熱鬧的地方,而是注視著身旁隔著落地窗外的花園盆景,因為黑夜點燃了小夜燈,整個花園彷彿圍繞著星星。
他沒有心情不好,剛剛才完成一件大case,公司與客戶都雙贏的合約。
他也沒有在煩惱私人感情,基本上,感情的重要性遠遠低於他的工作、朋友,甚至是美食。
“你看起來心事重重。”
他的現任模特兒女友蕾蕾摟著他的腰,送上她的紅唇。
“是嗎?”
老實說,他也沒什麼心事。事業一向順利,和蕾蕾相處還在蜜月期,若要認真追究,他的確是有一件事覺得有一點點“煩”,那就是他辦公室裡兩個女人的戰爭。
原本個性文靜的林秘書,只要遇上靳盈萱,就會忽然性情大變。
看起來乖乖巧巧的靳盈萱,一碰見林秘書,也會變成反擊的小野貓。
雖然她們兩個在他面前仍然保持和平的模樣,但事實上,那股濃濃的火藥味早就飄散各地,就算想視而不見都難。
然而還有一件事讓他頭更大,那就是關於靳盈萱的真實身份。
醫院檢查確定沒有大礙,但有關失去記憶方面卻沒有答案,李醫生只給他一個讓人沮喪的答案。
“或許明天就會清醒過來,也或許要過好幾年,對於人類大腦構造的問題,我們仍然有尚未解開的謎團。”
根本是教課書上找來的答案,對他一點幫助也沒有!
不知怎麼的,急於想幫靳盈萱找到家人、送她回去的念頭很強烈,所以當醫院方面傳來的消息一點幫助也沒有時,實在讓他感到沮喪。
路致豪歎了口氣。
“咦?你的腦袋裡在想什麼?唉聲歎氣的……”蕾蕾撒嬌著說:“人家可是好幾天沒見到你了,很想你耶,好不容易等到你忙完了,怎麼還一張苦瓜臉呀?”
“沒事的。”
“你說謊,你的眼睛明明寫了兩個字。”
“哪兩個字?”
“禮物。”蕾蕾喜孜孜地笑著。“我知道你一定是為了我的生日禮物發愁,不知道該送什麼好,對吧?我就知道你最懂女人心了。其實……也不必太麻煩,帶我到珠寶店走一趟就好,不如我們明天……”
生日禮物?他根本不記得蕾蕾的生日到底是哪一天,不過為了讓她開心,路致豪笑而不答。
“趁你還有空的時候可要多陪陪我喔,所以……”蕾蕾將嘴湊近他耳旁,緩緩吐著氣說:“既然你無心聽歌,我們就早點走吧,人家……”
她的一隻手已經伸進他西裝裡,隔著薄薄的襯衫,在他的肚皮搔癢。
他喜歡蕾蕾這一點,對欲望從來不隱瞞。
當路致豪看著她那對發光的眼睛,就知道蕾蕾心裡想要的是什麼。
他親吻了下她的唇。
“我們走吧。”
兩人一上車,便毫無顧忌地撫摸起來,他親吻著她的唇,雙手迅速脫去她的外套,情不自禁地吻著她裸露的香肩。
蕾蕾賣力演出,雙手如蛇蠍般在他身上遊移,不一會兒便解開他身上的鈕扣,濕潤的舌尖勾引著裸露的胸膛,慢慢地滑下,來到他的兩腿之間。
“到你那裡去吧。”
“不要,人家喜歡你的床。”
“不,去你哪裡。”
蕾蕾嘟起小嘴。
“為什麼?不管!人家不管啦,就是想去你那裡……”
路致豪忽然將腰挺直,立刻拒絕:“那……改天吧。”
女人敏銳的第六感讓蕾蕾感覺到異樣,彷彿嗅覺靈敏的狗,察覺到事情蹊蹺之處。
車子剛好到達路致豪家門口。
蕾蕾一語不發推開車門,他在她進大門前攔住了她。
“你要做什麼?”
她露齒一笑。
“若今天不能共用你的床,不如請我喝杯咖啡吧,我想你該不會那麼小氣才對。”
路致豪根本攔阻不了意志堅定的她。
沒等他拿鑰匙開門,蕾蕾毫不遲疑地先按了門鈴。
出來應門的是僅穿著一條短褲、上身是緊得不能再緊的T恤的靳盈萱,她剛從浴室出來,紅通通的雙頰像蘋果,渾身散發著一股清新的肥皂味,蕾蕾身上變調的香水味根本無法相比。
“嗨,你回來了!”
靳盈萱甜美的笑容和年輕的身材,讓風度原本還保持得很好的蕾蕾,終於忍不住發飆——
“說!這是怎麼一回事?她是誰?”
“朋友。”路致豪簡明扼要地說。
“什麼朋友!你怎麼可以讓她住在這裡?!難怪不讓我留下來過夜,原來是床上早就有人了!”
嫉妒讓一個女人像發了瘋似的,原本那些美好、優雅的形象,全毀於一旦。蕾蕾潑婦罵街的樣子實在很難看,原本盤上的頭髮全散了,臉上的妝糊成一片,就像只水開了的瘦高型茶壺,不停地噴著水蒸氣。
路致豪有點看不下去了。
“別再罵了,會吵到鄰居。”
“那是你的事!我才不管那麼多。路致豪,你要給我一個公道!你說,你到要選她還是我,我們之間只能有一個存在,我沒辦法忍受和另外一個女人分享你!”
“不要鬧了,先進去吧,進去再說。”
他拉起蕾蕾的手,卻被她推開。
“你先說你要選誰!”她大吼。
蕾蕾就像發怒的獅子,一發不可收拾,齜牙咧嘴,憤怒的模樣像是想把人一口吞進肚子裡。
“說!你說啊!一張牙舞爪般地揮動手臂,一步步逼迫著路致豪。
天呀!女人怎麼說翻臉就翻臉?!變臉如此神速,十分鐘前還是個甜美可人的伴侶,現在卻完全變了樣,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他無奈地搖著頭。
“你要我說什麼?”
以為勝券在握的蕾蕾,刻意提高分貝大聲嚷嚷:
“說你愛的是我啊!然後……把這個醜不拉幾的女人趕出去!”
無趣的八點檔劇情活生生在他面前上演。
路致豪和女人始終無法維持長久關係的原因,也正因為如此。濃烈的嫉妒、強烈的佔有欲,以為有了親密的關係,他就是她們口袋中的商品。
他討厭這種感覺,然而和任何一個女人交往到後來,越來越強烈的佔有欲望,總讓他感到窒息。
現在的蕾蕾也是如此。
路致豪感到失望。
“我請司機送你回去。”他平靜地說。
蕾蕾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她吃驚地看著他。
“你說什麼?!”
“或者你想坐計程車回去也行,我會幫你叫一輛過來。”
她氣急敗壞直跺腳!
“路、致、豪!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從來沒有男人敢甩我,只有我才能決定是不是要和對方分手,更何況你居然在我生日前夕說這種話,太過分了!”
路致豪態度依舊平靜,他掏出支票簿,爽快地在上面簽了個數字,然後遞給蕾蕾。
“祝你生日快樂,我想這樣的禮物應該夠了。”
接過支票的蕾蕾,原本怒意橫生的臉,看見支票上的數字,頓時堆起笑意,臉頰露出深深的酒窩。
“叫你的司機送我回家吧,拜拜!”她滿意地說。
靳盈萱雖然心中有些高興,但也有點良心不安。
她怯怯地問:
“這樣好嗎?”
路致豪從冰箱中拿了瓶礦泉水,倒坐在沙發上。
“什麼好不好?”
“就這樣讓女朋友走掉……然後……”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靳盈萱坐在他身旁,盤起腿——
“你說得好瀟灑,可是……也好殘忍。”
“有沒有讀過達爾文的進化——適者生存?這就和我對女人的看法一樣,適合我的就會存在,不適合我的就被淘汰。”
“可是……怎樣才是適合你的?你又怎會知道呢?就像剛剛,其實你女朋友會生氣也是因為愛你不是嗎?”
路致豪搖搖頭——
“蕾蕾只是希望有人陪、有人哄她,最好還能送她昂貴的禮物。至於對象……根本不需要特定人物,只要能滿足我剛說的前三項,就不會有問題了。”
“你遇到的女人都是這樣的嗎?不會吧……並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蕾蕾,一定會有真心關心你、在意你,甚至願意為你而死的女人……”
喝下的礦泉水差點噴了出來,路致豪大笑!
“哈!你是不是愛情電影看太多了,還是什麼愛情小說,我知道高中女生一向最迷羅曼史了。這是什麼時代,哪還有什麼願意為對方死去的人。”
“有!一定有!就像……”她突然把話打住。
“有什麼?”路致豪的眼神充滿質疑與不信,口吻更是不屑:“要等到這樣的女人出現,除非世界倒轉,回到遠古時代。”
“你不相信?”
“要我怎麼相信?倒是你……”他看著她,像哥哥般的叮嚀:“別太相信這世界上真有永恆不變的愛情存在,人可能會永遠喜歡吃某種食物,但絕不可能永遠看不膩一張臉。”
“聽起來好深奧,不太懂。”
“也沒指望你會懂啦,畢竟……你還小……”
靳盈萱嘟起嘴。
“又說我年紀小!胸部都長得不小了,我就不信和成熟差多少。”
路致豪故意多瞄了她胸部幾眼。
“嗯……恐怕還差很多……”
“喂!色狼!”她踢了路致豪一腳,不過卻被他躲掉。
“是你自己提的,我只是驗證一下。”
“看在我剛剛害你被誤會的份上,這一次饒了你。”
“你還在想剛剛的事?”
“當然!我可是會覺得良心不安的,畢竟是我引起的……要是我不失去記憶,不賴在你這裡,或許就不會被你女朋友誤會……”
“嘿,這不關你的事,好嗎?愛情來的時候總是不知不覺,當愛情要離開的時候,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是理由。”
“喔……喔,好艱深,還是聽不懂。”她吐舌。
路致豪大笑!
“等你長大以後就懂了。”
靳盈萱實在很想跟他說,其實她一點也不小,再過幾天就要滿十八歲,算是成人了;但她不能說,此刻的她是個忘記過去的人。
“那還得等多久呢?我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苦笑地說。
“很快、很快!等有一天你遇到自己喜歡的人,談了幾場戀愛後,你就會明白。至於過去的記憶……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家人。”
他總是如此令人感到貼心,靳盈萱感動得眼眶微微濕潤。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忽然很想知道。
他放下手中的礦泉水瓶子,眼神盯著遠方。
真要追問為什麼要幫助靳盈萱的原因,路致豪可以隨便舉出一大堆敷衍的句子。但真正的原因是什麼呢?
是因為總是對女人心軟的緣故嗎?還是因為覺得“助人為快樂之本”的鬼話?
他很清楚都不是。
“我不曉得。”他坦白地說。
這樣的答案實在令人有點傷心,原本希望能聽到他對她存有好感之類的話;不過靳盈萱並不感到氣餒,就算路致豪對她的感覺還只是一片空白,但空白就表示還有希望、還有努力的空間。
“無論原因是什麼,好人會有好報的。”
路致豪開玩笑地說:“你怎麼知道我是好人?搞不好收留你是因為想把你賣掉,好賺一筆傭金。”
“嘿,才不怕呢,像我這種貨色,能賣得掉算你走運!”
他兩眼注視著她,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一番,表情認真嚴肅——
“其實……你也沒有那麼糟,眼睛還算大,鼻子也不是蒜頭鼻,嘴巴雖然不是櫻桃小口,但也不會血盆得可怕,身材嘛,因為在發育中,還大有可為……”
“去你的!”靳盈萱抓起抱枕扔向他。
路致豪笑著躲開了——
“是你說我是好人的,我認識的所有女人也只有你會說我是好人,大部份的女人都認為我是好情人,或是好金主。”
“這話聽起來好傷感,該不會……你從來沒有戀愛的感覺吧?就是那種……和一個人愛得死去活來的感覺。”
“我當然談過戀愛,女朋友都不知道換過多少,連我自己都不記得。至於你說什麼愛得死去活來,拜託!不要把言情小說裡歌頌愛情的那一套放在我身上,不是每個人都適合那一套公式。”路致豪伸了個懶腰,“啊,和你說再多也沒用,你是不會瞭解的。”
“或許吧,可是……”她不死心的追問:“只要再一個問題就好。你能不能告訴我,愛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呢?”“就是迎合他的需求啊,滿足任何他所想要的。”
“就這樣?”
“對我而言,就是這樣簡單。”
路致豪斬釘截鐵的回答讓靳盈萱有些失望。他應該不是這樣冷漠的人才對,他明明應該是個熱血澎湃、為愛奮不顧身的那種人,從他那對充滿深情的黝黑眸子就可以看得出來。
所以她不明白。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把自己的感情完全封閉起來。
“那……你呢?你的需要呢?你要的是什麼?”
他淡然一笑——
“我要的更簡單了,不過只是要人作陪。我喜歡空閒的時候有人陪在身旁,就算不講話,或是講一些我沒興趣的話也無所謂。所以談戀愛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
“你知道嗎,這樣的話聽起來好殘酷,如果連愛情都能交易,這世界的最後一點幻想也都破滅了。”
“幻想?幻想是像你這種十幾歲的少女才會有的,我都已經二十好幾,再過幾年就要三十歲了,哪還能有什麼幻想。再說愛情是多麼不可靠的東西,我不能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在一種毫無確定性的東西上面。”
靳盈萱突然瞭解——
“為了怕燙到舌頭,所以乾脆不吃熱騰騰的東西,對吧?這就是你的意思?”
他愣住,並對眼前這個女孩開始另眼看待。
“你怎麼知道?”
“猜的。”
路致豪才不相信她是用猜的,她一語道中他心裡的想法,那個他始終不願承認卻又存在的事實,不得不佩服她對人的敏銳觀察以及洞察人心的能力。
“你的數學程度一定不錯吧?”
“啊,你怎麼知道?”
“猜的。”他學著她的語氣說。
她露出頑皮的笑臉——
“喔,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轉移話題,不喜歡別人碰觸你的真實想法,我說對了嗎?”
他再次感到驚訝,甚至有些不悅。
自己內心被赤裸裸的揭開,而對方竟只是一個高中女生。
路致豪的表情不再輕鬆,連笑意也全收了起來。
他口氣認真嚴肅地說:
“猜錯了,全部都猜錯,很抱歉讓你遺憾,我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種人。”
“你生氣了?”
“沒有,我為什麼要生氣?”
靳盈萱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突然變化的臉色——
“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可能是我太吵了,在你身旁嘰哩呱啦的,大概忘了你剛剛和女朋友分手,心情可能不太好……”
“你又猜錯了。”
“是嗎?那……你可以告訴我答案啊。”
她實在很有耐心,路致豪不得不佩服。但他實在不習慣與人分享心事,今天的這席談話,已遠遠超過他的尺度。路致豪站起身,將壓扁的礦泉水瓶如投籃般扔進垃圾桶——
“好了,今天的對話到此結束,你的上床時間到了,明天還有很多事有得你忙了。”
她不捨的拉住他的衣角——
“我明天還可以像這樣和你聊聊嗎?”
“再說吧。”他拍拍她的頭。
那晚,靳盈萱嚴重失眠。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滿腦子都是路致豪說話的表情,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
她不斷地猜測路致豪後來變臉的原因,雖然他始終保持良好的風度,口氣也很溫和,沒有大聲駁斥,但她還是感覺到他的轉變。她開始有些憂慮,說了這麼多不中聽的話,他會不會生她的氣呢?
其實她一點惡意也沒有,都怪她太心直口快,做事老是衝動欠考慮。
窗外是一輪皎潔的明月,透過紗窗,月光灑落一地。
靳盈萱沒有半點睡意,下了床,在房間裡來回不停走動,東摸摸西摸摸,仔細觀察著每一樣屬於他的東西。後來便將注意力轉移到巨大的檜木衣櫃,她打開它,路致豪的味道迎面而來,吸引她鑽了進去,和那一長排大衣、外套擠在一塊。
她將大衣蓋在自己身上。
這樣就算是擁抱吧?
就算路致豪說幻想是不存在的,幻想是不切實際的,但他卻沒有辦法阻止她的大腦去幻想。
靳盈萱幻想著自己被他深深擁入懷中,幻想他們已經是難捨難分的熱戀情侶,幻想著他們早已許下山盟海誓。
她的心興奮跳躍,呼吸越來越急促,彷彿一切的幻想都是真實的。
忽然之間,她閃過一個念頭:為什麼不讓幻想成真呢?更何況又不是不可能達到的幻想。
她將衣櫃關上,輕聲躡足走出房外。
把床讓給了她,自己睡在沙發上的路致豪,輾轉翻了個身。
赤裸的雙腳在地毯上並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她偷偷地走到他身旁,雙膝跪下,什麼也沒做,就只是注視著他。
看著他熟睡的臉孔,一種幸福的感覺填滿她整個心房,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令人感動得想哭!原來愛一個人的滋味是如此甜美!
她慢慢地湊近他,發現他和白天的路致豪完全不同,那是一張毫無防備的臉,他深深地熟睡著;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靳盈萱忍不住親吻了下他的臉頰。
他沒有反應,只是微微地皺了下眉。
過了午夜的夜晚,四周格外的靜謐。
月光下的路致豪,像極了細緻的石膏像,俊秀的外貌、清晰的輪廓,最吸引靳盈萱注意的卻是他的唇。
黑夜給了她勇氣,她情不自禁地俯下身,緩緩地將自己的唇輕輕放在他的上面,不過是短短的幾秒,靳盈萱卻感覺到她的世界在那一瞬間改變了。
從一個小女孩的身份,蛻變成女人。
從對愛情懵懂,變成對愛渴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5 07:41:33
第四章
為了讓影響減至最低,路致豪對靳盈萱做了一些約定。
第一,靳盈萱失憶的事沒有讓其他人知道,一來是怕她沒有辦法繼續在公司待下去,二來反正公司裡全是陌生人,也沒有必要解釋。
靳盈萱不反對這個決定,反而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再來就是對於行蹤保密的部分,靳盈萱必須對住在他家的事守口如瓶。有了上一次蕾蕾的事件,路致豪更加小心,除了交代她不准隨便開門外,自己的行為也更加小心。
他對靳盈萱解釋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因應非常時期。”
她欣然接受。
在路致豪堅決的要求下,靳盈萱總是在辦公大樓的前一條街道下車,然後自行步行上班;而路致豪則和往日一樣,將車駛進公司地下停車場。
不過,這一天卻有些改變。
當靳盈萱準備提前下車的時候,路致豪看見孫心儀正好在對街揮手,他一邊禮貌性地點頭,另一邊則趕緊拉著靳盈萱不讓她出去。
“怎麼了?”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她,傻呼呼地問著。
“等等再出去,你先彎下腰,躲一下。”路致豪交代前座的司機:“老王,慢慢把車開走,再繞一圈。”
為了不讓車外的人看見她,靳盈萱整個人趴下,她的臉正好貼在路致豪的大腿上。
她的心跳狂亂,呼吸不規律。
路致豪的一隻手放在她背上,像是安撫似的輕拍,但她卻感覺到從脊椎開始,宛如有一道電流經過,刺刺麻麻的,通向她的每一條神經。
真希望時光永遠停駐。
當車子駛離辦公大樓,轉進另條較不顯眼的馬路,路致豪緊張的神態才放鬆。
“好險!差點就被撞見。萬一被她看見,可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很可惜終究還是得回到現實,靳盈萱依依不捨的離開他身旁,坐起身,撥弄著已亂的頭髮。
“你在說誰啊?剛剛到底什麼事?”
他說:“孫心儀啊,她剛剛就站在對街,眼看就要過來的樣子,所以我趕緊讓老王把車開走。被她撞見你在我車上,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為什麼?”
“因為……”想起孫心儀曾想拿她當賭注的事,路致豪又把話吞了回去。“不讓任何人知道你住在我家,是我們的約定,不是嗎?所以我不能讓任何人破壞這個約定。”
那是你提出的約定又不是我!靳盈萱心想。她可一點也不忌諱被人知道,有所顧慮的人是他。
她沒好氣地說:
“那我還得謝謝你,這麼盡力維持我們的約定。”
“不客氣。”
瞧他回答得如此理所當然,靳盈萱有些難過,沒有辦法接話。
兩個人持續沉默。
車子又重新繞回一圈,停在剛剛原本要讓她下車的地方。當然,孫心儀已經不見了。
路致豪依然沒忘他紳士的風度,先下車幫她開門,但臉上的表情卻相當嚴肅;他一直都沒有再出聲,但靳盈萱卻忍不住了。
“我們一定得這樣持續下去嗎?”
“哪樣?我不懂你的意思。”
“就像現在這樣,保持一定的距離,不讓別人知道我住在你家,還有……”
“為什麼不呢?一開始的時候你不也同意嗎?更何況我這樣做都是為了你好,要是被人發現在你失憶的這段過程中,和一個惡名遠播的花花公子住在一起,你的名譽損失可大了。”
“我無所謂,是我自願的。”
他搖頭。
“你年紀還小,不僅流言的可怕。”
“跟你說了,我不怕的!”
“那是你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我不管,也不在乎!”
路致豪堅定地說:“可是,我在乎。”
“你在乎什麼?怕我毀了你的名譽?不會吧?就如你所說的,你已經惡名遠播,那又是為什麼?”
靳盈萱臉上出現的勇敢表情,讓路致豪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想過靳盈萱的想法,他總以為她那發亮的眼神是因為她年輕,以為她盯著他是因為她害怕陌生人。
現在他才明白,他誤解了。
路致豪避開她的視線——
“上班要遲到了。”
但靳盈萱並不想躲開,反而向前跨一步,踮起足尖,朝他臉頰一吻。
“我比你想像中勇敢多了。”
路致豪不停甩動手中的筆,彷彿只要一停止,世界就會跟著停止運轉似的。他坐在會議室裡聆聽最新一季的業務報告,原本簡單又明瞭的報表數位,卻被做簡報的業務人員說成深奧莫名。
真是愚蠢又無聊極了!
好不容易撐到中場休息,他正想出去抽根煙,靳盈萱捧著大茶壺,推門進來,準備替所有人換茶水。
一個瘦弱的小女生,提著一大壺茶水,眼看身子就快要被拖倒,但她偏偏不死心,硬咬著呀,將大茶壺提了進來。
這向來是工友阿伯的工作,怎麼會輪到她頭上了?
路致豪有點不忍心,想過去幫忙,但卻有一群人捷足先登。坐在門旁的那些年輕業務員,圍著她團團轉,就像蜜蜂環繞著花朵。
她毫不介意,反而活力十足地說:“大家好哇!我是小萱,現在要替大家斟茶。”
“會不會很重啊?”
“要不要幫忙?”
“小心一點,不要燙到手了。”
靳盈萱所到之處,總有好幾個熱心過了頭的年輕業務員走在她左右。
“謝謝你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她拘謹客氣地說。
雖然不斷地表示這是她的工作,可以獨立完成,但是那些業務員似乎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爭相表示要幫她做這些事。
“來,我幫你換茶杯。”
“我幫你擦桌面。”
其中有一個長得人高馬大的,印象中好像是叫阿信的業務員,硬是從她手中奪過水壺,還以調情的口吻對她說:
“可別把你的手燙傷,我們大家可是會心疼的。”
靳盈萱根本聽不出弦外之音,也不知道大家拼命討好她的原因,只是一味地笑著。
“真的嗎?”
一切都看在眼底的路致豪卻皺著眉、緊抿著唇,覺得胃部簡直快要抽筋了!抓在手中的筆,眼看就快要被他折斷。
這時,孫心儀從他身後拍著他的肩膀,湊近他的耳朵低聲說:“看來她的人緣很好喔。”
他故作正經,將眼神收回,放在桌面上的檔案資料上。
“你說誰啊?”
“你的愛將啊。”
“林秘書?”
“唉喲!”孫心儀打情罵俏似地拍了下他的胸膛。“少裝蒜,你會不知道我指的是誰。”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指指靳盈萱——
“她呀,靳盈萱,現在可是公司裡的大紅人喔。別看她年紀小,交際手腕可真不錯,到公司才短短不到一星期,就把所有業務、工程部裡的小夥子的眼光全吸引住,連我都自歎弗如喔。”
孫心儀的這席話可真讓他渾身不是滋味。
“那也不關我的事。”
“當然、當然,我只是稱讚你的眼光好、用人獨特。聽說靳盈萱剛進來的時候打破不少玻璃杯,還弄壞好幾台影印機是吧?不過才一個星期的時間,現在怎麼變得手腳俐落,連這麼大的一個水壺都能提進來!厲害厲害!我還想向你討教討教,是怎麼訓練出來的呢。”
“打破玻璃杯,還有影印機?”
路致豪不記得有這些事。印象中,前幾天好像還看見她手指上纏著膠布,他問過她,但她笑著說那是最新流行的繞指減肥法。
“哎呀,你不知道嗎?這也難怪,這種丟臉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過,我還是得稱讚一下,這個小姑娘還真像拼命三郎,做什麼事既認真又努力,我聽我的秘書說,她連辦公室的地板都是親手擦的,還開始學打字,說以後就可以幫你處理更多的檔。”
“是嗎?”他小心翼翼並且不帶任何感情的口吻。
“別身在福中還不知福。唉,我可也真想找一個肯這麼為我犧牲拼命的人喔。”
他當然聽得出孫心儀的話中含意,於是故意裝作不在乎的說:
“好哇,我把她讓給你。”
孫心儀連忙揮手——
“這可不成,人家賣命的對象是你又不是我,換成我是她老闆,搞不好她都不想來上班了。”
“我以為你告訴我這些話的意思,無非是希望能找一個得力助手。”
“不,我只是羨慕你,非常非常的羨慕你。”
經過孫心儀的挑弄,不知怎麼的,路致豪覺得非常的不舒服,他急需要一根煙幫助他冷靜。推開孫心儀的手,他想離開會議室,無巧不巧,靳盈萱正好走到他面前,端著一杯熱騰騰的茶,身後跟著一群“親衛隊”。
“給你的。”她仰起臉在視他,露出甜美的笑臉。
他沒有接過,反而冷眼嘲諷地說:“請讓開。”
她固執地說,“這是你的。”
他堅持地說,“我不需要。”
靳盈萱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原本輕鬆的氣氛在這一瞬間彷彿凝結住,一種緊張、詭異的情境,慢慢地在他們之間擴散開來。
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路致豪自己也很清楚,他應該佯裝不在意,露出笑臉接過她手中的茶杯,但偏偏他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讓開。”他口氣中透露出些許不耐。
所有的業務員全都退到一旁,唯獨靳盈萱文風不動,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我再說一次,讓——開——”
“不,”她深深吸了口氣,直視他的目光。“除非你收下這杯茶。”
這個時候,周遭的人或多或少都感覺到異樣的氣氛,但沒有人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幫她提水壺的阿信趕緊扯著靳盈萱的袖子,一旁小聲地說:
“喂,你不想要這份工作了啊?”
她沒有回應,只是雙眼注視著路致豪。在她心中,這杯茶水代表了她的感情。
但路致豪並沒有領情,甚至不瞭解。
他憤怒的右手一揮,打翻了她手中的杯子,無視被熱水燙著手的靳盈萱;他繞過她,一個人獨自向外走去,留下清脆的玻璃碎裂聲,和一屋子人驚訝的表情。
晚上,路致豪沒有回家。
他吩咐司機老王送靳盈萱回去後,一個人在街上閒逛,最後來到蕾蕾的住處。
蕾蕾一見是他,立刻開門歡迎。
替他脫去外套,送上自己的熱吻——
“好喜歡你送的生日禮物喔,原本還想找個機會好好向你道謝呢。”
路致豪什麼話也沒說,一把摟住蕾蕾的細腰,馬上將她推倒在沙發上,兩人緊緊糾纏,他強吻著她的唇,將她的身子貼進自己的,他胸膛與她的胸部緊密,雙腿互不相讓的糾纏。
蕾蕾也激烈地回應著,絲毫不過問一向動作溫柔的路致豪,為什麼今天卻有反常舉動。
兩人從沙發上滾落,又在地毯上翻轉了好幾圈。
她再也沉不住氣了。
蕾蕾替他脫下長褲,彎下身,熱烈地施展她令男人招架不住的狐媚功力,她使出渾身解數,但卻聽不見半點饑渴呻吟聲,也沒瞧見路致豪有半點男性反應。
“怎麼了?”
他也想問自己怎麼了,為什麼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靳盈萱的臉——她生氣的表情、她憤怒的表情、她固執的表情、她開心的表情。
“夠了!”他忽然大喊。
蕾蕾被他嚇了一跳。
“你今天很反常……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路致豪什麼話也沒說。
他坐在地毯上,神情沮喪。蕾蕾從身後摟住他的腰,體貼地說:
“男人嘛,難免會遇到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事,不要太在意了,等會兒我幫你放個熱水澡,放鬆一下心情,等晚一點,我們再來一次。”
路致豪冷漠的推開她,找到被丟在一旁的外套,掏出支票本,瀟灑地簽了張五位數的支票遞給蕾蕾。
“我要走了。”
原本以為會看見蕾蕾喜出望外的臉,但沒想到,這一回她卻板起臉孔,神情相當不悅。
“你當我是什麼?妓女嗎?你大概也把這裡當成是妓女戶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一點也沒有把我放在眼裡!”“不,我沒有那樣想,我只是覺得應該給你一點東西。”
“可憐的男人!”蕾蕾搖頭歎氣。“我還以為你有多麼特別,原來也只會用錢打發一切。”
路致豪將衣服穿上,一語不發。
蕾蕾卻繼續說著:“所有的女人都巴不得成為你的新歡,但真正成為你的新歡後,才發覺早就成了舊愛。你根本不懂得付出愛,還好我很早就看清了這一點,反正我們之間只有性的關係存在,然而現在……好像連這一點關係也沒有辦法維持了,不知道該對你說恭喜,還是嘲笑你呢?”
“恭喜我也好,嘲笑我也罷,反正都不關你的事,不是嗎?”
蕾蕾冷冷一笑。
她送他到門外,並且接過他遞給她的支票——
“不拿白不拿,不過,我的門以後是不會再為你而開了,那個愛上你的女孩,也真夠可憐的。”
態度一直很冷漠的路致豪,為了她的最後一句話又轉過頭來。
“你剛說什麼?”他吃驚地問。
蕾蕾帶著複雜的口吻說:“我說……那個愛上你的女孩,可有罪受了。”
離開蕾蕾的住處,路致豪攔了輛計程車,在永不打烊的城市裡繞來繞去,司機先生都忍不住發問:
“先生,你到底想去哪裡?”
最後,當車子經過一棟最熱鬧的商業大廈前,他下了車。
那是他第一個工作的地方。
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附近一條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巷道,他曾經在這裡住過好幾年。
溫暖小巧的尖頂房屋依舊,二樓陽臺昏黃的燈光看起來溫馨、溫暖,他按下門鈴,不到三十秒,便聽見熟悉的銀鈴笑聲。
“等等,馬上來!是誰啊?”
她興高采烈地將門打開,看見拿著一瓶香檳站在門口的路致豪,笑容頓時凝結。
“是我,心心。”
心心是他的第一個女友,她防備似的一直站在門口,絲毫沒有打開門歡迎他進去的意思。
他有些尷尬——
“沒想到你還住在這裡,我只是來碰碰運氣的。”
“是,因為房租便宜。”
“好久不見,不歡迎我嗎?”
“先告訴我,你要做什麼?到這裡有什麼目的?”她抓著門。
“不過是想敘敍舊,我想知道你的近況,知道你過得好不好,這樣也不行嗎?”
“OK,可以。”心心遲疑了好幾秒後才點頭答應。“我們到對街的cafe去吧,哪裡的coffee很不錯。”
叫來的咖啡擺在一旁,先向店家借了開瓶器,把剛在商店買來的香檳打開,路致豪先將心心的杯子斟滿。
他注視著心心——
“你看起來有點不一樣。”
“喔,我把頭髮留長了。你離開的時候,我還留著短髮,記得嗎?”
“我注意到了,不過,不只是頭髮,你的氣色看起來很好。”
“托你的福,自從你離開之後,我的人生忽然變成彩色的,氣色當然也就好得不得了。”
路致豪苦笑——
“聽起來好像我是什麼負心漢之類的,可是我明明記得是你先提出分手的。”
心心唱完一整杯的香檳,還舔了舔雙唇。
“別說往事,都隨風而去了,還是說說你找我做什麼。都分手這麼久了,哎,該不會是要來問我之前為什麼要和你分手點點點的事吧?”心心吐吐舌,做了一個很受不了的表情。“不久之前,有個過去交往不到半年的男人打電話來問我,當年為什麼和他分手,還一直要求我告訴他答案。老天,你們男人真的是吃飽飯沒事做嗎?淨愛問一些幾百年前的舊事,真是惹人厭。”
心心還是和過去他認識的心心一樣沒變,說話直來直往,個性自負又驕傲,無論何時何地,總喜歡以自己為主角,談論自己喜歡的話題,做出自己以為的結論。
他繼續保持沉默十幾分鐘,一整杯香檳也下了肚,才終於看見她把焦點移到他身上。
“喂,我說了老半天,還是不知道你找我的用意為何。”她紅暈的臉蛋露出些許光采。“該不會是……你想和我重修舊好?我說中了嗎?”
“這……”
路致豪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是無意識地走到這裡,或許在他過去無數個路過的女人中,她應該還算有點份量的;但有關“重修舊好”這種吃回頭草的事,他可是萬萬沒想過。
“你可以說是啊。”心心注視著他:“或者……以行動證明……”
大概是香檳起的作用,心心的情緒也變得高昂激動,一改剛剛見面時的防備,她拉起他的手腕——
“走,我們回家去!”
一進屋子,心心立刻攀住他的肩,用力狂吻他。
“你知道……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只是……”
對於性欲這檔子事,路致豪對女人向來採取主動,除蕾蕾外,幾乎沒有遇到過像此刻的心心這樣饑渴與他上床的女人,她毫不遲疑地脫去自己的上衣,並對路致豪採取兇猛的攻勢。
他對於這個性情大變的心心,有點難以接受。
但在這節骨眼上,義正嚴詞拒絕又好像不太妥當,恐怕會傷了她的自尊心。
路致豪騎虎難下,只好動也不動,任憑心心處置。
他從來不知道這種感覺如此難受,面對女人獻身,自己居然會無動於衷。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中了什麼邪了?
心心在屢屢狂吻的情況下,卻始終沒看見路致豪有所反應,坐在他身上的她,也停下動作。
“我猜錯了,是吧?你根本不是來跟我重修舊好的,也不是因為想念我的好,對吧?”
路致豪抓抓自己的頭髮——
“我一直都沒有說過,不是嗎?”
心心將臉湊近他的,兩隻眼睛緊盯著他。
“你變了。”
她離開他的身體,右手梳弄長髮,左臉微微傾斜地注視著他。
“致豪,你找我不單純只是敍舊吧?當然更不是想和我舊情復燃,對吧?”她淡然一笑,故意裝作不在乎。“看你的表情我早就該猜出來,可惜,離開你太久,都有點生疏了。”
心心從櫃子裡拿出一瓶紅酒,替他倒了一杯。
“這個年份是你最喜歡的,我一直沒忘。每次經過法國的時候,總不忘帶幾瓶回來,我後來的好幾個男朋友,以為是我喜歡這個味道,其實……我誰也沒有提過,留著這些酒,只是想留住你的味道。”
“心心,我——”
“你不必說,我什麼都知道。”她高舉杯子,“當然,覆水難收的道理我是明瞭的,先開口要求分手的我,根本沒有理由要求你回來,更何況我現在也過得不錯。”
“看得出來,你應該過得不錯。”
心心冷靜地說:“所以請你儘快離開我的視線,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中,這是我唯一對你的請求。”
“為什麼?我們連朋友都不能做了嗎?”
她搖搖頭——
“愛上你太痛苦了,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回想這件事。”
這是今晚他第二次聽見女人這樣對他說——愛上他是很痛苦的。但他從來都不知道。
心心送他走之前問了一個問題:
“致豪,你現在心裡有別人嗎?”
“為什麼這樣問我!”
“因為你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樣,不再鋒利如刀芒,好像變得溫和許多,所以我猜你心裡一定掛念著某人,原本以為是我,但現在我知道另有其人。無論她是誰,都希望你好好珍惜她。”
路致豪覺得難以置信。
“如果我說你猜錯了,根本沒有某個人?”
心心微微一笑——
“你剛剛右眼眨了好幾下,當你說謊的時候,臉上就會有那樣的表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5 07:41:54
第五章
當靳盈萱一早在辦公室看見路致豪的身影,她才鬆了口氣。他的整夜未歸,讓她徹夜失眠。
帶著如熊貓般黑眼圈的她,興奮地衝進辦公室。
“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可能會消失不見。”
路致豪只是很漠然地看了她一眼,彷彿他們是毫不相干的路人。
“我把所有的事都交代給林秘書,也包括你的部份。”他邊說邊整理資料。
“什麼意思?”
“我要到美國出差。”
“什麼時候?”
“三個小時之後的飛機。”
靳盈萱當場傻了眼!
“你要丟下我一個人嗎?你不是說還要陪我到醫院檢查?還有,房子那麼大,我一個人睡……”
他簡明扼要地說:
“我會請老王陪你去醫院。當然,這段時間可能要請你住在飯店裡,房間我都幫你訂好了。”
“怎麼事前我都不知道?太突然了,我……”
路致豪打斷她的話:
“事情來得很突然,沒有剩太多時間可以處理我個人的私事,現在我手邊還有很多資料尚未整理,能不能請你出去一下,讓林秘書進來幫我整理?”
“當然……當然……”
他冷漠的口氣重重傷了她的心。
靳盈萱對他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完全不知所以然。是她做錯了什麼?還是說錯了什麼?
她為了他的未歸擔心一整晚,沒想到他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反而正準備倉促離開。
是為了躲開她嗎?為什麼他一整晚不回來,而且還迫不及待地準備出國?難道她毫無保留的表白是錯的?
靳盈萱的想法很單純天真,以為只要把自己的心先交出去,對方就可以感受到她的感情。
躲在辦公室外,偷偷看著打包行李的路致豪,靳盈萱的眼淚不爭氣地一滴滴落下來,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根本看不清路致豪的身影。她拼命地想拭乾淚水,但偏偏流下的眼淚卻越多。
最後實在是隱藏不了,又怕啜泣的聲音被人聽見,只好低頭快步往樓梯間出口走去,好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一下;但一轉身,卻偏偏在走廊撞上了剛進公司大門的業務阿信。
阿信一看是她,立刻停下腳步。
“小心點!我沒有撞傷你吧?”
她頭低低的搖了搖。
觀察敏銳的阿信,一看就知道靳盈萱和平日不太一樣,連忙將急著離去的她攔了下來。
看見了她掩面之下的紅眼眶,他趕緊將面紙拿出來。
“發生什麼事了?”
靳盈萱沉默不語,只是一味地搖頭。
“如果我可以幫得上忙,請儘管說。不要看我平常吊兒郎當的,其實做事能力還算不錯。”阿信關心地說。
她哽咽地勉強擠出一句話:
“我……沒事……”
阿信正想更進一步的安慰他,辦公室裡又有人走出來了。阿信一看是路致豪,連忙將要說的話又吞進肚裡。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靳盈萱也看見了路致豪,立刻避開他銳利的眼神,不想讓他看見她紅腫的眼睛,更不想被他發現自己不小心洩露出來的心事。她一手挽著阿信,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就這麼說定了,拜拜。”
她迫不及待地衝出走廊,只為了避開路致豪的視線。
“經理要你去送機。”戴上隱形眼鏡的林秘書,凸著金魚眼瞪著她說。
“啊?”
“還不快點!十分鐘後車子就在樓下等了。”林秘書心不甘情不願地說:“要不是我剛好有事,才不會輪到你頭上!”
靳盈萱胡亂將桌面東西堆成一團,連外套都忘了穿上,匆匆忙忙衝了出去。
老王的車早就在地下室等著,車旁還有一箱箱東西正等待搬上去。
“王伯,怎麼這麼多的東西?我來幫你。”
靳盈萱馬上卷起衣袖,準備抱起紙箱,但紙箱的重量比她想像中重多了,才剛剛抬起,因為手臂的力量不夠,紙箱不但又坐回原地,靳盈萱因為反作用力的關係,也跌坐在地上。
“哇,好痛!”
老王笑著搖頭。
“還是讓我來,你這個千金小姐的體格,還是靠邊站。”
“人家想幫忙嘛!”
她不死心,咬緊牙根,繼續嘗試。
使出全身吃奶的力氣,好不容易將紙箱慢慢地抬起,準備一步步朝車箱後面移動,她可以感覺到彷彿全身的力氣都快被搾乾了,這個時候,有雙強壯的手臂從身後扶了紙箱一把。
路致豪說:“別越幫越忙,快上車,要趕不上飛機了。”
“是。”她小聲地回答。
或許是時間緊迫的關係,他的臉色凝重嚴肅,往機場的路上始終沒有笑過,坐在身旁的靳盈萱不斷偷偷打量他,但就是不見他瞧她一眼。
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很奇怪,就連前座的老王也感到不尋常,開始一反常態地說起笑話來。
“我念國中的女兒昨天放學回來跟我說了一個笑話,說他們班來了一個轉學生,自我介紹的時候說,我未必會是最聰明的,我未必會是最優秀的,老師正想誇讚她謙虛有禮時,轉學生突然說她的名字叫魏碧慧。”
沒有人有反應。
老王自己哈哈大笑:
“我女兒講完的時候,我們一家人在餐桌前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不好笑嗎?那我再說一個……”
一路上老王不知道說了幾個笑話,靳盈萱和路致豪似乎都心不在焉,各自看著窗外的景象,一直到飛機從車頂上空掠過,大概再不到五分鐘的車程,飛機場就要到了。
路致豪終於打破沉默。
“等會兒讓老王送你回去,整理一些衣物,到飯店去check in。明天下午要記得去醫院檢查,假單我已經批好了。”
他還是關心我的,靳盈萱心想。
但接下來路致豪所說的話,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他不帶任何感情的說:“還有……請你在公司裡的舉止莊重一些,不要隨便和業務員打情罵俏,或是仗自己的年紀輕,可以為所欲為。公司裡的每個人可都在盯著你。”
她跳起來——
“這話是什麼意思?說我行為不檢嗎?”
“你自己心裡明白。”
“不!我不明白!”靳盈萱也沉不住氣了。“如果你指的是剛剛阿信的事,他不過是對同事的關心,我和他之間根本就沒什麼!”
“我說的不是阿信,是你。整天像只花蝴蝶在公司裡飛來飛去,我是你的主管,有權監督你的行為,更何況你現在又失去記憶,如果現在犯了什麼大錯,我以後如何向你的父母交代。”
“沒有人要你對我的父母交代!我做的事我自己會負責,更何況我什麼都沒有做!你憑什麼在我面前胡亂指控?!倒是你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心儀姐兩個人竊竊私語、眉來眼去的,還騙我說你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作賊的還喊抓賊!”
路致豪怒不可抑:
“胡言亂語!更何況我的事與你無關,我高興和誰在一起也是我的自由!”
“那你自己先以身作則,再來訓我!”
“根本就是兩碼子事!”
“要刮別人鬍子之前,請先刮好自己的!”
他氣得火冒三丈。
“強詞奪理!”
“亂講,我是據理力爭!”
老王實在看不下去,突然插入一句話:
“你們兩個看起來有夠像我和我老婆吵架的樣子,夫妻吵架……”
路致豪和靳盈萱不約而同地說:
“老王!”
“王伯!”
老王搖搖手。
“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你們繼續……”
眼看機場就要到了,沒剩下多少時間路致豪就要搭上飛機,但是關於靳盈萱,他仍然很擔心。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總覺得她會闖禍。
更糟糕的是只要看見她,他控制情緒的能力就會失常,越是想躲她,她的臉孔就越清晰地出現在他腦海。
他的前女友們紛紛看出他的異樣,更讓他感到心慌。對於自己的改變渾然不知,更不曉得這樣的改變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他的生活是不是也會因此而改變呢!
這一切都讓他惶恐。
面對靳盈萱,他的感覺很複雜。
沒有剩下多少的時間,但路致豪還有話想說,他的口氣稍微緩和:
“不要無理取鬧了。”
“誰跟你無理取鬧,明明是你自己先挑起的!”靳盈萱一古腦兒地把問在心裡的話全部和盤托出:“一下子對人家好,一下子又對人家壞,我都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我每天拼死拼活的工作,都是為了你,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多想我一次,可是偏偏在你心中,我就像大海中不起眼的一粒沙子,永遠引不起你的注意。”
“你知道我們差多少歲嗎?”
“跟年齡一點關係也沒有!即使今天我們差了二十歲,我對你的感覺還是一樣!”
路致豪苦惱地搖頭。
“不可能,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勸你早點認清事實,只要等我找到你的家人,我馬上就會送你回去,之後我們就一點關係也沒有,說不定永遠都不會有機會再見。”
“你為什麼要說得如此絕情?”
“是事實,我只是把事實說出來。這段時間因為你受了傷感覺很孤立,於是對伸出援手的我充滿幻想,這只是你一時的迷惑,等你回到你實際的生活,和你的朋友相處在一起,很快就會遺忘曾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當然也會忘了我這個人。”
靳盈萱堅定地說:
“不,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是不是一時迷惑,我自己最清楚!”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她馬上接著回答:
“我們都是當局者。”
路致豪震驚她所展現出來的勇氣,她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感情,如江水般滔滔不絕地湧向他。
但他畢竟是已經踏出社會好幾年的人,不再是情竇初開的少年,更不是嚮往愛情的浪漫主義者;他只是一個生活在現實中的人,他不信任愛情,男女之間他只認定有感情交易的存在。
當然,他更不可能被一個少女征服。
車子已經到達目的地,老王開始準備將後車箱的東西送交運送處,路致豪只短短地回答她:
“讓時間去證明吧,我多說無益,你也聽不進去。”
耳旁飛機轟隆隆的聲音吵得她心好亂,而眼看他就要離開了,靳盈萱說什麼也不願在此劃下句點,至少……她得更進一步地讓路致豪真正感受到她對他的愛。
毫無預警的,靳盈萱的手掌壓在他的手背上,將身子迅速湊近他,另只手則攀著他的肩,然後無所顧忌的吻著他。
然後,奇妙的化學變化產生了!
她的吻給了他全然不同的感覺,這是他不曾在結交過的女人身上發現的。
路致豪大腦裡理智的部份提醒他快點離開她的唇,但身體卻沒有接受大腦的指揮,反而被情欲的另一部份掌控。
他捨不得放開她。
這個吻刺激了他全身的細胞,讓他宛如重生,脫胎換骨。
路致豪從一開始有些拒絕到情不自禁回吻她,這樣的轉變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但他現在什麼都無法思考,滿腦子只有眼前的這個吻,他被這個吻深深地迷惑住。
直到老王用力關上後車箱,“砰”的巨大一聲,才將他驚醒。
路致豪迅速跳開。
理智的那一面在稍稍遲疑的時候,偷偷地占了上風。
當他真正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行為,彷彿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
“我——”
雙頰微紅的靳盈萱充滿感情的雙眼注視著他,正等著他開口說話,但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大腦一片混亂,震驚之外還是震驚。
老王在車外催促著:“時間快來不及了!”
路致豪沒有留下半句解釋或任何話語,只是拎著公事包與手提電腦,匆匆離開車子,頭也不回的快速往另一端入口走去。
喝著他用過的杯子。
觸摸他用過的毛巾。
躺在他曾經熟睡的沙發。
眼前所見的任何物品,全都是路致豪所撫摸過的。
正因為這個緣故,靳盈萱並沒有依他所要求的住到飯店去,儘管飯店有多麼的豪華舒適,但她寧願窩在充滿了他的氣味與回憶的地方。
不知道還能待在這裡多久,靳盈萱知道自己扯的謊總有一天會被識破。現在她可以高枕無憂躲著,但在未來的某一天總會被父親找到。只要她能在路致豪身旁多留一天,就絕對不會錯過機會。
想起嚴厲父親的臉孔,靳盈萱不禁歎了口氣。
過了一個長長的夜晚,又是另一天的開始,不知道路致豪在做什麼呢?他會不會想念她呢?
當她忽然起了這個念頭時,電話鈴聲彷彿有默契地回應著她。
鈴……鈴……
路致豪曾交代過她不能接電話,所以靳盈萱只是看著電話,安安靜靜地靠在沙發上。
鈴聲響了六次,設定好的答錄機自動接起電話。
“……不方便接聽電話,請留言……”
機器“嗶”的一聲,答錄機傳來路致豪氣衝衝的聲音:“喂,我知道你在那裡,快點給我接電話!喂……”
靳盈萱嚇了一跳,趕忙將電話接起。
“是你呀……”
沒等她把話說下去,路致豪怒不可抑地開口就罵:“為什麼沒有住在飯店裡?你知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單獨住公寓裡有多危險?!”
“你太大驚小怪了吧?”
“你以為自己很勇敢很幸運,真是愚蠢到極點了!聽聽別人的勸告,拜託!去,快去收拾一些簡單的衣物,我已經通知老王去接你!”
這個根本不懂得她心思的傢伙!
靳盈萱氣嘟嘟地說:“不要!”
電話另端的路致豪則氣得想摔電話——
“你非得要我請老王綁你去是嗎?”
“就算老王綁我,我也不去,你說什麼也沒用!”
他大吼:“你真的想把我氣死!”
“我才沒那麼笨,氣死你不會這麼容易吧。”
路致豪身在遙遠的美國,根本沒辦法管得動她,只好收斂憤怒的脾氣,好言相向地勸她:“到飯店去吧,你這樣會讓我擔心。”
“可是……我想待在這裡,你不是過幾天就回來了嗎?”她說。
他歎了口氣。
“沒有想像中簡單,可能要多花上好幾天的時間。”
聽到他還要多待好幾天才能回來,靳盈萱心情馬上盪到了谷底。
“還要幾天呢?”
“至少還得多待上兩天,所以你一個人住在公寓裡我不放心。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如何向你父母交代?”
“又拿我爸媽當藉口!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不肯去飯店,飯店又舒服又漂亮又有人伺候,我幹嘛不去?!”
“你故意要氣我?”
“我為什麼要氣你?”
“因為……”
雖然分隔遙遠兩地,但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昨天的臨別一吻,都變得沉默起來。
那個吻像是無法抹滅的記號一樣,深深纏繞著路致豪。飛機上,他無法合眼,下了飛機,住進到飯店,他仍無法忘懷那個吻帶給他的震撼。
“說話呀!”她說。
“好,那……我問你,為什麼不去飯店?”
靳盈萱深深吸了口氣。
“因為那裡沒有你。待在這裡,至少四周全都是你的東西,當我想你的時候,才不會覺得孤單無依。”
他知道那不是隨口說說的,更不是為了博取他好感才說的甜言蜜語,那是出自一個對愛充滿憧憬的少女口中,真心說出的心裡話。
正因如此,路致豪才感到不知所措。
和靳盈萱通完電話後的那個晚上,路致豪一夜無法成眠,儘管隔天還有重要會議要開,他想盡各種方法讓自己睡著,但都徒勞無功。
整夜失眠,讓他清晨一早外出開會時,在馬路上險些被對面來車撞上。
心神不寧,讓他面對客戶時,失去了以往的敏銳度。
心不在焉,讓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飯店,竟然將鑰匙遺失。
坐立難安,讓他煙、酒沒有間斷。
他知道,這都是靳盈萱害的。
為了將靳盈萱的身影從他腦海中抹去,路致豪知道自己得找點事情做。他獨自走到飯店地下層的酒吧聽歌,卻在吧台旁遇見一名黑髮女子,巧的是她也會說中文。
“嗨,我是珍妮。”
“跳舞嗎?”他問。
路致豪大方的替她付了酒錢,還在舞池裡相擁跳了幾支舞。
珍妮使出渾身解數不斷誘惑著他,將自己的身體緊緊貼在路致豪身上,雙手熱情地撫摸著他。
喝了不少酒的路致豪,借著酒精的力量,抒發心中的壓力。
在旋轉的霓虹燈下,他們瘋狂地笑著,盡情享樂。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飯店房間的,模模糊糊的印象中,好像是珍妮……還有一個身穿制服的男子扶著他回房。
躺在床上的他,只覺得頭疼欲裂。
有雙冰涼的手正撫著他的額頭,他慢慢感覺到全身的束縛被解脫,身體彷彿化成了一攤水,之後便一點知覺也沒有了。
當他再度清醒過來時,已是午夜。窗外高掛著皎潔的明月,青綠色的窗簾隨著涼風輕輕晃動。
路致豪覺得口乾舌燥,想起身找水喝,一翻身,才發現身旁還睡了個人。
珍妮被他吵醒,揉著眼睛。
“你醒了?”
他緊張了一下,還好他們的衣著都穿戴整齊,應該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我想喝杯水。”
“我也要一杯。”珍妮打了個大呵欠。
他從冰箱裡拿出兩瓶礦泉水,遞給她一瓶。“我們……沒有……”
珍妮大笑!
“就算我想,但恐怕你也不給我機會。你喝得醉醺醺的,一躺在床上就不省人事,還能怎樣?”
“對不起。”
“嘿,別跟我說這種話,反正我原本也沒打算和你上床,只是因為你喝醉了,今天晚上我又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所以才和你一起上來。”
“你為什麼沒有地方可去?你家在哪裡?”他好奇地問。
珍妮搖搖頭。
“我和老公吵架,離家出走。”
就算只剩下月光,但從珍妮的輪廓看來,她還很年輕,所以路致豪相當驚訝——
“啊?你已婚?”
“是啊,剛剛好三天。”她興奮地要他看她的結婚戒指。“這是他買給我的婚戒,漂亮吧?”
他點點頭。雖然對珍妮的事有些好奇,但並沒有繼續追問。他想,那畢竟是別人的私事。
但珍妮卻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自己的事來。從她開始談戀愛,曾經遇上逢場作戲的花花公子,為愛傷心了好久;之後才又遇見現在對她體貼又溫柔的丈夫,但直到昨天,她才發現丈夫和前妻只是分居,並未辦妥離婚,也就是說,三天前所舉辦的婚禮根本無效。
珍妮含著淚光說:“我只不過是想找個愛我的人,讓生活穩定下來,然後替他生個小孩,過平常的家庭生活,但偏偏天不從人願。你說,我的要求會很過分嗎?”
他搖搖頭。
珍妮繼續說著:“唉,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真想一走了之,可是我又放不下他。真好笑,我竟然對一個對我撒謊的人如此念念不忘。”
“或許,他有他的苦衷。”
她的眼睛直視著他。
“是吧,就像你一樣嗎?”
路致豪吃了一驚——
“你在說什麼啊?”
珍妮笑了笑。
“在酒吧裡找陌生女人共舞,又喝得酩酊大醉,可不是一般正常人的行為。我已經說完了我的故事,你要不要也說說自己的?”
他搖頭。
“我沒有故事可說。”
“嘿,反正今天一別,我們再也不會見面,有什麼關係呢?不如我先幫你起個頭,你可以先從一個叫小萱的女人身上開始……”
小萱兩字像滾燙的烙印,讓路致豪一陣心痛。他警戒地說:“你從哪裡聽來的?”
“從昨晚你喝醉了之後開始,就一直小萱長小萱短的,三句不離小萱。人家說酒後吐真言,我想她應該是個很重要的人吧。”
該死!路致豪心想,但卻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靜悄悄的夜裡,從遠方傳來鐘響的聲音,月光也不再刺眼明亮,四周被一層透明的薄霧圍繞,黑夜眼看就要離開——
珍妮披上外套。
“謝謝你的收留,黎明就要到,我該離開了。”
“你要去哪裡?”
“問題終究還是得面對,對吧?”她苦笑。
“祝福你。”
“我也祝福你。早點認清事實吧,逃避不能超過五分鐘,而那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思緒更清楚,等一切都想清楚了,就必須誠實面對。”臨別前她如是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5 07:42:14
第六章
“喂,還不快點去倉庫裡多搬一些椅子出來,這裡分明不夠用!”
忙得滿頭大汗的靳盈萱,連忙放下剛剛從外面買回來的飲料和小點心,又匆匆地往倉庫跑去。
好不容易使出全身的力氣,拉來三、四張椅子,林秘書卻直嫌:“不夠、不夠!再去多拿幾張!”
真是的,搞什麼東東紀念會!說什麼日本、美國、澳洲等地的分公司也會派人來參加,不弄得氣派一點不行。愛表現的林秘書偏偏又要搶這件工作做,以凸顯自己的重要性,但倒楣的事全落在她頭上。
靳盈萱嘴巴裡碎碎念,卻不得不聽從林秘書的指揮。誰叫路致豪出國去,林秘書就成了她的“頂頭上司”。
林秘書當然不會錯過這個“磨練”她的機會。
從一早開始,靳盈萱就像個上了發條的機器人,手和腳沒有停下來過,上廁所還得趁林秘書不注意的空檔,就連午餐都沒有時間吃。
真希望路致豪快點回來,不然像這樣的“苦難”,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
靳盈萱又從倉庫裡拉了好幾張椅子,才剛走進紀念會場地門口,便聽見林秘書高八分貝的尖銳嗓音喊著:“喂,去拿桶水來,把地擦一擦!”
她找來了拖把與水桶,正準備拖地,林秘書又陰魂不散在她背後出現。
“你想偷懶啊?用手擦,不准用拖把!”
躲進桌子底下,靳盈萱不服氣地朝林秘書站的位置扮鬼臉。
膝蓋跪在地板上,雙手將抹布放進水桶裡,才剛剛碰到水,就感到一陣刺痛,她白嫩嫩的雙手不但起了水泡,有些水泡還都破了皮。
“好痛!”
林秘書在她頭頂上的桌面用力拍著:“不要偷懶!”
靳盈萱哪敢偷懶,林秘書就像《仙履奇緣》裡面的後母一樣虐待她,還沒有等到王子來接她之前,她可不能低頭認輸。
她拼命的工作,完全忘了肚子的咕嚕聲,當她將會場的地板擦乾淨後,才感覺到胃正隱隱作痛。
一定得吃點東西,不然絕對撐不下去,她想。
會場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小點心,每樣都吸引著她。又餓又累,根本沒有力氣走到辦公室外買東西,反正會場裡面還沒有太多人,林秘書也不在,靳盈萱小心翼翼地拿了塊餅乾躲在桌子底下偷吃。
不吃還好,當舌頭一碰到食物的味道,便欲罷不能,她又偷偷拿了好幾塊,拼命往嘴巴裡塞。
真沒想到自己竟會淪落到吃東西還要用偷的下場。一想到這裡,靳盈萱的眼眶擠滿了淚水。
她幽幽地歎氣,走回倉庫,正準備將抹布和水桶放回原處時,林秘書突然從身後出現。
“事情都做完了嗎?”
“是,都做好了。”
林秘書又拿了一張清單給她。
“去把這些東西找出來,等會兒會場要用的。”
“可是我……可不可以……”她想說能不能休息一下,但又被林秘書銳利的眼神逼了回去。“好,我馬上去。”
“等等!”
她才跨出一步,又被林秘書叫了回來。
“什麼事?”
林秘書仔細盯著她的胸前。
“這是什麼?”
慘了!靳盈萱現在才發現胸前的衣服沾滿了剛剛偷吃的餅乾屑,她趕緊拍掉——
“沒有……沒有……是灰塵吧……”
“灰塵?是嗎?怎麼會是咖啡色?而且……”林秘書貼近她身上。“還有點香香的奶味……這個好像是……”
林秘書找到一小塊放在自己得手上摸了摸,忽然恍然大悟——
“是餅乾!你、你竟然敢偷吃!你這個小偷!”
竟然罵她是小偷,說得這樣難聽!
忍氣吞聲了一整天的靳盈萱,再也沉不住氣!就算她只是臨時的工讀生,也有吃東西、休息的權利啊。
“我從早上開始就沒有吃東西,怎麼會有力氣做事?而且也只不過是一片小小的餅乾,有什麼了不起的?!”靳盈萱抗議地說。
其實根本就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由於先前結下樑子的關係,林秘書早就看她不順眼,故意找碴,現在更讓林秘書找到借題發揮的藉口。
“我可以檢舉你竊盜公物,你知道嗎?”
“檢舉就去檢舉,誰怕你呀,我還告你虐待!”
“你——”林秘書氣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
“不好好修理你,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
一說完話,林秘書手一抓,硬扯住她的頭髮,靳盈萱疼得哇哇叫。
“不要碰我!”她不甘示弱,一反手,趁空隙,狠狠地朝林秘書白皙的頸項一抓,立刻露出紅色的痕跡。
林秘書一聲慘叫:“哇!”
“叫你不要碰我的!”
新仇舊恨一擁而上,林秘書恨死她,索性將她朝倉庫用力一推,趁靳盈萱跌倒在地,林秘書趕緊將倉庫的門關上,並反鎖。
“放我出去!”她死命地拍打著門。
林秘書得意地在門外大笑。
“看你還能狂妄多久!”
太過分了,簡直欺人太甚!
現在的她可真是落難的灰姑娘,倉庫裡面一片漆黑,靳盈萱碰了一鼻子的灰,摸索了好久,才找到電源的開關,然而也不過是一盞小小的昏黃燈泡。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發現她不見了?
會有人到倉庫來拿東西嗎?
她會被關在這裡多久呢?
老天,真不知道得罪一個壞女人的下場還真有夠衰!
靳盈萱無助地坐在地上,望著頭頂上的燈泡發呆,四周的空氣有夠沉悶的,她開始覺得眼皮漸漸沉重發麻,身體慢慢地倒向一旁,最後整個人攤在地板上。
路致豪比原定計劃提早一天回來。
由於時間很緊迫,他並沒有通知任何人,只在機場搭計程車,先打了通電話回公司,因為找不到林秘書,也找不到靳盈萱,所以他也沒有留言。
怎麼回事?公司好像一團亂似的,連總機小姐說話的口氣都很急促。
當他回到公司,看見大樓前掛著“紀念酒會”的布條,路致豪皺起了眉。他都忘了今天剛好是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紀念酒會,難怪裡面人仰馬翻。
真不該挑這一天回來的。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腳步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朝公司大門走去。
“靳盈萱和林秘書人呢?”
總機小姐給了模稜兩可的答案:
“好像是在佈置會場,但我也不敢確定。”
路致豪毫不遲疑往會場走去,但一推開門,只見會場置得差不多,裡面卻沒有他要找的人。他掉頭往辦公室的方向,剛好在電梯間遇見了剛上樓來的林秘書。
林秘書見到路致豪,驚訝地差點說不出話來:
“路經理,你……你不是明天……下午……才會回來嗎?”
“事情處理完,我就提前回來。靳盈萱人呢?”
“我……我……我……不知道。”林秘書拼命搖頭。
“她的工作不都是交給你分配的嗎?”
“是呀,可是做完之後就是屬於她自己的時間,反正也沒有太多事情能讓她做,說不定因為很無聊,所以先回家去了。”
“是嗎?”
林秘書說得結結巴巴:“可能吧……我也不知道。現在的小孩好逸惡勞,誰知道她們心裡在想什麼……路經理,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回家去了?
路致豪心想不太可能,但他還是打電話回去試看看。鈴聲響了很久,他在答錄機裡留言要她接電話,等了將近半分鐘,還是沒反應。
奇怪,她會跑到哪去了?
追問老王、其他部門的人,不是得到不知道的答案,就是和總機小姐一樣——應該在佈置會場。
路致豪追問孫心儀,她說靳盈萱幾乎一整天不見人影,林秘書告訴她說靳盈萱在佈置會場。
他甚至還到業務部找阿信詢問,但一樣得到不知道的回答。
一個小時過去了,路致豪找遍整個公司,完全不見她的蹤影,開始有些心急。
“這麼大的人了,是不會隨便失蹤的。”孫心儀說:“說不定是偷跑回家去了。”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你為什麼那麼篤定?”
“我就是知道!”
孫心儀盯著他的眼睛。
“知道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與你無關。”他冷漠地回答。
被潑冷水的孫心儀恨得心癢癢的。她心想:有什麼了不起!路致豪,等你的把柄落在我手上,就有得你瞧!
咬咬牙,把氣吞回去,狐狸般狡猾的她,依然面不改色,露出一副古道熱腸的模樣。
“我不過是關心你,幹嘛一副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敢情是靳盈萱的失蹤讓你心都亂了?若真是這樣讓你不好受,我可不忍心乾瞪眼,我也來幫你找人好了。”
換成平日的路致豪,也絕對會以嘻哈的態度帶過,她的黃鼠狼心腸他又不是不知道,但此刻的他根本無心應付孫心儀,找不到靳盈萱讓他的心頭一陣混亂。
“不必了。”他無情的拒絕。
連續碰了好幾個釘子,這下孫心儀真的很不悅,她拉下了臉——
“你是怎麼了?吃錯藥啦?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不過是一個與你毫不相干的助理不見了,你幹嘛板著一張臉?”“與你無關!”
他火冒三丈地大吼,把孫心儀趕跑了。
路致豪一個人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閉上眼,辦公室裡充滿了一股屬於靳盈萱的清香,他知道,不久前她一定還在這裡,一種強烈不安的感覺在他心頭盤桓。
是怎麼了?路致豪問著自己。
這一陣子的反常舉動,已經完全打亂了他的生活,甚至連原本已經在他大腦根深蒂固的觀念也開始鬆動。
靳盈萱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滿街隨便都可以找出好幾個,她到底是施展了什麼魔力,竟把他耍得團團轉?
不論答案是什麼,靳盈萱失蹤讓路致豪心急如焚是事實,她在他心中已經佔有一席之地也是事實,這些都讓路致豪沒辦法否認,因為他無法對自己的感覺說謊。
該死!她究竟是跑到哪裡去了!
一想到她可能恢復記憶,自己跑回家,說不定完全忘了他的存在,路致豪就無法控制住焦慮的情緒,猛然地捶打牆壁出氣。
拿著一堆檔案與留言進來的林秘書被他的舉動嚇到,又迅速退出門去。但路致豪已經看見她,隨及追了出去。
“林秘書,你真的不知道靳盈萱人在哪裡嗎?”
望著路致豪鐵青的臉和幾近發狂的神情,從沒見過他這樣的林秘書,已經嚇得雙腿發軟,她拿著檔案擋在中間——
“我……我……我……真的……真的……不……這些……是要給你的……”
他用力甩掉檔案,大眼瞪著她。
“沒多久前她還在這裡,對不對?!我可以聞到她的味道,還留在辦公室裡,所以你說她偷跑回家,是騙人的!林秘書,你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我……我……不是……”
林秘書的神情不對勁,經他逼問,只見她神色更顯慌張、語無倫次。
情急之餘,路致豪一把揪住她的衣領。
“告訴我實情!”
“喀……喀……我……我……喘不過氣來……放開我……我說……我說……”
他將手放開,但銳利的眼神沒有放過她。
“快說!”
林秘書大口喘著氣——
“她在倉庫……因為偷吃餅乾……所以……把她關在裡面……本來是想……等下班……再放她出來……”
“什麼?!”他瞪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
他憤怒地大掀林秘書的桌椅,造成巨大聲響,不少人跑出來察看。
“我真不相信你居然敢做這種事。”
路致豪十萬火急地衝出辦公室,飛也似的衝向倉庫。”面奔跑一面禱告著:老天保佑,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他的瘋狂舉動造成了騷動,好奇的同事們也紛紛跟在他身後,當他將倉庫的鎖打開,拉開大門,昏黃燈下,看見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的靳盈萱,所有圍觀的人驚訝大叫:
“是那個小女生!”
“好可怕!”
“怎麼了?還好嗎?”
“她還活著嗎?”
“老天,求求你,一定要活著。”路致豪衝到她身旁一把將她抱起,手腳冰冷但身體還有溫度,從她蒼白的臉龐中發現仍有一絲氣息,他立刻轉身嘶喊:“快叫救護車!”
“謝謝老天!”
當路致豪從醫生口中得到“靳盈萱平安無事”的保證,他如重獲新生般喜極而泣。
他終於恍然大悟,那些曾經困擾他、迷惑他的事,現在如迷霧般蒸發,一點也不剩。
他現在總算知道靳盈萱在他心中的份量,也知道自己過去痛苦和急於逃避的原因,這一次的意外,讓他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潛意識裡,他早就知道自己已經愛上她,只是另一部份的他不願承認,還在抗拒。然而當失去她的恐懼陰影如排山倒海而來,抗拒失效了,真情流露的那一部份很自然地顯現出來。
那個被自己塵封已久的路致豪,總於又活了過來。他帶著滿腔的熱情,重新回到人間,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靳盈萱的緣故。
是她融化了他的堅持。
是她撤除了他的固執。
注視著靳盈萱蒼白但帶著微笑的臉龐,路致豪輕觸著她的髮鬢。
“你還好嗎?”
隔著氧氣罩,她有氣無力地說:“看到你就都好了。”
他一邊撫著她的頭髮,一邊說:“下次不可以再這樣虐待自己,醫生說你的胃幾乎是空的,又加上疲勞過度,所以才會暈倒。”
“讓你盯著我啊,我就沒有機會虐待自己了。”
“我可是會很嚴格的喔。”
靳盈萱滿足地笑著。
“不管多麼嚴格,我都不會逃跑。”
他彎下腰來對著她笑。
“要不要回家?”
聽見他說“回家”兩字,一陣暖意湧上心頭,靳盈萱的眼睛濕濕的。他回心轉意了嗎!他願意接納她的感情了嗎!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真的。望著他溫柔、充滿深情的眼睛,她真有些害怕這只是一場夢。
“我在做夢嗎?”
他湊近她的耳旁——
“不是,我是活生生、真實地站在你身旁。”
“為什麼我還會有做夢的感覺呢?”
他緊握住她的手。
“相信我,這不是夢。”
當靳盈萱更清楚地瞭解到眼前的一切並不是她所幻想出來的,眼淚便不聽使喚地落了下來。
或許路致豪並不能百分之百感受到她現在的感動,但光看她笑著流淚的模樣,實在讓人又心疼又不忍。
“不要哭,我不要你哭……”他溫柔地替她拭去淚水。
“那是幸福的眼淚。”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許你哭。”
路致豪的霸道讓她心生暖意,但她仍然忍不住想與他鬥嘴——
“可是眼睛長在我身上,大腦也是我的,只有我有權利命令它做什麼。”
“你就是愛和我唱反調。”
“因為是你啊。”靳盈萱甜蜜地笑著,“不過……我喜歡你剛剛說的話,問我要不要回家,我現在正式答復你,好,讓我們回家吧。”
路致豪毫不費力地抱起她,一旁的老王替她拿著點滴架,另名護士則推著氧氣設備,緩緩地步向已經等待許久的救護車。
當他們一行人高高興興地準備離開醫院,絲毫沒有察覺到一直躲在一旁注意他們的孫心儀。
孫心儀來了好一會兒了,一直偷偷觀察著路致豪和靳盈萱的情況。女人的直覺讓她斷定——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
光從路致豪發現靳盈萱失蹤著急的模樣,還有倉庫“感人肺腑”的那一幕,都是非常有力的線索,而她現在缺乏的就是證據。
這可是個大好機會!
真沒想到她無心插柳的計畫,居然給它生效了。
這個自以為是情場浪子的路致豪,最後還是栽在純情少女手上,實在是大快人心!
救護車駛離醫院,孫心儀也趕緊攔了輛計程車追過去。
原本只是想趁救護車送靳盈萱回家時,拍下幾張有關路致豪與靳盈萱的親密相片,但沒想到車子最後居然是停在路致豪家門口。
這下有好戲看了!
孫心儀拼命地拍著,一張接著一張,深怕錯過最精采的畫面。
歡歡喜喜回家的兩人,正沉醉在愛河之中,完全不知道有一場大風暴正等著他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5 07:42:36
第七章
一進公司,路致豪就感覺到總機小姐看他的眼光不太一樣,不過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當陸陸續續與他擦肩而過的同事,也都以裡一樣的眼光盯著他時,路致豪感覺到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而這件事與他有關。
林秘書已經被他下令開除,辦公室前的秘書座位是空的,但空曠的桌面上卻放了好幾張相片和今天的早報。
拿起一看,全是他和靳盈萱的親密畫面。
他抱著手腕上還吊著點滴的她,兩人親密的有說有笑,臉頰的距離不超過五公分;還有一張是他低頭親吻靳盈萱嘴唇的畫面。
還有更多張是透過他家窗戶所拍攝到的畫面,裡面全是他和靳盈萱共同居住在一起的相片。
這是怎麼一回事?
報紙社會板的頭條竟然也是他和她兩人被遮去眼睛的相片,聳動的標題寫著:
科技新貴涉嫌勾引未成年少女
噢,老天!
難怪所有的人都以異樣眼光盯著他看。但這些相片是從哪裡來的!又是誰搞的鬼呢?
孫心儀得意洋洋地從辦公室走出來,嘲諷地說:
“哇!看不出來,你還真有兩把刷子,這個未成年的小女生被你迷得團團轉,我真是甘拜下風,不得不翹起大拇指對你說,了不起。”
路致豪馬上知道這些相片都是她的傑作。都怪自己輕忽,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
他右手揉捏著相片。
“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耶?關我什麼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散佈相片的人是你吧?”
孫心儀開心地大笑!
“哈!現在問題的重點不是誰散佈相片,而是相片中所呈現的是不是事實。小心一點喔,這件事已經上了報,誘拐未成年少女的醜聞,可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她的話才剛說完,路致豪辦公室裡的電話立刻響個不停。
“喂,路致豪。”
才接起電話,話筒另端立刻響起噼哩啪啦的聲音:
“路經理,我是平等日報,想對你作個採訪,有關昨天報社接到的相片……”
“無可奉告!”他大吼。
氣急敗壞的掛上電話,電話鈴聲立刻又響起——
“路經理,我是連縱日報的記者,想請問你……”
“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
他回絕每一通要求訪問的記者,最後實在是無法負荷,索性將電話的插頭拔了起來。
他將頭深深埋進雙臂之中。這是他過去荒唐生活的報應嗎?
如果是,老天爺應該懲罰他一個人就好,為什麼要把靳盈萱也扯進來?她只不過是個天真純潔的女孩,根本不懂社會的醜陋。
不行!他得反擊,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
他再次步出辦公室,根本不理會身後同事們的質疑眼光。現在他唯一想保護的,不是他的愛情,也不是工作,而是靳盈萱。
“嗨,怎麼這麼早就回來?我原本還想去市場買菜,讓你嘗嘗我煮的好菜……”看見路致豪鐵青著臉進來,原本心情愉快的靳盈萱訝異地追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快!把東西收一收,我送你到別的地方去住。”
“為什麼?我住在這裡很好哇,為什麼要搬?難道……你改變心意,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她緊張地問。
“不要再問了!”路致豪心情惡劣,並且神色匆忙。“送你到別處住是為了你好,相信我,這裡已經不是久留之地,你遲早會被發現……”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要如何對她解釋人性最醜陋的一面呢?路致豪決定不說,他從床底下拉出行李箱,動作迅速地將她的衣服統統塞進去。
見他不肯回答,靳盈萱急得快哭了,只好追問一旁的老王:
“王伯,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了?我不能這樣不清不楚的離開,就算要與我分手也該說清楚理由啊!”
老王安慰她說:
“唉,這真的都是為你好,相信我,他是真心愛你的。”
路致豪和老王又哄又勸地讓她戴上帽子與墨鏡,靳盈萱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路致豪家中,依依不捨地問:
“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來?”
“總有一天,請你相信我。”
他信誓旦旦保證,靳盈萱才肯上車。
車子一路朝飯店的方向駛去,路致豪一直緊摟著她,依偎在他懷中的靳盈萱,望著他嚴肅緊張的神情,心中忐忑不安。
“是很嚴重的事情嗎?看你愁眉苦臉,我的心好疼。”她靠在他胸前低聲說。
“不,不嚴重。只是我不願你受到波及,人性的另一面有時候是很殘忍無情的,你沒有辦法想像,有些人就是喜歡將人身上的衣服全部剝光,讓人一絲不掛地袒露在大家面前,讓人審視他的瘡疤、他的痛苦。”
她搖搖頭。
“脫光衣服有什麼好看的?是誰想脫光你的衣服?你可以告他啊,請個厲害的律師……”
路致豪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我會請個很厲害的律師來幫我。”
“像‘正義必勝’裡面那個織田裕二,他很厲害,他的案子從來不會輸的……”
路致豪哪知道什麼日劇,但他懂得靳盈萱的心意,那就夠了。他輕輕在她額前一吻。
“我也不會輸的。”
記者果然是靈敏的動物,他們不但在公司卡位,並且很快就找上他的住處,並開始站崗。
“請你談談你對未成年少女的看法?”
“像你如此情場老手,怎麼會喜歡上一個小女生?”
“路先生,這一次的戀情,你是真心的嗎?”
只要他一現身,記者們便立刻包圍過來,提出各式各樣的問題,不但弄得他的生活大亂,就連工作也受到影響。公司高層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原本相當賞識他傑出能力的總經理,不得不把他找進辦公室密談。
“這些報導是事實嗎?”
路致豪不願說謊。
“是真的。”
總經理搖頭歎氣——
“我真寧願你說謊。唉,這些記者唯恐天下不亂,如果你今天不是科技新貴,身價數億,我想他們也不會有興趣報導這些事。你的能力傑出我很欣賞,並且是難得一見的人才,若因這件醜聞而影響你的未來,是我最不願意見到的事,但是董事會給了我很沉重的壓力,他們希望在短時間之內能夠解決。你認為呢?該怎麼做才好?”
“我不想為難你,我會儘快辭職的。”這是路致豪最壞的打算。
但總經理並不贊同他的說法。
“你這個年輕人怎麼這樣!隨隨便便就說辭職,這裡可是你努力打拼出來的江山,可真捨得說放就放?”
“我也不願意,但若真的造成公司的困擾,我也不樂見。”
“你過去的事我也不是沒有耳聞,所以這回我真的很納悶。致豪,你告訴我,當真對那個女孩動了真感情?”
他點點頭,認真的承認:“或許因為過去的壞紀錄,你不見得會相信我說的話,但我必須坦承,這是我這輩子最認真的一次。”
總經理的眉頭皺得更緊。
“唉,我原本是想要你出面否認的。”
“這個我做不到。”
“你怎麼這樣死腦筋呢?風聲一段時間就會過去,你和那女孩的事很快就會被人淡忘,暫時性的說謊,也是為了你們兩個好。你知道,這樣可能要吃上官司的,那個女孩不是未成年嗎?”
“我知道。”路致豪委婉的拒絕:“但我不能說謊,因為這樣我會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百般勸說無效,最後總經理只好放棄——
“好吧,我也無能為力,就看你的造化了。唉,真是可惜了你這個人才,公司替你安排了一個記者會,希望藉由這個方式,讓媒體不要再來打擾,這個……你能配合吧?”
路致豪還能說什麼呢?
他點點頭,對總經理深深鞠了躬。
“當然,謝謝您多年來的照顧,我今生沒齒難忘。”
總經理離去前遺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路致豪知道此刻他的想法大概很難讓人理解。執意要面對事實,無疑是死路一條——他的事業可能因此毀於一旦,所有努力的成果也付諸流水。
這是他選擇的路,算是替過去的荒唐行為贖罪吧。現在的他,不想再活在謊言裡,他要坦然面對自己。
然而這一切他並不準備告訴靳盈萱,他不想讓她擔心,更何況就算她知道,也無濟於事,現在最要緊的事是不能讓她受到傷害。
他什麼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這份愛情。這對一個惡名昭彰的花花公子而言,好像天方夜譚,就連認識他的人,恐怕也會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但路致豪自己很清楚,現在的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路致豪,過去的他不懂得愛情的真義,更不知道擁有一份真愛的美好,他從靳盈萱身上感受到愛情的喜悅,現在他寧願付出一切代價,只為了保有這份愛情。
他所掛念的也只是靳盈萱一個人。
記者會召開前,路致豪打了個電話給在飯店的靳盈萱。
“喂,是我。”他低沉著說。
聽見路致豪的聲音,原本待在飯店裡無所事事的靳盈萱,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恢復了生氣,她興奮地說:“如果你再不打電話給我,我可能真的要去買毛線織毛衣了。”
“一切都還好嗎?”
“很好哇,只不過……我還是想念你的屋子、你的床,更重要的是我好想你,昨晚一整夜都睡不好。我好想回去喔。”
他的心一陣酸楚與不忍。
“很抱歉。”
“啊,抱歉什麼?我想你也不願意這麼做對吧?”她善解人意地說:“我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你一定有無法說出的苦衷。”
“你的身體狀況還不是很好,要多多休息,知道嗎?如果你不聽話,可是會讓我擔心的。”
“不,不要你擔心,你儘管去處理你的事吧,我會好好在飯店裡休息,而且我保證絕對不亂跑,所以你不要擔心,我知道你很忙,還有事要處理,我不會再增加你的負擔。”
“勾勾小指?”他說。
“嗯,勾勾小指。”
靳盈萱的保證讓他寬心多了。無論事情演變成如何,他都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希望今天記者會過後,能暫時恢復寧靜。
掛上電話,看見總經理已經來敲他的門,通知他記者會的時間快到了。好吧,該來的總是會來,路致豪深深地吸了口氣,跨步走出辦公室。
與路致豪通完電話,靳盈萱不捨地放下話筒。老實說,路致豪欲言又止的樣子,讓她很擔心,那種感覺好像是他剛做了什麼痛苦的決定,或是被迫必須放棄什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不願意說呢?
完全不知情的靳盈萱忽然想到孫心儀,她想說不定孫心儀願意告訴她,撥了公司的電話,卻一直都在占線中,根本打不進去。
該不會是公司發生了事情?對,很可能是。
她不安地在房間內走來走去,有時摔摔枕頭,有時又扯扯窗簾,心情煩躁,根本沒辦法安靜下來。等到覺得累了,才又窩在沙發上,無意識地啃著自己的指甲。
在她的魂魄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的時候,忽然有人敲房門。
“送餐點!”門外的人說。
靳盈萱輕巧地跳下,開門,一個穿著制服的中年婦女,笑咪咪地推著餐車進來。
她疑惑地搖頭。
“我沒有點餐啊。”
“是路先生昨天交代我,不但要準時送三餐給你,而且還要包括下午茶及宵夜,今天的下午茶是巧克力蛋糕喔,保證一定好吃。”
小小的咖啡色蛋糕放在精緻的盤子裡,加上了厚厚的奶油,看起來美麗極了。靳盈萱很感動,路致豪說過要監督她飲食的話,果然沒有食言,可是她卻一點胃口也沒有。
“唉,我不想吃。”她搖搖頭,又躺回沙發上。
“不吃怎麼可以!”
“我真的沒有胃口。”
婦人替她將窗簾拉開。
“哎呀,整個房間黑壓壓、陰沉沉的,難怪你胃口不好,我看你中午好像也沒吃多少東西,剩一大盤的食物都沒有動過。外面天氣很好呢,應該讓太陽照進來,也好讓你的身體早點好起來。要不要到飯店後花園走走?”
她面有愁容的搖搖頭。
“這樣可是會把自己給悶壞的。”婦人熱心地替她打開電視,並帶走垃圾桶裡的垃圾。“不然看看電視好了,有些節目還不錯。如果還需要什麼,就打電話給櫃檯,我馬上來。”
“謝謝你,我知道。”
送走婦人,房間又恢復安靜,她倒臥在沙發上,無聊地轉著電視,轉來轉去都是一些新聞頻道,忽然螢幕跑出一個畫面,吸引住她的目光。
吹著時髦髮型的女主播正在播報一則新聞,身旁的螢幕卻放著路致豪的相片,她聽見女主播正在播報新聞——
“億萬身價的科技新貴路致豪,昨天牽涉到了宗未成年少女誘拐案件。由於女主角的行蹤成謎,只知道是一名叫小萱的女孩,目前並沒有人報案,但警方表示他們已經在注意當中。路致豪曾被人喻為黃金單身漢中的頂級人物,這一次牽扯到這項醜聞,恐怕將失去其在台洋科技的職位,其身價也將一落千丈。台洋科技發言人表示,等會路致豪將召開記者會說明一切,我們有來自現場的SNG連線,現在就把鏡頭交給記者……”
靳盈萱驚訝地跳了起來。
怎麼會?!難道致豪隱瞞她的就是這個?
怎麼沒有告訴她呢?她可也是當事人啊,不可以這樣!
沒等新聞播報完,她著急慌張、跌跌撞撞地沖出房間門口,連鞋子都忘了穿上,就這樣赤著雙腳,跑下樓梯、衝出飯店大門,連飯店人員也欄不住她。
怎麼可以瞞著她?!怎麼可以讓她置身事外?!
等我,致豪!一定要等我!我絕不讓你一個人獨自面對,這是兩個人的事,一定要共同面對!靳盈萱在心裡大喊。
世間人喜歡醜聞勝過於善事,光看這場擠滿人群的記者會,就可以得到驗證。
路致豪走進記者會現場時,閃光燈劈哩啪啦地閃著,刺眼得讓人難以適應,他不自覺地將眼光瞥向另外一邊。
還沒有坐定位,就已經有許多記者來勢洶洶的發問:
“請問女主角的身份?”
“你和她發生關係了嗎?”
“她的父母到底知不知情?”
“聽說她是台洋的同事?”
一堆記者毫無紀律的舉手亂髮問,但路致豪並沒有立刻回答的意思,他只是冷冷地看著眼前的這一群人。這些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的人,竟然搶著解讀他內心的感情世界。
多可笑的事!
多荒唐的世界!
路致豪真的是欲哭無淚。過去荒唐的生活沒有人注意,這一次,他真的愛上了一個人,卻成了社會版的頭條,這是多麼大的諷刺啊!
他安靜地坐在中間的位子,總經理先出面打圓場,等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他才開口說話。
“我並沒有要替自己的行為做什麼樣的解釋,我只是一個戀愛中的男子,深深墜入情網,愛著一個女人;至於你們問我為什麼會是她,恐怕那是沒有答案的。會與你相愛的人,儘管在遙遠的另一端,也會千里迢迢來與你相戀,愛情是沒有理由的。”
記者似乎並沒有因他的坦承而受到感動,依然鍥而不捨地發問。
“依你過去的輝煌紀錄,你怎麼可能愛上一個小女孩?”
“聽說她原本一直住在你家,是你下了藥,還是威脅她?”
“她的父母有什麼看法?對你提出告訴了沒?”
接下來的問題一個比一個還尖銳,路致豪實在有些承受不了。愛情的事,哪能以簡短的幾句話形容呢?他和靳盈萱的關係也只有他們兩人最清楚,而且那也是他們的私事,實在沒必要在公眾前討論,他實在厭惡透了這種感覺。
“夠了!”他大喊。
所有的人突然安靜下來。
“這些都是我個人的私事,無可奉告!我只承認我正和一個女孩戀愛,並深愛著她。”
一名資深的老記者大聲回應:“這麼說……為了愛情,你可以完全不顧道德與法律?”
另一名記者隨即呼應:“和一名未成年少女同居,你根本就是社會的壞榜樣,居然還敢以情聖的角色自許!”
“滿口愛情大道理,其實根本是一個虛偽的人!”
所有的記者似乎對路致豪的回答感到不滿,紛紛起而攻擊他,原本是想解釋清楚的記者會,場面一下子變得很難堪。
總經理只好再次出面打圓場,但卻轉而被記者攻擊。
“請問台洋準備如何處置這件事!”
“台洋該不會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吧?”
總經理冷靜地回答說:“一切均依公司內部章程規定辦理。”
路致豪靜靜坐著,面對大家的責備,他也只是緊抿著嘴,一語不發,記者們卻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打算。
“有本事你讓那個女孩出來說話,讓她告訴我們實情!”
“對嘛,說不定她根本就是被你軟禁在某個地方!”
“讓她出來說話,讓她出來……”
在場的焦點全集中在路致豪身上,沒有人察覺悄悄走進會場的靳盈萱,她看見記者毫不留情地對待路致豪,當記者們發出怒吼般地喊著“讓她出來”時,靳盈萱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了。
她大喊:“我在這裡!那個小萱就是我!”
突然間,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所有的鎂光燈全移到靳盈萱身上。
“我們是相愛的,沒有任何人可以責怪我們!”她大喊。
路致豪立刻衝下臺去,推開中間的人群,將她緊緊擁在懷裡。頓時,鎂光燈又不停地閃著。
所有的記者蜂擁而上。
“小萱,你的父母有什麼看法?要不要對他提出告訴?”
“是不是路致豪強迫你說的?”
氣氛變得很僵窒,靳盈萱快要受不了這樣的氣氛,但她咬著牙,一定要把事情說清楚。她看著所有的記者,以生平最大的勇氣說話——
“沒有人強迫我,更沒有人把我軟禁,我的一切行為完全出自我的意願。我們只是一對彼此相愛的戀人,根本也沒有什麼法律的問題,因為早在一個月前,我就已經滿十八歲,我是成年人,在法律上擁有一切權利,如果你們不信,我有身份證可以證明。”
她立刻拿出身份證向在場的記者表示她所言不假。
當靳盈萱滿十八歲,不是未成年少女的事實一呈現,新聞的熱度便突然大減,因為“誘拐”的因素根本不成立,這件新聞說穿了也只是一則愛情故事罷了。
記者們都失去了原有的熱度,開始準備離去。
“什麼嘛!真是無聊!”
“對呀,是誰亂放消息的?”
不一會兒工夫,整個記者會會場的記者全走光了。
靳盈萱激動地抱著他。
“這是我們兩人的事,應該由我們共同面對才是,以後不准你這樣了。”
原本以為路致豪會跟她一樣欣喜若狂,但當她注視著他的臉時,卻發現他沒有笑容,反而嚴肅的緊繃著一張臉。
“怎麼了?”
路致豪質疑地看著她。
“你記得你自己是誰?”
這個時候,靳盈萱才想起她根本沒對他提過有關她失憶是假的事,她緊張地向他解釋:
“當時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才說了這個謊,我不是故意的……”
“所以你知道自己是誰,根本就沒有失憶的事?”
他的臉色凝重得可怕,把她嚇住了,她緊抓著他的手臂,拼命地解釋:
“我絕對不是蓄意的!真的只是想和你住在一起、想接近你,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愛上你了……”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或者你當初說什麼你父親要把你賣掉、母親偷偷放你出來的話,也是騙人的?”
“不!這句話不完全是騙人的,我有我的苦衷,請你相信我!致豪,請你看著我!我有沒有失憶和我愛不愛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不論我是否失憶,都不會影響我對你的愛!”她緊緊地摟著他。
“是嗎?這話我可以相信嗎?”
“為什麼不呢?”靳盈萱幾乎快跪下來請求他相信她。
“如果我不愛你,我就不會在看到電視新聞的時候立刻衝出來;如果我不愛你,在攔不到計程車的情況下,跑了好幾條街;如果我不愛你,我大可一走了之,讓你獨自承受;如果我不愛你,我怎麼還能受得了此刻腳上都是鮮血……”
路致豪心一驚,立刻一把抱起她,看見她雙腳沒有穿鞋,並且全都破了皮,血跡斑斑,他不禁語帶哽咽,緊緊地抱著她。
“何苦呢?”
“因為我愛你啊,致豪。”她含著眼淚說。
他沒辦法生她的氣,就連罵她都覺得不忍,能怪她說謊嗎?
路致豪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又是心疼又是難過,但卻又為了她的這份愛而感動,有幾個女人能這麼做呢?
“唉,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愛我。”
他還能拿這份感情怎麼辦呢?拒絕嗎!喔,不,他沒有辦法,他已經深深陷入愛情的漩渦裡。
不應該對靳盈萱的愛起疑,儘管她隱瞞了失憶的事實,路致豪低頭尋找她的唇,情不自禁地吻著她。
“原諒我,小萱……”
靳盈萱激動地口吻著。
“我原諒你……我原諒你……無論你對我說了什麼,我都可以原諒你……誰叫我這輩子跟定了你。”
他的手臂一直沒離開過她。離開記者會場、公司、回家的途中,直到進了家門,他們的身體始終緊密相依,彷彿只要稍稍有了縫隙,就如刀割般痛苦似的。
靳盈萱的腦子裡想著一件事,那是隱藏在她心中許久不曾說出來的,然而現在這念頭瘋狂纏繞著她。
當路致豪將她緊抱在懷裡,想與他做愛的想法越來越強烈。會有這樣的想法除了因為想更進一步擁有他外,從他的眼神、肢體撫摸也可以感覺出他也想要她。
他毫不費力地將她抱起,坐在二樓的窗臺旁,手輕輕撫著她耳後的髮根,慢慢地延伸到頸部……他毫無隱瞞地注視著她,眼底的火炬彷彿將她身上的衣服全部燒掉。
靳盈萱感覺到身體越來越熱,好像她的血液變成了酒精,已經被點燃了火,渾身燥熱。她情不自禁雙手攀上他的頸子,呢喃著說:“我幻想這一刻已經很久,也等很久了……”
“我好想要你……”
“我也是……”
她移動自己的身體想要更靠近他,路致豪則將手移到她的脊椎、腰部、臀部,輕輕地揉捏。
他將她的衣服往上拉,低頭恣意吻著她的腹部、胸部。
靳盈萱拉扯著他的襯衫,將系在褲管裡的部份全拉了出來。當他再次抬起頭吻著她的唇,她則急切地想解開他襯衫上的鈕扣,想用手觸摸他的身體,真實地感受他的肌膚。
身體接觸的感覺好極了,尤其是肌膚的相互摩擦。從來不曾與任何男人有過這樣接觸的靳盈萱,簡直被迷得神魂顛倒,就像著了魔似的,一種難以置信的感覺,正在她體內蔓延。
他的動作迷人又溫柔,每一個搔癢、撫摸、挑逗,都讓她著迷。
她覺得自己快要瘋掉,全身的細胞不斷地膨脹,難以抗拒的欲望令她驚愕不已。她請求他更親密、更進一步的愛撫她。路致豪再度湊近她,深深地吻著,兩人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靳盈萱沒有辦法再忍耐下去,她褪去輕薄的衣衫,僅僅露出內衣的裸露模樣,出現在他眼前,她甚至毫不做作地脫下純白胸衣,只為了與他更加緊密在一起。
“噢,老天!”他低吟了一聲。
路致豪多想佔領她的全部,想進入她的身體,讓兩人親密的融成一體;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呼喊,他的身體因為高漲的性欲而僵硬。
正因為如此,路致豪猛然停止自己的行為。
他不能這樣!
為了克制自己的欲望,他渾身不停地發抖,但仍然溫柔地替靳盈萱將衣服拉上。
她著急地哭了!
“怎麼了?你不要我嗎?”
他喘著氣——
“要,我想要,但是……不是這樣……你還年輕,我應該給你更多的時間考慮。”
“我想得很清楚,夠清楚了!”
“你和我過去所交往的女人完全不同,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讓人又驚又喜;但另一部份卻也有著惶恐,我們應該多花點時間想想,你對我的瞭解並不多,同樣的,我對你也瞭解不夠。你能懂我的意思嗎?”
“我不懂。”靳盈萱給他一個微笑。“但是我願意等,等你一切都準備好了,我也就會準備好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5 07:42:58
第八章
天才濛濛亮,靳盈萱已經醒來,她輕聲躡足地溜下床,偷偷跑到路致豪睡的沙發旁,看著他。她突然察覺,注視著深愛的人睡覺的樣子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她知道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再愛上其他人,所以,她不能再逃避了。經過路致豪昨天的一席話,靳盈萱知道自己必須對他坦承,將所有的事全告訴他。
於是她悄悄回房,換上輕便的衣服,準備到附近的超級市場準備購買作菜的材料。
她準備在路致豪吃著她精心為他烹煮的料理時,再告訴他這件事。
她愉快地哼著歌,不過才走出巷子口,有個人出乎意料的站在那裡等著她。靳盈萱立刻臉色大變。
“哥!”她驚訝地喊。
“你玩夠了吧?該回家了。”靳盈萱的大哥語重心長地說:“昨天的電視轉播,爸爸快被你氣死了。”
“他……看到電視……”
“家裡有電視的人大概都看到了吧!真夠轟動的,沒想到一向乖巧的你,竟然也會……”大哥露齒一笑。
“爸爸改變心意了嗎?只要他改變心意,不要再逼我嫁給文凱,我就願意回去。”
“你說什麼天方夜譚!”大哥有些不耐煩。“爸爸決定的事,向來都不會改變的。”
“我決定的事,也不會輕易改變!”她斬釘截鐵地回答。
大哥似乎有些訝異。
“是為了那個傢伙?哼哼,你說話的口氣跟老爸還真像,什麼絕對不改的。唉,我真快被你們倆煩死了。公司裡的事情一大堆,我還得天天看老爸的不悅臉色,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不過是想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和文凱只是朋友,根本就不來電,更別談愛情,要我嫁給他,根本就是丟到火坑裡去。”
“這些話你去對爸爸說吧,跟我說沒用。”
“大哥,你能不能幫我?”
大哥搖頭。
“我恐怕無能為力,能為你做的就是阻止他今天過來找你。我向他保證,今天一定帶你回去,所以你一定得跟我走,不然老爸可會帶一票人殺過來,那場面恐怕很不好看。”
“不行,我不能離開他!”她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大哥,你幫我想想辦法,從小到大最疼我的就是你,你不能就這樣撒手不管!”
“小妹,你是知道老爸的脾氣的,這一次的離家出走,恐怕回去有得受了。再加上你居然和那傢伙談起戀愛,如果你真的不回去,老爸恐怕會使出很可怕的手段來對付你們。你真的忍心看你愛的那個傢伙從此在商業界一蹶不振嗎?”
大哥說中了她最害怕的事。
她什麼都可以不在乎,但如果牽連到路致豪……她可以想像父親憤怒時的樣子,那幾乎是六親不認的,若他真想讓致豪一敗塗地也不是不可能。
噢!她沒辦法忍受致豪因她的緣故而失去一切。
“怎麼樣?想清楚了嗎?”大哥再次追問。
靳盈萱的眼眶積滿了淚水。
“為什麼人生總不能如願呢?在我們經歷過這些風風雨雨之後,最後竟然還是得面臨分手的結局,我好不甘心。”
“如果你不姓靳就好了,但那又是不可能的。”
她倒靠在牆旁,強忍著內心的痛楚,仰起頭望著天空,眼淚滑過臉頰落下衣衫,她吸吸鼻子,拭乾眼淚。
靳盈萱深深地吸了口氣,做出一個痛苦的決定——
“好,我會回去,不過,再給我一天的時間好嗎?明天早上以前,我會回到家的。”
大哥露出為難的表情。
她跪下懇求——
“求求你!這是我和他的最後一天,說不定以後再也沒有見到他的機會,就請你答應我這個要求吧。”
還能說什麼呢?妹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做大哥的也只能依她,更何況這可能真的是最後一次。
“老爸那裡我會想辦法阻止,就請你一定要遵守約定,明天清晨以前,一定要回到家裡來。”大哥臨走前說。
“啊,你真的會煮菜?真不可思議,原本以為一定是一團黑壓壓的東西,沒想到看起來還滿像一回事的。”
靳盈萱又從廚房裡端出一道菜。
“這個是橙汁排骨,酸酸甜甜很下飯喔。”
眼看她又準備鑽進廚房,望著滿滿的一桌菜,路致豪忍不住嚷嚷:“嘿,你是將一整個星期的菜全都下了鍋啊?”
“我只是不想讓你錯過我的拿手好菜。”
“以後有的是機會啊,你天天煮一道拿手好菜,我有好幾個十年的時間都留給你,不怕你沒機會。”
“是啊,不怕沒機會。”
轉身又回到廚房,靳盈萱重複念了好幾次這句話。真是令人感傷!致豪並不知道這是她和他共度的最後一天,以後她當然更不可能像今天這樣煮飯給他吃。
一想到此,忍不住內心的悲傷,靳盈萱蹲在廚房的角落,抱著膝,隱隱啜泣。直到瓦斯爐上的熱湯滾了出來,白色的泡沫將火淹熄,她才趕緊拭去眼淚,急忙站起來,將瓦斯爐關上。
致豪還在客廳等著,不能讓自己一時的情緒影響了美好的一天。
她振作起精神,強迫自己露出笑顏,捧著熱騰騰的蓮子排骨湯,走出廚房。
“餓壞了嗎?這是最後一道菜,可以開動了。”
他從身後摟住她的腰,迅速地吻了下她的臉頰。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你真是太容易滿足了。”靳盈萱嘟著嘴。“不過是雕蟲小技,也能讓你樂成那樣,我會的才藝還很多呢。”
他夾了一道菜放進她嘴裡。
“不急,不急,有的是時間讓你表現,只是現在……你得乖乖聽我的話,把東西統統吃進肚子裡去,你實在是太瘦了。”
“喂,可別把我養成大肥婆。”
“圓嘟嘟像企鵝才可愛呢。”
“討厭!”她撒嬌地拍打著他的胸。
路致豪卻認真的說:
“我說的是真的,不論你變成圓的、扁的、胖的、瘦的,我都不在乎,因為那都是你。”
“真的?那……你先變成大肥公好了,我再看情形要不要變成大肥婆。”
“你設計我?”
“哪有?”她嘟起小嘴,學起他的口吻:“就算你變成圓的、扁的、胖的、瘦的,我都不在乎,因為那都是你。還有,你不先變成大肥公,怎麼抱得動我這個大肥婆呢!”
路致豪又夾了塊肉放進她嘴中。
“是、是、是,娘子說得有理……”
在他的催促之下,儘管心情沉重,靳盈萱比平日多吃了很多東西,她想:就算為了讓這回憶更美好,要她撐死也沒關係。
看見他吃得津津有味,滿足的笑臉,卻忍不住鼻酸,眼淚很快又佔領了眼眶,只是她硬撐著,沒讓它落下來。
但路致豪還是看見了。
他驚訝地放下碗筷。
“怎麼了?”
“我覺得自己好幸福……”
“傻瓜!”他鬆了口氣,輕拍她的頭。“難過也要哭,高興也要哭,這輩子哪有那麼多的眼淚可以流,我會好心疼的。”
他將她攬進懷裡,更讓她的傷心一發不可收拾,原本隱藏的痛苦,如決堤般傾瀉而出,全借由哭泣發洩出來。
路致豪見她越哭越激動,更是慌了手腳!
“小萱,你怎麼了?不要哭、不要哭!你這個樣子讓我好心疼。”
他的心因她的哭泣而擰痛了,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小萱會哭倒在他懷裡。路致豪不知所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緊緊抱著她,希望借由他的擁抱平緩她的情緒。
他溫柔地在她耳邊輕柔說著:
“一切都有我在,我會永遠在你身邊,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路致豪許下的諾言句句如刀割般劃過她的心口。情何以堪?不知道今日一別,他們何日才能重逢,靳盈萱傷心的淚無法抑止,她的心肺和其他的內臟全翻絞在一起,若真有可能,她真希望此刻在所愛的人懷中死去。
無奈命運實在捉弄人!
靳盈萱深深覺得心有不甘,卻又無能為力改變。
但今晚是屬於他們兩人的,誰也奪不走,今晚的回憶也是僅屬於他們,誰也偷不去。
抬起頭,緩緩地起身,凝視著他,跪在他面前,靳盈萱捧著他的臉,深深地吻著他的唇。她熱切地狂吻,手臂緊緊攀著他的脖子,彷彿這輩子期待這個吻已經很久般的饑渴。
她因為渴望而顫抖,渴望如一張無形的網將他們倆圍住,她的手指深深地纏住他的頭髮,欲望快速如電流般傳達到每個細胞。
還剩少許理智的路致豪仍在掙扎,他試著將自己從情欲的邊緣拉回來,不想那麼快違背自己的決定,但沒有一個女人能帶給他如此激動的暈眩,讓他幾乎快把持不住自己。
“等等……小萱……我們不能……”
“噓,別說話!”
靳盈萱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將自己的唇貼上他的,以更激烈的長吻表達她渴求他的心意。
他已經沒有辦法思考,更沒有辦法不投降,面對這份熱情,他只能豎起白旗……
渾身流著汗平躺在床上。
空氣中混雜著各種味道,但路致豪的手臂始終沒有放開過她,讓她覺得很安心。
不知道他們在床上待了多久,也不知道總共纏綿了多少回,靳盈萱只知道感覺很棒,而且也累攤了。
她側過身,看見的是致豪的微笑,她也回報一個幸福的笑容。
如果時間能永遠停留多好!
然而,這個時候牆上的時鐘敲了十二下,靳盈萱恍如從夢中驚醒,她猛然坐起身來。
“怎麼了?”
她想起與大哥的約定,於是搖搖頭。
“你繼續睡,我想先洗個澡,全身都黏黏的。”
他朝她的背部親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
“不好啦,我還不習慣。”她害羞地說。
路致豪在她臉頰親吻了一下。
“好,但是要快點回來喔。”
裹了條浴巾,靳盈萱打開浴室的燈。剛剛那張還帶著笑容的臉,立刻垮了下來,躲在浴室裡,她不需要偽裝自己。
站在鏡子前望著自己——雙頰嫣紅、頭髮淩亂、皮膚光滑,眼神卻格外哀淒。
這是我嗎?她自問。
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神越來越憂鬱,想起等會兒就要離開,立刻濕了眼眶,淚從眼角靜靜地滑落。
她沒有將眼淚拭去,只是任憑它在臉上恣意流竄。
扭開蓮篷頭,冷水自頭頂撒下,她仰著頭,任憑水絲侵略她的身體,讓臉上的眼淚隨之而去。
一會兒之後,冷水漸漸變成了熱水,整個浴室彌漫著白色的霧氣。
她沒有把水關掉,彷彿讓水打在她身體上,能減輕她內心的疼痛,暫時忘卻悲傷。但事情並沒有如此簡單,即將離開所愛的人的痛苦,隨時間的接近,卻越來越深刻。
她的心如刀割,該怎麼辦呢?
赤身裸體的她靠在浴室的牆旁,眼淚如決堤的洪水,身體慢慢地往下滑,最後她倒坐在浴室的一角,無助的哭泣。
她不想離開致豪,她不想離開這裡,她不想回家,她不想當傀儡,她不想讓父親左右她的人生。
啊,老天!為什麼要讓她承受如此大的哀痛呢?她只不過是一個嚮往愛情的十八歲女孩!
靳盈萱好不甘心,好恨!
但卻又無能為力改變,只要她和路致豪在一起,父親一定會不擇手段地傷害他們。與其讓兩人痛苦,不如放開致豪,他是無辜的,沒有必要受到她的牽連。
這也是她答應回家的原因。
為了致豪,她願意犧牲一切。
雖然最終她仍逃不過父親的安排,但這或許就是她的宿命吧,註定一輩子不能和所愛的人在一起。不過老天爺對她還算是寬容,至少讓她遇見了致豪,知道了真正的愛情是什麼。
這是她唯一值得慶倖的事,靳盈萱無奈地歎了口氣。
出了浴室,發現致豪已經熟睡。
靳盈萱走近他身旁,聞著他的味道、感覺他的溫度。過去的種種回憶,全又回到她腦海,雖然流著眼淚,但卻讓她不自覺地微笑。
看著他的雙唇出神,情不自禁低頭輕吻他;他的唇是熱的,一想起它曾在她身上遊移,又忍不住脹紅了臉。
她終於懂得“刻骨銘心”的意思了,也明白肉體與心靈結合的甜蜜滋味,她想她會永遠記得這一天的;儘管在未來的某一天,路致豪可能早就忘了她這個人、忘了這段回憶,但她知道她這輩子是絕不可能忘記的。
深夜的街道,僅穿著薄衫的靳盈萱絲毫不覺涼意,痛苦與悲傷佔據了她大部份的感覺,在她心裡早就沒有寒冷。
除了身上的衣服,她沒有從路致豪家裡拿走任何東西,就連鞋子也沒有。腳上的疤痕都還沒痊癒,她毅然決然赤著腳走在馬路上,肉體的痛早被心靈的痛楚所掩蓋。
她恍恍惚惚地走出巷道,大哥的車子早守候在一旁。
“小妹,走吧。”
“嗯。”
當她進入車子前,依依不捨地再次回頭,在視著致豪住處的方向,在心裡默念著:“別了,我的愛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5 07:43:23
第九章
這一次,靳盈萱真的消失了,如她出現時那般毫無預警。
那天,路致豪清醒後沒有看見她,原以為她大概是躲在屋內的某個角落,但他找遍屋內,根本沒有她的身影。
後來他想她可能只是暫時出去買東西,但一直等到黑夜來臨,她始終沒有出現,路致豪才真正意識到:靳盈萱走了。
為什麼呢?他想不透。
他以為他們相處得很好,尤其是當他們已經同床共枕之後,他們之間正要邁進另一種新的關係,她卻就這樣消失了,連一點音訊都沒有留下,除了那一整櫃他為她買的衣服,原封不動。
這代表什麼意思呢?
他連續想了好幾個晚上,始終沒有辦法找出合理的答案。
疑惑讓他覺得很痛苦,路致豪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不過是真的愛上了一個女孩而已。
他沒有辦法再回到過去的日子,煮熟的荷包蛋怎麼可能變回原來的硬殼雞蛋呢?
起先他一直保留靳盈萱的東西,甚至不允許自己翻動,或許在潛意識裡以為將屋內的景象維持和她離開時一樣,靳盈萱就會再回來。但一個星期過去了,屋內除了多出灰塵外,還是灰塵。
太陽與月亮,黑夜與白天,對他已不具任何意義。
行屍走肉的生活維持了一個多月,他開始借酒澆愁。
他開始恨起她來。靳盈萱改變了他的生活、人生觀,還介入他的生命,最後卻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女人總是這樣,狠狠地利用他之後,然後再對他揮揮衣袖。
但在以前他並不覺得被欺騙,因為他也同樣在對方身上獲得肉體的快感與精神的陪伴,但這一次他卻是掏心掏肺,他從沒有對任何一個女人用情如此之深,並將自己的感情毫無保留地投入進去。
他彷彿自高樓被人扔下,摔得體無完膚。
路致豪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麻痺自己的神經,以求安眠。然而當酒意清醒後,痛楚卻比前一晚更深。
公司替他請來的秘書一個個被他嚇跑,甚至連客戶都耳聞他近日的脾氣暴躁,而與他保持距離。
對他關心的總經理再也無法保持沉默下去,原本以為只要給路致豪一點時間,他可以自行解決情緒的問題,但當情況越來越糟且不見好轉,總經理心想:該是推他一把的時候。
總經理等公司員工全都下班,才將路致豪叫進辦公室。
一進門,就聞到他渾身難聞的酒味,總經理直皺眉頭。
“先去洗把臉再來見我!”
路致豪搖搖頭。
“不必了,我的意識很清醒,總經理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總經理歎了口氣,緊抿著唇,嚴肅著一張臉。
“我要說什麼,你大概也很清楚,我只是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搞到這個地步?你是一個聰明人,我在這一行這麼多年,沒見過幾個像你這樣優秀的人才。過去你一直也都表現得很好,從來不曾讓我失望,但這一次……唉……原本以為只要給你一點時間,你就會恢復,但是現在都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你還想這樣繼續下去嗎?”
他鐵青著臉,沉默不語。
他又何嘗不知道總經理苦口婆心的用意?!他也很想恢復到過去的路致豪,凡是以事業為重、不在乎女人、不在乎愛情,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他的心已經產生了巨大的改變,他再也壓抑不了從內心深處爆發出來的情緒。
如果此刻眼前有一瓶“忘川之水”,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它。
愛上一個人很容易,但要忘掉一個人卻困難得多。路致豪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想把靳盈萱忘掉,或者他是真的很恨她,但那也是因為他太愛她了。
這種濃烈情緒他從來沒有過,所以當他身陷愛恨交加的漩渦之中,根本無法自拔。
“我沒有辦法克制自己……”
總經理說:“不成,你一定要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你知道企研部門正缺一個新主管吧?我極力推薦由你出任。事實上,在一個多月以前,大部份的董事也支持你,但是……他們知道你現在的樣子之後,我很懷疑他們仍會維持原來的決定,所以請你幫幫自己,至少讓外表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好嗎?不管你要花多久的時間療傷,你要花多久的時間忘掉那個女孩,都把她藏在你心裡,最好是永遠都不要被人發現。”
“我做不到!”
“你……”總經理臉上的青筋都浮了出來,他狠狠地掠下重話:“這是什麼鬼話!你難道要把自己的前途甩在一旁,不要了?!若真是你心裡頭早就打算如此,就早點告訴我,我索性放棄算了!”
“我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想清楚一些事……”
“很好,但你可以放在心裡想,根本不需要用這種自生自滅的方式!或者你應該更積極,答案不會自己找上你,而是要你去尋找答案!”總經理幾乎是以吼叫的聲音說著。
路致豪的辦公室在這棟大樓頂層,他面對著身後的窗戶,身子緊貼在玻璃窗旁,低著頭,腳底下的人與車看起來很渺小。
總經理那句“答案不會自己找上你,而是要你去尋找答案。”一直回蕩在他腦海。
一直等待他從總經理辦公室走出來的孫心儀,不等他應聲,隨手敲了下門—毫不客氣地開門進來。
她諷刺地說:“路經理,真是難得一見啊。”
“出去!”路致豪沒有轉身,背對著她喊。
“哎呀,心情不好是嗎?”孫心儀繞到他身旁。“我聽說企研部的經理人選就快要揭曉了,你知道這件事嗎?我本以為總經理把你叫進去是要談這件事,不過或許是我猜錯了。”
“滾、出、去!”他大吼。
路致豪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慘,原本聽秘書形容,孫心儀還真難以置信,但現在她親眼瞧見他落魄的模樣——滿臉的鬍渣、渾身酒味、衣衫不整,真難和以前的他相比。
她搖搖頭,故作可惜的歎氣:“看起來你過得不太好,這麼說……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前陣子出差去了,可錯過了好多消息。”
前次設計陷害他未果的孫心儀,見他落魄至此可是樂不可支,看來由她“間接”造成的計畫,還是生效了。現在的路致豪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只要他繼續這樣委靡不振下去,根本不需要再利用任何計謀將他趕出去,公司遲早會請他走路。
她湊近他——
“何苦呢?為了一個女人?我實在太高估你了,原本還以為你是一個可敬的對手,沒想到這次你居然如此慘敗,而且還是敗在一個乳臭未乾的女孩身上。路致豪啊路致豪,你的一世英名恐怕不保嘍……”
他打斷她的話:“你在乎的不是這個吧?”
“嘿嘿,我是來關心你的。再說,我們可也同事了多年,我當然關心你好不好啊。”
路致豪冷笑:“你關心的是企研部經理的位子到底是誰吧!為了奪得這個位子,你可以不擇手段,承蒙厚愛,你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之前我已經領教過了。至於你想從我口中問出答案,不如直接去問總經理,或是和董事長來一腿,或許還快得多。”
路致豪的諷刺她絲毫不以為意,因為現在占上風的人是她,路致豪暴躁易怒不穩定的性格,因為對她有益,看了反而更高興。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遲早都會知道人選是誰,不過我就不知道那時候,你還在不在公司呢。”說完,她得意地大笑。
“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麼可談的,出去!”
他根本對她不屑一顧,就連多看一眼都懶得。
但孫心儀並不想就這樣放過這個嘲諷他的機會,畢竟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她步步逼向他——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輕輕鬆鬆就把你擊敗,我可是還沒有使盡全力,這個遊戲實在不好玩,一點也不刺激……”
遊戲?她居然說這是遊戲?!
路致豪勃然大怒,一把掐住孫心儀的脖子,將她逼向牆角,狠狠地怒瞪著她——“太過分了!”
“放……放……開手……”
“你很喜歡把別人操縱在手上是嗎?那好……我也讓你嘗嘗生命操縱在別人手上的感覺,你還敢說這是遊戲嗎?!”
孫心儀拼命搖頭,想掙脫他的手,無法喘氣的感覺讓她惶恐。
被激怒的路致豪慢慢回想起所有的事情,知道始作俑者就是孫心儀,如果不是她當初答應靳盈萱當他的助理,硬將靳盈萱帶進公司,或許今天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他根本不可能認識靳盈萱。
“求求你……放手……我快不能呼吸了……”孫心儀已經開始感到頭暈,眼前雙眼發紅的路致豪完全變了個人,她很害怕真的會因此被勒斃。
“你也怕了吧?”
“怕、怕,我當然怕……”孫心儀脹紅了臉,眼淚直流,她拼命地懇求著路致豪:“我不想就這樣死去,我還年輕,還有大好前程……”
路致豪大吼:“你在處心積慮害別人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會不會讓別人喪失大好前程?”
“我……我……我……以後不敢了,請你放開手……”
從來沒見過她向人求饒的樣子。孫心儀嚇得臉色慘白、滿臉淚痕,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害怕,路致豪並非有意要驚嚇她,實在是一時氣憤。
當他看見她落淚求饒,一時心軟,手指稍微鬆動了一下。
孫心儀卻趁空隙朝他的手指狠狠咬下。
“啊!你……”
因為疼痛,路致豪立刻將手收回,手掌上出現深深的齒痕,還有幾處已經露出血跡。
孫心儀立刻跳出牆角,她衝向辦公室大門。
“想跟我比狠?哼!路致豪,你遠遠不及我,你出氣的對象不該是我,把你甩在一旁的人是她不是我!讓你真正陷入戀愛的人是靳盈萱,不是我!有本事你自己去找靳盈萱算帳。至於剛剛發生的事,我絕對不會原諒你,我會把這筆帳記在你頭上,一定會提早讓你從公司滾蛋!”
說完,她狠狠將門甩上,走出辦公室。
他清楚的聽見孫心儀的高跟鞋聲音,喀……喀……回蕩在走廊間。
咬痕的疼痛很快就被他遺忘,倒是那一句“有本事你自己去找靳盈萱算帳”的話,真的刺激到他了。
答案不會自己找上你,而是要你去尋找答案!
路致豪的拳頭慢慢緊握,他想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她又回到屬於自己的籠子裡,就像只高貴的金絲雀。
回家後,父親狠狠訓了她一頓,並且告訴她,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再過兩個月就要讓她先和文凱訂婚,在她成為文凱家的媳婦之前,不准她再踏出家門一步,並將她軟禁了起來。
她沒有抗拒,也沒有回嘴,只是沉默不語地接受。
隔天,文凱來找她。
她不想嫁給他,而他根本也不想結婚,兩人只能哀愁地相對。
“對不起,文凱,我的逃家反而加速我們的婚禮。”她苦笑著說。
“事到如今,我們還有別的方法嗎?”
靳盈萱搖搖頭。
“我不能對抗我父親,你知道他的性子,如果讓他知道我還愛著致豪,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傷害他的。”
“唉,我也不敢說不,只要我拒絕,我老爸一定會把我從公司裡攆出去,那我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他開玩笑地說:“或許我該讓路致豪學電影《畢業生》裡的劇情,把你從結婚典禮的禮堂前劫走,實在是太酷了!”
“拜託!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份。再說……這種方法實在太笨了,也只有你才想得出來。”
“怎麼會?我覺得好浪漫!”文凱的眼睛發著光!“你們若真的這麼做,你們的後世子孫一定會津津樂道的。”
“唉!”
靳盈萱無奈的搖頭。
她可不敢作這種白日夢,說不定此刻路致豪恨她恨得要死,或者根本就把她忘了。
文凱實在是太天真了!
他們一起長大,彼此互相瞭解,就像無話不談的好友。雖然文凱比她大了兩歲,但文凱在她眼中就像個還沒有長大的小孩,若拿他和路致豪相比,更是差得遠。
他們只能當朋友,而沒有辦法成夫妻。靳盈萱根本沒辦法愛上文凱,光拿接吻這件事,她就沒辦法想像,然而命運卻逼得他們兩人必須被綁在一起。
文凱離去後,就沒有其他朋友來看過她;或許是都被她父親擋在門外了,也可能是父親還在余怒中,故意處罰她。無論原因為何,靳盈萱也無所謂,就算此刻讓她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她也沒有太大的異議;反正也沒有太大的差別,不是嗎?
她只不過是一個任人擺的玩偶,父親生意上的籌碼。自從母親過世後,這個家就不再有愛的存在。
靳盈萱整日躺在父親為她置的房間裡,頭頂是向日葵壁紙,四周是名貴的傢俱,還有一整屋子的昂貴精品,和一整衣櫃的名牌進口服飾,但她有的只是一顆空虛的心。
家中唯一關心靳盈萱的人只有大哥。他總在下班回家後,到她的房間來,和她說上幾句話;有時也許是不著邊際的幾句對白,或是沒有意義的問話,但已經夠讓靳盈萱感到溫馨。
所以當她變得不喜歡說話、對食物也不再有欲望時,父親工作忙碌來去匆匆,根本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反而將她的沉默當作是馴服,只有大哥發覺她的不對勁。
“你生病了嗎?”
她很訝異。
“沒有啊,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我既沒有發高燒,更沒有打噴嚏流鼻水……”
“小妹,你的臉色不太好,我聽劉媽說,你每一餐幾乎沒吃幾口就送回去;還有,你原本還會打開收音機聽聽音樂,但這幾天你的房間裡都靜悄悄的。”
靳盈萱苦著一張臉。
“我哪有心情吃得下東西呢,一想到我和文凱就要訂婚,不久將成為他的妻子……”
“想開一點吧,其實嫁給文凱也不錯,至少不是陌生人。”
她有些惱怒大哥的軟弱——
“為什麼?大哥,你總是順從父親的每項安排,你有沒有問過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大哥看著她,拍拍她的肩膀——
“只有這樣,我才能好好照顧你,這是媽臨終前唯一交代我的事。”
原來在這個屋子底下的人,似乎都擁有自己的心事,就連大哥也不例外。
靳盈萱越來越覺得自己不單單是生活在籠子裡,甚且還是個冰庫。
隨著訂婚日期越來越近,父親才又將注意力移到她身上。
一次家庭聚餐,坐在身旁的父親多看了靳盈萱幾眼,不滿意地說:“你這樣太瘦了,穿禮服會不好看。來,多吃一點。”
說完,又夾了好幾道菜,放進她的盤中。
望著由食物堆成的小山,原本就沒什麼食欲的靳盈萱更加苦惱,她皺著眉,只顧翻攪自己碗裡的東西,但始終沒有送進嘴裡。
父親又說話了:“你這樣在做什麼?菜不是在廚房裡都煮好了嗎?你還在攪什麼?為什麼不能爽快一點,統統吞進肚子裡。你這樣兩頰凹了進去,身材也沒有什麼肉,訂婚當天是想丟我的臉嗎?”
她沒有說話。
父親更加憤怒!
“不說話又代表什麼意思?!”
大哥趕緊出來打圓場:“爸,小妹是因為心情緊張,加上現在是夏天,前陣子的感冒還沒好,所以食欲不太好。”
“這些事情她自己可以說,為什麼要讓你來插嘴?!”父親怒斥大哥。
不想讓大哥被遷怒,靳盈萱立刻出聲:
“不要罵大哥,我只不過是不想吃東西,和爸爸日理萬機的大事業相比,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父親扔下筷子——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頂撞我嗎?我說你變瘦了,也是關心你啊!”
“不,你是關心我在婚禮上會不會丟你的臉!”
“住口!你竟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父親的勃然大怒她早習慣了,只是屋內的冷氣混合著晚餐食物的油膩味道,讓她覺得噁心反胃。父親剛換了一個新廚師,每樣東西都彷彿在油裡泡過一次似的。
她咬著牙,強忍著不舒服——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丟臉的,以免你又找不相關的人出氣。”
“你——”氣急敗壞的父親揚起手狠狠摑了她一耳光——
“真是不知好歹!從小什麼東西都給你最好的,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現在竟然……”
臉頰灼熱的疼痛迅速傳達到大腦,她摸著自己的臉頰,低著頭,一語不發,直到父親的聲音從清晰變成嗡嗡叫,靳盈萱覺得地轉天旋,撐不開沉重的眼皮,一陣昏眩,雙腿一軟,便失去了意識。
大哥擔心地坐在她的床旁,雙手緊握著她的手。
在醫生替她打完針後,靳盈萱幽幽醒了過來,睜開眼,看見身旁的大哥,她虛弱地露出一抹微笑。
“我不會有事的。”
大哥沒有笑容,只是嚴肅地看著她——
“你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很差嗎?你知道原因嗎?”
她搖搖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的身體一向很好,應該不會有事……大哥,你瞞了我什麼?是不是醫生說了什麼?”
“你真的不知道嗎?”
他又再問了一次,滿臉疑惑的靳盈萱根本猜不著大哥話中的意思。
“我怎麼了?醫生說得了癌症嗎?還是什麼其他的不治之症?”
“都不是,你只是……懷孕了。”大哥語重心長地說。
“什麼?!”
靳盈萱又驚又喜,她從來沒想過要從路致豪身上得到什麼,她的懷孕無疑是上天賜給她的寶貝!
她撫摸著自己的腹部,充滿了溫柔慈愛的眼光。
“真是太好了!”
大哥緊張地說:“你有沒有搞錯?!怎麼會是太好了!你可是即將要訂婚的人,這樣一來等你結婚的時候,可能要挺著大肚子,再說……爸爸會放過你嗎?還有你腹中的小孩……”
“我會想辦法,但是在看不出來之前,請你保密不要說,等被發現了……就說……是文凱的孩子好了,我會拜託文凱幫忙的,只要是能留住小孩,我什麼都願意做。”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我會幫你和醫生約好時間,趁還隱瞞得住的時候,把問題解決掉。”
她尖叫:“不、不!他不是問題,他是我的小孩!大哥,你怎麼可以如此狠心,再怎麼說他也是你的外甥!”
“可是……”
靳盈萱一把抓住大哥的雙手——
“你一定要幫我這一次!幫我保守秘密!還有,也請醫生答應保守秘密,不能讓爸爸知道,絕對不能!無論如何我一定得留下這個致豪送我的禮物。”
“我不知道……”
“你一定得幫我,不然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不能留住小孩,我也不想活了。”她斬釘截鐵地告訴大哥。
看著妹妹如此堅定,他實在不忍心傷害她。她已經夠苦的,受了這麼多的委屈;原本是被人捧在手掌上的明珠,現在卻奄奄一息,他不能再剝奪她唯一的希望,那太殘忍了,他也做不到。
大哥歎了口氣,勉為其難地點頭。
“我會幫你的,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好好把身體養好,多吃一點,好讓我的小外甥健健康康的長大。”
靳盈萱感動得熱淚盈眶,她擁住大哥,緊緊地抱著他——
“我答應你,謝謝你,大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5 07:43:47
第十章
靳家與王家的喜事在商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過是一場訂婚喜筵,可也把整個豪華氣派的飯店擠得水洩不通。
大紅的燈籠上寫滿了喜字,四周全是粉紅色的玫瑰與氣球,中西式融合的擺設,讓整個現場看起來既富貴又溫馨。
靳盈萱一早就被送到飯店的休息室,她抗拒穿著禮服,但在父親雇來的兩個化妝造型師緊迫釘人情況下,硬是要她套上繡滿紅玫瑰的旗袍,胸前還有閃閃發亮的粉紅珍珠,原本纖瘦的她,套在並不合身的旗袍裡,看起來極不合時宜。
其中一個造型師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將腰身改小,讓她的模樣看起來亭亭玉立,頗有中國古典美人之感。
原本凌亂不堪的頭髮也讓剪刀修剪過,並梳成了髮髻,蒼白消瘦的臉經由厚厚的化妝,看起來神采奕奕。
她站在鏡子前,完全不認識鏡中的自己,甚至覺得陌生討厭。靳盈萱坐在窗戶旁,離化妝台遠遠的,並將臉別開。
化妝師和造型師在旁手忙腳忙的不知道在張羅什麼,嘰嘰喳喳的,但她一點也不想知道,更不想過問,只是獨自靜靜地倚靠著椅子。
大哥進來好幾次,頻頻詢問她的身體狀況。原本只是有點頭疼的她,實在受不了身旁的人太吵雜,乾脆以身體不適為由,請大哥讓她一個人獨自在房裡靜一靜。
然而,不過安靜不到五分鐘,又有人敲門。
唉!她覺得不耐煩,背對著門,惱怒不悅地說:“我不是說了想一個人靜一靜嗎?”
靳盈萱沒有聽見關門的聲音,於是生氣地轉過頭,卻意外地看見站在門前的路致豪,他輕輕按下鈕將門反鎖。
“不介意我們談談吧?”
“你……”
這情況實在太令她吃驚,以致說不出話來。
路致豪冷漠地盯著她。
“怎麼?連老朋友也不見嗎?”
“我不知道是你,我以為……”
“以為什麼?”他慢慢地走到她面前。
“以為任何事情都可以說話不算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嗎?”
靳盈萱的心臟就快跳出來,完全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之下與他見面。
“你怎麼找到我的?”
他冷冷一笑。
“很可惜,你還是留下了一個破綻——台揚陸之豪。沒想到我還記得你當初要找的人吧?是他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也讓我瞭解到自己不過是千金小姐逃家記中的一個豔遇罷了!沒想到你的戲演得如此逼真精采,讓我信以為真,真是佩服!”
路致豪句句諷刺,可以聽得出來,對她充滿了恨意。
這也難怪,靳盈萱一點也不怪他,要怪就只能怪命運。她沒有解釋,也沒有澄清,只是淡淡地說:
“謝謝你來參加我的訂婚宴。”
“嫁入豪門是吧!那個王家可也是數一數二的財團,一輩子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真恭喜你了。”
在他的銳利眼神逼視之下,有一刻,靳盈萱覺得自己就快要暈倒,她後退了幾步,放在身後的右手抓著椅背,硬逼自己面對路致豪。
“謝謝。”她禮貌性說。
她的冷靜卻讓路致豪快要抓狂,雖然他表面上平靜如海,但內心卻早已激動得翻來複去。
她為什麼還能這樣理直氣壯地看著他呢?
路致豪深深吸了口氣——
“就這樣?你不認為自己應該有些話要對我說的?或是應該解釋有關於你的行為?”
“喔,是嗎?我的行為?哪一部份呢?”她故意裝蒜。
“你看到我出現有什麼樣的想法?有令你想起那段離家的時光嗎?或者那不過是萍水相逢,沒什麼好說的?”
靳盈萱沉默了很久,才逼自己說出這一句話:“謝謝你在那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照顧?”他輕蔑一笑。“我才要真正感激你對我的照顧。”
“你一定要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嗎?不能就當是一個美好的回憶,至少在我的心中是份美好的回憶……”
路致豪湊近她——
“我不想要美好的回憶,我要的是……”
他想說“我要的是你”,但最後還是把話收了回去,他不敢再輕易將感情釋放出去,唯恐被傷得更深。
但卻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觸她的臉龐,手指慢慢滑向她的雙唇,深情地凝視著她。
兩人曾經共度的美好回憶,如電影畫面般,一幕幕在他們腦海浮現。
靳盈萱沒有辦法將眼神從他身上移開,更無法抗拒他的觸摸,甚至希望他能更進一步將她擁入懷裡;然而他對她的誤會太深,而她也不敢表露真情,沒有人敢跨前一步,就只能相互凝望。
這是多麼痛苦的煎熬啊!
朝思暮想的路致豪就站在她身旁,不是做夢,可以聽見他的心跳聲,和身上的氣味,他活生生、真實的站在眼前,而不是在夢裡虛晃一下的幻影。
靳盈萱多想就這樣撲進他懷中,告訴他這段日子裡自己有多想念他,可是她沒有勇氣說出口,只能靜靜地看著他。
“這段日子你過得還好嗎?”他心疼地說:“都瘦了。”
他注意到她變瘦了,靳盈萱很感動:“還好,日子不就是這樣嗎?”
這個時候,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打破了兩人世界。
靳盈萱的大哥在門外喊著:
“小萱,你準備好了嗎?”
她如遭電擊般迅速從他身旁跳開,雙頰紅燙,呼吸急促,她緊張不安地說:
“快躲起來,不要被人看見了!”
“我沒有什麼好見不得人的!”
她著急地跳腳!
“算我求你好嗎?”
門外的大哥不斷地敲門——
“小萱、小萱!怎麼了?開門啊!”
“喔,好、好,等一下,我馬上來開門……”
她一面求路致豪躲起來,一面不斷安撫門外的大哥,著急得眼淚就快要落下。路致豪根本不明白她的苦心,固執地搖頭。
“小萱,你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不開門……”
靳盈萱遲遲不肯開門,路致豪索性一個跨步,衝動地將門打開,她連攔阻的機會都沒。
“小萱,這是……在做什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你叫他來的嗎?我以為你……”大哥一看見站在房內的路致豪,勃然大怒。
為了讓路致豪快點離開,靳盈萱不得不硬下心腸,口是心非地說: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沒有人要他來。路先生,你現在可以走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靳盈萱前後判若兩人,但他知道自己今天到這裡來的目的,他要知道她不告而別的原因。雖然事實已很明顯,再笨的人也猜得出來,但他要她親口對他說。
“不,我不走!”
她著急地說:“要,你要走!而且馬上就走!這裡不歡迎你,甚至希望以後再也不要見到你!”
“這真的是出自你內心的話嗎?”路致豪轉過身咄咄逼人的追問:“我今天到這裡來,只是想更確定一件事,只要你可以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場遊戲,從來沒有愛過我,你對我說過的話全是謊話,我就會心甘情願的離去!你說啊……”
靳盈萱看著他的眼睛,許久說不出話。
為什麼要這樣苦苦相逼呢?
她別開眼睛,告訴自己要鎮定。
“我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和你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還有許多賓客等著我……”
路致豪不死心,抓住她的手臂,逼她面對他:
“你根本就不敢看我!因為那不是你的本意,對不對?告訴我,為什麼?我只是要一個原因……”
靳盈萱的大哥實在看不下去了,用力地扯散他們兩個。為了保護妹妹,他憤怒地斥責路致豪:
“出去!不要接近我妹妹!如果你再不出去,我立刻打電話報警!”
路致豪衝動地大喊:
“我別無所求,我只是要小萱正視我的存在,我要聽她親口對我說……”
“我不愛你。”靳盈萱深深吸了口氣後,注視著路致豪,以平緩的口氣說:“我現在說了,我不愛你……”
路致豪彷彿受到了重大打擊,臉色慘白,連連後退。
她終究還是說了,以最殘酷無情的表達方式,臉上看不出半點痛苦,她說的應該是真話……路致豪被她的面無表情擊垮。
大哥連忙拉著靳盈萱往房間門口走,不斷地提醒她:“小萱,快點!時間要來不及了!”
逼自己說出那句話,她的心如刀割,但是若不這麼做,致豪是不會死心的,萬一被父親知道他居然跑來找她,又不知道會掀起多大的風浪。所以她一定得這麼做。
但是看見路致豪沮喪的樣子,又讓她不忍。
原本並不知道他對她的愛有多深,現在她終於知道他愛她,一如她愛他。
大哥一直催促著她離開,靳盈萱才依依不捨地鬆開緊握著門把的手,她的心也隨他從她的視線裡消失而碎了一地。
還有什麼事此傷害所愛的人更折磨人的?
沒有人發現文凱默默躲在一旁。
當靳盈萱和大哥消失在走廊另端,他悄悄地走到路致豪面前,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出現。”
路致豪緩緩抬頭。
“你是誰?”
文凱替自己點了根煙,並也遞了根煙給他。
“我是那個等會兒要陪小萱到處敬酒的人。”
“你是在向我炫耀?”他痛苦地說。
“不,我覺得你來得太慢了,真是的,我早就在等你出現,沒想到你這個軟腳蝦還真有耐性,等到現在才出現!”
路致豪站起身——
“如果你是專程等我出現然後污辱我的話,很抱歉我要掃你的興,我沒有興趣……”
“等等、等等……你會有興趣聽……接下來我要講的話……”文凱露出興奮的眼神。“你先告訴我,有沒有看過《畢業生》達斯汀霍夫曼演的電影……”
文凱珊珊來遲,可把所有的人嚇出一身冷汗,尤其是他的父親嚴厲地斥責著說:“你剛剛去哪裡了?”
文凱不慌不忙、笑嘻嘻地說:
“啊,剛剛遇見一個朋友,多說了幾句話。”
他邊對父親交代,邊對身旁的靳盈萱偷偷眨了個眼。
心情惡劣的靳盈萱根本不理他,只是低著頭沉默不語。
臺上的司儀把氣氛炒得很熱烈,今天不只是她的訂婚儀式,更重要的是在訂婚儀式前的王、靳兩大企業結盟契約簽訂,雙方都把這一天視為企業合作的重大日子,訂婚不過是點綴。
文凱的心情倒是比她好多了,又是喝酒又是大口菜往肚子裡吞,不停地向同桌的賓客敬酒。
雙方的父親都上了台,正準備簽約用印儀式。
他偷偷在她的耳旁說:“喂,大小姐,好歹也演一下戲吧,你那張苦瓜臉看起來很嚇人耶。”
“我才不像你那樣看得開!”
“為什麼不呢?”文凱笑得很賊,彷彿肚子裡藏了什麼秘密。“反正天塌下來有人會頂著,天無絕人之路,船到橋頭自然直,有情人一定會終成眷屬的,我幹嘛操那麼多的心。”
“你是不是把所有會的成語全用上了?胡言亂語,我看你是苦中作樂、強顏歡笑吧?”
“到底誰說的對,等一會兒就知道。”
“你在賣什麼關子啊?根本就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真煩!”
不顧旁人的眼光,靳盈萱逕自倒了一杯酒,一口氣全灌進肚子裡,辛辣的味道嗆鼻,害她連咳好幾聲,眼淚差點落了下來。
文凱搶過她的杯子。
“等會可有好戲看了,保持一下清醒,否則會後悔一輩子。”
“我心情不好,你讓我喝!”
“要喝等今天回去以後再喝,你要喝多少,我才不干涉你呢。”
靳盈萱根本不聽文凱的勸告,又將杯子搶了回去,替自己又到了一杯威士卡,正準備往唇邊送時,大哥將杯子搶了下來。
“大哥,我……”
“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可是……”大哥將眼光移到她的腹部,暗示她說:“你該替別人著想一下吧?”
她將高舉的手放了下來,放棄搶回酒杯的念頭。
臺上司儀大聲嚷嚷不知道在喊著什麼上旁的樂隊開始演奏起短暫激昂的樂曲,文凱開始將眼光與注意力放回臺上,他拉拉她的衣袖,安撫似地說:“再忍耐一下就好了,等他們把約簽下……”
靳盈萱搞不懂她的痛苦和簽約有何關係,只覺得今天的文凱和往日不太一樣;他不像她那般絕望,甚至還有點興奮,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
在場的賓客拼命鼓掌,音樂再度響起,她看著臺上自己父親和文凱的父親相擁並握著手,彼此祝賀新事業版圖成功;台下的氣氛也很熱烈,接著她便聽見司儀叫著自己和文凱的名字。
“我們歡迎今天的主角……王文凱先生與靳盈萱小姐!今天是王、靳兩家簽約的日子,也是兩家的文訂之喜,喜上加喜……”
她的頭真痛!
文凱扶著她,一步步往臺上走去。
這個時候,她卻意外看見站在入口處的路致豪,心一驚,差點滑倒,文凱趕緊扶著她,並在她的耳旁叮嚀:
“小心一點。”
司儀口中念念有詞,她根本沒聽進半句,她的全部注意力全在路致豪身上。他來做什麼?不是要他離開嗎?
靳盈萱緊張得全身發抖,她完全猜不著路致豪的用意,只見他緩緩向前走來,離她越來越近,沒有半點沮喪,反而神采奕奕;他的眼神汪視著她,就如那天晚上她躺在他懷裡一樣。
路致豪從議論紛紛的人群中走出,他微笑著,對臺上的她伸出手:“戲演完了嗎?我來接你了。”
靳盈萱的父親認出了他是誰,立刻憤怒地跳出來,大聲指責:“滾出去!今天是我們靳家大喜之日,不歡迎不速之客!”
“是靳家的大喜之日,但卻不是小萱的。伯父,她已經盡責的將這場戲演完,也該落幕了。”
靳父勃然大怒——
“你說的是什麼話!”
“我說的話,伯父你應該心知肚明,小萱從來就不曾答應過這件婚事。”
“那是我們靳家的事,與你這個渾小子無關!你當初做的事我可還沒找你算帳,你居然膽大包天到自動找上門來,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來人啊!把他給我拖出去……”
靳父一聲令下,身旁的保鏢立刻將路致豪雙臂制住。
靳盈萱衝下臺,擋在他面前——
“爸,不要!”
“你敢不聽我的話,還護著那小子?你知不知道違逆我的下場?”
她急忙勸路致豪:
“這件事已成定局,沒人能改變的,你快走吧!我爸爸生起氣來六親不認的,再說我根本就不愛你,你不值得為我這麼做……”
“小萱,不要再騙我了,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當初你可以不顧一切赤著腳跑到記者會替我澄清,我今天何嘗不能為你放棄所有。若你父親真的對我報復,忽略女兒追求真愛的權利,那也不是我們所能改變的。對於無法改變的事,我們又何必杞人憂天?”他再度將手伸向她——“與其擔憂未來,不如攜手共創未來。”
她幾乎被他說動了,愛可以克服一切。
但靳父卻不這麼認為,兩個保鏢顯然不夠看,手一揮,又叫出好幾名隨從,將他們倆團團圍住。靳父儼然是新一代的臺灣教父,趾高氣揚地站在中間,氣勢凌人。
“哼,可真是會說甜言蜜語,難怪我女兒被你耍得團團轉!小萱,你過來,只要你馬上離開這小子,你過去做錯的事,都可以一筆勾銷,完全不追究!”
路致豪搖搖頭。
“小萱又做錯了什麼?她唯一錯的事就是姓靳,然而這卻不是她可以選擇的。”
“給我閉嘴!這是我們靳家的家務事,不容許外人插嘴!來人啊,還不快點把他給我拖出去,我不想再看見這個人!”
好幾名大漢開始七手八腳想將路致豪帶出去,他拼命掙扎:
“小萱,你不能拿自己的後半輩子當賭注……”
“住手!住手!放開他!”靳盈萱推開大漢,緊緊地擁著路致豪。
“你們誰也不能把他帶走!”
靳父氣急敗壞地大喊:
“把小萱給我拉開!”
兩人硬生生被拆散,靳盈萱甚至跪在父親面前,苦苦哀求:
“求求你,爸爸,成全我和致豪吧,我根本就不愛文凱,文凱也不愛我,你曾經和母親那樣相愛,母親過世時你曾痛不欲生,你應該能體會失去愛人的痛苦,就像此刻的我一樣……”
“住口!”
靳父怒不可抑,眼看自己的女兒竟為了一個男人而背叛他,實在令他難以接受。他一向最恨別人違背他的心意,更何況還是他唯一的女兒,且是在這麼多賓客面前讓他難堪。
“不肖女!”
愛面子的靳父一時無法接受,氣憤的他高舉著手中的拐杖,正準備往小萱身上打下去,一旁的大哥以及文凱再也無法袖手旁觀,紛紛立刻趴下去護著她。
大哥大喊:“請手下留情!爸爸,小萱已懷有兩個月的身孕,腹中還有您的孫子啊!”
“什麼?!”
所有人大吃一驚。
一聽見小萱懷孕,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路致豪掙開所有想困住他的人,衝到小萱身旁,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又驚又喜:
“真的嗎?你真是讓我驚奇!”
“你高興嗎?我一直不敢告訴你……”
“傻瓜!以後任何事情,不可以再一個人獨自承擔,我會心疼的。”
大哥和文凱也都跪下,替他們求情。
“爸爸,小萱回來的這陣子一直很不快樂,這您應該都看在眼裡,放她去吧,不要再當她是籠子裡的金絲雀。”
“伯父,就算我不是你的女婿,但我還是會替王、靳兩家合併的新公司效力,再說……約都已經簽了,就算小萱無法成為我的妻子,但這一點也不會減少我對您的忠心……”
看著相擁的人,讓靳父想起自己過世的妻子。愛情的感覺他已很久不曾想起,甚至有些遺忘了,路致豪和小萱讓他又想起失去愛人的痛苦,的確是很折磨人的。
過去這幾年,他專心在事業上,才讓他走出痛苦的陰霾。
靳父固執的態度漸漸有些軟化,眉頭也不再緊蹙,情緒不像剛剛那樣氣憤,急促的呼吸也變得平緩;或許是聽見小萱已懷有身孕、他有了孫子,憤怒已經減去大半。
但站在這麼多客人面前,他卻拉不下這張臉。
“滾!滾出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們!跨出這道門之後,你再也不是靳家的女兒,以後你們的所有事情與靳家完全不相干……”為了怕透露自己的感情,靳父大聲斥責後便匆忙離去。
靳盈萱知道父親已經原諒了他們,激動地含著眼淚哽咽著說:
“謝謝爸爸……”
幾個月後,趁靳盈萱行動依舊自如之際,他們舉辦了一個私人的小型婚禮,僅有雙方的親朋好友參加,王伯是總招待。
那一天,是連續多日雷雨後的放晴日。
清新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玫瑰花香,沒有灼膚的烈日,太陽和煦得如冬日暖陽,一掃潮濕陰霾。
身著淡雅白紗的靳盈萱,隱約可見隆起的腹部,她靠在路致豪身旁,臉上隨時可見幸福的甜蜜微笑。
興高采烈的文凱顧不得自己是男人的身份,到處直嚷嚷說他是媒人,厚著臉皮要紅包。
“嘿,沒有我慫恿的那段《畢業生》情節,哪有今天的婚禮,所以媒人當然非我莫屬!”
靳盈萱不理他,反而要他當孩子的乾爸,並且先繳一筆乾爸費用。
“當然,註冊也得先繳報名費!”她說。
除了當事人,最高興的莫過於靳盈萱的大哥,眼看妹妹有好的歸宿,自己也起了成家的念頭。
路致豪慷慨地表示,要將過去認識的紅粉知己全叫過來,好好替大哥宣傳一番,但只不過是掛在嘴邊講講尚未行動,馬上就被靳盈萱打了回票。
她嘟嘴撒嬌說:“你敢再和那些紅粉知己見面,就給我試看看!”
為了避免家庭糾紛,大哥只好趕緊說他心領了。
靳父為了面子雖然沒有參加,但還是偷偷交給靳盈萱大哥一份賀禮,是一個全自動的電子搖籃。名義上說是公司考慮將來想要生產的新產品,要他大哥好好研究,其實是希望他能轉交給小萱。
大哥笑著說:“老爸是想抱孫又不敢講!”
“等小孩生下來,我們會找個理由去看他的。”靳盈萱說:“不相信當他看到孫子時,不想抱一抱。”
婚禮沒有繁瑣的程式,僅有簡單的儀式。兩人在證婚人以及眾多客人的注視下,以長吻代表了婚姻的開始。
路致豪親碰著她的鼻子。
“你後悔嗎?”
“現在才問我這個問題太遲了吧?不過……”她露齒一笑,“這個才是我想問你的問題,你後悔了嗎?為了我放棄了一大片的森林。”
“沒關係,你幫我生一大片森林彌補我就好!”
“嘿,我又不是母豬,哪生得了那麼多!”她嘟著嘴。
“那……我只好到外面找人幫你生啦……”
“你敢!”
“我當然……”路致豪很快地偷偷親了她一下,“比你想像的勇敢多了!”
“嘿,這句話是我講的耶!”
“借我用一下嘛,幹嘛那麼小氣!”
“我怕你只是一時迷惑,等你清醒後,就不會覺得自己是勇敢的……”
“等等!這句話好耳熟……”路致豪看著她,“這……該不會是我講過的吧?”
這一回換靳盈萱說:“借我用一下嘛,幹嘛那麼小氣!”
因為太高興,喝得醉醺醺的王伯,一手拿著酒瓶,另一手則拿著酒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看著他們兩個:“嘿,你們兩個……有夠像我和我老婆當年年輕時候的樣子……”
路致豪和靳盈萱相視而笑——
“實在是有夠熟悉的對話啊!”
婚禮中傳來陣陣的笑聲,彷彿象徵著幸福的到來。
那一年,靳盈萱十八歲,正是遇見幸福的那一年。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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