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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月] 天下 [全書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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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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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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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月] 天下 [全書終]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2-3-8 18:22 編輯
天下
作者:高月
【小說書名】:天下
【小說作者】:高月
【作者簡介】:
月忘影(高月)
* 性別:男
* 所在地:?
* 簡介:中國的歷史,絕不是只有兩百年!
【內容簡介】:
天寶五載,大唐建國已過百年,經歷的近數十年的治國,已知天命的李隆基有些疲憊了,自從他冊封了楊氏為貴妃後,他的心思也漸漸地離開了枯燥而繁瑣的朝政。歡歌慢舞凝絲竹,盡日君王看不足。
’
他開始縱情于音樂歌舞之中,從此皇帝不再早朝......
而就在這年的春天,安西的粟樓烽戍堡來了一名新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21:13:54
第一章 歷史命運
肆虐了三天三夜的暴風雪終于停了,一架直升飛機從茫茫的雪原上飛回了搜救基地,兩個小時後,電視台插播了一條新聞︰被暴風雪圍困的射箭集訓隊已經找到,失蹤一人,據悉,失蹤者是全國射箭冠軍李慶安,目前有關部門正全力搜救.....
一周後,搜救隊找到了李慶安的訓練弓箭,但人已經蹤跡皆無,由于又一場暴風雪將至,搜救隊不得不放棄對李慶安的尋找。
一年後,李慶安這個名字便漸漸被人們淡忘了。
......
‘劍河風急雲片闊,沙口石凍馬蹄脫。’
天寶五年二月的安西依然是冰天雪地的世界,白雪皚皚的凌山山脈聳立在大唐的邊陲,白雲在雪山半腰浮動,一座座雪峰仿佛是一顆顆藍色的寶石,在陽光下熠熠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在凌山中部有一個叫勃達嶺的山口,這里是大唐安西四鎮通往碎葉的一條捷徑,被稱為碎葉道,當年玄奘西行取經,就是從這里翻越凌山出境,艱險慘烈,遭遇雪崩與暴風雪,和死神對抗了七天之後才走出了凌山。
在勃達嶺以南三十里處,便是粟樓烽戍堡,戍堡高約五丈,用凌山的巨石砌成,分上中下三層,底層住馬,中層睡人,上層是眺望作戰塔,在戍堡頂上還有三鍋烽火,另外在戍堡一旁還搭有幾頂帳篷,平時士兵們都住在帳篷內,若遇緊急情況,大家都會躲進戍堡內,粟樓烽戍堡駐扎四十五名唐軍,連同凌山烽火蕯Q奈迕��憑�� 還燦形迨 恕��br />
這天上午,兩名胡商帶著幾輛馬車來到了戍堡,馬車後面的一匹馬上馱著一名男子,他裝束奇特,穿著一件白色短襦,腳下是皮靴,頭發也很短,軟軟地伏在馬上,隨著戰馬停下,他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人似乎醒著。
見有商人到來,唐軍們興奮地從帳篷里跑了出來,這里方圓幾百里荒無人煙,一年四季枯燥無聊,每個月的商人到來,是唐軍們最開心的日子,猶如過節一般。
大家紛紛掏錢向商人購買酒肉等奢侈品,但所有士兵的目光都熱切望向一輛掛有花邊的馬車。
這時從帳篷里走出一名軍官,身材高大魁梧,臉色黝黑,一臉絡腮大胡子,他粗野大笑道︰“烏勃達,女人帶來了嗎?”
“帶來了!”商人討好似的指了指花邊馬車笑道︰“里面兩人可都是拔煥城名妓。”
“狗屁名妓,你哄誰,是你從黑窯子里帶來的劣妓吧!”盡管如此,軍官還是咧嘴大笑著走近馬車。
忽然,他看見了馬車後面馱著的人,不由楞道︰“這是什麼人?”
“是我在路上撿到的,準備在奴隸市場上賣掉。”
“路上撿到的?”大胡子軍官疑惑地走上前,用馬鞭挑起他的臉,這是一張輪廓分明的年輕臉龐,盡管變得憔悴不堪,但仍然可以看出他從前硬朗英武的男子之氣。
“是個漢人!”
大胡子軍官回頭問商人道︰“是在哪里發現他的?”
“在胡蘆河邊,這人命大,居然沒被野狼吃掉。”
這時,年輕人慢慢睜開眼,嘶啞著聲音道︰“給我一點水。”
“喂!你是哪里的漢人?”
“我是....洛陽人。”年輕人斷斷續續道。“東都人,呵呵!我最喜歡東都的女人。”
大胡子軍官捏了捏他粗壯的胳膊,一揮手道︰“把他抬進戍堡去,給他喝水。”
立刻過來兩名士兵將年輕人卸下,胡商急了,連忙道︰“荔非戍主,這可是我的奴隸。”
“狗屎!你竟敢用來歷不明的人做奴隸,當心老子宰了你。”
胡商不敢吭聲了,其實他也擔心這個男子救不活,回去還有二百里路程呢,若死了,豈不是空費他的糧食,他心中一陣後悔,早知道先把他身上那件質地上乘的短襦扒下來就好了。
大胡子軍官咧嘴一笑,拉開了花車門,“美人們,出來吧!”
“來了!”
一聲嬌呼,從里面出來兩個又黑又矮又肥的胡娘,她們多情地向唐軍眨眨眼楮,羞澀地笑道︰“先說好了,一百文一次。”
她們這種貨色在拔煥城頂多五文錢一次,可這里卻是連只母鳥都看不見的戍堡,沒有辦法,物以稀為貴。
盡管兩個女人不堪入目,但大胡子軍官還是欣然地摟著她們笑道︰“好!好!請到帳篷去,我要你們兩人一起伺候。”
......
戍堡里,年輕人靜靜地躺在干草堆上,一匹戰馬不時親熱地用嘴來拱拱他的臉,這種溫暖而帶一種酸臭的氣息,使年輕人漸漸地清醒了。
他就是二00七年在天山暴風雪中失蹤的李慶安,當他走出暴風雪被幾名商人救起後,他才發現自己竟然穿越時空,回到了大唐。
天寶五年,李慶安輕輕嘆了口氣,時光溯流了一千三百多年啊!
這時,一名老軍端著一碗粥走來,他坐在李慶安身旁笑道︰“兄弟,我看你是餓極了,吃點粥先補補身子。”
粥熬得很濃,彌漫著濃郁的麥香,李慶安也餓極了,他掙扎著坐起,“謝謝大哥!”
老軍一邊小心給他喂粥,一邊笑著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到凌山來?”
熱粥暖了內腑,李慶安有了點精神,他早編好了一套說辭,低聲道︰“我叫李慶安,乳名七郎,父母早亡,我無所事事,半年前被胡商所雇,護送他們去碎葉,不料在凌山遭遇劫匪,財物皆失,我拼死才逃得一命。”
老軍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應該不是什麼劫匪,是突騎施人,你能活下來,是你命大,不過听你口音不像洛陽人,倒像相州那邊人。”相州也就是今天的安陽,李慶安並不知道,他含糊道︰“我祖父是相州人,我從小跟他一起長大。”
“這就對了,我娘子老家也是相州鄴縣人,和你口音一樣,我姓孫,是戍堡的馬夫,你就叫我孫馬頭吧!”
“孫大哥。”李慶安吃力地喘了口氣,道︰“能不能讓我留下來,我不想被賣作奴隸。”
“你放心吧!我們荔非戍主既然把你抬進來,你就不會被賣了,再說我這里也缺個幫手,我會給他說,讓你留下來養馬。”
“謝謝孫大哥!”
李慶安吃完粥,一陣難以抵擋的困意襲來,他眼前一黑,便墜入了黑沉的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李慶安被一陣大嗓門吵醒了,“他怎麼樣了,能干活嗎?”
“戍主,他沒事,就是餓狠了,吃兩頓飽飯,再睡一覺就好了。”
李慶安睜開眼,見那個大胡子軍官站在自己面前,他連忙坐了起來。
戍主的全名叫做荔非元禮,是一名胡人,天寶初年從軍,積功升為戍主,他和兩個**快活一場,心情格外舒暢,見李慶安醒來,便笑道︰“不錯嘛!上午還像死人一樣,現在居然能坐了。”
他蹲下來打量了李慶安一下,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白色短襦,奇怪地問道︰“這是什麼胡服,手感不錯啊!”
李慶安穿的是一件白色羽絨服,他脫下來遞給荔非元禮道︰“這是胡商送我的波斯服,我轉送給戍主。”
荔非元禮毫不客氣地接過來,穿在自己身上,覺得十分輕巧暖和,不由咧嘴一笑道︰“好!這衣服就歸我了。”
他拍了拍李慶安的肩膀,點點頭道︰“兄弟,你若是胡人,我肯定會把你當做是突騎施探子一刀砍了,不過既然你是漢人,那就留下吧!做孫馬頭的副手,從明天開始,干活賺糧食來養活自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21:14:31
第二章 難掩金色
無邊無際的戈壁灘上,幾十匹駿馬在盡情奔馳,其中一匹栗色的戰馬上,李慶安拉著韁繩縱馬疾駛,遠方是皚皚群山,耳畔風聲呼嘯,他興致高漲到了極點,不由仰天長嘯一聲︰“大唐!我來了。”
在離戍堡還有十里時,他漸漸地放慢了步伐,在戍堡已經呆了一個月,他已完全恢復了體力,同時也愛上了養馬這份工作,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帶領馬匹們在戈壁灘上奔馳,以鍛煉它們和自己的耐力和體魄。
在後世,他也是一名軍人,是軍隊射箭隊的成員,騎馬射箭是一項必須的訓練,這使他對馬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這一個月里,他幾乎是身不離鞍,在孫馬頭的悉心指點下,他的馬術進步神速,能和優秀的騎兵一比高下了。
來到一棵胡柳前,李慶安停下了戰馬,這里是他的另一項每日一練。
他從背上摘下弓箭,退到百步之外,弓弦拉滿,瞄準了樹干,弦一松,箭飛射而出,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精準地射在樹干上。
李慶安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箭法沒有變,可惜這副弓太軟了,很不合手,他找不到從前那種箭勢強勁的感覺,他暗暗忖道,什麼時候得去搞一把好弓才行。
這時,他見天色已晚,便催馬回戍堡,戈壁灘上風力強勁,漫天的風沙吹得他睜不開眼,他只得側身前行.
忽然,他發現遠處荒灘上有點異常,好像有件白色的物體,李慶安催馬上前,不由愣住了,這個白色的物品竟是一具人的白骨,面朝下,一支箭插在脊柱上。
李慶安輕輕嘆了口氣,從還沒有完全腐爛的皮靴上,他便知道這十有八九是蔥嶺以西的胡商,遭遇到了盜賊的劫掠,人死財失,估計原來是被風沙淹沒,這兩天風大,又將白骨吹露出來了。
李慶安下馬用匕首挖了一個坑,將尸骨埋入坑中,他剛要離開,忽然驚訝地發現在剛才尸骨的位置上竟有一顆紅色的寶石,他大喜過望,上前拾起寶石,寶石大小如雞蛋,打磨得稜角光滑,透過陽光,寶石中竟有一簇火焰升騰,越燒越大,在夕陽的映照下光芒璀璨,名貴異常。
他有些困惑,這寶石怎麼會沒被搶走,他看了看寶石的位置,忽然明白過來,寶石是被這個人含在嘴里,所以才沒有被發現,尸骨頭朝下,剛才自己移動尸骨時,寶石便從口中滑落出來。
“嘿嘿!老子發財了。”
李慶安興奮地將寶石藏好,又找了塊長條形扁石,用匕首刻下︰‘無名胡商之墓。’
他把扁石插入沙土中,拱拱手道︰“胡老兄,你給我發筆小財,我讓你入土為安,咱們就兩不相欠了。”
李慶安翻身上馬,心情暢快,一路上竟高聲唱了起來,“李家溜溜的七郎,撿到溜溜的寶喲!”
.......
回到戍堡,士兵們正在帳篷外圍成一圈吃晚飯,孫馬頭走出來牽馬笑道︰“七郎,快去吃飯吧!”
李慶安肚子著實有些餓了,他擠進人堆里坐下,隨手拿起一張麥餅裹一塊干肉吃了起來,唐軍的伙食雖然管飽,但很簡陋,基本上就是麥餅、干肉和黑豆湯,若想吃點上好的酒肉,就得自己掏錢去買。
“七郎,來一口酒。”
旁邊的一名清秀的年輕唐軍把酒壺遞給他,這名唐軍叫做賀嚴明,是戍堡里最年輕的唐軍,今年只有十七歲,他是安西的第二代軍人了,他父親是長安人,開元二十五年應募為第一批長征健兒,帶著妻兒來安西戍邊,在拔煥城有五十畝免稅賦的土地,去年老賀退役回家種田,兒子小賀便光榮接班。
賀嚴明是個非常機靈的小伙子,很會和人搞好關系,比如他其實不喝酒,但他依然買了幾壺,吃飯時就給其他老兵喝兩口,套套交情,所有戍堡上下人人都喜歡他。
李慶安接過酒壺‘咕嘟!咕嘟!’喝了兩大口,酒是高昌葡萄酒,甘甜醇厚,他一抹嘴贊道︰“好酒!什麼時候我也有錢買上兩壺。”
“七郎,下次那兩個娘們再來,哥哥在上面干她們,等她們欲仙欲死時,你在下面偷她們錢,到時候我們平分,錢不就來了嗎?”
一名老兵粗野地開著玩笑,引來大家哄堂大笑,荔非元禮聞聲從帳中出來,咧嘴笑道︰“想起那兩個臭女人,老子就覺得虧得慌,二百文錢足夠去青樓听艷曲了。”
這時,一只鷂鷹在空中盤旋,等著唐軍們的殘羹剩飯,荔非元禮看了看鷂鷹,眉頭一皺罵道︰“這只鳥賊人又來了,上次老子一壺好酒就被它弄翻了,看我射下它!”
他回頭拿過一把弓箭,拉弓就是一箭,箭從它身邊掠過,鷂鷹受驚,一下飛高了,但它並沒有離開,依然在空中盤旋。
荔非元禮臉上掛不住,便對眾人道︰“我出五百文錢,誰射下這只鳥賊人,就歸誰。“
五百文錢頗有誘惑,唐軍們紛紛跳起來,拉弓就向鷂鷹射去,一時箭羽紛飛,但一支都沒有射中,鷂鷹飛得更快了,鳴叫了兩聲,仿佛在嘲笑唐軍,唐軍們也知道不可能射中,便笑了一陣,丟下弓繼續坐下吃飯。
荔非元禮卻有些惱羞成怒了,罵罵咧咧要離開,李慶安忽然站起身道︰“荔非戍主,能否借你弓箭一用。”
荔非元禮的弓箭比別人都大一號,需要很大的力氣才能拉開,他瞟一眼李慶安,咧嘴笑道︰“七郎,我沒听錯吧!你想用我的弓?”
唐軍們都著笑了起來,賀嚴明輕輕拉了一下李慶安,低聲道︰“七郎,那可是六石弓,你拉不動的。”
“我想試一試。”
唐軍們見他自不量力,頓時噓聲四起,荔非元禮吹了聲口哨笑道︰“好!我就給你試一試,不過你若拉不動的話,就得去偷那兩個女人的錢。”
眾人又一陣大笑,一名火長怪叫道︰“七郎,要不要我教你怎麼偷啊?”
笑聲更加響亮了。
接過弓,李慶安臉上的笑意消失了,他眯著眼楮盯著這只鷂鷹,鷂鷹忽高忽低在他頭頂上盤旋,或許它也感受到了地上的殺機,便不敢再靠近,可當它盤旋了兩圈後,忽然從李慶安頭頂掠過,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李慶安猛地一拉弓,弓如滿月,箭似流星,閃電般向鷂鷹射去,箭勢強勁而迅疾,只听鷂鷹一聲哀鳴,鎩羽從空中筆直地落下,正落在唐軍們的中間。
剛才還哄笑不已的唐軍們頓時鴉雀無聲,李慶安上前拎起鷹腳,高高提起,半晌,唐軍們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好箭法!”喝彩聲不絕,李慶安不僅射下了鷂鷹,而且是一箭穿頭,荔非元禮瞪大了眼楮,失聲贊道︰“果然厲害!”
這時,荔非元禮仿佛才是第一次認識他,他上下打量一下李慶安魁梧的身材,忽然問道︰“能開硬弩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21:14:53
第三章 凌山打獵
李慶安身高有一米八,從小就力大無比,舉重隊一眼看中了他這棵奇苗,練了兩年舉重後,父母擔心他長不高,便不準他再練舉重,轉而練習射箭,苦練十年,後來又參軍入伍,成為軍隊射箭隊一員,在二十三歲時一舉奪得全國射箭冠軍。
雖然不知他所說硬弩的意思,但李慶安還是點了點頭,他想試一試。
“好!跟我來。”
一群唐軍浩浩蕩蕩跟著荔非元禮上了戍堡三樓,每個人的眼楮里都流露出了期盼之色,他們都知道戍主要做什麼,那具伏遠弩可是從來沒有人能單獨拉開過,塵封了幾十年,難道今天要出山了嗎?
眾人上了三樓,這里是附近的最高處,四周開有射擊孔,視野開闊,烽火鍋還在頂上,從一架樓梯可以上去。
荔非元禮指著角落一具碩大無比的弩道︰“你拉拉那個。”
李慶安慢慢走上前,拎起這具布滿灰塵的大弩,弩架比他手臂還粗,弓臂長足有兩米,上面的弩機都有點生銹了,不知放了多少年。
“戍主,我不會用弩。”
“很簡單,我教你一下。”
荔非元禮取過一把小一半的普通弩,給李慶安做示範,“你看,就是這樣,用腰部和腿部的力量,踩住弓背,兩手向上拉開弦,把弦卡在牙機上就可以了。
弓箭要的是精準,而弩箭要的是射程,所以弩箭的要求並不高,只要有足夠力量就可以了,李慶安手上這具伏遠弩一般是三個人才能使用,因為戍堡人少,所以就閑置不用了,如果李慶安能一個人拉開他,那就是一個頂三個。
李慶安一點就透,學著他的摸樣,將弩弓放在地上,用腳踩住,雙手抓住弓弦,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雙臂慢慢使勁,只听見‘吱嘎嘎!’的聲響,弓弦漸漸被拉開了,周圍唐軍的眼楮猛地瞪大了,不可思議地望著他,這可是十石硬弩,居然也被他拉開了。
李慶安將弦扣在牙機上,遞給了荔非元禮,“戍主,這樣可以了吧!”
荔非元禮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李慶安,取出一支弩箭裝進槽內,指著兩百步外的馬樁道︰“你再射一弩箭試試。”
其實李慶安也練過弩,只不過他知道唐朝的弩是軍器,嚴禁普通百姓使用,如果他一上來就表現高明,那就和他的身份不符了。
現在他已經過了笨拙初期,可以表現一番了,一種爭強好勝之心使他勇氣大漲,他伸出長臂托住弩身,手指勾住懸刀,慢慢瞄準了遠處一個小黑點似的馬樁。
唐軍們都屏住了呼吸,一個個緊張地望著他,李慶安扣動了懸刀,‘ !’地一聲輕響,弩箭強勁射出,呼嘯著直撲馬樁,準確地釘在馬樁之上。
一名唐軍跑去察看,他大喊道︰“射中了!”
唐軍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這一次荔非元禮終于心服口服了,他重重一拍李慶安的肩膀,咧開大嘴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第五火的火長了,我會替你補上軍籍。”
他回頭令道︰“來人,給他一套盔甲。”
.......
有位先哲說,政治是經濟上的建築,這句話對,但也不完全對,至少用在李慶安的身上就不算對,火長也就是今天的班長,管十名士兵,雖然小,但畢竟是一個官了,政治地位得到了改善,可李慶安的經濟地位卻和他的身份大大不符。
他現在還是戍堡中最窮的人,雖然有塊無名寶石,但那塊寶石就仿佛現在的一處房產,不賣掉就永遠體現不出它的價值,他總不能用寶石去換酒喝吧!
事實上除了那塊寶石,他的全部家產就只有五百文錢,從荔非元禮那里得到了射鷹錢,黃澄澄的五百文錢裝在一只陶罐里,拿這五百文錢去拔煥城,可以買一百張夾肉的大胡餅,可以買十瓶上好的高昌葡萄酒,可以逛二次半青樓。
但如果李慶安想買一副趁手的弓箭,就像荔非元禮那樣的六石弓,那就需要十個五百文錢才夠。
“火長,喝一口酒!”
這是他榮升火長後,手下小兵賀嚴明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他的酒基本上都孝敬給了自己的新上司,這也算是李慶安某種福利補償吧!
“小賀,有沒有什麼辦法弄點錢?”
小賀是李慶安發明的新稱呼,不過在戍堡卻不新奇,他的父親原本就是戍堡的老兵,賀嚴明接父親的班,被稱為小賀也理所當然。
賀嚴明雖然只當了一年的兵,但從父親那里卻得到不少寶貴的經驗,听李慶安想弄錢,他立刻笑道︰“火長,靠山吃山,既然在戍堡干,想弄錢的話,自然就得從往來胡商身上剝皮了,大家都這樣干呢!”
那些胡商個個腰纏萬貫,富得流油,從他們身上刮點油水下來也沒什麼不可以,可問題是他們在哪里?
李慶安眉頭一皺道︰“我來戍堡一個多月了,連胡商的影子都沒看見。”
“這倒也是,今年胡商好像格外少。”
賀嚴明撓了撓頭皮,忽然想起一事,連忙笑道︰“還有一個辦法,而且很適合火長。”
李慶安精神一振,“你快說,什麼辦法。”
“去打獵!”
李延慶眼楮一亮,這倒是個好辦法,南面有草原,可以去試一試。
賀嚴明仿佛知道李慶安的心思,搖搖頭笑道︰“草原上無非是獐子、野兔之類的野味,值不了什麼錢,真想弄值錢的東西就得進凌山,我爹爹每年都會在凌山打幾只盤羊,羊頭賣上十幾貫錢,發一筆小財。”
十幾貫錢,足夠可以買一把好弓,李慶安動心了,他一口將酒葫蘆喝干,狠狠將酒壺摔在地上,“干!明天就去打幾只盤羊賣錢。”
.......
凌山也就是今天的天山,延綿數千里,將將大唐安西一隔為二,北面是北庭都護府,南面是安西都護府,在凌山中生活中無數的野生動物,狼、盤羊、馬鹿、狐狸、鵝喉羚等等,其中比較值錢的是盤羊角,一只上好的盤羊頭在拔煥城可以賣到三貫錢。
去凌山打獵也是戍兵們的重要財源之一,事實上胡商來戍堡做生意,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收購唐軍手上的獵物。
李慶安帶領手下在凌山內逛了一天,收獲頗為豐富,射獲五只盤羊、六只馬鹿和十幾只鵝喉羚,這些獵物的肉可以改善唐軍伙食,頭上的角可以賣上幾十貫錢。
天色漸漸黑了,他們路過一座山坳,這里沒有陽光照射,顯得寒冷而陰森,巨大的山石上依然被厚厚冰雪覆蓋,在一些石縫里散亂地丟棄著動物的骨頭,戰馬開始不安,拼命仰頭嘶叫,一名老兵韓進平經驗比較豐富,他立刻察覺到了不對。
“火長,快退!退出這里。”
但已經晚了,一株松樹掉下幾堆雪,松樹的縫隙里露出了一雙冷酷的眼楮。
........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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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15:14
第四章 拔煥之旅
這是一只成年的黑豹,它臥在一根向外伸展的粗樹杈上,像蛇一樣柔軟的身子緊貼著樹干,特別巨大的前爪擺出了隨時撲下來的姿勢,尖利無比的爪子伸出爪鞘,牢牢地抓著樹皮,兩只露出凶光的眼楮,憤怒而又饑渴地等待著這群入侵者的走近。
一道黑色閃電,向最近的李慶安猛撲而來。
李慶安措不及防,被豹子撲倒在地,身上堅固的明光鎧擋住了黑豹尖銳的爪子,豹子頭一甩,血盆大口向他脖子咬來,李慶安順勢將手中弓箭塞進它嘴里,雙手空出,一把掐住了豹子的脖子。
手下唐軍都慌了手腳,一齊拔刀撲上來,李慶安大吼一聲,“你們都閃開!”
在生死關頭,他的野性被激發出來了,他的大手掐住豹子的脖子,猛地一翻身,竟把豹子壓在身下。
豹子兩眼血紅,嘴里不斷地噴出刺鼻的腥臭,脖子拼命地扭動著,鋒利地爪子抓向李慶安的臉部,忽然,它狂叫一聲,漸漸停止了掙扎,眼中的光澤消失,露出了死亡的灰色。
尾巴無力地擺了擺,它終于不動了,李慶安慢慢從它心髒部位拔出了匕首,他無力地坐在雪地上,覺得自己有點虛脫了。
良久,李慶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積雪,對幾名呆若木雞的手下笑道︰“你們說這只黑豹值多少錢?”
十名唐軍圍攏上來,議論紛紛道︰“前年荔非戍主打了一只花斑豹,賣了十貫錢,這種黑豹從來沒見過,估計更值錢,起碼二十貫。”
“不止!不止!”
老兵韓進平搖頭道︰“那是賣給上門的胡商,當然被壓低價,如果去拔煥城賣,至少要翻五倍。”
李慶安把黑豹扛在肩上笑道︰“那好,我們就去拔煥城賣掉它。”
......
拔煥城也就是今天的阿克甦,離粟樓烽戍堡約二百里,是西域大國姑墨國的都城,這里是龜茲通往疏勒的必經之路,牧草豐美,河流眾多,自古就是人煙密集之地。
這里也是唐軍駐扎重兵的軍事重鎮之一,設有拔煥守捉,這天下午,李慶安、賀嚴明以及錢戍副三人來到了拔煥城,錢戍副叫做錢緡,是荔非元禮的副手,他是來拔煥城辦理李慶安升火長一事,進城後錢緡去辦事了,約好了見面地點,李慶安便和賀嚴明帶著羊頭鹿角到胡人開的店里去了。
拔煥城不大,房屋低矮,大都是平頂,用石塊砌成,全城只有一條東西向的主干道,直通王宮,在大道兩邊密集地分布著各種商店,買賣著來自嶺西地區的寶石、銀器、香料,以及來中原地區的布匹、絲綢、茶葉、糧食等等,大街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拔煥城的胡人主要是烏甦人的後代,突厥南侵後,安西地區也融入了突厥人的血統,街上漢人也有不少,他們主要是軍戶家屬,一些商人也從中原來這里開店,因此中原特色的酒肆、客棧、青樓、賭館也隨處可見。
盤羊是一種當地人的一種吉祥之物,許多當地胡人都喜歡將盤羊頭掛在家中作為裝飾,一路上,不時有胡人將他們攔下。
“軍爺,那盤羊頭賣一個給我如何?”
胡人的漢語十分生澀,但他手中搖得‘嘩嘩!’的錢袋卻格外動听,李慶安停下馬笑道︰“你要出多少錢?”
“三貫錢,干不干?”
“三貫錢給你個馬鹿頭,要買盤羊頭至少四貫。”
“四貫錢太太貴了,我再加五百文,可以了吧!”
“不行!最少三貫九百五十文,還不到四貫錢。”
“算了,四貫就四貫吧!讓我挑一個好的。”
“呵呵!成交。”
一人成交,立刻有大群胡人圍了上來,你爭我搶,片刻便將他們手中的盤羊和馬鹿都一搶而光,換回了滿滿一大麻袋黃澄澄的銅錢,李慶安心花怒放,對賀嚴明道︰“小賀,咱們喝酒去。”
賀嚴明猶豫一下,小聲道︰“火長,我想回家看一看,可以嗎?”
他家就在拔煥城外,正好錢戍副辦事去了,這個機會他當然不想放過,李慶安點點頭笑道︰“你快去快回,下午我們還要趕回去呢!”
“我只回家看看,馬上就趕回來。”
賀嚴明調轉馬頭,向城外奔去,李慶安喉嚨癢得難受,轉身來到了一家漢人開的酒肆。
“軍爺,喝酒啊!”
胡小二殷勤地迎了上來,漢語還算听得懂,李慶安指了指麻袋,“替我把錢搬進去,賞你十文錢。”
“好 !”
胡小二歡天喜地去扛麻袋,不料近二百斤重的銅錢幾乎把他壓垮了,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麻袋拖進了酒肆。
酒肆里很寬闊,坐了一半人,一個勸酒的胡姬仿佛蝴蝶般地迎了上來,依在他身上笑盈盈問道︰“漢郎喝什麼酒?
“來兩壺上好的高昌葡萄酒,再切三斤醬羊肉。”
“漢郎稍坐,這就來。”胡姬又像蝴蝶般的飛走了。
李慶安坐了下來,來唐朝一個多月,很多東西都適應了,唯獨這個坐他一直無法適應,唐朝沒有椅子,都是跪坐在席上,或者盤腿坐在低矮的胡床上,讓他的腿酸痛不已。
李慶安在一張胡床上坐下,隨手裝豹子皮的包裹放在矮桌上,這時掌櫃走過來拱手見禮︰“軍爺,好像第一次來小店嘛!”
“我在粟樓烽戍堡從軍,很少來拔煥城。”
“哦!很遠啊,軍爺,我姓楊,是這里的掌櫃,以後來拔煥城還請多多光臨敝店。”
“一定!一定!”
李慶安笑著點點頭,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道︰“楊掌櫃,拔煥城最有名的寶石店是哪家,我是說專賣名貴寶石的店。”
楊掌櫃想了想道“應該是‘粟特老店’,它最有名氣。”
“多謝了!”
李慶安把包裹打開,指著黑豹皮道︰“楊掌櫃,再請教一下,這豹皮能賣多少錢?”
“啊!是黑色的豹子。”
掌櫃一聲驚呼,把周圍食客的目光都吸引過來,眾人圍上前,驚訝地議論紛紛。
“軍爺,豹皮本來就貴,這種黑豹更是從來沒見過,我估計少說值一百五十貫,如果賣到長安、洛陽那種大地方,那就要五百貫以上了。”
李慶安這才猛然想起,黑色的豹子應該是美洲豹,東方根本就沒有,這只豹子估計是屬于基因突變才有,這樣說起來,這只黑豹可能就是天下絕無僅有的一只了,就這麼把它賣掉,確實有點可惜。
“我只是隨便問問,不想賣它。”
李慶安改變了主意,將豹皮收了起來,眾人食客見他不想賣,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這時酒菜也送了來。
李慶安剛端起酒杯,忽然听見一個清脆的聲音,“當兵的,把你的黑豹皮賣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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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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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15:53
第五章 安西小娘
只見一個戴斗笠的人走過來,竟然是個年輕的漢人女子,看樣子也就十五六歲,上身穿一件紅色的窄袖緊身衣,下穿一條綠色的百褶裙,腰胯長劍,背著一副弓箭,顯得頗為英姿颯爽.
“喂!當兵的,我說話你沒听見嗎?”
這可是李慶安入唐後見到的第一個年輕的漢人女子,他不由好奇心大盛,仔細地看了看她,她身材很高,由于長期騎馬的緣故,兩腿顯得修長筆直,細腰豐胸,身材十分惹火,而且長得也很漂亮,甜美的臉上長著一雙黑亮且銳利的大眼楮,似乎能看透一切,只是眼神里帶著一絲傲慢。
“不錯!不錯!”
李慶安點點頭自言自語笑道,沒有讓他失望,唐朝女人不是他想象中的個個珠圓玉潤。
女子見他用一種毫不掩飾目光打量自己,不由有些生氣,便用劍柄重重地敲了敲桌子,“看什麼看!沒看過漂亮女人嗎?”
李慶安眼中的興趣更濃了,這個女子倒有點後世女孩的性格,他喜歡。
“我這豹皮當然賣,不過我要價很高,估計你買不起。”
“你以為我沒錢?”
女子哼了一聲,從一只皮囊里取出六餅銀子,往李慶安面前一推,“這是一百五十兩銀子,你拿去。”
說著,她伸手去取桌上裝有豹皮的包裹,李慶安一把按住了包裹,笑道︰“一百五十兩銀子怎麼夠,我至少要一千兩。”
“你.....”女子臉脹得通紅,“你以為你在賣什麼?一張獸皮要一千兩銀子。”
李慶安端起酒杯慢悠悠笑道︰“一千兩銀子又怎麼了?我並沒有強迫你買呀!”
“不行,這豹皮本姑娘要定了。”
她刷地拔出劍,放在李慶安的手腕上,冷冷道︰“撒手!”
李慶安放佛沒有听見,將杯中一飲而盡,眯著眼贊道︰“果然是好酒!”
女子大怒,刷地就是一劍,直剁李慶安的手腕,怎奈李慶安反應比她更快,包裹一拎,女子一劍砍空,劍刃剁進了桌子里。
“小娘,你這麼大的火氣,將來可嫁不出去啊!”
周圍食客一片哄笑,女子臉上掛不住了,她狠狠一跺腳,拔出劍便走。
“小娘,銀子不要了嗎?”李慶安又喝了一杯酒,望著她的背影笑道。
女子放佛什麼都沒有听見,快步走出酒肆沒影了,李慶安笑著搖了搖頭,斗笠、長劍、緊身衣,還視金錢如糞土,這倒很像武俠小說中跑江湖的俠女,莫非唐朝真的有這種人物?
他念頭剛起,只听一聲破空聲傳來,一支箭射穿了他的包裹,將一張完整的黑豹皮射破了幾個大洞。
“本姑娘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
馬蹄聲漸漸遠去了,只留下端著酒杯發呆的李慶安。
.......
喝完一頓悶酒,充滿了歉疚的楊掌櫃把他領到了那家叫‘粟特老店’的珠寶鋪,再次向他道歉︰“軍爺,真是抱歉,小店照顧不周,壞了你的豹皮。”
“沒什麼?一張獸皮而已。”李慶安不在意地揮揮手笑道,雖然豹皮壞了,但畢竟小娘賠了他一百五十兩銀子,就當自己賣掉了。
這時,一名尖鼻藍眼的胡人伙計走出來笑眯眯道︰“楊掌櫃,要買寶石嗎?”
他漢語說得非常標準,聲音悅耳動听。
“不是,是這位軍爺想買寶石,我領他來。”
楊掌櫃又道歉了幾句,這才走了,胡人伙計熱情地對李慶安一躬身,“客人,歡迎光臨小店!”
李慶安打量一下這家門面頗小的店鋪,點了點頭,隨他走進了店里。
粟特人也就是河中地區的昭武九姓胡人,以善于經商而出名,大唐很多著名的胡人都是來自此處,比如大名鼎鼎安祿山就是康國人。
河中地區也以盛產寶石而出名,每年大量的寶石跟隨胡商來到大唐,這家‘粟特老店’就是一名石國的粟特人所開。
“客官,想買什麼寶石,我們這里有天竺的金剛石,也有那色波的紅寶石。
“我想鑒定寶石。”
“哦!原來客人是想鑒定寶石。”
胡人伙計一擺手,“請客人隨我到里面來。”
李慶安隨他進了里屋,屋里非常亮堂,兩名上了年紀的粟特人正在交談著什麼。
“什麼事情?”
粟特人很注意細節,就算彼此之間說話也用漢語,這是對客人的尊重。
“東主,這位客人想來鑒定寶石。”
“好的,客人請坐。”
一名頭發花白的胡人很有禮貌地請李慶安坐下,又讓伙計去倒一杯茶,笑了笑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那甦寧,石國人,請問客人貴姓?”
“免貴姓李。”
“李可是國姓啊!”
那甦寧呵呵笑了笑,便問道︰“不知客人想鑒定什麼寶石?”
李慶安從懷中取出了火焰寶石,放在桌上,“就是這塊寶石。”
那甦寧笑著拾起了寶石,從他第一眼的經驗來看,這只是一枚普通的紅寶石,只是個頭較大一點而已,用大塊的礦石切成,不過沒有什麼雜質,倒是塊上品的寶石,最多值五十貫錢。
那甦寧舉起寶石仔細看了看,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他迅速瞥了李慶安一眼,他臉上神情平靜如常,可手卻緊緊抓住寶石,微微顫抖起來。
“請問這塊寶石你是從哪里得來的?”那甦寧若無其事地問道。
“一個普通胡人賣給我的。”
“哦!請問是個什麼樣的普通胡人?”
李慶安淡淡一笑道︰“是誰賣給我,這很重要嗎?
“我只是隨便問問!”那甦寧抱歉地笑了笑,“這其實只是一枚普通的紅寶石,不過品質還好,一般值八十貫,我可以多給你二十貫,一百貫,怎麼樣?”
如果真是普通軍人來賣寶石,說不定就一口答應了,可那甦寧偏偏遇到的是一個比他多了一千多年見識的未來人,盡管他掩飾得非常好,但還是瞞不過李慶安銳利的眼楮,李慶安從他那不住顫抖的手便意識到了他並沒有說實話。
有火焰升騰的寶石怎麼可能是普通的紅寶石,這塊寶石肯定不只一百貫,可是自己寶石被一只雞爪似的手死死地捏住,估計是不肯再放手了,他剛壞了一件昂貴的黑豹皮,怎麼能再丟掉另一件寶物,便笑道︰“東主,這寶石其實已經被我摔壞了,我指給你看。”
這個那甦寧顯然沒有讀過《史記》,他愣了一下,遲疑著把寶石遞給李慶安,李慶安接過寶石便直接揣進懷里,站起身笑道︰“算了,我還是去別的店吧!”
那甦寧目瞪口呆,等他反應過來,李慶安已經大步走了。
李慶安走出寶石鋪,回頭重重地‘呸!’的了一聲,“奸商,想訛詐我的寶石,老子不賣了。”
他翻身上馬剛要走,只見那甦寧飛快地追了出來,“軍爺,李將軍,請等一等!”
他跑上前攔住李慶安的馬,氣喘吁吁道︰“軍爺,我想起來了,你那塊寶石不是紅寶石,是石國的太陽石。”
“太陽石!”李慶安哼了一聲,“那剛才你怎麼沒看出來?”
那甦寧苦笑一聲道︰“其實我也沒有見過真的太陽石,只是听說過寶石里有一團火焰,和你這塊很相似。”
李慶安彎下腰好奇地問道︰“這種太陽石值多少錢?”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
那甦寧想了想道︰“太陽石還算值錢,不過它比不過天竺的金剛石,只是我這里正好缺一塊太陽石,你如果肯賣給我的話,我可以用同樣大小的金剛石的價錢收購。”
同樣大小的金剛石,李慶安懷疑自己有點听錯了,雞蛋大的鑽石,那是怎麼樣的無價之寶,他遲疑著問道︰“那是多少錢?”
“這個數!”
那甦寧比出一根指頭,“一千貫。”
李慶安迅速估算一下,一千貫可以買五百畝上田,可是一顆雞蛋大的鑽石才值五百畝上田?他搖了搖頭,開玩笑道︰“一千貫怎麼行,我至少要一萬貫才能賣。”
“好!那就一萬貫。”那甦寧毫不猶豫道。
李慶安眼楮亮了,他狠狠一抽戰馬,飛快地跑遠了,遠遠傳來他的大笑聲︰“一萬貫錢,你叫老子怎麼搬?”
.......
注︰大唐的法定貨幣是銅錢和絹,但朝廷也有鑄造銀錠,一般是二十五兩一餅,不流通,主要用于賞賜,在黑市也可以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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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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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16:17
第六章 太陽寶石
一個時辰後,伙計匆匆跑回店里,找到那甦寧便道︰“東主,我打听到這個人了。”
那甦寧精神一振,連忙問道︰“你快說,他在哪里從軍?”
“我听酒肆的楊掌櫃說,他是粟樓烽戍堡的邊軍,已經回去了。”
“已經回去了?”
那甦寧皺著眉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這下可怎麼辦?
伙計小聲建議道︰“要不我們再去一趟粟樓烽戍堡,和他好好再談一談,讓他賣給我們。”
那甦寧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我听得出來,他是不會賣這塊寶石了,這也怪我,不該一時頭腦發熱,答應什麼一萬貫,讓他知道了寶石的珍貴,是我作繭自縛啊!”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那甦寧抬頭望向火焰一般的夕陽,不禁跪了下來,向夕陽合掌禱告︰“阿胡拉馬茲主神啊!我今天終于見到你的化身了,請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辦?”
禱告片刻,他忽然起身道︰“我要回石國一趟,你好好看店。”
.......
石國是今天烏茲別克斯坦的費爾干納盆地,自古就是東西方勢力沖突和文化的接合部,唐朝時這里是昭武九姓胡的聚居之地,分布著大大小小九個國家,其中以康國(也就是後來的撒馬爾罕)為最大,其次便是石國,在伊斯蘭勢力沒有入侵之前,這里胡人主要信奉襖教,即波斯拜火教,崇尚光明神阿胡拉馬茲,火焰是他們國家的圖騰。
從拔煥城到石國有兩條路,一條翻越勃達嶺先到碎葉,再向西行七百余里,便可抵達石國,另一條走疏勒翻越蔥嶺,沿真珠河向西走,也能抵達石國都城拓枝城。
那甦寧選擇翻越勃達嶺到碎葉,並不是因為這條路較近,而是因為他是一名商人,商人總是希望利益最大化,先去碎葉,再去拓枝城。
半個月後,那甦寧抵達了重鎮碎葉城,碎葉城曾是大唐統治下的最西的一個城市,城長六十余里,安西軍曾仿造長安城的布局重築,開元七年,西突厥十姓可汗請居碎葉川,唐王朝為了扶持西突厥抵御大食人東擴,便放棄了碎葉,開元年間,西突厥的一支,突騎施人漸漸強大後,碎葉便成了突騎施人的老巢。
但突騎施人的背信棄義最終被唐王朝拋棄,經過唐王朝和大食人幾次打擊後,突騎施人已經衰落了,尤其在開元十八年,唐軍大舉進攻突騎施,甦祿可汗戰敗,隨後又在朱爾佔戰役中被大食人擊敗,甦祿可汗被部將莫賀過干和都摩支所殺,突騎施人最終分裂為黃、黑兩姓,十幾年來內訌不斷。
那甦寧並沒有去碎葉城,而是來到了熱海南面的賀獵城,這里是黃姓突騎施人的老巢,他找到了實際控制著黃姓突騎施人的大酋長都摩支。
都摩支今年約五十歲,長得身材高大,相貌十分丑陋,他听說石國的王宮大總管來了,便連忙命他進帳來見。
“那甦寧,你找我有什麼事,是你們國王派你來的嗎?”
那甦寧深深施一禮道︰“尊敬的大酋長,我已經不是王宮大總管了,在兩年前便被趕出王宮,流落到拔煥城做了一名商人。”
“是因為你們國王權杖上的‘光明之眼’被盜那件事嗎?”
“是!我記得大酋長對那塊寶石也很感興趣,如果我把這塊寶石的下落告訴你,大酋長能給我什麼賞賜。”
都摩支眯著眼笑道︰“我是听說你們國王為這塊寶石失去了兩個兒子和王後,所以才感興趣,不過你要先告訴我,這塊寶石到底是為什麼重要?我才能決定買不買你的消息。”
那甦寧嘆了口氣,緩緩向都摩支訴說出了寶石的來歷。
“這塊寶石是四百年前由波斯拜火教教主帶到康國,傳說它是光明神阿胡拉馬茲的三個化身之一,在寶石里可以看到他的眼楮,所以又叫做‘光明之眼’,一直供奉在康國薩末健的襖祠之內,四十二年前,大食悍將屈波底攻克薩末健,焚毀了襖祠,‘光明之眼’幾經輾轉,最終落到石國先王的手中,被瓖嵌在權杖上,成為石國王權的象征,在國王的眾多子嗣中,誰得到‘光明之眼’,誰就能繼承王位,可是兩年前,國王病重,這塊寶石便離奇失蹤了,三王子坎波也同時失蹤,至今下落不明,我也因為這件事被趕出了王宮。”
都摩支背著手走了幾步,好奇地問道︰“你是說誰得到‘光明之眼’,誰就能繼承石國王位,是這樣嗎?”
“確實如此,這是先王定下了規矩,不過前提必須是石國的王子。”
“這個我知道!”
都摩支一擺手道︰“好吧!我買你的消息,你出什麼價格?”
“我不要錢,只要大酋長把頓多銀山給我開采五年,並約束部眾不要騷擾它,就可以了,五年後,我把銀礦交還給大酋長。”
“你算得到挺精明,好!我們就一言為定,你說,那塊‘光明之眼’現在在哪里?”
“在凌山口粟樓烽戍堡一個姓李的唐軍士兵手中。”
.......
那甦寧走了,旁邊都摩支的兒子都羅仙笑道︰“這個粟特人倒也不貪心,我以為他要獨佔頓多銀礦呢!”
都摩支笑道︰“這是他聰明之處,他知道我不會真的給他頓多銀礦,所以只提開采五年,也好,讓他先組織人力挖礦,過幾年後,等他經營起來,我們再接管銀礦,那時我們還擔心什麼呢?”
“可是父親要那塊寶石又有什麼用?”都羅仙眉頭一皺又問道。
都摩支老謀深算地笑了,“這你就不懂了,石國不就是一直想染指碎葉川嗎?要和咱們結盟,等有這塊寶石,我就扶持二王子遠恩登位,等那時不是石國吞並碎葉川,而我都摩支吞並他石國。”
說到這里,都摩支又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我知道你一直想娶石國的俱蘭公主為妻,等拿到這塊寶石,我就拿它作為聘禮,為你正式提親。”
都羅仙的眼中露出期盼之色,他興奮地道︰“父親,讓我去奪取這塊寶石。”
都摩支的眼中流露出一絲陰鶩之色,“我也是這個意思,粟樓烽戍堡,我早就想拔掉它了。”
........
注︰石國確實有一枚舉世無雙的寶石,怛羅斯之戰後,主將齊雅德就是要尋找這塊寶石獻給哈里發阿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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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16:39
第七章 突胡來襲
時間過去了半個月,這一天,輪到了李慶安的第五火去凌山烽火墩戍衛,烽火墩位于凌山道的出口處,修建在一座懸崖峭壁之上,靠繩梯攀登上去,在懸崖下又修有一座羊馬城,用于存放馬匹,墩裡會存放半個月的食物和清水,每十天換一班崗。
烽火墩一般駐兵五人,早晚各點一注烽火,表示平安無事,如果發現小股敵軍來襲,則點兩注烽火,若是大隊人馬進攻,就要點三注烽火,而早晚沒有烽火點起,那就意味著烽火墩被賊人襲破了。
“火長,看!那里就是凌山烽火墩,”遠遠地,賀嚴明指著一座石筍似的孤山笑道。
李慶安還是第一次來凌山烽火墩,他騎在馬上呆呆地望著這座外型極像筍一樣的石峰,他竟是如此熟悉。
就是它,一個多月前的暴雪之夜,他就是在這座石峰下听到了劇烈的馬蹄之聲,當他奔過去時,便來到了一千三百年前的大唐。
難道這座石峰隱藏著穿越時空的秘密嗎?李慶安緊咬嘴唇,狠狠一抽馬,向石峰疾奔而去。
石峰依舊,和一千三百多年後並沒有什麼區別,李慶安在一堆亂石中繞石峰走了一圈,他的心漸漸平靜了,怎麼可能找到回去大門?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見繩梯已經從上面拋下,便對眾人道︰“天色已晚了,大家上去吧!”
唐軍一個接一個地爬上了高高的烽火台,李慶安試了試繩子,也一步一步地向峰頂爬去。
.......
夜已經深了,天空沒有一片雲,一輪圓月在這一碧無際的大海中航行,孤獨地撒下了一地清冷的光輝,地上,山峰上都染上一層銀白色,夜非常安靜,只听見凌山的夜風在尖利地呼嘯著。
李慶安獨自一人坐在烽火台頂上,呆呆地望著天空的明月,今天的一個意外發現勾起了他的鄉愁,他思緒飛越了一千三百年的時空,回到了遙遠的故鄉。
故鄉的老宅,那只午後慵懶的白貓,輕手輕腳地從牆頭走過,母親坐在山牆下細細縫補著準備寄向遠方兒子的包裹,頭上又添了幾絲白發,父親在小巷口依舊一絲不苟地修理著自行車,誰會想到這個再普通不過的修車老伯的小兒子居然是全國射箭冠軍。
李慶安輕輕嘆了口氣,此生何年,他還能再見一眼生他養他的父母嗎?
“火長想家了嗎?”
身後傳來了老兵韓進平的聲音,他走到李慶安身旁坐下,望著一輪圓月道︰“每三年就會有兩個月的假期,那時火長就能回洛陽看看了。”
李慶安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實也不是想家,我父母雙亡,老宅也被我賣了,就算回洛陽我又能去哪里?”
他搖了搖頭,又問韓進平道︰“老韓,你家在哪里?怎麼會來安西從軍。”
“我不是長征健兒,是被流放到安西的。”
“流放?”李慶安微微一怔,他也知道過許多文人士大夫得罪皇帝被流放邊疆,這個韓進平.....
韓進平淡淡一笑道︰“我原本是明經科入仕,授丹徒縣縣尉,因一怒之下殺了辱我妻的縣令,鄉人聯名保我,便免了死罪,被發配到了安西,我在戍堡已經呆了四年多了。”
“那你父母妻兒呢?”
“在老家。”
韓進平懷中摸出一幅皺巴巴的畫,畫上是一名虎頭虎頭的男孩,他愛憐地撫摸著畫像笑道︰“這是我兒子韓越,三歲時我離開他,現在他應該八歲了。”
李慶安剛要說話,就在這時,遠方隱隱傳來了一陣馬蹄聲,蹄聲十分密集,似乎很遠,可又感到很近,是從凌山方向傳來,兩人對視一眼,一骨碌站起身,快步走到眺望口,向北方望去。
月光下,他們隱隱看到黑壓壓的大群小黑點正朝這邊疾馳而來,越來越近,馬蹄聲沉悶,似乎包裹了厚厚的麻布,大隊騎兵瞬間沖過了烽火台,足有數百人之多,仿佛一群饑餓的狼群,向戍堡方向猛撲而去。
‘突...騎施人!’
韓進平渾身發抖,他指著向戍堡方向奔去的騎兵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轉身便跑,“我去點烽火!”
“別急!”
李慶安一把抓住他,凝視著遠方那群在月下奔騰的敵軍,眼中竟有一絲興奮和期待.....
三支烽火熊熊燃起,這是有大群敵軍來襲的警報,火光沖天,在黑夜中異常明亮,幾名黑影從懸崖下來,騎馬離開了烽火縇@ 蚴��し較蚣渤鄱��ァ��br />
.......
“快看,烽火,三支烽火!”
粟樓烽戍堡,一名哨兵忽然發現了遠方凌山烽火蕯Q謀 磽飭矯��詒��偈被帕聳紙牛 蝗伺莧サ惴榛穡 硪蝗寺掌 ��鰨 保〉保〉保 厙孟熗司 櫻 潭��木 由��偈苯 ��鍪��ざ季 恕��br />
熟睡中的荔非元禮被驚得跳了起來,大吼道︰“出了什麼事?”
“戍主,凌山烽火脴籪{��Х榛鶉計稹!��br />
“什麼!”荔非元禮驚得目瞪口呆,他慌亂地一邊穿盔甲,一邊跑出去大喊︰“所有人給老子統統到戍堡中去,突騎施人殺來了。”
戍堡頓時亂了套,唐軍們從帳篷里沖出來,他們夾著武器,抓起盔甲,連鞋都來不及穿,撒開光腳丫子向戍堡狂奔而去,他們用巨石抵住鐵門,三支烽火沖天燃起,向遠方示警,唐軍們張弓搭箭,等待敵軍的到來。
一刻鐘後,一條參差不齊的火龍在遠方出現了,這是突騎施人拿著火把,眨眼間,數百名突騎施騎兵如狂風一般橫掃而過,叫喊聲呼喝不絕,紛紛將手中的火把扔向帳篷,霎時間火光騰空而起,將戍堡照得如白晝一般。
荔非元禮最初的慌亂已經沒有了,他兩手叉在胸前,靠在牆上望著外面的突騎施人低聲罵道︰“龜孫子們,你們就燒吧!燒干淨了最好,老子再領新的。”
“戍主,不對啊!”
錢戍副發現了異常,緊張地道︰“他們好像就是針對我們戍堡而來。”
“讓我看看。”
荔非元禮探頭看了看,只見約五百多名突騎施騎兵將戍堡團團圍住,按理,他們這里沒有什麼油水,入境搶劫的突騎施人只會從戍堡旁飛馳而過,從來不會停留,可今天他們發什麼毛病,窮瘋了嗎?
“喂!”荔非元禮用突厥語大喊道︰“老子這里沒錢,你們到南邊去吧!”
回答他的是突騎施人的咒罵和一陣箭雨,箭雨呼嘯而來,丁丁當當地射在戍堡石牆上,荔非元禮險些挨了一箭,他大怒,回頭吼道︰“給老子射,射死這幫龜孫子。”
戍堡里的唐軍紛紛向下射箭,突騎施騎兵發動了,他們繞著戍堡疾速旋轉,唐軍的箭很難射到他們。
“快停下!”
荔非元禮立刻意識到了不對,他大喊一聲,“不要**,給老子節約箭矢。”
戍堡里霎時間安靜下來,唐軍停止了射箭,忐忑不安地望著殺氣騰騰的突騎施人,這是十倍于自己的敵人,他們能熬過這一劫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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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17:03
第八章 百步殺人
兩里外的一塊巨石後面,李慶安注視著獵獵火光中的數百名突騎施騎兵,這是他入唐以來面臨的第一次挑戰。
可是對方有五百余人,李慶安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連同自己只有四個人,能以一當百嗎?
李慶安腦海里迅速思索著歷史上他所知的以少勝多的戰例,可是一切知識在眼前都不適合了,沒有勇氣,任何經典的戰例都是花瓶。
“把你們的箭壺解下一只給我!”
幾名唐軍都愣住了,韓進平連忙勸道︰“火長,你不能去冒險,他們可是突騎施正規軍,不是尋常牧民,我們還是等拔煥城的援軍過來吧!”
“拔煥城到這里至少要兩天,那時戍堡早被他們踏平了,把箭壺給我!”
眾人無奈,只得解下一只箭壺遞給李慶安,賀嚴明猶豫一下道︰“火長,讓我跟你去吧!”
“不用了,我一個人反而行事便利。”
他拍了拍賀嚴明的肩膀,笑道︰“小賀,你教我一句突厥語,‘有緊急情況’這句話怎麼說?”
“烏倫馬妁不迦羅。”
“我知道了,你們去遠處等我,千萬不要冒險跟來。”
李慶安將五只箭壺掛在馬上,一催馬,迅速向西南方向奔去。
突騎人為偵察唐軍援兵北上,在五里外的西南角和東南角各布置了一名哨兵,在夜色掩護下,李慶安漸漸靠近了西南角的哨兵,馬栓在一棵胡柳樹上,一名突騎施騎兵正坐靠在樹下喝水,昏黑中,他的身材十分高大,並沒有感覺到危險已經來臨。
六十步外的一塊大石後,李慶安摘下了他從拔煥城買回的七石硬弓,他從前射靶、射樹、射動物,今天卻是第一次射人。
弓慢慢地拉開了,李慶安的嘴唇都要咬出了血,他深深吸一口氣,控制住內心砰砰的狂跳,長箭瞄準了那張哈欠連天的血盆大口,慢慢將弓弦拉滿,弦一松,狼牙箭閃電般射去,箭勢強勁,‘撲!’一聲,突騎施哨兵竟被一箭從口中射入,箭頭透腦而出,連慘叫聲都沒有,便活活釘死在樹上。
李慶安後背濕透了,他沒有時間去感受殺人的滋味,他飛奔而上,迅速剝掉了哨兵的外衣給自己換上,又摘下他的帽子戴上,隨即把尸體拖到灌木叢深處,這才斬斷了栓在樹上戰馬韁繩,拉著馬消失在黑夜深處。
........
血腥的戰斗已經開始了,唐軍箭如雨下,密集地射向堡下的突騎施人,戍堡下已伏尸累累,數十名突騎施人被射死在城堡下,但後面的敵軍卻悍不畏死,他們鐵了心似的要拿下戍堡,又有五十名突騎施人猛沖而來,他們抗著泥土包,要填平大門前的一道溝壑。
遠處,兩百多名突起施騎兵也在馬上放箭,箭雨密集,大部分都射在石壁上,也有射進堡內,唐軍出現了傷亡。
荔非元禮眼楮都殺紅了,他大吼大叫指揮唐軍射敵,“這邊,射這邊!那里,射那個高個子軍官,他娘的!射偏了,你是吃屎長大的嗎?”
荔非元禮一巴掌把唐軍士兵打飛,自己拉開弓,剛才那高個子突騎施軍官卻不見了,氣得他亂放一箭,罵道︰“他娘的,南方有肥羊女人不去搶,偏要來搶我們,這些突騎施人瘋了!”
突然,他看見數十名突騎施騎兵拖來一根撞木,呆了一下,不由向後退了兩步,咧開嘴自言自語道︰“完了,老子的小命今天要丟在這里了,東都的美人們,長安的美人們,老荔見不到你們了。”
........
“撞開它!”
獵獵火光中,突騎施首領都羅仙暴跳如雷,他指著石堡大門怒吼著,為了一塊寶石,自己的手下已經死了六十多人了,而寶石的影子都沒見到,他開始有點心疼了,這些能征善戰的手下可比任何寶石都重要。
“殺進去,唐軍一個不留!”
二十人抱著撞木沖向戍堡大門,兩邊數十名突騎施人高高舉起盾牌護衛,就仿佛一只巨大的百腳蟲。
這時,都羅仙身邊不知不覺靠近了一名滿臉涂得黝黑的突騎施士兵,他的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個臉,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沒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攻門的‘百腳蟲’身上。
“你有什麼事?”都羅仙忽然發現了他,回頭問道。
來人嘴張了張,卻說不出一句話,臉上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他奶奶的,老子忘了!”
他大吼一聲,拔出寒光閃閃的橫刀,劈頭就是一刀,刀勢迅疾無比,但都羅仙已經有了警惕,急閃身,躲過必死的一刀,他還是慢了一步,鋒利的刀砍在他左臂上,‘ 嚓!’一聲,都羅仙的胳膊被一刀砍斷,他慘叫一聲,夾馬便逃。
李慶安撥馬向另一個方向逃去,跑出十幾步,他卻不甘心地扭過身,張弓一箭,正中都羅仙的後背,都羅仙身子晃了晃,從馬上栽倒在地。
突來的變故使所有人都驚呆了,片刻,突騎施人頓時亂成一團,有人去搶救首領,數十人則狂吼著去追趕這個大膽的刺客。
李慶安縱馬狂奔,他已撕去了礙手的長袍,扔掉帽子,露出唐軍的明光鎧甲。
一邊奔逃,一邊扭身射箭,一箭快似一箭,箭如疾風勁雨,每一箭射出就有一名追兵慘叫落馬,突騎施人也亂箭射來,丁丁當當地射在他的鎧甲上,卻沒有能射穿明光鎧。
“他奶奶的,這鎧甲不錯啊!”
李慶安信心大增,他早听說過五十步外唐軍的弓箭射不透明光鎧,天下最強大的唐弓尚如此,更不用說突騎施人低劣的弓箭了。
李慶安在戈壁灘上策馬疾奔,對地形的熟悉使他如虎添翼,他拉弓似滿月,飛箭如流星,每一支箭撲向敵軍,就宛如死神的一絲獰笑,十幾里奔程,已經有二十幾人被他射死,皆是一箭斃命,漸漸地,突騎施人開始猶豫了,追趕的速度放慢,他們被李慶安的神箭驚得膽寒心顫。
李慶安沖上一座高崗,一輪金黃的滿月下,他心中充滿了一種殺人的快感,他猛地拉開弓,冷森的箭尖對準了追來的突騎施人,眼楮眯了起來。
居高臨下,高大威武的李慶安宛如天神一般,一聲弦響,長箭呼嘯而至,最前的一名騎兵迎面被一箭射穿了頭顱,慘叫一聲栽落下馬。
最後的十幾名突騎施騎兵嚇得魂飛魄散,紛紛調頭便逃,李慶安仰天大笑,殺人的滋味竟是如此暢快淋灕。
“拿命來!”
李慶安縱馬追趕,茫茫無邊的戈壁上,李慶安儼如一只天山猛虎,在追趕一群嚇破了膽的西域野狼,他的箭如梨花紛飛,浸透了突騎施人的血,當他將最後一人射殺時,終于忍不住仰天長嘯。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叫胡馬渡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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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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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17:27
第九章 安西副帥
十天後,一隊五百人的騎兵從戈壁灘上飛馳而過,他們沖上一座高崗,駐馬遠眺,為首之人是一名三十五六歲的唐軍將領,他注視著遠方,馬鞭一指白雪皚皚的的凌山,對左右道︰“總有一天,我當率大軍翻越凌山,踏平突騎施人老巢,重建我大唐碎葉軍鎮。”
他一催戰馬,向山崗下疾沖而去,唐軍紛紛跟上,片刻,他們便消失在戈壁深處。
一個時辰後,騎兵隊來到了粟樓烽戍堡,帶傷的荔非元禮連忙率領手下出來迎接。
“卑職不知都兵馬使駕到,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唐軍將領掃了一眼眾士兵,“這次你們殺敵有功,每人賞錢二十貫,上田十畝,記功一次,戍主荔非元禮升大石城鎮將。”
荔非元禮猶豫一下,他上前磕頭謝道︰“多謝都兵馬使恩賞,屬下不願升官,只懇求讓我加入陌刀軍。”
“好!我成全你,從現在起,你就是陌刀軍裨將。”
“多謝都兵馬使!”
荔非元禮大喜過望,進陌刀軍是他多年來夢寐以求的願望,和他一起從軍的李嗣業因為陌刀而聲名鵲起,而他還是一個默默無聞的戍主。
唐軍將領又從戍堡唐軍中一一掃過,最後目光落在身材高大的李慶安身上,他後背一把大弓,英姿勃勃,在唐軍士兵中是如此顯眼,便問道︰“一人射殺四十名突騎施人的火長就是你嗎?”
李慶安從戍兵中走出,他上前躬身施禮道︰“卑職李慶安,參見將軍。”
將領打量了他一眼,問道︰“我听說了你的名字,你是哪里人?”
“回稟將軍,卑職是東都洛陽人。”
“東都人!”唐軍將領點點頭道︰“拿你的弓箭給我看看,是什麼樣的弓,居然能射死四十名突騎施人。”
李慶安將弓獻上,唐軍將領拉了一下,笑道︰“和我一樣,七石弓,不過這是把劣弓,它真的能射死四十人?”
“回稟將軍,射死突騎施人的不是我的弓箭,而是我的勇氣。”
將領仰天大笑,“說得好!”
他笑聲嘎然而止,身子微微前傾,眯眼指著自己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卑職不知。”
“你居然不知道?”
將領眉毛一挑,傲然道︰“告訴你,我就是安西副都護,安西四鎮都兵馬使,高仙芝。”
“原來你就是高仙芝!”
李慶安脫口而出,卻把荔非元禮嚇了一大跳,哪有這樣說話的,“七郎,不得無禮!”他低聲斥道。
高仙芝卻不在意,他笑了笑,回頭對親兵一招手,親兵舉過一把大弓,將領把弓遞給李慶安道︰“這是京城第一良匠所制,名百獸,你試試看,能否拉開?”
李慶安接過弓,兩膀較力,弓被拉開了,這也是七石硬弓,但勁力更強大,手感非常舒適,比他在拔煥城花五貫錢買的弓箭不知強上多少倍。
高仙芝見他能拉開這把弓,不由點了點頭,果然有點力氣,他又隨手用劍挑起一頂頭盔,對李慶安道︰“你去百步之外,射這頂頭盔。”
旁邊拔煥守捉使賈崇��大吃一驚,連忙勸道︰“副帥,不可這樣冒險。”
高仙芝沒有理會他,他見李慶安沒動,不由臉一沉,哼了一聲問他道︰“你不敢嗎?”
“大帥既不畏死,我又有何懼?”
李慶安調轉馬頭,奔到一百五十步之外,抽出一支長箭,瞄準了高仙芝劍上的頭盔,就在這時,高仙芝猛地將頭盔向左首一拋,李慶安的箭也脫弦而出,箭直奔空中的頭盔而去,不等頭盔落地,一箭便射穿了它。
唐軍頓時爆發出一片喝彩聲,“好箭法!”
李慶安策馬上前,拱手道︰“卑職幸不辱命!”
一名親兵拾起頭盔,獻給了高仙芝,高仙芝看了看,見箭桿上刻著‘凌山血箭’四個字,不由呵呵地笑了,“既然你想做凌山血箭,那我就將這個綽號送給你。”
“多謝大帥美意。”
“一個小小的綽號算不了什麼。”
高仙芝指著他手上的弓箭笑道︰“這副弓箭歸你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身邊的牙將。”
戍堡唐軍一聲驚呼,人人都露出了無比羨慕的眼神,李慶安竟然做了高帥的親兵牙將。
李慶安抱拳施禮,“謝大帥提拔,我想帶幾名屬下同去,不知大帥能否恩準?”
“可以!”
半個時辰後,大隊人馬起拔,浩浩蕩蕩向南面駛去。
........
“頭兒,咱們真要去龜茲城嗎?”路上,興奮不已的賀嚴明低聲問道,他很幸運,也被李慶安一同帶去。
“怎麼,不想去嗎?不想去的話你可以回去。”李慶安笑道。
“不!不!不!我怎麼會不想去,戍堡那個鬼地方我呆夠了。”
“老韓呢?”李慶安又回頭問韓進平道。
韓進平嘆了口氣,“我當然很高興,留在戍堡,早晚會死在突騎施人手中。”
“你說他們會報復?”
韓進平點點頭,“突騎施人記仇心極強,即使不是針對戍堡,也會時常入境侵犯,凌山不得安寧了。”
“你們放心吧!大帥已經安排好了。”
旁邊出現了一個年輕的胡人軍官,他身材高挑,皮膚白皙,英俊、健壯,仿佛渾身蘊藏著尚未釋放的巨大能量,一雙湛藍色的眼中微微閃爍著奇特的光芒。
他的笑容十分明朗,讓人感到親近,“大帥已經安排好了,戍堡的兵力將增加到一百人,加強防御工事,另外大石城也將駐軍五百人,保證讓突騎施人有來無回。”
李慶安對他很有好感,便拱手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請問兄台尊名?”
“在下白元光,原是龜茲王子,現為唐軍一員。”
“幸會!以後請白兄多多關照。”
“李將軍.....“
“白兄不妨叫我七郎。”
白元光點點頭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七郎,你的箭法我已瞻仰,果然高明,一百五十步外一箭穿頭,堪稱我安西第一箭,但不知七郎文的如何?”
李慶安一陣慚愧,他連《論語》都沒讀過,何以談文。
“抱歉,我僅識字而已,胸無半點文墨。”
白元光仰頭大笑,笑得李慶安面紅耳赤,不由有些慍怒道︰“從軍之人,要那麼多文才做什麼?”
白元光停住笑聲,歉然道︰“七郎有所不知,我們安西軍的文不是指讀書寫字,而是指馬球,我是想問七郎馬球打得怎麼樣?”
李慶安一顆心微微放下,不是讓他寫詩作賦就好,他笑了笑道︰“說起來難為情,我還從來沒有打過馬球。”
白元光心中一陣驚訝,從來沒有打過馬球,這簡直不可思議,但他臉色卻沒有表現出來,欣然笑道︰“七郎這麼高明的箭法居然不打馬球,簡直就是暴殮天物,如果七郎願意,我們可以一起切磋馬球技藝,如何?”
“那我求之不得,只要白兄不嫌棄我不懂就行。”
白元光呵呵大笑,催馬到前面去了,遠遠听他對另一人笑道︰“成公,他答應了。”
這時,旁邊賀嚴明這才低聲對李慶安道︰“這個白元光可是安西第一馬球高手,去年曾率安西隊去長安參賽,獲得大唐第三名,我估計他是嫉妒你箭法高明,才想在馬球上羞辱你。”
“小賀,休得胡言!”
韓進平一旁斥道︰“安西男兒都是堂堂正正的,哪有你那樣的小肚雞腸。”
李慶安笑而不語,打馬球,他倒很想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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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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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17:52
第十章 又見小娘
龜茲自古就是天山南麓的經濟、交通中心,也是西域三十六國的強國之一,唐太宗貞觀二十三年,安西都護郭孝恪南擊焉耆,北破突厥,一舉從突厥軍手中奪回了龜茲。
疏勒、于闐等地的突厥軍隊全都望風而降,天山以南失地盡為唐朝收復,唐太宗命郭孝恪將安西都護府從高昌遷往龜茲,恢復兩漢以來的舊制;同時宣布正式建立龜茲、焉營、疏勒、于闐四鎮,統歸安西都護府轄制,至今已過去了百年。
盡管百年來安西都護幾度沉浮,但它依然被大唐王朝牢牢控制在手中,並設立了安西節度使,駐兵二萬四千人,以鎮、城、守捉、戍堡、烽等五級軍事機構為依托,建立了一套嚴密的防御體系,以龜茲為中心,鎮守著西域的萬里江山。
目前安西大都護是大唐相國李林甫兼任,安西節度使是夫蒙靈察,高仙芝時任安西副都護,四鎮都兵馬使,是安西的第二號人物,擁有一支五百人的親兵護衛。
李慶安便是這支親兵護衛軍中的一名牙將,牙將是一種軍職,屬于低級軍官,在某種程度上它不是朝廷的正式官職,而是一種臨時性的將官,安西至長安路途遙遠,立功封賞須一級級上報,批復下來往往需要大半年時間,所以高仙芝封他為牙將,就是一種臨時性的授官,為了及時表彰他的軍功。
雖然李慶安的升遷被戍兵們所羨慕,可實際上他並沒有什麼事情,高仙芝出行他護衛左右,高仙芝在龜茲時他就閑暇下來了,或練習騎射、或打馬球,偶然也能獲假離開軍營上街游玩。
這天傍晚,李慶安和幾名同僚相約來‘中原酒肆’飲酒,龜茲城是龜茲國的都城,比拔煥城大上一倍,人口也比它多得多,店鋪密集,往來商賈眾多,十分繁榮熱鬧,他們來的這家酒肆也是一個漢人所開,分上下兩層,賓客滿座,生意十分興隆。
和李慶安一同喝酒的有三人,一個是白元光,另一人叫段秀實,這兩人和李慶安一樣,也是牙將身份,還有一人軍職比他們高,叫席元慶,是高仙芝的心腹愛將。
其實這幾人都是大唐名將,李慶安小時候還讀過段秀實不畏豪強的故事,如果在他幾個月前,他或許會驚訝、感慨不已,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個心了,說不定千年後,他李慶安的名字也會鐫刻在歷史長廊之中。
“七郎,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超然絕倫的馬球天賦,才練習這麼短時間,便已能躋身高手行列。”
說話的是段秀實,他也是馬球高手,去年代表安西赴長安參賽,用今天的話說,他是安西馬球隊的領隊,李慶安剛來龜茲時連球杖都沒踫過,練習才短短數十天,便竟能和他們比肩抗衡了,這讓他們嘆服不已。
“來!七郎,我敬你一杯。”
段秀實舉起酒杯和李延慶踫了一下,又笑道︰“就憑你現在的水平,再練一年,安西第一馬球高手的稱號也非你莫屬了,等後年我們一起進京參加馬球大賽,冠軍就是我們囊中之物。”
“進京!”白元光喝了點酒,也失去了平時的沉靜,他重重一拍桌子,恨恨道︰“一定要干掉範陽軍馬球隊,報我們去年那一箭之仇。”
這時席元慶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你們不要老是馬球、馬球,要想想怎麼樣才能撈到打仗立功的機會,
他心情有些不好,喝了幾杯悶酒,心潮起伏,不由長嘆一聲道︰“大丈夫在世不過短短數十年,這樣一年年過去了,我已三十有二,幾時才能痛痛快快打一仗,立下不世功勞,封蔭妻子。”
“明年吧!我估計明年我們都將有一次打仗的機會。”李慶安微微一笑道。
“你有什麼依據?”幾個人見李慶安說得非常自信,都不由一愣。
李慶安知道,明年是天寶六年,歷史上的這一年將有一場關系到高仙芝命運的戰爭,戰爭的具體細節他不知道,但他卻知道大方向。
“我的依據很簡單,大唐積蓄了力量幾年,該是對吐蕃用兵的時候了。”
“你是說小勃律?”段秀實沉吟一下道。
“成公,你以為呢?”
段秀實點了點頭,“或許吧!吐蕃扼住小勃律要道,不僅使大唐失去吐火羅,而且小勃律也成為吐蕃侵犯安西的後援之地,也使突騎施勾結吐蕃成為可能,開元以來,大唐三次征伐小勃律,三次失敗,現在突騎施人衰敗,時機漸漸成熟,我也覺得不是明年就是後年,大唐肯定還要再征小勃律。”
“那我們就等待這一天,大家干杯!”席元慶一舉酒杯。
“干!”四人將酒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樓梯口上來一個年輕的女子,窄袖短襦,榴花長裙,後背弓箭,手執一把三尺青鋒,四周張望,似乎在尋找空位子。
李慶安一下愣住了,冤家路窄,她怎麼也來了龜茲?
“霧娘,這里,這里!”段秀實忽然向她招手喊道。
“成公和她認識?”
李慶安瞥了一眼段秀實,叫得這麼親熱,該不會是他的什麼情人吧?
段秀實呵呵笑道︰“龜茲城沒有人不認識她,很快你也會認識了。”
那女子听有人叫她,回頭找了一圈,忽然看見了他們幾個,不由大喜過望。
“段小劍、白蠟棍,還有席慢槍,你們怎麼在這里?”
她笑著跑了過來,忽然一眼看了李慶安,呆了一下,失聲道︰“你怎麼也在這里?”
李慶安干笑兩聲道︰“我是來給你送豹皮的,你既然付了錢,貨當然要給你。”
“一張破獸皮,我才不稀罕呢!”
女子撇了撇嘴,用勁推了一下白元光,“白蠟棍,你坐過去點。”
她坐了下來,向伙計招了招手,“小二,給我先來一塊餅,我肚子餓壞了。”
白元光殷勤地給了她倒了一杯酒,笑問道︰“霧娘,這幾個月你跑哪里去了?怎麼會認識我們新弟兄?”
“我去拔煥城和疏勒逛了一圈,累得不行。”
霧娘像個男孩子似的將酒一飲而盡,俏麗的臉升起了一抹霞紅,她瞟了一眼李慶安,忽然想起他居然不肯賣給自己豹皮,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們三個,這個家伙在拔煥城欺負我,你們替我狠狠教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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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19:17
第十一章 馬球風波(上)
“喝酒!喝酒!”
白元光用胳膊拐了段秀實一下,顧左右而言他道︰“成公,今天這家酒肆的菜不錯,是不是換廚師了?”
“哈哈!是不錯,小二,再來一盤紅燒魚。”
“你們!”霧娘氣得重重一拍桌子,“你們幫他欺負我,我告訴封二叔去。”
李慶安的頭忽然有點大了,叫封常清為封二叔,這個霧娘難道是......
這時一直不說話的席元慶笑道︰“七郎,你可能還不認識霧娘吧!她就是我們高帥的小女兒,外號叫....”
“席慢槍,不準你說!”霧娘急了,狠狠瞪了席元慶一眼,席元慶連忙舉手笑道︰“好!好!我不說就是了。”
霧娘瞥了一眼李慶安,“喂!你叫什麼名字?”
李慶安連忙笑道︰“我叫李慶安,他們都叫我七郎,那豹皮你若不要了,我明天就拿去賣掉。”
“那是我掏錢買下的,你敢賣!”
停一下,霧娘又問他道︰“那你用什麼兵器?”
李慶安一咧嘴,這小娘該不會是想給自己起外號吧?
白元光最是幸災樂禍,他連忙道︰“霧娘,七郎是用弓箭。”
“那好,以後我就叫你李臭弓,我說李臭弓,明天把豹皮給我送來,听到了嗎?”
其他三人听李慶安得了個李臭弓的外號,都忍俊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李慶安苦著臉,暗暗忖道︰“他奶奶的,高仙芝怎麼生了這麼個女兒?”
........
喝完酒,高霧先回府了,段秀實和席元慶另有事情,白元光和李慶安一路返回軍營。
“七郎,你可別小瞧霧娘,她弓馬嫻熟,劍法很高,幾個男人都不是她的對手。”
“我看得出,你們都很喜歡她,對吧!”
“是!安西軍上下都很喜歡她,不是因為她性子爽快,而是因為她很仗義,看見有不平之事,她就要管,去年康懷順的兒子在街上鞭打士卒,被她看見了,不僅把康懷順的兒子狠揍一頓,還逼他向士卒道歉,現在想想都解氣。”
李慶安點點頭,他忽然想起一事,連忙笑著問道︰“她外號叫什麼?”
白元光哈哈一笑,“她最喜歡給人起外號,所以大家也給她起了個外號,叫高腳鳳,不過你可千萬不能在她面前提起,她好像對你特別不滿。”
李慶安不覺啞然失笑,高霧的個子很高,一雙腿又長又細,可不就是一只高腳雞嗎?
“七郎,對了,我有件事險些忘記告訴你了。”白元光重重一拍腦門,連忙道︰“明天有場馬球賽,你可要參加。”
李慶安欣然點頭笑道︰“我還沒有正式比賽呢!正好用實戰來檢驗一下。”
........
馬球在大唐之盛,已經到了狂熱的地步,上至帝王權臣,下至走卒小販,無人不酷愛這項運動,它要求參加者不僅要有強健的體魄,高超的騎術和精準的射擊,還要有最堅韌的意志和無比靈敏的反應。
馬球從它誕生那天起就被稱為‘軍中戲’,是大唐軍人必須的一項訓練,大唐高水平的馬球手大多出身軍隊,尤其是騎兵眾多的邊軍,更是人材輩出,馬球在安西軍也同樣深受喜愛,擁有眾多高水平的馬球手,在去年春天大唐舉行的馬球大賽中奪得第三名。
李慶安接觸這項運動僅僅數十天,便已經表現出了超然絕倫的天賦,他捕捉戰機的能力和臨門一杖的精準,令無數人深為贊絕,他現在缺的只是一種大賽經驗,這種經驗需要在一次次比賽得以磨礪。
今天這場比賽是夫蒙靈察親兵隊和高仙芝親兵隊之間的一場比賽,這兩支隊伍中擁有安西最優秀的馬球手,高仙芝這邊是段秀實、白元光,李慶安,賀拔余潤等名將,而夫蒙靈察那邊則擁有白孝德、荔非守瑜、柳青、劉志奎等高手,兩邊各出十人,在龜茲馬球場上舉行了這場比賽。
馬球場長約千步,相當于現在的三個足球場大小,球杖長三尺,外形如偃月刀,球大小似橙子,而球洞是一塊木板上挖出一尺見方的圓洞,後面編以軟兜,以打進對方球洞為贏。
全場比賽共分上中下三局,每局時長一柱香,進球多者獲勝。
這場比賽吸引了五千余人觀戰,不僅有士兵、軍屬,而且龜茲城的許多平民也聞訊趕來觀戰。
在馬球場旁的觀兵台上坐著節度使夫蒙靈察,副都護、四鎮兵馬使高仙芝,監軍邊令誠,副都護程千里,押衙畢思琛、行官王滔、長史康懷順等安西軍一班文武高官。
夫蒙靈察年約五十余歲,雙眼細長,皮膚黝黑,或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他的身子變得有些肥胖了,已經沒有了當年率軍南征北戰的威武和雄心壯志。
他看了一眼高仙芝,眯著眼笑道︰“仙芝,我們照例設個彩頭如何?”
高仙芝欠身笑道︰“可以!”
“那好,老規矩,我們各出五十貫,勝者得之。”
旁邊監軍邊令誠笑道︰“咱家也湊個趣,我有一顆明珠,哪隊獲勝,就歸誰。”
“邊公公,一隊有十人,可你只給一顆明珠,獲勝後怎麼分啊!”
坐在高仙芝身後的女兒高霧插口笑道。
“霧娘,大人說話,你不要多嘴。”高仙芝輕輕斥責女兒一聲。
夫蒙靈察笑了,“霧娘說得很有道理啊!監軍,你就不要吝嗇了,就再掏點錢來助助興吧!”
邊令誠干咳兩聲,點頭笑道︰“既然霧娘有意見了,咱家就不得不出血了,我再出一百貫,勝者得之。”
“那明珠呢?”高霧不依不饒問道。
邊令誠捻出一顆核桃大的明珠,在她面前一晃笑道︰“若你的破刀爛槍隊贏了,這明珠就歸你!”
“真的嗎?”
高霧大喜,她攏聲大喊道︰“段小劍、白蠟棍、李臭弓,你們要拼命啊!”
周圍的安西軍紛紛笑了起來,夫蒙靈察也哈哈大笑,笑罷,他問道︰“霧娘,李臭弓是誰?”
“就是、就是....”高霧忽然忘了李慶安的真名。
“就是那個單弓獨箭,射殺四十名突騎施騎兵的李慶安,我收他做了牙將。”高仙芝接口笑道。
這時,有人輕輕哼了一聲,小聲道︰“稍有點本事,便立刻收為私有,不知道的,還以為安西軍姓高呢!”
高仙芝勃然變色,站起身厲聲喝道︰“程都護,你說清楚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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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19:50
第十二章 馬球風波(下)
安西人人都知道高仙芝和程千里不和,這並不是誰是誰非的問題,而是官場中最常見的僧多粥少問題,夫蒙靈察是一把手,這無可爭議,但二把手該是誰,那就是智者見智,仁者見仁了。
資歷派認為,程千里早在夫蒙靈察的前任蓋嘉運時代便是副都護了,資歷甚至比夫蒙靈察還高,也沒有退居二線,按理,就算委屈當不了一把手,那二把手也非他莫屬了,可偏偏殺出個高仙芝,搶走了都兵馬使的掌兵大權,硬生生把程千里擠成了三把手,這就著實令人憤慨了,所以在資歷派的眼里,程千里是受了委屈。
但在實力派的眼中,高仙芝卻是受害者,實力派認為,安西非中原,擔負守土拓疆的重任,所以真本事要遠遠比所謂資歷重要得多,程千里空有資歷,而軍功不著,這就說明他能力有限,做不了大事,不能成為獨鎮一方的諸侯。
相反高仙芝雖年輕,但南征北戰,軍功卓著,天寶元年,原來歸附大唐的西突厥達奚部落舉兵反叛,從哈密一帶逃到了碎葉,高仙芝率領二千騎兵萬里追擊,追達奚部落到碎葉,將他們斬盡殺絕。
由此可見高仙芝卓越的指揮才能,而程千里時時進讒言,處處設障礙,這就讓實力派人替高仙芝打抱不平了。
今天,程千里再度發難,而且話說得極重,安西軍姓高,這話什麼意思,如果高仙芝保持沉默,恐怕不久一紙聖旨就會把他抓入京中問罪了,這是程千里的策略,逼高仙芝在節度使面前發作。
見高仙芝發作,程千里卻裝聾賣啞,不理睬他,高仙芝忍無可忍,單膝跪下,對夫蒙靈察道︰“大帥,我高仙芝行得端,走得正,可有人卻屢屢陷害,懇請大帥為我正名,若不然就請大帥罷了我都兵馬使之職,請能者擔任。”
人人在談論程、高不和的根源時,往往只會看到軍權歸屬的問題,卻很少有人會注意夫蒙靈察在這個問題上的責任,可事實上,夫蒙靈察才是程、高不和的真正罪魁禍首。
很簡單,作為一把手,制造部下的不和是他的領導藝術,若部下團結和睦,那一把手的危機就會出現了,這也就是夫蒙靈察一手提拔少壯派高仙芝的根本原因,刻意制造不和的根源,用高來遏程,再反過來用程來制高,他則坐享漁翁之利。
夫蒙靈察連忙把高仙芝扶起來坐下,安撫他道︰“仙芝,不要為這種小事大動干戈,程都護的意思是說仙芝要多給李慶安這樣有作為的年輕人一點鍛煉的機會,放在身邊有點可惜了,並沒有別的意思,監軍,你說我說得對嗎?”
邊令誠卻似乎什麼也沒有聽見,他大聲鼓掌,“好球!”
停下來,他茫然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夫蒙靈察暗罵一聲老狐狸,便呵呵笑道︰“沒事!沒事!大家看球。”
......
比賽早已經開始了,球場上,球飛如疾電、馬奔似狂風,兩支球隊你爭我奪,拼斗得異常激烈,兩邊的士兵喊得聲嘶力竭,如癡如狂,手掌都拍腫了。
兩支馬球隊勢均力敵,交鋒數十次,各有勝負,不過今天高仙芝親兵隊多了一個新人,他便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李慶安的馬術沒得說,已經不亞于最優秀的騎手,球場上他神出鬼沒,總是出現在對方防守的空檔處,球隨即向他飛來,讓人感覺他仿佛和鞠球心意相通,這就是捕捉戰機的能力,超人一等,而且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擊球精準更是百步穿楊,第二個球便是他五十步外,一杖擊球進洞。
第三支香只剩下一點點了,一聲脆響,馬球打到了左邊,在對方夾擊之前,白元光又一記揮杖將球又長長地調到右首,大喊道︰“七郎,接這一球。”
李慶安縱馬疾奔,對方的兩名高手荔非守瑜和柳青催馬左右夾擊,阻攔他前行,李慶安輕輕一調馬頭,戰馬仿佛和他心意相通,輕巧向側面一縱身,甩開了兩騎的夾擊,輕靈的邁開長腿,向馬球疾追,就在馬球即將落地的瞬間,李慶安趕到了,他側身一擊,球杖擊中了馬球,強勁的力量使馬球宛如一根直線向球洞呼嘯而去,三十步外,球仿佛長了眼楮一般,精準地射入一尺見方的球洞。
李慶安舉桿高喊,“進了!”
十比九,鎖定了勝局,士兵們頓時歡聲雷動,高霧更是激動得尖聲喊叫,巴掌都拍紅了。
“李臭弓,打得好!”
高仙芝卻目光閃爍,顯得有點心事重重,雖然剛才那件事最後是不了了之,但他卻敏感地捕捉到,夫蒙靈察其實是有點偏袒程千里了,程千里以一個副都護的身份說出了安西軍姓高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夫蒙靈察居然一點斥責的意思都沒有,這說明什麼,說明夫蒙靈察也有一點對自己不滿了。
或許自己在處理粟樓烽戍堡這件事有點觸怒了他,高仙芝知道,這不是因為收李慶安為親兵牙將一事,而是自己擅自將戍堡的兵力增加到了一百人,這等于是改變了粟樓烽戍堡的地位,突破了上戍堡的兵額,應該是這件事觸怒了夫蒙靈察。
想到這里,他偷眼向夫蒙靈察望去,恰好夫蒙靈察也向他瞟來,細長的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眼神,兩人目光一觸,又立刻分開了。
夫蒙靈察心中冷冷哼了一聲,這個高仙芝越來越囂張了,有點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有機會要好好敲打敲打他一下才行。
這時比賽已經結束了,高仙芝親兵隊以十比九獲勝,高霧高興得蹦了起來,一把將邊令誠手中的明珠奪了去,笑道︰“邊公公,這是我的了。”
“你這瘋丫頭!”邊令誠無可奈何,笑著搖了搖頭。
“我們僥幸獲勝,求大帥封賞!”
白元光等人排成一排,一起向夫蒙靈察討賞,夫蒙靈察呵呵一笑道︰“好!照老規矩,你們贏了彩頭,不過今天是兩百貫,監軍又加了一百貫,恭喜了!”
白元光等人大喜,一起躬身致謝,下去領賞了,這時,高仙芝卻叫住了李慶安,“七郎,你等一下!”
觀戰台上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人人都知道高仙芝要干什麼,李慶安大步走上前,先向夫蒙靈察行一軍禮,這才面對高仙芝,“請副帥吩咐!”
高仙芝見他應對得體,不由點了點頭,道︰“七郎,你箭術高明,可是卻屈身在我的門下,才能得不到發揮,是否感到不滿?”
“回稟副帥,卑職是軍人,只知道服從。”
“那好,從現在開始,你正式調入安西軍斥候營,為第三隊隊正,以後不用在我身邊了。”
說完,高仙芝冷冷地看了一眼程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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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0:15
第十三章 內室密談
“程千里那個王八蛋!他別的本事沒有,嫉賢妒能就有一套。”
酒肆的一間雅室里,白元光破口大罵,他們馬球隊好容易得了一個高手,卻被程千里給逼走了,使他心中郁悶之極。
“元光,不要罵了,高帥自有他的想法。”段秀實嘆了口氣,小聲地勸他道。
“可是.....”白元光看了一眼李慶安,又把酒一飲而盡,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這叫什麼想法,好好的牙將卻去當了一個隊正,這不是變相降職嗎?”
李慶安卻微微一笑道︰“我倒覺得不錯,先是當火長,又立功升為隊正,一步步來,這樣我心里才踏實,要不然我就會有一種飛的感覺,腳下可虛得慌。”
“七郎說得不錯,咱們軍人就應該積功升遷,關鍵是要抓住打仗的機會,多多立下戰功,而且七郎還年輕,不像我,已經三十二歲了,再不立功就沒有機會了。”
席元慶始終對自己的前途憂心忡忡,他猶豫一下,又問道︰“七郎,你說明年的小勃律戰役會打嗎?”
“會的!你相信我,一定有你立奇功的機會。”
李慶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對白元光笑道︰“元光兄,你放心吧!我是斥候,肯定會四處游走,有機會我就過來和你們一起練球,就怕到時候我奪了你安西第一馬球高手的稱號,你會哭鼻子啊!”
“哼!我的第一高手就那麼好奪嗎?我倒要搶走你‘凌山血箭’的稱號。”
“那好,我們打個賭,看誰先搶走對方的稱號。”
“一言為定!”
兩人一擊掌,一起大笑起來。
.......
喝完酒,李慶安返回了軍營,剛到營門口,有人卻上前攔住了他,“七郎,我等你多時了。”
黑暗中此人身材瘦小,一條腿略跛,此人正是封常清,從開元二十八年起,他便跟隨高仙芝為侍從,屢立功勞,現在已升為都尉將軍,掌管高仙芝軍中刑罰,雖然他相貌丑陋,但他軍法嚴明,剛正不阿,眾人頗為懼他。
“高帥要見你,你跟我來吧!”
封常清話不多,轉身便走,李慶安一路跟隨他來到高仙芝在龜茲的府第,他們沒有走正門,而是從側門進了前院。
“封將軍,高帥找我何事?”
“沒什麼,高帥就是想安撫你一下。”
說到這里,封常清瞥了一眼李慶安,昏暗的光線中,只見他神態平靜,沒有絲毫不滿的表情,封常清不由也暗暗點頭,這個年輕人榮辱不驚,倒是一個大將之才。
走到高仙芝書房外,忽然聽見了激烈的爭吵聲,竟是高霧和父親在爭吵。
“你明明可以把他留下來,你為什麼要把他趕走,而且還降他的軍職,你這樣做對他公平嗎?”
“你對父親是這樣說話嗎?”
“爹爹,你其實是為了自己,便用他來做犧牲,你太自私了。”
‘啪!’地一聲脆響,緊接著高仙芝的怒罵︰“你給我滾!滾出去!”
門開了,高霧捂著臉沖了出來,她見李慶安在院子里,忽然眼一紅,從他身邊迅速跑遠了。
“高帥,他來了!”封常清在門口向高仙芝稟報。
高仙芝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氣,沉聲道︰“讓他進來吧!”
李慶安快步走進了高仙芝的書房,行一軍禮道︰“卑職參見大帥!”
“別人都叫我副帥或者高帥,唯獨你叫我大帥,這是為什麼?”高仙芝淡淡一笑問道,他知道李慶功不是口誤。
“或許在我心中,大帥很快就會取彼而代之吧!”
高仙芝目光嚴厲地盯著他,半晌,他的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一擺手笑道︰“坐吧!”
“謝大帥!”李慶安坐了下來。
“以後不要叫我大帥了,不要被人抓到把柄,知道嗎?”高仙芝的聲音很寬和,仿佛一個是長輩對晚輩的諄諄教導。
“是!”
“好吧!調你去斥候營,你有意見嗎?”
“沒有。”
“真的沒有嗎?”
高仙芝的目光又漸漸銳利起來,他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說謊。
“確實沒有!”李慶安回答得很堅決。
“為什麼?”
李慶安抬起頭,他目光明亮注視著高仙芝,坦率地說道︰“因為我覺得做你的親兵牙將,我沒有立功的機會。”
高仙芝愕然,良久,他輕輕嘆了口氣,自嘲似地笑道︰“莫非你也看出來,我已早不保夕了嗎?”
“高帥覺得朝不保夕了嗎?”
不知為什麼,高仙芝在李慶安這個低級小官面前有些失態了,他長嘆一聲,背著手慢慢走到窗前,怔怔地望著天空一輪孤月發呆,他確實憂心忡忡,他的正式職務實際上只是安西副都護,這是一個四品的閑職,而都兵馬使是夫蒙靈察的私授,他有權罷免,今天他感受到了夫蒙靈察對自己的不滿,使他不得降了李慶安的軍職,表示對程千里的讓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高帥,其實你可以創造機會。”
“你說什麼?”高仙芝回頭,驚訝地望著李慶安。
“創造什麼機會?”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創造一次大的戰役,比如向朝廷建議對小勃律用兵。”
高仙芝低頭沉思,他漸漸地他明白了李慶安的意思,眼楮亮了起來,小勃律一直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田仁琬、蓋嘉運、夫蒙靈察三任節度使都曾親征過小勃律,結果都失敗了,如果自己向朝廷上書,進攻小勃律時機已經成熟,那皇上會派誰去攻打呢?肯定不會再是夫蒙靈察,只能是自己。
‘或許在我心中,大帥很快就會取彼而代之。’
高仙芝忽然體會到了李慶安說這句話的深意,他緩緩點了點頭,李慶安的建議敲到了夫蒙靈察的要害,他已經老了,已經不能滿足皇上開疆拓土的雄心。
想到這,高仙芝欣慰地笑道︰“七郎,你安心去斥候營,你從哪里跌下來,我就會讓你從哪里爬上去。”
.........
李慶安離開了高仙芝的府第,慢慢返回軍營,他仰望著天空的一輪明月,心中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豪情壯志,是啊!他來自後世,他比唐人多了一千三百年的見識,在這個歷史上波瀾壯闊的時代,他應該有所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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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0:37
第十四章 石國胡女
時光荏苒,轉眼到了天寶六年的初春,這天上午,勃達嶺山口忽然熱鬧起來,一支由數百頭駱駝組成的商旅隊從碎葉方向而來,駝鈴聲悠揚,眼看終于走出凌山,胡商們一齊歡呼起來。
這些胡商顯然就是嶺右以善于經商而聞名的粟特人,他們牽著駱駝而行,打扮大同小異,身著白色的窄袖緊身胡服,頭戴尖頂卷檐虛帽,腰間束一條萬釘寶鈿金帶,腳穿長筒革靴,風塵僕僕,顯示一路長途跋涉而來,駱駝上載著厚重的大箱子,箱子里裝滿寶石、珍珠、銀器等貨值高的名貴之物。
另外還有二十幾名年輕貌美的少女,她們是去長安當壚賣酒的胡姬,長安的天寶物華和收入不菲,百年來一直強烈地吸引著一代又一代的胡娘東來,以至于在長安形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落花踏盡游何處,笑入胡姬酒肆中。’
但經過一路長途跋涉,尤其翻越高海拔的凌山,這二十幾名少女都明顯有些憔悴了,不過進入了大唐的國土後,每個人的臉上又漸漸變得神采飛揚,眼中洋溢著對長安的向往。
這支龐大的駱駝隊並不是一人獨有,而是由一百多名商人結伴拼成了這支商隊,為首的領隊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人,名叫薩爾達,古銅色的皮膚,滿臉深刻的皺紋里寫滿了人世間的滄桑,雖然年紀很大,但他仍和年輕人一樣的步履矯健。
在他身後跟著一名少女,少女也戴著一頂尖頂虛帽,帽檐下露出昭武女子特有五辮發,她姿容秀麗,肌膚晶瑩潔白,一雙湛藍的眼楮如寶石般閃爍著明亮的光芒,過了凌山,她開始左右顧盼,似乎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顯然她也是第一次來大唐,
不過這名少女似乎和別的胡娘不同,她衣飾華麗、氣質高貴,腰中佩戴著一把綴滿寶石的短劍。
她忽然眉頭一皺,問領隊的老人道︰“薩爾達大叔,這里就是大唐麼?我看和咱們石國也差不了多少啊!”
老人笑了,“俱蘭公主,這里是大唐的邊境,當然和咱們那里差不多,過了河西走廊,進入隴右後,你就會發現不同了,等到了長安,我敢保證你會難以置信地驚嘆。”
“薩爾達大叔,那長安還有多遠?”
“還有萬里之遙,至少還要三個月的行程。”說到這里,薩爾達大叔忽然醒悟,連忙拍拍腦門笑道︰“我忘了,不能稱你為公主,你改名叫石俱蘭了。”
他話音剛落,遠方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馬蹄聲,一隊騎兵出現了,他們沿著小河向這邊疾速奔來。
“有軍隊!”商隊頓時一陣大亂,胡商們紛紛從革囊中取刀,石俱蘭也咬了一下嘴唇,手緊緊地握在刀把上,薩爾達眺望半晌,忽然笑道︰“不是突騎施人,是大唐邊軍。”
維護絲綢之路的暢通,正是大唐邊軍職責之一,百年來,他們和來往胡商朝夕相遇,極少有傷人奪貨之事發生,薩爾達放心下來,從革囊里取出了石國的關牒。
片刻,一百余名唐軍騎兵風馳電掣般馳來,他們個個身材魁梧,身披明光鎧甲,後背圓盾、腰挎橫刀,手握長槊,馬上斜掛著弓弩箭壺,騎兵們一字排開,攔住了胡商的去路。
從隊伍中奔出一名軍官厲聲喝道︰“你們是哪里的胡商,要去何地?”
軍官說的竟是一口流利的突厥語,大出石俱蘭的意外,她不由仔細打量了一眼這名年輕軍官。
只見他年紀約二十三四歲,長得身材高大,額頭寬闊而高軒,臉龐富有輪廓,一雙深凹的眼楮里帶著一種男人特有的嚴峻、冷靜和陰郁,他的外貌不是突厥人,應該和其他唐兵一樣,都是漢人。
這名唐將就是李慶安了,他在斥候營呆了大半年,巡哨邊境安全,積功升為斥候營旅帥,掌軍一百人,這一年里他不僅箭術更為精湛,而且學會了突厥語,一年的時間,李慶安變得成熟了,他性格更加冷靜和堅韌,漸漸成為了安西的一員名將。
薩爾達倒不奇怪,邊軍中各族人混雜,胡人會說漢語,漢人會說胡語是很正常的事,他連忙遞上關牒陪笑道︰“我們是從石國來的商人,去長安經商,請問將軍貴姓?”
雖然唐軍不會傷害胡商,但也不能得罪,奉承好了,沒準還能賺一支免費的護衛隊呢!天生具有商人頭腦的粟特人總是隨時隨地在做生意。
“我姓李,不是什麼將軍。”
李慶安看了看石國的關牒,口氣依然強硬,“夫蒙大帥有令,往來胡商入境必須先派人通報,你們不知道嗎?”
薩爾達苦笑一聲道︰“李將軍,我們剛從石國來,怎麼會知道夫蒙大帥的命令,請將軍多多包涵!”
他改成了熟練的漢語,顯示著自己是常來大唐的商人,李慶安听他會說漢語,臉色略略和緩了一點。
“大帥的軍令是為你們好,去年夏秋以來突騎施人時有犯境劫掠,你這些帶有重貨的商人更是他們的目標,尤其你們還帶著這麼多年輕的女人。”
說到年輕女人,李慶安瞥了一眼薩爾達身後的石俱蘭,石俱蘭被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她的心中不由跳了一下,似乎這個年輕軍官看穿了她的身份。
但李慶安的目光僅僅一掠而過,他把關牒還給了薩爾達,依然面無表情地令道︰“把箱子打開,我們要例行檢查。”
薩爾達愣住了,這例行檢查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清楚,他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看來,免費是不可能了。
他連忙回去向商人們通報,商人隊里發出一陣輕微的騷動,大家紛紛表示抗議,但他們的抗議沒有任何意義,李慶安一揮手,士兵們縱馬上前,用長槊捅刺駱駝上的箱子,一只大箱子的繩子被刺斷,大箱子落地散開,里面的數百件銀器滾落出來,主人張開四肢趴在銀器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詛咒著,二十幾名胡娘嚇得瑟瑟發抖,儼如一群待宰的羔羊。
石俱蘭憤怒了,她奔到李慶安面前,捏緊了拳頭喊道︰“你們這樣做,和強盜有區別嗎?”
李慶安上下打量她一眼,眯著眼笑了,“有區別,強盜是拿走你們的東西,而我們只是例行檢查,強盜會剝光你的衣服,而我只是欣賞你的姿容。”
石俱蘭臉脹得通紅,咬牙罵道︰“你不是軍人,你是無賴!”
李慶安臉一沉,冷冷道︰“姑娘,你不要妨礙唐軍執行公務,那樣會危及到你的生命安全。”
薩爾達嚇得上前拉開了石俱蘭,向李慶安連聲道歉︰“李將軍,我佷女是第一次出門,不懂規矩,請將軍多多包涵。”
李慶安哼了一聲,不理會他,這時,一名隊正飛馬馳來,抱拳稟報︰“將軍,沒有違禁物品。”
“好!可以停止檢查。”
李慶安又瞥了一眼薩爾達道︰“老規矩,弟兄們要酒錢,每人五百文,如果想要我們護衛,每人再加兩貫錢。”
“這個.....”薩爾達猶豫一下,“我們要商量一下。”
薩爾達跑去和商人們商議去了,石俱蘭依然惱火地盯著李慶安,李慶安卻向她優雅一笑,極有禮貌地向她行了一禮,向她伸出了手。
石俱蘭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扭頭望向天空,不再理會他。
這時薩爾達跑了回來,他把一只錢袋交給李慶安,歉然道︰“大家一致決定不需要貴軍護衛,這是五十兩白銀,市價值六十幾貫錢,是給軍爺們的酒錢。”
“你倒是算得精明。”
李慶安一把奪過錢袋,翻身上了馬,“那好,你們求太陽神保佑吧!”
他深深看了一眼石俱蘭,冷笑一聲道︰“姑娘,你很快就會知道,強盜和我的區別在哪里了?”
“走!”李慶安一揮手,唐軍騎兵立刻如一陣風似的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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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1:02
第十五章 並非盜賊
薩爾達見他們走遠了,這才松了口氣,連忙回頭呼喚眾人,“出發了,大家跟上。”
駱駝隊緩緩起步,繼續向南進發,薩爾達很有經驗,他知道離勃達嶺山口三十里外就是粟樓烽戍堡了,在那里要交一筆過路費,可以補充淡水,然再向南行二百余里便是拔煥城,這里屬于姑墨國的領土,再向東走約五六百里,便到了安西都護府所在地龜茲軍鎮。
按照目前的速度,到龜茲至少還要走半個多月的路程,其中最艱險的一段路就是勃達嶺到拔煥城之間的二百余里,這里戈壁茫茫,人跡罕至,時有突騎施騎兵從這里犯境。
隊伍過了拔煥河源頭,在一處峽谷間穿行,巨大的石山一座一座地矗立在茫茫的戈壁灘上,山貌怪異而猙獰,仿佛千年巨怪石化而成。
這時,在一座巨大山體的頂上忽然出現了幾名突騎施人騎兵,為首軍官目光陰騖地注視著遠方儼如蟻群般的駱駝商隊,這是一名獨臂軍官,他輕輕一擺手,幾名突騎施人調頭便走,迅速消失在山頂之上。
薩爾達怔住了,他呆呆地望著遠處的山頂,眼楮里閃過一絲懼意,石俱蘭發現了他的異常,連忙問道︰“大叔,出什麼事了?”
“我剛才好像看見了幾個騎馬的人。”
“又是那幫強盜唐軍嗎?”
“不是!好像...是突騎施人。”薩爾達緊張得聲音都顫抖了。
就在這時,峽谷前方隱隱傳來的激烈的馬蹄聲,瞬間,谷口塵土飛揚,夾雜著興奮的叫喊聲。
“不好!是突騎施人。”
薩爾達臉色慘白,他拼命揮動胳膊大吼︰“大家調頭,快跑!”
商人們紛紛調轉駱駝,死命吆喝,用鞭子猛抽駱駝,石俱蘭也嚇得花容失色,顫聲道︰“大叔,假如我公開身份,他們會放過我們嗎?”
“公主,別傻了,快跑吧!”薩爾達急得眼楮都充血了,拼命抽打駱駝。
但是,一切都晚了,大約二百余名突騎施騎兵眨眼間便趕上了他們,當先首領一箭射來,一名胡商慘叫一聲,從駱駝上栽倒下地。
突騎施騎兵沒有任何寒暄,揮舞著刀猛撲上來,眼楮里閃爍著饑渴和興奮,仿佛狼群看到了落單的獵物,一名大胡子騎兵一刀劈開一只木箱,‘嘩!’一聲,滿滿一箱紅寶石滾落一地,幾名突騎施人眼楮都瞪紅了,跳下馬就搶。
“你們這群強盜!這是我的東西。”
貨物主人哭喊著沖上來,卻被大胡子騎兵反手一刀劈死,另有數十名騎兵獰笑著撲向胡姬,少女們嚇得尖聲驚叫,跳下駱駝奔逃,可她們哪里跑得過這些騎馬的大漢,瞬間便被他們一把抓上了馬。
這時,突騎施人首領一眼看見了美貌的石俱蘭,他嘿嘿淫笑一聲,催馬上前,伸手便向她抓來。
“都羅仙,是你!”石俱蘭忽然認出了突騎施人首領。
首領一愣,他也認出了石俱蘭,他陰陰一笑道︰“原來是俱蘭公主,太好了,去年我向你求婚被拒絕,現在你居然落到我手中了。”
石俱蘭憤怒地斥道︰“我要告訴父王,讓他斷絕和你們突騎施人的一切關系。”
都羅仙的眼中閃過一道殺機,仰頭獰笑一聲,“你做夢吧!等我玩夠了你,再殺了你,你向誰告去?”
他伸手向石俱蘭高聳的胸脯抓來,石俱蘭猛地拔出短劍,都羅仙措不及防,手腕上被劍劃破一個大口子,頓時血流如注。
都羅仙勃然大怒,居然敢傷他最寶貴的獨臂,他抽出刀大吼︰“剝光她的衣服,所有人都來,奸死她!”
石俱蘭跳下駱駝便逃,幾名突騎施人也翻身下馬,從四面包圍,石俱蘭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我先來!”
那名大胡子突騎施人脫去上衣,淫笑著向她撲來,眼看石俱蘭就要遭到不幸,突然,一支狼牙箭閃電般射來,一箭射穿了大胡子突騎施人的後腦,將他釘死在地上。
“是唐軍!”
突來的變故使突騎施人大吃一驚,都羅仙猛地回頭,只見一名年輕的唐軍軍官騎在馬上,拉弓似滿月,箭尖冷冷地對準了他,不等他反應過來,長箭呼嘯而至,都羅仙本能地一縮脖子,長箭貼著頭皮射穿了他的頭盔,頭盔飛出三丈多遠。
頭皮一陣火辣辣地疼痛,血順著臉頰流下,這種惡夢般的感覺,都羅仙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嚇得魂飛魄散,調馬便逃,這時,一百余名唐軍縱馬殺來,突騎施人驚得膽寒心裂,紛紛跳上馬逃命,唐軍箭如雨發,幾十名帶著少女胡姬的突騎施人跑得較慢,被唐軍的箭矢一一射死,唐軍把少女們救了下來。
李慶安催馬緩緩來到石俱蘭面前,他跳下馬,蹲在她身邊柔聲道︰“是腳扭了嗎?”
石俱蘭眼中涌出了淚水,她扭過頭,一言不發。
他笑了笑,“我叫李慶安,是唐軍斥候,我來幫你看看腳。”
說著,他也不管石俱蘭是否願意,輕輕托起她的腳放在自己腿上,在她腳背上摁了一下,“這里疼嗎?”
石俱蘭臉一紅,搖了搖頭。
“還好,沒有傷到骨頭,只是腳筋扭了,休息一天就可以了。”
李慶安沒有繼續給她治腳,從懷中取出一貼膏藥,遞給她道︰“這是我自己配的,貼一天,你的腳就應該沒事了。”
“謝謝你!”石俱蘭低聲道。
李慶安哈哈一笑道︰“謝什麼,雖然我只是欣賞你的姿容,但你若真被強盜剝光了衣服,我倒是舍不得。”
石俱蘭又羞又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不知為什麼,她卻恨不起來了。
這時,被打暈的薩爾達已經甦醒了,他心中萬分感激,連忙上前對李慶安深深施禮感謝,“多謝李將軍援手,我們感激不盡。”
李慶安一擺手道︰“收了你們的酒錢,自然要幫你們一次,不過我再次提醒你,你們遇到的只是入境突騎施人的其中一股,如果你們再落單,肯定還會再遭遇他們,你們自己考慮吧!”
胡商被殺了七人,他們早被嚇破了膽,不等薩爾達回答,他們一齊喊道︰“我們懇求唐軍護衛。”
李慶安眯起眼笑了,笑得像一只狐狸。
“你們都是生意人,應該知道價格隨行就市,現在不是兩貫錢了,我們每人二十貫錢,干不干?不干我們就走了。”
眾胡商一呆,面面相覷,忽然,他們異口同聲道︰“我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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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1:26
第十六章 危機重重
這一次,唐軍前後護衛著胡商,胡商掩埋了同伴的尸體,又催動駱駝繼續前行了。
走了大約十幾里路,一名身材削瘦的唐軍靠近了薩爾達,他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石俱蘭,笑嘻嘻地問道︰“大叔,你們商隊中有沒有大食軍刀?就是那種彎形的軍刀。”
薩爾達呵呵一笑,“你說的是大馬士革刀吧!那可是大食軍的寶貝,听說只有大食近衛軍才有,不過我或許能搞到,下次我再來時想辦法替你帶一把。”
“那就多謝了,我叫賀嚴明,是斥候營的一名隊正,附近駐軍基本都認識我。”
“賀將軍年紀輕輕就做了隊正,讓人佩服啊!”
薩爾達奉承了一句,賀嚴明得意地昂起頭,目光卻又悄悄向旁邊的石俱蘭瞟去,石俱蘭並沒有理他,她的目光不時投向最前面的李慶安,李慶安雖然和她開玩笑毫無忌憚,可真的啟程了,卻又不理她了,讓石俱蘭感到了一絲失落。
薩爾達眼珠一轉,又試探著問賀嚴明道︰“原來賀將軍才是隊正,我還以為剛才那位李將軍才是你們的頭呢!”
听到薩爾達大叔提到了李慶安,石俱蘭又轉過頭,專注地听著賀嚴明的回答。
“大叔,你真會開玩笑。”
賀嚴明嘴一咧笑道︰“居然以為我是他的頭,你也太看走眼了,他可是我們高副帥的心腹,斥候營旅帥,安西軍人人稱他為‘凌山血箭’。”
“原來他就是凌山血箭!”
薩爾達悚然動容,他不由深深地看了一眼遠方李慶安那高大筆直的背影,賀嚴明見他眼中露出震驚之色,又得意地壓低聲音道︰“大叔,我們李將軍身份很神秘,有傳聞說他可能是大唐宗室。”
說完他就後悔了,連忙囑咐道︰“大叔,這話你千萬別當他面提,這是他的大忌,他若知道了,我可吃不了兜著走。”
“賀將軍,是不是因為他是宗室才當了官?”旁邊石俱蘭忽然問道。
薩爾達知道這話得罪人了,他連忙低聲喝止,賀嚴明臉脹得通紅,忿忿道︰“姑娘這話就大錯特錯了,我們將軍的軍職可是用命拼出來的,正因為有他在,突騎施人幾次偷襲拔煥城都被打敗,半年前我們李將軍只率五十騎殺敵數百人,立下大功,夫蒙節度使這才論功封賞,這和他的身份傳聞一點關系都沒有。”
“原來是這樣!”石俱蘭听李慶安率五十騎殺敵數百人,想象著他當時的英勇,她不由悠然向往。
這是,一名騎兵飛馳而來,老遠喊道︰“賀隊正,旅帥叫你過去。”
“我知道了。”賀嚴明連忙叮囑薩爾達關于大食彎刀一事,又深深看了一眼石俱蘭,這才縱馬向前面趕去。
待賀嚴明走遠,石俱蘭便問道︰“薩爾達大叔,你似乎听說過這個李將軍?”
薩爾達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凌山血箭這個綽號我在碎葉突騎施人那里听說過,此人是最近一年才崛起,被稱為安西第一神箭手,下手狠辣,箭箭斃命,箭桿上就刻有‘凌山血箭’四個字,突騎施人上下無人不畏懼他,只是我沒有想到,此人居然會這樣年輕,我們要少招惹他才是。”
石俱蘭卻不以為然,那些突騎施人越境殺人,當然該死,自己和他又無冤無仇,怕他做什麼,薩爾達見她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不由搖了搖頭,暗嘆了一口氣。
.......
賀嚴明飛馳到李慶安,抱拳道︰“旅帥找我有事嗎?”
李慶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再次警告你,不要隨意泄露軍情,小心我剝你的皮。”
李慶安不再理睬他,催馬繼續向前走,賀嚴明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走在後面的韓進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幸災樂禍地笑道︰“你小子肯定又是口無遮攔,旅帥警告你多少次了,嘿嘿!這次回去等著被收拾吧!”
賀嚴明如一只斗敗的公雞,蔫下了頭,無精打采地騎馬返回。
商隊和唐軍隊伍又行了二十余里,隊伍到達了粟樓烽戍堡,就是因為前幾天粟樓烽戍堡點燃了三支烽火,李慶安才親自率軍前來查探,正好遇到了石國商隊一行。
戍堡旁邊有一片空地,大家紛紛下駱駝休息,石俱蘭坐在一棵胡楊樹下休息,可目光卻不時瞟向戍堡,剛才她見李慶安進去了。
“你的腳傷怎麼樣了?”李慶安的聲音忽然從她背後傳來。
石俱蘭嚇了一大跳,回頭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進戍堡了嗎?怎麼又在人家身後?”
說完,她頓時羞得滿臉通紅,這不就是告訴了對方,她一直在關注他嗎?
“你的藥很好,我的腳已經沒事了。”石俱蘭垂下頭,捏著衣角小聲地道。
李慶安見她模樣嬌羞可愛,心中喜歡,“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的名字很難記,大家都叫我俱蘭。”
“哦!石國的俱蘭城,你是在那里出生嗎?”
“不是,我是在都城拓枝城長大,這是第一次來大唐。”
石俱蘭眼波流動,貝齒輕咬一下嘴唇問道︰“你呢?你的家鄉又在哪里,家里還有妻兒在等你回家嗎?”
“我家在洛陽,無牽無掛才來西域,你有牽掛嗎?”
“我可是有牽掛,我有個哥哥失蹤三年了,听說他在大唐,所以我特地來找他。”
“祝願你能找到他。”
李慶安看了看天色,便起身笑道︰“和你談話是件愉快的事,不過我們該出發了。”
唐軍們紛紛上馬,商人也爬上駱駝,隊伍又重新出發了,這一次,隊伍踏上了茫茫的戈壁灘,從這里向南一百多里皆荒蕪人煙,只有高峰上的幾座烽火台,駱駝行走速度慢,要走三天才能走出這片戈壁灘。
相處時間久了,大家的關系也變得融洽起來,唐軍尤其喜歡和少女們聊天,以解除旅途的無聊,雖然語言不通,但並不妨礙他們的感情交流,李慶安也和石俱蘭有說有笑,不過他卻異常警惕,不時派人去周圍探查。
第二天下午,斥候帶回了一個不妙的消息,五十里外的虎頭山烽火墩燃起了三支烽火,李慶安依然笑容不減,但他眼楮里明顯增添了一絲憂慮。
天色漸漸暗了,隊伍來到了一處山崖前,山崖下是一大片被風蝕得十分嚴重的柱狀石林,李慶安凝視石林和石崖片刻,他忽然回頭命道︰“大家進石林宿營。”
隊伍後面的賀嚴明听說是進石林宿營,他連忙奔上前低聲勸道︰“旅帥,不如拋棄了胡商,我們輕兵離開。”
李慶安瞥了他一眼,“拋棄境內胡商,你我必死,你願意嗎?”
賀嚴明立刻閉嘴,他不敢再多說一句話,急忙去安排商隊和士兵宿營,李慶安眺望著東北方向,半天他才平靜地對韓進平道︰“去通知弟兄們,今天晚上我們可能會遭遇大隊突騎施人的襲擊,讓大家做好戰斗準備。”
韓進平一驚,連忙問道︰“會有多少人?”
“我也不知道,但三支烽火燃起,應該不會低于千人。”
李慶安一策馬,向商隊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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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1:49
第十七章 胡女多情
在天完全黑盡之前,士兵和商人開始了防御工事的修建,李慶安選的這處宿營地位置非常有利,山崖筆直陡峭,環抱一座彎月形谷地,雖然谷地里遍布巨大的石筍和石柱,但出入口卻很狹隘,只有五丈寬,只要守住這個谷口,就能有效地抵御突騎施人的進攻。
唐軍士兵對付突騎施人有著豐富的經驗,他們搬運一塊塊百斤重的巨石作為障馬石,布置了三道障礙,幾名士兵又在方圓三里的範圍內灑下了幾大袋蒺藜刺,這也是對付騎兵的高明手段,蒺藜刺是一顆核桃大的鐵丸上長出四根長刺,隨手撒下總會有一根尖刺朝上。
大家又一起動手,挖了三條深深地壕溝,里面插滿了削尖的木樁,這些木樁是從不遠處的一片胡楊林里砍來。
只用了兩個時辰,唐軍的防御工事便大功告成,這時天已經黑盡了,群星掩映在一層淡淡的輕煙薄霧之中,明月尚未滿盈,寒光閃閃,清輝四瀉,月光如淡藍色的流水,流遍天空。
兩名士兵爬上山頂站崗放哨,其余士兵們都在各自檢查著武器裝備,對付游牧民族,弓箭最為重要,由于李慶安這次是有備而來,唐軍準備得異常充分,他們不使用普通弓箭,而是使用單弓弩,這是一種威力極大地弓弩,射程達一百六十步,每人攜帶五壺弩箭,一壺弩箭三十支,這樣,一百多名唐軍就有一萬五千余支箭,如果是對付小隊突騎施人是足夠了,但突騎施人若是大隊軍馬來襲,就顯得有些吃力了。
去年春夏開始就不時有小股突騎施人入境騷擾,十月初,更有千余突騎施人從碎葉南下,侵入了大唐的疆土,被高仙芝率軍打敗後,隨即消失了一個冬天,而半個月前粟樓烽戍堡的士兵又看到了一千余突騎施騎兵,意味著他們又來了,早在前幾天李慶安便發現了他們的蹤跡,派了兩人趕回龜茲向高仙芝稟報。
此時,李慶安站在一塊高高的大石上,眺望著黑夜的盡頭,他在尋找著突騎施人的蹤跡。
“李將軍發現了什麼嗎?”
不知何時,石俱蘭出現在了李慶安的身後。
“我感覺到了殺氣,黑夜里的突騎施人正像狼群一般向我們撲來。”
李慶安聲音如夢幻般的低沉,他的目光在夜色中似乎看透了沉沉的黑霧。
李慶安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害怕了嗎?”
“有一點!”石俱蘭低下了頭。
“薩爾達大叔說,突騎施人曾在幾十年前像狼群一樣地蹂躪我們的家園,殺死男人,搶掠婦女兒童,粟特人的血染紅了真珠河,昨天上午,我又親眼看見了他們的可怕。”
石俱蘭咬了一下嘴唇,她抬起頭望著李慶安,明亮的眼楮里充滿了對他的期待。
李慶安輕輕將她摟在懷里,在她耳邊柔聲道︰“只要有我在,我就會保護你的安全,我絕不會容許突騎施人在大唐國土上胡作非為。”
石俱蘭的目光癡癡地凝視著他,銀色的月光映照在她白玉般的臉上,儼如湛藍寶石般的眼楮變得有些朦朧,仿佛籠上了一層輕紗。
“教我漢語的人就是大唐嫁到寧遠國的和義公主,那時石國和寧遠國的關系很好,我經常去寧遠國找她,她告訴我,大唐是天可汗的故鄉,是天下最繁華、最強盛的國度,有優雅的詩歌,有精美的瓷器和絲綢,可今天我才知道,大唐最讓人向往的,是它海納百川的心胸,從你身上,我感覺到了這種氣度。”
石俱蘭又低下頭,美麗的眼楮里閃過一絲少女的羞澀,她低聲道︰“你沒有因為我是胡人就輕視我,那天你一箭射死了壞蛋,我就知道,你其實很關心我,一直就在暗處保護著我。”
“那是當然,這麼美麗的姑娘,我怎麼能讓強盜摧殘。”
李慶安輕輕托起她的下巴,溫柔地注視著她,終于,他忍不住低下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李將軍!”石俱蘭激動得要哭,她猛地抱住了他腰,“如果真要死,我寧願和你死在一起。”
李慶安沒有說話,而是憐愛地將她摟在懷中,在他懷中,這個嬌小的姑娘在大難即將臨頭時,仿佛小鳥一樣瑟瑟發抖,那麼讓人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隱隱傳來了薩爾達大叔焦急地喊聲︰“俱蘭,你在哪里?”
“薩爾達大叔在找我了,我先去了。”石俱蘭小聲道。
“去吧!不要害怕,安心去睡覺,天亮後我們繼續出發。”
石俱蘭點點頭,轉身向宿營地跑去,可跑了幾步,她又停住了,回頭望著李慶安深情地道︰“李將軍,我不要死,我要和你牽手迎接黎明的朝陽。”
說完,她飛速跑遠了,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李慶安目光又投向了遠方,他堅毅的臉龐儼如花崗岩石般的冷靜。
就在這時,山頂上忽然射出一支響箭,發出刺耳的嘯聲,李慶安霍地注視著黑暗深處,瞳孔收縮成一線,他的手漸漸捏緊了刀柄。
.......
黑暗中,鋪天蓋地的突騎施騎兵如狼群一般向山谷這邊撲來,密集的馬蹄聲驚碎了寂靜的夜色,他們足足有三千人之多,這是生活在碎葉川南部的黃姓突騎施人一支,從去年夏天起,他們屢屢侵犯大唐邊境,擄掠牛羊人口,使拔煥城一帶不得安寧,姑墨國王派人向安西節度使夫蒙靈察求援。
夫蒙靈察慷慨應允剿滅這支突騎施人,令高仙芝全權負責此事,只是冬天大雪封路,突騎施人退回了碎葉,但春天剛剛來臨,這支突騎施又開始進入唐境劫掠。
“沖進山谷,除駱駝、財富和女人,其余人一概殺死!”
隨著首領都羅仙的一聲大吼,突騎施人騎兵如狂風一般向山谷席卷而來,但很快他們便遭遇了麻煩,不少戰馬踩中了地上的蒺藜,戰馬長嘶倒地,將馬上的騎兵重重地摔了出去,慘叫聲連成一片。
突來的變故使突騎施人立刻放緩了馬速,他們低聲詛咒著,小心翼翼地穿過了布滿蒺藜的戈壁灘。
山谷里,唐軍已經枕戈以待了,八十名士兵弩張搭箭,扼守住谷口,另外一些士兵則爬上了兩邊陡峭的石壁,準備從側面向突騎施人射擊。
“大家不要擔心,突騎施人不善打攻防戰,今晚讓他們嘗嘗我們唐軍弩箭的厲害。”李慶安大聲地鼓舞著士兵們的士氣。
“要沉住氣,跟著我的箭射!”
李慶安在一年之內奪得了安西第一神箭的稱號,他箭術超群,不僅百發百中,而且大多一箭斃命,在他這一年的西域軍旅生涯中,死在他箭下的突騎施人數不勝數。
月色清明,二百步內的岩石和戈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只見一團團黑影向這邊湧動,巨大石塊和滿地的蒺藜阻礙了他們騎馬,突騎施人只得放棄他們馬背上的優勢,像步卒一樣發動進攻。
他們沒有盾牌,但手中卻有弓箭,拿著長長短短的兵器,大多數人穿著皮甲,有的壯實、有的高大,個個面目凶惡,目光中充滿了對財富和女人的向往。
黑色的人潮翻過一道道石陣向山谷口湧來,一邊跑一邊放箭,箭矢呼嘯而至,丁丁當當地射在唐軍的掩體巨石上。
李慶安的長弓慢慢拉成了滿月,長長的箭桿上刻著他的綽號︰‘凌山血箭’,月色映照下的狼牙箭頭閃過一道亮光,儼如死神猙獰一笑。
箭閃電般地射出了,‘撲!’地一聲,從一名突騎施百夫長的眼中射入,箭頭直透後腦,百夫長慘叫一聲,被牢牢地釘死在地上。
李慶安一箭射出就是軍令,唐軍士兵紛紛射出弩箭,箭如密雨,頓時沖在最前面的三十幾名突騎施人中箭倒地,慘呼聲連連,突遭襲擊的敵人並沒有減弱攻勢,後面的突騎施人繼續向前湧上,他們一邊放箭,一邊大呼小叫,這時一名唐軍被流箭射中了頭顱,慘叫一聲倒地死去,但立刻又有一人上來填補了他的位置,第二輪箭雨射出了,突騎施人的皮甲無法抵御唐軍強勁的透甲箭,又有三十多人中箭倒地。
這一次突騎施人害怕了,後面的百余人發一聲喊,調頭便跑,幾個跑得慢的,也死在唐軍的箭下。
戰場霎時間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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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2:10
第十八章 生死關頭
“抽個簽吧!”
賀嚴明手里拿著兩根草,笑嘻嘻地用胳膊肘踫了韓進平一下,“老規矩,短的上。”
“肯定又是你小子輸。”韓進平隨手抽了一根,他咧嘴笑了,他這根要長一點。
“真他娘的倒霉!”
賀嚴明嘆了口氣,對幾個手下苦笑道︰“我又連累你們了。”
“上!”這時傳來了李慶安一聲低令,賀嚴明帶著幾名唐軍立刻像猴子一樣,從掩體里一躍而出,飛奔到敵軍的尸體旁,手腳異常麻利地從敵人身上割下了箭矢袋,忽然,賀嚴明身後一名受傷沒死的突騎施人從地上爬起來,他對準賀嚴明的後背慢慢舉起了刀,另外兩名士兵想喊已經晚了,就在這剎那間,一支狼牙箭閃電般地射到了,一箭射穿了突騎施人的後頸,余勁未消,箭羽還在顫顫晃動。
賀嚴明措不及防,嚇得跳了起來,拖著幾十袋箭仿佛兔子一般地跑了回來,其他手下也跟著跑了回來。
“他娘的,小命都差點丟了。”
他把箭袋忿忿往地上一扔,“下次就算再輸,老子也不去了。”
“噤聲!”李慶安低喝一聲,賀嚴明立刻乖乖地閉上了嘴。
.......
這支入侵的突騎施人早在三天前便進入了大唐境內,昨天都羅仙和他親衛隊發現了胡商隊,險些搶劫成功,最後被唐軍擊敗。
雖然胡商有了唐軍護衛,但畢竟唐軍人數少,滿載著財富的數百頭駱駝和幾十名美嬌娘強烈地吸引著突騎施人,而且都羅仙強烈地感覺到,唐軍首領極可能就是斷他一臂的仇人。
此刻,都羅仙正目光陰冷地思考著對策,都羅仙率領的這支突騎施騎兵並不是正規軍,而是由生活在賀獵城附近的幾支部落牧民組成,裝備都十分簡陋,沒有盾牌,無法抵御唐軍的勁弩,要想攻下對方的營地,有效抵御唐軍的弩箭便是其中的關鍵了。
都羅仙低頭沉思,忽然,他的目光無意中看到了遠處的一片胡楊林,他頓時眼楮一亮,想到了一個絕好的辦法。
.......
山谷內,唐軍劍拔弩張,靜候著敵軍的第二次進攻,夜風加大,挾夾著沙石鋪天蓋地撲來,一種淒厲的尖嘯聲在山谷中的石筍、石柱間回蕩,數百頭駱駝圍成一圈臥地而眠,在駱駝圈中,一百多名胡商橫七豎八地躺在自己的大箱子旁,瞪大眼楮望著漫天的星斗,心中默默祈求光明神的護佑。
二十幾名少女則擠在一個角落里,個個臉色蒼白,她們沒有一個人能入睡,對命運的擔憂深深噬咬著她們的內心。
此時,薩爾達的眼中也充滿了焦慮,在他一生中也面臨過無數次的生死一線,可從來沒有像昨天和今天這樣讓他憂心忡忡,早知道他就不該答應帶俱蘭公主來大唐游歷,一旦出事,他怎麼向國王交代,或許用不著交代了,那時他也同樣會死去,薩爾達心中長嘆了一聲。
一旁依偎在駱駝身上的石俱蘭並不害怕,她對李慶安有一種發自內心的信任,她還在反反復復地回味著李慶安給她的擁抱和額頭上的一吻,她知道,李慶安的擁抱僅僅只是一種關懷,是大戰來臨前對她的撫慰,對別人他也會這樣安慰,但他那一吻卻只屬于她。
石俱蘭那如深潭般的眼楮里漸漸漾起了笑意,就是那一吻,使她細心地捕捉到了李慶安對她的一絲情意。
石俱蘭覺得自己的臉變得滾燙,她用手背冰了冰燙熱的臉龐,悄悄直起身向谷口望去,一根石柱正好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又沮喪地坐下,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身上的短劍,她是多麼渴望能和他一起並肩作戰。
.......
山頂上發出了信號,十幾個半躺在地上休息的唐軍一躍而起,抓起弩弓撲向掩體,月光下,果然又有一百多名敵人向這邊涌來,不過他們學聰明了,不再橫沖直撞當活靶,而是趴在地上,像蛇一般地向這邊爬來,清除地上的蒺藜刺。
李慶安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敵軍靠近,他已經發現了這支突騎施人的弱點,在他一年的軍旅生涯中,和突騎施人打過無數次交道,普通的突騎施騎兵都配備有盾牌,但這支軍隊卻沒有,而且他們的武器各式各樣,有的人穿皮甲,有的人卻連皮甲也沒有,另外,他們做的箭也是參差不齊,有的精細,有的則十分粗糙,從這幾個疑點便可以推斷出,這支突騎施人不是正規軍,極可能是某個部落臨時拼湊的散兵游勇,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或許就有對付的辦法了。
“李將軍,快看!”一名士兵發出一聲驚呼。
李慶安已經看見了,在障礙石的兩邊又涌出了大群突騎施人,不!確切說是一排樹牆。
他們砍下胡楊樹,繁茂的樹枝都不去掉,十幾個人抱著另外一端,七八棵大樹並排成一個月牙形,緩緩前進,竟形成了一道濃密的樹牆。
唐軍開始有些不安了,這樣一來,敵人便有了一種天然的盾牌,自己的弩箭是否還能有效?
李慶安咬了一下干裂的嘴唇,他忽然回頭問道︰“我們的火油帶了多少?”
韓進平跑去清點,片刻跑了回來,“將軍,有三十袋。”
“準備火箭!”
士兵們立刻忙碌起來,他們支起幾口鍋,倒了幾袋火油,賀嚴明又從胡商那里要來了幾捆大食棉布,十幾名年輕的胡商也跑來幫忙了,他們將棉布撕成條,綁在箭桿上,在棉布上蘸滿火油,一支支火箭就做成了。
樹牆越來越近,離他們已經只有百步了,進入了射擊範圍,李慶安在火把上點燃了一支火箭,慢慢拉開了弓,熊熊燃燒的火團在他眼前跳躍,‘嗖!’地一聲,箭矢帶著火團和濃煙騰空而起,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射進了密集的樹牆中,釘在一根樹干上,胡楊樹枝經過一個冬天的風吹日曬,早已變得十分干燥,極易著火,火箭立刻點燃了樹枝,瞬間,火勢便蔓延開了。
唐軍一陣歡呼,無數支火箭騰空而起,如一條條火蛇在空中飛舞,有的射中樹枝,助燃了火勢,有的則射中樹干後面的突騎施人,點燃他們身上的衣服,火勢越來越迅猛,突騎施人拿不住了,他們紛紛拋下熊熊燃燒的樹木轉身便跑,在唐軍一陣又一陣密集的箭雨中,近百人中箭倒地,第二次進攻再次以慘敗收場。
但不到一刻鐘,突騎施人第三次進攻又開始了,這一次唐軍遇到了極大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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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2:31
第十九章 死地後生
突騎施人鑿開了附近結冰的小河,將幾十棵大樹在水中浸泡濕透,包括進攻的士兵都用水從頭淋下,在濕漉漉的樹牆面前,唐軍的火箭失效了。
都羅仙投入了近千人進攻,他親自指揮,在幾十棵大樹後,跟隨著密密麻麻的突騎施人,他們小步奔跑,此起彼伏地呼喊著口號。
“諸神護佑著我們!”
......
“殺死所有敵人!”
在口號中夾雜著都羅仙狼嚎一般的吼叫聲︰“沖進去,財富和女人任你們奪取!”
突騎施人狂呼如潮,加速向谷口沖去,唐軍的箭矢依然強勁密集,但箭矢被枝葉阻礙,使殺傷力大大降低,唐軍的攻擊開始乏力了。
突騎施人越來越近,前面的人抱著樹干,後面的人高舉著馬鞍,抵御唐軍拋物線射來的箭雨,他們仿佛是大群戈壁野狼,黑壓壓地逼近了谷口,不斷有突騎施人中箭死去,但立刻就有人接替他的位置。
‘啊!’一聲慘叫,一名矮個子的唐軍被一支箭射穿了咽喉,當場倒地死去,又是一聲慘叫,一名石壁上的唐軍被箭射中了,從石壁上滾落下來。
突騎施人已經躍過壕溝,距唐軍掩體不到五十步了,月光下,他們鋪天蓋地殺來,從葫蘆型的谷口密集地排下去,至少有上千人之多。
李慶安緊咬嘴唇,他的箭似流星,一箭緊接著一箭射出去,每一箭都會有一人慘叫著倒地,片刻間,便有二十幾人被射死,但敵人實在太多,他們已經沖到了二十步外,月光下,他們每個人都披頭散發,渾身濕透,相貌猙獰而凶惡。
李慶安的目光變得十分嚴峻,敵人太近,弩箭已經無濟于事了,他忽然大聲令道︰“第一隊上馬,用騎兵來沖擊他們!”
他翻身上馬,厲聲對眾唐軍大喝︰“弟兄們,讓突騎施人嘗一嘗大唐騎兵的厲害。”
...........
李慶安舞動長槊,縱馬躍出了掩體,直向突騎施人殺去,五十余名唐軍也紛紛上馬,揮舞長槊跟隨他沖了上去,最前面的突騎施人被突來的唐軍嚇得驚惶失措,他們扔下樹干,倉促迎戰,怎奈沖上來的唐軍狂暴之極,一連被刺翻了數十人,可是後面的突騎施人卻如浪潮般涌至,與唐軍廝殺成一團。
李慶安渾身是血,身邊的唐軍不斷落馬被殺死,面對數十名敵人的瘋狂圍攻,李慶安毫不畏懼,刀劈、槊挑,在他身邊已經伏尸累累,血流成河,他忽然一眼瞥見身後的賀嚴明已經率軍上馬,準備來接應,不由大怒喝道︰“賀嚴明,你敢擅離職守!”
賀嚴明驚懼地後退一步,耳邊又傳來了李慶安的命令,“我若戰死,由賀嚴明接任主將。”
賀嚴明呆呆地看著李慶安,看著他那張已經被鮮血模糊的臉龐,淚水從賀嚴明的眼楮里洶涌流出,不!他不能死去,至少不能這麼孤獨的死去,驀然間,藏在心底深處的大漢民族的勇氣被緩緩激發了,他抽出橫刀,狂野地大吼一聲,“弟兄們,為國盡忠的時候到了。”
他縱馬猛沖上去,揪住一名突騎施人的頭盔,一刀劈斷了他脖子,五十多名唐軍紛紛怒吼著沖上去,滔天的殺氣逼紅了他們的眼楮,唐軍頓時士氣大振,近百人在密集的敵軍中肆意殺戮,突騎施人終于膽怯了,紛紛掉頭逃跑,在唐軍追擊中丟下了數百具尸體,狼狽地逃走了。
......
戰場暫時平靜下來,李慶安坐在一塊大石上,一名士兵用紗布給他包扎傷口,他中了兩刀一箭,但都沒有傷到要害,其中臉上一刀比較嚴重,割開了一條又深又長的口子。
賀嚴明跪在他面前請罪,“屬下擅離職守,請將軍發落。”
李慶安凝視著他沉聲道︰“違抗軍令是死罪,但念你殺敵有功,免你一死,從現在起,降你為伙長,你可服氣?”
“屬下服氣,謝將軍不殺之恩。”
這時韓進平一瘸一拐走過來,他跟隨李慶安一起殺出,腿也被砍傷了。
“稟報將軍,連同被射死的,一共陣亡二十一名弟兄,受傷三十五人。”
李慶安嘆了口氣,“記下他們的名字,收集遺物,以後連同骨灰一起送回家中。”
他又看了看天色,已經四更了,他便站起身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天亮後將有利于敵軍,只要他們再發動一次類似的進攻,我們可能就會全軍覆沒,我們必須采用別的辦法?”
“將軍有什麼良策嗎?”
李慶安緩緩點點頭,“我剛才已經發現了,這些突騎施大部分都不是正規軍,估計是普通牧民,稍有傷亡就退下去了,按照我的經驗,只要殺掉他們的首領,他們就會軍心渙散,撤回碎葉。”
“他們的首領我看見了,大約三十多歲,一直就躲在後面。”賀嚴明插口道。
“對!就是那個人,都羅仙,我們的老朋友了。”李慶安拿起自己弓箭,他看了看山崖,微微一笑道︰“上次居然沒射死他,這次我要將此人一箭射殺!”
賀嚴明和韓進平同時吃了一驚,賀嚴明急忙阻止他,“怎能讓將軍去冒險,讓我去。”
李慶安瞪了他們一眼,“這是我的軍令,誰敢抗令!”
“用火油焚燒樹木和敵軍尸體,讓他們一時不敢進攻,給我爭取時間。”
李慶安稍微收拾了一下,背上弓和一壺箭,又將橫刀別在腰後,快步來到懸崖前,懸崖高約十幾丈,筆直陡峭,沒有攀爬之處,但因為山頂上藏有兩名哨兵,所以從山崖上拋下了一根長長的繩索,可以攀繩而上,李慶安把繩索系在了自己腰間。
他剛要給上面信號,一個苗條的身影忽然出現在他身旁,“李將軍,你去哪里?”
是石俱蘭,李慶安在包扎傷口時她便看見了,但李慶安赤著上身,她不好意思上前,她見李慶安一個人走向山崖,便悄悄隨尾跟來。
月光下,她忽然看見了李慶安的臉,不由驚呼一聲,“李將軍,你的臉...”
“受了點小傷,不礙事,你快回宿地去吧!”
“不!讓我看看。”
石俱蘭固執地上前,她心疼地撫摸著長長的傷口,“疼嗎?”
“有一點疼。”
李慶安一把攬過她的腰,指著傷口笑道︰“假如你親它一下,就不疼了。”
石俱蘭高聳的胸脯劇烈地起伏,她美麗的眼楮里閃過一絲異彩,慢慢伸出手臂摟住了李慶安的脖子,柔嫩的紅唇卻一下子吻住了他嘴唇,將少女珍貴的初吻獻給了自己心中的英雄。
李慶安心醉了,他緊緊摟住美麗的少女,痛飲她的芳澤,忽然李慶安推開了她,仰天大笑道︰“我去了,我要用都羅仙的頭顱作酒器,和你痛飲慶功酒!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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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3:03
第二十章 自古傷別
山崖上李慶安又重新包扎了傷口,便沿著山麓向突騎施人的營地摸去,這時,谷口那邊火光沖天,濃煙滾滾,唐軍點燃了樹木和突騎施人的尸體,幾十名突騎施人在附近探望,看樣子是來察看情況,觀望了一陣,又紛紛調頭向營地奔去。
突騎施人營地離谷口約三里,扎下了三十幾個帳篷,他們的戰馬則被一個巨大的木欄圍住,由十幾名士兵照看著,防守得並不嚴密。
李慶安躲在河邊的一塊大石後觀察了一陣,正在想如何靠近馬欄,他忽然發現一名突騎施人拎著幾個皮囊向他這邊走來,嘴里罵罵咧咧。
李慶安通突厥語,他听對方在說,眼看到羊羔下崽的時候了,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李慶安從石後出來,彎腰慢慢向他靠近,他忽然如豹子般撲上去,刀光一閃,對方死尸倒地,李慶安換了他的衣服,迅速向馬欄奔去,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李慶安一躍翻進了馬欄里,馬欄里圍著幾千匹戰馬,他閃騰移動,迅若狸貓,片刻到了喂馬之處,只見這里堆著大量干草,兩名士兵正靠在草垛上聊天,李慶安慢慢摸到他們身後,輕輕吹了聲口哨,兩名士兵同時回頭,只見一道寒光閃過,兩顆血淋淋的人頭同時落地。
“兩個兄弟,抱歉了!”
李慶安笑了一聲,他立刻取出火石和火鐮,‘嚓!嚓!’兩聲,一團火在他手中燃起,旁邊的幾匹馬嚇得調頭離開。
瞬間火光沖天,火勢越來越大,馬欄里的戰馬開始受驚了,焦躁不安向四處涌動,嘶鳴聲此起彼伏,李慶安揪住一匹雄壯的戰馬,翻身上馬,扯動著韁繩向護欄奔去,沖到護欄前,他揮刀便砍,刀光閃動,護欄被劈開了一個五丈寬的大缺口,戰馬開始從這個缺口洶涌奔出,李慶安掉轉馬頭向營帳方向疾奔而去,這時突騎施人被沖天的火光驚動了,無數人向這邊奔來。
李慶安一路大喊,“失火了,快來救火啊!”
就在這時,他忽然看見數十名突騎施人迎面騎馬奔來,其他突騎施人都是徒步奔來,唯獨這群人是騎在馬上,最前面一人正是去年從他手中逃脫的都羅仙。
李慶安迅速張弓搭箭,並將弓箭藏在馬頭後,他迎面奔上去大喊道︰“都羅仙將軍!”
都羅仙立刻勒住馬,厲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唐軍主力殺來了,看!就在你們身後。”
都羅仙以及其他人都大吃一驚,一齊扭頭望去,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間,李慶安拉弓放箭,箭勢強勁,一箭從都羅仙後腦射入,貫穿了頭顱,都羅仙一聲悶哼,從馬上栽落下地。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李慶安已經奔遠了,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戰馬逃逸,主將被殺,突騎施人一片大亂,他們本來就是由紀律渙散的牧民臨時拼湊而成,都羅仙這一死,大家再沒有約束力,紛紛借口追馬開溜了,到天亮時,營地里只剩下二百名都羅仙的親衛。
........
天漸漸地亮了,谷口靜悄悄的,唐軍點燃的火已經熄滅了,但焚燒物上仍然裊裊冒著青煙,數十名唐軍皆緊張地注視著谷口,張弓搭箭,雖然山頂哨兵報信突騎施人的軍營已經空了,但在沒有得到確切消息之前,眾人仍不敢有半點松懈。
這時,遠方傳來了一陣馬蹄聲,眾人頓時緊張起來,片刻,一匹戰馬繞過了障礙石,馬上出現了李慶安高大而筆直的身影,他揮了揮手,遠遠地喊道︰“都過來吧!突騎施人已經撤退了。”
在片刻驚訝後,唐軍頓時歡聲雷動,大家激動得擁抱在一起,將頭盔和弓弩高高拋向天空,瞬間,消息傳到了胡商隊,胡商們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跪在地上,一次又一次向朝陽匍匐叩頭,感謝光明神的護佑。
石俱蘭仿佛風一般奔來,大聲喊道︰“你們將軍呢!他平安嗎?”
“我們將軍在那里。”一名士兵向谷口指去。
石俱蘭看見了李慶安,她激動地向他奔去,跑了幾步,她又停住了,湛藍的眼楮里充滿了喜悅的淚光,深情地凝望著她心中的英雄,朝陽沐浴在她的身上,這一刻,她顯得格外的美麗。
李慶安也看見了她,他笑了,彎腰向她伸出了手,石俱蘭飛奔上去,任他把自己抱上戰馬,金黃色的朝陽中,他們向無邊無際的戈壁灘馳去。
........
又經過十五天的行程,唐軍護衛著胡商隊來到了龜茲,李慶安已經事先派人回來傳送消息了,但作為這次遭遇戰的主將,他仍須立即向副帥高仙芝匯報具體詳情。
分手的時候到了,唐軍和胡商們一一道別,彼此將祝福留給對方,幾十名胡姬少女更是含著淚水,和唐軍相擁告別。
李慶安走到石俱蘭面前,微笑地望著她,淚花在石俱蘭的眼中閃爍,盡管她知道這一刻不可避免地到來,但離別的傷感還是令她情難自抑。
“李將軍,以後...還能見到你嗎?”她的聲音已經哽咽了。
“會的,回程之時你就能遇到我,到時我會護送你離開大唐邊境。”
李慶安心中也有些傷感,但軍人職責和個人情感間他不得不做出一個選擇。
石俱蘭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悲傷,她撲進李慶安懷中哀哀痛哭起來,愛情或許只是一朵煙花,在綻放的剎那,它璀璨驚艷,但芳華易老,在展現絕美姿態後,它卻又黯然逝去,將思念留在彼此的心中。
李慶安輕輕托起石俱蘭的下巴,溫柔地替她擦去臉頰上的淚水,“去長安吧!看一看大唐的天寶物華,如果你流連忘返,你可以選擇它作為你的歸宿。”
“我會的。”淚眼朦朧中,石俱蘭痴痴地望著李慶安,“如果長安也有你的影子,我會愛上它。”
馬蹄聲急,一名騎兵飛奔前來催促,“將軍,副帥命你立刻前去稟報!”
李慶安放開了石俱蘭,微微笑道︰“我要走了,你一路保重,笑一笑!期待我們的重逢之日。”
石俱蘭含著淚笑了,李慶安忽然調轉馬頭而走,再也不看石俱蘭一眼,騎兵們也紛紛催馬,跟隨著主將而去,風沙驟起,石俱蘭呆呆地望著李慶安高大挺拔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彌漫的沙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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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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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3:27
第二十一章 酒樓慶功
高仙芝軍衙內,高仙芝面沉似水,幾天前,他得到李慶安的稟報,在拔煥城之北全殲入侵的突騎施人,並創造了一百人擊潰三千人的輝煌戰績,高仙芝大喜過望,當天向節度使夫蒙靈察匯報這一捷報時,卻遭到了夫蒙靈察的冷遇。
“安西錢糧不多,除了撫恤外,賞賜就免了。”
“有功不賞,豈不是寒了將士們的心,我們安西是軍鎮,軍功為本,大帥,請三思!”
“為國殺敵是他的本份,賞是心意,不賞又如何,也罷,看他指揮有術,提升他為校尉。”
夫蒙靈察的冷淡猶如一盆冰水給高仙芝迎頭澆下,他當然知道夫蒙靈察並不是針對李慶安,而是針對他高仙芝,否定李慶安的戰績也就是否定了他高仙芝的統帥之功。
夫蒙靈察不賞,他高仙芝要賞,否則何以服眾?
“副帥,李慶安已到。”
門外傳來了親兵的稟報聲,高仙芝收起不悅,笑道︰“讓他進來吧!”
李慶安快步走進,施一軍禮道︰“參見高帥!”
“七郎,快快請起!”
高仙芝連忙將他扶了起來笑道︰“這次干得不錯,我很滿意。”
“卑職只立微末之功。”
高仙芝點點頭,“坐吧!我們坐下說話。”
李慶安坐了下來,又瞥了一眼高仙芝的桌案,剛才進來時他就看見了,在桌上放著一張用絲帶卷好的黑豹皮,天底下就只有一張黑豹,沒想到霧娘居然把它送給了父親,這小娘倒有幾分孝心。
“七郎,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安西軍斥候營校尉。”
李慶安大喜,連忙單膝跪下道︰“謝高帥提拔!”
“呵呵!這是你的軍功換得,可安心受之。”
說完,高仙芝又微微嘆了口氣,道︰“七郎,我也不瞞你,夫帥本來不想封賞你,這校尉還是我據理力爭得來,當然,夫帥對你沒有成見,這是因為我的緣故,所以賞賜就沒有了,只有陣亡士兵有撫恤。”
說到這,高仙芝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過你是我的愛將,你立功,我要給賞,你的手下我也要給賞,我賞你手下十五頃上田,由你來具體分配,至于你嘛!”
高仙芝神秘地笑了笑,從桌下取出一把橫刀,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遞給李慶安道︰“這把橫刀是原節度使蓋嘉運大帥的佩刀,是我第一次立功時他賞賜給我,對我有著特殊的意義,現在我把它轉送給你。”
“謝高帥賞賜,卑職銘記在心。”
李慶安接過佩刀,刀鞘很陳舊了,斑斑點點布滿了褪色的血跡,他慢慢拉出一線,只覺冷森森的寒氣逼人,和他們平時所用的亮閃閃的橫刀不大一樣,李慶安出生入死一年,對刀也有感悟了,這是一柄嗜血的刀。
“喜歡嗎?”高仙芝淡淡問道。
“喜歡這種感覺。”
“很好,你記住了,這是軍人用的刀。”
高仙芝很滿意李慶安的回答,他看了看桌上的豹皮,又笑道︰“這豹皮是你獵的吧!”
“是!”
“這是霧娘送我的,原本掛在我書房,被夫蒙大帥看到了,看得出他也很喜歡,正好他要過壽,我打算把這張豹皮送給他作為壽禮。”
李慶安猶豫了一下,他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說,高仙芝卻看出來了,便笑道︰“想說什麼就直接說,不要吞吞吐吐。”
“高帥,這張黑豹皮可是天下獨一無二,送給夫蒙大帥是否有點可惜了。”
高仙芝愣了一下,問道︰“你是說獻給皇上?”
李慶安見高仙芝還是不明白,只得把話點到明處,“高帥,你的上司可不止夫帥一人啊!”
........
李慶安走了,高仙芝背著手來到窗前,心中十分煩亂,他是個軍人,只知道立功升職,權力斗爭從來都是他的弱項,半年多以前他采納了李慶安的建議,向朝廷上書請求發動小勃律戰役,應該說方向是對的,但他做得卻不夠隱秘,這件事很可能瞞不過夫蒙靈察,搞不好這件事會成為他與夫蒙靈察之間矛盾爆發的導火索,這讓他心中一直很煩惱,今天李慶安的一個建議點醒了他。
“說得對啊!朝中無人怎麼好做官?”高仙芝望著窗外,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
中原酒樓內熱鬧非常,幾十名安西軍官包下了二樓,喝酒吃肉、劃拳喧鬧,笑聲、罵聲幾乎要把屋頂都掀翻了。
李慶安是今天的主角,他升了校尉,自然要掏錢請客,剛回到軍營,安西軍的一幫胡漢將領們早已等候多時,不容分說,簇擁著他來到酒樓。
李慶安坐在靠窗一桌,他已經被灌了二十幾大杯,喝得面紅耳赤,他扶著荔非元禮的肩膀,酒意燻燻道︰“老荔,下次誰敢再灌我,你替我頂上去。”
“老子才是副尉,你小子就當校尉了,老子心里嫉妒,不替!”
“你替我頂上去,我請你去最好的青樓。”
“這還差不多,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老子替你喝了。”
說完,他又端起一大杯酒嘿嘿笑道︰“不過這杯酒是我代表戍堡的兄弟們敬你,你得喝!”
“他奶奶的,我想起來了,就你灌我最多,這是第五杯了。”
李慶安抽了他一個頭皮,端起酒杯笑罵道︰“戍堡弟兄的酒,這個理由也虧你想得出。”
他咕嘟咕嘟將酒一飲而盡,這時,坐在他另一邊的高霧扇了扇鼻子道︰“李臭弓,你少喝幾杯行不行?你聞聞你身上這味道,比你的弓還臭。”
“這種男人呆的地方,小娘本來就不該來,回家去!”李慶安不耐煩地一揮手。
“你說什麼?”
高霧頓時火冒三丈,抓起靠墊狠狠在他頭砸了一記,余恨未消,又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是我想來的嗎?是誰說我不來就不給面子,還坐在你這個臭男人的旁邊。”
她怒氣沖沖站起來,踢了白元光一腳,“白臘棍,你往這邊來一點。”
“霧娘,這小子喝多了,你別和他一般見識。”
“我才懶得理他呢!臉上喝得跟猴子屁股一樣,看著都惡心。”
高霧忿忿地坐了下來,她忽然看了看旁邊喝多了趴在桌上的段秀實,眉頭一皺,又站了起來道︰“算了,坐在段小劍旁邊我也不舒服,還是換回來吧!”
荔非元禮咧嘴一笑道︰“霧娘,我看你還是想和七郎坐在一起吧!”
高霧臉一紅,不屑地道︰“想跟他坐在一起,做夢吧!今天是他升官,我才給他面子,下次想和我喝酒,門都沒有。”
李慶安酒意上涌,他昏昏沉沉地低著頭,什麼也沒有听見,過了一會兒,他爬了起來,嘟嘟囔囔道︰“我去丟根線。”
“哎!七郎,要不要陪你去啊!”白元光喊道。
“不用!我沒事。”李慶安晃悠著,跌跌撞撞向樓下走去。
“你們這里臭死了,我得下樓透透氣去。”高霧自言自語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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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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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4:21
第二十二章 石國來客
李慶安在酒肆背後痛痛快快撒了一泡尿,準備往回走,不料冷風一吹,他的胸腹間頓時翻騰起來,沖到一個角落里......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抬起頭,喘了一口氣,就在這時,他眼前卻出現了一塊濕帕子。
“不能喝就別逞強,難道你沒看出來那些家伙就是成心灌你嗎?”高霧埋怨地說道。
“謝謝!”李慶安接過毛巾擦了一把臉,感覺好多了,他想站起來,可是腿上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
“霧娘,扶我一把。”
“哎!你這人啊,還安西第一箭呢!你現在恐怕連弓都拿不動。”
霧娘把他攙了起來,扶著他慢慢往回走,“我下來透透氣,正好看見你在這里難受,想不管你嘛,又覺得你可憐,管你嘛,可又覺得你是活該,你們這些臭男人,喝酒就那麼重要嗎?”
“我也不想喝,可是你也看見了,我不喝他們今天會放過我嗎?”
“哼!你喝不喝關我什麼事,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別以為我是關心你啊!”
說著,高霧扶著李慶安走進了酒肆,“你先別慌上去,歇一會,酒醒了再上去,我是出來透氣的,我要去走一走。”
高霧向一個伙計招招手,“伙計,給這位軍爺倒杯茶,要濃一點,等會兒記著扶他上去。”
“好咧!姑娘放心,我會辦好。”
高霧安排好了李慶安,這才背著手悠悠然走了。
李慶安靠坐在一只櫥櫃上,胸腹里十分難受,仿佛身子虛脫了一般,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這時,門口走進來幾名粟特胡人,他們風塵僕僕,顯然是從很遠的地方而來,剛剛抵達龜茲城。
“掌櫃的,給我們每人來一碗湯,再來三十塊餅。”
他們說的是漢語,非常流利,一進門便坐進一個角落,低聲商量著什麼,李慶安坐在後門入口處,背對著他們,相距約十幾步遠,他沒有把這幾個粟特人放在心上,只管慢慢地品嘗一杯濃茶。
“幾位客人,這是你們的湯。”
“這位小哥,這是一百文賞錢,我想打听一件事。”
“喲!客人太客氣了,您盡管問。”
“我想問一下,你有沒有听說過帶著火焰的寶石?”
李慶安的茶杯劇烈地晃了一下,頭腦一下子清醒了,就仿佛大白天遇到鬼一樣,他無比驚訝地回頭向幾個粟特人望去。
一年來,他幾乎要把那塊所謂的太陽石忘記了,他曾經又去了好幾家珠寶鋪,沒有一家的價格超過八十貫。
兩個月前,他又去了拔煥城,才發現那家‘粟特老店’早已經關門了,那個願意出一萬貫錢來收購他寶石的粟特人那甦寧已經成了遙遠而不真實的記憶,沒想到在一個最不經意的時刻,他忽然又听見了關于那塊寶石的消息。
一共是五個人,從他們坐的位子來看,是兩個主人和三個僕人,兩個主人一個四十多歲,留著一撮山羊胡子,而另一個人是個年輕人,大約二十五六歲,頭戴一頂瓖有金邊的尖頂虛帽,模樣還算清秀,瘦長條臉,尖下巴,臉上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一雙細長的眼楮里黑多白少,給人一種虛偽的感覺。
“客人,真是抱歉,我從來沒有听說過有帶火焰的寶石。”
“你再想想,唐軍官兵中也從沒人提到嗎?”
中年人一邊問,卻有意無意地向李慶安瞟來,李慶安已經伏在桌子上,一副醉燻燻的模樣,可他的耳朵卻豎得筆直,對方的每一句話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或許是收了一百文錢不好意思,伙計想了想道︰“倒是有人提起過寶石,不過都是十幾貫錢那種普通寶石,帶有火焰的寶石從來沒有人說過。”
中年人低聲對年輕人說了幾句,雖然听不清楚他們說什麼,但可以看出年輕人臉上露出了失望了表情。
“我看還是要先找到那甦寧,再追尋寶石的下落。”
年輕人說的是突厥語,李慶安听得清清楚楚,‘那甦寧!’那就沒錯了,他們要找的就是自己那塊神秘的寶石。
“可是那甦寧已經失蹤了。”
“這倒沒關系,我有辦法找到他,咱們先回拓枝城。”
年輕人顯然是個急性子,說走就走,他站起身便大步向店外走去,中年人慌忙收拾桌上的餅,見年輕人已經走了,他不由著急地喊道︰“遠恩,不要急,我們在龜茲住一晚再走。”
胡亂地收拾一通,他連忙追了出去。
‘遠恩?’李慶安暗暗思忖道,‘原來這個年輕人叫做遠恩。’
“客人,真是抱歉,我一定替你留意紅寶石的情況。”店伙計恭敬地送他們出去。
他剛轉身回來,李慶安便向他招了招手,“伙計,你過來一下。”
“李校尉,你請吩咐。”
李慶安取出一貫錢笑道︰“剛才那伙人,你去盯住他們,給我記住,在龜茲城他們去了哪里?見了什麼人?這一貫錢是給你的辛苦費,如果你探來的消息讓我滿意,我會再追加你一貫賞錢。”
店小二喜出望外,他一個月也才能掙五百文錢,轉眼就是兩貫錢到手,他立刻接過錢道︰“請李校尉放心,我一定探來最好的消息。”
........
次日傍晚,李慶安正在軍營里寫報告,一名士兵進來稟報道︰“將軍,軍營外有人找,他說自己是中原酒肆的伙計,是將軍讓他來的。”
“我知道了!”李慶安取了兩貫錢便起身向軍營外走去,中原酒肆的伙計來,當然就是為了昨晚那幾個粟特人的事情,就算伙計不來,他也會去酒肆詢問情況。
軍營外,酒肆伙計正伸長脖子張望,見李慶安出來了,他連忙上前陪笑道︰“李校尉,我有他們的消息了。”
“你發現了什麼?”
“他們昨晚從酒樓離開後,便去了城門口的悅來客棧,一直就沒有出來,也沒有人來找他們,天不亮,他們幾個人便騎馬離開了龜茲城,听客棧掌櫃說,他們是回石國了,好像是去找一個叫什麼甦寧的人,然後我見他們向西而去,我又在路邊蹲了一天,他們一直沒有回來,我便趕來向將軍匯報。”
說完,他眼巴巴地望著李慶安,他一夜未睡,又在路邊蹲了一天,就指望能得到另一貫賞錢。
“你做得很好!”
李慶安笑著把錢遞給他,“這是兩貫錢,加倍賞你,如果有他們的消息,你立刻來告訴我,我會另有重賞,知道嗎?”
酒肆伙計千恩萬謝地接過賞錢,連連躬身道︰“將軍放心,只要他們來,我就會立刻通知將軍。”
李慶安回到營帳,他打開了自己的隨身箱子,從下面取出一只小木盒,輕輕打開,籠罩著一團淡淡光澤的寶石出現在他面前,他小心地拾起這枚雞蛋大的紅寶石,寶石內那一團神秘的火焰又升騰而起,李慶安地眼楮慢慢地眯了起來,他很想知道,這枚寶石內究竟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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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4:45
第二十三章 分配不公
次日中午,李慶安在營中視察軍情,忽然听到大門口傳來一陣吵嚷聲,他快步走上前,竟有十幾名婦人圍著韓進平,群情激昂,大聲爭吵著什麼?
“我丈夫出生入死,命都差點丟了,才賞十畝田,韓隊正,我不能接受!”
“秦二娘,你丈夫還好了,無傷無病,我丈夫被一刀砍中肚子,連根都差點沒了,也才賞二十畝田,這才是不公平,韓隊正,你今天若不給我做主,我一頭就撞死在你面前。”
“四郎啊!你這一死,讓我們孤兒寡母怎麼過啊!他們都有田有地,可憐你這一死,他們就不管了,你的妻兒連土地的影子都沒看見,四郎啊!你醒醒吧!”
一個婦人坐在地上,兩手拍地大哭大喊。
韓進平勸了這個,那個又鬧起來,弄得他顧此失彼,狼狽不堪。
“韓隊正,出了什麼事?”李慶安厲聲問道。
韓進平見李慶安出來,慌忙跑上來稟報道︰“將軍,這些都是我手下的家屬,她們對將軍分田地不滿,都跑來吵鬧,我也拿她們沒有辦法。”
韓進平又向十幾個婦人介紹道︰“這位就是你們丈夫的上司,斥候營李校尉,你們有什麼不滿,可以向他申訴。”
十幾個婦人一下子安靜下來,她們不安地望著李慶安,誰也不敢吭聲。
“你們有什麼不滿,可以說。”李慶安問道。
這時,一名婦人壯起膽子道︰“我丈夫是斥候二隊的秦雷,李校尉,我覺得你分配土地不公平。”
“怎麼不公平?”
秦二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他申訴,“我丈夫跟你出生入死,可別人分了二十畝、三十畝地,我們家卻分只得十畝,憑什麼?”
婦人越說情緒越激動,“李校尉,你今天若不補給我,我就一頭撞死在你面前!”
說完,她轉頭要向軍營的木柱上撞去,其他人慌忙拉住了她,“秦二娘,你別傻了,李校尉會給你做主的,李校尉,你快勸勸她啊!”
李慶安搖搖頭道︰“士兵打仗,以軍功記賞,你之所以少得,是你丈夫立功少的緣故,如果你不相信,我把你丈夫叫出來,讓他自己給你說。”
他轉身對韓進平道︰“去把秦雷叫出來,不!把她們丈夫全部叫出來。”
這幫婦人頓時慌了手腳,她們本來是私自相約而來,听說李慶安新官上任,便想著給李慶安施壓,多少能撈點好處,如果她們丈夫真的出來了,那問題可就嚴重了,女人大多為己,鮮有桃園結義的精神,一旦要損害自己利益,臨時聯盟立刻崩潰。
她們面面相視,開始互相埋怨起來,“秦二娘,我們都不想來,都是你挑的頭,這下該怎麼辦?”
秦二娘也呆住了,但她依然嘴硬道︰“大家不要怕,他敢亂來,我們就去程都護那里、去夫蒙節度使那里告他。”
李慶安心中忽然生出一絲警惕,這和程千里有什麼關系?他不露聲色地笑了笑道︰“你們覺得不公平,想多要土地,可以,我可以給你們,不過打仗時,你們丈夫就要第一個沖上去,這就是代價,你們真的想好了嗎?”
婦人們開始倒戈了,竟異口同聲道︰“沒有!我們都不想要,是秦二娘自己想要,我們只是陪她而來。”
李慶安點了點頭,“那好,既然你們都不要,就賞秦雷一人。”
他一揮手,對韓進平道︰“你去告訴秦雷,他娘子嫌賞賜少,我打算多賞他二十畝土地。”
秦二娘的眼中露出了懼意,她眼見韓進平要進軍營,連忙跪了下來,顫聲道︰“李校尉,請等一下!”
李慶安慢慢走到她面前,蹲下來問道︰“你不是要去程都護、去夫蒙節度使那里告我嗎?我害怕了,所以要多給你二十畝土地,你應該高興才對,你害怕什麼?”
秦二娘悄悄回頭瞥了一眼,依舊低頭不語,李慶安站起身對其他人道︰“你們去吧!這件事就算了,我會稟公處置每一個手下的軍功,以後不要再隨意鬧事了,這對你們丈夫沒好處,知道了嗎?”
眾婦人紛紛答應,作鳥獸分散,見其他人走了,李慶安這才又問秦二娘道︰“說吧!是誰指使你來的?”
秦二娘咬了一下嘴唇,欲言又止,李慶安冷笑一聲道︰“既然你不肯說,那你就去領你的二十畝土地吧!”
說罷,李慶安起身就走.
“啊!李校尉,我說,我說!”
秦二娘嘴唇哆嗦著,低聲道︰“是....是程都護派人來指使我這樣做,讓我來鬧事,如果我們問倒李校尉,然後他再帶我們去夫蒙節度使那里告狀。”
果然和程千里有關,李慶安哼了一聲,問道︰“那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他們答應事成後給我五貫錢。”
“五貫錢?你的命就只值五貫錢嗎?”
“命?”秦二娘不解地望著李慶安。
李慶安冷冷道︰“我實話告訴你吧!這是安西軍方高層的權力斗爭,你一個小小的人物卻貿然卷進去了,最後事情若鬧大,他們只能殺你滅口,難道你不明白嗎?”
秦二娘臉色刷地變得慘白,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貪圖一點小便宜,哪里懂這種勾心斗角之事,听到危機到自己的性命,她嚇得渾身直抖,慌忙問道︰“那、那我該怎麼辦?”
“他們問起來,你就說,李慶安一文錢也不肯多給你。”
........
營帳里,李慶安沉思不語,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卷進了程千里和高仙芝的斗爭中,很明顯,因為高仙芝私下賞賜了自己,他們便想利用自己分賞這件事尋找突破口,最後將火燒到高仙芝身上。
這時,韓進平在一旁小聲道︰“將軍,屬下以為程千里其實做得並不高明。”
李慶安瞥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他是科班出身,又當過一縣校尉,說不定能有什麼好的建議,便笑道︰“你說說看,怎麼個不高明?”
韓進平見李慶安肯听他的意見,連忙道︰“他找人挑撥軍屬來鬧事,表面上看好像是給將軍施壓,可實際上非但沒起到什麼作用,反而暴露了他的企圖,如果我是他,我絕不會讓一些婦人來吵鬧,而是會暗地收集將軍的證據,再找幾個軍屬作證,直接到夫蒙節度使那里告將軍一狀,只要人證物證俱全,恐怕將軍就會吃不了兜著走,可現在他這樣一鬧,將軍就可以從容應對了。”
李慶安點了點頭,韓進平說得不錯,便又問道︰“那你說我該怎麼樣應對呢?”
“很簡單,這次高帥給了將軍十五頃土地,是要將軍以軍功分賞,只要將軍對每一個人都分賞得有理有據,程都護就算告到夫蒙大帥那里去,高帥也能替將軍一一辯駁,現在將軍需要做的就是盡快整理出一份最詳細的分賞依據。”
李慶安取過桌上一份分賞明細清冊,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每一個參戰士兵的功勞的勇敢程度,陣亡士兵家屬可以得到五十畝地的撫恤,不在他的賞賜範圍,每一個參戰士兵都有十畝地的基本賞賜,然後按照功勞依次向上追加,最多的一人賞到了四十畝地。
如果說有可能出現不公平的話,那只有一個人,一個他部署在外圍的斥候老兵,戰後這個人失蹤了,不知道他是被殺,還是逃跑了,所以他沒有任何賞賜,也沒有撫恤。
現在他任何一個細節也不想放過,他立刻令道︰“備馬,我要出去一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21:25:09
第二十四章 老兵遺孤
開元二十五年,大唐帝國正式確立了長征健兒的戍邊制度,從內地招募志願者赴邊疆戍邊,準其攜帶家眷,同時官府給予健兒土地和稅賦優惠,從而在邊疆形成軍戶體系。
龜茲是安西都護府所在地,同時也是軍戶最集中的地區,一般分布在各大屯田的周邊,形成一個個漢人村落,在龜茲城西也有一大片軍戶聚居之地,住有數千軍戶家屬,早在軍戶之前,便有許多來龜茲謀生的漢人在此建屋安居,經過數十年的發展,這一帶已經成為了漢人的聚居地,無論語言、人文習俗還是建築風格,均和內地分別不大,李慶安經常來的中原酒肆,也在這個地區。
李慶安帶了幾名士兵,在一名火長的引導下來到了一處小院前,這里是那個失蹤老兵的家,圍牆只有齊肩高,越過圍牆只見院子里有個穿著粗布衣裙的小女孩在低頭縫納布鞋,旁邊放著十幾雙已經做好的布鞋,她縫得很專注,以至于外面來了一群軍人她也沒有發現。
大門很破舊了,上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裂縫,火長重重地敲了一下門。
“誰啊?”女孩子的聲音很稚嫩,听得出年紀不大。
門‘吱嘎!’一聲開了,剛才納鞋的小女孩出現在他們面前,她年紀尚小,最多不過十一二歲,但眉目清秀,長著一只精巧的鼻子,圓潤的嘴唇,十足一個美人胎子,年紀雖小,但眼楮里卻有一種和她年紀不相配的成熟感。
“你們找誰?”女孩疑惑地望著眾人。
“請問,這里是夏武亮的家嗎?”
“是的,但我爹爹不在,他去打仗了,還沒有回來。”
她看了看李慶安,遲疑著問道︰“你們是和我爹爹一起的嗎?”
火長笑著點點頭,給她介紹李慶安道︰“是的!這位是你爹爹的校尉,他特地來看你。”
“啊!你們快請進來。”
女孩慌忙打開門請他們進來,李慶安走進院子,四下打量了一下,三間舊房子,院子掃得干干淨淨,一塵不染,院角是一棵高大的槐樹,樹蔭濃密,槐樹下有一塊地,種滿了菊花。
“各位叔叔,你們請坐!”女孩搬來幾把椅子,又倒了一杯茶。
李慶安端起茶杯笑道︰“我姓李,你叫我李校尉好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夏小蓮。”
“哦!這個名字不錯。”李慶安笑著點了點頭,又問道︰“小蓮,你娘呢?怎麼不見。”
女孩低下頭小聲道︰“我娘五年前就沒了,家里就我和爹爹兩人。”
說完,她抬起頭緊張地看著李慶安,問道︰“李校尉,我爹爹沒有出什麼事吧?”
“沒事!沒事!”李慶安笑道︰“他是斥候,去嶺西執行軍務了。”
從女孩緊張的表情,李慶安便可以斷定,夏武亮沒有回來過,而他不可能把自己唯一的女兒丟棄不管,那只有兩個可能,一是被突騎施人抓走,但這個可能性不大,最大可能就是他已經陣亡了。
李慶安暗暗嘆息一聲,心中感到十分內疚,便柔聲道︰“小蓮,按規定,士兵陣亡後會有五十畝地的撫恤,但你父親只是受了傷,所以沒有撫恤,但他作戰勇敢,可以得到獎賞,給你父親的賞賜是四十畝和五十兩白銀,你收下吧!”
說完,李慶安取出一紙地契和兩餅白銀遞給了夏小蓮,夏小蓮更關心父親的情況,听說父親沒死,她頓時笑逐顏開,連忙給李慶安施一禮道︰“謝謝李校尉的賞賜。”
“不用謝,這是你爹爹的軍功。”
李慶安起身便笑道︰“好了,我們就告辭了,假如有你爹爹的消息,我會立刻派人來告訴你。”
“謝謝李校尉。”
夏小蓮連忙拿起布鞋,塞給每人一雙,“這是小蓮做的布鞋,一點心意,各位叔叔請收下吧!”
眾士兵慌忙推辭,李慶安卻笑道︰“這是小蓮的心意,大家都收下吧!”
眾人只得收下了,紛紛告辭而去。
離開夏武亮的家,李慶安的笑容消失了,他回頭對眾人令道︰“誰也不準泄露她父親的情況,違令者重責。”
“將軍放心,我等絕不泄露!”
李慶安點了點頭,又對火長道︰“每月給她送三斗米和五百文錢,可從軍費中扣除,不得有誤!”
“屬下遵令!”
李慶安重重抽一鞭戰馬,便向軍營方向匆匆而去。
.......
正如李慶安所料,次日一早,軍營來了一名節度使府的軍官,見到李慶安一拱手道︰“李校尉,奉大帥之命,請你去一趟節度使府。”
“我這就去。”
李慶安回帳取了清冊,跟隨著軍官來到了節度使府,兩名士兵領他進了東面的軍務室,這里是夫蒙靈察的辦公之所,進了院子,一名士兵大聲稟報道︰“大帥,李校尉帶到。”
“進來!”
夫蒙靈察的聲音很嚴厲,已經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溫和,李慶安快步走進房內,房間里除了夫蒙靈察以外,還有另外幾人,其中就有高仙芝和程千里。
高仙芝表情凝重,見李慶安進來,他的眼楮里略略閃過了一絲不安,他只顧考慮到安撫李慶安部下的情緒,卻沒想到這件事竟被程千里抓住大做文章,先是說他私授軍功,在他好不容易說清這不是私授,而是兵馬使的表彰時,那另一個問題便出來了,既然是正常的軍功表彰,那李慶安有沒有私貪士兵的賞賜,或者唯親是從。
“屬下斥候營校尉李慶安參見大帥!”李慶安單膝跪下,行了一個軍禮。
“李校尉,你可知罪?”夫蒙靈察冷冷地問道。
“屬下不知罪從何來?”
“哼!諒你也不敢承認。”
夫蒙靈察刷地將一張檢舉書扔到李慶安面前,旁邊高仙芝的冷汗冒出來了,他原以為夫蒙靈察只是質問,但沒想到居然連證據都有了,他看了一眼程千里,程千里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李校尉,有人告你分賞不均,功高少得,功少多得,惟親是從,你怎麼解釋?”
若在往常,夫蒙靈察早就一拍桌子,下令將李慶安推出去斬了,哪會听他什麼解釋,但高仙芝在,他就不能隨意殺李慶安了,必須要證據確鑿,讓高仙芝無話可說。
李慶安從懷中取清冊,雙手遞上道︰“大帥,高副帥給屬下十五頃土地,以作賞賜軍功之資,這是屬下的分賞清冊,每一個人的軍功多少?賞賜幾何?上面均寫得清清楚楚,一看便知,大帥可以去一一核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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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5:47
第二十五章 走漏消息
夫蒙靈察面無表情地翻開清冊,一條一條仔仔細細地核查,一旁程千里的笑容依舊,仿佛他早就知道李慶安已做好了充分準備。
‘啪!’夫蒙靈察合上了清冊,交給旁邊的判官王滔道︰“去查查清楚,每一條都要核對。”
“是!屬下這就去。”王滔接過清冊便匆匆走了,夫蒙靈察臉色稍緩,便對李慶安道︰“李校尉,我們安西軍以軍功起家,要的是賞罰分明,高帥把土地交給你分賞,是他對你的充分信任,可是你若做出有辱軍規之事,那就別怪我從重處罰了。”
“屬下願憑大帥處置!”
夫蒙靈察點點頭,“好!我會以公來斷,沒事,我還你清白,若有事,我就殺你祭旗。”
他又瞥了高仙芝一眼,又道︰“高帥,這件事事關我安西軍軍規,交給我全權處置,你可願意?”
高仙芝連忙躬身施禮道︰“這是大帥之權,大帥可依軍法處置。”
夫蒙靈察目光一轉,他忽然發現程千里給自己施了一個眼色,便對高仙芝道︰“這件事要查清也非一兩天能辦到,你先回去吧!有結果我再請高帥來商議,李校尉,你也下去,等候處理消息。”
高仙芝和李慶安雙雙告辭而去了,夫蒙靈察這才對程千里道︰“程都護,我看你的情報不符啊!這個李慶安沒有你說的貪贓枉法之事。”
程千里連忙躬身道︰“大帥,其實李慶安只是一個小人物,而且軍功都是他一人所記,有問題也會被他說得沒問題,他不足慮,屬下擔心的是高副帥,他的所作所為才是我安西的大患。”
‘項莊舞劍,志在沛公’,對付高仙芝才是程千里的真正目的,李慶安不過是他在盛宴前擺出的一道小菜而已,是用來試探夫蒙靈察對高仙芝的態度,現在他清楚了,夫蒙靈察對高仙芝深為忌諱,一個小小的校尉夫蒙靈察都不肯放過,那高仙芝的大事他更不會輕易饒恕了。
“大帥,有一件大事我要向你稟報。”
夫蒙靈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道︰“什麼大事,你說!”
程千里壓低聲音在夫蒙靈察耳邊道︰“我有個親戚是兵部郎中,昨天我接到他的一封信,他說高仙芝在去年下半年便連著兩次上書給朝廷,要求發動小勃律戰爭,這件事,大帥沒有听說吧!”
“什麼?”夫蒙靈察驚訝萬分,“你此話可當真?”
“屬下以人頭擔保,絕沒有半句虛言。”
夫蒙靈察頓時勃然大怒,他重重一拍桌子罵道︰“高麗奴膽敢背我私自上書!”
“是呀!他翅膀硬了,想取大帥而代之。”
“哼!我倒要看看,他的翅膀究竟有多硬?”夫蒙靈察臃腫的眼中閃過了一道凌烈的殺機。
..........
從節度使府中出來,李慶安並沒有急著回軍營,而是隨高仙芝回到了府中,一進房門,李慶安便道︰“高帥,我上次請大帥送給右相的豹皮,大帥是否已送走?”
“我早派人送走了。”高仙芝遲疑了一下,便問道︰“怎麼,你發現什麼了嗎?”
李慶安苦笑一聲道︰“難道高帥沒看出來嗎?程千里並不是要對付我,而是要對付高帥啊!”
“這我知道,他找你的麻煩,就是不給我面子,是要用你來警示我。”
高仙芝有些不在意地道,他見李慶安依然搖頭,不由一愣道︰“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李慶安嘆了口氣道︰“是我小看了程千里,以為他做事不智,先透露了消息,實際上他根本就不打算對付我,他知道這件事抓不到我把柄,只不過用來拋磚引玉,試探夫蒙靈察對高帥的態度,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一定另有殺手 。”
“殺手 !那會是什麼?”高仙芝疑惑地問道。
“我懷疑高帥私自上書朝廷對小勃律用兵一事,已經被他知道了。”
高仙芝沉默了,這件事他知道會有後患,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良久,他嘆息一聲,對李慶安道︰“這件事我心里有數了,你退下吧!”
李慶安還想說什麼,可他見高仙芝已經無心再听,只得搖搖頭,退了下去,李慶安一走,高仙芝的眼中立刻閃過一絲焦慮,已經快半年了,朝廷那邊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還有自己送給李相國的禮物,不知送到沒有。
.........
大明宮東上閣門,幾名重臣步履匆匆,沿著長長的走廊向紫宸殿走去,走在最前面的便是大唐右相國李林甫,李林甫約六十余歲,從開元二十五年張九齡罷相後,他便開始掌握大唐的相權,至今已近十年,李林甫身材高胖,雙眼細長,一只碩大的鼻子佔據了近一半的臉龐,臉上從來都掛著招牌似的笑容。
權力是一劑甜美的毒藥,使品味到它滋味的人欲罷不能,李林甫掌相權已經十年了,他不但沒有厭倦,反而比任何時候都更喜歡這種美味如龍肝鳳髓般的權力,權力從來不可與人分享,十年來,他一次一次干掉了政敵,張九齡、牛仙客、李適之、韋堅,小心地揣摩著大唐天子李隆基微妙心態,使他的相位穩如磐石。
比如今天,皇上突然要在紫宸殿召見相國議政,對別人來說這是突然,但對李林甫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前幾天,他得到了高仙芝加急送來的一張黑豹皮,黑豹皮雖然罕見,但李林甫卻體會到了高仙芝願意投靠自己的信號,他是安西大都護,可實際上他並不是很關心安西的事務,一方面固然是太遙遠,而另一方面皇上已經安排監軍前往,他也就不好多問什麼了,高仙芝的投靠之意他想觀望一下再說,
不過這件事卻從另一方面提醒了李林甫,朝廷上下沒有一人了解安西,如果連自己也不了解,一旦皇上問起來,那他這個安西大都護豈不是有點失職,無論如何,他是有權插手安西的事務。
半年前,高仙芝的兩份奏折先後進京,要求發動小勃律戰役,拔掉吐蕃在吐火羅的據點,這件事皇上考慮了整整半年,可就在昨天晚上,安西監軍邊令誠的一封密信到來,皇上便臨時召開了這次會議,李林甫立刻就猜到了,不用說,一定是皇上下定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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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6:40
第二十六章 紫宸決策
“右相,皇上忽然召見是為什麼事?”門下侍郎陳希烈跟在李林甫身後,小心翼翼問道。
陳希烈是李林甫看中的左相最佳人選,陳希烈的最佳不在于他能力有多強,這恰恰是最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陳希烈的跟隨,跟隨他李林甫的思路,跟隨他李林甫的步伐,比如現在,他從進東上閣門開始,便緊緊跟隨自己,李林甫就是喜歡他這種姿態。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皇上突然召見大家,估計是什麼軍國大事吧!”
“我明白了,我會支持相國。”
李林甫微微一笑,快步走進了紫宸殿。
紫宸殿是大明宮的第三大殿,是大明宮的內衙正殿,皇帝日常之間的一般議事,多在此殿,故也稱天子便殿,此刻,大唐的幾名相國從東上閣門的入口處魚貫而入。
大唐的相國並不是一人,而是多人組成,獲得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資格後,便可進政事堂議政,稱為相國,其中中書令為右相,為相國之首,參加今天會議的相國是右相李林甫、兵部尚書蕭嵩、禮部尚書席豫、工部尚書陸景融以及門下侍郎陳希烈,本來還有另一人戶部尚書張筠,但他正好到河南巡查去了,不在京中。
眾人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了下來,小聲地議論著,等待皇上到來。
“皇上駕到!”侍衛一聲高喝,眾人立刻站了起來。
只見從正位旁邊的側門走進了一隊隊的宮娥、宦官,分列玉階左右,片刻,大唐皇帝李隆基在幾十名侍衛的簇擁下快步走了進來,他從開元登基,至今已經四十五年,經百年積累,大唐在李隆基的手上進入了開元盛世,大唐的強盛到達的頂峰,在志得意滿的同時,李隆基也有些疲憊了,眼看人生余年不多,李隆基的心思也漸漸離開了枯燥繁瑣的朝務,與他的貴妃一起,沉醉在梨園歌舞之中。
不過,此時的李隆基並非完全不理朝政,細瑣之事皆憑相國和內侍自處,但軍國大事必須由他拍板決定。
而且對于大唐高層的權力之爭,他李隆基就從來沒有糊涂過,開元二十五年,他殺太子瑛,罷黜張九齡,掃蕩掉了自己皇位的一大威脅,但他又看出了李林甫有意奉十八子瑁為新太子,他怎麼能容許太子和相國勾結,盡管他曾在惠妃臨終前有過承諾,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立三子李亨為太子,著實玩了所有人一回,使李林甫對他深為懼之,這是他所希望的。
李隆基身形雄偉,甚有氣派,負手卓立時便如一株高拔的松柏,顯得英姿過人,他年輕時便以英武秀朗而出名,現雖已年過花甲,可是歲月不但沒有給他帶來衰老,反而增添了成熟的魅力和威嚴。
今天不是祭日大朝,他便沒有穿袞冕大裘,而是穿著常服前來。
“臣等參見皇帝陛下,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各位愛卿免禮平身,請坐吧!”
“謝陛下!”
眾人歸位坐下,李隆基輕咳一聲,便對眾人道︰“今天朕臨時召集各位愛卿前來,是為了決定我大唐向小勃律出兵一事。”
李隆基用的是‘決定’一詞,這就意味著他已經考慮成熟了,他看了一眼李林甫,便道︰“右相國,你來說說吧!”
他之所以讓李林甫做了十年的相國,固然是因為李林甫善于揣摩他的心思,但更重要是李林甫有過人之才,這種才能並不是吟詩作賦的本事,而是處理政務之才,大唐帝國千萬繁瑣的事情幾乎都要匯集到相國的案頭,但李林甫卻能事無巨細皆處理得井井有條,法度謹慎而嚴明,這一點讓已不想過問小事的李隆基尤其滿意。
而且就算是軍國大事,李林甫也了然于胸,和張九齡喜歡反對、抗駁自己的意見不同,李林甫則會從自己角度出發,提出更多自己沒有考慮周全的細節問題,使自己的方案更為圓滿成熟,就是這種疏而不堵的態度,使李隆基決定長期任用李林甫為相。
今天雖然他沒有事先通知,但他知道李林甫必然會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復。
李林甫站起身,躬身施一禮道︰“陛下,小勃律的心腹大患從開元初年便有了,吐蕃控制小勃律,不僅破壞了大唐在吐火羅的利益,絲綢之路為之堵絕,而且吐蕃屯重兵在小勃律,就仿佛是一把刀頂在安西腹下,嚴重威脅安西的安全,臣作為安西大都護,堅決擁護皇上向小勃律用兵。”
李隆基點了點頭,李林甫說的很好,但火候還不夠,他們今天的言論是要抄入雜報傳閱群臣,沒有充分的說服力就顯現不出他決策的英明,他還需要更有力的論證。
“右相說得不錯,小勃律的吐蕃不僅虎視安西,而且挑撥突騎施與大唐的關系,使我大唐最終失去了抵御大食東擴的屏障,實為我大唐西域的一顆毒瘤,半年前高仙芝兩次上書,要求兵伐小勃律,朕有些猶豫不決,畢竟唐軍在小勃律已經敗了三次,再敗一次朕擔心會嚴重影響軍心士氣,但朕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對小勃律用兵,今天想問問各位愛卿,有沒有反對意見?”
大殿里一片寂靜,席豫和陸景融已經年邁不堪,即將入土,思路無法跟上皇上的雄才偉略,蕭嵩對西域情況不熟,無法發表意見,陳希烈更是唯李林甫馬首是瞻,李林甫不讓他說話,他嘴就像縫了線,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李林甫望去,等待他的意見。
李林甫心領神會,再一次站了起來,慷慨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陛下何憂之有?安西軍勵兵秣馬數年,等的就是這一天,而且僅疏勒的軍隊墾田已達七屯,養馬數萬匹,可謂兵精糧足,這為天時;突騎施人在開元十八年被我大唐重創後,已無力大舉進犯安西,唐軍可一心南下,征服小勃律,無後顧之憂,此為地利;再有安西軍人才輩出,夫蒙靈察寶刀未老,高仙芝乃名帥之才,手下猛將如雲,更勝從前,這可謂人和,天時地利人和皆佔全,何愁此戰不勝?陛下,決定吧!”
李林甫的一席話,最終使李隆基下定了決心,“好!傳朕的旨意,封高仙芝為四鎮行營節度使,率安西軍出征小勃律。”
短短的一句話,李林甫卻忽然听出了弦外之音,皇上只字沒有提到夫蒙靈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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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7:17
第二十七章 背後發力
這兩天高仙芝如坐針氈,他很清楚問題就出在他給朝廷的奏折上,去年他兩次向朝廷上折,建議發動小勃律戰役,但問題也出來了,程千里從兵部熟人那里打聽了他上折的消息,立刻向夫蒙靈察告發,說他擅自越級上奏。
高仙芝在房間來回踱步,思量著對策。
“高帥,我覺得眼下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拖,拖到朝廷聖旨到來。”
旁邊的封常清也很擔憂,他和高仙芝是唇亡齒寒的關系,如果高仙芝倒台,他的前途也會到此為止。
“可我擔心的是,皇上旨意中不指明由我率軍出征,而是由夫蒙靈察自己決定人選,如果是那樣,我敢肯定,他絕對不會選擇我。”
“應該不會,以皇上的精明,他怎麼會想不到高帥越級上奏的原因和風險,既然高帥這樣做了,那只會有兩個結果,罷免或者重用,不會再行曖昧之事。”
說到這里,封常清小心翼翼地問道︰“高帥是否有點後悔了?”
高仙芝哼了一聲,道︰“我有什麼後悔,夫蒙靈察的平庸求穩我早就受夠了,與其被他猜疑,被他當做棋子,還不如拼一次,就算失敗被罷免,我也無怨無悔。”
“可話雖這樣說,高帥還是要講究點策略啊!”
“我知道,我會像個孫子一樣向他請罪。”
高仙芝的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了。
........
中午時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在龜茲城傳開了,四鎮都兵馬使高仙芝袒露上身,在節度使府前下跪,已經跪了半天,但夫蒙大帥卻不予理睬,一時間,龜茲城人人都在談論此事,有人說高仙芝是為給李慶安私自賞賜一事而去請罪;有人說夫蒙靈察欲以程千里取代高仙芝,種種流言在龜茲的大街小巷里傳播。
中原酒肆內,幾員大將皆怒發沖冠,白元光更是拔刀砍在桌上,大怒道︰“夫帥聽信小人讒言,顛倒黑白,不論是非,有功他不賞,有過他不究,高帥何辜,竟要袒身長跪,羞辱于天下,夠了!有這樣的大帥,我這兵不當也罷!”
席元慶臉色鐵青,一杯一杯地喝酒,他最擔心高仙芝被貶,他從此就沒有立功升遷的機會了,他已經三十三歲了,還有幾年青春?
連一向冷靜的段秀實也臉色蒼白,對發生這種事情,他束手無策,心中只為高帥的安危揪心不已。
“元光,不要沖動,不止你一人著急,大家都很擔憂,冷靜下來。”
段秀實瞥了一眼李慶安,從進酒肆他就喝酒不語,眾人起初還以為他是因為分賞一事被懷疑而惱火,但段秀實卻發現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李慶安面帶微笑,神色平靜,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七郎,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李慶安微微一笑,高仙芝的苦肉計沒有奏效在他的意料之中,有程千里在節度使府中,夫蒙靈察怎麼可能軟得下心來,這幾天他也在考慮高仙芝的對策,他幾次想去找高仙芝進言,都被婉拒了,他知道高仙芝是不想再連累過多的手下,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李慶安的命運,可是已經和高仙芝牢牢連在了一起。
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辦法我倒是有一個,不過靠我一個人難以辦到,要我們大家一起合作,一起擔這個風險。”
幾人聽李慶安有辦法,紛紛催促道︰“七郎,你快說,什麼辦法?”
李慶安招招手,把眾人都召上來,壓低聲音道︰“要想使高帥免于此難,只有一個人能辦得到.....”
.......
高仙芝在節度使府前下跪一事,邊令誠也聽說了,不過他並不想過問,調解將帥不和,不是他的職權範圍,他只管軍隊是否忠于皇上,只管軍隊是否老老實實在軍營里呆著。
他不參與此事並不代表他不向皇上匯報,隨時向皇上匯報安西將領的動向也是他的職責之一,幾個月前,他也給皇上送去了一封密信,如實地描述了一年多來安西高層的矛盾,高仙芝功高震主,漸漸被夫蒙靈察不容,高仙芝向夫蒙靈察提出進攻小勃律,卻被夫蒙靈察一口否決,‘勃律路險,不可進也!’
這些,他都在密信里一一向皇上做了匯報,該怎麼處理,他相信皇上自有明斷。
“公公,不好了!”
一名服侍他的小宦官飛奔進了房間,他驚惶地指著外面道︰“外面有幾百個軍官把我們府第圍住了。”
‘當啷!’邊令誠手中的茶杯落地,他慢慢站起身,軍隊圍住他的府第干什麼?難道要嘩變造反嗎?不對!不對!要造反也該圍夫蒙靈察的府第才對,一轉念,他明白過來了,臉上不由浮現出一絲苦笑,自己想置身事外看來是不可能了。
府第外,數百名軍官群情激昂,他們得到消息,高帥要被節度使罷免了,程千里將取而代之,這個消息仿佛一顆火星落入即將沸騰的火油,將官們再也坐不住了,他們組織起來,來到邊令誠的府第情願。
門開了,監軍邊令誠從府里走了出來,面對情緒要失控的將領們,他顯得十分緊張。
“大家先平靜一下,請聽我說。”
將官們哪里肯聽,他們一湧而上,將邊令誠團團圍住,眾人群情激蕩,紛紛扯著喉嚨大吼,“如果罷免高帥,我們就不干了!”
邊令誠身材矮小,被身高魁梧的安西將領們團團圍在中間,仿佛進了巨人國一般,他臉色蒼白,結結巴巴道︰“這件事從頭到尾,我、我一點也不知情,真的和我無關。”
站在邊令誠面前的是別將賀婁余潤,他是軍官們的領頭人,他身高足有一丈,虎背熊腰,儼如一座黑塔一般,他俯視著邊令誠厲聲道︰“我們知道與監軍無關,但此事監軍非管不可,而且形勢萬分危急,監軍想過沒有,我們都出來了,士兵誰來控制?”
他分開眾人,一指遠方,“監軍,看!”
只見遠方軍營方向濃煙滾滾,彌漫在天空,豆大的汗珠從邊令誠的額頭流下來了,他臉脹得通紅,忽然大吼一聲,“給我備馬,去節度使府!”
眾將歡聲如雷,跟著邊令誠向節度使府浩浩蕩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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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7:39
第二十八章 將門虎女
安西節度使府位于龜茲王宮正對面,是一座佔地數十畝的龐大建築群,里面軍衙、倉稟、府宅一應俱全,也是安西至高無上的權力中心,此刻,高仙芝袒露上身跪在節度使府門前已經兩個時辰了,大門緊閉,夫蒙靈察始終沒有露面。
這時,一名好心的守門侍衛悄悄走上前,“高帥別跪了,程都護就在府內呢!”
高仙芝一怔,他不由輕輕嘆息一聲,程千里在府內,那自己這一跪不知何時才能起來了?
忽然,一匹戰馬飛奔而來,馬上高霧怒容滿面,她一身唐軍盔甲,腰挎橫刀,後背弓箭,奔至近前,她一勒戰馬高聲喊道︰“爹爹,起來!”
高仙芝一揮手,低聲令道︰“你快回去,大人的事情,你不要過問!”
“不!我不回去。”
高霧緊咬嘴唇,她忽然張弓搭箭,一連三箭射向節度使府大門,‘ ! !’三箭釘死在朱紅大門環內,箭尾顫抖不已。
“夫蒙靈察,你出來!”
高仙芝又急又氣,但他又不敢站起身,只要咬牙切齒道︰“霧娘!你不要胡鬧了。”
“爹爹,你才是胡鬧!”
高霧冷笑一聲道︰“你是朝廷任命的副都護,你領的軍隊是大唐帝王的安西軍,不是他的私軍,就算他要罷免你,他又有什麼借口?爹爹,你已經跪了兩個時辰了,他羞辱你也夠了,你再跪下去,就是羞辱自己了,起來吧!堂堂正正和他去談。”
高仙芝又嘆了口氣,也有些心灰意冷了,跪了兩個時辰都不出來,他也明白夫蒙靈察是鐵了心要罷免自己了,也罷!
他撐地慢慢站了起來,腿已經麻木不堪了,他穿上了衣服,高聲對大門道︰“夫蒙大帥,我誠心向你認罪,可你卻不肯接受,也罷了,我已經盡心了,要革要貶,由你去吧!”
他攙扶著女兒的馬剛要走,小門忽然開了,傳來了程千里冷冷地聲音︰“箭射節度使府,就想這麼一走了之嗎?”
高仙芝停住腳步,慢慢轉過身,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程都護,你什麼時候成了大帥府上的看門人?”
程千里仰天大笑,笑聲刺耳,忽然,他笑聲一停,得意洋洋地道︰“高仙芝,你不僅善做,而且能言,可惜時運不濟,我不妨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已經不是四鎮都兵馬使了,由我暫代,明天我就和你辦理交接。”
“那就恭喜程都護了。”
高仙芝臉色鐵青,轉身道︰“霧娘,我們走!”
“那這三支箭怎麼辦,就這麼算了嗎?”
程千里話音剛落,高霧一側身,張弓一箭便向他射來,“卑鄙小人,你去死吧!”
程千里大吃一驚,急身躲閃,長箭‘嚓!’地從他臉龐擦過,釘在門上,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程千里勃然大怒,狂吼道︰“快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
就在這里,門內傳來一聲咳嗽,“程都護,怎麼這樣大呼小叫?”
夫蒙靈察終于出來了,他瞥了一眼門上的箭,不高興地斥責程千里道︰“霧娘只是一個小孩子,從小就調皮,你和她計較什麼?”
夫蒙靈察出來了,高仙芝倒不好走了,他慢慢走上前,躬身施禮道︰“參見大帥!”
“哦,是仙芝啊!什麼時候來的?”夫蒙靈察笑眯眯問道。
“回稟大帥,我已經來了兩個時辰了。”
“什麼!”
夫蒙靈察轉身虎著臉問親兵道︰“高都護來了,你們為什麼不通報我?”
幾名守門的親兵戰戰兢兢,誰也不敢說話。
“哼!膽大妄為。”
夫蒙靈察一擺手令道︰“給我拖下去,每人打三十軍棍!”
立刻過來十幾名親兵,將這幾人拖了下去,片刻,門內傳來鬼哭狼嚎的叫聲。
夫蒙靈察歉然道︰“仙芝莫生氣,是我把他們寵壞了。”
旁邊的高霧卻冷笑一聲道︰“可是這位程都護卻口口聲聲說,大帥已經罷免了我父親的都兵馬使之職,這又怎麼說呢?”
夫蒙靈察一怔,他不滿地向程千里望去,這個蠢貨,一天都忍不住嗎?程千里表情十分尷尬,低下頭不敢說話。
高仙芝已經心灰意冷了,夫蒙靈察再客氣也改變不了自己被罷免的結局,他拱拱手道︰“不打擾大帥休息,仙芝回去了。”
“仙芝,這件事情我也沒有辦法,是皇上的意思,我抗爭無用,也只能照辦了,以後有機會,我再上書皇上表你的功勞,你就耐心等候吧!”
夫蒙靈察找了個光面堂皇的借口,按理,那麼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可偏偏高霧不買帳,她較真地質問道︰“大帥,皇上為什麼要罷免我父親?”
“大膽!”
夫蒙靈察立刻翻臉了,“我幾時說過是皇上的意思?高都護,管好你女兒的嘴。”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指著遠方大聲道︰“大帥,你快看!”
夫蒙靈察望去,只見遠處大群軍官簇擁著邊令誠向這邊走來,他心中不由愣了一下,這是要做什麼?
“夫蒙大帥好悠閑,難道沒看見軍營起火嗎?”邊令誠走上前,劈頭便問道。
‘軍營起火?’夫蒙靈察有點懵了,他竟一點也不知道,他旁邊的高仙芝卻陡然發作了,大步上前指著大群軍官喝道︰“你們膽大妄為,竟敢在軍營放火,是誰干的!”
幾百名將領嚇得紛紛跪下,“高帥,弟兄們听說你被罷免,都鬧起來了,我們也控制不住,特來求邊監軍做主。”
“你們是想害死我嗎?竟敢要挾監軍,這次是誰挑的頭?”
高仙芝怒火中燒,他一把揪住賀婁余潤的領子,“黑胡子,是你干的嗎?”
賀婁余潤嚇的連連擺手,“高帥,和我無關。”
“那是誰干的?”
高仙芝嚴厲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幾百名將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低下了頭,誰也不敢吭聲,邊令誠見高仙芝幾句話便震住了局面,緊張的心終于放下了,他轉身對夫蒙靈察道︰“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和我沒有關系,可你們如果因此引發兵亂,哼!哼!”
夫蒙靈察心中暗暗叫苦,他沒想到邊令誠居然會出面,而且是幫著高仙芝,邊令誠雖然沒有權力指揮軍隊,可他卻有權力彈劾自己,甚至情況危急時,他還可以直接停自己的職權,這個宦官他是萬萬不敢得罪,可問題是他已經罷免高仙芝了,再讓他收回命令,他怎麼下台?
他一時不知該怎麼開口才好,可霧娘卻抓住了機會,在一旁高聲道︰“監軍,剛才夫蒙大帥說皇上決定罷免父親的都兵馬使之職,我想知道,皇上有什麼理由罷免我父親?”
夫蒙靈察魂都要嚇飛了,他慌忙擺手否認,“沒有!我絕對沒有說過這話,我、我也沒有罷免仙芝的都兵馬使之職。”
收回成命盡管面子難下,但總比犯下假傳聖旨之罪要好得多,他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惡狠狠地瞪了高霧一眼。
邊令誠點了點頭,回頭對眾將道︰“你們也听到了,大帥並沒有罷免高帥的軍職,大家快回去,給我安撫好士兵,不準再鬧事!”
眾將大喜,紛紛站起身要走,就在這時,數十匹馬向這邊疾奔而來,最前面是一名內侍省的中使,懷抱一卷黃麻紙卷軸,他沖上前大聲問道︰“這里誰是高仙芝?”
高仙芝連忙應道︰“卑職就是!”
中使舉起卷軸,高聲道︰“聖旨到,高仙芝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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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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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8:08
第二十九章 接受軍令
“時天寶六年,天下承平已久,然邊戎小國,不臣之心尚在,有國名小勃律,勾結吐蕃,不敬天朝,三十已有五載,我天朝屢屢用兵,然道路艱險,至今未嘗勝果,安西軍兵精糧足,將士用命,正是起兵討伐小勃律之時,朕特命安西副都護,四鎮都兵馬使高仙芝為安西行營節度使,邊令誠為監軍,共同率兵討伐小勃律,望早傳捷報,以慰朕心,欽此!”
高仙芝激動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一天,他終于等到了,他按住心中的激動,重重磕了一個響頭,顫聲道︰“臣高仙芝遵旨!”
跪在旁邊的夫蒙靈察臉色慘白,竟然封高仙芝為行營節度使,盡管只是臨時領兵,但已經和自己平齊了,難道皇上要棄用自己了嗎?
程千里更是面如死灰,剛剛得到的喜訊,竟如泡沫一樣破滅了,而數百名軍官一起歡呼起來,進攻小勃律,他們立功受賞的機會又來了。
宣旨宦官將聖旨遞給了高仙芝,呵呵笑道︰“皇上希望高將軍既要準備充分,但又要盡早出發,早傳捷報。”
高仙芝點點頭,毅然道︰“請各位公公回去稟報皇上,四月初一,安西軍正式出兵。”
.........
“恭喜高帥,不!我應該稱你為大帥了。”
封常清由衷地高興,行營節度使雖然只是臨時,但皇上的用意已經很明顯了,只要高仙芝拿下小勃律,安西節度使就非他莫屬。
高仙芝已經冷靜下來,皇上接受他的建議固然可喜,但拿下小勃律才是關鍵,小勃律可不是那樣好打的,吐蕃人經營了幾十年,且不說道路異常艱險,就連前哨連雲堡也是一座難以逾越的大山,三任節度使都是越不過這道屏障,這對他是巨大的挑戰啊!
“常清,不要高興得太早,拿下小勃律才是關鍵,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你先去疏勒,替我備足後勤。”
“末將遵令!明天就出發。”
高仙芝點點頭,這時,門外有親兵稟報︰“大帥,李慶安來了。”
“讓他進來。”
李慶安進屋施禮道︰“末將參見高帥!”
“哼!你這個渾蛋,要挾邊令誠是你的主意吧!”
雖然高仙芝語氣埋怨,但眼楮卻沒有半點怒意,要挾邊令誠,這一招做得確實漂亮。
李慶安沒想到高仙芝居然開門見山,他尷尬地笑了笑道︰“我一直想向高帥稟報,但高帥不肯見我,事情危急,屬下只好擅自安排。”
高仙芝眼楮一瞪道︰“僅此一次,如果以後你再敢不經我同意做事,那就休怪我無情了。”
“屬下心里明白。”
“你明白就好!”
高仙芝話題一轉,又道︰“今天叫你來,是要你的斥候營先行,我給你加兵到五百,疏勒提供給養,你替我掃清前方的道路。”
“屬下遵命,隨時可以出發。”
高仙芝取出一幅行軍地圖,遞給他道︰“這是你的行軍地圖,去吧!明天休整一天,晚上連夜出發。”
這就是高仙芝的風格,給你任務和資源,剩下的事情就由你自己去完成,完成有賞,失敗論罪,充分發揮屬下的個人能力,所以他手下才能人材輩出,涌現出無數的名將.
時間不容李慶安多想,他走出房間,小心翼翼將地圖收好,這時,一個修長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他旁邊。
“你....要出征了嗎?”
是霧娘,李慶安點點頭道︰“剛接到任務,明晚出發。”
從屋內透出的燈光照著高霧身上,她今天和往常不同,朦朧的光線中看得出她的眼中有一絲憂傷。
“能陪我走一走嗎?”高霧輕輕咬了一下嘴唇道。
“陪霧娘散步,這是我的榮幸。”
李慶安微微一笑,和她並肩而行,他才發現,原來高霧的個子真的很高,居然只比他矮小半個頭。
高霧的心情似乎不好,走出一段路,她忽然幽幽嘆了口氣道︰“我真的很煩,為什麼我不是男兒身?”
“你也想出征嗎?”
高霧點點頭,沮喪地道︰“我從小喜歡練武,也拜了名師,可練武又有什麼用?不能上陣殺敵,最終成為一個擺設,哎!早知道我就習女紅了,不會武藝,也沒這些煩惱。”
想像著高霧在房內拿針繡花的模樣,李慶安覺得有點匪夷所思,他忍不住想笑,可又不敢笑出聲來。
“你在笑話我?”
高霧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笑意,頓時惱羞成怒了,狠狠給他背上一拳,又伸手去擰他的耳朵,嚇得李慶安連忙捂頭就跑。
“站住!李臭弓,你竟敢笑話我,看我怎麼教訓你。”
高霧在後面追趕,可李慶安跑得太快,轉個彎就沒影了,遠方傳來他哈哈的笑聲︰“霧娘想學女紅,這可是安西第一大趣事啊!”
“李臭弓....七郎!”
淚水從高霧的眼中涌了出來,她狠狠一跺腳,‘嗚嗚!’地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李慶安又悄然出現在她面前,取出一塊手帕踫踫她肩膀柔聲道︰“擦擦眼淚吧!讓別人看見笑話。”
高霧一扭肩頭,不理睬他,這時旁邊走過幾個人,驚奇地望著他們,李慶安不由有些頭痛,高霧的脾氣是出了名的來得快、去得快,可自己還是第一回見到她哭。
“好了,我向你道歉,不該笑你,明天我就要走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別哭了,好嗎?”
高霧抹去眼淚,哽咽著聲音道︰“難道人家做女紅就那麼可笑嗎?”
“也不是,因為你給我的印象一直就是舞搶弄棍,你突然說想做女紅,我就覺得很怪異。”
“這都怪我爹爹,是他讓我學武的,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我們的霧娘早就嫁出去了,對吧!”
高霧臉一紅,又板著臉道︰“我嫁不嫁關你什麼事?什麼叫我們的霧娘,我和你有關系嗎?”
“是!是!和我沒關系。”李慶安舉手笑道︰“只是我很好奇,你什麼時候出嫁?”
“哼!你是說我嫁不出去嗎?那好,我明天就嫁人,你等著瞧好了。”
說完,她一揚手,將一樣東西扔在他身上,轉身便跑了,夜霧中遠遠傳來她的聲音。
“李臭弓,一路保重!”
李慶安望著她跑遠,笑著搖了搖頭,這時,一隊士兵從他身邊跑過,一名軍官大喊︰“要出征了,給我打起精神來。”
李慶安精神一振,是啊!要出征了,小勃律之戰,他抬起頭向無盡的夜空望去,心思已飛到了萬里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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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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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8:25
第三十章 發現敵情
疏勒,一支遠道而來的物資隊在唐軍嚴密的護衛下緩緩駛進了城門,近千輛馬車連綿不見盡頭,和車隊一起來的,還有一萬唐軍的步騎兵,這是人數最多的一次調兵,高仙芝和邊令誠也在隊伍之中,他在一個月前正式下令出兵,經過二十余天的跋涉,安西軍主力部隊終于抵達了疏勒。
現在還是五月上旬,中午的太陽便開始毒辣起來,蒸發了所有的水分,樹木都無力地垂下了枝條,苦苦抵御著烈日的暴曬。
高仙芝的腰卻停得筆直,他臉色嚴峻、目光銳利,審視著城內的一切,城門前戒備森嚴,每一個進出的人都要受到嚴格的搜身盤查,並核實身份,非本城的居民要受到控制。
城內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一隊隊唐軍從街上跑過,腳步聲整齊而帶著殺氣,所有的空房子都被征用,用作儲備物資的倉庫,馬匹牲畜也被軍方征用,城內所有的男子都被軍隊雇佣,作為搬運物資的民夫。
商鋪暫停了,所需日常物品都實行配給,外來的商人不準再進入城內,防止奸細混入;家家都關門閉戶,門口的一切雜物都被清理干淨,大街上空空蕩蕩,連貓犬也無處藏身。
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條,連最苛刻的高仙芝也挑不出毛病,他不禁暗暗贊嘆封常清的能力,充足的準備對打贏戰爭至關重要,他高仙芝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
“卑職封常清參見大帥!”
大門處,封常清已等候多時,他輕兵簡行,提前趕到了疏勒,高仙芝點點頭,“封將軍辛苦了。”
他向後掃了一眼,疏勒守捉使賀崇��連忙行禮,“參見大帥。”
“嗯!李慶安已經出發了嗎?”
封常清連忙稟報道︰“李慶安的斥候營在十天前便出發了。”
“好!傳我的命令,休整三天,向小勃律進發”
.......
劍頭利如芒,恆持照眼光。鐵騎追驍虜,金羈討黠羌。秋高八九月,胡地早風霜。男兒不惜死,破膽與君嘗……
六月初,西域進入盛夏,烈日炙烤著大地,這是一年中最難熬的時刻,但到了蔥嶺以西,約千里外的特勒滿川地區,這里依然可以看見冰雪的世界,一眼望去,白雪皚皚的興都庫什山脈連綿不絕,大塊黑黝黝的巨石突兀在河兩岸,在昏黑的光線下儼如猙獰的怪獸,巨石下的土地沒有被冰雪覆蓋,卻顯得貧瘠而荒涼,沒有一絲綠色,沒有半點生機。
血紅的太陽漸漸地落山了,黑夜即將降臨,藍色的夜影籠罩著雪谷和山坡,可聳入雲端的山峰頂端卻在最後一抹殘陽的映照下,變成了瑰麗的玟瑰色,象夢幻的花朵在天際閃爍著耀眼的光焰。
特勒滿川到了汛期,冰川融水使水位暴漲,水流湍急,仿佛一條玉帶纏繞在雪峰深谷之間。
河邊遠遠出現一群小黑點,在緩慢地移動,或許是參照物過于巨大的原因,讓我們俯沖千丈而下,這群小黑點驀地變大了,這竟然是一支軍隊,一支約五百人的唐軍。
他們無論馬還是人都一樣的骨瘦如柴,臉上顯示著難以掩飾的疲憊,雙眼無神地盯著前方,腳下在本能地、機械性的移動,盡管他們已經疲憊不堪,但大唐軍旗依然筆直樹立,在夜風中獵獵飄揚。
他們便是從疏勒出發的安西軍斥候營,穿越葛羅嶺、再向南橫跨蔥嶺,在蔥嶺守捉得到短暫的休整後,再轉向西南播密川行軍,繞過識匿國的外阿賴山,進入了特勒滿川谷地。
在路上他們幾乎度過了一個月,整整三十天的時間,他才走了五百余里,由此可見行軍的艱難。
特勒滿川谷地是一個長約近千里大峽谷,也就是今天瓦罕走廊,特勒滿河從峽谷中穿過,是吐火羅西去安西的最便捷之路,戰略地位極為重要,但由于特勒滿川谷地的東段入口有吐蕃重軍把守,為了不驚動吐蕃軍,唐軍便繞道識匿國進入特勒滿川谷地。
這時,一匹馬沿著河岸飛馳而來,馬上是斥候副尉荔非守瑜,他是荔非元禮的弟弟,卻長得和粗魯的荔非元禮完全不同,英武俊朗,身材修長,善于用弩,看得出他也很疲憊,但他依然強打精神向遠方高聲呼喊︰“李將軍!李將軍!”
聲音逆風而行,在空曠的峽谷里格外微弱,白元光連喊三聲,李慶安才終于听見,他一揚手,隊伍停了下來,和兩個月前相比,李慶安已經完全變了個人,強烈的紫外線使他的皮膚變得粗糙而黝黑,他也瘦成了一把骨頭,缺乏睡眠的眼里布滿了紅線。
李慶安的任務是探查特勒滿川地區吐蕃軍的分布情況,為唐軍主力開道。
“將軍!”荔非守瑜氣喘吁吁跑過來道︰“東面二十里外就是迦藍城了,我們等一下探子的消息吧!”
李慶安抬頭看了看周圍環境,這里河谷開闊,兩邊是陡峭的懸崖,就算從懸崖上滾巨石下來,也傷不了他們,不可能有什麼埋伏。
“大家就地休息!”李慶安隨即命令道,聲音雖低,卻不容抗拒,命令一個接一個地向後傳達下去,士兵們都累壞了,紛紛扔下軍械,
一屁股就坐在余熱尚存的石頭上,有的士兵解開水壺,就水吃干糧,有的士兵倒頭便呼呼大睡。
李慶安坐在一塊石頭上,用匕首修理已經長成的短須,大唐男子弱冠後一般都會蓄須,光禿禿的下巴會讓人誤以為是宦官。
“七郎,喝一點水。”
荔非守瑜把一個水壺遞了上來,兩人是馬球場上的對手,又因為荔非元禮的緣故,兩人的私交非常好,李慶安接過水壺揚脖灌了幾口,又啃了幾口硬梆梆的面餅。
李慶安見荔非守瑜從懷里掏出一幅畫,正出神地注視,他不由好奇地探頭上前,微弱的雪光下,只見畫上是一名穿著榴花裙的少女,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抱著一只琵琶,嬌美秀麗。
“這是我去年春天去長安參加馬球比賽時認識的一個琵琶女,叫做芊娘,我們互相愛慕,她答應等我三年,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她了。”
荔非守瑜小心翼翼地把畫像收進懷中,嘆了口氣道︰“算起來明年就是第三年了,她應該十八歲了,不知道嫁人沒有。”
“嘿嘿!你們荔非兩兄弟都是‘性情中人’啊!”
“我和那個無賴不同。”
荔非守瑜抱住雙膝,仰望染著金光閃耀的雪峰,臉上露出了對佳人的向往,“我雖是胡人,但對大唐長安卻無比向往,我發誓一定要娶個漢人女子為妻,芊娘溫柔美麗,就是我夢寐以求的妻子。”
“你說得我都想娶她了。”李慶安也不由悠然向往,長安的女人是什麼樣子,他還沒有見過呢!
“我們年底就要再去長安,明年初開始,大唐三年一度的馬球大賽又要開賽了,我們安西軍可是上次的第三名。”
說到這,荔非守瑜又微微一笑道︰“七郎,你是去年崛起的馬球高手,你也要去長安比賽。”
李慶安摸了模硬邦邦的胡子笑道︰“說實話,這一天我已經盼望很久了。”
就在這時,遠方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名騎兵飛馳而來,所有的士兵都站起來了,他們知道,前敵有情況了。
“將軍!”
騎兵翻身下馬,單膝跪下行一禮,舉起一份情報道︰“賀隊正有迦藍城的消息。”
李慶安打開情報仔細看了一遍,他的眼楮漸漸眯成一條線,迦藍城居然有八百吐蕃軍。
時間不容拖延,他立刻起身大喝道︰“都起來,進軍迦藍城!”
.......
迦藍城是護密國王弟弟迦藍王的王城,又叫做赤佛堂城,是特勒滿川谷地最險要之地,寬不到兩里,延綿十幾里,這里也是特勒滿川谷地的一個交通樞紐,分成三條道,北谷、護密道和赤佛堂道,這三條路皆能達到連雲堡,其中赤佛堂道還能直達小勃律都城孽多城。
迦藍城有居民數千人,大多沿河而居,全城以王宮為中心,王宮則建在一座高崖之上,整個王宮的建築用巨石砌成,只有一條狹窄的上山道路,易守難攻。
入夜,淒厲的夜風在長長的峽谷中呼嘯而過,峽谷內十分寂靜,寂靜得令人害怕。
就在這時,數條黑影向峽谷的一個角落飛奔而去,繞過一座小山般的巨石,在巨石背後竟藏有黑壓壓的數百人。
“將軍,地圖已繪好。”
“搭帳!”
巨石下立刻出現了一座小小的帳篷,一點光透出,瞬間又消失了。
帳篷里燈光微明,李慶安注視著眼前的一幅手繪地圖,賀嚴明站在一旁,神情忐忑。
地圖畫得很詳細,甚至把駐軍人數也標注了,這是他用一錠銀子從一名商人手中買到的,他就怕買到假貨。
李慶安關心的是穿過王宮的小路,地圖上有標注,只有一條狹窄的小路,位于山崖之上,行走艱難,大隊人馬無法通行。
賀嚴明猶豫一下,小聲提醒他道︰“將軍,吐蕃軍駐地離迦藍城還有二十幾里,在赤佛寺旁。”
李慶安沉思片刻又問道︰“吐蕃軍的駐地有這樣地勢險要嗎?”
“沒有,他們那里很寬闊,峽谷寬約十幾里。”
“這就好辦了。”
他‘呼!’地吹滅火折子,對賀嚴明笑道︰“你率二十人天亮時向王宮進發,不要進攻,要虛張聲勢,就當自己去迎親好了。”
他又對荔非守瑜道︰“我估計吐蕃軍會派人去連雲堡報信,你率五十名弟兄,趕在前面埋伏,攔截住報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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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8:46
第三十一章 地宮偷襲
次日天剛亮,迦藍王果勒便得到了消息,一股百余人的唐軍出現在迦藍城西面的峽谷里,果勒依然十分緊張,他擔心自己暗地勾結吐蕃人的事情已經被唐軍知曉,便立刻派人去向吐蕃軍求援。
吐蕃軍在赤佛堂路入口處有駐軍八百人,由一名千夫長率領,他們的駐地在離王宮約二十幾里,盡管果勒來信說只發現了百余名唐軍,但吐蕃軍卻變得警惕起來,唐軍出現達特勒滿川,絕不是好事,吐蕃軍首領立刻決定前去增援迦藍城,同時將吐蕃軍的駐扎地遷到更為險要的王宮附近,只要扼守住那里,就算唐軍來數萬人,也不懼他們。
八百吐蕃軍放棄駐地,沿著河谷向迦藍城進發,同時,一支吐蕃小隊進護密道向東而去,他們要去連雲堡報告唐軍動靜。
熱氣籠罩著河谷,悶熱難當,走了不到十里,河谷的天氣說變就變,早晨還是艷陽高照,可中午時分便烏雲如墨,籠罩在河谷上方,峽谷里昏黑了下來,霎時間電閃雷鳴,暴雨如注,吐蕃軍措不及防,他們紛紛牽馬向高處走,吐蕃軍有經驗,如果暴雨時間下得長一點,很可能就會引發山洪,將他們全部吞沒。
他們很快便找到了一處山體崖縫,大家躲了進去,這條崖縫仿佛山體被一劍劈開,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宮殿,可以容納數萬人,盡管吐蕃軍有八百余人,但他們也只佔據了宮殿中小小一角,另一角栓著他們的戰馬,此時,地宮里充滿了嘈雜聲,幾堆篝火熊熊燃燒,吐蕃人聚在篝火旁烘烤衣服,大聲談論著,喝著青稞酒,而他們的首領叫論多結,他顯得有些急躁不安,不時跳到一塊大石上察看外面暴雨的情況,他心急如焚,如果迦藍城被唐軍搶佔,他性命可就難保。
論多結坐下喝了幾口青稞酒,又忍不住爬上大石察看外面的情況,暴雨已經下了很久了,可一點不見停。
就在這時,論多結忽然看到了一點金屬的亮光,就仿佛黑暗天空中的星光一閃,眨眼間這道亮光就到了眼前,論多結看清楚了,竟是一支流線型的箭頭,來勢迅猛,箭頭上的一星亮光就儼如死神的一聲獰笑,論多結只覺額頭一陣劇痛,眼一片漆黑。
論多結慘叫一聲,從大石上栽下來,一支狼牙箭射穿了他的頭顱,在篝火的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見箭身上刻有兩個字‘凌山’,另外兩個字‘血箭’沒入了他的頭顱。
突來的變故使地宮里鴉雀無聲,吐蕃士兵們呆呆地望著首領的尸體,猛然間,他們紛紛跳了起來,但有點晚了,突然從暴雨中沖入大群唐軍,他們手中拿著弓箭,一時箭如雨發,吐蕃軍片刻就被射到一大片,哀嚎聲遍地,幾名吐蕃士兵中箭摔入火中,大火瞬間在全身燃燒,他們掙扎著爬起,哭喊著跑了幾步,又再次重重地摔倒,蜷縮成一團。
唐軍呼嘯而入,長槊銳利,橫刀光寒,將沒有任何防備的吐蕃軍殺得血肉橫飛,人頭滾滾落地,哭聲、喊聲、慘叫聲,地宮里頓時變成了地獄屠場。
李慶安縱馬在地宮里回旋疾奔,拉弓如滿月,箭箭奪命,片刻便射死了三十幾名吐蕃士兵。
這時,一名身高如熊的吐蕃百夫長凶悍異常,他身著鎖子甲,不畏刀劍,和五名唐軍鏖戰在一處,他狂暴異常,連殺三名唐軍,忽然他背上挨了一刀,鋒利的橫刀斬斷了鎖子甲,頓時血流如注,吐蕃百夫長猛然轉身抓住了這名唐軍,一聲狂吼,竟將這名唐軍撕成兩半,血腥撲鼻,慘不忍睹,吐蕃百夫長仰頭哈哈大笑。
李慶安大怒,他抽出一支鐵箭,雙眼微眯,盯住了那張狂笑的血盆大口,漸漸拉弓至滿,弦一松,鐵箭閃電般射出,這名凶悍的吐蕃百夫長被一箭從口中射入,鐵箭透腦而出,血漿噴濺,箭力異常強勁,將他活活釘死在地上。
隨著這名吐蕃百夫長被李慶安射死,吐蕃的士氣消亡殆盡,被唐軍殺得血流成河,八百余名吐蕃軍最終全部被殺,無一活口。
戰斗漸漸結束了,巨大的地宮躺滿了尸體,彌漫著刺鼻的血腥氣,一條條粘稠的血水匯成小溪,流入了中間的凹地,很快聚成了一個血塘,幾十名戰死的唐軍被就地火化,骨殖裝入甕中,將來帶回家鄉。
雨霧中人影晃動,荔非守瑜帶著幾十名士兵回來了。
“怎麼樣,有漏網之魚嗎?”
“回稟將軍,我們在上游伏擊了吐蕃小隊,十名吐蕃報信兵全部被殺,無一漏網,吐蕃駐地也空無一人。”
“干得好!”
李慶安打量了一下地獄般地宮,眉頭皺了皺,隨即下令道︰“將他們人頭割下帶走,尸體燒掉。”
腥臭的尸煙彌漫在地宮中時,唐軍已經離開了,帶著吐蕃人的馬消失在茫茫的大雨之中。
.......
雨已經漸漸停了,山洪並沒有爆發,但達特勒滿川河水暴漲,在狹窄之處如萬馬奔騰,聲似雷鳴。
唐軍漸漸地靠近了迦藍城王宮,王宮之上如臨大敵,國王果勒幾乎將全城的軍隊都調集來守衛王宮了,其實也只有一千余人,他們密密麻麻站滿了王宮兩旁的平台,心情忐忑地望著從東面而來的唐軍。
“將軍,要強攻嗎?”荔非守瑜低聲問道。
“不用!對付這種弱兵不需要我們唐軍傷亡。”
李慶安回頭命道︰“搭建人頭山。”
距王宮百步外,唐軍開始用吐蕃人頭搭建人頭山了,八百余顆人頭個個面目猙獰,有的依然帶著頭盔,有的披頭散發,有的怒目圓睜,有的表情痛苦,甚至有燒得面目全非的人頭。
人頭山很快便搭好了,形成了一座震撼人心的血腥圖,格外地令人恐懼,王宮上很多士兵開始嘔吐起來,大多數人兩腿嚇得瑟瑟發抖,迦藍王果勒更是臉色慘白,他身旁的王後忽然看清了那座小山是用什麼搭成,她嚇得一聲大叫,軟軟倒地,竟昏死了過去。
李慶安將一封信插在箭桿上,他的巨弓漸漸拉開了,瞄準了百步外迦藍王的黃金高冠,弦松,長箭射出一道拋物線,向平台上的迦藍王飛掠而去,平台上一聲大喊,果勒一陣茫然,當他看清箭竟是朝自己射來時,嚇得他魂飛魄散,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嚓!’地一聲,箭射進了他的黃金王冠,他的頭皮甚至感受到了冷冰冰的箭桿,果勒眼前一黑,也嚇昏過去。
“國王!王後!”
平台上一陣大亂,半晌,果勒醒來,他連聲大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大王,是一封信。”
“信?”
果勒渾身軟得沒有一絲力氣,連信也拿不動了,他顫聲道︰“上面寫什麼?”
侍衛撕開了信,信是用吐火羅語寫成,只有一句話︰‘投降大唐,爾繼續做迦藍王,不投降,再建一座人頭山。’
“大王,怎麼辦?”
果勒長嘆一聲,“還能怎麼辦,把我和王後綁縛,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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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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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29:07
第三十二章 婆水之謎
李慶安命賀嚴明統領一百人鎮守迦藍城,他率其余四百人走護密道繼續向東進軍,十天後,高仙芝的大軍也抵達了迦藍城。
迦藍城的王宮里,高仙芝在地圖前考慮著他下一步的部署,從赤佛堂路他可以直搗小勃律,但這條路路途遙遠且艱難,他一萬軍隊的後勤無法解決。
更重要是連雲堡那邊還有近一萬吐蕃軍,如果他們殺回小勃律,和小勃律的吐蕃軍南北夾擊,那唐軍危矣!而且不拿下連雲堡,奪取小勃律也毫無意義,更重要是拿下連雲堡,特勒滿川北谷的一萬吐蕃就無從支援,他們也會撤回吐蕃,一箭三雕啊!
想到這,高仙芝用炭筆在連雲堡上重重打了一個叉,還是按原計劃行動,兵分三路進軍連雲堡,一路由疏勒守捉使賀崇��統三千騎兵沿特勒滿川的北岸率三千騎兵進軍連雲堡,割斷連雲堡和特勒滿川吐蕃軍的聯系,一路由撥換守捉使賈崇��統領,自赤佛堂路南下,堵截可能從連雲堡南撤的吐蕃軍,而他高仙芝走中路,離開特勒滿川谷地走護密道進軍連雲堡。
次日,三軍分道,浩浩蕩蕩向連雲堡殺去。
.......
李慶安晝伏夜行,又走了近二十天,這天半夜,他們終于來到了婆勒川,距連雲堡還有五十里,婆勒川是烏滸河上游的兩條支流之一,一條是播密川,一條就是婆勒川,連雲堡就緊靠婆勒川的中段。
行軍到這里,李慶安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他將等待高仙芝主力到來,為了不被吐蕃軍的探子發現,唐軍找到了一座巨大的山洞隱藏起來。
士兵們已經疲憊不堪,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每個人躺下來很快便進入了夢鄉,山洞里靜悄悄的,士兵們睡得香甜,鼾聲此起彼伏。
李慶安躺在一塊凹陷的岩石上,身下和士兵一樣,也墊著一塊軍毯,他卻難以入眠,月亮升起來了,銀白色的清輝從洞口射入,灑在他的臉上,一年多了,每當月亮升起的時候,他就會想起他的前生,對前生的記憶也很蒼白,高強度的軍事訓練,給了他一副強健的體魄,剩下的就是在一塊射箭場上,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射箭,他甚至連只手機都沒有,只有在比賽時才會進入繁榮的大都市,盡管如此,他還是無比懷念從前的生活。
李慶安嘆了口氣,他輕輕撫摸著臉上長長的傷疤,傷疤已經成了他永久的標志,他似乎想起什麼,從口袋里摸出了一塊小銅鏡,這是高霧那天晚上扔給他的東西,他原以為那個潑辣的小娘會送給他刀箭之類,沒想到卻是一塊銅鏡。
想著霧娘古怪的心意,李慶安不由泛起一陣溫馨,他就著月光用銅鏡看了看自己的臉,傷疤大部分被頭發遮住了,只在額頭上拉出短短一條,直至眉梢,但這道傷疤並沒有給他帶來猙獰之感,反而給他增添一絲男人的冷硬之氣。
“將軍!”洞口傳來崗哨低低的呼喊聲。
“什麼事?”李慶安站起身向洞口走去。
“好像河水有變化了。”
李慶安一愣,連忙跟隨哨兵向河邊走去。
婆勒川在這一帶變得寬闊起來,河寬三十丈,水深流激,而且可渡河處極為狹窄,僅兩里寬,其余地段,河水都是緊靠著峭壁流淌。
如果是李慶安的數百斥候軍渡河,當然不成問題,可高仙芝的一萬多主力渡河,就不是那麼容易了,關鍵是容易被對岸的吐蕃探子發現,使吐蕃軍及時趕來攔截。
李慶安來到河邊,只見河水水位突然大大降低了,他們走入河中測了測水位,深不到三尺,幾乎騎馬就可以渡過婆勒川,而原來至少水深兩丈。
“這是怎麼回事?”
正困惑時,上游忽然傳來了轟隆隆的水聲,只見一道白線如萬馬奔騰而來。
“漲水了,快跑!”
李慶安和幾個哨兵拼命向岸邊奔跑,剛剛爬上岸,大水便呼嘯而過,水位頓時恢復了原樣。
李慶安一屁股坐在地上罵道︰“他奶奶的,趕得老子屁滾尿流。”
“將軍,一炷香!”一名哨兵氣喘吁吁道︰“水位降低只有一炷香時間,很奇怪,不知什麼原因。”
李慶安也疑惑不解,真的很奇怪了,這條河居然還有定時的水位變化。
他沉吟了一下便道︰“我們再觀察幾天,還有這個機密絕不能向其他士兵泄露,你們若敢泄露,我殺了你們。”
幾個哨兵連忙應道︰“將軍放心,我們絕不敢泄露。”
......
李慶安一連觀察了五天,發現果然是天天如此,河水在四更時就會突然降低,僅僅只維持一炷香時間,非常短暫。
三天後,七月初八,高仙芝的主力抵達了李慶安他們的宿營之處,由于有李慶安的前路探查,他們行軍非常順利,準時抵達了連雲堡附近,
高仙芝主力有八千人,監軍邊令誠也隨主力而來,主力除了五千唐軍外,還有三千識匿國和護密國的聯軍,不過經過近兩個月的跋涉,邊令誠也不堪勞累和高原反應,病倒了。
唐軍主力既到,山洞便成了臨時指揮所,山洞里點了一盞油燈,燈芯突突抖動,昏黃的燈光時明時暗,高仙芝正在一塊平坦的大石上審視地圖,他身後站著十幾名安西軍校尉軍官。
良久,高仙芝嘆了口氣,對陌刀校尉李嗣業道︰“遠征小勃律之難,難在險山惡水,如何渡過婆勒川就是我第一揪心之事,我萬人渡河,聲勢何其之大,必被對岸吐蕃探子發現,讓其半道截殺于我,可如果渡水軍少,又恐怕不是吐蕃人對手,兩難啊!”
“高帥,不如讓我們陌刀軍先渡河,可以抵抗吐蕃人的攔截。”
高仙芝搖了搖頭,“你們陌刀軍全身重鎧甲,哪里容易渡河。”
別將席元慶出列拱手道︰“高帥,讓我先渡河。”
“高帥,讓我先渡!”番將賀婁余潤也不甘落後。
“你們都別爭了,要渡河大家一齊渡。”站在後排的李慶安笑著打斷了眾人的爭執,高仙芝看了他一眼,見他目光里充滿了自信,心中不由一動,忖道︰“他是先行斥候,必然是有什麼發現了。”
“七郎,你有什麼建議?”
李慶安走上前,在高仙芝耳邊說了幾句,高仙芝驚異不已,點點頭對眾人笑道︰“大家去休息吧!我自然有辦法了。”
眾人議論紛紛,都不解地散去了。
四更時分,高仙芝帶了幾名親兵隨李慶安來到了婆勒川前,他們用繩子栓一塊大石扔進了河中,大石竟一下子被沖出了兩丈多遠,可見下面暗流湍急,河水深足有一丈五,高仙芝不由眉頭緊皺,他還是有點不相信李慶安說的話。
“大帥快看!”一名士兵驚訝得叫了起來。
只見河水迅速發生了變化,水位急劇下降,片刻間竟能看到河床上的大石,高仙芝目瞪口呆,不可思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
忽然,他跪了下來,仰頭道︰“蒼天啊!這是你要助我成功嗎?”
一炷香後,河水突然暴漲,又迅速恢復了原位,高仙芝得意地大笑起來,有此天助,何愁吐蕃軍不破。
“高帥,此事我倒有個建議。”李慶安笑了笑道。
高仙芝此時對李慶安已是信任之極,他毫不遲疑道︰“你說!”
“大帥,兩軍作戰,最重要的就是士氣,大帥何不利用此事來振奮軍心呢?”
高仙芝捋須點了點頭,李慶安的建議說到他心里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21:29:33
第三十三章 血戰險堡(上)
連雲堡可謂天下險關之一,位于高聳入雲的興都庫什山北麓,是去小勃律的必經之路,連雲堡在半山腰築城,背靠險峻的大山,前面依憑水流湍急的婆勒川,為了防止唐軍強渡婆勒川,吐蕃軍還在河邊扎寨,駐兵數千人扼守住了唐軍兩里寬的渡河之處,可以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更不要說吐蕃軍在這里駐扎了八千余人。
七月十三日辰時正,高仙芝主力抵達了婆勒川北岸約五里外一處密林之中,他的行軍極為隱秘,吐蕃軍沒有半點察覺,這也難怪,已經整整六七年唐軍沒有在這里出現了,吐蕃軍做夢也想不到唐軍竟會遠繞識匿國來進攻連雲堡。
就在高仙芝抵達連雲堡北岸的同時,賀崇��的三千騎兵也準時到了,但另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賈崇��的兩千軍沒有能趕來,來報信的士兵告訴高仙芝,赤佛堂路的冰山實在太陡峭,士兵們只敢上山,不敢下山了,只能向稍微好走的西面下山,這樣離連雲堡卻是越來越遠了。
高仙芝的眉頭皺成一團,如果沒有包抄圍堵的話,連雲堡外圍的吐蕃軍就可以從南邊逃走了。
按照高仙芝的計劃,是要先打駐軍只有一千人的連雲堡,拿下連雲堡後,再回頭吃掉外圍的七千吐蕃軍,讓賈崇��走赤佛堂路,就是為了堵住外圍七千吐蕃軍的退路。
現在事已至此,他也沒有辦法了,只能先打外圍吐蕃軍,可這樣一來,肯定會有大量的吐蕃軍從小路逃入連雲堡內,從而大大增加他們攻打連雲堡的難度。
“傳我的命令,士兵們仍掉一切糧草輜重,備三天口糧,明日凌晨四更渡河!”
“大帥不可!”
席元慶連忙阻攔道︰“婆勒水深激流,不可強渡,唐軍下去恐有生命危險,還是另想辦法。”
眾將紛紛上前勸阻,高仙芝淡淡一笑道︰“你們不用擔心,我此行是上天之意,出發前我自會焚香禱告上天,讓上天助我一臂之力。”
旁邊判官劉單‘撲哧!’一笑,他指了指高仙芝低聲對行軍司馬王滔道︰“此人何其之狂也!”
王滔也哼了一聲,“到時看他怎麼過河!”
夜里三更已過,婆勒川兩岸一片漆黑,一萬唐軍輕裝簡行,收拾好了軍械戰馬,悄悄來到了婆勒川北岸五十步之外,三軍列隊等待過河,對岸黑霧茫茫,什麼也看不見,吐蕃軍營寨離河邊還有兩里,自然也看不見北岸的任何行動。
李慶安牽馬跟在軍中,他的斥候營編在騎兵營之側,雖然不是進攻主力,但也將會投入戰斗。
河邊擺起了一只香案,盤盛三牲,高仙芝跪在香案前,向上天祈禱著什麼,三軍默默地看著他,誰也沒有說話。
“七郎,你告訴我,這河水到底會有什麼名堂?”
席元慶並不相信高仙芝所謂乞求上天之說,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山洞里李慶安曾附耳對高仙芝說過什麼,便悄悄跑來問李慶安。
李慶安笑了笑,低聲對席元慶說了實話,“然不會有什麼上天幫助,這河水在四更時會突然下降,有一炷香的時間,高帥這樣做,是為了體現天意,振奮軍心。”
席元慶恍然大悟,他低聲笑道︰“大帥果然高明啊!”
“快看,河水有變化了。”
李慶安一聲低呼,所有的人都向河水望去,果然見插在河中的白色長標桿慢慢顯露出來,軍中出現了一陣騷動,人人眼中都露出了極其驚訝之色,上天真的顯靈了,許多士兵甚至跪下來,合掌向上天祈禱。
高仙芝背挺得筆直,全身貫注地盯著標桿,臉上的表情異常緊張。
“大帥,夠了!”
李慶安忍不住提醒高仙芝,只有一炷香的時間,高仙芝立刻站起身,對三軍高聲道︰“大家看見沒有,上天在幫助我們,此戰我們必勝!”
“必勝!”三軍一聲高呼。
“開始渡河,不準下馬,一炷香過河,落後者斬!”
隨著高仙芝一聲令下,唐軍紛紛下水,向對岸泅水而去,河水很淺,尚不到戰馬的肚子,三軍訓練有素,在一炷香之內,唐軍全部過了河,甚至連生病的邊令誠也過了河。
唐軍過河不久,河水突然暴漲,重新恢復了高水位,後面的唐軍紛紛驚呼,太神奇了,這簡直就是天助。
高仙芝一揮手,一萬唐軍無聲無息地向二里外的吐蕃大營殺去.
.......
小勃律對于吐蕃來說,也同樣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價值,正因為有了小勃律為基地,吐蕃便控制了吐火羅的中部和北部,將大唐的勢力趕出了吐火羅,並威脅安西南部的安全,為此,大唐數十年間曾三次出征小勃律,但最終都失敗了,為了鞏固與小勃律的關系,吐蕃贊普赤德祖贊不惜將美貌的迦蘭公主嫁給小勃律國王甦失利為次妻,並在靠近孽多城的婆夷水東岸修築了吐蕃軍營,駐兵近兩萬人。
由于唐軍三次出征小勃律,引起了吐蕃軍的高度警惕,他們特地在坦駒嶺以北的連雲堡一線駐軍八千人,成為小勃律的第一道屏障。
目前駐守連雲堡的吐蕃主將叫做尚德羅,是駐扎小勃律吐蕃軍的副都督,他住在連雲堡內,他這兩天心神頗為不寧,雖然沒有什麼理由,但一種莫名的不安讓他常常從睡夢中驚醒。
在夢里,連雲堡一場大火中熊熊燃燒,霎時化為灰燼,尚德羅一下子從夢中驚醒,他心中煩躁不安,無法入睡,就在這時,他忽然聽見有人驚呼,“大營怎麼會有火光?”
尚德羅愣住了,他咬了一下手,這不是夢,他連忙起身來到石窗前,推開窗戶,他頓時被驚呆了,只見遠方的大營處果然有火光閃動,他這里離大營有十五里,如果能看見火光的話,那就意味著大營已是火光沖天了。
“快敲警鐘!”尚德羅狂叫一聲,向大門外沖去。
........
吐蕃人大營火光沖天,斥候營的一支支火箭射進大營,瞬間點燃了帳篷,吐蕃士兵從睡夢中驚醒,他們驚恐萬分,四散奔逃。
“一、二、三!”
隨著唐軍一聲吶喊,碗口粗細,高達三丈的柵欄終于被拉倒了,柵欄轟然倒下,唐軍騎兵一聲狂呼,“殺啊!”
兩千唐騎如黑夜中的精靈,從四面八方突入吐蕃軍大營,他們揮動長槊,無情地殺戮著四散奔逃的吐蕃士兵。
人頭滾滾,血漿四濺,殘肢斷臂紛亂落地,慘叫聲、哀嚎聲響徹夜空,李慶安率斥候營在大營四周來回奔馳,攔截從大營逃出的吐蕃士兵,他們毫不留情地劈砍求生無路的吐蕃士兵,李慶安的神箭在此時發揮得淋灕盡致,他每一箭射出,必有一名吐蕃兵慘叫倒地,眨眼間,一壺三十支箭射完,在他周圍已伏屍累累。
這時,一名吐蕃軍官見他箭下殺人無數,不由勃然大怒,縱馬向他狂飆而來,大吼一聲,手中長矛當胸便刺,李慶安手執弓箭,已經無法舉槊相格,他一夾戰馬,戰馬仿佛有靈性一般,側身竄出,躲過了矛鋒,在兩馬交錯的剎那,李慶安手中橫刀閃電般揮出,‘ 嚓!’一聲,吐蕃軍官人頭飛起兩丈高,脖腔中的鮮血噴射而出,濺滿了李慶安一頭一臉,刺鼻的血腥之氣,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死屍栽倒,李慶安眼前一片血紅模糊,什麼也看不見了,這時他聽見一匹戰馬向他直奔而來,夾雜著兵器劈來的風聲,大駭之下他調頭便跑,就在這時,他聽見耳邊一聲怒吼︰“休傷我弟!”
緊接著一聲慘叫,身後殺氣頓消,李慶安用戰袍擦去了滿臉鮮血,這才發現是身高近一丈的李嗣業手執陌刀,站在自己身旁,怒目圓睜,而在身後一丈外,一名吐蕃千夫長連人帶馬被劈為兩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21:29:52
第三十四章 血戰險堡(下)
“七郎,好箭法!”李嗣業一豎大拇指贊道。
李慶安拱手謝道︰“多謝嗣業救我一命。”
李嗣業號稱天下第一刀,他為人也很驕傲,被他瞧得起的人沒有幾個,李慶安就是其中之一,他尤其佩服李慶安的箭術。
李嗣業一彈陌刀,傲然道︰“舉手之勞,七郎不用客氣,可願和我比試一番,看拿下連雲堡誰殺敵最多?”
李慶安豪興亦發,大笑道︰“好!從現在開始,你我已各殺一人。”
“不!”李嗣業眯著眼笑道︰“你現在已殺了三十一人,我只殺一人,從這個數算起。”
“嗣業英雄,我跟你比了!”
李慶安調頭沖向大營,他換過一壺箭,三箭連出,三名吐蕃軍哀嚎倒地。
“嗣業兄,我已三十四人了。”
火光中傳來李慶安的大笑聲,李嗣業嘿嘿一笑,一言不發。
........
天漸漸地亮了,吐蕃軍寨的殘煙尚未散盡,裊裊從碳木焦尸中散發出來,八千吐蕃軍斬殺了五千,但還是有兩千余人從小路逃入了連雲堡內,唐軍移師連雲堡下,他們只有一個選擇。
天剛大亮,唐軍便發動了第一次進攻,三千名護密國和識匿國的軍隊在識匿國王失迦延的率領下大舉進攻連雲堡。
唐軍鼓聲如雷,喊殺聲震天,數千名西域胡兵扛著長長的梯子,如潮水一般向堡牆涌去,連雲堡修築在半山腰上,坡高牆陡,只有一條寬約百步的坡道可以豎立梯子,但吐蕃軍已經準備準備得相當充份,一時間,巨石、滾木如暴風驟雨向攻城胡軍砸來,攻城胡軍無處躲閃,被木石砸得血肉橫飛,死傷慘重,片刻功夫,胡人軍隊便死傷千人,敗退下來。
高仙芝專注地望著吐蕃軍的防守,盡管他知道連雲堡不好攻,但還是沒有想到吐蕃軍竟犀利如斯。
“高帥,胡軍死傷慘重,是不是讓他們撤下來?”
“不!給我擂鼓催戰,誰敢下來,殺無赦!”
唐軍進攻的鼓聲再次擊響,轟隆隆震撼人心,識匿國王失迦延見高仙芝不肯讓他們撤下,他無可奈何,只得硬著頭皮大喊道︰“沖上去,沖上連雲堡!”
他拾起一根長槊,親自沖鋒在前,在吐蕃軍嚴密的防御下,胡兵們的第二次進攻氣勢明顯減弱了,喊殺聲不響,跑得也不快,一遇吐蕃軍反擊他們便掉頭逃命。
高仙芝面無表情,冷冷下令道︰“再有退後一步者,斬!”
在唐軍刀斧手的驅趕下,胡兵們再次向城堡進攻了,吐蕃軍的滾木��石再次密集砸下,城下哀號慘呼聲一片,甚至有胡兵跪下投降。
城堡上,尚德羅哼了一聲,這種軍隊還想攻下他的連雲堡,若不是昨晚被偷襲,鹿死誰手,還未為可知。
這時,他忽然看見了正在指揮進攻的失迦延,他已經進入了弓箭射程,便摘下自己弓箭,瞄準了失迦延,弦一松,一箭射穿了失迦延的胸膛,他輕蔑地搖了搖頭,把弓扔到一邊。
識匿國王失迦延在抬下戰場時便斷氣了,國王既死,胡兵們再沒有斗志,紛紛敗退下來,這時高仙芝終于下達了撤軍的命令。
‘當!當!當!’鳴金之聲響起,唐軍兵敗如山倒,撤退了下來。
唐軍的第一次攻擊以死傷二千余人的慘重代價而告終,高仙芝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笑容,胡軍用慘重傷亡的代價讓他摸到了吐蕃軍的底細,只有陌刀手的重甲才能抵御吐蕃軍的滾木��石。
“李嗣業,第二陣就由你的陌刀軍上,正午前給我拿下連雲堡,晚一刻,我殺你祭旗!”
.......
大唐最精銳的兩支軍隊,一是幽州鐵騎,二便是安西陌刀,陌刀長約一丈,外形如三尖兩刃刀刀,可兩面劈砍,也可刺殺,由重甲步兵使用,以腰部之力揮動,作戰時,陌刀軍如牆推進,前敵騎兵皆為齏粉,是對付騎兵的最犀利的武器
陌刀出現于高宗調露前後,天寶元年,陌刀正式裝備安西軍,目前,大唐百萬軍隊中也只有安西軍有裝備,一方面固然是陌刀打制艱難,數量不多,另一方面對使用者也有特殊要求,要求陌刀軍身高七尺以上,力大無窮,安西胡人眾多,身材普遍高大,可以找到足夠的兵源。
目前安西軍中的陌刀手有三千人,高仙芝親領都尉,具體軍隊由昭武校尉李嗣業和副尉田珍率領,李嗣業號稱天下第一刀,他身高足有八尺,力大無比,他和李慶安打了賭,心中早已躍躍欲試,在等待這個機會。
“咚!咚!咚!”唐軍巨大的鼓聲再一次敲響,一千名全副重甲的陌刀軍出戰了,他們列成五排,個個魁梧偉岸,手中陌刀森冷鋒利,一步一步向連雲堡列隊而去,他們步伐緩慢,但每走一步都是那麼驚心動魄、震撼人心,仿佛他們的到來勢不可擋。
“一百步.....五十步。”
吐蕃軍的箭矢呼嘯而來,叮叮當當射在陌刀軍的重甲上,紛紛折彎落地,城上的吐蕃軍出現了異動,唐軍這支軍隊令他們生畏,尚德羅也有點緊張了,天底下竟會有這麼高大的軍隊。
‘轟!’地一聲巨響,一座包裹著厚厚牛皮的巨大梯子搭上了城牆,陌刀手開始登牆了,吐蕃軍如夢方醒,滾木��石如雨砸下,陌刀用長刀撥打著巨石圓木。
一名陌刀手劈開了一段滾木,卻被一塊沉重的石塊砸在重甲上,盡管不足以當場致命,但巨大的沖擊力還是使他翻滾下去,陌刀高高飛起,在空中盤旋,寒光閃閃,儼如一片飛舞的冰花。
被砸翻得唐軍畢竟是少數,唐軍列陣而上,頂著雨點般的滾木��石,一步一步向上進攻。
尚德羅已經大汗淋灕,他拼命想著辦法,用箭射、用石砸,用火燒,他能想到的一切辦法都用上了,可是在這支唐軍面前,所有的手段都無濟于事,他臉色慘白,仿佛夢中的情形要即將上演︰大火熊熊燃燒,徹底吞沒連雲堡。
不!一定有辦法的,他的目光忽然停在巨大的木梯上,那比腿還粗的梯桿,包著厚厚的熟牛皮。
他呆立半晌,忽然,瘋了似地沖上去,舉起刀拼命地砍向梯子,這或許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了,吐蕃軍如夢方醒,一齊舉刀沖了上來,亂刀砍剁木梯,梯子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邊上的幾名唐軍站立不穩,紛紛掉下梯子,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空中響起了一聲霹靂般的大吼,一個巨大的黑影如狂風般地席卷而來,這是李嗣業沖上來了,他陌刀一揮,頓時血霧彌漫,五名吐蕃兵被砍成十段,他陌刀上下翻飛,片刻間數十名吐蕃軍被砍為齏粉。
尚德羅眼都紅了,他大叫一聲,舉劍沖上,只跑了一步,他突然定住了,從額頭至胸腹出現了一條長長的紅線。
“第四十八個!”
李嗣業仰天大笑,他回頭大喊道︰“李七郎,我已經超過你了。”
副尉田珍也一躍上城,揮刀劈死數人,他一揮手,數百名陌刀手一涌而上,吐蕃軍在瞬間崩潰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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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0:12
第三十五章 吐蕃公主
孽多城,小勃律王宮裡彌漫著濃郁的檀香,鼓聲陣陣,絲管樂聲悠揚,數十名吐蕃樂師坐在兩旁,專心致志地彈奏著樂器,在他們手上,琵琶、笛子、嗶旺、紮年、長鼓,以及高低達瑪皮鼓等等樂器演奏出了雪山高原的神奇和豪邁。
在宮殿中央,十五名年輕美貌的吐蕃少女身著仙女式的長裙,天衣飄帶,瓔珞臂釵,舞蹈神態優雅嫵媚,似天女下凡,踏樂而舞,時而長帶揮舞,時而搖曳緩行,步步生蓮。
在宮殿上首,一張描金畫銀的象牙榻上慵懶地臥躺著一名中年男子,他就是小勃律國王蘇失利,面對輕盈嫵媚的吐蕃少女他顯然沒有興趣,他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這時,鼓聲停止,長笛聲高高拋起,仿佛從雪山上吹來了一股冰涼的清風,十五名舞女分為三簇,她們相依而眠,仿佛在夢中感受著清風拂面,蘇失利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目光興奮地注視著宮殿門口。
一名身披白色絲帶的吐蕃仙女出現了,她容貌清麗絕倫,媚眼流酥,仿佛是雪山神女禦風而至,在殿中她揮舞絲帶,輕啟朱唇,大殿裡響起了她那天籟般的歌聲。
“諧本我去了,諧本我去了,如果打開了歌的大門,天神的公主請五位,增神的公主請五位,魯神的公主請五位,三五一共一五位,加上諧本我十六人。”
蘇失利被她的歌聲迷得神魂顛倒,竟不自覺地站起身,也跟著他的迦蘭公主一起翩翩起舞。
.......
“我的國王,你為什麼憂愁,是我的贊普父王沒有讓你的臣民吃飽飯嗎?”
舞蹈後,迦蘭公主和丈夫蘇失利在王宮後的花園裡並肩緩行。
“不是!是幾個貴族反對我心向吐蕃,他希望得到唐朝的瓷器和絲綢,而不是吐蕃的毛皮。”
“那國王為什麼不把這些反對者的人皮剝下來,給我做成樂器呢?”
迦蘭公主笑容嬌美,豐滿紅潤的嘴唇裡仿佛只應該談論音樂和舞蹈,可她說出來的話,卻容易讓人夜間驚醒。
“還有,你那個王后的人皮我已經看膩了,我的國王,能不能把她的女兒賜給我,我更喜歡她新鮮柔嫩的皮膚。”
“不行!她才十三歲,而且和大勃律的王子有婚約,我不能背信棄義。”
“哼!”迦蘭公主輕輕哼了一聲,嬌美的笑容不見了,她突然加快了腳步,向宮殿走去,“衛兵,收拾一下東西,我要回邏些城。”
“不!我的公主,你不能走。”
蘇失利慌忙追了上去,隱隱聽見他哀求的聲音,“公主,你不要走,我答應你。”
.........
‘瀚海闌幹百丈冰,愁雲慘澹萬里凝。’
從連雲堡到小勃律要橫跨興都庫什山,雲峰高聳、空氣稀薄,千里冰川一眼看不見邊際,坦駒嶺是進入小勃律的一條捷徑,山嶺險峻,多懸崖峭壁,嶺長四十裡,下嶺即阿弩越城。
攻下連雲堡,高仙芝重新整軍,留下二千傷病士兵交與生病的邊令誠及一班文官,他則率領八千精兵,揮師小勃律,行軍三天后,大軍開始翻越坦駒嶺。
這裡山高數千丈,冰丘起伏、冰塔林立、冰崖似牆,裂縫如網,要緊靠懸崖峭壁而行,寒風凜冽,更使人站立不穩,稍不留神就要跌下千丈冰縫。
忽然,一連串絕望的慘叫,一匹戰馬滑倒,摔下千丈冰縫,十幾名唐軍也被連同帶倒,一起墜入深淵。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了,寒風在雪崖邊打著旋,眾唐軍默默地望著腳下萬丈深淵。
良久,唐軍又繼續前行,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長長的隊伍行進在白雪皚皚的崖路上,儼如黑色的蟻群一望無邊。
天色漸漸地暗了,隊伍走過了險絕的懸崖小道,來到一片較平坦的雪原,高仙芝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地勢,令道:“軍隊就地駐營,命校尉以上軍官到大帳開會。”
軍令既下,士兵們開始忙碌起來,安營紮寨,雪山之上無法煮食,士兵便用雪就乾糧充饑,大多數人倒下後便裹上毛毯呼呼大睡,在冰原上睡眠極為危險,保暖稍微不夠就會凍死在夢中,儘管如此,但士兵們皆已疲憊之極,眾人擠靠在一起,沉沉進入了夢鄉。
高仙芝大帳內燈火昏暗,十幾名校尉軍官肅然而立,等待著大帥的軍令,高仙芝背著手在大帳裡來回踱步,片刻他徐徐道:“明天我們就該下峰了,可我最擔心的事情就是士兵們不敢下山。”
“大帥,軍令所至,那有不敢下山的道理。”李嗣業介面道。
高仙芝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原來也是這麼想的,可賈崇瓘的軍隊就因不敢下山而沒有和我們匯合,前車之鑒,我怎能不考慮這個風險。”
眾人都不再說話,高仙芝說得確實有道理,上山的路筆直陡峭,冰厚路滑,下山也應該一樣,那種隨時下墜的感覺想想都令人心寒,這個危機不知大帥該怎麼解決了。
高仙芝走了幾步,忽然笑了,他對眾人道:“這件事切不可告訴軍士,另外,何時拔營聽我的安排,大家先下去吧!”
眾人見大帥似乎已經胸有成竹,便紛紛離去,這時高仙芝卻給李慶安使了個眼色,讓他留下來。
“大帥請吩咐吧!”不用說,李慶安便知道高仙芝有任務要交給斥候營。
高仙芝沉思片刻道:“山下便是阿弩越城,我想,假如有阿弩越土人上山來迎接唐軍,那時唐軍懼意便可消去,下山就容易得多。”
他看了一眼李慶安,問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李慶安笑了,“大帥是想效仿曹孟德的望梅止渴吧!”
“正是如此!”
高仙芝笑著點了點頭,又道:“這個任務我就交給你了,不管你是派人妝扮也好,還是真的抓阿弩越土人來也好,總之,明天中午之前,阿弩越土人必須要上山來迎接唐軍。”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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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0:44
第三十六章 阿弩越城
整個坦駒嶺延綿四十餘裡,上山和下山之路皆陡峭如刀削,行路異常艱難,是夜,李慶安率領二百余名手下悄悄下山了,一直到二更時分,眾人才艱難地摸下了山崖,隱蔽在一座巨石之後,夜色中,遠方黑黝黝的阿弩越城牆隱隱可見。
“將軍,我們是否趁機拿下阿弩越城?”賀嚴明低聲問道。
李慶安輕輕搖了搖頭,“不行,我們不能打草驚蛇,壞了大帥的戰術。”
“那我們怎麼裝扮成阿弩越人,上山迎接弟兄們?”
“人不用太多便可。”李慶安的目光投到了右面的山坳裡,那裡有一處十幾戶居民的小村莊。
“嚴明,你率本部去把那裡的阿弩越人全部帶來,不肯來者,盡殺之!”
......
賀嚴明率本隊人迅速向小村莊摸去,李慶安地目光又再一次投向了阿弩越城,事實上,在他下山前高仙芝便已囑咐過他,‘阿弩越城兵力鬆弛,君可見機行事。’
這句話說得含糊,但高仙芝的言外之意卻是准許他可以自行其事了,阿弩越城,他能不能一舉拿下呢?
就在李慶安沉思之時,一名士兵跑來稟報,“賀隊正回來了。”
只見賀嚴明帶著三十幾名阿弩越人匆匆而來,見到李慶安,他得意地笑道:“將軍,出乎意料的順利,這些阿弩越人貪圖小利,每人給他們二百文錢,他都願意上山迎接。”
李慶安看了一眼後面的阿弩越人,三十幾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個人的眼睛裡都充滿了期盼,他便點點頭笑道:“很好,挑二十人出來,我們士兵也出二十人,換上他們的衣服,一同上山歡迎大軍,告訴他們,只要心誠熱情,我每人可給五百文錢。”
一名士兵將李慶安地話翻譯成了吐火羅語,阿弩越人頓時歡呼起來,紛紛取出嗩呐、鑼鼓等樂器,準備隨唐軍上山。
李慶安又對賀嚴明道:“這些人就由你帶上山去,你會說吐火羅語,皆時也扮成其中一員。”
賀嚴明呆了一下,心中暗暗罵道:“奶奶的,老子就揹運,什麼倒楣的事都輪到我!”
他連忙捂住腳咧嘴道:“將軍,能不能換一個人上山,我的腳剛才扭了一下,恐怕不能爬山。”
“你真的腳扭了?”
“真的,將軍請看,腳背都腫了。”
“唉!真是可惜了,如果再上去一趟,說不定你就可以升副尉了。”
“副尉?將軍,我腳好像沒事了,你看,好好的。”
“沒事就好,你快去吧!”
李慶安笑了笑,揮手對眾人道:“大家都過來,我有話對大家說。”
......
夜色蒼茫,寒風中,阿弩越城的上空格外明朗,無數的星辰仿佛寶石般的綴在夜空,散發著璀璨的光芒,在這明亮的星空下,阿弩越城安靜地沉睡著,三更時分,正是人們睡得最香甜的時刻.
就在這時,近兩百條黑影出現在了阿弩越城外,他們動作迅速,快如狸貓,在一聲低低地命令下,飛速越過一條一丈寬的壕溝。
阿弩越城修在一座巨大的石崖之上,進退都只有一條路,易守難攻,城池很小,周長約千步,裡面住有三四百戶人家,另有三百名守軍,由一名貴族擔任城主。
“將軍,怎麼辦?”荔非守瑜低聲問道。
唐軍面前是一條巨大的石縫,寬五六丈,形成一道天然的護城溝,由一座藤橋相連兩岸,在對岸的藤橋邊有一座石屋,裡面應該有十幾名守軍,不過此刻燈火漆黑,守軍應該在睡眠之中。
這也難怪,大唐立國百年來,從沒有軍隊翻越坦駒嶺至此,況且前面的連雲堡還有重兵把守,阿弩越人做夢也想不到唐軍會在今夜突至。
李慶安沉吟片刻,拿下阿弩越城不在話下,關鍵是不能走露了消息。
“你率一百人繞到城後,堵住他們的退路,以一支火箭為信號,我們同時發動進攻。”
“遵命!”
荔非守瑜一揮手,帶領一百人迅速跑過藤橋,向城後繞去,石屋裡靜悄悄的,守軍沒有發現危險已至。
“將軍,有五個人!”石屋旁,韓進平指了指石屋,壓低聲音道。
李慶安做出一個動手的姿勢,兩名唐軍立刻向石屋內緩緩吹入了幾管迷香,片刻,韓進平率領幾名手下進去了,很快便換了一身阿弩越城士兵的裝束出來。
就在這時,天空忽然一道亮光劃過,一支火箭騰空而起,火焰拖著長長的尾巴,迅速消散在黑暗之中。
“上!”一百余名唐軍向阿弩越城奔去,他們奔至城下,手中飛爪拋上了三丈高的城牆,縱身而上,一名阿弩越城哨兵忽然聽到異動,趕來察看情況,卻被 李慶安一箭射穿了喉嚨,悶叫一聲,從城上重重摔下,忽然,城南喊殺聲驟起,驚醒了沉睡中的人們,守城士兵紛紛向南邊跑去,他們卻沒有想到,李慶安的一百餘 人已經從北門無聲無息進入了城內。
阿弩越城的城主叫阿利來茨,是小勃律的十大貴族之一,阿弩越城就是他的領地,他在睡夢中被喊殺聲驚醒,他以為又是吐蕃人前來偷擄女人,一怒之下拔劍沖出府宅。
“城主,敵軍來了一百多人,他們很厲害,我抵擋不住。”一名士兵跑來驚慌失措地稟報道。
“混蛋!一百多個吐蕃人就把你們嚇成這樣?”
“稟報城主,不是吐蕃人,是唐軍!”
“唐軍!”阿利來茨呆住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就在這時,他的前方忽然出現了一百餘名身著明光鎧的唐軍,呈扇形將他包圍了,個個張弓搭弩,冷冷地對準了他。
“我們是唐軍先鋒,唐軍天兵已至,棄劍,饒你一命!”一名通曉吐火羅語的唐軍士兵大聲道。
阿利來茨呆了半晌,他終於明白過來,不由長歎一聲,把劍扔在地上,回頭命令手下道:“天可汗的天兵已至,命令所有的人投降,不可抵抗。”
命令傳開,阿弩越城的士兵們紛紛繳械投降,唐軍以不傷一人的代價,輕而易舉地拿下了阿弩越城。
.......
次日中午不到,唐軍主力開到了下山路前,這裡高達千丈,山勢陡峭,冰川密佈,坡度幾乎和地面垂直,正如高仙芝的預料,唐軍望著山下陡峭的山壁,一個個膽寒心顫,誰也不肯下山。
“大帥,你殺了我們吧!我們寧可被你殺死,也不願意摔得粉身碎骨。”
尤其打仗勇敢地胡人們,仿佛個個都有了恐高症,癱坐在冰雪上,誰也拉不動他們。
只有立功心切的席元慶急不可耐道:“大帥,不如讓我先下去吧!我去拿下阿弩越城。”
高仙芝只是搖頭不語,他還在等待,等待著李慶安的消息,他知道,李慶安一定不會讓他失望。
這時,山路上忽然傳來了一陣嗩呐鼓樂聲,熱情洋溢的阿弩越人上山了,他們打鼓敲鑼,旗幟飛揚,唐軍們面面相視,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數十名阿弩越人越走越近,有幾個斥候營的士兵忽然發現,那個滿臉塗得漆黑的旗手似乎有點面熟,長得頗有點像他們的賀隊正,而且連那得意洋洋的神態也一摸一樣。
“阿弩越土人歡迎大唐天兵!”
眾人齊聲高喊:“大唐天兵戰無不勝,一掃勃律。”
高仙芝眉頭皺了皺,那有喊得這樣整齊的,這不是明顯訓練過嗎?但他不露聲色,笑呵呵地回頭對眾人道:“大家看到沒有,阿弩越土人來迎接我們了,眾兒郎們,打起精神來,我們下山!”
“下山!”大唐士兵群情激昂,一齊舉臂高呼,大隊人馬開始浩浩蕩蕩向山下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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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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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1:07
第三十七章 夜襲孽多
阿弩越城內的一座大房子裡,高仙芝正凝視著地圖不語,從這裡前往孽多城還有一百餘地,高原平坦,騎兵已經可行,正常的話,天黑之前可以到達,但兩萬吐蕃重軍距孽多城也只有五十餘裡,如果唐軍久攻城不下,一旦他們得到消息,趕來支援的話,自己的八千軍隊可就危險了。
“這一仗該怎麼打呢?”高仙芝背著手,慢慢地來回踱步。
這時,一名親兵稟報道:“大帥,斥候營李校尉帶阿弩越城主求見。”
“讓他進來!”
門簾一響,李慶安帶著阿利來茨走了進來,阿利來茨上前一步,雙膝跪下道:“奴謝高大帥保全阿弩越城。”
高仙芝連忙將他扶起來,笑道:“我大唐天兵是來替你們趕走吐蕃人的盤剝,只要你們肯誠心投降,我是絕不會傷害你們。”
“多謝大帥恩德,我們小勃律人深恨吐蕃人的剝削,困乏已久,無時無刻不再盼望著唐軍前來相救。”
旁邊李慶安介面笑道:“阿利來茨告訴我,小勃律十大貴族中有六人是心向大唐,大帥,這可是一個機會。”
高仙芝眼珠一轉,他忽然想出了一條絕妙之計,便呵呵笑道:“七郎,你小子是想爭這份功勞吧!”
李慶安被說中心事,他立刻單膝跪下道:“請大帥成全!”
高仙芝點了點頭,“很好,你讓我想到了一條妙計,不過這條計策我打算讓席元慶來實施,我會另給你一個同樣重要的任務。”
天剛擦黑,三千大唐騎兵便在別將席元慶的率領下向孽多城進發,天空佈滿了暗紫色的雲彩,沒有下雨,雖然此時處於盛夏季節,但夜風依然寒冷,像刀一般地刮蝕著士兵們的臉龐。
騎兵隊無聲無息地疾行,沒有人說話,只聽見戰馬有節奏的雜遝聲,唐軍仿佛一條黑色的鐵流般,向南方的孽多城殺氣騰騰而去。
......
孽多城王宮內燈火通明,樂聲悠揚,一隊美貌的吐蕃少女正輕歌曼舞,國王蘇必失在舉行宴會,除了國王和吐蕃公主外,還有幾名小勃律貴族也攜帶妻女出席了宴會。
“我的公主,你已經喝了三杯酒了,是什麼事情讓你如此高興?”
迦蘭公主滿臉暈紅,明亮的眼睛裡閃爍著喜悅的光輝,她舉起酒杯,輕啟朱唇道:“想到明天我就要得到一張鮮嫩的鼓皮,我怎麼能不高興呢?”
蘇必失心中一陣黯然,畢竟是他的親生長女,過了今晚就要被剝皮了,他心中著實難受,可又不敢表露出來。
迦蘭公主瞥了他一眼,柔聲道:“莫非國王又反悔了嗎?”
“沒有!我既然已經答應你,怎麼會反悔,她是那賤人的女兒,我一點都不在意。”
迦蘭公主嬌顏綻開了迷人的笑容,她伸出纖纖玉指,端起酒杯道:“我的王,為我們將得到最鮮嫩的鼓皮,我們幹一杯,明天我會親自為你演奏你最喜歡的赤身鼓舞。”
想到公主那蕩人魂魄的赤身鼓舞,蘇必失心中一陣激動,先前的一絲黯然也被一掃而空,他端起酒杯呵呵笑道:“讓人期待啊!來,我們幹這一杯。”
兩人將酒一飲而盡,這時,一名侍衛前來稟報道:“國王,雪蓮公主啼哭不止,哀求要見國王殿下。”
迦蘭公主笑了笑,優雅地站起身道:“我的王,讓我去勸勸她吧!哭得太多,可會影響到我鼓聲的優美。”
“去吧!告訴她,這是她的命。”
迦蘭公主拖著長長的絲裙來到了王宮中的一座牢房前,隱隱聽見牢房裡有低低地哭泣聲。
迦蘭公主窗前向裡面探望一眼,只見一張木榻上坐著一名白衣少女,
她雙肩瘦弱,纖細的腳腕上帶著巨大的鐵鍊,顯得異常的楚楚可憐,她正捂著臉哀哀哭泣,口中斷斷續續地低聲哀求道:“父王,求求你放過女兒吧!”
“雪蓮,你馬上要去見母親了,你應該高興才對,為什麼要哭泣呢?”
迦蘭公主聲音很輕柔,仿佛冰泉般地動聽。
少女抬起頭,露出了一張清秀美麗的臉龐,但臉上流滿了淚水,她見公主在窗外,連忙起身跑來,卻被鐵鍊拉住,重重地摔在地上,她爬起來跪下哀求道:“公主,求你饒了我吧!我願意給你做牛做馬,伺候你一輩子。”
“不!”迦蘭公主輕輕搖了搖頭,“你是小勃律最珍貴的明珠,我怎麼能讓你做牛做馬,我會把你變成世間最動人的樂器,用你的骨骼做架,用你的人皮做面,我要用你演奏出雪山神女的絕唱,雪蓮,這是你的榮幸,感謝我吧!”
少女嚇得渾身發抖,她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娘,你快來救救我啊!”
監獄外的幾名侍衛紛紛扭過頭去,眼中皆露出不忍之色,迦蘭公主卻不悅地哼了一聲,“和她娘一樣的下賤,沒有一點感恩之心,明天我要親自看她做成鼓。”
她一拂袖,輕盈地走了,牢房裡只剩下少女絕望的痛哭聲。
.......
半夜裡,國王蘇必失忽然被一陣激烈的敲門聲驚醒了,“出什麼事了?”他極為不高興地問道。
“國王,不好了,十裡外發現了大隊唐軍騎兵。”
“什麼!”
蘇必失騰地坐了起來,“有多少人?”
“大約三四千人左右。”
蘇必失愣了半晌,忽然用勁推身旁的迦蘭公主,“公主,你快醒醒,唐軍來了!”
迦蘭公主正在做一個美夢,夢見自己有了一面新鼓,鼓皮細膩鮮嫩,輕輕敲打,發出了天籟般的聲音,她一下子被國王推醒,不由嬌嗔道:“我的王,你幹嘛要壞我的美夢。”
“別做夢了,唐軍殺來了。”
“啊!”迦蘭公主心都要停止跳動了,她捂住胸口,驚懼地問道:“這、這可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快拿你的印符去求援軍。”
蘇必失一邊慌亂地穿著衣服,一邊道:“現在只要能拖住唐軍,拖到援軍過來,我們就有希望了。”
“好的,我就取印符。”
迦蘭公主也顧不得穿好衣服,從床頭取過一隻黃金匣子,用鑰匙打開,取出了一尊虎符,這是調動吐蕃軍的印符,只有她才有這個權力。
她打開門,把印符交給自己的貼身侍衛道:“你速去大營向論若贊求救,他晚一刻來,我命將不保!”
.......
城外,席元慶的三千鐵騎離孽多城已經不到五裡了,鐵蹄聲震天,向孽多城鋪天蓋地殺來。
.......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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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2:06
第三十八章 妖花凋謝
孽多城頭之上,火光獵獵,照如白晝,蘇必失帶著一幫貴族站在城牆上,不安地望著城下的唐軍,唐軍並沒有攻城,而是在一裡外停了下來,這個怪異的舉動讓他們驚訝不已,誰也不知道唐軍想做什麼?
這時一名騎兵飛奔而至,將一封信一箭射向城頭,他大聲道:“我們要去攻打大勃律,特向貴國借道。”
城上士兵拾到箭信,連忙將它交給了蘇必失,蘇必失看完信,心中驚疑不定,唐軍居然是去攻打大勃律,這倒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旁邊一名貴族低聲道:“國王殿下,唐軍是怕打草驚蛇,所以要先打大勃律,可是他們回過頭,一定會來對付我們,千萬不要上當。”
蘇必失沉思片刻,如果真是打完大勃律後再來進攻自己,他倒放心了,那時吐蕃援軍已經到了。
“你們說借道攻打大勃律,可以什麼誠意來證明?”蘇必失高聲問道。
“我們大帥願獻上絹千匹,精美瓷器二十箱,上好茶葉兩百擔,作為借道之資,請國王和各位貴族笑納。”
唐軍騎兵一指遠方,只見無數唐軍挑籠抬擔,將近百口大箱子抬到城門邊上,他們打開了十幾箱,裡面果然都是絲綢瓷器,旁邊的貴族們一陣驚呼,眼睛都看直了。
“好吧!我同意你們借道,你們去吧!”
得到了小勃律國王蘇必失的許可,唐軍騎兵調頭向南,一陣狂風似地賓士而去,城外只剩下百口大箱子。
一直望著唐軍走遠了,幾名貴族對望一眼,幾乎不約而同地向城下奔去,“快開城門!”他們呼喊著自己的手下,開城去奪寶,唐軍大帥已經說過了,這些寶貝可是有他們一份。
“你們等一下!”蘇必失大聲制止,可他哪裡能制止得住已經紅了眼的貴族們,他越喊,貴族們就越奔得快。
城門轟隆隆開了,數百名士兵一湧而出,向大箱子奔去,就在他們靠近大箱子的刹那,後面的近百口大箱的箱蓋突然開了,裡面不是什麼絲綢瓷器,而是一個個身披重甲的陌刀手。
李嗣業大吼一聲,揮刀而上,瞬間肢體橫飛,血光迸濺,他一揮手,“殺!”
百名陌刀手舞刀而上,他們殺得人頭滾滾,慘叫聲不絕,就在這時,一支火箭射入天空,遠方傳來了轟隆隆的馬蹄聲,唐軍騎兵又殺回來了。
蘇必失被驚得目瞪口呆,他見唐軍已經殺進城門,忽然大叫一聲,轉身便向王宮逃去。
........
王宮裡,雪蓮已經被剝去了衣服,四肢吊在繩子上,迦蘭公主端著一杯酥油茶,坐在象牙椅上欣賞著即將要發生的盛況,三年前,另一個女人就在這裡,在同樣的繩套上,在哀嚎中慢慢地變成了自己的一面鼓皮,而今天,她的女兒,也將成為自己盼望已久的新鼓。
迦蘭公主清麗絕倫的臉龐上露出了她最迷人的笑意,她的眼中已經開始有些激動起來。
她輕輕一揮手,朱唇輕吐:“開始吧!”
兩名赤著上身的吐蕃大漢拔出刀,一步步走向繩套上那晶瑩潔白的玉體,在羞憤和絕望中,女孩已經駭暈了過去,頭軟軟地耷拉著,吐蕃大漢剛要動手,迦蘭公主卻一擺手,笑道:“我不想看一個死人的模樣,用水把她澆醒。”
‘嘩!’地一桶水,從女孩頭上淋下,女孩慢慢蘇醒了,她直勾勾地盯著迦蘭公主,悲傷沒有了,眼中只剩下無盡的仇恨。
“先挖她的兩隻眼。”
迦蘭公主話音剛落,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劇烈的腳步聲,蘇必失在數十名侍衛的簇擁下飛奔進來,雪蓮看了父親,哭喊道:“父王,救救我!”
蘇必失已經顧不上自己女兒了,他拉著迦蘭公主便跑,“我的公主啊!快逃吧!唐軍已經殺進城了。”
迦蘭公主驚得魂飛魄散,手中茶杯‘噹啷!’落地,摔得粉碎,她被蘇必失拉著奔跑,可心裡依舊有點不甘心,但她沒有機會了,幾名監獄侍衛已經將雪蓮救下,用衣服裹住了她的身子,背著她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迦蘭公主不由暗暗一咬牙,“小賤人,總有一天,我還要剝你的皮!”
王宮緊靠東城門,有一條暗道直通城外,蘇必失帶著公主和數十名侍衛從暗道逃出,向東面的山嶺跑去。
在東面約十五裡處便是婆夷水大峽谷,峽谷寬約百丈,延綿千里,穀下深二百餘丈,水流湍急,時值夏季,水霧彌漫在峽谷之中,水聲震天,數裡外可聞, 峽谷上有一座藤橋,是吐蕃軍整整耗時一年製成,它唯一地連接著峽谷兩岸,在對岸的三十幾裡外便是吐蕃大營,駐紮有二萬吐蕃重軍。
蘇必失和迦蘭公主一路奔逃,一個時辰後,天漸漸亮了,他們終於靠近藤橋,只剩下不到兩裡,已經聽見了峽谷內的水聲。
蘇必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停下腳步,呼呼地喘著粗氣道:“公主,稍微、稍微歇息一下吧!我不行了,真的跑不動了。”
迦蘭公主坐在一塊大石上,也喘著氣道:“只剩下兩裡了,過了橋我們就安全了,再堅持一會兒吧!”
就在這時,一名吐蕃侍衛驚恐地指出遠處大喊,“快看,是唐軍!”
只見數裡外,一支數百人的唐軍向這邊飛馳而來,他們也發現了國王一行,紛紛加快了速度,迦蘭公主嚇得魂不附體,她也不管國王,拼命向藤橋跑去,她的兩名心腹侍衛一左一右架護著她。
蘇必失的侍衛都各自逃生了,丟下他一人,他大聲咒駡著,手腳並用地向山頂爬去,忽然,一支箭呼嘯而至,正中他的大腿,蘇必失一聲大叫,骨碌碌滾下了山坡,立刻有兩名唐軍上前,用長槊抵住了他的咽喉。
這支軍隊便是李慶安奉命來砍斷藤橋,他們道路艱難,晚到了一個時辰,恰好遇到了蘇必失等人,此刻,李慶安也看了一個頭戴金冠的年輕女人,在朝霞的映照下,她的身姿顯得格外的美麗飄逸,李慶安意識到,這必然就是那個美貌無雙的吐蕃公主了,他一聲低喝,“追上她!”
數十名唐軍吆喝著,向迦蘭公主追去,越來越近,她的兩名侍衛見情況危急,大吼一聲,撲向追來唐軍。
迦蘭公主跑上了藤橋,向對岸狂奔而去,就在這時,對岸也出現大隊吐蕃軍,他們接到急報,向孽多城援馳而來。
“快來救我!”
迦蘭公主大聲呼救,十幾名吐蕃士兵看見了公主,不顧一切地奔來,他們相距越來越近,迦蘭公主已經跑到藤橋中央,離最近的一名吐蕃軍不到一丈,她向士兵伸出了手。
就在這時,一支狼牙箭閃電般射來,箭杆上刻著‘淩山血箭’四個字,箭力強勁迅疾,一箭射穿了迦蘭公主的後心,箭尖從她雪白豐滿的前胸透出,殷紅色 的血染紅了她的絲衣,她一聲哀鳴,慢慢回頭,只見在橋頭的一塊大石上,一名大唐軍官執弓而立,他的盔纓在山澗風中獵獵飛揚。
迦蘭公主無力地抓向離她已不到三尺的吐蕃士兵,但身體卻仿佛被一陣風吹走,墜入了萬丈深谷......
“砍斷藤橋!”
李慶安下達了命令,眾軍亂刀齊下,藤橋轟然斷裂,將吐蕃人最後一線希望扼殺在了延綿千里的峽谷之中。
只有一條白絲帶在空中飛舞著,久久不肯離去。
......。
卷一血色安西完,請看卷二明月出天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21:32:30
第三十九章 奉命東行
九月,駐紮在婆夷水對岸的吐蕃軍見奪回小勃律無望,便趕在補給斷絕前返回了邏些城,高仙芝遂立蘇必失之女雪蓮為小勃律新王,留席元慶率兩千軍駐紮小勃律,隨即率大軍走赤佛堂路返回了連雲堡。
隨著時間漸漸進入歲末,大唐三年一度的馬球大賽將在天寶七年一月正式拉開序幕,馬球大賽是大唐時代的世界盃,各州各郡、各大邊關諸軍,以及宗室權 貴甚至皇帝的私人馬球隊皆踴躍參賽,安西軍也不例外,在上一屆的馬球大賽中,安西軍奪得了第三名,為世人所矚目,十月初,夫蒙靈察的召集令到了連雲堡,安 西馬球隊分兵兩路,一部分人從龜茲出發,而段秀實、白元光、李慶安、荔非守瑜等參加小勃律戰役的七人直接從連雲堡去長安參賽。
這天晚上,高仙芝把李慶安叫到了自己的房內。
高仙芝心事重重,背著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良久,他回頭問李慶安道:“七郎,我打算繞過夫蒙靈察,直接向朝廷報捷,你以為如何?”
這件事高仙芝已經考慮了很久,皇上的聖旨中直接任命他為行營節度使,發動小勃律戰役,至始至終都沒有提到夫蒙靈察,這顯然就是有用他取代夫蒙靈察的意思,如果再由夫蒙靈察寫捷報,夫蒙靈察會怎麼寫?會不會由此改變皇上的想法,高仙芝為此憂慮不已。
李慶安想了想便道:“大帥,畢竟夫蒙靈察還是節度使,大帥繞過他和制度不符,容易被人抓到把柄,不如大帥兩步同時走,只要在手法上稍微變動一下便可。”
“哦!怎麼個變動法?”
“很簡單,首先是做出一個時間差,給夫蒙靈察的報告晚三天出發,這樣便能保證大帥的報告要比夫蒙靈察的報告早到朝廷;其次不能用正式報告,而是用 八百里加急軍報的方式送至朝廷,但內容要詳實;最後便是要和監軍商量一下,最好讓他也署上自己的名字,這樣就成了大帥和監軍的共同報告,夫蒙靈察就算暴跳 如雷,他也無計可施。”
高仙芝緩緩點了點頭,他不得不承認李慶安的手段高明,比他的想法要周全得多,他取出一封信,遞給李慶安道:“這是我給李相國的一封信,你這次進京,替我交給他。”
“大帥放心,卑職一定辦到。”
.........
十二月初,一場大雪紛紛揚揚落下,將關中地區變成了銀色的世界,
大小河流凝冰如玉,兩岸玉樹瓊枝,遠方山脈銀裝素裹,在梅花般的雪花中顯得江山如詩如畫。
長安三橋自古便是迎來送往之地,在路邊有一座驛站,背後的山崗上有一座送別的驛亭,一條筆直的官道東西向從驛亭下穿過,往東是去河東、洛陽中原繁盛之地,而向西卻是戈壁大漠、胡楊落日。
這一天,三橋前的官道上來了一行騎馬的人,他們風塵僕僕,顯然是從遙遠的地方而來,這是一支由二十幾名大唐騎兵組成的隊伍,他們個個身材高大,強健威武,黑色的頭盔上長長地盔纓迎風飄揚,他們後背長弓,腰挎橫刀,正是從連雲堡返回長安的李慶安一行。
從連雲堡出發,穿過瀚海大漠,經過河西走廊,他們已經行程萬里,一路風雨沙塵,使他們每個人都顯得疲憊而削瘦,身上穿的軍服也十分破舊了,小勃律 戰役中染上的斑斑血跡變成了深褐色,安西的風雨征程,安西血與火的征戰使他們的眼中多了一種中原人沒有的成熟和堅毅,官道上人來人往,眾人皆目光詫異地望 著這群與眾不同的騎兵。
李慶安走在隊伍中間,這是他第一次來到京城,他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儘管他走過河西、走過隴右,但長安的風物卻給了他一種完全不同的感受,他 也說不出這種不同的感受來自哪裡,或許這裡的人更加自信,連馬車夫都腰板挺得筆直,還有寬闊的大道以及遠方群山掩映中的寺廟和權貴別院。
在他身後,一路呱噪不停的荔非元禮也閉嘴了,心情複雜地望著長安的一草一木,在他眼睛裡,流露出了一種敬畏之色。
“七郎!七郎!”身後的叫喊聲打斷了李慶安興致,他停馬回頭望去,是白元光在向他招手。
“元光,什麼事?”
白元光上前笑道:“七郎,前面就是金光門了,但我想從明德門入京,以表達我對長安的敬意,不知七郎是否願意和我同往?”
李慶安點點頭笑道:“我對長安也不熟,正好和你一起去看看。”
一起進京的李嗣業也笑道:“大家一起走吧!”
二十幾人中,幾乎有一半都是第一次來長安,紛紛表示願意走明德門入京,眾人調轉馬頭,向另一條官道行去。
又走了一刻鐘,眾人走上了一道斜坡,大唐都城長安如一副畫卷,徐徐展現在眾人眼前,這是何等壯麗的景象。
在濛濛飛雪中,巍峨廣闊的長安城矗立在渭河之濱,高大宏偉的城樓儼如一尊尊巨人昂首挺立,龍首原上的大明宮氣象萬千,龐大的建築群崇閣巍峨、層樓高起。
這裡是大唐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也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城市,它仿佛一尊巨龍,傲視著大唐的萬里山河,顯現著大唐帝國一統天下的氣度與風範。
儘管已經來過多次,白元光還是被長安城的宏偉深深地震撼了,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匍匐在長安城腳下,虔誠地吻著這片神聖的土地,就連最高大的賀婁餘潤也跪下了,此刻,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卑微。
李慶安翻身下馬,激動地望著大唐帝國的心臟,一千三百年了,他終於又看到夢裡才出現的長安城,幾名第一次來長安的漢人士兵更是激動得熱淚盈眶,他們也跪了下來,泣不成聲,這一刻,他們甘願為保衛大唐的邊疆而獻出自己的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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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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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2:54
第四十章 神秘少婦
天色已到正午,雪突然變大了,斜風裹挾暴雪撲打在人們的臉上和身上,十幾步外便看不清道路,明德門外的一間茶棚下擠滿了避雪和吃飯的民眾,李慶安一行人也找了幾張空桌子吃飯,等待雪勢變小再繼續前行,但雪卻越來越大,絲毫沒有減弱的樣子。
這時,遠方傳來了一陣馬蹄聲,漸漸地雪中出現了一輛馬車,十幾名隨從護衛兩邊,向這邊疾駛而來,馬車在茶棚前停了下來。
一名中年隨從跑到馬車前,恭恭敬敬道:“夫人,前面就是長安了,先下來休息一下吧!”
“好的,尚公公,你也一路辛苦了,大家一起吃點東西吧!”
女人的聲音悅耳動聽,聽得出她的年紀應該很年輕。
車門開了,從車上下來了兩名女子,前面一個是丫鬟,眾人的目光都投向後面一個少婦,她年紀約二十七八歲,穿著一件亮藍色的長襦裙,肩上披著紅帛,衣服非常合身,將她苗條的身姿和豐滿的胸脯惟妙惟肖地顯現出來。
她黑髮高聳,呈波浪形地垂於腦後,在脖頸上方形成了一片飄忽不定的黑色雲霞,這個女人長得很美,但給人印象深刻的不是她的俏麗,而是她淡掃蛾眉,不施一絲粉黛,令人有一種神清明秀之感。
“她應該是皇室中人。”
段秀實小聲對李慶安道:“你看見沒有,她身旁那個中年隨從是名宦官。”
李慶安點點頭,他剛才已經聽見了,女人稱中年隨從為尚公公,而且她的口音似乎和別人不同,倒和原來戍堡的錢緡很相似,錢緡老家是益州成都人。
茶棚裡坐滿了人,只有李慶安他們這裡還有幾個空位,普通人都不敢和他們同桌。
少婦秀眉緊蹙,掃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李慶安這一桌上,便快步走了過來。
“這位將軍,我坐你旁邊可以嗎?”少婦盈盈向李慶安施了一禮,笑容明媚。
李慶安一擺手,笑道:“夫人請坐!”
他對這個女人倒有了幾分興趣,別的女人見到他們都躲得遠遠的,而這個女人卻絲毫不懼他們,長得又秀美,令人忍不住對她心生好感。
少婦坐下,她回頭對中年宦官說了幾句,中年宦官立刻進房間裡買食物了,這時,荔非元禮厚著臉皮笑問道:“請問夫人芳名?”
他旁邊的弟弟荔非守瑜立刻沉下臉斥道:“老大,不得無禮!”
少婦卻秀眉一飄,媚然笑道:“奴家名花,請問幾位軍爺從哪裡來?”
荔非元禮咧嘴大笑道:“我們是安西軍,從連雲堡而來。”
少婦掩嘴竊笑,“難怪你們衣裳襤褸,不像一般的軍人,原來你們是從安西過來的。”
儘管荔非元禮百般討好她,但她似乎對李慶安更感興趣,這個年輕人的有一種獨特的魅力吸引著她,與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樣,尤其他額頭上那一道長長地傷疤,更增添了一種陽剛男人的魅力。
“這位將軍,我已經說了我的名字,你卻什麼都不告訴我,這似乎有點......”
“夫人,我來給你介紹,這小子叫李七郎,你別看他長得小白臉似的,他可是一點也不解風情,千嬌百媚、如花似玉的吐蕃公主居然被他一箭射死了,遠不如我老荔懂得愛護女人。”
“你這個大鬍子倒也挺可愛啊!”
少婦調笑一句,卻把嬌軀向李慶安身邊靠了靠,好奇地問道:“李將軍,被你射死的吐蕃公主真的很美嗎?”
李慶安笑著搖了搖頭,“只是一個普通的吐蕃女子而已,不是什麼公主,我也沒射死她,是她自己失足跌下山崖。”
“你胡......”
荔非元禮話沒說完,便被荔非守瑜狠狠給了一拳,他見眾人都對他怒目而視,這才猛地想起來,高帥嚴禁洩露此事,他不由一陣心虛,撓撓頭皮乾笑道:“沒關係,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子,又有何懼?”
這時,李慶安站了起來,向少婦微微一抱拳笑道:“夫人,請慢用餐,我們就先走一步了。”
他一擺手,“我們走吧!”
眾人隨他走出茶棚,紛紛翻身上馬,冒著風雪向長安城而去。
少婦望著他背影,眼中充滿了興趣,‘一箭射死了如花似玉的吐蕃公主,這個李七郎倒有點意思。’她低聲地自言自語道。
........
長安占地廣闊,分為宮城、皇城和外郭城,宮城位於全城北部中心,是帝王居所,皇城在宮城之南,為大唐朝廷的行政中心,外郭城則以宮城、皇城為中 心,向東西南三面展開,以朱雀大街為中軸線,分為兩市一百零八坊,分別被長安縣和萬年縣管轄,整個長安城內居住著百萬長安民眾和數十萬來自天南海北的客 旅。
進了明德門,正對面便是朱雀大街,朱雀大街寬約百步,可並排行約七十輛馬車,雪已經小了很多,朱雀大街的行人不多,大街上更顯得空曠無垠,筆直大街一直延伸十餘裡,盡頭便是皇城大門朱雀門。
朱雀大街兩邊種滿了高大的樹木,樹冠如傘,銀裝素裹,緊靠著大樹則是又高又厚的坊牆,十八座街坊如棋盤一般整齊地排列在朱雀大街兩旁,白牆黃瓦,一眼望不見盡頭,顯得格外壯觀。
街上行人稀稀疏疏,打著油紙傘,男子大多身著袍衫,個個身高體胖、精神飽滿,而女人在雪中格外地娉娉婷婷,上穿繡花羅襦衫,下系一條榴花染舞裙,顏色絢麗,紅、紫、黃、綠各色爭豔鬥妍,其中以紅色最多,‘眉黛奪得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
眾人沿著朱雀大街一路前行,不多時便來到了位於春明大街的崇仁坊,這裡集中了各地的進奏院,主要供地方官員進京食宿,安西都護府在崇仁坊內也有一座進奏院,占地面積頗大,有客房一百餘間,由一名安西的低級小官負責打理。
進奏院的官員早已得到消息,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待他們一進門便熱情地迎了上來。
“各位將軍,一路辛苦了,我給你們準備好了熱水和乾淨的被褥,先舒舒服服洗個澡,再好好睡一覺,保證你們個個元氣立刻恢復。”
“羅參軍,這附近可有馬球場?”段秀實笑著問道。
“有!崇仁坊就有兩個,天天都擠滿了練球的人,不過你們來得有點晚了,范陽軍的馬球隊早在三個月前便到了。”
說到這裡,羅參軍向兩邊望瞭望,壓低聲音道:“聽說他們節度使安祿山親自帶隊來參賽,聲稱這次一定要奪走冠軍。”
“哼!他們做夢吧!”白元光哼了一聲道。
“元光,不可輕敵,上次他們本來就有奪冠的實力,但最後是明顯地讓給了羽林軍馬球隊,我們敗在他們手下,也是實力不濟。”
“今年我們多了個李七郎,鹿死誰手還不定呢!”
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李慶安另有公務在身,便悄悄對段秀實道:“成公,高帥有事吩咐我去做,我想先辦事。”
“你去吧!路上當心點。”
李慶安悄悄離開了進奏院,帶著韓進平和另一名弟兄來到了平康坊,他們在一座占地廣闊的大宅前停了下來,這裡就是大唐右相國李林甫的宅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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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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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3:22
第四十一章 初見相國
李慶安跑上臺階,對一名門房道:“我是從安西而來,有重要的信要交給李相國,請麻煩替我稟報。”
“相國還沒下朝,你晚點再來吧!”
“請問相國什麼時候下朝?”
門房瞥了他一眼,見他軍服破舊,便無精打采道:“誰知道?或許很快就回來了,或許要到晚上才能回來,我家相國忙著呢!兵老弟,我勸你晚上再來吧!”
李慶安無奈,只得下了臺階,“老韓,相國不在,咱們先找個地方歇一會兒吧!”
話音剛落,遠方忽然來了大隊人馬,二百余名侍衛護衛著一輛馬車浩浩蕩蕩而來,馬車上有一杆紫色的旗幡,上面用黑絲線繡著‘李相國’三個字,是李林甫回來了。
“相國回府,前方閒人讓路!”兩名侍衛並肩在前方開道,李慶安連忙閃到一旁。
這兩天李林甫的心情頗為煩惱,臉上的笑容也很少看見了,原因之一是出在戶部侍郎楊慎矜身上,這些天工部尚書陸景融病重,戶部尚書張筠提議由楊慎矜 來接任此職,皇上竟沒有反對,言外之意,是要讓楊慎矜為相了,可他升戶部侍郎不過才一年,居然又要再升一級,這未免也太快了,而且楊慎矜也越來越驕狂,已 經開始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了,上個月他批示少府寺卿張渲鑄錢三十萬貫,這麼重大的事情居然沒有經過自己的同意,而且皇上也竟然默許了,這讓李林甫著實出了一 身冷汗,莫非皇上有意用楊慎矜來取代自己不成?
讓李林甫心煩的不僅僅是楊慎矜一人,而是朝中出現了一股反對他的暗流,楊慎矜就是這股暗流之一,而這股暗流的出現和貴妃楊家的勢力增長隱隱有著某種默契。
李林甫知道,自古以來嬪妃得寵往往就會帶來外戚的上升,從而影響到朝廷的格局,眼下楊貴妃已成六宮之首,聖眷日深,作為她的勢力支撐,楊家怎麼可能不得勢,不過楊家確實沒有什麼人才,兩個內兄楊銛和楊錡都是庸碌愚蠢之輩,貪財好色,不足為慮。
但貴妃的另一個族兄楊釗卻精明圓滑,不容小視,他已經身兼十餘職,兩個月前他更是升為禦史中丞。
李林甫當然明白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皇上急不可耐地提升楊家,決不能僅僅只把它看作是對貴妃的眷顧,這裡面應該藏有更深的目的。
李林甫暗暗歎了口氣,是不是自己這個相國做得太久了,已經讓某個人感覺到不耐煩了。
馬車減速,車身稍稍震盪了一下,將李林甫從沉思中驚醒,他抬頭向車窗外看了看,雪還在下。
忽然,他發現牆邊站著幾名軍人,他們的軍服都有些陳舊了,臉上帶著長途跋涉後的憔悴,為首是一個年輕的軍官,左邊的額頭上有一條長長的刀疤,尤其 在朦朧的雪霧中,他那雙望著自己的眼睛,有一種儼如夜間貓眼的瞳孔射出的那種光,直透人心,使李林甫一下子被他吸引住了。
“停車!”
馬車嘎然停下,侍衛長上前低聲問道:“請相國吩咐!”
“問問他們是哪裡來的?為何站在我的府門前?”
侍衛長快速奔去詢問,片刻回來稟報:“相國,他們是從安西來的,奉高仙芝的命令要將一封信交給相國。”
“信呢?”
“他說事關重大,一定要親手交給相國。”
李林甫點點頭,“好吧!給他們沐浴更衣,帶首領到我書房來見。”
........
儘管外面冰天雪地,但下人們早早點了火盆,使得李林甫的書房裡溫暖而乾燥,每天回府先在書房裡坐一坐是李林甫的習慣,整理一下一天的得失,考慮一下明天的應對之策,這也是他一天中難得的獨處時間,之後,他便要去參加應酬,或者把時間交給家人。
李林甫換了一件寬大的禪衣,舒適地坐了下來,一名侍妾跪在他身後,替他輕輕按摩著兩邊太陽穴,今天晚上他要去拜訪高力士,吃完晚飯他就出去。
“相國,安西送信人來了。”門外傳來了侍衛的稟報聲。
“讓他進來。”
李林甫揮了揮手,身後的侍妾悄然退下了,片刻,李慶安被一名侍衛領進了房內,他上前一步半跪施一軍禮道:“安西軍校尉李慶安參見相國!”
‘李慶安?’李林甫忽然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他凝神想了一想便笑問道:“前幾天你們高帥送來了小勃律加急戰報,在功臣欄中排第二位,僅次於陌刀將李嗣業的軍官也叫李慶安,就是你吧!”
“正是卑職。”李慶安沉聲答道:“卑職奉高大帥之命,特來給相國送信。”
說著,他取出高仙芝的親筆信,遞過頭頂,旁邊侍衛將信轉給了李林甫,李林甫接過信,又看了李慶安一眼,這才慢慢打開了信,‘願為相國效犬馬之勞!’高仙芝的表態讓李林甫的眉毛不自覺地挑了一下,眼中微微閃過一絲亮色,但隨即臉色平靜如水,毫無表情地看完了信。
“李校尉一路東來,路上需要耗費多少時間?”
“回稟相國,這次卑職一行人從連雲堡過來,晝夜兼程,路上一共用了五十天。”
“哦!連雲堡離長安何止萬里,你們居然只用了五十天,很不容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應該是來長安參加馬球大賽的吧!”
“一方面是參加馬球大賽,另一方面一些小勃律戰役的有功將士也進京了。”
李林甫的笑容非常溫和,這是他的一塊招牌,尤其對中下層的官員,他關懷備至,從不會大聲斥責,而且提升官員也按部就班,按照大唐的規則來辦,因此他深受中下層官員的愛戴,這也是他能做十幾年相國的原因之一。
李慶安也感覺非常不錯,且不論後世怎麼評價李林甫‘口蜜腹劍’,但至少李慶安覺得李林甫很會做人,不因為自己是個小小的校尉就擺出相國的架子,相反,他和藹可親,極具親和力。
李林甫擺擺手笑道:“我可是你們安西馬球隊的堅定擁護者,你們球打得好,我這個安西大都護臉上也有榮光,你們有什麼要求,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
“謝相國關心。”
這時,門外有人稟報道:“相國,戶部楊侍郎派人送來一筐松江鱸魚,說是孝敬相國,門房不知能否收下?”
李林甫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冷冷道:“把它退回去,就說老夫這幾天不喜歡吃魚。”
儘管李林甫一貫以笑容待人,但李慶安卻無意中看到了他冷臉的一刻,戶部楊侍郎就是楊慎衿,他不是李林甫的心腹嗎?他們幾時翻臉了?
李慶安不敢多想,連忙躬身行一禮道:“相國若沒有事情,卑職就先告辭了。”
李林甫有些走神,半晌,他忽然醒過來,看了看屋角計時的沙漏,笑道:“李校尉,你晚上可有事情?”
“回稟相國,卑職晚上無事。”
“那好,晚上我要去探望一名重臣,你就隨我一同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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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3:43
第四十二章 權宦高翁
吃罷晚飯,李林甫的車隊再次出發,向高力士的宅邸而去,李慶安催馬上前,在李林甫的馬車外低聲道:“相國要找我嗎?”
李林甫在馬車裡笑道:“我想和你說一說這次小勃律戰役,你們這一仗打得非常精彩,聽說皇上高興得幾乎一夜都未睡好,連連誇獎高仙芝不負重望,還有你們這些立功的將領,都會得到厚賞,你功勞可是排在第二位。”
“多謝相國垂青。”
“李校尉不必過謙,這是你軍功所得,受之無愧。”
話題一轉,李林甫又淡淡問道:“聽說高仙芝和夫蒙靈察不和,這件事你們可有耳聞?”
“回稟相國,屬下位卑職小,不敢妄議高層之事。”
“不妨事,就隨便和我聊聊,我想聽聽你們下層軍官的看法。”
“相國有令,屬下安敢不從,卑職只是小小的校尉,又得高帥看重,怕偏激之言誤導了相國。”
李林甫沉默了,片刻,他微微一笑道:“很好,應對得體,難怪高仙芝會讓你來送信。”
車廂裡再也沒有任何聲音,李林甫仿佛睡著了一般,再也不理會他,車隊繼續向前行走,不多時便進了翊善坊的大門,高力士的府宅便位於翊善坊內,這裡緊靠大明宮,若宮中有事,高力士便可即刻進宮。
高力士原本姓馮,出身貧寒,他在武則天時代入宮,頗得武則天賞識,但他卻獨具慧眼看中了當時為臨淄王的李隆基,並成為他的心腹。
高力士雖為閹人,卻有非凡的政治眼光和決斷性格,“善於騎射,一發而中,三軍心服”,確實有大將之風,李隆基登基後,他掌握大權,並不是憑著一味 的逢迎和巴結,而是能在關鍵時刻對李隆基起到政治上的有力幫助和情感上的傾心關懷,在大唐,他是僅次於李隆基的二號權力人物,連李林甫也要看他臉色行事, 今天李林甫上門拜訪,就是為了陸景融身後之事。
相國的馬車到來,早在百步外,便有順風腿奔入宅內報信,儘管高力士權傾朝野,但李林甫的面子他還得給,聽到消息,他急忙迎出府來。
高力士約六十餘歲,身材中等略高,雖然年過花甲,但體格仍十分健壯,李林甫和馬車剛一停下,他立刻笑呵呵迎上來道:“風寒夜冷,相國卻親自上門,令老夫蓬蓽生輝啊!”
李林甫也下車拱手笑道:“我一路擔心高翁在宮中未歸,想不到居然回來了,看來是老天眷顧於我。”
“相國言重了,宮中再忙,老夫也要回府,來!相國隨我進府。”
高力士親熱地挽著李林甫的胳膊,向臺階上走去,高力士府上的朱門吱嘎嘎地開了,這種禮遇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貴妃外,也只有他李林甫能享受到了。
李林甫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他很滿意高力士對他的重視,高力士就是皇上的影子,影正而身不斜,從這個細節上便可看出皇上對自己的態度還沒有明顯的變化。
高力士瞥了李林甫一眼,他知道李林甫為什麼要來,陸景融病危,已辭去工部尚書一職,皇上今天又下旨免了他的中書門下之位,這大唐的相位可就多出一個了,李林甫如果不來找自己打探消息,那才是怪事。
但李林甫是想自己兼職,還是想推薦他人,這一點高力士還拿不准,他不露聲色地將李林甫請入了自己書房。
兩人分賓主落座,侍女給他們上了茶,隨即退了下去,高力士端起茶杯笑道:“不知今天相國來訪,是為了哪般?”
李林甫笑呵呵道:“沒什麼大事,聽說高翁也組建了一支馬球隊,準備參加明年初的馬球大賽,據說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我心儀已久,所以特來上門一觀。”
高力士眯著眼笑道:“原來相國也好此道,不錯,我是有一支馬球隊,不過他們的技藝還差得遠呢!恐怕會讓相國失望。”
“懇請高翁讓我一觀!”
“那好!相國請隨我去西院。”
高力士站起身,便帶著李林甫向西院而去,馬球是大唐國球,不僅州郡有馬球隊,而且很多宗室權貴都有自己的私人馬球隊,高力士是天下第二號人物,家財億萬,加上他酷愛馬球,他當然也擁有自己的馬球隊,年年都是如此,怎麼李林甫今天才聽說此事?
高力士心知肚明,看馬球不過是李林甫的一個藉口罷了。
高力士府宅占地廣大,西院便是一塊小型的馬球場,還沒進球場就聽見呼喝聲大作,以及激烈的馬蹄聲。
“馬上就要比賽了,這幫兔崽子還算爭氣,前年奪得了第十二名,我這次給他們的任務是進前十,這不,在苦練呢!”
這時,李林甫回頭向跟在後面李慶安招了招手,“李校尉,你過來。”
李慶安一怔,慢慢走了上來,高力士也有點愣住了,李林甫要做什麼?介紹一個小小的校尉軍官。
李林甫呵呵笑道:“高翁,這個李校尉是從安西而來,他馬球打得很好,這次將代表我們安西都護府來參賽,我先給高翁介紹介紹。”
李慶安立刻行一軍禮道:“卑職參見高翁!”
一般人看來,李林甫是安西大都護,給酷愛馬球的高力士介紹一個安西馬球高手是很正常的事,但高力士是何等精明,他一下子便聽出了李林甫有弦外之音。
他打量了一下李慶安,微微笑道:“李校尉征袍未褪,是否從小勃律直接過來?”
高力士的大名,李慶安從小便聽說了,還看過一出《貴妃醉酒》的京劇,劇中高力士是個鼻子上塗白的小丑,愚蠢而驕橫,令他印象非常深刻,可實際上他今天看到的高力士,卻是一個老謀深算的政客,精明老辣,身上沒有半點驕橫之氣。
李慶安連忙躬身答道:“高翁說得一點不錯,卑職正是從小勃律而來。”
旁邊李林甫插口笑道:“高翁或許還不知,這個李校尉就是小勃律功勞簿上排第二的李慶安。”
“哦!原來你就是飛奪阿弩越城、斬斷吐蕃渡橋的李慶安,好一個勇士。”
高力士嘉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可知道皇上封了你什麼官職嗎?”
“卑職不知。”
高力士看了一眼李林甫,呵呵一笑道:“既然相國不說,那我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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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4:03
第四十三章 小露鋒芒
球場周圍點著火把,照亮如白晝,十幾名馬球賽正在練習高速擊球,這是打馬球最難的一門技術,試想,在高速奔跑中,一杖將球擊入十幾米甚至幾十米遠 的球洞,這是何其之難,所以一個馬球手的水準高低,很大程度上就是他擊球入洞的能力,低水準者幾步或者十幾步外能擊球入洞,而高水準者不僅在數十步外便能 擊球入洞,而且還是在高度對抗之中完成。
高力士的這支馬球隊是前年的第十二名,應該說水準很高,是高力士花重金從各地搜羅來的高手,但在李慶安的眼中,這支球隊的水準和安西隊可就差得遠了。
信號起,一人縱馬狂奔,隨即一球橫飛而來,球路准直而平穩,馬上球手在二十步揮杖擊入洞,可實戰之中哪有這麼好的球路任他們揮杖,李慶安立刻便找到了他們訓練中的問題,他們的訓練太漂亮了,或者說太理想化了,他們是在打給高力士看呢!
“相國,怎麼樣,水準還可以吧!”高力士笑問道。
“嗯!不錯,很精准。”李林甫捋須點點頭笑道
“李校尉覺得呢?”高力士看出了李慶安眼中的一點點不屑。
“他們的揮杖姿勢很好看。”
高力士聽出了李慶安言語中的一絲嘲諷,他眉頭一皺,仔細地看了看球隊訓練,漸漸他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打得是很漂亮,奔跑、衝刺、揮杖、擊球,確實令人無懈可擊,可每個人都是在二十步外擊球,難道就沒有人再遠上幾步嗎?
“停!”高力士手一揮,球隊的訓練立刻停了下來,隊員們紛紛圍攏上來,“阿翁,請您指教。”
高力士指了指遠處的一根白線道:“那邊是三十步線,我要求你們在三十步外擊球入洞,可能辦到?”
隊員們的臉上都露出了難色,可誰也不敢拒絕,只得硬著頭皮向三十步外奔去。
高力士不悅地哼了一聲,對李林甫道:“這幫兔崽子從來就沒有二十步外練習過,今天若不是李校尉提醒,我還真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李林甫淡淡一笑道:“高翁的精力都在國事上,自然不會注意這些細節,其實我也一樣,這兩天我都在考慮工部尚書人選一事,不知道皇上的意思是.....”
在最不經意的時刻,李林甫說出了今天的真正來意,這種關係重大的試探不能在朝房中談,也不便在書房中說,畢竟這兩種情況下雙方都有警惕,不可能盡 言,而一同看馬球訓練時兩人的關係便已親近了很多,這時再談此事,效果就會好得多,這就和今天打高爾夫球談生意是一個道理。
高力士知道李林甫會找機會問此事,卻沒想到他會在此時問,他眯著眼低聲笑道:“昨晚皇上和貴妃在宮中玩樗蒲,命楊釗記分,結果楊釗記分清清楚楚,分毫不差,皇上便贊他是個度支的料,可以在戶部為侍郎。”
高力士不著痕跡點了一句,李林甫便明白過來了,戶部右侍郎是楊慎衿,左侍郎是韋見素,楊釗如果做戶部侍郎,那就意味著楊、韋二人之一要讓出位子來,先右後左,高力士的意思就是說,皇上打算讓楊慎衿來接任工部尚書,這恰恰就是他李林甫最擔心的結果。
這時,十幾名球員已經奔到了三十步線外,準備開始擊球了,高力士看了一眼李慶安,又笑道:“李校尉,安西軍的馬球也是這樣訓練嗎?”
“回稟高翁,安西軍夜晚訓練馬球是不點燈,在高速奔跑中三球齊至,然後擊其中紅球入洞,三十步外是最基本的要求。”
高力士聳然動容,黑暗中,還要三球選一,這是何其之難,儘管覺得不可思議,但高力士仍然決定嘗試一下,他立刻下令道:“滅了燈火,放三球。”
眾球手一片譁然,一名球手終於忍不住高聲道:“阿翁,三十步外黑暗擊球,這怎麼可能辦得到?”
高力士又道:“我出一千貫錢,擊球入洞者,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儘管覺得辦不到,但球手們依然躍躍欲試,說不定走了運,一杖入洞,那就是一千貫錢到手,自己的後半輩子可就不愁吃喝了。
“開球了!”幾名球童大喊一聲,三隻鞠球同時向場中一名馬球手擲去,這就靠敏銳的眼力來辨別球路和球色,三隻球李慶安可以分得很清楚,而安西第一 馬球高手白元光甚至能分辨四隻球,但眼前這名馬球手顯然缺乏這方面的訓練,黑暗中,球速太快,他猶豫了一下,三隻球從身邊擦身而過。
“下一個!”
高力士不高興地喊了一聲,這名馬球手羞愧地下去了,又一人上場了,他晃動著胳膊,顯得信心十足,其實夜間擊球,很大程度上是靠一種感覺,同樣是三 球擲來,這名馬球手顯然是練過,他揮動球杖,‘砰!’地一聲,擊中了其中的紅球,只可惜三十步太遠,球偏離了球洞一丈多遠。
片刻時間,十五名馬球手一一上場,卻沒有一人能擊入洞,高力士也有點懷疑起來,按理,自己的這些馬球手都可以稱得上高手,訓練多年,前年還拿了大 賽第十二名,就算再不濟,也不至於一個人也打不中,他瞥了一眼李慶安,乾笑一聲道:“我的這幫兔崽子一個都不行,不如李校尉去讓他們見識一下,讓他們知道 山外有山,如何?”
這時,李林甫也介面笑道:“我也加五百貫錢,李校尉,如果你能辦到,一千五百貫的賞錢就歸你了。”
“好!我來試一試。”
李慶安大步走向球場,高力士命人牽來一匹馬和一副球杖,李慶安翻身上馬,在球場上賓士一圈,他忽然探身擊向地上的一隻鞠球,三十幾步外,球應聲入網,這只是他在尋找球感,小試鋒芒,高力士點點頭,對李林甫笑道:“相國,這個李慶安果然不錯。”
“他們都是從西域戰場上拼殺出來,自然和中原的球手不同,高仙芝對此人評價頗高,說他的箭術超然絕倫,屢立奇功,他們這次來了二十幾人,據說都是小勃律戰役中的功臣,高仙芝此舉,恐怕是希望他們能得到皇上的當面封賞。”
“呵呵!相國對他們的情況好像頗為瞭解嘛!”
“自然,我是安西大都護,這是我份內之事。”
“好吧!我明天給皇上說說,我想皇上會很樂意接見他們。”
兩人都停止了說話,關注地望著場內,李慶安已經上場了,他控制好馬速,全神貫注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儘管這種夜間訓練已經不下數十次了,他的技術也如火純青,但這次畢竟是在高力士府中顯露,他不敢有半點大意。
旁邊的十幾名球手都目光複雜地望著他,他們都知道高力士突然變訓練花樣,恐怕就和此人有關,很多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一種憤恨之色,暗暗地詛咒他也出一次大洋相。
這時,李慶安忽然加快了速度,離球洞還有四十余步時,忽然傳來球童的高喊:“開球了!”
三隻鞠球從東、西、南三面同時投來,球速極快,兩個擦地球,一個中路球,幾乎沒有半點猶豫,李慶安在馬上身子一扭,揮杖擊向背後飛射來的紅色鞠球,‘砰!’地一聲脆響,球杖精准地擊中了鞠球,帶著風聲,鞠球呼嘯著向球洞飛去,在一片驚呼聲中,球應聲入洞。
“四十三步,一杖進洞。”球童一聲高喊,高力士和李林甫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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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4:34
第四十四章 雪夜幽夢
李慶安飛馳而來,他翻身下馬,給高力士和李林甫行了一禮,“卑職獻醜!”
“真是高水準啊!”高力士輕輕歎了一聲,“李校尉今天讓我開眼了。”
他又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馬球隊,暗罵一聲道:“一幫酒囊飯袋!”
一轉念,他的臉上又浮起了笑容,“李校尉,這次馬球大賽,你能否也替我打上幾局?”
“為高翁效勞,是卑職的榮幸,只是卑職的名字已經隨安西隊一起報上了禮部。”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旁邊的李林甫笑道:“規矩是人定的,可以略作修改嘛!”
高力士看中了李慶安,他也介面笑道:“我不會為難你,你儘管參加安西隊的比賽,只要你在關鍵幾場比賽替我出場就行了,只要你肯來,我每場比賽付你二千貫錢。”
李慶安心中跳了一下,這可是大手筆啊!只要替他打五場比賽,便掙到萬貫家財,他卻不知,高力士可是天下巨富,且不說李隆基賞給他的財富不可計數, 他過壽時遍請賓客,那些王公貴族紛紛為他敲鐘祝壽,敲一鐘便要獻錢百貫,諂媚他之人敲二十杵不止,少也要敲十杵,一場壽宴下來,他的壽禮便有幾萬貫甚至更 多,給李慶安二千貫一場球,對他來說只是九牛一毛了。
雖然錢的誘惑很大,但此時它並不重要,李慶安再次施禮道:“替高翁打球是我的榮幸,慶安一文不要。”
連李林甫也捋須笑而不言,高啊!這個年輕人不僅球打得好,而且善於抓住機會,先是堅持原則,不肯脫離安西,一旦得到變通,便慷慨應允,視金錢如糞土,他若得高力士為後臺,還愁前途金錢不來嗎?
高力士心中著實喜歡他,便緩緩點了點頭,“好!你這個人情我記下了,我不會給你一文錢,不過今晚上的賞錢你得收下。”
他取出一塊玉牌遞給李慶安道:“憑此玉牌,你可在帳房支錢,也可在我府中暢通無阻。”
“多謝高翁!”
.........
告辭高力士府,李慶安隨李林甫一同離去,李林甫把李慶安叫到馬車前笑道:“李校尉,你今晚可要感謝我了。”
李慶安躬身道:“卑職心裡明白,若不是相國引薦,我也不會有這個機會。”
“機會是你自己抓住的,與我無關,不過你要記住,不管高翁怎樣恩待於你,你都是我李林甫的人,你明白嗎?”
李林甫目光變得嚴厲起來,一眨不眨地盯著李慶安,李林甫本來只想利用他引出馬球之事,沒想到李慶安居然受到高力士的青睞,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他看得出來,高力士很喜歡這個年輕人,再加上他本人軍功卓著,將來前途不可限量,這是個有用之材,他要牢牢捏在自己手心。
李慶安心裡如明鏡一般,他立刻躬身道:“相國之言,屬下銘記在心。”
李林甫笑了,他點點頭道:“天色已晚,你就不用回去了,就在我府上歇一晚,明日一早再回去。”
..........
雪早已經停了,積雪的亮色將夜晚映照得難以入眠,院子裡一片靜寂,只偶然有燈籠從遠處的樹影和牆邊悄然出現,又迅速消失,至始至終,沒有一個人走進這座小院。
李慶安百無聊奈地在院子裡漫步,這裡是李林甫的東客房,和內宅相隔一座花牆,牆上爬滿了濃密的藤蔓,時值冬季,藤蔓上的枝葉都已經凋謝了,從藤蔓 的縫隙可以清楚地看到李林甫的內宅,雖然叫做內宅,但這裡和李林甫的居處依然相隔甚遠,只是一個單獨的院落,和客房一樣的冷清,仿佛沒有人居住。
李慶安長長地向天空呼出一口白氣,整理了一下煩亂的思緒,來長安的第一夜,他便接觸到了大唐的第二號和第三號人物,在他從小的教育中,無論是李林 甫還是高力士,無疑都是反面角色,都是被人唾棄的奸臣,但隨著他的年紀漸長,他開始慢慢意識到,歷史已經被穿了太多的外衣,野史正史混淆,以及明清以來的 三次大規模篡改歷史,已經使後來人很難看到真相了。
比如高力士的丑角主要是來自李浚《松窗雜錄》中的力士脫靴一篇,且不論這個李浚是否有詳實的史料,但一開篇就出了問題,‘開元中’,李白是天寶元年進京,與開元何干?
而且文中屢屢提到太真妃,這更是荒謬,楊玉環是開元二十八年進宮,開元二十九年正月初二出家為女道士,號太真,太真是道號而不是妃號,楊玉環一直以女道士的身份潛納宮中,怎麼可能抛頭露面,公開躺在公公李隆基懷中接受李白的詩?
直到五年後壽王李瑁娶新妃,正式和楊玉環脫離夫妻關係,楊玉環這才還俗被封為貴妃。
就算楊玉環是當貴妃後接受李白的獻詩,以高力士身份之尊貴,李隆基又怎麼可能允許他給一個翰林供奉脫靴?退一萬步,就算高力士脫靴,懷恨在心,在楊貴妃面前密告李白詩中譏諷,那外人又如何得知?
而今天他看到了真實的高力士,從他和李林甫簡單的幾句對話中,李慶安便知道,高力士此人,絕不是弄臣這麼簡單。
這時,空中忽然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琴聲,在空寂的雪夜中儼如天籟之聲,不知不覺,李慶安被琴音吸引住了,琴聲如訴如泣,似乎在講述一個女子纏綿婉轉 的心曲,琴聲時而如春泉叮咚,仿佛讓人看到了一個少女在春天與百花共舞,她的花容月貌讓人分不清是花化作了人,還是人變成了花;琴聲時而低婉憂傷,少女仿 佛影單孤寂地在水邊徘徊,一輪清月是她寂寞的眼眸;琴聲時而又如萬馬奔騰,激昂熱血,使李慶安仿佛又回到了遼闊壯麗的安西,他騎著戰馬在無邊的原野上盡情 奔騰,越過草原、穿過戈壁,沐浴著夕陽的火紅,去天邊尋找落日的故鄉。
“好啊!”李慶安脫口而出,琴聲嘎然而止,隔壁傳來了一聲低低地驚呼。
李慶安幾乎是毫不遲疑地沖向花牆,透過枯枝藤蔓,他看了一個白衣似雪的女子,身姿妙曼,正匆匆向屋裡走去,一名侍女抱琴跟在後面。
“姑娘請等一下!”李慶安低聲喊道。
白衣少女腳步遲疑了一下,李慶安又道:“姑娘請繼續彈下去,在下絕不再驚擾。”
白衣少女最終還是走回了房中,門吱嘎一聲,輕輕關上了。
李慶安不由有些沮喪,這是他入唐以來聽到的最優美的琴聲,清風明月,雪夜萬籟寂靜,只有此時才能聽到用心彈出的琴聲,可惜被他一聲魯莽的叫好給打斷了,他又看了良久,隔壁小院始終是一片寂靜,再不見白衣少女的倩影。
夜裡,李慶安做了一個夢,夢中琴聲仿佛又至,白衣少女在水邊輕舞,長袖當空,舞衣飛揚,猶如月中仙子降臨人間,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又聽見了琴聲,一時間,他竟不知是夢還是真。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21:34:53
第四十五章 太白酒樓
次日一早,李慶安返回了進奏院,一夜之間,他便賺到一千五百貫錢,一千五百貫錢可以在關中買一百五十畝上田,可以在長安城內買一座占地寬廣的上宅,無論如何,這都是一筆巨賞。
一貫重六斤,一千五百貫也就是九千斤,他自然沒有辦法拿走,高力士府和李林甫的府邸分別給了他一塊玉牌,憑這塊牌子,他隨時可以去府內支錢.
第二天中午,李慶安便帶著安西的弟兄們去長安最有名的太白酒樓喝酒洗塵。
“七郎,你既然是闊佬了,不如請我們去長安最好的青樓,一邊喝酒,一邊聽豔曲,豈不是更妙,去什麼太白酒樓。”
一路上,荔非元禮拉開大嗓門吵吵嚷嚷,非要去青樓不可。
李慶安心中還在惦念昨晚的白衣少女,可荔非元禮的大嗓門把他吵得頭痛不已,使白衣少女在他心中越來越模糊,他便停住馬笑道:“老荔,你若實在是想找女人,我給你二十貫錢,你一個人去,我們去喝酒。”
“他奶奶的,我是那種重色輕友的人嗎?要去大家一起去,喂!想去青樓喝花酒的,舉手啊!”
半天,只有他一個人舉手,他無可奈何,只得罵罵咧咧道:“奶奶的,一群偽君子,算了,老子也去喝酒,把你的一千五百貫錢喝個乾淨。”
“這可是你說的,今天你不喝三十壇酒,我可不饒你,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一起哈哈大笑,“是極!是極!老荔不喝三十壇酒,咱們就把他剝光衣服,扔到街上去。”
眾人說說笑笑,便來到了長安東市,東市和西市是長安兩大商業中心,東市奢華、西市大眾,兩座商市都占地廣闊,有高牆包圍,裡面道路縱橫,各有店鋪數百家,但今天他們不是來東市買貨,而是來東市大門外的太白酒樓。
太白酒樓是因為天寶初年李白在此揮墨寫下‘將進酒’而聞名於世,在酒樓的二樓牆上,依然保留有李白的墨蹟,去太白酒樓飲酒從此便成了長安人附弄風 雅的去處,今天,下了幾日的雪終於停了,天氣晴朗,長安人紛紛出門踏冰賞雪,太白酒樓內也是人滿為患,一樓二樓的大堂都坐滿了,三樓和四樓的雅室自然也沒 有了空位。
他們這群安西軍人個個身材魁梧,在酒樓門口一站,大堂裡的光線頓時黯淡下來,一名店小二滿頭大汗地跑了上來,連連躬身道:“各位軍爺,真是抱歉,實在沒有位子了,二樓三樓的雅室全部坐滿。
“我說的吧!沒位子了,還不如去青樓喝花酒。”
荔非元禮終於找到了籍口,又開始叫嚷起來。
李慶安眉頭一皺,剛要說換家酒樓,旁邊的段秀實忽然道:“四樓不是有五間大房嗎?難道也都滿了?”
“軍爺,四樓的房間倒是有兩間空著,但那是被人包下的,不好再外賣,請軍爺見諒。”
“我出你兩倍的價錢,可行?”李慶安笑道。
“這個.....”夥計猶豫了一下,“你們稍候,我去問問掌櫃。”
夥計跑進了里間,片刻出來道:“軍爺,掌櫃說如果你們願出兩倍的價錢,可以想法給你們騰出一間。”
“那好,大家上樓吧!”
二十幾名安西軍人浩浩蕩蕩上了四樓,四樓一共有五間大房,間間佈置奢華,基本上都被長安權貴所包,平時不准人入內,此時還是中午,有兩間大房空著,酒樓掌櫃便看在兩倍房錢的份上,擅自做主收拾出一間給他們。
一群人走到門口,只聽隔壁傳來一陣鶯歌笑語聲,在門口站著六名身材魁梧的軍人,正警惕地望著他們。
眾人一湧進了房間,房間內佈置得富麗堂皇,被一座白玉屏風一隔為二,鎏金地磚,繡花紗簾,牆角各放一隻越州落地大青瓷瓶,處處鑲金嵌銀,令人眼花繚亂。
“各位軍爺,請愛惜房內器物。”夥計提心吊膽,唯恐這幫軍人毛手毛腳,弄壞了房內的東西,那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這個賊夥計怎麼如此小氣,老子連小勃律國王的龍床都睡過,還稀罕你這些破爛玩意?快去把好酒好菜端來。”
荔非元禮嗓門自然最大,他一邊斥駡店小二,一邊拿著一雙鑲銀筷子把玩,暗暗思忖怎麼把它帶走。
“夥計,東西少了、壞了我照賠,你快去端酒菜來,把你們店裡有名的菜肴一樣送兩份,再給我們送十壇最好的酒來。”
李慶安也被店小二防賊似的目光弄煩了,他揮了揮手,讓店小二快去,店小二無可奈何,只得向外走去,走了兩步他又回頭問道:“軍爺們要不要找樂女來彈琵琶唱小曲?”
荔非元禮大喜,一把抓住夥計問道:“你們這裡還能聽豔曲嗎?”
可憐夥計骨頭都快被他捏斷了,呲著牙道:“軍爺,聽豔曲可以,捏捏摸摸也可以,但不是我,你要先把我放開。”
“呵呵!快點去,女人一定要漂亮,記住了嗎?”
“是!是!我這就去。”
夥計掙脫他的手,慌慌張張地跑了,很快,酒先送來了,眾唐軍也不等菜,開始大杯大碗喝了起來,劃拳猜枚,熱鬧非常。
“七郎,不知道這次小勃律戰役,皇上會給我們什麼封賞?”
段秀實端著一杯酒和李慶安低聲聊天。
李慶安沉吟一下道:“拿下小勃律,對大唐的安西意義非同尋常,如果皇上要打石堡城的話,我估計他會借這個機會激勵士氣。”
“這次你抓可住機會了,七郎,你在安西還不到兩年,就屢立奇功,既讓人羡慕,又令人佩服,來!我敬一杯。”
“一樣的,成公,你也一樣會高升,來,喝酒!”
兩人碰了一下杯,將酒一飲而盡,又低聲笑談起來。
這時,隔壁的鶯聲燕語不斷,使荔非元禮心癢難按,他久等樂女不來,便悄悄溜了出去,出去沒多久,門口忽然傳來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
“你這個混蛋,你竟敢摸我!”
“軍爺,你搞錯了,這不是你們的樂女。”
.........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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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5:15
第四十六章 請君入甕
荔非元禮從房內出來,恰好遇見一個身材豐滿,懷中抱琵琶的美嬌娘,而他們的夥計就跟在後面,他便以為是自己房內的樂女,一時心癢難按,便伸手在她玉臀上捏了一把,不料這個美嬌娘竟是隔壁房的樂女。
事情本來不大,道個歉,再掏錢給點補償便可以了,夥計連連道歉,荔非元禮也苦著臉伸手去懷裡掏錢,那女人斜睨著荔非元禮的手,看他準備拿多少錢出來。
誤會似乎可以消除了,可就在這時,隔壁門口六名守衛使了個眼色,其中一人忽然沖了上來,對準荔非元禮的面門迎面就是一拳。
“他娘的,竟敢非禮我們小將軍的女人。”
荔非元禮措不及防,被一記老拳打在鼻樑上,血頓時噴了出來,把他紮蓬蓬的一臉大鬍子染成了紅色。
緊接著,其他五人一起沖上來,把荔非元禮按在地上亂打,女人尖叫聲、小二的哀求聲,門口亂成一團。
房內喝酒的人開始不當回事,這老荔色膽包天,喜歡調戲女人,估計又在調戲樂女了,可沒多久便聽外面傳來了打架聲,眾人一起沖了出來,只見荔非元禮被人按在地上猛踢狠揍,荔非守瑜眼睛都紅了,他大吼一聲沖了上去,一腳把其中一人踹倒。
其餘安西軍皆勃然大怒,一起沖上去揪打,六個人哪裡是他們的對手,片刻間,便被打抱頭鼠竄。
“你們這幫賊配軍,竟敢打我的隨從。”
隔壁房內沖出來了五六人,為首之人年約三十歲左右,穿一件錦衣玉袍,但模樣卻長得像山賊一樣,對安西軍怒目而視。
荔非元禮鼻子被一拳打破,又被按在地上拳打腳踢,他連對方的毛都沒碰著,心中著實憤懣難當,從地上爬起來,他狂吼一聲,如瘋虎一般撲了上去,一下子將為首年輕人撲倒在地,卡住對方的脖子,鬥大的拳頭朝他臉上猛砸。
對方人見安西軍人多勢眾,他們不是對手,便拼命救出年輕人向另一頭逃去,那年輕人被打得滿臉是血,回頭大罵:“打得好!白元光、段秀實,還有荔非守瑜,你們等著瞧。”
李慶安一愣,對方怎麼會認識自己,段秀實也認出了對方,他對李慶安低聲道:“他們是范陽軍馬球隊,穿錦袍的年輕人便是安祿山的兒子安慶緒。”
“哦!原來他就是安慶緒。”
李慶安見眾人要繼續回去喝酒,便出來對眾人道:“各位,打了安慶緒,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大家聽我的,酒以後可以慢慢喝,現在先回去,咱們在進奏院等他。”
雖然眾人都是從刀槍箭雨中出來,不怕什麼范陽軍,但畢竟這裡是長安,大家都明白不能造次,便紛紛點頭,跟隨著李慶安返回了進奏院。
他們剛回進奏院,崇仁坊內便響起了激烈的馬蹄聲,兩百多名全副武裝的范陽騎兵殺氣騰騰地向安西進奏院沖來,安慶緒一馬當先,他已經換了一身盔甲,目光裡充滿了仇恨,從小到大,他沒有吃過今天這樣大的虧,幾乎被荔非元禮打死。
崇仁坊內一陣大亂,街上的民眾跌跌撞撞,向兩邊奔逃,二百騎兵蹄聲如雷,風馳電掣一般沖到了安西進奏院,團團將進奏院包圍。
安慶緒飛馬馳來,他張弓便是一箭,長箭直釘在安西進奏院的大門上。
“你們這幫縮頭烏龜,有種給我出來!”
荔非元禮和賀婁餘潤二人勃然大怒,翻身上馬便要向外沖去,李慶安一把抓住了他們的韁繩,“休得魯莽!”
“可是那渾蛋如此羞辱我們,我們忍不下這口氣。”
“忍不下也得給我忍!”
李慶安回頭看了眾人一眼,沉聲道:“今天這件事我來挑頭,大家可有異議?”
一直沉默的李嗣業開口道:“七郎做事我信得過,我聽你的。”
白元光和段秀實也點頭道:“我們聽你安排。”
眾人紛紛同意,李慶安又看了一眼荔非元禮和賀婁餘潤二人,道:“你們兩個呢?”
賀婁餘潤沒有說話,表示不反對,荔非元禮卻嘟嘟囔囔道:“聽你的當然可以,就怕你婆婆媽媽,墮了我們安西軍的名頭。”
李慶安冷冷一笑道:“你就放心吧!我會讓他安慶緒吃不了兜著走。”
.......
此時,長安不僅是各地馬球隊雲集,還有十幾萬名從全國各地趕來參加明春科舉的士子,崇仁坊正是士子們聚集之地,范陽軍來找安西軍鬧事一事仿佛長了 翅膀一般,片刻便傳遍了全坊,數以萬計的士子圍堵在數百步外,激動地等待著虎豹大戰,人越聚越多,甚至連平康坊也有人聞訊趕來了。
安慶緒騎馬來回賓士,臉上一陣陣鑽心的疼痛使他脾氣更加暴躁,他不停破口大駡:“安西軍都是沒卵子的閹人,十八代祖宗都是婊子養的.....”
“你們還是男人嗎?是男人就出來打一仗。”
進奏院大門緊閉,臺階上事先佈滿了障礙物,令范陽騎兵無法沖上去,大門內,進奏院官員帶著一群僕從正緊張地搬運大石,抵住大門,一名隨從低聲罵道:“一幫闖禍精,有本事就出去打。”
“噓!”官員指了指一棵大樹上的荔非守瑜,“這個傢伙耳朵很厲害,別讓他聽見了。”
這時,荔非守瑜從樹上跳了下來,向大堂內跑去,大堂內,安西軍將士坐在席上,各人擦拭著自己的兵器,李慶安也坐在一張榻上,仔細地調試自己的‘百獸’弓,又拿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瞄準。
“七郎!”荔非守瑜跑了進來,“我看清楚了,他們帶有火箭。”
“有多少人裝備?”
“幾乎有一半人。”
‘一半人!’李慶安暗暗思忖道:“如果全體放箭的話,應該會射出幾支火箭來。”
“大家過來。”
李慶安招了招手,眾人一起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問道:“七郎,又想到什麼好辦法了?”
李慶安神秘一笑道:“先別問,大家都去找一些容易引火之物,堆在門口窗下,等待他們火箭射入。”
“可是,那樣不是燒了自己嗎?”
“我明白了!”段秀實一拍腦門,他忽然反應過來,連忙道:“但如果他們火箭不多的話,恐怕也點不起火來。”
李慶安微微一笑,“不妨,只要有一支火箭射入便足矣,然後,我們再助他安慶緒一臂之力。”
“大家分頭去做吧!”
眾人散開了,有的去廚房搬柴,有的把坐席捲起,有的去後院馬房房找乾草,眾人忙碌成一團,李慶安則抽出兩支沒有刻自己名字的箭,執弓大步向門口走去。
大門外,安祿山的幕僚嚴莊慌慌張張跑來了,安祿山也在長安,正好入朝了,嚴莊在外面吃飯,忽然聽說安慶緒帶兵去衝擊安西進奏院了,嚴莊嚇了一大 跳,他顧不得吃飯,一面派人去通知安祿山,一面拼命向崇仁坊趕來,他心都揪緊了,這可是長安,不是范陽,崇仁坊的隔壁就是皇城,這混蛋竟然敢帶兩百騎兵在 皇城邊上鬧事,這要被禦史彈劾,後果不堪設想啊!
“二郎!你這個混蛋,你要害死你父親嗎?”
嚴莊看見圍觀的人群中已經有官員的影子,他又氣又急,恨不得一腳把這個闖禍精踢下馬來。
“你不要管我,今天我不踏平安西進奏館,我就誓不姓安!”
安慶緒是個牛脾氣,心中的惡氣不出,誰也勸不動他。
嚴莊見安慶緒不肯聽,又回頭罵隨行將領道:“蔡希德,你不勸二郎,反而幫他闖禍,你怎麼向主公交代!”
蔡希德被罵得滿臉羞愧,他正想帶兵回去,就在這時,一支箭‘嗖!’地從進奏院牆頭射出,一箭射穿了安慶緒的馬頭,戰馬摔倒,把安慶緒重重地掀翻在地,安慶緒勃然大怒,跳起來便大喊道:“給我射箭!射死這幫狗娘養的。”
一時箭如雨發,數百支箭破空向進奏院射去,其中夾雜著七八支火箭,嚴莊急得直跳腳,“你這個蠢貨,你要闖大禍了。”
他話音剛落,只見進奏院內忽然濃煙滾滾,很快便燃起了熊熊大火,嚴莊目瞪口呆,半晌,他長長地歎了口氣,喃喃道:“完了!這下徹底完了!”
就在這時,街頭的士子們紛紛向兩邊躲閃,數千羽林軍奔了上來,片刻便將范陽軍團團圍住,數千把弓弩對準了他們,范陽軍擠成一團,不知所措,一名大將上前指著他們喊道:“爾等立刻放下武器,否則以造反論處。”
“你這渾蛋!你看到了嗎?現在所有的責任都是你的。”
嚴莊咬牙切齒地罵道,安慶緒目瞪口呆,他忽然明白過來,先將手中弓箭扔掉了,士兵紛紛放下武器,舉起了手。
這時,進奏院的人陸續逃出來了,他們每個人的臉都被熏得漆黑,中間還抬著好幾副擔架,顯然是有人中箭受傷了,荔非元禮躺在擔架上指著安慶緒大罵道:“我被這賊一箭射中,恨啊!不能為國盡忠,卻傷在唐軍的手中。”
罵完,他回頭向李慶安眨眨眼,得意異常。
李慶安淡淡一笑,武裝沖街坊,火燒進奏院,這個安慶緒不死也得脫層皮了。
.......。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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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5:34
第四十七章 胡人祿山
街頭圍觀百姓又是一陣紛亂,數十侍從護衛著一輛馬車疾奔而至,遠遠有人高呼:“孽障!你要逼死我嗎?”
羽林軍見此馬車到來,紛紛讓到一邊,羽林軍大將陳忠玉也不阻攔,撥馬到一旁去.
馬車嘎然停住,兩名侍從從馬車裡扶下一名體格肥壯的中年男子,他氣急敗壞地沖到安慶緒面前,左右就是兩記耳光,“孽障,你給我跪下!”
不用說,這位肥壯的男人便是范陽節度使安祿山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朝中述職,今天他在朝中議事,忽然接到嚴莊的消息,次子安慶緒竟帶兵去衝擊安西進奏院,安祿山嚇出一身冷汗,急趕來制止,但他還是晚了一步,兒子和手下騎兵已被羽林軍控制住了。
安祿山滿頭大汗,現在他的當務之急,就是要大事化小,他令兒子跪下後,又慌忙來到安西軍面前,團團拱手施禮道:“各位將軍,我兒年少魯莽,今日是無心之舉,給各位造成麻煩,我願盡出家產重建進奏院,傷者我也與重金撫恤,請各位將軍多多寬容。”
安祿山心中非常清楚,要想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關鍵就在於安西軍,只要安西軍肯包容,那麼皇上那邊也會給個臺階,否則安西軍在小勃律剛大勝,進京便受辱,皇上也無法給天下交代。
安西軍眾人一起向李慶安望去,李慶安卻面無表情,一言不發,仿佛什麼也沒有聽見,眾人見李慶安不表態,也都閉緊了嘴唇,就連荔非元禮在這關鍵時候,也不再多嘴。
安祿山見安西軍皆沉默不語,知道自己不拿出點姿態肯定是不行了,他忽然轉身一腳將安慶緒踢倒,怒喝道:“來人!給我摁住打,打死為止。”
安慶緒嚇得面如土色,連連磕頭求饒,“爹爹,孩兒知錯了,饒了我吧!”
早沖上四五名家將,將安慶緒拿翻,掄棒便打,他們心裡有數,一時大棒翻飛,密如雨點,安慶緒皮開肉綻,血水浸透了衣甲,嘶聲哭嚎求饒,打在安慶緒 身上,卻疼在安祿山心中,已經打了八十棍了,可安西軍依然不肯鬆口,他心中不由大恨,這幫狗賊,難道真要任自己的兒子被打死不成?
已經九十棍了,安西軍紛紛向李慶安望去,應該差不多了,不料李慶安依然面沉如水,絲毫沒有鬆口的跡象,連李嗣業也暗暗佩服李慶安能沉得住氣了,一百零三棍,安慶緒忽然‘嗷!’一聲大叫,雙腿被活生生打斷,人暈死過去。
“安大帥,這其實只是一場誤會,何必大動干戈?”李慶安終於開口了。
......
“我的兒,你不要緊吧!”安祿山心痛之極,伏上前去察看棒傷,一名行刑手低聲道:“大帥,最後幾棒,雙腿骨斷。”
“啊!”安祿山驚叫一聲,一股怒火從他心中沛然升騰,自己是范陽節度使、驃騎大將軍,這群安西劣將居然不給自己面子,讓自己兒子的雙腿被活生生打斷,眼看他要發作,就在這時,幕僚嚴莊連忙上前道:“大帥,得讓羽林軍驗一下傷才行。”
一句話提醒了安祿山,他連忙請羽林軍來驗傷,又擠出一副笑臉,對安西軍誠懇地說道:“大家都是大唐將士,哪裡會有什麼切齒仇恨,只是因為前年馬球大賽中我們兩軍不和,所以我兒脾氣大了一點,請各位多多包涵,我會每人送三百貫,以作賠禮,受傷之人我會加倍補償。”
“安大帥,不知你準備對傷者補償多少?”一直安分守紀的荔非元禮終於忍不住多嘴了。
“這個...我會每人補償一千貫。”
荔非元禮咧開大嘴笑了,本來讓他扮演傷者,他是十二萬分不情願,屁股上要被白白戳一箭,可誰叫他惹出禍事來,他只得認了,不料這一箭居然價值一千貫,怎麼不令他心花怒放,就恨不得自己身上再被戳幾箭才好,扮成重傷,豈不是賺得更多?
荔非元禮歡喜的笑容忽然令安祿山警惕起來,這哪裡是受傷痛苦的樣子,難道他們.....
這時,遠處傳來了激烈的馬蹄聲。
“聖旨到!”
幾名宦官騎馬飛奔而至,沖至近前朗聲道:“傳陛下口諭,宣安西軍將士入含元殿覲見。”
..........
李隆基剛剛得到京兆尹蕭炅的稟報,安祿山之子安慶緒率軍衝擊安西進奏院,原因不詳,儘管下面的人不知道矛盾起源在哪裡,但李隆基卻很清楚,天寶四 年初的馬球大賽上,范陽和安西兩軍曾在賽場上發生了嚴重的鬥毆,從此兩軍不和,這次又逢馬球大賽,十有八九又是兩軍開始算老帳了。
如果這件事是在半年前發生,或許李隆基不會太放在心上,遣人去兩邊安撫了事,但這一次則不同,安西軍剛剛拿到小勃律的輝煌勝利,朝野慶賀,還沒有 來得及封賞便發生了安西進奏院被衝擊一事,進奏院居然還被燒了,這件事若不嚴辦,傳出去會寒了天下人的心,尤其安西軍,搞不好就要鬧兵變,上次邊令誠還說 高仙芝被貶,差點就引發兵變。
李隆基不敢大意,首先就是要安撫住安西軍,然後再追究責任。
這時,一名太監在門口道:“陛下,相國已到。”
“宣他進來。”
李林甫匆匆走了進來,躬身施禮道:“臣參見陛下!”
李隆基瞥了他一眼問道:“安祿山那邊有什麼動靜?”
“臣聽說安祿山當場將兒子的雙腿打斷,並已和安西軍達成諒解。”
“哦?他的動作倒很快嘛!”
李隆基笑了笑,對李林甫道:“相國,這件事朕就交給你處理了。”
“臣遵旨!”
李隆基又從禦案上取過一本摺子,遞給他笑道:“這是小勃律戰役的封賞,朕在兵部方案上稍加修改,相國看一看吧!”
安西軍的封賞分為兩部分,一個是對主帥高仙芝的封賞,這是李隆基的權力,相國不能干涉,但對下面將士的封賞卻是由兵部草擬,相國審核後再報李隆基,李隆基略略做了一點修改。
李林甫打開看了看,修改之處有兩個地方,一處是追加賞絹五萬匹,而另一處竟是李慶安的封官變了,李林甫愣了一下,眼角餘光迅速瞟了一眼旁邊的高力士,高力士面無表情,仿佛此事和他毫無關係。
李林甫不敢反對,躬身答道:“臣照陛下的意思下旨。”
“去吧!朕明天一早要在含元殿上宣讀旨意,不要耽誤了。”
“臣明白!”李林甫慢慢退了下去。
李林甫走了,李隆基輕輕捏了一下太陽穴,覺得體力不支,便指著桌上一疊奏摺對高力士道:“朕有些累了,先回宮歇息,這些奏摺你就代朕批了。”
“老奴遵旨。”
高力士快步走到門口,高聲宣道:“送陛下回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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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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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5:55
第四十八章 封賞前夜(上)
入宮面聖並不是說見就見,中間還有很多講究,其中最重要一點就是學習禮儀,由禮部官員教授,該說什麼話,該行什麼禮,都要一一交代清楚,如果是無 官無職的平民或者士兵,還要賞賜一件白衣,穿上白衣後才能覲見,最後要沐浴熏香,當天晚上必須住在宮中,這是防止第二天遲到或缺席。
這一夜,他們每個人都睡不著,一共二十四人,二十四名在小勃律戰役中軍功卓越的將士,有率陌刀軍奪取連雲堡的李嗣業,荔非元禮和賀婁餘潤率一百人截住了連雲堡的吐蕃軍退路。
李慶安為斥候軍校尉,殲滅迦藍城吐蕃軍,發現渡河秘密,勇奪阿弩越城、斬斷藤橋,他積功可謂第一,但也因擅自射死吐蕃公主,違背了高仙芝活捉吐蕃公主的命令,將功折罪,在功勞簿上排名第二,他的副尉荔非守瑜也因跟隨他作戰,在功勞簿上排名第五。
甚至連兩個手下賀嚴明和韓進平也上了功勞簿,一同進京受賞。
“你們倆睡不著嗎?”睡榻上,李慶安笑著問道。
“想著明天就要見皇上受封了,我怎麼也睡不著。”
賀嚴明興奮地道:“將軍,你說我能封個什麼官?”
“那你想封什麼官?”
“如果升一級的話,我就是旅帥了,可如果運氣好,說不定我會當上副尉,正式步入將軍的行列,這可是我父親夢寐以求的事情,他一輩子只當了個火長,說不定他兒子將來能當都尉將軍,呵呵!賀家祖墳冒青煙了。”
賀嚴明興奮起來話特別多,他又踢了韓進平一腳,笑道:“老韓,你最大的希望是什麼?”
韓進平歎了口氣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赦免我的流放之罪,讓我返回家鄉與妻兒團聚。”
“老韓,你就放心吧!既然高帥把你的名字列入了功臣名單,那你肯定會被赦免,否則怎麼封賞你?”李慶安笑著安慰他道。
“我期望啊!也不知兒子還認不認識我了。”
韓進平呆呆地望著窗外的一輪明月,想像著自己兒子的模樣,賀嚴明又問李慶安道:“將軍,那你呢?你最大的期望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
李慶安雙手枕在頭下,暗暗苦笑了一聲,“他最大的期望就是找到穿越的路徑,重新回到他的那個世界去,可是真的要他回去,他卻又捨不得波瀾壯闊的大唐。”
“將軍,我覺得你應該找個娘子了,你今年都二十五歲了,該成家立業了。”
賀嚴明忽然想起一事,便曖昧地笑道:“將軍,你不會還念念不忘那個石國的小娘吧!叫什麼來著,石俱蘭,對吧?”
李慶安出神地望著窗外的弦月,俱蘭,那個曾經給他帶來第一次男人滋味的異國少女,她現在會在哪裡?她還記得自己嗎?
不知不覺,他又想起昨夜那個宛如月宮仙子般的少女,她那天籟般的琴聲,使他久久不能忘懷。
.......
這一夜註定很多人都難以入眠,安祿山探看完兒子的傷勢,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書房,他已經得到消息,這件事將由相國全權處置,這讓他多了幾分憂慮,如 果是皇上來處置,他還有幾分把握,磕頭認罪,相信皇上能饒過自己,可是李林甫他就沒有一點把握,從下午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個時辰,可這件事李林甫卻沒有 任何動作,仿佛沒有發生一樣,可越是這樣,安祿山心中越沒有底,他暗暗祈求上天,可千萬不要被李林甫拿來做文章啊!
“大將軍,你發現今天這件事的怪異了嗎?”
幕僚嚴莊的疑問打斷了安祿山的擔憂,安祿山忽然想起了荔非元禮那得意的笑容,是有點怪。
“你發現什麼怪異了?”
“我覺得今天這件事完全是安西軍設的一個套,故意引小將軍上鉤。”
“何以見得?”
“有三個疑點!”嚴莊比出一個指頭,“第一,他們在酒樓衝突後,立即返回了進奏院,並且怎麼辱駡都不出來,這不符合他們的風格,大帥還記得前年馬球賽前的那次衝突嗎?”
安祿山點了點頭,他還記得很清楚,前年安西軍的脾氣像火一樣的烈,與范陽軍在東內苑馬球場大打出手,而這一次他們卻克制住了,是很奇怪,只能說明他們很聰明,將責任完全推給了安慶緒。
“那第二點呢?”
“第二點是詭異的一箭,本來我已經快要勸說成功,可就在最關鍵的時候,進奏院內一箭射來,射穿了小將軍戰馬的頭,這絕不是巧合,是對方發現我們有撤走的企圖,所以才激小將軍動手。”
這一點安祿山也注意到了,能一箭射穿戰馬的頭,這時何等的勁力,安西軍中居然有這種人物,幾乎能和史思明一比了,正是這一箭使安慶緒完全失去了理智,下令放箭,對方確實捏拿的恰到好處。
“你說得不錯,這這第二點也很重要,那你的第三點呢?”
“回稟大將軍,雖然是有火箭射入進奏院,引發大火,可是那火勢也燃得太快了,好幾處地方同時起火,這也未免太巧合,而且沒有燒死一個人,大將軍,我總覺得這把火其實是他們自己放的,目的就是要置小將軍于死地。”
安祿山緩緩地點了點頭,嚴莊分析得條理清晰,有根有據,如果真是這樣,這安西軍裡可有高人啊!這會是誰?
“大將軍,不知你注意到沒有,當大將軍兩次要和安西軍講和時,他們所有人的目光都望著那個額上有刀疤的年輕人,後來也是此人接受了大將軍的讓步。”
安祿山凝神想了想,便道:“我想起來了,這個年輕人叫李慶安,安西軍斥候營校尉,小勃律戰役功勞簿上排第二。”
“大帥不妨留意這個人,此人既能翻手為雲,又能覆手為雨,將來非同一般。”
安祿山一咬牙道:“我明白了,我絕不會放過他,不過此人尚不足慮,現在最要緊的事,是我要抬大郎去相國府上請罪,真正可怕的,是李林甫的按兵不動。”
........。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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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6:15
第四十九章 封賞前夜(下)
“卑職安祿山,特抬孽子向相國認罪!”
安祿山站在雪地裡,深深地向李林甫宅的大門一躬施禮,旁邊冰雪中,安慶緒的擔架擺在一旁,幾名侍衛守護在左右。
一名門房仿佛事先得到了叮囑,沒有去通報便跑下來道:“安大將軍,我家相國尚未回府,你改日再來吧!”
安祿山一怔,他當然知道李林甫已經回來了,門房沒去通報便跑來拒絕,可見李林甫是知道自己今晚會來,事先安排好了。
安祿山心中不由慌亂起來,難道李林甫真的要借機收拾自己嗎?他不敢走,只得對門房道:“既然相國沒有回來,我就再等片刻。”
說著,他悄悄掏出一錠金子,迅速地塞給門房道:“相國若回來,萬望通報一聲。”
“不!不!我不能收。”
門房的手放佛被火燙一般,丟下金子便向門內跑去,安祿山愣愣地望著雪地裡的黃金,暗暗歎了一聲,‘就連看門人也欺我嗎?’
時間慢慢地過去了一個時辰,相國府內始終沒有任何消息,安祿山身子肥胖,已是滿頭大汗,兩股顫慄,眼看要站不住了,這時,一名侍衛上前緊張道:“冰天雪地,小將軍恐怕快不行了。”
安祿山看了一眼兒子,一咬牙道:“都是你這個孽障惹的禍,死了最好。”
就在這時,相國府的側門開了,李林甫的書童走了出來,安祿山心中緊張到了極點,連忙道:“阿哥,可有相國的消息?”
“安大將軍,相國說了,以後要嚴加約束子女下屬,要把心思放在為國戍邊上,此事只要安西軍不計較,他可以網開一面,明天大將軍寫一份保證書,便可去縣衙銷案了。”
安祿山大喜,連連躬身道:“是!是!是!我一定嚴加約束部眾,絕不再給相國添麻煩。”
得到了李林甫的音信,安祿山終於一顆心落地,他一揮手,帶著兒子匆匆地走了。
.......
大明宮內到處是箱籠包裹,顯得十分淩亂,再過一段時間,聖上和貴妃就要搬到興慶宮去居住了,大家都在忙碌著。
楊玉環是在前年正式封為貴妃,李隆基沒有皇后,她就是六宮之首,從開元二十九年正月起,她進宮出家為女道士後,已在大明宮內住了整整七年,她開始越來越不喜歡大明宮了,尤其這座宮殿總讓她想起從前的歲月。
她慢慢走到一隻大箱前,不由秀眉輕蹙,指著箱內的綠玉磬對兩名宮女道:“這磬不要太急收起,這些天我還要用。”
“是!”宮女又把收箱的綠玉磬取出了出來。
“四妹,你為什麼不想住大明宮了?”
身後傳來一個清爽的笑聲,一名身著綠羅裙的少婦走了過來,她容顏秀麗、淡掃蛾眉,臉上不施一絲粉黛,正是楊玉環的三姐楊花花,她是昨天中午才剛剛抵達長安。
楊玉環最喜歡的就是自己的三姐,她親昵地拉著楊花花的手笑道:“三姐,快坐下。”
兩人在榻上坐下,楊玉環輕輕歎了口氣道:“大明宮太大太空曠,一座花園都要走半個時辰,住在這裡,心裡也空空蕩蕩的,我不喜歡,我喜歡興慶宮的精美雅致。”
“我倒很喜歡大明宮,我喜歡這裡的氣勢雄偉、富麗堂皇。”
楊花花站起身打了個旋,指著拱頂三十六顆光芒璀璨的夜明珠,笑吟吟道:“就沖這三十六顆夜明珠,我也想長住這裡,四妹,反正空著也可惜了,你去給聖上說說,給我在大明宮留一座小宮殿,好不好?”
“三姐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朕呢?”
不知何時,李隆基笑呵呵出現在她們身後,楊玉環慌忙起身施禮:“臣妾參見陛下!”
“朕說過多次了,以後別叫陛下,在宮中叫三郎,朕更覺得親熱一點。”
“是!臣妾記住了。”
李隆基又回頭對楊花花笑道:“朕記得過幾天就是三姐的壽辰,要不要朕給你好好操辦一次?”
“多謝聖上美意。”
楊花花心中暗喜,有聖上出頭,這壽禮可就嘩嘩地來了,但她臉上卻不露出來,後退一步不好意思地低聲道:“剛才妾身妄語,請聖上勿怪!”
李隆基不介意地擺擺手道:“大明宮本來就是朕的宮殿,其實給你一座也無妨,只是不合禮儀,而且朝中大臣也難以應付,這樣吧!朕送三姐一座大宅,是原來太平公主的舊宅,一點也不比皇宮差,就當是朕給三姐的壽禮。”
楊花花喜得眉開眼笑,悄悄給李隆基遞了個秋波,媚聲笑道:“多謝聖上妹夫賞賜。”
楊玉環見三姐舉止輕佻,心中有些不悅,便岔開了話題笑道:“三郎,這幾天你好像很高興,這是為何?”
“朕是高興,前兩天接到安西戰報,朕的安西軍已經拿下了小勃律,從朕登基那時起,小勃律就丟了,沒想三十五年後終於奪回來了,朕怎麼能不高興呢?”
李隆基十分興奮,“安西軍有功將士已經進京,明天朕要在含元殿好好嘉獎他們。”
“聖上,那群安西軍官兵,我昨天中午進京時在城門外也遇到了,確實很有趣!”楊花花在一旁插口笑道。
“有趣?”李隆基有些奇怪,便笑問道:“他們做了什麼事情,竟然讓三姐感到有趣?”
“有個大鬍子胡人一個勁地討好我,還有一個叫李七郎的,毫不憐香惜玉,竟然把據說美貌無比的吐蕃公主一箭射死了。”
“啊!”楊玉環一聲驚叫,輕輕掩住嘴,“把公主一箭射死,這太可怕了。”
李隆基卻眉頭一皺,他記得奏摺上說,吐蕃公主是從藤橋上跌入深澗而亡,並沒有說是被射死,這是怎麼回事?
他立刻回頭對一名宦官道:“速去朕的禦書房,把高仙芝的戰報拿來。”
宦官飛奔而去,過了沒多久,他取來了一本軍報,李隆基接過,直接翻開第四頁,只見上面寫著:‘吐蕃公主奔至藤橋,唐軍追至,吐蕃援軍也到,山澗風急,吐蕃公主墜入山澗而亡,唐軍遂斷藤橋.....’
楊花花和楊玉環也湊上前看,楊花花忽然道:“四妹,你看出來沒有,這段話裡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楊玉環不解地問道。
“這寫報告的人很狡猾,他怕寫假話有欺君之罪,可又不想說實話,便打個馬虎眼,說什麼山澗風急,讓人感覺吐蕃公主是被山風吹下去的,可實際上山澗風和吐蕃公主墜亡沒有一點關係,他根本就沒寫吐蕃公主為什麼會墜崖?不用說了,肯定是被那個李七郎一箭射死的。”
“很這個有可能,斷橋的立功將領就叫李慶安。”李隆基自言自語道。
“不是很有可能,肯定是,因為那個大鬍子說露嘴了,其他軍官都很生氣。”
李隆基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道:“朕倒很想看一看這個毫不憐香惜玉的李七郎,他長什麼樣子?”
“他額上....”楊花花欲言又止,她媚然一笑道:“這個李七郎真的很與眾不同,聖上明天不妨自己看一看。”
.......。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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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6:42
第五十章 大殿封賞(上)
次日淩晨,天還沒有亮,轟隆隆的鼓聲忽然敲響了,驚醒了沉睡中的長安,早朝的時間到了。
自從李隆基在天寶四年冊封楊玉環為貴妃,他上早朝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從三天一次早朝,漸漸變成了現在的每月逢五上早朝,今天是十二月初五,是十二月的第一次早朝。
天色還是黑沉沉的,但大街上已是馬車隨處可見,馬車右轅上,橘紅色的燈籠上寫有主人的官銜和姓,比如禦史中丞楊,這就是禦史中丞楊釗的馬車了,或者戶部侍郎楊,這卻又是戶部侍郎楊慎衿的馬車,
馬車一輛接著一輛,夾雜著騎馬的官員,浩浩蕩蕩向丹鳳門方向駛去。
此刻卯時未到,丹鳳門廣場上聚滿了官員,他們正三三兩兩低聲交談。
安祿山昨晚在雪地裡站了一個時辰,回去後便有點傷了風寒,如果是平常,他或許就請個假了,但今天是安西軍的受封,他若請假,就有點......
安祿山昏昏沉沉地坐在臺階上,他誰也不想理睬,這時禦史中丞楊釗遠遠走來,躬身施禮笑道:“安大將軍,怎麼坐在此處?”
楊釗就是後來的楊國忠,他是楊貴妃的族兄,身材高大,一表人才,去年剛進京,短短一年時間,他便從一個巴蜀小官混到了禦史中丞,並兼任其他十幾個職位,升職之快,已擠身進了大唐高層的行列。
安祿山吃力地站起身笑的:“讓楊中丞見笑了,昨晚受了點風寒,身體虛弱,便坐下休息。”
“哦!原來如此。”楊釗上前一步,又低聲道:“不知昨天小將軍之事處理得如何了,要不要我幫忙?”
“多謝楊中丞美意,這件事已經平息了,沒辦法,今天是嘉獎安西軍,我生病了來也得來。”
“哼!拿下個小小的邊疆小國就如此興師動眾,大將軍北拒契丹,立下無數功績,也未見什麼含元殿大賞,這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安祿山見楊釗居然不知道拿下小勃律的重要性,不由暗暗鄙夷,不過楊釗的口氣中明顯有討好他的意思,他心中不由一動,這楊釗可是貴妃的族兄,如果能籠絡住他,那豈不是就沾上了貴妃勢力,自己怎麼沒有早點想到呢?
直到今天,安祿山才突然發現楊釗的重要性,心中又是懊惱又是驚喜,連忙笑道:“楊中丞,什麼時候到我府上喝杯水酒,我給中丞看一看幽州的絕色美女。”
楊釗大喜,他早想和安祿山搭上關係了,而且還有絕色美女等候,他急忙道:“後天正好有空,我後天過來,如何?”
“那就一言為定!”
兩人一起仰天笑了起來,這時,含元殿上傳來一聲渾厚的鐘聲,一名殿中監官員走出來高聲宣道:“卯時一刻已到,升朝!”
丹鳳廣場上數千名官員立刻排成了兩隊,大唐的朝會有小朝、中朝和大朝之分,小朝主要是臨時有要事才召集的朝會,這是由從三品以上官員參加,一般在紫宸殿或者延英殿舉行,討論軍國大事。
而中朝一般是指每天早上的朝會,五品以上職事官都要參加,這是大唐最頻繁的朝會,像今天逢五的朝會,也是屬於中朝,大多在宣政殿舉行,但今天在含元殿舉行,官階又降到七品以上,不限職事官,這就有大朝的意思了。
大朝是每年五月初一和外國使臣集體覲見時在含元殿舉行,京官九品以上,外官因朝集在京者,一律就列,場面極其隆重。
“百官進殿!”
二千余名官員分成兩列,左列由門下侍中左相陳希烈率領,右列由中書令右相李林甫率領,按品級依次排列,走上高高的龍尾道,向氣勢恢宏的含元大殿魚貫而去。
含元殿極為寬闊,南北長四百余步,東西廣五百余步,可容納萬人,它巍峨地屹立于龍首原南沿之上,極目遠眺,終南山清晰可見,長安街道盡收眼底。
進入大殿光線充足,但越往裡走,就漸漸變得昏暗,皇帝坐在高高的龍榻上,他可以清晰地看見群臣,但群臣卻看不清他,這就顯出大唐皇帝的神秘與威嚴。
群臣進殿,從三品以上官員都有席位,可坐聽朝政,而四品以上官員都在後面站立,按三省六部九卿五寺以及散官的順序依次排列。
大殿裡竊竊私語,議論著今天早朝的內容,今天早朝就只有一個議題,嘉獎安西軍小勃律之戰。
李林甫閉目養神,可眼角餘光不時瞟向坐在玉階之上的一個男子,他頭戴三梁冠、身著絳紗袍、腰系大帶,目光沉靜,嘴角帶著一絲淡然的笑意,這個男子 便是大唐皇太子李亨,從開元二十五年前太子李瑛被廢而得冊立開始,至今已近十年,一直便戰戰兢兢地生活在他父親,大唐天子李隆基至高無上的皇權之下。
李林甫為擁立壽王李瑁為太子,曾不遺餘力地反對李亨為太子,所以,當李亨被冊立後,便成為李林甫的眼中釘、肉中刺,在李隆基的默許之下,他一次一 次打擊太子,天寶五年初,爆發了韋堅案,韋堅是太子妃之兄,刑部尚書,正月十五,他私會太子,被李林甫指使禦史彈劾,又牽連進了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韋堅 與皇甫惟明被流放後處死,太子李亨被迫休掉了太子妃。
同年十一月,杜有鄰案又爆發,杜有鄰是太子寵妃杜良娣之父,因被告發謀反而被杖斃,為了撇清與杜有鄰案關係,太子又被迫休掉了寵妃杜良娣。
一年內休掉了兩個妻子,使太子李亨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他變得沉默了,極少離開皇宮,今天是逢五朝會,他按禮制前來參加朝會。
此時,李亨的心情十分平靜,仿佛小勃律之戰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皇帝陛下駕到!”
殿中少監一聲長喝,官員們紛紛站起身,大殿裡靜悄悄的,鴉雀無聲,李亨也站起身,他垂手而立,等待父皇駕臨。
一聲鐘響,四十名宦官分兩列進入,緊接著是近百名御前帶刀侍衛魚貫而入,腰挎銀裝儀刀,手執玉錘金戈,分列玉階兩邊,最後是十六名宮娥,手握宮扇、羅蓋,簇擁著大唐天子李隆基進殿。
今天是正式臨朝,李隆基也不再穿常服,他身穿繡龍大裘,頭戴天子袞冕,白珠九旒垂在面前,高力士懷抱聖旨,立在他身後。
李隆基坐定,環視了眾臣一眼,眾臣一齊躬身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整齊響亮,李隆基滿意地點點頭,一擺手,“眾愛卿平身!”
“陛下有旨,百官歸位!”
“謝陛下!”百官紛紛返回自己的佇列,各位高官也坐了下來,趁這個空擋,李隆基笑著問太子李亨道:“皇兒最近身體可好?”
李亨連忙欠身道:“回稟父皇,兒臣身體尚好。”
李隆基點點頭又道:“朕聞你已兩月不出宮門,這也不對,你是太子,當遍訪民情,知民間疾苦,況且馬球大賽即將開始,朕也希望你常去看一看,散散心。”
“兒臣遵旨!”
這時,高力士低聲提醒道:“陛下,開始了。”
李隆基收斂心神,對眾臣緩緩道:“今天的議題,想必各位愛卿已經知曉,安西軍攻佔小勃律,威震西域,重振朕大唐天可汗的威名,其功在社稷,不可不 賞,朕正式決定,主帥高仙芝取代夫蒙靈察,為安西四鎮節度使,並加封鴻臚寺卿、禦史中丞,安西軍賞錢三十萬貫,絹十五萬匹。”
說到這裡,李隆基停住,由殿中少監高聲宣佈,“高仙芝取代夫蒙靈察,為安西四鎮節度使,並加封鴻臚寺卿、禦史中丞,安西軍賞錢三十萬貫,絹十五萬匹。”
李隆基微微點頭,又道:“安西軍能歷盡艱辛,取得小勃律戰役勝利,是三軍將士奮勇殺敵所致,朕今天要特地封賞二十四名安西軍有功將士,宣他們進殿!”
“宣安西軍將士進殿!”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6 21:37:03
第五十一章 大殿封賞(下)
“宣安西軍將士進殿!”
......
“宣安西軍將士進殿!”
......
呼喝聲一聲聲傳了下去,片刻從棲鳳閣旁的便道上走出來一行人,正是安西軍將士二十四人,他們有的身著軍服,有的身著白衣,這是大唐的禮儀,無官職平民或士兵參見皇帝必須要身著白衣,白色是大唐的國色,白衣也就是尊貴的衣服。
李嗣業昂首挺胸,率先走進了含元殿,其次便是李慶安,排第三應該是大將席元慶,但席元慶率軍駐守小勃律,無法東來受賞,跟在李慶安身後便是荔非守瑜、再其次是賀婁餘潤、荔非元禮、田珍、段秀實、白元光,走在最後兩人是賀延明和韓進平。
一行人個個身材魁梧,器宇軒昂,雖然才二十四人,可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大殿上眾人暗暗叫好,一時議論紛紛。
“我大唐有這等人物,邊疆可無恙!”
“最前面之人便是天下第一刀,李嗣業,他身後那位,聽說是安西第一箭,弓箭極為厲害。”有知道內情的人悄悄向周圍人介紹。
“聽說天下第一箭是范陽的史思明,他能超過史思明嗎?”
“史思明雖然箭術高超,但未必有這位狠辣,我聽安西軍人說,此人出箭,必見血,死在他手中的突騎施人和吐蕃人已經數不勝數了。”
李慶安從進殿的那一刻起,便在打量含元殿,這座代表大唐最高建築水準的宮殿,大唐的建築和明清時完全不同,明清的建築斗拱很小且繁,缺乏一種氣 勢,而大唐的建築以複雜的大型斗拱和樑柱一道支撐屋頂,使宮殿呈現出一種大氣磅礴之勢,尤其含元殿地勢很高,放眼向殿外望去,給人一種傲視天下的感覺。
大殿開闊,群臣遠遠站在兩邊,前面幾排是席地而坐的高官,離他們有十幾丈遠,每人都有一塊寬敞的位子。
走到最前,李慶安看到了李林甫,李林甫向他微微點了點頭,可是在李林甫的上首還坐著一人,頭戴金冠,穿著赤黃色的大袍,李慶安一轉念便反應過來了,這個人必定就是大唐太子李亨。
李亨也在平靜地望著他們,只微微掃了一眼,目光便垂了下去,他不是很感興趣。
倒是李隆基的目光炯炯,充滿了一種探求真相的欲望,一個一個從他們臉上掃過,最後他的目光定格在了李慶安的身上,是的,這個年輕人很不同一般人, 他身材挺拔魁梧,富有輪廓的臉龐,額上有一條長長的傷疤,給人一種男人的陽剛和冷硬,但這些都不是他的魅力所在,他的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與眾不 同,他的目光冷靜而銳利,閃爍著直透人心的晶亮。
李隆基一下子被他吸引住了,他微微地笑了,楊花花說的與眾不同的年輕人,必然就是此人了,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文牒,李慶安,安西斥候營校尉,後面 是他在小勃律戰役中的一串軍功,先鋒開路,全殲迦藍城吐蕃軍,巧渡婆勒川,在連雲堡殺敵四十七人,飛奪阿弩越城、斬斷吐蕃藤橋。
李隆基淡淡一笑,應該還有一條,射殺吐蕃公主,高仙芝認為這不是功勞,把它藏匿了,可他李隆基卻認為,這是天大的功勞,他就喜歡這種在戰場絕不憐香惜玉的男人,這才是真正的大唐軍人。
“臣等參見吾皇陛下,祝陛下萬歲萬萬歲!”
一行二十四人昨天習了禮儀,一齊向李隆基躬身施禮,大唐官員見皇帝無須跪拜,只須長身施禮便可。
李隆基擺了擺手笑道:“各位將士免禮平身!”
“謝陛下!”
眾將士起身,這時,殿中侍御史打開聖旨,高聲宣讀道:“安西將士奮勇殺敵,有功于國,當論功行賞,今含元大殿表彰二十四人,以其英雄事蹟昭示天下,天寶六年四月初一,天朝大軍出龜茲......”
殿中監少卿慷慨激昂,足足宣讀了近半個時辰,終於到了封官一刻,他停了停,看了一看李嗣業道:“陌刀昭武校尉李嗣業,捨身殺敵,奪取連雲堡立大功,殺敵居首,特封金吾衛中郎將、壯武將軍、加賜開國伯,賞銀三千兩,絹五百匹。”
“臣謝皇上隆恩!”李嗣業單膝跪下,行一軍禮。
李隆基點了點頭,目光又轉向了李慶安,他現在明白李慶安的功績為什麼排第二了,就是射殺了吐蕃公主,不過李隆基並不打算更改什麼,在他批復兵部封賞軍冊時已經接納了高力士的建議,提了李慶安半級,使他與李嗣業並列,當時的理由是漢胡平等。
殿中監少卿繼續高聲道:“斥候校尉李慶安,先鋒開路,血戰連雲堡,勇奪阿弩越城,斬斷吐蕃藤橋,確保唐軍攻佔小勃律,居功偉烈,可並列首功,特封千牛衛中郎將、壯武將軍、賜開國伯,賞銀三千兩,絹五百匹”
這時,兵部侍郎李麟愣住了,他記得李慶安明明是封從四品的太子親勳翊衛中郎將,怎麼變成了正四品的千牛衛中郎將,而且是並列首功,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李林甫,李林甫卻笑著輕捋長須,李麟頓時有了明悟,這是高層之間另外商定。
不僅兵部官員愣住了,就連李慶安本人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被封為中郎將,而且還封爵開國伯,封散官壯武將軍,他一轉念,隱隱約約猜到了一二,恐怕和 高力士有關,他迅速瞥了高力士一眼,只見高力士輕閉雙眼,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就在李慶安目光要移走時,高力士的眼睛睜開了,沖他微微地一笑。
“李慶安上前受封。”
李慶安心中大喜,但臉上卻不露聲色,上前半跪行一軍禮,沉聲道:“末將李慶安,謝吾皇陛下封賞。”
他剛要起身,李隆基卻笑道:“李將軍,朕再賞賜你紫金魚袋一隻,以壯你深澗藤橋上的那一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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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7:27
第五十二章 慕名請客
安西二十四將在含元殿受封,一時轟動長安,茶館酒樓處處在談論此事,談論他們功績,尤其李嗣業和李慶安地名字傳遍了全城,他們一個刀法神勇,一個箭術無雙,被美譽為安西雙虎。
安西軍滿載而歸,人人都有封賞,就連賀嚴明也被封為校尉,賞銀三百兩,但最高興的莫過於韓進平,他和別人的封賞不同,他被赦免了流放之罪,因他有功名在身,李隆基憐他書生從軍,改授丹徒縣縣令,賞銀三百兩,准他衣錦還鄉。
但遺憾的是,安西進奏院被燒,修建尚須時日,眾人只得另覓住處,不過李林甫已經替他們安排好了,住進同樣位於崇仁坊的一處空宅內,這裡原是武三思的一處別宅,占地近百畝,有大大小小十幾個院落,但最令安西軍滿意的是這裡旁邊就是一處馬球場,可以給他們練球。
不過今天大家的心思都不在馬球上了,各自出去辦事,李嗣業被金吾衛邀去教授陌刀刀法,段秀實和白元光相約去買宅,荔非元禮腰囊充足,自然去沉溺于青樓溫柔之鄉。
李慶安則帶著賀嚴明和韓進平來到東市的一家酒樓,後天韓進平就要返鄉了,李慶安要為他踐行。
“將軍,這一杯酒我敬你,如果沒有你,我韓進平現在還在戍堡苦熬歲月,哪裡會有今天。”
韓進平端起一杯酒,敬向李慶安,李慶安舉杯一飲而盡,微微一笑道:“我原以為你會被封為安西軍的文職軍官,卻沒想到你居然被改授丹徒縣縣令,老韓,命運真是奇妙啊!”
旁邊賀嚴明好奇地問道:“老韓,丹徒縣離你的家鄉有多遠?”
“不遠,也就一百餘裡,騎馬一天便可到了,小賀,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我倒是想去......”賀嚴明瞥了一眼李慶安,關鍵就在這個人准不准了。
李慶安伸手抽了他一個頭皮,笑駡道:“你小子就別做夢了,給我老老實實呆在長安。”
鄰桌的幾個年輕女子見賀嚴明被打得狼狽,都不由撲哧地笑出聲來,賀嚴明丟了面子,摸摸後腦勺,低聲嘟囔道:“不准就不准,幹嘛要動手,好歹我也是校尉了。”
“哦!我倒忘了,你現在是賀將軍了,賀將軍,要不要我再給你行個軍禮啊?”李慶安似笑非笑地道。
若李慶安怒斥,賀嚴明倒不怕,但李慶安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卻讓他心裡一陣陣發怵,他不敢看李慶安的眼睛,小聲道:“什麼賀將軍,聽著就像叫別人一樣,還是叫小賀讓人感覺踏實。”
“哼!你也知道什麼叫踏實,我最後再給你說一句,不管你升了什麼官,得了多少賞賜,你還是要把自己當做隊正。”
韓進平也拍拍賀嚴明的胳膊勸道:“小賀,將軍是為了你好,你今天才十九歲,當兵不過三年,就做到校尉,你想想,多少人會眼紅,而且你又沒什麼父兄叔伯是軍中高官,全靠將軍護著你,如果你自己不知好歹,驕狂自大,恐怕明天你就要丟官罷職了。”
賀嚴明低頭不敢吭聲,李慶安瞥了他一眼,和緩一下口氣道:“明天開始我們就要練球了,你的任務就是帶人去別處打探,熟知對手的虛實,知道了嗎?”
“我知道了。”
李慶安點點頭,便舉起酒杯對韓進平道:“老韓,這杯酒就祝你一路平安,早日和妻兒團聚,希望我們將來還有再見之日。”
韓進平也舉起酒杯道:“我也祝將軍能夠步步高升,早日成為安西之主。”
.........
喝完酒,韓進平去吏部辦理手續,李慶安則帶著賀嚴明返回了住處,他們剛到大門口,門房便高聲道:“李將軍,有人找你,已經等候多時了。”
只見臺階上站著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人,他笑著跑了下來施禮道:“請問,你可是李慶安將軍?”
李慶安從來沒有見過此人,便點點頭笑道:“我就是李慶安,不知閣下是......”
“我是千牛衛獨孤大將軍府中的管家,我家老爺仰慕李將軍威名,命我來送一張請柬,請李將軍務必賞光。”
說著,他恭恭敬敬地將帖子遞給李慶安,李慶安接過帖子看了看,是千牛衛大將軍獨孤適請他今晚去府上赴宴,李慶安不由眉頭皺了起來,獨孤家族一百多 年來一直是大唐貴族,地位顯赫,而自己雖今天受封千牛衛中郎將,但這只是個官銜而已,實際上和千牛衛沒有半點關係,他請自己吃飯做什麼?
雖然心中疑惑,但李慶安還是點點頭笑道:“請轉告獨孤大將軍,今晚我一定準時上門拜訪。”
“那好,我就回去了,李將軍千萬別忘了。”
管家囑咐了幾句,便告辭而去,李慶安回到房中,發了一會兒怔,他還從來去唐朝大戶人家做過客,這裡面的規矩他一竅不通,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他不能空手上門。
可是該買點什麼東西好呢?李慶安現在是很有錢,高力士那裡他得到了一千五百貫的賞錢,今天又進帳了三千兩銀子和五百匹絹,在唐朝,這便是個很殷實的富翁了。
李慶安凝神想了片刻,最好是安西特色的東西,盤羊頭,拿著不好看,要嚇壞小孩的。
葡萄美酒夜光杯,葡萄酒似乎有點拿不出手,‘夜光杯,’對了!河中地區的珠寶,既名貴,又是西域的特產,在長安也買得到,送給獨孤適的妻女。
李慶安拖出木箱取錢,這時,他從木箱裡拾起一隻木盒,這就是那枚神秘的火焰寶石了,他得到快兩年了,始終不知道這塊寶石的底細,長安會不會有人知道呢?正好自己要去買珠寶,順便找懂行的人打聽一下。
李慶安取了幾錠銀子,便騎馬向東市而去,昨天上午雖然來過東市,卻只在門口沒有進去,今天他是第一次走進這座歷史赫赫有名的超級大市場。
東市由於靠近三大內(西內太極宮、東內大明宮、南內興慶宮)、周圍坊裡多皇室貴族和達官顯貴第宅,故市場經營的商品,多上等奢侈品,以滿足皇室貴族和達官顯貴的需要。
東市大小相當於後世的一平方公里,裡面東西南北各四條大路縱橫,可並行幾輛馬車,物以類聚,綾羅綢緞、珠寶翠玉、上等文墨、名家樂器等等店鋪林 立,中間則是官府機構,常平倉、市署、平准署依次排開,相對于繁華熱鬧的西市,東市略顯得冷清,但仍不時看見裝飾華麗的馬車從大街上駛過。
打聽了一下,李慶安便來到東北角的珠寶店鋪聚集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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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7:58
第五十三章 寶石現蹤
找了一會兒,李慶安最終走進了一家名叫‘拓枝鄉’的胡人珠寶店,石國的都城叫做拓枝城,很明顯,這家珠寶店應該和石國有關,他記得那蘇寧給他說過,他那塊寶石好像叫做‘太陽石’,是石國的名產。
“客人,是來買寶石嗎?”店小二非常熱情地將他迎了進來。
這裡胡人不多,夥計都是漢人,李慶安點點頭笑道:“我今天要去一戶高官家做客,想買件名貴的珠寶飾物,你推薦一下,買什麼比較好?”
“客人算是找對地方了,我們珠寶店專供豪門望族,甚至宮裡也會來我們這裡訂購,就看客人有什麼需求了,比如是提親還是求人辦事,再比如是親戚熟人還是初次上門等等,這都很有講究,客人要告訴我目的,我才好推薦。”
“是初次上門,也不是為了求人辦事,只是平常的拜訪。”
“哦!這樣的話,我建議客人買一件中檔珠寶,買得太低了拿不出手,買得太名貴了,別人也為難,客人說是吧!”
李慶安笑著點點頭,“說得不錯,就按你說的辦。”
“客人請跟我到這邊來。”
店小二把李慶安請到一間屋子裡,取出幾個扁匣,打開來笑道:“這些都是中檔品,每一件都拿得出手,客人自己挑。”
他指著一隻珍珠冠笑道:“這是日本國的貨色,傳聞是日本少女赤身下海採集的深海珍珠,顆顆圓潤晶瑩,冠由銀鑄,要價一百貫,最低八十貫。”
李慶安對日本珠冠不感興趣,他拾起一對鑲滿了藍紅寶石的酒杯笑道:“這對酒杯多少錢?”
“客人很有眼力,這對酒杯是由兩整塊碎葉暖玉雕成,每只又鑲嵌了二十四顆那色波的紅藍寶石,非常名貴,要價一百五十貫,如果客人誠心想要,最低一百三十貫,我們用檀木盒裝盛。”
這對酒杯李慶安非常喜歡,便笑道:“就要它了,不過我身上只有官銀,你們收嗎?”
“官銀可以收,不過比黑價略便宜一點,一兩銀子兌一千一百文錢,客人願意嗎?”
“這個沒問題!”
李慶安取出五餅銀子放在桌上,推給店小二。
“客人稍等,我請掌櫃來。”
片刻,一名嶺西胡人匆匆走了進來,躬身施一禮,用一口流利的漢語笑道:“客人要買百翠杯嗎?”
李慶安這才知道這對酒杯叫做百翠杯,他點頭笑道:“去一名高官家做客,作為禮物。”
掌櫃坐下歎道:“哎!做個客都要花一百三十貫錢買禮物,現在這個年頭真是越來越奢華了,我記得十年前,買份幾百文錢的上好細點就已經非常不錯了,那時候斗米不過十文。”
李慶安忽然覺得有一種冤大頭的感覺,自己是不是太大方了,那獨孤適和自己素不相識,只不過上門吃頓飯而已,就要送他一百三十貫的禮品,假如有十個人請自己吃飯,那自己豈不是就要破產了?
他有點後悔了,但銀子已經被帳房拿去鑒定去,現在反悔似乎有點丟面子,算了,這個百翠杯他自己要了,給那個獨孤適買個兩貫錢的細餅糕點就足夠了,又不是去孝敬丈人。
他暗暗打定了主意,這時,一名胡姬侍女端上來兩杯茶。
“客人請!”
掌櫃笑著把一杯茶推給了李慶安,李慶安端起酒杯慢慢吮了一口,不露聲色問道:“不知掌櫃聽說過太陽石嗎?”
‘太陽石?’掌櫃愣了一下,搖搖頭道:“我做珠寶生意已經快三十年了,從沒聽說過什麼太陽石,會不會是一種寶石的別名?”
李慶安注視著他的眼睛,見他沒有任何異常,便又試探著問道:“我有個朋友在安西從軍,他手上有塊紅寶石,聽說那寶石裡竟有火焰升騰,有人說.....”
他話沒說完,掌櫃臉色大變,一把抓住李慶安的手道:“你說的難道會是‘光明之眼’,它在哪裡?”
“掌櫃別急,這是我一個安西朋友說的,什麼叫‘光明之眼’?”
李慶安興趣大增,原來自己那塊寶石叫做光明之眼,這個名字很怪異。
掌櫃歎了口氣,搖搖頭道:“應該不是它,光明之眼是襖教的神物,怎麼可能在漢人的手上。”
“這塊光明之眼很值錢嗎?”
“值錢?”掌櫃哼了一聲道:“如果真是光明之眼,那就不是可以用金錢來度量,我這樣告訴你吧!這塊寶石一直供奉在亞茲德的拜火教神廟內,薩珊帝國的阿爾達希爾一世曾表示願意用三十座城來換取這塊阿胡拉馬茲主神的化身。”
“阿胡拉馬茲主神的化身,這是什麼意思?”李慶安不解地問道。
“阿胡拉馬茲是光明之神,那塊寶石就是他的眼睛,是他三大化身之一。”
說到這裡,掌櫃跪了下來,對著窗外的夕陽匍匐磕頭,喃喃道:“主神啊!原諒我對你的不敬。”
直到此時,李慶安才知道,原來自己那塊寶石竟是如此珍貴,難怪那蘇寧要出萬貫錢來買它,那麼自己當時掩埋的那具白骨,也不會是一般人了。
這時,帳房走過來,找回了一袋錢,掌櫃將一對百翠杯小心翼翼地放進檀木盒裡,遞給李慶安道:“客人,這是你的百翠杯,請收好。”
停一下,他又叮囑道:“光明之眼這個名字,客人請不要隨便在粟特人面前提起,那是對神的不敬。”
“我知道了,我又沒有此物,只是隨便問問。”
李慶安拿著百翠杯便揚長而去,掌櫃一直注視著李慶安的背影走遠,他忽然招手叫來另一名夥計,指了指李慶安的背影低聲道:“你坐我的馬車,盯住這個人,看他住在哪裡?”
........
李慶安又到一家糕點名店買了幾色上等細點和兩瓶三十年的高昌葡萄酒,這才按著請帖上的地址向務本坊的獨孤府宅而去.
獨孤家族從南北朝時代起便是名門望族,隋文帝的皇后便是獨孤氏,皇后獨孤氏的妹妹又嫁給西涼李氏,生下的第三子便是大唐開國皇帝李淵,因此獨孤家族和李氏家族淵源極深,歷史上,唐代宗李豫的皇后便是獨孤家的嫡女。
獨孤適便是獨孤家族的家主,他官拜千牛衛大將軍,今年約六十歲,身材魁梧高大,聲音洪亮。
聽說李慶安到來,他笑呵呵親自迎來出來,“李將軍,我等你多時了。”
李慶安拱手施禮笑道:“我不懂禮儀,只在路上買了幾色細點和好酒,望大將軍莫要嫌棄。”
“這就沒必要了,還買什麼東西,人來了就行了,李將軍,你太客氣了。”
獨孤適有點埋怨,不過既然已經買了,他也只好讓管家收下,異常熱情地將李慶安請進府內。
獨孤府占地廣闊,重重疊疊的院落不知有多少,亭臺樓閣精巧雅致,巨大的建築物上雕樑畫柱,顯得富麗堂皇,到處都種滿了名貴花木,雖是萬木凋零的深冬,但獨孤府上依然可以感覺到點點綠意。
“今天安西雙虎名揚長安,不知多少人想請你們做客,李將軍卻被我請到了,榮幸啊!”
“大將軍過獎了,我哪有這等名氣。”
李慶安微微笑道:“我乳名七郎,大將軍不妨直接叫我七郎。”
“呵呵!那我不客氣了,我今天置辦了幾杯水酒,特請七郎到府中一敘,有點唐突,請七郎多多包涵。”
“哪裡!哪裡!是我打擾貴府了。“
兩人寒暄著走過中門,這時,一名宮裝貴婦人在幾名丫鬟的簇擁下匆匆走來,她在獨孤府的耳邊低聲道:“三姑娘說她生病了,不能來見客人,我怎麼勸她都不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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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8:36
第五十四章 獨孤相親(上)
“什麼?下午還說得好好的,怎麼又變卦了,不行,我去把她抓來。”獨孤適怒氣衝衝,也不管李慶安,拔腳就往內宅走去。
李慶安想叫他,但已經來不及,眼睜睜地看著他走遠,他尷尬地站在中門旁,有點進退兩難,喝杯水酒就這麼難嗎?
“李將軍今年多少歲了?”
旁邊的貴婦人笑吟吟地接過了孤獨適的工作,她年近四十歲,徐娘半老,姿容俏麗,長得面如滿月,被脂粉塗得雪白,頭髮高高梳起,像雲一樣地堆在後面,斜插一支步搖,手臂上戴滿了環佩,她上身穿一件窄袖短襦,下著長長的綠色曳地拖裙,肩披紅帛,腰束紅帶。
但李慶安卻不由自主地望了幾眼她的胸脯,她裡面穿著一件黃色的抹胸,卻露出了大半個豐滿雪白的胸脯,李慶安忽然想起一句詩,‘慢束羅裙半露胸’,沒想到他真的看到了這種裝束。
露胸裝並不是誰都可以穿,它代表一種身份地位,大唐只有貴族婦人才能穿著,當然,有名氣的歌女舞姬也可以穿,但那是為了取悅達官權貴。
李慶安來大唐已經兩年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穿露胸裝的女人,這也難怪,西域普遍都是穿胡服,有身份的漢族女子他就見過高霧一人,可那小娘......
“李將軍,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貴婦人斜睨著李慶安,見他目光不時掃向自己胸脯,她笑了笑,並不在意,這貴婦人娘家姓王,是大戶人家出身,她原本是獨孤適的側室,獨孤適的元配夫人五年前去世後,她一直便主持著這個家。
李慶安收回目光,笑道:“我今年二十五歲。”
“哦!二十五歲正當青春,不知李將軍成婚沒有?”
獨孤適從兵部探來的消息是李慶安尚未婚配,不過女人多疑,王夫人還是要多問幾句。
李慶安隱隱有些猜到,這獨孤家不會是看中自己了吧!剛才那個三姑娘不肯來,獨孤適怒氣衝衝去了,若真是這樣,這倒有點頭疼了。
“從小訂了一門親,後來女方搬家去了蜀中,已經很多年沒有聯繫了。”
李慶安留條後路,假如那個什麼三姑娘人高馬大,和獨孤適一般的粗獷,那他從小定親的未婚妻便出現了,可若這個三姑娘千嬌百媚、美麗動人,那自己的‘未婚妻’自然就嫁給他人了。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偏堂,王夫人輕輕一擺手笑道:“李將軍請進去稍坐,我去催催老爺。”
“夫人請便!”
李慶安心裡著實有些鬱悶,哪有主人都走掉,把客人丟在飯桌前的道理,不過他也不懂大唐的禮儀,或許大唐人並不在意這個。
房間頗為寬闊,足足可以容納數百人,在這空曠的房間裡,擺著兩排十幾張矮榻,榻上又置有小桌,桌上擺滿了美酒佳餚,還有這個時節少見的新鮮瓜果,在每張榻的後面都站著一名侍女,還好,房間裡還有點人氣。
這時,李慶安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這十幾張矮榻,自己該坐哪一張,這肯定是有講究的,一般人或許都知道,可自己不是一般人。
李慶安站在那裡發怔,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靠牆站著的一名侍女,“請問,我應該坐哪一張?”
沒人理他,十幾名侍女仿佛蠟像一樣,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喂!我該坐哪裡?”
李慶安換了個語氣,還是沒人理他。
“他奶奶的,臉蛋倒長得漂亮,可惜都是木頭人。”
李慶安罵了一句,他話語剛落,忽然傳來‘哧!’地一聲笑。
“李慶安,你沒見桌上都寫著名字嗎?”
“哦!”李慶安臉一紅,他這才注意到每張桌上都放有一隻玉牌,玉牌上寫著名字,自己的名字是在左首第一個。
他四周找了一圈,可房間裡除了十幾個木頭侍女外,再沒有別人,難道是從......
他的目光落在牆角的一隻白玉屏風上。
“李慶安,你猜對了,本姑娘就在屏風後面。”
屏風一動,跳出來了一個穿著榴花染舞裙的年輕小娘,梳著雙環望仙髻,可當李慶安看清她的臉時,卻嚇了一跳,這是唐朝嗎?
小娘長得倒很不錯,肌膚雪白,鼻子乖巧,眼睛又大又圓,活潑有神,可是她的化妝卻令人不敢恭維,她的眉毛已經剃掉了,眼睛上方畫了兩條紅色橫線, 眼睛下方畫了兩條紫色橫線,左右眼都一樣,不僅如此,她的嘴唇塗的不是紅色,而是紫黑色,讓人聯想到後世日本的動漫人物。
小娘見李慶安目光驚訝地望著她,她有些得意,跳到一張木榻上,大大咧咧地盤腿坐下,隨手撿起一隻蜜柑,剝開皮吃了起來,嘴裡含糊不清道:“我的化妝好看嗎?這可是剛剛興起的‘血暈妝’。”
李慶安咧了一下嘴,原來大唐就有這麼新潮的妝扮了,他也坐在自己位子上笑道:“我沒見過,所以嚇了一跳。”
“你真是個兵二爺,什麼世面都沒見過。”
小娘有些不屑地撇撇嘴,“你這樣不解風情,難怪我姐姐是看不上你。”
“等等!等等!”
李慶安連忙擺手道:“你爹爹請我來只是喝酒,沒說和你姐姐有什麼關係。”
李慶安已經決定讓自己的‘未婚妻’復活了,眼前這個小娘化妝成這樣,不知她姐姐又會化妝成什麼驚世駭俗的模樣,自己還是喜歡臉上乾淨一點的。
“哈!哈!”小娘幾乎要笑得噴出來,指著李慶安道:“說你是兵二爺還不信,我爹爹在揚州做官,幾時請過你,請你來的是我祖父。”
“哦!原來獨孤大將軍是你祖父,那你叫什麼名字?今年是九歲還是十歲?”
“你胡說!我今年十.....”
小娘忽然咬住嘴唇,笑道:“好狡猾的傢伙,居然想套我的年齡。”
她忽然挺起胸,把襦衫向後收一收,凸出一對發育得十分飽滿的胸脯,傲然笑道:“看見了嗎?這會是九歲的小娘嗎?”
“呵呵!我知道了,你今年二十五了。”李慶安打趣她道。
“我有那麼老嗎?“
小娘翻了個白眼道:“算了,告訴你吧!再過半個月,我就十四了。”
“那你叫什麼名字,讓我猜嗎?”
“不要!肯定又是阿貓阿狗的瞎猜,被你罵了還不知道,我叫獨孤明珠。”
小娘眼珠一轉,又笑問道:“你可以猜猜我姐姐叫什麼名字。”
李慶安端起酒杯笑道:“我猜她叫獨孤明月,對嗎?”
小娘呆了一下,她忽然伸出大拇指贊道:“你真的很聰明,不是兵二爺。”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獨孤適的一聲咳嗽,小娘像電擊一般的跳了起來,把剝下的蜜柑皮往李慶安的桌上一放,又立刻正經地跪坐下來,裙擺拉拉正,臉上不再有一絲笑容,也不看李慶安一眼,由一隻小野貓忽然變成了一個溫順恬靜的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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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6 21:39:10
第五十五章 獨孤相親(下)
最近他得到一個消息,寧獨孤適終於說服了孫女,一顆心微微放下了,其實李慶安雖名震京華,但也到不了讓獨孤適一心嫁女的程度,開元、天寶年間,武人的 地位並不高,名門世家皆不准子弟從軍,況且李慶安也只得了個中郎將,在大將軍、將軍雲集的長安,這個官職實在算不上什麼。
獨孤適也不是看中李慶安氣質出眾,至於前途無量,倒也有一點點,真正的原因卻是獨孤適害怕三孫女再重走二孫女的覆轍,前年三月,他的二孫女被李氏 皇室封為靜樂公主,嫁給契丹松漠都督李懷節,可僅僅半年後,李懷節便造反,殺了自己的二孫女,這讓獨孤適一直對李隆基耿耿於懷,皇室公主數以百計,他舍不 得,卻拿自己孫女去和親,最後死於非命。
蘇國又有意向大唐求婚,恰好自己的三孫女明月已經長大成人,莫要又被李隆基看中,拿去嫁給邊疆小國,獨孤適心中焦急,他認為最好的應對策略就是讓三孫女立刻嫁人。
今天上午,獨孤適在含元殿上一眼看中了李慶安,這個年輕才二十五歲,人才出眾,家中父母雙亡,又未婚配,如果有自己做後臺,將來的安西節度使非他莫屬,況且現在李隆基正在籠絡安西軍,斷然不會破壞他們的婚事,思來想去,獨孤適最終決定將李慶安招贅上門。
獨孤適背手走進了房內,他沖李慶安微微一笑,回頭道:“莫讓客人久等了,大家都進來嗎?”
‘轟!’地一聲,仿佛馬蜂炸窩一般,從外面湧進了十幾個女人,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為首正是王夫人,其他女人大多三四十歲,有的是獨孤適的侍妾, 有的是他妹妹,有的是他弟媳,總之,三姑六姨七十二婆基本上都到齊了,這是獨孤家的規矩,招贅上門,要家裡人都滿意才行,先是女人打分,然後是男人評價, 總歸是一關一關地過,比當年關雲長千里走單騎還要累上幾分。
房間裡一下子熱鬧起來,女人群雌粥粥,還沒等目瞪口呆的李慶安反應過來,便亂箭齊發。
“小李將軍,聽說你是孤兒,這是真的嗎?”
“小李將軍,你家裡有多少田產,你在安西一年俸祿多少?”
“小李將軍,你有沒有打算購置房產,我這裡有棟宅府,可以便宜賣給你。”
女人們七嘴八舌,從進門開始就沒有停過,李慶安也從開始的驚訝、不自在,到最後漸漸變得麻木起來,女人自己說去,他只管喝酒,偶然瞥了旁邊獨孤明珠一眼,只見她充滿同情地望著自己,悄悄地外指了指。
李慶安頓時明白過來,他起身向獨孤適拱手笑道:“酒喝多了,我想上趟茅房。”
房間裡霎時間安靜下來,三姑六姨七十二婆個個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李慶安心中不由有些犯嘀咕,自己又是哪裡說錯了。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安西軍人說得比這粗魯十倍,他這已經很文雅了,不過,在豪門大戶裡,‘上茅房’這三個字是下人也說不出口的粗話,他們一般什麼都不說,或者說去更衣。
獨孤適也被這幫女人吵得昏頭脹腦,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他心中驀地一松,便呵呵笑道:“不愧是軍人,說話都這麼直爽,你速去速回。”
獨孤明珠立刻站起身笑道:“祖父,我帶他去吧!”
獨孤適狠狠瞪了她一眼,男人上茅房,她一個小娘跟去做什麼?獨孤明珠心中膽怯,只得又坐了下來,她原本是想找這個機會去找姐姐,說說她對李慶安的感受。
李慶安剛一離開,房間裡的婆姨們立刻議論開了。
“我覺得這個年輕人不行,估計沒什麼田產。”
“就是!我也覺得不妥,你看他額上那道疤,好嚇人,怎麼能和他同床共枕。”
“說得很對,一個小小的中郎將怎麼配得上獨孤家的嫡女。”
儘管理由多多,但沒有一個人說李慶安‘上茅房’不妥,實際上,那才是真正的原因,這些貴婦人怎麼能容許一個時時把下人言語掛在嘴上的人和他們平起平坐。
獨孤適也有些鬱悶,難怪三孫女不肯,修養是差了點,不過這裡面倒有一個人覺得李慶安有點意思,獨孤明珠又拿過一枚蜜柑剝了起來,心裡卻在思量著怎麼勸勸姐姐,和這個李慶安見上一面。
........
李慶安走出了偏堂,長長地向天空出了口氣,早知道是喝這種悶酒,打死他也不會來。
李慶安琢磨著等獨孤適出來便告辭而去,這時,月門外兩個丫鬟伴著一個少女向這邊走來,隱隱聽見他們的說話聲。
“姑娘,只是看看而已,咱們也別顯得太小氣了。”
“我知道,你們別說了。”
李慶安倒有興趣了,這就是那個三姑娘嗎?好像長得還不錯,遠遠望去,這個少女步履輕盈,穿一身黃紅相間的長裙,裙腰系在腋下,有點像後世朝鮮族婦女的裙子,但又不臃腫,給人一種俏麗修長的感覺。
走近了,李慶安看清了她的臉,她和妹妹獨孤明珠完全不同,她的眉毛修長而秀美,白皙的鵝蛋臉上長著一雙清秀的鳳目,似含情又莊嚴,似含怨又凝重,這是一個美貌端莊的少女,她輕盈盈地緩步向前,長裙的下擺似乎要隨風飄起,偶然聽到一聲清脆的佩環相擊。
少女從李慶安身邊走過,她不由打量了一下李慶安,微微欠身,溫柔地笑了笑,款款走進房中去了,留下一股淡淡的幽香。
‘好美的女子!’李慶安由衷地讚歎,他精神一振,告辭之心蕩然無存,跟著少女倩影快步走回了房中。
獨孤明月已經坐下了,她就坐在李慶安的對面,她見李慶安原來就是剛才在外面見到的年輕人,她的臉上不由飛過一抹霞紅。
“呵呵!七郎,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孫女明月。”
獨孤適心情暢快,這門婚事成不成是一回事,但孫女知書達理,沒有怠慢客人,這使他有了面子,從這一點上,他就要盡力而為。
李慶安站起身,向獨孤明月施禮笑道:“在下安西李慶安,初見姑娘,若有失禮之處,請姑娘多多包涵!”
旁邊的獨孤明珠撇了撇嘴,剛才還粗魯地說上茅房,這會兒又變得文質彬彬了,不用說,這個傢伙看上姐姐了。
“明月,我再多一句嘴。”
獨孤適笑眯眯補充道:“七郎可是小勃律戰役的大功臣,含元殿上禦封千牛衛中郎將,開國伯爵,還賜了紫金魚袋,七郎,你紫金魚袋給明月看看。”
“大將軍,很抱歉,那個紫金魚袋我丟箱子裡了。”
獨孤明月淺淺一笑,聲音輕柔而動聽,“李將軍為國立功令人敬佩,年少有為,還望李將軍為國再立新功,不要辜負了青春年華。”
“姑娘的心意我心領了。”
李慶安坐了下來,舉杯對獨孤適笑道:“今天能得大將軍盛情招待,這是李慶安的榮耀,我敬大將軍一杯。”
李慶安心裡如明鏡一樣,這個明月小姐是在委婉地告訴自己,她不願意這門婚事,不願意就算了,大唐美女多得是,不少她這一個,李慶安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旁邊的一群婆姨個個眉飛色舞,暗暗叫好,這樣拒絕就對了,這個兵二爺怎麼配得上獨孤家的名媛,倒是獨孤明珠輕輕歎了口氣,其實這個傢伙還不錯,姐姐應該再瞭解他一下。
剛剛還覺得有面子的獨孤適立刻陰沉下臉來,至少要喝幾杯酒,說幾句話,哪有這樣一來就拒絕人的。
不等他開口,李慶安便長身而起,拱手對獨孤適笑道:“第一次來長安,晚上想去逛逛,我就先告辭了,改天再來打擾大將軍。”
他又對獨孤明月笑道:“明月姑娘,我們有幸再會。”
“明珠姑娘,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他向眾人點點頭,便在一片驚訝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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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16:59
第五十六章 夜遊長安(上)
從獨孤府出來,天尚未黑盡,在獨孤府做客還不到一個時辰,可李慶安便覺得仿佛熬過了幾年一般,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打馬便向住處中馳去,長安處處物寶天華,長安街頭美女如雲,這些賞心悅目的事情才是他想看的,今晚正好無事,逛夜長安看美女去。
李慶安興沖沖地回到住處,準備拿一點錢再去,可一進府他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所有人都笑容古怪,用一種同情地目光望著他。
“喂!發生什麼事了?”李慶安奇怪地問道。
“七郎,你回自己院子看看就知道了。”
剛走過一道門,便聽見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從院子那邊傳來:“白臘槍,你快去把李臭弓找回來,半夜三更的不在屋裡睡覺,他出去做什麼?”
李慶安的頭一下子大了起來,她怎麼來了?
他轉身剛要逃,可面前卻忽然出現一個俏生生的小娘,“李將軍!”她激動地喊道。
小娘大約十一二歲,長得乖巧可愛,李慶安覺得她似乎有些面熟。
“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夏小蓮啊!在龜茲,你還來看過我。”
“哦!我想起來了,你是小蓮。”
李慶安恍然想起,她就是自己手下遺留的那個孤女,自己的箱子裡還有一雙她送的布鞋。
“你怎麼來長安了?”
夏小蓮有些扭捏地說道:“我是跟霧姑娘一起來的。”
她話音剛落,高霧一陣風似的沖了出來,“李臭弓,你到哪裡鬼混去了?”
“呵呵!好久不見了,霧娘倒越來越漂亮了。”
“少來這一套,你老實交代,是不是去找女人了?”
高霧上前在他身上嗅了一下,不由眉頭一皺道:“滿身酒氣,是去哪裡喝花酒了?”
這時,白元光從院子悄悄出來,幸災樂禍地向他眨眨眼,沿著牆根一溜煙地跑了。
“我不是被封為千牛衛中郎將嗎?所以千牛衛大將軍獨孤適便請我到他家喝酒了。”
李慶安一邊笑著解釋,一邊走進了院子,高霧從後面跟了上來,疑惑地道:“你這個千牛衛中郎將和他有什麼關係?我看是他有個什麼漂亮女兒想嫁給你吧?”
李慶安嚇了一跳,霧娘幾時變得這般精明?他連忙擺手笑道:“怎麼可能呢?獨孤適已經年過花甲,他小女兒也三十多歲了,你太胡思亂想了。”
“就算沒女兒,也有孫女啊!”高霧笑道。
這時,夏小蓮在門口撿起一個盒子道:“李將軍,你的東西掉了。”
李慶安一怔,他看了看手中的皮囊,這才發現皮囊的口子沒有系緊,那個裝百翠杯的盒子掉了。
“那是什麼?”高霧立刻被精巧的檀木盒子吸引住了。
“沒什麼,一個小玩意。”李慶安連忙上前要接過盒子。
高霧卻飛奔上來,一把將盒子搶了去,“快給我看看,是什麼好東西?”
她背過身去,打開盒子,眼睛一下子亮了,“呀!好美的杯子。”
她回頭激動地問道:“這是你要送給我嗎?”
李慶功一下子呆住了,半晌,他撓撓後腦勺,苦笑一聲道:“你如果喜歡,就拿去吧!”
“我不要!”
高霧‘啪!’地將盒子蓋住,還給李慶安,撅著嘴道:“一點誠意都沒有,估計是買給什麼獨孤將軍的孫女的,我才不奪人所愛。”
“我給你說了,沒有什麼獨孤孫女,這個杯子就是買給你的,上次你不是送我一面鏡子嗎?”
“嗯!你這傢伙還算懂禮,知道該禮尚往來,那這杯子可就歸我了。”
高霧眉開眼笑地又打開盒子,越看越喜歡,便遞給夏小蓮道:“小蓮,幫我放到包裡去。”
“好的!”
夏小蓮接過杯子便匆匆去了,李慶安望著她背影,有些奇怪地問道:“她怎麼會和你一起來長安?”
“這還不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李慶安不解,“你這是什麼意思,怎麼會因為我?”
“是你告訴她,她爹爹去嶺西了吧!她便要出境去找爹爹,結果被唐軍巡哨抓住了,要沒她為官奴,正好被我遇到,我便贖了她,又見她孤苦伶仃,就一直帶在身邊,她也願意跟我在一起。”
“哦!原來是這樣。”李慶安看了看天色,笑道:“我打算去逛長安夜景,你可願跟我一同去?”
“好呀!聽說長安西市的夜晚很熱鬧,你陪我去看看。”
........
西市被四條八丈寬的大路分割為九大部分,各類店鋪成片聚集,比如米市,就有數十家大型米鋪組成,控制著長安城的糧米供應,這就是西市和東市的不 同,東市以各種奢侈為主,而西市則是平民的市場,大宗糧食、茶葉、布匹、瓷器、鐵器以及筆墨紙硯,賣藥、賣鞋帽的、賣魚肉牲口等等等等,應有盡有。
白天李慶安去東市買了禮物,東市人不是很多,他便以為是天寒地凍的緣故,長安人不肯出門,可他當它走進西市大門後,他才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西市完全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各個店鋪裡都點著燈籠,燈光匯在一起,將西市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吆喝聲此起彼伏,大街上人流如織,有趁夜市會賣 便宜貨,特來買糧米魚肉的婦人,有各坊墟市來進貨的小商人,有參加春闈科舉的各地士子,也有像李慶安一樣來參加馬球大賽的馬球手,三三兩兩的少女們成群結 隊,一個店鋪一個店鋪的遊逛,挑選自己喜歡的小飾品。
李慶安帶著高霧和夏小蓮一路逛街,他的目光不時投向一群群青春俏麗的少女們,她們身著姹紫嫣紅的羅裙,‘雙飛鷓鴣春影斜,美人盤金衣上花’,仿佛是一道道充滿了生機勃勃的亮麗風景,令人賞心悅目。
而高霧的注意力則更多地放在各家綢緞及飾品店裡,店鋪裡各種精美上乘的羅綺、錦繡、珠翠、香粉,同樣令她目光應接不暇,恨不得把整個店都搬到安西去。
“七郎,這邊!這邊!我們看看這家店。”
她拉著李慶安的胳膊向一家珠寶飾品店跑去,“這家店的東西好像很不錯。”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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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1:06
第五十七章 夜遊長安(下)
這是家中等規模的珠寶店鋪,儘管只是中等,但廳堂裡卻能容下數百人,和東市那家胡人珠寶店不同的是,這家店裡的各種珠翠都掛在牆壁的木格子上,便宜的幾百文一件,最貴的也就三四貫.
李慶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今天下午買的百翠杯是何等奢侈了,還僅僅是個中檔品,難怪那家店裡就只有自己一人。
珠寶店裡擠滿了前來選購珠翠的客人,年輕的姑娘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幾名士子則在和店小二討價還價,準備買幾件飾品帶回家鄉給自己的娘子。
“小蓮,你看我帶這支步搖怎麼樣?”高霧將一支銀制步搖插在頭髮上,得意洋洋走了兩步。
“嗯!霧姐,我覺得這種銀制的步搖顯得有點單薄,最好上面再帶兩顆寶石。”小蓮一本正經地說道。、
李慶安扭過頭去暗暗好笑,他從來沒有見過高霧戴首飾,現在戴一支銀步搖的樣子顯得頗為滑稽。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我又不是戴給你看的。”
高霧發現李慶安在偷笑,她賭氣的拔下步搖,摜給店小二道:“這支步搖我要了,還這幾件首飾,那邊的金釵和手環我都要了,你給我包起來。”
店小二給她包起來,擔憂地道:“姑娘,你這十幾件首飾加起來可是要二十貫,鄙店本小利薄,要收現錢。”
“錢你問這位爺要去,小蓮,我們走!”
高霧拎起小包賭氣走了,店小二慌忙把李慶安攔住,“這位軍爺,一共二十貫五百文錢。”
“霧娘,別走散了!”
李慶安喊了一聲,他連忙掏出一餅銀子,遞給店小二,“這是二十五兩的官銀,應該足夠了。”
店小二十分為難,“軍爺,我們小店不收銀子。”
“那我怎麼付,一百多斤重的銅錢,你讓我怎麼拿?”
李慶安深感付款的不便,原來三五十文銅錢還感覺不到什麼,可是當他開始幾貫、幾十貫的支付後,銅錢不便攜帶的麻煩就出來了,一貫錢重六斤,二十貫錢就是一百二十斤,難道讓他扛著一麻袋錢在街上走不成?
‘開幾家錢莊、銀鋪倒是個很賺錢的行當......’
李慶安暗暗思忖。
“軍爺,你先稍等片刻,我去問問掌櫃。”店小二無可奈何,東西已經被拿走了,不收銀子他又能怎麼樣?他拿著銀子匆匆到里間去了,片刻,他拎了一袋銅錢出來。
“軍爺,銀子我們掌櫃收下了,這是找你的六貫錢,我給你算一算。”
“不用了。”李慶安拎過錢袋便向外面追去,高霧和夏小蓮早已經沒有了蹤影,他又找了幾個店鋪,依然沒有找到她們。
“這兩個小娘到底跑哪裡去了?”李慶安自言自語地四處尋找。
“李慶安,是你嗎?”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李慶安一回頭,只見他身後站著兩個小娘,其中一人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
李慶安一眼便認出來了,她不就是今天下午才見過的獨孤明珠嗎?她那怪異的血暈妝實在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而且她旁邊的少女和她化妝大同小異,烏黑的嘴唇,眼角畫得細長,兩條眉毛斜挑入髮鬢,就仿佛動漫中的狐狸精一樣。
“這麼快就不認識我了嗎?”獨孤明珠笑道。
李慶安笑了笑道:“才兩個時辰不到,怎麼會不認識呢?我是奇怪你祖父怎麼會准你晚上出來?”
“他當然不准,我是偷偷溜出來的。”
獨孤明珠忽然想起一事,眉頭一皺道:“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我姐姐被祖父罵了,哭了好久。”
李慶安聳了聳肩膀道:“你姐姐的事情可不怪我,我壓根就不知道這件事。”
“我猜你也不知道。”獨孤明珠眨眨眼笑道:“你說老實話,你喜歡我姐姐嗎?”
“這個....這個不好說。”
“有什麼不好說的,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男子漢大丈夫,別這麼婆婆媽媽的。”
“喜歡什麼?”旁邊忽然傳來了高霧的聲音。
李慶安慢慢轉過身,只見高霧背著手,陰沉著臉望著自己。
“呵呵!沒什麼,你們倆到哪裡去了?我到處找。”
“我們就在外面等你啊!”
高霧慢慢走上前,對李慶安冷笑道:“怎麼,不給我介紹介紹?”
“這位是獨孤...獨孤明珠,獨孤大將軍的孫女。”
李慶安的頭忽然痛了起來,他奶奶的,怎麼就這樣巧!
高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對獨孤明珠笑道:“我叫高霧,是安西高仙芝的女兒,明珠姑娘,你化妝很有特色啊!教教我好嗎?”
“原來你就是高仙芝的女兒,我真是久仰了。”
獨孤明珠親熱地拉著高霧的手,給她介紹旁邊的女伴道:“這是長孫雲,是長孫家的女兒,如果你願意,明天到我家來,我幫你化妝。”
“好啊!我在長安正好沒有什麼朋友,明天我來找你們玩。”
李慶安暗暗鄙視女人間的虛情假意,高霧幾時對化妝有興趣?從來都是素面朝天,而且李慶安發現女人似乎都具有演戲的天賦,以高霧假小子的性格,居然也像模像樣地和獨孤明珠拉關係、套交情。
“呵呵!那你們就正好結伴慢慢逛吧!我回去睡覺了。”
李慶安擦腳想溜,高霧卻笑道:“七郎,我正好也要回家了,你送我回去好嗎?”
她又對獨孤明珠親熱地道:“明珠妹妹,明天我來找你,你可要等我哦!”
“霧姐,我一定等你,那我們先走了。”
獨孤明珠拉拉高霧的手,又向李慶安眨一下眼,這才和女伴走了。
......
“七郎,今天讓你破費了,真是不好意思。”
路上,高霧半點不提獨孤明珠之事,和李慶安說說笑笑,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高霧不提,李慶安自然也不會作繭自縛,他笑道:“你喜歡就行,一點小錢,不要放在心上。”
停一下,他又笑著問小蓮道:“小蓮,那支金釵你喜歡嗎?”
“謝謝公子,我非常喜歡。”
小蓮和高霧不同,她已經把李慶安給她買的鳳釵插在頭上了,顯得她格外的俏麗。
三人又走了一程,漸漸地要到李慶安的住處了,李慶安再也忍不住問道:“霧娘,你們今晚住哪裡?”
高霧白了她一眼道:“看你緊張的樣子,我當然是回家,我的行李都在你們這裡,你總不能讓我空手回家吧!”
李慶安乾笑一聲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知道你在長安也有家。”
“廢話!我娘、我哥哥姐姐都在長安,你以為我來長安做什麼,來找你嗎?”
高霧心中的怒火慢慢地被點燃了,想起李慶安真的是去見獨孤家的孫女,她心中就一陣發恨,那個畫得跟野貓一樣的小娘哪裡好看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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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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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1:42
第五十八章 一封請帖
這幾天每天不亮,安西軍馬球手們便開始在馬球場上訓練了,馬球場位於一片居民區中,安西軍的馬球訓練很快便吸引了周圍的民眾前來觀看,先是每人打數 十球,熟悉場地,很快,球場上戰馬疾駛,每個人都在高速奔跑中擊球入洞,投三球,至少四十步外,甚至六十步外也有,他們球技精湛,不時地激起周圍觀眾的一 片掌聲。
荔非元禮率領幾名士兵在球場周圍巡邏,他的任務是防止對手前來窺視,事實上這種情況很難防備,對方只要裝扮成普通民眾,就可以從容地觀察安西軍的戰術和每個馬球手的特點。
同樣,安西軍也可以派人去刺探對手的情況,球場如戰場,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昨天晚上,他們為此開了會,刺探對手的任務,交由剛剛升為校尉的賀嚴明全權負責。
天漸漸地亮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時,遠方馳來了一輛馬車,停在球場邊,車簾慢慢拉起,露出了楊花花妖豔俏麗的臉龐。
她饒有興致地觀看著球場上的訓練,目光落在了李慶安的身上。
輪到李慶安了,他策馬飛奔而來,離球洞還有六十余步時,賀婁餘潤和幾名球手猛地將球向他拋去,是四隻球,從東、西、北三個方向同時射來,李慶安的 眼力已練得如鷹一樣的敏銳,迅速捕捉到了四隻鞠球中那個細微的紅色球,他毫不猶豫地揮杖向球擊去,一聲脆響,球杖準確地擊中了鞠球,劃出一道弧線,六十五 步外一杖進洞。
周圍爆發出一片鼓掌聲,喝彩聲不絕,楊花花也忍不住嬌聲喊道:“好球!”
荔非元禮早就盯住了容顏俏麗的楊花花,他嘿嘿地笑著自言自語道:“他娘的,這女人長得夠味,又漂亮又風騷。”
但楊花花周圍有隨從護衛,他不敢貿然上前去搭訕,遠遠地等待著機會,熱切地目光鑽進了馬車裡,只管咧著嘴笑,防範對手前來刺探的任務,早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看了一會兒,他忽然發現這個女人有些眼熟,好像見過,他催馬慢慢靠近,終於認出來了,這不就是前幾天他們進京時遇到的那個年輕少婦嗎?嘿嘿!她一定是來找我老荔。
“夫人,好久不見了!”
荔非元禮整了整衣服,扮出一副斯文相。
“還記得我嗎?我們在城門外見過。”
“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大鬍子。”
楊花花嬌笑一聲道:“大鬍子,幫我去叫一下你們李七郎好嗎?”
“找那個傢伙幹嘛!夫人,那傢伙不解風情,比我可差遠了,找他不如找我,夫人,讓我陪你去遊山玩水吧!”
荔非元禮熱情似火,又慢慢湊上來一步,涎著臉笑道:“我反正左右閑得無事,願意為夫人效勞。”
“荔非將軍,他們在叫你呢!”一名士兵上前道。
“去!去!去!你沒看我正忙嗎?”荔非元禮不耐煩一揮手,又目光熱切地投向楊花花,“夫人意下如何?”
楊花花瞟了他一眼,媚笑道:“是嗎?你願意為我效勞。”
“當然!請夫人儘管吩咐。”
“那好,你去幫我把李七郎叫來。”
........
練了一個多時辰,馬球手們坐在場地上休息了,這時荔非元禮磨磨蹭蹭走過來,眾人打趣他笑道:“老荔,她讓你做她的入幕之賓了嗎?”
“我倒是想,可惜人家看不上我,人家喜歡刀疤臉。”
他翻身下馬懶洋洋對的李慶安道:“七郎,你過去一下吧!她找你呢。”
“她是誰啊?”李慶安笑問道。
“你去就知道了,見過的。”
“好!我看看去。”
李慶安站起身,大步向馬車走去,荔非元禮躺在地上,望著天上兩隻鳥雀飛過,他忽然破口罵道:“他娘的,老子連只鳥都不如!”
這邊,李慶安已經來到馬車前,他老遠便認出了楊花花,不就是明德門外所遇婦人嗎?
“夫人找我有事嗎?”李慶安走到馬車前,拱手施了一禮笑道。
楊花花嗲聲道:“明天晚上我家裡有個聚會,我特地來給你送張請帖。”
她從一疊請貼中找出了其中一張,遞給了李慶安,笑道:“一定要賞光哦!”
李慶安看了看請帖,只見上面寫著:巴蜀楊氏恭請中郎將李慶安,背面寫有地址,在興道坊,時間是明天傍晚,李慶安欣然笑道:“好!明晚我準時到。”
“不要帶什麼東西,只要人來就可以了。”楊花花又叮囑他一句,這才笑著揮揮手,讓馬車開走了。
“七郎,你怎麼讓她走了?”
荔非元禮走過來,狠狠盯了一眼楊花花的馬車,陰沉著臉道:“我懷疑這娘們是別的球隊派來的探子,來刺探我們軍情,應該把她抓起來好好拷問一番。”
李慶安不理睬他,返回了球場。
.........
下午練完球後,荔非守瑜悄悄地找到李慶安,低聲道:“七郎,現在有空嗎?”
“有啊!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儘管說。”
“是這樣的。”荔非守瑜吞吞吐吐道:“我想去找芊娘,可是又不敢一個人去,你陪我去好嗎?”
李慶安大笑,“這種事情還有什麼好說的,我陪你去就是了,要不要把大夥兒一起叫上?”
“可別!”荔非守瑜嚇得連連擺手,“你陪我去就行了。”
“兄弟,有什麼好事情不叫老哥一聲?”荔非元禮總是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
李慶安瞥了他一眼,見笑容曖昧,便抽了他一巴掌笑駡道:“鬼鬼祟祟的,你以為我們去逛青樓嗎?”
荔非元禮咧嘴笑道:“天天大魚大肉也會吃膩,偶然換換小菜也不錯,聽聽豔曲什麼的。”
“大哥,求你別搗亂好不好,我是有正事。”荔非守瑜小聲地央求道。
“正事?”荔非元禮臉色一肅,他拍拍胸脯道:“正事更應該叫我了,打虎還要親兄弟呢!七郎,你說是不是啊?”
荔非元禮見李慶安不理他,便回頭大喊道:“喂!你們過來評評理啊!”
“好!好!好!我讓你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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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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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2:05
第五十九章 別院聽琴(上)
三人一路騎馬,不多時便來到了平康坊內,平康坊是長安最繁華熱鬧的娛樂區,青樓教坊林立、酒肆客棧密佈,同時各種官辦私立的舞坊樂館也數不勝數, 很快,荔非守瑜便來到了一座大宅前,門前停滿了馬車,人進人出,往來不絕,李慶安看了看大門上的牌匾,上面寫著‘梨園別院’四個字,梨園李慶安知道,那是 長安的音樂藝術中心。
荔非守瑜問了看門的小廝幾句,便回頭對李慶安笑道:“就是這裡,你們隨我來吧!”
“我先警告你,守瑜等了芊娘快三年了,你今天如果壞事,小心我剝你的皮!”進門前,李慶安警告荔非元禮道。
荔非元禮義憤填膺,“你當我老荔是什麼人了,我會搶自己兄弟的女人嗎?”
李慶安踢了他一腳,“別廢話了,快走吧!”
兩人隨荔非守瑜走進了大門,迎面便是一座占地極寬的池塘,曲廊環繞,曲廊的中佈滿了大大小小幾十個廳堂,而池塘正中是一座繡樓,是表演歌舞的地方,一隊舞姬正在繡臺上翩翩起舞,樂聲悠揚。
今天別院裡花團錦簇,時值隆冬,沒有真花,都是錦緞紮成的假花,上面有紅色橫幅寫著四個大字,‘臘日樂會’,李慶安這才想起來,今天竟是臘八節。
“客人,這就是松鶴堂,你們稍坐,我去請芊娘。”
三人在廳堂裡坐了下來,李慶安見荔非守瑜滿臉嚴肅,便低聲笑道:“怎麼,很緊張嗎?”
荔非守瑜點點頭,“我怕她已經不認識我了。”
“這倒沒關係,只要人還在,從頭開始也可以啊!老荔,你說是不是,老荔....”
沒聽見荔非元禮回答,李慶安奇怪地回頭望去,只見他已經不在座位上,再找一圈,卻見這混蛋在牆邊調戲一名女樂師。
“你可知道我是誰,聽說過小勃律戰役的功臣嗎?”
“奴家只聽說過安西二李。”女樂師低頭小聲道。
“呵呵!這就對了,我就是二李中的安西第一箭李慶安,怎麼樣?玉樹臨風吧!”荔非元禮厚顏無恥道。
李慶安又好氣又好笑,這個渾蛋不知拿自己的名字招搖撞騙了多少女人,他上前對準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隨即捏著他的脖子,把他拖了過來。
“你這渾蛋敢壞老子的名頭,說!你冒充我騙了幾個女人了?”
荔非元禮舉手發誓道:“天地良心,今天是第一次,前幾天我都是用李嗣業的名頭,他是天下第一刀,比你的名頭更響一點。”
“今晚我就告訴嗣業去,讓他剝你的皮!”
就在這時,一聲環佩聲響,門口走進來一個懷抱琵琶的女子,她著一身淡綠色長裙,長得很秀氣,皮膚柔嫩,體態嬌小婀娜,她怔怔地望著荔非守瑜。
“守瑜,真是你嗎?”
“芊娘!”荔非守瑜激動地站了起來。
琵琶緩緩地滑落在地,淚水從她的眼中湧了出來,她忽然低喊一聲,一頭撲進了荔非守瑜的懷中。
........
眾人連忙退出了房間,輕輕把門關上了,荔非元禮長歎一聲道:“哎!怎麼沒有女人等我老荔呢?”
“有啊!拔煥城的那兩個胡娘不是在等你嗎?”李慶安打趣他道。
“拔煥城的兩個胡娘,”荔非元禮有點想不起來了,他疑惑地問道:“是哪兩個?”
“就是我第一天來戍堡時.....”
“呸!”荔非元禮重重吐了口唾沫,“你小子在損我嗎?”
忽然,他像變成了石雕一樣,直勾勾地望著前方,嘴張的老大,眼珠都快暴凸出來了。
“我的老天啊!天下還有這麼漂亮的女人。”
李慶安回頭,只見遠處的側門湧入一群樂女,懷抱著樂器,她們個個姿容俏麗,羅裙姹紫嫣紅,這群樂女向兩邊分開,她們中間出現了一名身著白裙的少 女,她顯得是那麼於眾不同,只見她身材高挑,皮膚晶瑩潔白,烏黑的秀髮挽了個髮髻,露出長長的雪白的脖頸,儼如天鵝般的高貴,又似不沾人間煙火的仙女。
李慶安有些怔住了,這個女子似乎在哪裡見過?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後侍女抱著的琴上。
“是她,沒錯,就是她,那天晚上彈出天籟之音的少女。”
她的背影,腰肢輕輕擺動,柔美窈窕的曲線,李慶安又想起那天晚上的驚鴻一瞥。
一直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小樓中,李慶安才低聲問一名女樂師道:“剛才穿白裙的女子是誰?”
“聽說院主今晚請來了長安三琴中最神秘的琴仙,可能就是她吧!”
“為什麼神秘?”
這時荔非守瑜和芊娘走了出來,芊娘笑道:“她之所以神秘是沒有人知道她住在哪裡?叫什麼名字?只有上元、中元、和臘日這三個節日她才會出現彈琴, 而且最多只彈三曲,今晚她來我們別院彈琴,所以引來了這麼多琴客,而且你們運氣很好,我們也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果然是絕色佳人。”
李慶安見他倆十指相扣,便拱手笑道:“祝賀二位了!”
荔非守瑜臉一紅,連忙鬆開芊娘的手,把李慶安拉到一邊道:“芊娘已經答應跟我去安西了,我現在去給她贖身,然後我就帶她走,你要和我們一起走嗎?”
李慶安呵呵笑道:“既然來了,我想聽聽琴仙的彈奏。”
他又問荔非元禮道:“老荔,你要走還是留下?”
“我老荔從來都是風雅之人,當然留下!”
.......
半個時辰後,臘日樂會拉開了序幕,臘日也就是臘八節,是唐朝的大節,臘日三天加旬休一天,前後朝廷有四連休的假日,這期間的各種文藝活動也豐富多彩,大唐以歌舞盛名,各個舞坊、樂館也就成了長安文人雅士們的嚮往之地,更何況長安還有十幾萬準備參加下月春闈的士子。
因此梨園別院賓客盈門,來聽曲看舞的士子們擠滿了池塘兩邊的走廊,各間雅室也早已被人訂滿,此時池塘中央的舞臺上二十幾名樂師正演奏清商樂中的 《春江花月夜》,琴、瑟、築、琵琶、笙、簫、笛各種樂器此起彼伏,音色優雅舒緩,更有四名舞女在樂曲的伴奏下翩翩起舞,舞姿細膩,令人心曠神怡,一名歌女 輕吐朱唇,緩緩地唱著旋律優美的歌曲。
........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
回廊兩邊的聽眾皆聽得如此癡如醉,叫好聲不絕。
李慶安在他那個時代也聽過《春江花月夜》,可在唐朝聽,卻更有一番滋味。
荔非元禮卻聽得頭痛不已,他想溜走去青樓喝酒,卻又怕李慶安說他重色輕友,只得耐著性子聽,最後他實在聽不下去了,便悄悄問旁邊的樂師道:“琴仙什麼時候出來?”
“琴仙是最後壓場。”
樂師笑道:“軍爺,紅花還須綠葉陪襯,不聽聽這些普通樂曲,怎麼顯得出琴仙的水準。”
“我不管這些,我只問你,下面就是琴仙演奏嗎?”
“下面還有《西涼樂》和《龜茲樂》各兩曲,然後是《白雪》、《公莫舞》、《子夜》三曲,最後才是琴仙姑娘獨奏。”
“那還要多久?”荔非元禮苦著臉問道。
“很快的,最多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他娘的,老子就再忍忍吧!”
想著琴仙的美貌,荔非元禮決定做一回雅人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8 21:23:32
第六十章 別院聽琴(下)
《子夜》結束了,下麵要休息一刻鐘,外面夜涼風寒,琴客們都紛紛湧進了廳堂裡,三五成群地小聲議論著。
今天是臘日,是大唐一個重要的節日,來參加樂會的男男女女們也打扮得格外漂亮,尤其紫雲軒的貴賓堂中,許多名門貴婦更是施朱傅粉,冶容豔佚,她們 身披羅、紗等絲織品,輕盈剔透,展示身材之美,一花冠、一巾帔皆值萬錢,這其中最引人矚目的便是戶部侍郎楊慎衿的妻子,她裙拖六幅湘江水,披一襲長達三丈 的龍綃紗衣,環繞於身,重不過二三兩,不盈一握。
即使在松鶴堂、明月堂這樣的普通廳堂,年輕的女子們也是錦繡如雲、珠翠耀眼,而男人們大多身著圓領袍衫,腰系革帶,頭上或戴軟腳襆頭,或戴高筒紗帽,個個彬彬有禮。
臘夜喝粥,這一直是臘日的傳統,樂館也不能免俗,這時,兩名僕役挑著大木桶而入,木桶上熱氣騰騰,這是樂館特地熬制的五寶七珍粥,供大家宵夜,後面則跟著抬碗筷的僕役。
眾人興致勃勃,紛紛上前取碗舀粥,李慶安取一碗,坐在一旁慢慢地喝著。
荔非元禮則在一個角落裡和幾名士子比賽擲壺,擲壺就是用箭投入幾丈外的一個瓶子中,又叫文射。
在安西這種遊戲非常流行,作為安西第一箭,李慶安也是此中的高手,只是安西軍更注重實際騎射,沒人把這種擲壺當真。
李慶安對擲壺沒有興趣,他在聽幾個年輕士子談論著即將出場的琴仙。
“下面就是琴仙演奏了,我等待了整整半年,就是為了一睹芳容!”一名士子無限感慨道。
另一名年輕的讀書人也輕歎道:“本來聽說中元節後她不再出場彈琴,沒想到梨園別院居然又把她請出來了,我等又有耳福了,哎!不知明年上元節還沒有這個機會?”
這時管事走過來笑道:“聽說這是琴仙最後一晚彈琴了,以後琴仙姑娘就不會再彈琴。”
“那等會兒可一定要去看看她!”
......
“真他娘的沒勁!”
荔非元禮無精打采地走了回來,李慶安瞥了他一眼笑道:“怎麼,輸給人家了?”
“我會輸給他們?”
荔非元禮不屑地一撇嘴道:“一幫蹩腳貨,只能在兩丈外投,還自詡如何了得,我在三丈外連中五箭,他們就把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說到這,荔非元禮湊上前低聲笑道:“七郎,要不你也去試試吧!我想看看他們被嚇死的樣子。”
“哼!和這幫書生比有什麼勁,要比就去和范陽軍、朔方軍內的高手去比。”
就在這時,琴臺上叩響了一聲雲板,這是琴仙即將出場了,眾人也顧不得再喝粥,丟下碗便沖出去搶佔有利地盤,李慶安和荔非元禮也不再說話,目光向琴台投去。
琴台已經佈置完畢,所有繁瑣錦緞都去掉了,只剩下一座白玉雕成的琴台,高約三丈,周圍輕煙繚繞,仿佛置身瑤台仙境一般。
一聲琵琶如裂帛,琴仙終於出場了,眾人都屏氣期待,只有荔非元禮一個人在大聲鼓掌叫喊:“好!琴美人快點上臺。”
他刺耳的呼喝人讓無數人都暗暗皺眉,但隨著伴奏的琵琶聲漸漸變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白玉走道上,這是連接池中琴台的唯一條通道,在悅耳的琵琶聲中,琴仙出現了,夜色稍暗,看不清相貌,但她白裙似雪,肌膚若玉,如流風之回雪,似輕雲之蔽日。
絕世無雙的身姿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在輕霧中,她就仿佛淩波仙子出現在水面上。
一時間掌聲如雷,連李慶安也忍不住鼓起了掌,這種清麗絕倫的氣質和雪膚在後世已經很少見了,如果說他前天見到的獨孤明月是一朵豔麗富貴的牡丹,那今天見到的琴仙就是清麗脫俗的水仙了,老天!大唐到底有多少絕世佳人?
琴仙緩緩走上琴台,在席上盈盈坐下,侍女將琴放置在她面前,又點了一爐菊香,在嫋嫋的青煙中,琴聲如流水般輕瀉而出。
這是一首《渭城曲》,就是根據王維的詩而作,天籟般的琴聲中,人們仿佛看到了一幅如詩如畫的卷軸在徐徐展開。
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
........
早晨的雨下得不長,剛剛潤濕塵土就停了,從長安西去的大道上,平日車馬交馳,塵上飛揚,而現在,朝雨乍停,天氣清朗,道路顯得潔淨、清爽。
友人依依惜別,主人最後舉起酒杯:再幹了這一杯吧,出了陽關,可就再也見不到老朋友了。
出使黃沙漫漫的西域,在大唐人心目中總是令人嚮往的壯舉,一去經年,那一杯酒裡有多少離別的愁緒,有多少獨行窮荒的艱辛寂寞,在行雲流水般的琴聲 中,人們仿佛體會到了詩中的意境,一杯滿含深摯情誼的濃郁的感情瓊漿,這裡面,不僅有依依惜別的情誼,而且包含著對遠行者處境、心情的深情體貼,包含著前 路珍重的殷勤祝願。
池塘四周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沉醉在優美的琴聲之中,此曲只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從西域而來的李慶安對這首曲子體會更深,那孤獨的天山月色,那一望無際的戈壁荒漠,那瘦骨嶙峋的落單野狼,一人一馬一弓,讓他度過了兩年的戍邊生 涯,‘西出陽關無故人,’李慶安仿佛感覺琴仙的這首曲就是為他而彈,不僅是他,所有人都如癡如醉,都感覺琴仙是為自己而奏。
..........
琴聲宛如一串珍珠般的跳躍後,開始漸漸低微了,‘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琴聲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靜,人們還沒有從仙境琴音中醒來,當琴仙站起,向眾人盈盈施禮時,人們終於醒了,池塘四周爆發出一片雷鳴般的掌聲和喝彩聲,經久不絕。
..........
樂會結束了,無數琴客都向琴仙的房門湧去,他們期盼著能見一面琴仙的姿容,留給他們今晚最美好的記憶,但遺憾的是,琴仙早已悄然而去,沒有人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裡?
李慶安帶著荔非元禮離開了樂館,一路上,荔非元禮出乎意料地安靜,良久,他終於長歎一聲道:“大丈夫當娶如此佳人為妻!”
李慶安也沉默不語,琴仙帶給他的衝擊也是無以倫比,如果說那天晚上他只聞天籟琴音,那今天,他就被琴仙的清麗絕倫的姿容深深震撼了,他望著荔非元禮的感慨,不由笑著搖了搖頭。
........
平康坊的斜對面便是崇仁坊,中間相隔春明大街,開東西兩座坊門,此時大街上寂靜無人,只有他們二人雜遝的馬蹄聲,忽然,隱隱傳來了轟隆隆的鼓聲,遠遠的,只見崇仁坊的坊門在緩緩關閉。
“不好!”兩人同時大喊一聲,催馬向前狂奔,大唐的律令,坊門一關,誰叫門也不會再開,他們來長安時日不多,對這條律令還沒有深刻的體會。
但還是晚了一步,離大門還有三十步時,坊門便轟然關上了。
“他娘的,給老子開門!”
荔非元禮怒火高熾,大聲吼叫,但沒有人理會他。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激烈的馬蹄聲傳來,有人在高聲大喊:“請等一步關門,讓我們進去。”
..........
(《新唐書》卷三九:“左右街使,掌分察六街徼巡。凡城門坊角,有武候鋪,衛士、彍騎分守,大城門百人,大鋪三十人,小城門二十人,小鋪五人。日 暮,鼓八百聲而門閉;乙夜,街使以騎卒循行叫呼,武官暗探;五更二點,鼓自內發,諸街鼓承振,坊市門皆啟,鼓三千撾,辨色而止。所以一般城門都是日暮而 閉,但因為很多情節需要夜間發生,所以本書略做修改,改為亥時正關門,也就是晚上九點半左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8 21:23:50
第六十一章 琴仙身世
十幾名家人護衛著一輛馬車疾奔而至,但迎接他們的,依然是冷冰冰的坊門,不過馬車並沒有停留,只聽旁邊一個騎馬的人急道:“速調頭出春明門!”
馬車再次調頭向西而去,可行了十幾步,馬車忽然停了下來,一名家人飛馬趕來,對李慶安一施禮道:“我家老爺有問,將軍可是安西李慶安?”
李慶安拱手笑道:“我正是!”
“我家老爺請將軍前去一敘。”
李慶安遠遠望了一眼馬車道:“你家老爺何人?”
“我家老爺是戶部楊侍郎。”
原來是戶部侍郎楊慎衿,猶豫了一下,李慶安還是點頭笑道:“那好,請你帶我去見你家老爺。”
這幾天戶部侍郎楊慎矜的心情著實不錯,他剛剛聽到消息,工部尚書陸景融在昨晚病逝了,這就意味著工部尚書的位子正式騰空出來,而且他還聽到一個傳聞,皇上將提升他為工部尚書,列班入相,儘管這只是個傳聞,但還是令他激動不已。
楊慎矜是前朝隋煬帝的玄孫,名門世家,才華橫溢,而且他又長得丰姿俊秀,因此深得李隆基青睞,仕途一路順風,再加上他投靠李林甫,在韋堅案、杜有鄰案中不遺餘力,成為了李林甫黨羽中的骨幹,一直做到了戶部侍郎。
但自從半年前,他遇到一名僧人史敬忠後,他便漸漸有了脫離相國黨之心,史敬忠勸他:狡兔死,走狗烹,李林甫不過是皇上一隻狗而已,遲早是刀下之鬼,跟著他又能有幾日富貴?
楊慎矜深以為然,便漸漸疏遠了李林甫,不料他這一疏遠,反而更受皇上的器重,屢得封賞,最近更是有再上一層樓之勢,他這才明白了史敬忠的深意。
今天他攜夫人去梨園別院聽琴,不料回來晚了一點,坊門竟然關了,無奈,他只得去城外自己的別院住一晚了,這也是長安的一貫規矩,城門比坊門晚一刻 關,就是為了讓大街上無法回家的人去城外過夜,剛才在坊門他認出了李慶安,見他似乎不太懂這其中的訣竅,便有心幫他一次。
這時,李慶安上前對楊慎矜拱手施禮笑道:“同是天涯淪落人,楊侍郎,我們有緣啊!”
雖然楊慎矜手握天下財權,但從品階上講,他的戶部侍郎和李慶安的千牛衛中郎將同是正四品下階,而且李慶安授開國伯,還比他高上半級,不過武人的品 階素來被文官們看不起,原因很簡單,他們大多沒有資歷,僅憑一兩次戰功便一就而上,不像文官需要經丞尉、入台省,經年累月的苦熬資歷才得。
楊慎矜是文雅之人,儘管他心中也看不起武人,但臉上卻不會表露出來,他微微一笑道:“想不到李將軍也有好文采,‘同是天涯淪落人’,這句話說得好。”
李慶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隨口引用了白居易的詩,他呵呵笑道:“無心之言便讓侍郎誇讚,慚愧了,現在坊門已關,不知侍郎今晚去哪裡過夜?”
楊慎矜指了指馬車笑道:“我攜夫人聽琴而歸,不料坊門關了,所以打算去城外別院,我看李將軍似乎不知其中的規矩,再晚片刻,城門也關了,到時李將軍真的就無處可去了。”
“啊!多謝楊侍郎提醒,我還真不知道。”
楊慎矜擺擺手又笑道:“時辰已不多,不如我們一同出城如何?”
“那好,楊侍郎請!”
馬車啟動,十幾人跟隨馬車一起,向春明門疾駛而去。
........
“原來侍郎今晚也在梨園別院聽琴,真是巧了,我也在那裡。”
“哦?我在紫雲軒,不知李將軍在哪個堂?”
“我在松鶴堂,就在楊侍郎的隔壁。”
出城後,兩人一路聊天,竟發現今晚都在聽琴,而僅相隔一堵牆,兩人不由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有了共同語言,兩人的關係漸漸變得融洽起來,李慶安忽然想起楊慎衿和李林甫關係曾經很好,或許會知道一點琴仙的事情,便笑著問道:“琴仙姿容和琴藝讓我無比仰慕,楊侍郎可知她的真名?”
“呵呵!長安仰慕她的人數不勝數,想不到李將軍也是其中之一啊!”
這時,馬車的車簾拉開了,露出了楊慎衿妻子俏麗的臉龐,她笑道:“李將軍,琴仙姑娘可是最崇拜英雄,說不定和李將軍真有這個緣分。”
“夫人好像很瞭解她的情況。”
“我當然瞭解。”
李慶安大喜,連忙拱手道:“夫人能否告訴我她的真名?”
“看來李將軍是很喜歡她啊!”
楊夫人輕輕一歎道:“人人都只看到她絕世姿容和高超的琴藝,可誰又知道她其實是個非常可憐的姑娘,李將軍,你知道琴仙為什麼會在梨園別院彈琴嗎?”
“我不知。”
“因為她的母親二十年前就是長安最有名琴娘,她母親曾在梨園別院度過了十八年,在那裡處處有她的影子,琴仙在梨園別院彈琴其實是在寄託對母親的思念。”
楊夫人歎了一口氣又道:“二十年前,楚國公姜皎的兒子姜衡和長安最有名的琴娘雪兒相戀,他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娶她為妻,一年後雪兒生下一女,取 名舞衣,楚家也正式承認了雪兒的兒媳身份,舞衣天資聰穎,尤其酷愛彈琴,深得母親的琴藝,十歲時在楚國公的壽宴上,她一曲驚人,被譽為楚門才女,而就在這 一年,楚家遭到了不幸,楚國公獲罪自盡,家人被流放嶺南,舞衣的父母在嶺南半年後便雙雙染病去世了,留下舞衣孤苦一人,她才十歲,便寄住在舅父李相國的府 中,至今已經整整九年。”
“楊夫人,那舞衣沒有出嫁嗎?”李慶安低聲問道。
“這又是舞衣的第二個不幸,她從小就許給了尚書右丞崔翹之子崔明,兩年前,崔家要正式迎娶她入門,眼看她將有了新的生活,可就在即將成婚的前兩天,崔明忽然得急病死了,舞衣便成瞭望門寡,可憐她今年才十九歲啊!她以後的漫漫歲月該怎麼過?”
“那她可以改嫁呀!而且她也並沒有真嫁給那個男人。”
“改嫁?”楊夫人輕輕哼了一聲,“哪是那麼容易改嫁的,崔家不肯解除婚書,她一輩子就不能改嫁,崔家是名門望族,為了維護家族的名聲,堅決不准她改嫁,而她只是孤苦伶仃的弱女子,父母雙亡,誰又肯替她說話?”
“李相國呢?李相國不是她舅父嗎?難道崔家這點面子都不給嗎?”
“舞衣的不幸,並不因為她有個相國舅父就可以改變,李將軍,你知道李相國有多少子女嗎?他有子二十五人,有女二十五歲,妻妾數百,這麼龐大的家 族,你以為李相國會想到一個遠房外甥女嗎?再加之他公務繁重,家中事務他幾乎從不過問,哎!舞衣十歲便寄人籬下,受盡了李家的白眼和排擠,李家兒女更是屢 屢當面辱駡她為克門星,若不是李相國的姐姐可憐她,舞衣早就被李家人趕出家門了,她只有把全部的哀傷都寄託在琴音之上,每年只有上元、中元和臘日被獲准出 門,她便來到母親出生、長大的梨園別院,用琴聲來寄託對母親的哀思,卻沒想到,她竟由此得到了琴仙的美譽。”
楊夫人的心中對舞衣充滿了同情,她歎息一聲對李慶安道:“李將軍,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是因為舞衣給我說過,她最敬佩萬里戍邊的安西將士,她說, 她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去安西廣袤無垠的草原上,像小鳥一樣地自由飛翔,李將軍,我也希望你能和她有這個緣分,幫助她實現夢想。”
聽完楊夫人的述說,李慶安心中無限感慨,他現在才知道,原來琴仙真名叫做舞衣,原來她的身世竟是如此淒涼。
“楊夫人,多謝你的信任,我一定會盡力而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8 21:24:14
第六十二章 安楊之交
一行人來到了楊慎衿的別宅,馬車停了下來,楊慎衿對李慶安客氣地道:“我的別院頗大,不如李將軍也住下來吧!”
李慶安微微欠身一笑,“多謝楊侍郎好意,我有個朋友就住在附近,幾年不見,今天正好去拜訪,下次再來打擾楊侍郎吧!”
李慶安向他拱拱手,又深深地向楊夫人行了一禮,便回頭對荔非元禮一招手道:“老荔,我們走吧!”
“楊侍郎,我們後會有期!”兩人一前一後,縱馬向黑暗中駛去,身影漸漸消失了。
見兩人走遠了,楊慎衿這才低聲埋怨妻子道:“你對他說那些做什麼?”
楊夫人歎了口氣道:“舞衣太可憐了,我很想幫助她。”
“幫助她也不用找這個李慶安啊!”
楊慎衿望著李慶安消失的方向,他不屑哼了一聲道:“此人不識好歹,不過是一介武夫而已,他會有什麼能力?”
他又回頭對妻子道:“以後你也不要再在人前提舞衣之事了,我可不想因此得罪了崔家,知道嗎?”
楊夫人不敢反駁丈夫,只得暗暗歎了口氣,把車簾放下了,這時,別府的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帶發修行的行者,此人便是楊慎衿深為信任的僧人史敬忠,史敬忠上前向楊慎衿合掌施禮笑道:“阿彌陀佛,我正想明天去找侍郎,侍郎卻來了。”
楊慎衿大喜,“莫非史大師已經悟出第五幅圖了?”
史敬忠點點頭笑道:“悟出來了,侍郎請進屋吧!今晚我好好講給你聽。”
隨從們簇擁著馬車進了別府,遠遠聽見史敬忠在院中笑道:“李淳風真是天人,百年前便能預知後事,貧道對他佩服之極。”
“史大師能看出他的讖語,也是不簡單啊!”
........
別府的大門關上了,這時大門對面的大樹上忽然動了一下,上面竟隱藏著一個黑影,不知過了多久,楊慎衿別府的門開了一條縫,從裡面閃出一人,他將一件東西遠遠扔到樹下,又關上了門,大樹上的黑影縱身而下,拾起地上的東西便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
就在李慶安在梨園別院聽曲的同時,一輛馬車在十幾名隨從的護衛下駛進了親仁坊,在安祿山的府宅前停了下來,楊釗興致勃勃地從馬車上下來,對門房一揮手道:“快去通報你們安大帥,就說楊釗依約來訪。”
很快,安祿山聞訊迎了出來,老遠便拱手大笑道:“我正說楊中丞怎麼還不來,正要派人去請你呢!”
楊釗也拱手回禮道:“出門時府上正好有點事,耽誤了,大將軍莫怪。”
“呵呵!良宵苦短,我們就不寒暄了,楊中丞快請進府。”
安祿山的府邸占地極大,院落層層疊疊,一眼望不到邊,他妻妾眾多,家中家僕侍女有數百人,還養有不少奇人異士,這些人都深藏在他的府中。
安祿山將楊釗請進了書房,又命人上了一桌豐富的酒菜,金盆玉碗,珍饈百味,又拿來二十年的碎葉葡萄酒,兩人分賓主坐了下來。
喝了幾杯酒,楊釗便關切問道:“大將軍,聽說令郎傷勢有些惡化,現在可好點了?”
“已經請名醫診治了,說沒有一年的時間,很難恢復過來,哎!本來是興沖沖進京參加馬球比賽,卻沒想到遭遇這樁禍事。”
安祿山長長歎了口氣,神情黯然地搖了搖頭。
“這件事也怪皇上太寵安西軍,居然連小兵也能上含元殿受賞,說起來真是讓天下人恥笑。”
楊釗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頓,忿忿道:“這件事安大帥就這麼算了嗎?我是指安西軍那幫膽大妄為之人。”
安祿山沒有說話,他有點不明白楊釗為什麼會說這話,難道是試探自己嗎?楊釗既然能做到禦史中丞,應該知道現在決不能再去招惹安西軍,難道他連這最起碼的常識也不懂嗎?
安祿山見楊釗一臉的義憤,不像是假裝,他不由眼珠一轉,便笑道:“咱們不談這些不愉快的事情,聊聊風月。”
他含笑一拍掌,立刻鼓樂聲響起,琴師在外屋奏響了胡樂,隨著一聲激烈的鼓點聲,只見從側門出來了兩名千嬌百媚的女子,肌膚如雪,美貌妖治,更令人驚訝的是,兩人竟是長得一模一樣。
她們身材高挑輕盈,身著輕紗長裙,在明亮的燈光下,紗裙內再無寸縷,可以清晰地看見她們豐滿柔嫩的胴體,隨著激烈的鼓點,她們跳起了胡旋舞,裙擺飛揚,露出了兩對修長潔白的玉腿,從楊釗的角度,甚至可以看見她們飽滿圓潤的玉臀。
楊釗目光緊緊隨著她們身體的旋轉而轉動,不知不覺張大了嘴巴,口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下,她們每一個舞姿都在強烈地誘惑著他......
安祿山慢慢悠悠地喝著酒,不打擾楊釗的欣賞,良久,他輕輕咳嗽了一聲,樂聲停止,兩個美嬌娘停止了舞蹈,安祿山笑呵呵道:“你們還不快給楊中丞倒酒!”
兩名女子立刻一左一右依偎在楊釗身邊,一人提壺,一人端杯。
“楊中丞,你喝酒。”
女子嬌滴滴地將酒杯端給楊釗,楊釗連忙接過酒杯,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在她們身上嗅了一下,迷醉地說道:“酒香人更香,好,我喝!我喝!”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安祿山微微笑道:“這對孿生姐妹是我在幽州買到的,從小養在府中,姐姐叫風花,妹妹叫雪月,你不妨猜猜,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我來猜猜看。”
楊釗摟住她們香肩,興致勃勃地仔細打量了片刻,一名女子在懷中扭了扭嬌軀,撒嬌道:“楊郎,先猜我嘛!”
楊釗伸手捏了她臉蛋一把,曖昧地笑道:“我猜你是姐姐。”
“猜錯了,人家是妹妹。”
另一名女子拎起酒壺嬌笑道:“不行,猜錯了就要罰酒三杯。”
一對孿生姐妹一個倒酒,一個撒嬌,楊釗心情暢快到了極點,連聲笑道:“好!好!我認罰,認罰!”
楊釗心花怒放,接過酒杯便一飲而盡,連喝三杯,他摟住兩個女人的腰,對安祿山羡慕地道:“大將軍真是好福氣啊!有如此標緻的一對美嬌娘相伴,我若得一人,少活二十年也心甘情願了。”
“楊中丞若喜歡,她們二人就送你了。”
“那怎麼好意思,君子不奪他人所好。”楊釗假惺惺地推辭。
安祿山一擺手,笑道:“妻子似衣服,兄弟如手足,我送一件衣服給自己兄弟,又有什麼關係?這對姐妹可是完璧無暇,連我自己都捨不得用,楊中丞,也只有你我才會送啊!”
楊釗大喜,這對姐妹居然還是完璧無暇,他連忙起身謝道:“多謝大將軍美意,楊釗銘刻於心。”
安祿山呵呵一笑,他隨即拉了旁邊一根線,管家走了進來,躬身道:“老爺請吩咐!”
安祿山吩咐他道:“去把她倆的東西收拾一下,送到楊中丞府上去。”
“是!”管家下去了。
楊釗一陣口幹心顫,今晚自己就可以享受這對尤物了,但他又有點發愁,這兩個女子他可不能帶回府,他老婆裴柔可是出了名的兇悍。
“大將軍,要不今晚我就住在你府上。”
“楊中丞,如果是在范陽,你在我府上住幾年都沒問題,可這裡是長安,我們還是慎重點好,當心有心人啊!”
“只是.....”楊釗著實懼怕老婆,可是這種事又不能說出來。
安祿山仿佛知道楊釗的擔心,他眯著眼笑道:“楊中丞放心,我送你一座別宅,讓她們二人住在宅內,你隨時可以去享用,如何?”
楊釗大喜,起身深施一禮道:“楊釗多謝大將軍美意了。”
安祿山不由暗暗冷笑一聲,他已經看清楚了,這個楊釗不過有點小聰明,討得皇上喜歡,他用兩個女人試探楊釗,立刻便原形畢露,而且皇上曾下過旨意,嚴禁朝廷官員置別宅婦,他居然想都不想便欣然接受,此人好對付。
想到這裡,安祿山又輕輕一拍掌,外間樂曲再次響起,孿生姐妹也不再跳舞,妹妹依偎在楊釗懷中,給他夾菜斟酒,姐姐則跪在他身後,輕輕地給他捶打肩膀。
楊釗喝酒吃菜,享受美人的服侍,這時,他見安祿山眼中露出憂色,便端起酒杯笑道:“大將軍為何惆悵?”
“我在憂心犬子的傷勢。”
安祿山歎了口氣道:“其實犬子斷腿倒好治,關鍵是我帶他給李相國謝罪時,在雪地裡的時間太久,寒氣侵入內腑,導致傷勢惡化了。”
安祿山不知不覺地將話題扯到了李林甫的身上,提到李林甫,楊釗眼中迅速閃過一絲嫉恨之色,但他還不敢抨擊李林甫,便安慰安祿山道:“大將軍放心吧!相國年事已高,皇上曾給貴妃說過,他相國已做不了幾年了。”
楊釗忽然發現自己說露嘴了,連忙乾笑一聲道:“我也只是聽說,不能當真。”
安祿山大喜,這個楊釗果然愚蠢,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假思索的說出來了,他心中有底了,便笑道:“楊中丞,我倒覺得皇上是在通過貴妃娘娘暗示楊中丞,將來相國之位,非楊中丞莫屬。”
“楊郎,喝一杯酒嘛!”妹妹雪月伸出纖纖玉手把一杯酒送到楊釗唇邊。
“小娘子,你還真會體貼人。”楊釗眯眼笑著在她粉嫩的臉蛋上捏了一把,也不接杯子,伸長脖子,讓她喂了自己一杯酒。
楊釗咂嘴品了品,立刻眉飛色舞道:“唔!不錯,美人喂的酒格外醇美。”
他這才對安祿山笑道:“我才進京入仕一年,哪裡敢想相國之位,大將軍太會開玩笑了。”
“這倒未必!”安祿山一本正經道:“想我安祿山也不過是小商人出身,十幾年前還在邊關販賣私貨,當時誰又會想得到,我現在竟然是兩鎮節度使、驃騎大將軍?楊中丞精明能幹、年富力強,深受皇上器重,又是貴妃兄長,可謂前途無量,怎麼沒有宰相之福,關鍵是事在人為。”
安祿山一句事在人為,重重地敲在楊釗的心中,他無心再享受美人,沉思起來,他一年前還是巴蜀未入流的小官,只一年時間便一躍當上了禦史中丞,同時 兼任京兆少尹等十幾個官職,這種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升職使他野心迅速膨脹了,他一方面依附李林甫,甘當他的鷹犬,積極參與了杜有鄰案,彈劾北海李邕,但另一 方面又千方百計想取而代之,不過他也自知力量尚弱,現在他還不是李林甫的對手。
沉默良久,他輕輕歎了口氣道:“蜻蜓撼樹,談何容易啊!”
此時安祿已經完全摸透了楊釗,他冷冷一笑道:“蜻蜓撼大樹當然不行,如果是壯牛頂朽木,又如何?”
楊釗聽出了安祿山話中有話,他連忙道:“大將軍不妨明說。”
“也罷,我們既有緣一起飲酒,又有美人之情,可謂有了兄弟之誼,我就明說了,楊中丞其實並不弱,內有貴妃倚靠,外有我為支援,哪裡是什麼蜻蜓,分明就是頭壯牛,可現在就算是頭壯牛也未必能撼動他這棵大樹,所以我們就要想辦法讓這個大樹變成朽木。”
楊釗已經被安祿山牽住了,他沉吟一下便道:“怎麼才能讓大樹變成朽木呢?”
安祿山擺了擺手,對兩姐妹道:“你們下去吧!等會兒會有人送你們去別宅,以後你們就是楊中丞的人了,要好好伺候。”
“是!”兩姐妹站起身,有些念念不舍地望了安祿山一眼,慢慢退下去了,此時房間裡只剩下安祿山和楊釗兩人,安祿山向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道:“現在就有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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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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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4:40
第六十三章 殺楊保楊
大明宮,李隆基的禦書房內,李林甫正為一份禦史台的彈劾奏摺勸說李隆基,奏摺是禦史中丞王珙所上,彈劾戶部侍郎楊慎衿私藏妖人史敬忠,在別宅解讀讖書,有家僮馬夫可做證。
大臣和妖人勾結,這是李隆基最忌諱之事,他已經初步決定任命楊慎衿為工部尚書,卻突然發生了此事,令李隆基又是惱火,又是疑惑。
“相國就這麼肯定此事嗎?相國真認為楊慎衿會和妖人勾結?”
李隆基的目光緊緊地注視著李林甫,李林甫的任何一個眼神或小動作都休想逃過他的眼睛。
李林甫不慌不忙地躬身道:“陛下,楊慎衿是舊朝煬帝之後,他有沒有行讖術之心,臣不敢妄言,但臣卻深知王中丞為人,他為官謹慎,從不妄行禦史之 權,所奏之事皆言而有據,既然他上本彈劾楊慎衿藏匿妖人,必然是有證據,若陛下尚有疑慮,那可派人搜查其府,有沒有藏妖人讖書,一查便知。”
李隆基背著手走了幾步,他知道王珙不會捕風捉影,楊慎衿必然是有把柄在他手上了,可真要派人去搜查楊慎衿的府第他卻有點猶豫,他很清楚,只要一搜查,肯定會有問題,事情就難以挽回了,李隆基歎了口氣道:“相國,此事讓朕再想一想,稍後再給你答覆。”
“臣不敢,請陛下三思,臣告退。”
李林甫慢慢地退了下去,禦書房裡又安靜下來,李隆基沉思不語,他當然知道王珙彈劾楊慎衿就是李林甫的指使,這是李林甫在剷除敢於背叛他的人。
對李隆基而言,楊慎衿不足為慮,他在意的是李林甫,李林甫是自己的一條好狗,這些年為自己剷除太子身邊的人立下了汗馬功勞,以後或許還會有用,如果任他扳倒楊慎衿,這等於是賞他一根骨頭。
不過楊慎衿倒是顆不錯的棋子,就這麼把他殺了,未免有點可惜,李隆基一時左右為難。
他忽然抬頭看了一眼高力士,便問道:“大將軍,你說楊慎衿朕是保還是不保?”
高力士恭恭敬敬道:“陛下,國有法度,若楊慎衿真藏有妖人讖書,當嚴懲,不能因為他有才能便視而不見。”
高力士的表態無疑是給李隆基搖擺不定的天平上加上了一塊重要的砝碼,他點了點頭,剛要提筆在王珙的奏摺上批復,就在這時,一名宦官走進來稟報道:“禦史中丞楊釗有急事求見陛下。”
李隆基忽然心念一轉,筆又擱了下來。
.......
王珙的奏摺上得極為隱秘,同為禦史中丞的楊釗竟絲毫不曉,當他從禦史的彈劾記錄中發現了王珙彈劾楊慎衿時,李林甫已經被皇上叫進宮應對去了,楊釗大驚失色,他和安祿山商量的對策就是扶持楊慎衿打擊李林甫,如果楊慎衿倒了,那誰還敢背叛李林甫?
楊釗顧不得再和安祿山商量,便匆匆向李隆基的禦書房趕來。
“臣楊釗參見陛下!”
楊釗在禦案前跪下,行大禮參拜,這是楊釗的一個特點,別的大臣見皇上時都是躬身長稽,而他不是,他每次見到李隆基都會恭恭敬敬跪下,行大禮,用他的話說,他出身卑微卻得以高位,只能以大禮來表達他對皇上的忠心和感激。
對這個大舅子,總的來說李隆基還是比較滿意,雖然他的官場經驗稍顯不足,那是因為他為官時間太短的緣故,可楊釗此人卻十分聰明,好學上進,而且八面玲瓏,善解人意,假以時日,他必將成為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楊中丞,你緊急求見朕有何事?”
“陛下,臣是為了保楊侍郎而來!”
楊釗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又道:“臣剛剛得知有人彈劾楊侍郎藏妖人讖書,臣以為這種彈劾極為不妥。”
“有何不妥?”李隆基依然不露聲色地問道。
“陛下,妖人者必是禍國害民方為妖,如果是普通的僧道,那就不能為妖人,誰家沒有個吉凶訃事,家中有僧道十分正常。”
李隆基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便笑道:“朕也沒說普通僧道就是妖人啊!如果只是普通僧道,朕自然不會追究。”
“可是陛下,只要進了大理寺獄,就算普通僧道也會變成妖人,王中丞的手段臣知之甚深。”
楊釗聲淚俱下,重重地磕了兩個頭又道:“再說讖書,一本小小的書籍,毀之太容易,可得之也同樣容易,如果妖道認罪,那麼就算沒有讖書也會有讖書了,陛下明白嗎?”
李隆基明白了楊釗的意思,他是指屈打成招,然後再栽贓陷害,李隆基心裡也清楚,只要自己同意王珙的彈劾,那麼楊慎衿必然就是這個結果,這就是官場的權力鬥爭,罪名只是一個殺人的藉口,而他李隆基也不需要真相,他要的是權力的平衡。
他望著楊釗痛心疾首的樣子,心中不由微微冷笑一聲,自己這個大舅子倒真有長進了,居然敢挑戰李林甫。
李隆基忽然臉一板,怒斥他道:“王中丞的人品朕還不知道嗎?他為官謹慎,素來公正嚴明,是你所說那種栽贓陷害的人嗎?你當官才多久,便嫉賢妒能,為官放蕩不羈,你太讓朕失望了,朕今天絕不容你放肆,來人!”
“在!”
旁邊出現了幾名膀大腰圓的侍衛,李隆基一指楊釗道:“給我把此人拖下去,在丹鳳門前杖責三十棍,革去其所任一切職務,降為萬年縣令,並公開其罪!”
楊釗眼睛都瞪圓了,他連連大呼,“陛下,臣無罪!陛下,臣冤枉啊!”
楊釗被侍衛拖下下去,李隆基輕輕哼了一聲,把王珙的彈劾奏摺往桌上一扔道:“朕累了,要回宮休息了。”
他站起身,一甩袍袖,便揚長而去。
......
丹鳳門下,楊釗被十幾名侍衛按倒重打,三十棍打得極慢,每打五棍,便由一名中使宣讀楊釗罪狀,楊釗大聲叫喊:“我不服!我為大臣請命,何罪之有?”
此時正逢散朝時間,丹鳳門擠滿了圍觀的大臣,眾人議論紛紛,都不知楊釗為何被打,待聽完中使宣讀的罪狀,眾人才明白,原來楊釗是為楊慎衿而抗命,又誣告王珙栽贓陷害大臣,革去一切職務,降為萬年縣令。
這楊釗平時人品浪蕩,素為大臣們所不齒,不過打完這一頓,不少人對他又生出幾分同情,王珙善於栽贓陷害大臣本來就是事實。
這時,路過丹鳳門的少府少監楊慎餘聽聞消息後大驚失色,急駕馬車向其兄長楊慎衿的府邸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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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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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4:59
第六十四章 相國遠慮
‘砰!’地一聲巨響,李林甫將一隻硯臺狠狠摔在地上,摔成三塊,他巨大的鼻子因極度憤怒變得有點扭曲了。
“該死的楊釗,竟敢在背後陰老夫,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李林甫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道,他剛剛接到宮中的確切消息,就在他前腳剛走,楊釗就趕去面聖,極力替楊慎衿開脫,聖上竟由此擱淺了王珙的彈劾。
這樣一來,他李林甫扳倒楊慎衿的計畫便很可能成了泡影,這對他威信將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這時,李林甫的長子李岫在一旁低聲道:“父親,楊釗此人不學無術,好色荒淫,向來被朝中大臣所不齒,只因是貴妃之兄,便一年內升為了禦史中丞,他今天也同樣觸怒了聖上,被杖責貶職,這是對他的懲罰,再說聖上也並沒有否決王中丞的彈劾啊!”
“你懂個屁!”李林甫惱怒地罵了起來。
他背著手在房間來來回踱步,他太瞭解李隆基了,處罰楊釗,固然是為了懲罰楊釗的自不量力,但更重要是警告他李林甫不准報復,同時又讓楊釗有了縣官 的資歷,為他以後高升打下基礎;其次公開其罪名,楊釗的罪名是什麼,誣陷王珙嗎?不!王珙的手段誰人不知?這是李隆基在替楊釗收買名門世家的心,他是在向 滿朝文武昭示,楊釗可是因為替楊慎衿辯護才落罪,丹鳳門下三十杖後,一個錚錚鐵骨的諍臣形象便躍然而出;再次就是對楊慎衿案的拖而不決,或許過三天后再給 自己批復,可三天后,他還能搜查到什麼?
一箭數雕,李隆基手腕之高明令李林甫不寒而慄,他開始意識到聖上已經在給他豎對頭了,如果不出所料,楊慎衿在調查無果後肯定就會順理成章的高升了。
李林甫慢慢冷靜下來,他坐在桌旁沉思了片刻,不由微微歎了口氣,事情不能操之過急,他又隨手拾起王珙給他送來的密報,看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對一名侍從道:“去!去把李慶安給我叫來。”
.........
很快,李慶安便匆匆趕來了,他進門給李林甫躬身行了一禮,“卑職參見相國!”
李林甫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李將軍,這幾天過得可好?”
“回稟相國,卑職這些天都在練球中度過。”
“是吧!我聽人說臘日之夜,看見你在梨園別院聽琴。”
李慶安點點頭笑道:“卑職只是偶然碰到了。”
“那聽完琴後你又去了哪裡?”李林甫依然不露聲色地問道。
“聽完琴,卑職返回,不料坊門卻關了,卑職只好到城外過夜,卻正好遇到了戶部楊侍郎夫婦,他們也是去聽琴。”
“那你在城外哪裡過的夜?有朋友嗎?”
“卑職在長安沒有朋友,是在一家客棧過的夜。”
“哦?那為何不在楊侍郎別府上過夜,是他沒有這個意思嗎?”
“不!楊侍郎邀請我在他府上過夜,但卑職不想。”
“為什麼?”李林甫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緊緊地注視著李慶安。
李慶安笑了笑道:“連相國都不肯收他的鱸魚,我怎麼能去他的府上過夜?”
李林甫凝視著李慶安半晌,漸漸地,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隨手將王珙的密信扔給了李慶安,“你自己看看吧!”
李慶安翻了一翻,心不由有些揪緊了,上面竟詳細地記錄了那天晚上楊慎衿從聽琴到回別府全過程,包括和自己的談話,以及談話的內容,竟絲毫不差。
李林甫微微笑了笑,“你知道了什麼?”
“卑職現在知道了,那個給楊夫人趕車的馬夫其實是相國的人。”
李林甫一怔,眼中隨即閃過一絲讚歎之色,‘好一個反應敏捷的年輕人。’
李林甫把密報收回,又緩緩道:“楊慎衿是我一手提拔的人,他父親病故後,辭職在家,是我親自去勸他出仕,又委以重用,短短兩年便從監察禦史升為禦 史中丞,其間又讓他做轉運使,做禦史中丞還不到一年,我又破格提升他為戶部侍郎,可謂對他不薄,現在他翅膀硬了,便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書房裡十分安靜,李林甫努力營造一種和緩的氣氛,他瞥了李慶安一眼,笑道:“七郎,最近有沒有去高翁府上打球?”
“回稟相國,高翁一早派人送來邀貼,卑職等一會兒就要去他府上。”
“哦!這就好。”
李林甫沉吟一下又笑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會專門替高翁打球,只要打完這場球,我敢保證,你又會再升一級。”
李慶安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道:“卑職更願意替相國打球!”
這一句話,儼如風雲急轉,衝破了他們之間難以明言的尷尬,李林甫仰天大笑,“好!好!說得好,不愧是我看中之人!”
他走過來重重地拍了拍李慶安的肩膀,道:“既然你是明白人,那我坦白告訴你了,我要交給你一件大事,只要你替我做完成這件大事,升官發財,還有你想要的女人,我都會統統給你。”
李慶安沒有半點猶豫,躬身道:“請相國吩咐!”
“不!不是現在,現在時機未到,到時候我自然會安排。”
李林甫看了看他,又道:“你現在只須做好一件事。”
李慶安淡淡一笑道:“去給高翁打球。”
李林甫迷著眼笑了,“孺子可教也!”
........
“李將軍,這邊,請這邊走。”
李林甫的管家婆帶著李慶安向側門而去,李林甫的府宅占地廣大,結構複雜,尤其內宅院落重重,這裡住著李林甫的數十名子女和近百妻妾。
此時天色已晚,離與高力士約定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李慶安步履匆匆,側門在一座小花園的背後,離上次他住的客房不遠,小花園裡,一潭清泉穿流而過,雖是冬季,但泉水並沒有結冰,幾株黃色的臘梅開得正豔,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這時,李慶安的腳步忽然放緩了,他似乎聽見了琴聲,是的,他聽清楚了,是琴仙彈出的琴聲,如泉水潺潺,又如冰山飛瀑,使李慶安略有些煩躁的心頓時平靜下來了,他站在臘梅樹下靜靜地聆聽。
琴聲依然和從前一樣的悠揚動聽,但此時的李慶安卻聽出了琴聲中深藏的孤寂,一個叫舞衣的無依無靠的女孩。
‘人人都只看到她絕世姿容和高超的琴藝,可誰又知道她其實是個身世非常可憐的姑娘。’
楊夫人的歎息還記憶猶新,使李慶安更深地感受到了琴聲的淒涼,也使他心中充滿了憐惜。
“李將軍,門已經開了,請吧!”管家婆在催促他了。
李慶安輕輕歎了口氣,快步走出了相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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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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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5:18
第六十五章 高府練球
成為李林甫手中的一枚棋子,李慶安感覺很不爽,他見時辰已經不早,便回住處取了球具,向高力士的府中匆匆而去,十二月的天黑得很早,抵達高力士的府時,天已經黑盡了。
府門前冷冷清清,遠遠地只見臺階前停著一輛馬車,車門開著,馬車內坐著一人,是名三十餘歲的男子,李慶安路過他身邊時瞥了他一眼,此人濃眉重眼,長得倒是一表人才,估計是某個想托高力士人情的官員。
他快步走上臺階,從腰間取出了玉牌,這是進入高力士府中的憑據,這時,後面那人忽然喊道:“李將軍,請稍等!”
李慶安回頭看了看他,笑道:“閣下是......”
那人一瘸一拐走下馬車,躬身施禮道:“在下萬年縣令楊釗,請李將軍給我帶個口信給高翁,我想求見他。”
‘楊釗?’李慶安愣了一下,楊釗不就是後來的楊國忠嗎?他不是一進長安就憑藉裙帶關係步步高升嗎?幾時做過什麼萬年縣令?這是怎麼回事,這和歷史上的記載完全不同啊!
“李將軍,就拜託你了!”楊釗無比誠懇地向他施了一禮。
“呵呵!楊縣令客氣,稍等,我這就去給你帶信。”
李慶安取出玉牌給門房晃了一下,便大步走進了高力士的府中,看得楊釗無比羡慕,自己幾時才能也有這麼個玉牌呢?
李慶安嘴上雖然答應,卻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高力士怎麼可能不知道楊釗來了,連他都不肯見,自己又多什麼嘴。
不過領他去見高力士的管家卻替他解開心中的疑惑。
“哎!這個楊中丞,好好的禦史中丞不當,偏偏要去替楊慎衿說話,挨了三十棍不說,還被皇上降了職,現在可好,堂堂的禦史中丞居然變成了一介縣令,連我家老爺也不好見他了。”
“哦?楊慎衿出什麼事了?”
“據說禦史王中丞彈劾他私藏妖人讖書,不過這件事被楊釗一攪和,居然不了了之。”
李慶安忽然有一點明悟,莫非......
這時,他們走到了球場,球場上正在夜訓,燈火全滅,十幾名馬球手在三十步外練習擊球,看臺上,高力士穿著一身寬大的袍子坐在一隻胡凳上看球,管家上前稟報道:“老爺,李將軍來了。”
李慶安上前一步,對高力士躬身施禮道:“卑職參見高翁!”
高力士擺擺手,溫和地笑道:“七郎,在我家裡就不用這麼拘束了,來!坐在我身旁。”
一名侍女也搬來一隻胡凳,胡凳類似於今天的馬紮,由幾根木棍支成,李慶安坐了下來笑道:“好像他們進步很快!三十步外都能進球了。”
“這多虧你啊!若不是那天晚上你的建議,我的球隊今年依然要靠人情獲得名次。”
高力士微微感歎一聲,又笑著問李慶安道:“你們這幾天練球我聽說很不錯,怎麼樣?今年安西軍有信心奪冠嗎?”
“大家當然都想奪冠,不過變數很多,誰也不知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高力士點點頭,望著天上飄來的一片烏雲徐徐道:“你說得不錯,誰又知道明天會怎麼樣呢?把每一天過好才是最重要之事,哎!不提這些令人心情沉重的事情。”
他看了一眼李慶安又笑道:“我聽說獨孤適有意招你為上門女婿,有這件事嗎?”
李慶安聳聳肩膀笑道:“就是那天大朝結束,他請我去府中喝酒,我想自己被封為千牛衛中郎將,千牛衛大將軍有請,怎能不去?我便去了,不料竟是讓我去相親,著實令人尷尬,好在他的孫女也看不上我,這件事才不了了之。”
“呵呵!那就是獨孤明月看走眼了,她不選你為夫婿,將來肯定會後悔。”
不知為什麼,和高力士聊天李慶安感到十分親切,這和與李林甫的談話完全不同,和李林甫談話,他的心始終揪成一團,最後還是得了一個未知的任務,而和高力士談話就沒有這種揪心的感覺,精神很放鬆,就仿佛和一個朋友在隨意聊天。
“高翁實在是過獎了,那個獨孤明月長的很漂亮,我估計她肯定會嫁個不錯的夫婿。”
“那倒未必,說不定她會作為大唐公主去和親,最近甯遠國的王子前來求親,皇上就考慮讓她去替大唐和親。”
“那結果呢?”李慶安有點緊張地問道。
高力士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七郎,看你緊張的樣子,你還是對她有點意思嘛!不過你放心,她姐姐兩年前已經和過一次親了,所以最後皇上沒有選她,而是選了別人。”
李慶安一顆心悄悄放下,卻笑道:“我怎麼會對她有意思,不過是見一面而已,對了,高翁,我明晚可能不能來,正好有個朋友喬遷新居,她請我去吃飯。”
“呵呵!是楊三姐請你吧!我也要去。”高力士笑道。
李慶安有些愣住了,他見高力士也取出一張請帖,和自己那張一模一樣,巴蜀楊氏恭請高翁.....
‘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巴蜀楊氏是誰?該不會是.....’
高力士微微笑道:“楊三姐就是貴妃娘娘的三姐,她叫楊花花,你們第一天在城外遇到的就是她,她也是第一次進京。”
“虢國夫人!”李慶安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高力士有些驚訝地看了看他,笑著搖搖頭道:“七郎,你想到哪裡去了,楊三姐將來或許會封國夫人,但現在不是,更不是你說的什麼虢國夫人。”
李慶安知道自己說露嘴了,他連忙掩飾道:“我沒有說什麼虢國夫人,我是說她會不會是什麼國夫人?”
“現在不是,將來可能就是了。”
高力士也沒有太在意,他忽然打了寒戰,便對李慶安笑道:“人老了就抗不住寒冷了,你去和他們練球吧!我就回屋去了。”
“好的,高翁不用管我,我自己會和他們一起練球。”
........
這場夜球,李慶安足足練了大半個時辰才告以結束,他收拾一下東西去向高力士告辭,卻得知高力士已經休息了。
“李將軍,老爺吩咐過了,今晚李將軍可住在府中。”
“多謝管家好意,只是明天天不亮我們就要開始練球,住在這裡不太方便,我還是回去吧!”
儘管管家極力挽留,李慶安還是婉拒管家的好意,堅持要返回住處,他剛走出了高力士的府門,卻發現楊釗竟然還在府門外沒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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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5:36
第六十六章 縣令楊釗
“李將軍,你替我給高翁說了嗎?”終於見到李慶安出來,楊釗急不可耐地爬下馬車。
“楊兄,真是抱歉,我也沒能見到高翁,剛才出來的時候,聽說他已經休息了。”
‘休息了!’楊釗向後退了一步,他已經等了近一個時辰,卻得到這麼個結果,心中失望到了極點,他想知道聖上為什麼要貶自己,可是貴妃娘娘不肯見他,現在連高力士也不肯見他......
“多謝李將軍了。”
楊釗歎了口氣,心中異常沮喪,他慢慢地走回馬車,這時李慶安忽然笑道:“楊兄,我倒認為聖上貶你為縣令其實是以退為進,未必是壞事。”
楊釗停住了腳步,他回頭驚訝看了李慶安一眼,有些結結巴巴地問道:“你.....說什麼?”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我聽說楊兄是為了替楊慎衿說話才被貶,如果楊兄只是地方小吏,越級上書觸怒了聖上,或許被貶是正常,可楊兄是堂堂的禦史中丞,豈能因言而獲罪?楊兄不覺得蹊蹺嗎?”
其實楊釗本人也覺得自己被貶得有些不合情理,這才多大一點事情,就把自己的官職一抹光,想雖這樣想,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便來找高力士摸摸底,沒想到高力士沒見著,李慶安倒是旁觀者清,一句話點醒了他。
他連忙上前對李慶安躬身施禮道:“多謝李將軍提醒,不知李將軍今晚是否有空,我願請李將軍喝酒。”
李慶安對這個後來的楊國忠也頗有興趣,便欣然點頭笑道:“楊兄請客,我怎麼能推辭,那就打擾了。”
楊釗大喜,連忙道:“我身上有傷,在外面喝酒不便,我前幾天正好得了一處別宅,不如請李將軍到我的別宅去喝酒。”
“去哪裡都行,楊兄請!”
“請!”
楊釗爬上馬車,吩咐了一聲,馬車便向他的別宅駛去。
楊釗的別宅便是兩天前安祿山送他的那處宅子了,位於延壽坊,是一座有二十幾間房子的中等宅院,由一對老夫妻負責打理,楊釗只來接受宅子那晚在門口看了看,他的老婆管束他極嚴,從得了孿生姐妹後還沒有機會過來享受一番,今天也是初次過來。
“不錯!不錯!”
楊釗背手在別宅裡逛了一圈,對他的別宅深感滿意,這時,孿生姐妹風花和雪月仿佛一對蝴蝶似的飛來,向楊釗施禮道:“老爺,你來了。”
她們姐妹在權貴的眼裡不過是一件物品罷了,既然已經被安祿山送給了楊釗,便不能像在安祿山府中那樣隨意,得表現出主僕的關係,這對美貌豔麗的孿生 姐妹也是楊釗心愛之物,本來他是計畫今天下午溜來好好品嘗美人,不料下午卻倒了大黴,被李隆基狠打一頓,可就算是這樣,他也心癢難耐了,也不管腿上有傷, 今晚他決定就住在別宅,要慢慢品嘗這對罕見的孿生姐妹。
他呵呵一笑,正要伸手去摟抱她倆,不料用力過大,一下子扯動了腿上的傷勢,一陣鑽心地疼痛使禁不住地呲牙咧嘴,“哎呦!”他疼得叫出聲來。
“老爺!你怎麼了?”
兩姐妹連忙上前扶住楊釗,楊釗擺擺手道:“我沒事,你們去置辦點酒菜,我要和李將軍好好喝上一杯。”
“老爺請屋裡坐,我們這就去準備。”
兩人把楊釗扶進屋,伺候他半躺著坐下,又給他們上了茶,便起身去準備酒菜了。
“李將軍,你覺得這對尤物如何?”楊釗半躺在坐榻上,眯著眼對李慶安道。
李慶安點點頭笑道:“楊兄真是好福氣,這對玉人果然很罕見,我也是頭一次看見。”
“羡慕吧!”楊釗得意地笑道:“她們不僅長得漂亮,而且風騷媚骨,我也是剛到手,還沒有來得及品嘗她們的滋味,今晚我要兩個姐妹一起品嘗,呵呵!想想都讓人興奮啊!”
不料他一笑,臉上的肌肉便扯動到了腿上傷,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腿上的傷便如一盆冷水向他迎面潑來,這樣子,他怎麼可能享受那對姐妹。
“他娘的....這幫混蛋侍衛下手真狠!”楊釗痛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李慶安微微笑道:“楊兄,我相信你這頓打不會白挨,聖上也就是做個姿態,最多兩個月,甚至還不用,你就會高升,到時楊兄還要關照小弟才是。”
楊釗精神一振,向李慶安身邊湊了湊,“你這話有什麼依據嗎?”
“這還用問嗎?我來問你,楊兄是為何事被責打?”
楊釗歎了一口氣道:“其實不過是一件小事,我不過是替楊慎衿說了幾句情罷了。”
“那楊慎衿的結果如何了,是被抄家還是流放了?”
李慶安說完這句話也不由一怔,不對呀!他曾看過一本描寫安史之亂的小說,說天寶六年底楊慎衿三兄弟都被處死了,而且楊釗也參與了對楊慎衿的迫害, 怎麼今天看到的情況卻截然不同,楊慎衿沒有任何事情,楊釗替他辯護被貶,居然做了縣令,歷史的大船似乎走上了岔道,不知是在哪一個節點上出了問題。
李慶安陷入了沉思,楊釗卻聽懂了他的意思,對啊!楊慎衿沒有任何事情,那就說明自己勸諫起作用了,既然聖上接受了他的意見,哪又為什麼把自己貶為縣令,莫非真是像李慶安說的,以退為進嗎?
楊釗也是個極聰明的人,他是當事者迷,一時沒有看透李隆基的用意,經李慶安一點撥,他忽然豁然開朗,聖上其實是在保護他呢!防止他被李林甫迫害。
想通了這一點,他重重一拍腦門,拱手謝李慶安道:“李老弟真是及時雨啊!楊釗萬分感激。”
“楊兄不必客氣了,咱們之間雖然認識不久,但有這個緣分,楊兄說對吧!”李慶安喝了一口茶笑道。
“對極!”楊釗撫掌大笑,“咱們有這個緣分。”
臉上雖笑得歡,楊釗心中卻暗暗思忖道:“莫非這小子也是看中了老子的一對美人姐妹不成?今晚想分一個去?這可萬萬不行!”
就在這時,屋外忽然隱隱傳來一陣怒駡聲,緊接著有人在重重地踢門。
“砸門!給老娘把門砸開!”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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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5:55
第六十七章 意外收穫
‘砰!’地一聲巨響,門被砸開了,大群人沖進了院子裡,“兩個小娼婦,快給老娘滾出來!”
楊釗頓時驚慌失措,想掙扎著站起身,卻難以動彈,只得低聲對李慶安急道:“李老弟,快去把門關上!”
李慶安心中疑惑,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楊釗還有仇家找上門來,居然還是個女人,他走下榻,快步前去關門,不料剛走到門口,門‘砰!’地被撞開了,兩姐妹仿佛受驚的小鹿一般跑了進來,一左一右躲在李慶安的身後,渾身瑟瑟發抖。
“兩個小娼婦,往哪裡逃!”
門口‘呼!’地闖進了大群女人,高矮胖瘦,大多是丫鬟僕婦一類,為首是名三十餘歲的婦人,繡衣錦服、雲鬢整齊,長得頗有幾分姿色,一對白藕似的雪 臂上戴滿了金環玉鐲,打扮上應該是個有身份的貴婦,但她眼前的姿態卻和貴婦相差甚遠,她兩腿分開,雙手叉在腰上,身體前傾,仿佛一頭隨時撲上來的母狼,在 盛怒之下,她的粉臉有些扭曲了,原本俏麗的臉龐變得猙獰起來。
她一眼看見了坐靠在牆上的楊釗,先是一愣,眼中隨即頓時閃過一抹殺機,嘿嘿冷笑一聲道:“原來楊爺也在這裡,這下真是捉姦捉雙了,楊爺,是不是嫌我打擾了你的美事?”
李慶安不知這婦人是誰,竟如此囂張無禮,但見她又認識楊釗,聽她說一聲捉姦捉雙,李慶安心中有些明悟了,他一閃身,躲開了女人怨氣炙烈的氣場,站到一旁,兩姐妹卻不肯鬆開他的衣服,跟著躲在他的身後。
楊釗慢慢站起身,躬身陪笑道:“娘子,你說哪裡去了,什麼捉姦捉雙,好像我在外面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
原來這婦人竟是楊釗的老婆裴柔,雖然理論上妒是七出之一,但這套理論並不符合楊釗的家情,裴柔為他生了四個兒子,楊釗落魄浪蕩之時,又是裴柔一肩 挑起了家中的重擔,含辛茹苦把四個兒子拉扯長大,因此在家中地位極高,可謂說一不二,楊釗發達了,花心了,她也可以容忍,但前提必須是她指定的女人,否則 家法伺候,楊釗今天被貶為縣令,她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馬夫的私告,楊釗竟然在外面置辦了別宅,還養了兩個千嬌百媚的女人。
裴柔頓時怒火萬丈,楊釗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在外面養女人?天一擦黑,她便帶著大群僕婦前來捉狐狸精,不料正好將楊釗也堵住了。
她見房中有外人在場,一肚子火氣硬生生憋住了,家醜不可外揚,她眼中冰寒似刀,臉上卻擠出一絲笑容道:“楊爺,聽說你又買了一處宅子,妾身喜不自禁,今晚特來一觀,打擾楊爺了。”
說著,她向李慶安強顏一笑,可當她的目光落在李慶安身後兩個狐狸精身上,那一點點勉強地笑意頓時一掃而光,眼中怒火又熾熱起來。
楊釗不想在李慶安面前丟了面子,便用右拳掩口乾咳一聲,“嗯!娘子若沒有事情便可以退下了,我和李將軍還要談正事。”
如果楊釗知趣一點的話,此時應該向老婆道歉,然後再信誓旦旦說自己絕沒有碰這對姐妹,再把責任推給安祿山,把房產雙手奉上,或許裴柔看在白得一處房產的份上就能饒過他這一次。
可偏偏楊釗死要面子,不想在李慶安面前丟醜,又絲毫不提兩姐妹之事,用命令的口吻讓老婆退下,這就儼如火上澆油,裴柔本來已經燃起的怒火騰地變成 了沖天烈焰,她再也不管李慶安在場,一步上前,精准無比地揪住了楊釗的耳朵,這一招經過裴柔千錘百煉,從不失手,楊釗竟被她扯住耳朵拉下榻來。
“哎呦呦!娘子鬆手!鬆手!”楊釗痛得直咧嘴。
裴柔將他擰了一個圈,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頓時傷口崩裂,楊釗痛得捂著屁股趴在地上嚎叫不止。
“哼!你這個混蛋有出息了,竟然敢在外面養女人!看我回家怎麼收拾你。”
裴柔雖然心中恨之入骨,但見血從丈夫的褲子裡滲出,她也不好再動手了,一指兩姐妹,對眾僕婦道:“來人,把這兩個狐狸精給我拖走!”
“公子救救我們!”
兩姐妹嚇得面如土色,在身後哀求李慶安,雖然李慶安不想介入別人的家務事,但他見楊釗之妻兇悍異常,知道這對姐妹落在她手中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他心中對這兩姐妹不由生出一絲憐憫,便一伸手,攔住了沖過來的僕婦,喝道:“且慢!”
李慶安身材高大,一對胳膊又粗又長,身上有一種強悍之氣,幾名健婦見他出手攔住去路,都嚇了一跳,向後退了兩步,眼巴巴地望向夫人。
“這位將軍,這是我楊家的家務事,請你不要插手干涉!”
裴柔斜睨著李慶安,她不知道李慶安的背景,便儘量用一種客氣的口吻道。
李慶安拱手笑道:“夫人,你們的家務事我不管,不過這兩個女子並非你們楊家之人,望夫人手下留情。”
李慶安還不知道,這對姐妹不過是安祿山養大用來送人的禮物,沒有什麼人身自由,更沒有什麼身份文契,安祿山送給楊釗,就是楊釗所有,她們不能離開主人,一旦逃離主人被官府抓住,就會被沒為官奴。
在李慶安看來,這對姐妹並非楊釗的妻妾,那裴柔就沒有資格摧殘她倆,裴柔眉毛一揚,剛要發作,地上楊釗忽然忍痛道:“娘子,我給你說過了,這對姐妹不是我的人,她們是李將軍的人,李將軍想買我的別宅安置他們,所以把她們帶來看房子,你千萬不要魯莽。”
饒是楊釗反應得快,終於被他找到了一個藉口,把兩姐妹推給李慶安,逃過今日之難。
裴柔一怔,她狠狠瞪了楊釗一眼,“你這個殺千刀的,你敢騙老娘?”
楊釗話已出口,也只能硬著頭皮咬到底了,“娘子,我沒有騙你,她們確實是李將軍的人,我怎麼敢在外面私養女人,不信你自己問李將軍。”
裴柔遲疑了一下,走上前問李慶安道:“他所說的是真話嗎?這兩個小娘是你的女人?”
“不錯!她倆正是我的女人,所以我不准你碰她們。”
李慶安哼了一聲,回頭對兩姐妹道:“阿鳳、阿凰,我們走!”
他推開堵在門口的幾個僕婦,伸手摟過兩姐妹柔嫩的肩膀,大步向門外走去,兩姐妹嚇得戰戰兢兢,像兩隻小雞似的躲在李慶安胳膊下,拉著他的衣服,一腳深一腳淺地離開了房間。
楊釗躺在地上心中大恨,眼睜睜地望著李慶安把她倆摟走,可他老婆又如雌老虎一般虎視眈眈在旁,使他有口難言。
裴柔見兩個女人走了,心中怨恨稍緩,便背著手在房間裡打量了一圈,笑道:“這房子不錯嘛!房契在哪裡?你快把它給我。”
........
李慶安帶兩姐妹離開了楊釗的別宅,兩姐妹在長安無親無故,無處可去,李慶安只得租一輛馬車,帶著她們先返回住處,住處很安靜,沒有聽見荔非元禮那破鑼般的嗓子,使他微微松了口氣,估計那傢伙去喝酒還沒有回來。
可就在這時,院子裡忽然出現一個纖細的身影。
“將軍!”
李慶安一怔,他認出來了,是跟在高霧身邊的夏小蓮,“小蓮,你怎麼在這裡?”
夏小蓮慢慢走上前,她看了一眼李慶安身後的兩個小娘,對他施一禮道:“李將軍,霧姑娘下午已經回安西了。”
高霧突然走了,令李慶安有點驚訝,“為什麼?”
“霧姑娘這次進京是接母親和姐姐去安西,本來是三天后才走,但今天上午她母親接到了安西的信,便改變主意了,要連夜走,臨走前霧姑娘來找過你兩次,你都不在,她便留一封信給你。”
她遞上了一封信,李慶安拆開了信,上面是高霧那線條粗硬的筆跡:‘七郎,父親染病,不得已提前趕回安西,但放心不下你,特給你立以下規矩,回安西之前必須遵循。
第一條,不准去青樓,也不準將青樓女子帶回住處。
第二條,不准久盯著女人看。
第三條,不准去相親,什麼明珠明月,一概與你無關。
第四條,不准私納小妾,不准仗義救女為名,把女人帶回家中。
第五條,.....’
林林總總,足足有三十幾條,看得李慶安目瞪口呆,半晌,他將信收起來,問夏小蓮道:“那你怎麼不跟霧娘一起回安西?”
夏小蓮捏著衣角,有些扭捏地道:“霧姑娘說,李將軍一個人無人照顧,便讓我留下來照顧將軍的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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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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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6:17
第六十八章 花府大宴(一)
次日一早,長安城便飄蕩著一些不同往常的氣氛,到處是行色匆匆的宦官和侍衛,他們忙碌地採辦著各種物品,從務本坊進進出出。
長安春明門外的碼頭上也是彩船雲集,船上滿載著從各地運來的時令蔬果和山珍海味,裝在一輛輛馬車上,浩浩蕩蕩地向長安城內的務本坊駛來。
各大舞館樂坊也紛紛關門閉戶,他們都接到了太常寺的邀請帖,讓他們組織各自有名的舞姬樂女,天一亮赴務本坊集中,與此同時,數十家有名的酒肆也一同歇業,數百名廚師被請去了務本坊。
所有的焦點都集中在了務本坊,天剛亮,務本坊內便爆竹齊鳴,鼓樂喧天,一隊隊宦官侍衛在坊內挨家挨戶地分送糕餅糖果。
“今天是三夫人的壽辰,與大家共喜。”
這個神秘的三夫人頓時成了長安街頭巷尾議論的焦點,有人說她是長安第一富豪王元寶的新妾,但立刻被人反駁,王元寶的新妾過壽,怎麼會有宮廷侍衛和宦官出來幫忙。
隨著知情人透露,這個三夫人的真實身份漸漸浮出了水面,她正是貴妃娘娘的三姐,芳名花花,今天聖上特地為她操辦壽辰,由聖上親自操辦壽辰,這可是 天寶以來的頭一遭,據說請帖便發出去了兩千張,這個三夫人似乎沒有門第之見,七品以上的朝廷職官、各位王子王孫、各大名門世家,各個高官顯爵以及長安的豪 門巨富,皆在邀請的範圍內。
為此,皇宮內派出了五百名宦官和一千名侍衛為這次壽辰忙碌,從天不亮開始,楊花花府前的大街便禁止通行,整個一條大街變成了停車駐馬的場所。
早在兩天前,長安東市的店鋪裡便生意興隆,各大府邸都在購置上等綾羅及名貴香粉首飾,就是為了參加這一次難得一遇的名流大聚會。
但最為壯觀的卻是送禮的隊伍,儘管請柬上寫明,壽禮後送,但仍有不少想討好三夫人的達官貴人依舊趕在壽辰這一天送禮。
楊花花欣然笑納,特地開側門接受賀禮,一時間,送禮的隊伍排出去兩裡長,各種珍玩古董、名人字畫,各種綾羅綢緞、金銀財寶,大箱小籠,堆積如小山一般。
整整一個上午,楊花花都在各色壽禮中度過,金銀珠寶,各種昂貴的禮物堆積如山,楊花花拿起這樣,又放不下那樣,一時間她心花怒放。
她過去家境貧寒,丈夫早死,拖著一個兒子,日子過得十分窘迫,對錢的渴望一直是她的最大夢想,如今,夢想變為現實,今天收到的壽禮至少價值幾萬貫,還有後續的壽禮送來,最少也會有十幾萬貫,她二十九歲的這場生日,將徹底改變她的人生。
“哈!哈!哈!我發財了。”房間裡充斥著楊花花開懷大笑之聲。
她拾起一隻錦緞包,上面插著一張標籤,‘安西中郎將李慶安賀。’
“這傢伙會送什麼?”她自言自語地打開了包裹,包裹裡竟是一套文房四寶,儘管質地上乘,但還是令楊花花啼笑皆非,這傢伙,怎送得如此古怪,不過文房四寶中還有個小盒子,令她心中充滿了好奇,這會是什麼?
.........
從中午時分開始,便有性急的客人趕來了,在楊花花的府邸中無聊地度過一個下午,一直到下午臨近傍晚時,才漸漸到了賓客盈門的高潮,一輛輛馬車從長安的四面八方駛來,在京兆府衙役的引導下有序地停靠在大路兩邊。
賓客們大多是攜帶妻女而來,男人們打扮大同小異,身著常服,頭戴紗帽,但女人們卻步履輕盈、珊珊作響,雖是寒冬,但貴婦們大多穿著露胸長裙,著半 臂短襦,只是外面套一件裘氅,她們配環帶翠,個個細潤如脂,粉光若膩,遠遠望去,楊花花府前一片浮翠流丹,令人眼花繚亂。
李慶安是在人最多的時刻趕來,儘管楊花花給他送請帖時再三囑咐,他不用準備任何壽禮,但過壽送禮是人之常情,他也不想空手而去,中午時便去西市買了幾色禮物,無非是上好的文房四寶之類,讓店小二拿了自己的帖子連同壽禮一起給楊花花送去。
“李老弟、李將軍!”
李慶安快到楊花花府門前時,忽然聽見後面有人叫他,他回頭一看,原來是楊釗來了,他依舊一瘸一拐,但精神卻好了很多,估計是昨晚得到了老婆的諒解。
“楊兄,你怎麼現在才來?”李慶安上前拱手笑道。
“我早來了,是專門在這裡等你。”
“哦?楊兄有什麼要緊事嗎?”
“你隨我來!”
楊釗將李慶安拉到一個角落,低聲道:“你幾時把那對姐妹還我?”
楊釗惦念了一夜,那對姐妹他還沒有機會品嘗呢!就被李慶安帶走了。
楊釗越想越擔心,越想越怒,他極力克制著,等待李慶安的答覆。
李慶安一愣,“楊兄怎麼不早說,我以為你不要她們了。”
“怎麼,出什麼事了?”楊釗的一顆心頓時沉了下來。
李慶安懊惱道:“我是沒有地方安置她們,所以送她們每人一百兩銀子,昨晚連夜便派人送她們回幽州老家了。”
“什麼!”
楊釗頓時火冒三丈,他一把揪住李慶安的脖領道:“你這個混蛋!你竟敢把她們送走,你給我把她們追回來。”
李慶安推開了楊釗的手,淡淡一笑道:“兩個女人而已,楊兄至於為了她們和小弟反目嗎?”
“混帳!你算什麼東西,你能和我的兩個美人比嗎?”
楊釗激怒之下,幾乎失去理智了,他不顧體統地咆哮起來,“你快去!給我把她們追回來,否則,我要你好看!”
“好吧!我這就派人去追,能不能追回來可就不知道了,楊縣令自求多福吧!”
說完,李慶安推開他,向楊花花的府邸走去。
“李慶安,你若不把她們還我,我和你沒完!”楊釗在身後跳腳大喊大叫。
.........
“
戶部楊侍郎賀三夫人壽辰,賀禮白玉圭一雙。”
.....
“驃騎大將軍,范陽節度使安大帥賀三夫人壽辰,賀禮黃金五千兩,明珠三百顆。”
府門前,司儀高聲唱名,楊花花是寡婦,家裡沒有男人,便由內兄楊銛和楊錡兩人站在門口接待賓客,另外,楊花花的大姐和二姐也站在內門負責接待女賓。
“五千兩黃金!”門口響起一片驚歎之聲,楊銛和楊錡一起迎了上去,對安祿山拱手道:“安大帥親臨,我們有失遠迎,慚愧!慚愧!”
兩人的勢利又引來一片鄙視的目光,安祿山呵呵笑道:“只是一點心意,不足掛齒。”
安祿山已經把自己的前途押在楊家之上,他深知升官發財並不一定要立多大的功勞,瞅准機會,討得聖上歡心有時會更加有用,這次聖上親自給楊花花做壽,這就意味著聖上才是這次壽宴的主角,這個時候他不下血本,還要等什麼時候?
安祿山又給二楊介紹自己身後的一名身著戎裝的將領道:“這位是我手下大將,平盧兵馬使史思明,也來賀三夫人壽辰。”
史思明約四十歲左右,他也是名胡人,原名幹,長得身材彪悍,驍勇善戰,尤其擅長弓箭,天寶初年他曾進京獻俘,在李隆基面前表現了百步穿楊的高超箭術,深得李隆基讚賞,稱他為天下第一箭,賜名史思明。
史思明從小便與安祿山交好,深得他的信任,和蔡希德一起成為安祿山的左膀右臂。
他是昨天才押解三百名契丹人進京獻俘,正好趕上了楊花花的壽辰,楊銛和楊錡見識粗陋,不知史思明何許人,只拱拱手,表示歡迎,史思明微微點了點頭。
“楊使君,不知這次送禮人最多者是誰?”安祿山小聲地問道。
楊錡附在安祿山耳邊低聲道:“到目前為止是安大帥最多,不過有消息說,慶王也備了厚禮。”
“慶王?”安祿山一愣,慶王想依附楊家做什麼?
“大帥,慶王來了!”
只見一輛鑲金嵌銀的華麗馬車緩緩駛來,楊銛和楊錡一起迎了上去,“殿下到來,有失遠迎。”
安祿山卻沒有進府,閃在一邊注視著慶王的馬車到來。
身材肥胖的慶王李琮被扶了下來,他是李隆基的長子,地位尊崇,按理,老二李瑛在開元二十五年被廢後,就應該由他這位老大來繼承太子之位,而且許多重臣都支持他繼承東宮之位,不料,最後卻是老三李亨奇兵殺出,奪走了太子之位。
李琮灰心了,這些年一直沉溺於酒色之中,連李隆基對他也有了一點微詞,不過自從韋堅案和杜有鄰案爆發後,李琮忽然發現李亨的太子之位其實也並不 穩,他心中又燃起了幾分希望,說不定他最後還能入主東宮,他開始變了,一洗荒淫之態,不再沉溺於酒色,變得樂善好施,禮賢下士,在朝中也結交了一批重臣, 連戶部尚書張筠也暗中支持他,這可是唯一能和李林甫抗衡的重臣。
今天楊花花過壽,在李琮看來,這自然是討好父皇的一次機會,他老早便透出風聲,將出重禮慶賀。
李琮微微拱手笑道:“呵呵!三夫人過壽,李琮怎敢不來,特送上薄禮一份。”
司儀接過禮單便高聲唱道:“慶王殿下來賀,賀禮上田一萬畝,農莊三座,奴五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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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6:35
第六十九章 花府大宴(二)
司儀話音剛落,不少人都驚歎起來,有人輕聲低呼道:“慶王殿下把他的永業田都送出來了。”
“這是你孤陋寡聞了,慶王的田產,何止千萬,一萬畝不過是他九牛一毛罷了。”
楊銛和楊錡千恩萬謝,這時,安祿山笑著迎了上前,躬身笑道:“軋犖郎給殿下見禮了。”
“哦!原來是安大帥,好久不見了,聽說令郎受傷,現在如何了?”
“多謝殿下關心,現在好多了。”
兩個大胖子站在臺階下套起了交情,‘如果兩個人有著共同敵人的人,那他們往往會成為朋友甚至盟友’,這句話用在安祿山和李琮身上一點也不錯,他們倆都有著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太子李亨。
李琮就不用說了,安祿山之所以仇視李亨,並非他本人和太子有什麼過節,而是源於一個簡單的事實,李隆基本人就是逼迫父親登位的,這樣的人,絕不會 容忍太子的威脅,安祿山看透了皇帝和太子的矛盾,所以他在太子面前傲慢無禮,出言不遜,可對李隆基卻言辭鑿鑿道:“臣只知陛下,而不知太子。”
正是這個原因使得安祿山與太子的關係十分惡化,如今遇到了對太子之心不死的李琮,兩人就仿佛俞伯牙遇到了鐘子期,關係迅速升溫了。
........
李慶安快步走上前來,拱手笑道:“李慶安特來賀三夫人壽辰。”
他遞上了請帖,按照慣例,主人送了請帖後,客人便要在請帖後面的空白處寫上所送壽禮的明細,然後把上門時把請帖交還,司儀會高聲朗讀,以示感謝。
但李慶安卻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大唐的禮宴,不懂得這個規矩,壽禮他送了,卻沒有在請帖上寫上壽禮名目。
司儀看了看,上面卻沒有寫壽禮,他眉頭一皺,低聲問楊錡道:“大老爺,這上面沒寫壽禮,我怎麼讀?”
楊錡也有些為難,問人家送什麼禮似乎有點說不出口,不過他認出了這份請帖是三妹親自送出的二十五張私帖之一,上面有三妹的親筆簽名,可是李慶安只是一個小小的中郎將,三妹怎麼會給他送私帖?
“不用報禮,直接報名。”
司儀清了清嗓子,高聲道:“安西中郎將李慶安賀三夫人壽辰。”
旁邊人頓時議論紛紛,這個李慶安怎麼不懂規矩?竟然空手上門。
慶王李琮眉頭一皺,問左右道:“這是何人?”
安祿山連忙低聲道:“此人便是安西李慶安,這次封中郎將,有點小功便目空一切,實為趨炎附勢之徒。”
李慶安也聽到了竊竊私語聲,連忙取出禮單道:“這是賀禮單,東西中午已經送去了。”
楊錡接過,只見上面寫著:“文房四寶一套,翡翠珠花發釵一支。”
他的嘴不由咧了一下,打了個哈哈笑道:“李將軍客氣了,快快請進。”
就在這時,遠處卻有人叫喊:“七郎!慢走一步。”
只見近百名侍衛護送著一輛寬大的馬車到來,兩名隨從將高力士扶了出來,眾人一聲驚呼,紛紛上前見禮,“高翁來了!”
安祿山和慶王李琮也連忙上前施禮,諂笑道:“給阿翁問好!”
楊銛、楊錡也一起上前陪笑:“阿翁大駕光臨,令敝府蓬蓽生輝啊!”
高力士向安祿山和李琮笑著點點頭,走到李慶安面前眯眼笑道:“七郎,我已派人去你住處,本想和你一同來,沒想到你倒先來了。”
李慶安歉然道:“高翁,真是抱歉,我今天去西市買了壽禮,沒有回住處,便直接過來了。”
“呵呵!你送了什麼壽禮?”
楊錡連忙把李慶安的禮單遞給高力士,高力士看了看便笑道:“七郎,這樣送禮可不行啊!”
兩人在隨意交談,旁邊慶王李琮驚訝萬分,這個李慶安究竟是什麼人,居然得到高力士的青睞。
高力士把禮單交還楊錡笑道:“楊使君,李將軍可是小勃律戰役立下大功之將,他因久在安西,不太懂中原的人情世故,這樣,我再再替李將軍出壽禮一千貫,以賀三夫人的壽辰。”
“高翁,多謝了。”李慶安見高力士替自己想得周到,心中也不由有些感動。
就在這時,安祿山忽然插口笑道:“怎麼能讓阿翁破費,這筆禮錢我來出,我一直有愧于李將軍,正好借此機會給我贖罪,阿翁,可給軋犖郎這個機會?”
“既然如此,我就不奪人所好了。”
高力士淡淡一笑,他拍拍李慶安的肩膀道:“七郎,要多認識一些我大唐的高官重臣。”
........
門口眾人一起進了大門,穿過一個占地寬廣的廣場,眾人走到了正廳前,從這裡眾人就要分頭去休息了,高力士對李慶安笑道:“七郎,要和我一起去歇息片刻嗎?”
李慶安見旁邊跟著安祿山和慶王李琮,他便欠身笑道:“高翁請便,我想四處走走。”
“那好,你去吧!”
高力士笑了笑,又對李琮道:“殿下,聽說令郎準備娶長孫家的長女為婦,恭喜你了。”
“阿翁見笑了,我家那匹野馬早該套個籠頭了。”
“阿翁,我上了份范陽軍屯田的摺子,能否拜託阿翁看一下。”安祿山趁機道.
“明天我去找找看吧!今天只說風月,不談公務,哈哈!”
三人有說有笑走進了貴賓室休息。
.......
李慶安饒有興致地參觀著楊花花的新宅,這裡原是太平公主的宅子,占地數百畝,殿閣重重,儼如一座小型宮殿,雖然太平公主已經死去幾十年,但宅子裡處處可以看見她的影子,她當年種下的奇花異草已經長成了一兩人高的植物叢,雖然寒冬,但依然可看見綠意盎然。
最妙的是後院裡有一處溫泉,在寒冷的冬季裡熱氣騰騰,男賓看不到溫泉,只能隔著牆看見空中有熱氣繚繞,裡面不時傳來年輕女人的嬉戲聲。
逛了一圈,李慶安來到一座小橋上,由於有溫泉流出,橋下的小河沒有結冰,碧波流淌,浮溢著淡淡的脂粉之香。
遠遠的,只見一名年輕的少女站在橋上,出神地望著水面,她身著一襲綠羅裙,顯得格外的豐盈窈窕。
“獨孤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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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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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7:09
第七十章 花府大宴(三)
李慶安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獨孤明月,十天前的相親他早已經淡忘了,但獨孤明月那天香國色般的容貌一直令他久久不能忘懷。
他快步走上前,微微施禮笑道:“明月姑娘,還記得我嗎?”
“哦!你是李將軍,我們好久沒見了。”獨孤明月的淡淡一笑,目光又投向一河碧水。
李慶安見她心事重重,無意和自己說話,便笑了笑道:“那我就不打擾姑娘了。”
他一拱手,便向橋下而去,走出十幾步,後面的獨孤明月卻輕聲喊道:“李將軍,請等一下。”
獨孤明月款步姍姍走下橋來,給李慶安盈盈施一禮,“李將軍,上次的事情真是抱歉,我不知道祖父是請李將軍來喝酒,我真是失禮了。”
“小事一樁!”李慶安擺擺手笑道:“其實我也想找藉口出去逛街呢!對了,後來我在西市又遇到令妹了。”
不知為什麼,李慶安倒挺喜歡那個化妝新潮的獨孤明珠,他又笑著問道:“明珠呢?她今天來了嗎?”
獨孤明月抿嘴一笑道:“她來了,和幾個女伴去溫泉玩水去了。”
“那你怎麼不去玩?”
獨孤明月幽幽歎了口氣,在一塊大石上坐下,一隻腕白肌紅的玉手托住香腮,片刻,她忽然問道:“李將軍,安西很美嗎?”
“怎麼說呢?”
李慶安也在她身邊坐下,微微笑道“安西當然很美,它遼闊壯麗,有一眼望不見邊際的草原,在河邊,一群群雪白的綿羊在悠閒地吃草,朵朵白雲像帽子一樣戴在冰山雪峰的頭頂,一座座冰峰就像藍寶石一樣璀璨奪目,就仿佛是一座座天空之城。”
“天空之城!”獨孤明月的眼中露出了嚮往之色。
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一點,回頭對李慶安笑道:“李將軍,其實我覺得你很有文采,不是她們評價的那樣粗魯無禮。”
李慶安搖搖頭笑道:“文采談不上,僅能看書寫信而已,我從小父母雙亡,祖父天天逼我練箭,沒有時間讀書。”
“原來是這樣。”
獨孤明月歎了口氣道:“李將軍有空還是多讀讀書吧!只有文采斐然才更有用武之地。”
李慶安聽她口氣尊文貶武,心中有些不爽,便道:“文雖然能安邦,但武也能定國,若大唐人人都去讀書,那誰又去抵禦胡馬入侵,明月姑娘,你說呢?”
獨孤明月淺淺一笑,卻沒有反駁他,這時,她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向池塘對面望去。
李慶安心中有些奇怪,便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池塘對岸的花叢裡走過三人,其中兩人是四十余歲的文士,獨孤明月當然不會看他們,李慶安的目光便落在了第三個人的身上。
這是一個英姿勃勃的少年男子,年紀二十歲左右,長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著錦袍,頭戴金冠,他沒有注意到這邊,正和兩個文士大聲地討論著。
“我太宗皇帝曾言,民可載舟,亦可覆舟,我以為此乃至理名言,我若治天下,當以民心為本,讓人民安居樂業,天下豐足,四海然升平......”
李慶安淡淡一笑,這少年好大的口氣,他瞥了一眼獨孤明月,見她兩頰笑渦霞光蕩漾,剛才的憂傷竟一掃而空,李慶安心中有些醒悟了,原來她是喜歡對面這個少年郎.....
少年郎走遠了,獨孤明月忽然站起身,對李慶安笑道:“和李將軍談話令人愉快,外面寒冷,我先進去了。”
李慶安聳了聳肩笑道:“明月姑娘請便!”
獨孤明月有些歉然,可她的心已經飛走了,便低聲道:“李將軍,抱歉了。”
李慶安哈哈一笑,“明月姑娘說哪裡話了,有什麼好道歉的,快去吧!”
獨孤明月秋波流轉,對李慶安嫣然一笑,便步履輕盈地走了。
“他奶奶的,美人居然看不上我老李!”李慶安摸了摸額上的傷疤,用荔非元禮的語氣自言自語笑道
.......
李慶安又走了一圈,雖然楊花花府中的建築美奐絕倫,但畢竟是十二月寒冬,蕭索肅殺,逛了一會兒,他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便向大堂走去。
剛走到臺階旁,忽然臺階上一人向他躬身施禮,“李將軍,請留步。”
來人是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皮膚很白,身著文士袍,顯得文質彬彬,李慶安對他有點印象,似乎剛才在門口時見過。
“你是.....”
“在下是禮部主客司員外郎崔平,久仰李將軍威名。”
“原來是崔員外郎!”李慶安拱拱手還禮笑道:“員外郎找我有事嗎?”
“沒什麼事,我只是對李將軍敬仰已久,明晚想請李將軍到寒舍去喝杯水酒,不知李將軍能否賞光?”
李慶安沉吟一下便問道:“不知尚書右丞崔翹和員外郎是什麼關係?”
“崔右丞正是我二叔。”
李慶安呵呵一笑,“那好,崔兄不嫌我打擾,我明天一定來。”
崔平大喜,他連忙取出一張疊好的紙條,遞給李慶安道:“這是我家位址,明日儘管你來。”
李慶安收了紙條,向他一抱拳道:“那好,明日黃昏我一準到!”
........
走上臺階,李慶安進了中堂主廳,今晚楊花花發二千張請帖,連同他們的妻女,少說也有四五千人,共分為三個大廳,其中主廳寬闊巨大,儼如一座大殿, 可容納四千人同時就坐,已經擺滿了一千余張坐榻,兩人坐一張,可坐近三千人,五品以上的官員權貴以及他們的夫人兒女都有資格坐在主廳。
儘管擺滿一千多張坐榻,但主廳上依然不顯得擁擠,中間有大片空地,鋪著昂貴的波斯地毯,近百名舞姬在悠揚的樂聲中正翩翩起舞。
李慶安的位子是在中間,一名宦官將他領到座位上,周圍都是四品官員和他們的妻女,女人們一個個精妝細扮、雲髻峨峨,主廳裡十分暖和,女人都脫去了 禦寒的裘氅和披帛,只穿著短襦長裙,襦裙結構複雜考究,大多繡有各種精美的圖案,可謂‘羅衫葉葉繡重重,金鳳銀鵝各一絲’。
而且顏色絢麗,紅、紫、黃、綠爭豔鬥研,令人眼花繚亂,貴婦人們保養得非常好,大多胸脯半露,細潤如脂、粉光若膩,使人有一種粉胸半掩疑暗雪之感。
此時離開宴還有些時間,客人們交頭接耳,主廳裡一片竊竊私語聲。
木榻上鋪著錦貂,十分暖和,李慶安剛剛坐下,忽然聽見有個年輕女子聲音在叫他,他一回頭,只見不遠處坐著獨孤明珠,正驚喜地向他招手,她臉上的血暈妝已經不見了,梳著著雙環望仙髻,略施薄粉,倒也明眸皓齒、妍姿俏麗,
獨孤明珠雖然才十四歲,但發育得很成熟了,胸前玉峰高聳,婀娜小蠻,別有一番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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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7:31
第七十一章 花府大宴(四)
她是一個人坐在榻上,旁邊應該是她姐姐的位子,但獨孤明月卻不在座位上,獨孤明珠見李慶安笑著向她點點頭,她心中歡喜,悄悄溜了過來,坐在他的旁邊。
“剛才姐姐說你也來了,我還正準備找你呢!沒想到你就坐我前面。”
李慶安倒也喜歡這個小娘,他微微笑道:“你今天怎麼沒化血暈妝?”
“我倒是想,但祖父不准,說這種正規場合不准化那種妝。”
獨孤明珠小嘴一撅,“他說要麼就別來!”
李慶安點點頭笑道:“其實這樣打扮也挺好看,至少我知道你究竟長什麼樣子。”
獨孤明珠不高興地拖長了聲音,“喂!你說得太誇張了吧!難道你今天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嗎?”
“呵呵!和你開個玩笑,對了,你姐姐呢?”
“她去自作多情了。”
獨孤明珠紅潤的小嘴向遠處一撅,“你沒看見那邊嗎?”
李慶安向上首望去,只見約三十步外,五六個少女圍著一個年輕英武的男子,正是剛才在木橋邊看到的那個少年郎,他逸興瑞飛,正和少女們興致勃勃地談論著什麼。
而獨孤明月卻不在幾名少女之內,她而是坐在一丈外的一張空榻上,若無其事地和另一名少女聊天。
“那個少年郎是誰?你姐姐好像對他有意思。”
“原來你也看出來了,哎!”獨孤明珠歎了一口氣道:“我姐姐喜歡他,可他卻不太喜歡我姐姐,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你先告訴我,他是誰?”
“他啊!他便是當今皇帝的長孫,太子殿下的長子,廣平王李俶。”
“原來是他。”李慶安點了點頭,他知道此人就是後來的唐代宗李豫。
“他不喜歡你姐姐,那他喜歡誰?”李慶安又好奇地問道。
“誰知道呢?”獨孤明珠撇了撇嘴道:“他喜歡誰都沒用,老皇帝讓他娶誰他就得娶誰,就算娶個母夜叉,那也是他的命。”
獨孤明珠語氣中對這個廣平王頗為不滿,這也難怪,她姐姐在一年前的曲江詩會上喜歡上了這個小王爺,單相思了一年,可這個廣平王卻似乎不理解姐姐的心思,倒不如嫁給李慶安算了。
想到這,她又偷偷打量了李慶安一眼,暗暗把他和李俶對比了一番,兩人年紀相差不大,李慶安稍年長幾歲,但兩人的氣質卻完全不同,李慶安成熟剛硬,有一種與眾不同的魅力,尤其臉上那條傷疤更使他充滿了男子漢的氣息,給人一種可以依賴的感覺。
而李俶溫文爾雅,容貌清秀,他知書達理,舉手投足間有一種雍容貴氣之感,但這些都是他的面具,誰也不知道他真實的一面。
如果讓獨孤明珠選擇,她寧可讓姐姐嫁給李慶安,至少這個人挺有趣,可姐姐又偏偏喜歡文采斐然的廣平王。
獨孤明珠歎了口氣,她什麼都可以讓姐姐聽她的,唯獨在這種事上她無能為力。
就在這時,一名宦官快步走到李慶安身邊,低聲道:“我家夫人請李將軍去一趟。”
“好的!”李慶安站起身,對明珠笑的:“我去去就來。”
“奇怪了,楊花花找他做什麼?”獨孤明珠望著李慶安的背影自言自語道。
李慶安從側門出去,隨著宦官穿過幾道門,來到一座大房子前,宦官恭恭敬敬稟報道:“夫人,李將軍來了。”
門開了,楊花花嬌笑著從裡面走了出來,她今天是壽星,打扮得格外豔麗,穿一件用豔麗蜀錦裁成的宮裙,身上繞著輕紗,逶迤幾丈外,她依然和平常一樣,淡掃峨眉,雖沒有化妝,但她天生麗質,配上雍榮華麗的服飾,更顯得她風姿卓越,有一種神仙玉骨般的楚楚動人。
“七郎,我以為你今天不來呢!”
“三姐過壽,我怎能不來?”
李慶安打量一下楊花花又笑道:“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似九秋之菊,果然是清麗不俗,別有一種美態。”
“真的嗎?你別哄我啊!”
楊花花被誇得心花怒放,她微微側身,指著髮髻上的一朵翡翠珠花釵媚笑道:“怎麼樣,好看嗎?”
這翡翠珠花釵就是李慶安送她的生日禮物了,她特地插在發上讓李慶安來看。
“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送的禮物呢!先申明,那一千貫是高翁代我送的,我可沒有那麼多錢。”
“我知道的!”
楊花花嗲聲道:“若真是你的錢,我也不會要,只要你人來吃飯,再送我這朵珠花,我就心滿意足了。”
“來!你隨我來,我也送你一樣東西。”
楊花花媚然一笑,拉著李慶安便走進房中,感受著楊花花那柔若無骨的玉手,李慶安的心忽然怦怦地跳了起來。
外屋空空蕩蕩,擺著幾張木榻,楊花花卻直接把他來進了裡屋。
‘吱嘎!’楊花花把門一關,神秘地笑道:“你看看,有喜歡的嗎?”
李慶安的目光被吸引住了,這間房內儼如一個兵器陳列室,牆邊豎著幾十件兵器,大多做工考究,顯然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這是半個月前我收拾倉庫地下室時偶然發現的,估計是原來太平公主的遺留之物,他們說這是太平公主的珍愛,我倒覺得這些破銅爛鐵占地方,準備把它們統統扔掉,不過扔掉又覺得有點可惜,據說它們有的很值錢,我準備把它們賣給聖上,如果你有喜歡的,可儘管拿走。”
這時,李慶安走到一副弓前,這是一把幾乎和他一樣高的長弓,通身呈黑色,掛在雪白的牆上,散發著一種淡淡的神秘的光澤。
楊花花在身後有些得意地笑了,她知道李慶安會注意這把弓,她特地請名匠重新修葺調試過。
李慶安摘下這把巨弓,放在手中仔細端量,弓沉甸甸的,弓背通體烏黑油亮,上面畫有宮廷射禮的各種儀式,工筆精美,顯然是出自名家之手,弓背正中刻有兩個白色的篆字,‘射金’。
李慶安‘撲哧!’笑了出來,這個名字果然很強大。
李慶安摸出一枚玉抉,套在拇指上,左手握弓背,右手輕輕地拉了一下弦,也是七石弓,但勁力比他的百獸弓更加強大,手感極好,他又換成左手拉弓,左右各放幾聲空弦,弦聲嗡嗡作響,李慶安一下子便喜歡上了這把長弓,名字也不錯。
他轉身笑道:“三姐,我就要這把弓。”
“這把弓我會派人送到你住處,七郎,你能欣然接受它,我很高興。”
楊花花取出一隻皮革弓袋,遞給了李慶安,就在李慶安接過弓袋的刹那,楊花花忽然握住了李慶安的手。
“七郎!”
她把兩手搭在他的肩膊上,用深澈、熱情的同時又像探詢般的眼光注視著他,她仿佛在看一件珍寶似地仔細地審視著這個年輕英武的軍官,在她第一次城外 遇見他時,她便心動了。她仿佛回到了自己少女時代,心中有了一種羞澀的快樂,令她心醉神迷,她喜歡眼前這個男人,這一刻,她感覺今天所得到最好的一件珍寶 都不能和他相比。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鐘聲,這是開宴的時刻到了,楊花花連忙理了理雲鬢,給他拋了個媚眼道:“七郎,開宴了,我們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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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8:02
第七十二章 花府大宴(五)
正廳中的大宴已經開始了,數千人濟濟一堂,樂曲已經轉為龜茲樂,漢族樂器鐘、磬、笙、箏、臥箜篌與西域樂器豎箜篌、曲項琵琶混合使用,再加上昭武胡 人特有的篳篥、五弦琵琶、貝、銅鈸、拍板、大鼓等樂器,由幾個樂坊合奏,舞者多達一百八十人,氣勢豪邁雄渾,舞蹈鏗鏘有力。
忽然樂聲嘎然停止,變成了單獨的鼓舞,鼙鼓聲聲,節奏緊張而激昂,十八名舞姬從舞者中迴旋而出,這是傳自昭武九國的拓枝舞,又叫胡旋舞,榴裙飛舞,熱烈奔放,手腕、腳踝上的金環相擊,清脆悅耳。
而席中的客人們則興致高漲,笑語聲不斷,一隊隊侍女和宦官托著食盤在酒席間穿梭,將一塊塊金鼎中烹製的美味肥羊,放進桌上的盤中,一條條從渭河中捕來的鯉魚被燴成了美味,汁醬四溢,香氣撲鼻。
這次楊花花的壽辰其實是李隆基一手操辦,擺設器具大多來自宮中,其侈麗精美,令人瞠目,飲具鑲金嵌玉,有壘金嵌玉盞、紫香羅木水晶注碗、白玉雙蓮杯盤、水晶提壺;席間擺設有花盆、花瓶,有撒馬爾罕金瓶、呼羅珊銀瓶、也有本土越州青瓷瓶,
盆、瓶中的花卉名均用象牙牌標出,白玉盤中盛著巴蜀運來的葡萄和南詔進貢的芒果、鳳梨以及嶺南送來的荔枝,在寒冬臘月尤顯珍貴。
李慶安最滿意地是酒,酒盛在水晶提壺中,共有兩種,一種是高昌進貢的上等交河葡萄酒,這種酒是用最好的葡萄釀成,只供應皇宮,公卿大臣只由聖上賞賜,市場上根本買不到,這次楊花花過壽,李隆基將大明宮酒窖中一半的葡萄酒都搬來了。
而另一種酒是來自波斯的三勒漿,顧名思義,是用庵摩勒、毗梨勒、訶梨勒三種酒調和而成,是一種低度白酒,這種酒雖少,但在龜茲大酒肆中也喝得到,只是價格昂貴,一杯酒就要三百文錢。
相比之下,李慶安還是更喜歡交河葡萄酒,葡萄酒注入冰鎮的水晶碗中,紅得晶瑩剔透,仿佛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機會難得,李慶安一口氣已經喝了三碗了,甘甜醇厚,喝得他痛快淋漓。
“李將軍,好酒量啊!來,我再敬你一杯。”
坐在他旁邊的正是禦史中丞王珙,王珙也是名門世家,在大唐地位尊崇,唐高宗時,王家長女甚至為大唐皇后,王家盛極一時,為了剷除名門望族對大唐政治的影響,唐高宗毅然廢除了王皇后,武則天上位,這就意味著王家開始走向衰落。
但世家子弟享有最好的教育,在科舉取士的大唐,他們佔有極大的優勢,王珙便是王家的傑出子弟之一,他年約三十五六歲,長得一表人才,尤其他溫文儒雅,更顯得風度翩翩。
王珙今天是帶著妻女來赴宴,他妻子女兒在另一席就坐,他則和李慶安同席,兩人喝了一口酒,王珙眯著眼笑道:“李將軍,相國對你很看重啊!你可別讓他失望了。”
王珙是李林甫的心腹,李慶安的事情他也知道,不過他對李林甫為何如此看重李慶安,他也有一點困惑,唯一的解釋便是李慶安背景單純,而且受高力士所器重。
李慶安已經看見了李林甫,他坐在右首第一席,和高力士同坐一席,此刻李林甫也喝了不少酒,正眉飛色舞地和高力士說著什麼。
李慶安放下水晶碗便低聲問道:“王中丞,不知李相國想安排我做什麼?”
王珙沉吟一下,道:“說老實話,我也不太清楚,相國做事從來都是深謀遠慮,不是我們這些屬下所能猜到,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李將軍將執行相國的一項重大策略部署。”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楊花花的笑聲,“各位來參加我的壽辰,花花深為感激,喝這一杯酒,表示我的謝意。”
只見楊花花在十幾名侍女的陪同下,過來一一敬酒,她又換了一條赤黃長裙,身著翠綠短襦,肩披紅帛,裙擺逶迤足有五丈餘長,兩名侍女在後面遠遠牽 著。她皓腕戴著十八顆夜明珠串成的珠環,頭戴翠羽簪,別著珠花翡翠釵,一支做工精美的鳳凰含珠步搖斜斜插在髮髻上,一路走來,只見她廣袖翩翩、帛巾飄舞、 長裙曳動、環佩叮噹、幽香襲人。
楊花花臉上酒意微醺,腮暈潮紅,端著一隻拇指大的小水晶杯,她走到李慶安和王珙面前,笑吟吟地舉杯道:“一個將軍,一個儒臣,安排在一席,可謂雙壁,來!我敬兩位一杯,謝謝兩位的賞光。”
她將酒杯放在朱唇上輕輕一吮,一雙妙目注視著李慶安,美眸中眼波流動,更有一種多情地韻味。
李慶安舉碗笑道:“用杯子喝酒不過癮,我敬三夫人一碗,祝三夫人青春永駐,芳齡無窮。”
說完,他大口咕嘟咕嘟將碗中葡萄酒一飲而盡,笑道:“三夫人的酒,是慶安從未飲過的甘醇,多謝了!”
“李將軍是豪爽之人,如此,我也要飲盡此杯了。”楊花花輕笑一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激起了一片喝彩聲。
楊花花向李慶安微微一笑,又去下一桌了。
這時,獨孤明珠悄悄來到李慶安身邊,低聲笑道:“李將軍,我們也去玩吧!”
“去哪裡玩?”李慶安笑問道。
“你看那邊在投壺呢!姐姐也去了。”
獨孤明珠指著偏廳,只見偏廳上聚著一百多名年輕的男女,正在玩擲壺遊戲,擲壺就是射箭的文戲,在幾丈之外放一隻高腳金瓶,玩遊戲者將箭投入進金瓶 則贏,這原是宮中的遊戲,漸漸傳入民間,由於男女皆宜,所以深受民眾歡迎,成為宴會中必玩的遊戲,一般設有彩頭,根據投入瓶中箭數和距離遠近,分為頭彩、 二彩、三彩等等十幾種規則,獎勵不一。
這個遊戲李慶安在龜茲常玩,他可是此道的高手,上次在梨園別院他沒有什麼興趣,但現在閑來無事,加之又有小美人的殷勤邀請,便站起身便笑道:“走!一起玩去。”
獨孤明珠歡喜異常,一手拎著長裙,一手拉著李慶安的手便向偏廳跑去,唐人風氣開放,男女之間牽手是極為正常之事,比如踏歌,便是數百男女牽手歌舞,因此獨孤明珠拉著李慶安的手在坐榻之間奔跑,除了幾個貴婦嘟囔他倆跑得太快外,並沒有人在意他們。
偏廳上擺著三隻金瓶,由三名宦官做裁判,兩人分箭記分,一人發彩,彩頭或是珠翠首飾,或是金錢,也就是用黃金鑄成的開元通寶,再有就是銀裸子,大多值一兩貫錢,價值不高,主要是用來調節氣氛。
一百多名青年男女排成三隊,依次投壺,獨孤明月也排在隊伍中,她的目光卻時不時投向廣平王李俶。
“姐姐,讓我插個隊好嗎?”
獨孤明珠笑嘻嘻地跑到姐姐面前,獨孤明月見李慶安跟在妹妹身後走來,知道是妹妹把他拖來的,便向他笑著點點頭,又對妹妹道:“插隊是不行的,要不姐姐把位子讓給你,我重新排去。”
“那算了吧!我還是自己去排,反正很快的。”明珠拉了李慶安一下,排到最後去了。
擲壺遊戲的距離有三種,一丈、三丈和五丈,每次投五支箭,根據投中數和遠近相乘記分,比如一丈三中是三分,三丈三中就是九分,五丈三中就是十五分,距離約遠分越高。
這時前面傳來一陣喝彩聲,廣平王李俶是三丈四中,得了十二分,這是今天的最高分了,所有人都大聲鼓掌喝彩,許多少女眼中都閃動著異彩,無比欽佩地望著他。
李俶也十分興奮,畢竟少年心性,他也忍不住有了一種得意洋洋之感,上前去領了一支玉釵,隨手送給了崔渙的女兒崔倚雲,獨孤明月眼中一陣黯然,轉身離開隊伍,和妹妹排在一起。
“明珠,我和你一起投吧!”
獨孤明珠看在眼裡,她趁姐姐不注意,附耳對李慶安道:“你要拿出本事來,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小王爺。”
李慶安笑著點了點頭,“好!我來試試看。”
.........
注:擲壺遊戲是大唐有名的遊戲,但本書的規則是老高自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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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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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8:26
第七十三章 花府大宴(六)
排隊很快,不一會兒便輪到了獨孤明珠,她的技巧還不錯,站在一丈外投壺,五支箭投中了三支,高興得小娘又蹦又跳,跑去領了一枚金錢,喜得她拿著金錢左看右看。
輪到獨孤明月了,她也是站在一丈外投壺,她揚起雪藕似的皓腕,素手投出鋒芒,將箭向金壺投去,姿態柔美飄逸,極為動人。
李慶安站在她身後,抱著胳臂,欣賞美人的嬌姿。
不過獨孤明月的投擲水準卻不高,一連投三支都沒有進,她不由有些沮喪,又取出第四支箭,這時明珠在旁邊緊張地道:“姐姐,看准了投。”
一支箭從素手中飛出,‘當!’的一聲,擊中了金壺口左邊緣,箭彈了起來,落在地上,周圍響起一片惋惜之聲,也廣平王李俶也注意到她了,獨孤明月舉起最後一支箭,深深吸了口氣,這時,廣平王在一旁低聲道:“往右邊偏一點。”
“不!再向左邊偏一寸。”李慶安糾正她道。
從常理看,她前幾支箭都擊在金瓶左邊,應該是向右略偏一點,獨孤明月猶豫了一下,箭還是向右略略一偏,不料,這一次連金瓶都沒有擊中,直接落在左邊的地上。
明月有些遺憾,她回頭看了一眼李慶安,李慶安卻聳了聳肩膀,他的目光何等銳利,早就看出獨孤明珠的玉指有個習慣性的小動作,在投擲的刹那,食指會勾一下,正是這個小動作使她的投箭投向相反方向。
“再來一次!”
李慶安拾起一支箭遞給獨孤明月,對宦官笑道:“給她試一下,不算分。”
宦官笑了笑,舉起紅旗,
獨孤明月又一次舉起了箭,這一次廣平王沒有吭聲了。
“記住了,向左只偏一寸,其他一切不變。”
獨孤明月咬了一下嘴唇,這一次她聽李慶安的話了,花箭向左略略偏了一寸,花箭飛出,‘咚!’的一聲,一箭命中壺底,四周一片鼓掌聲,獨孤明月俏臉暈紅。
“你怎麼知道?”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你投箭的姿勢很好看,所以我就看得仔細了,你的指頭總喜歡在投出時勾一下,所以就改變方向了。”
“是嗎?我自己都從來沒有注意到。”
獨孤明月心情好了起來,她笑道:“那我去排隊再投。”
“姐姐等一下,看看慶安怎麼投。”明珠一把拉住了姐姐。
這時,宦官捧著五支箭走上來笑道:“將軍,這應該是你們拿手的遊戲了,你準備在幾丈外投?”
李慶安接過箭笑道:“能讓我先試一箭嗎?”
“可以!”
李慶安體會一下手感,便站在三丈線外,隨手一箭向金壺投去,‘咚!’的一聲,箭劃出一道抛物線,精准了投進了壺中,明珠驚訝道:“你真是厲害啊!”
“這不算什麼。”
李慶安笑了笑,他是安西第一箭,這種投箭對他來說只是小兒科而已,在安西,他便是此道中的頂尖高手了。
“我開始了!”
李慶安將五支連珠般地投出,一連串清脆的擊瓶聲,五支箭全部投入瓶中,周圍一片驚歎,這麼輕而易舉就拿了十五分,這種情況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獨孤明珠更是高興得直拍掌,她跑去領到一支最高獎品,價值五十貫的翠羽簪,這獎品當然是歸她了。
“我也再投一次。”
李俶著實有些不服氣,李慶安隨手而投,便能五發全中,他從小就玩,卻一共只有兩次在三丈外五箭全中的記錄。
李俶拾起箭站在三丈外,這時所有人都站在兩邊,眼中都充滿了興趣,一場遊戲變成了兩個人之間的對決。
李俶穩定一下心緒,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壺口,尋找他曾有過的最佳的感覺,身體慢慢傾斜,舉起的箭,手腕微微顫抖著。
‘嗖!’地投出去了,箭在瓶邊上彈了一下,還是落入了瓶中,隨著第一支投中,李俶也慢慢冷靜下來,出手更加自然,他也一樣五支全中,這時周圍響起一片鼓掌聲,
李俶長長地松了口氣,斜睨了李慶安一眼,十五分,他也能辦到。
李慶安淡淡一笑,他也接過五支箭,而這一次,他卻站到了五丈之外。
.........
偏廳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向金瓶望去,五丈外,李慶安如行雲流水般地將五支箭一支不漏地射進了金瓶,在他們印象中,還從來沒有人辦到過。
李俶有些沮喪地低下了頭,五丈外,他從來沒有成功過,獨孤明月望著他,又看了看李慶安,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腳下卻沒有動。
崔倚雲走到李俶身邊低聲道:“殿下,他是軍人,射箭自然是他所長,再說殿下已經很不錯了。”
“不錯!射箭自然是軍人的天賦。”
旁邊大步走上來一名軍官,他看了一眼李慶安,拱手笑道:“在下范陽軍史思明,願和淩山血箭小試一番。”
‘史思明!’李慶安眼中一亮,原來眼前這名中年軍官便是大名鼎鼎的史思明。
“史將軍,久仰了!”李慶安還一禮笑道:“不知史將軍想怎麼和我比。”
史思明銳利的目光注視著李慶安,他眯眼笑道:“很簡單,我們也來擲金壺,不過是在十丈外,二十支箭,看誰投進多為勝,李將軍,如何?”
李慶安一笑,“好!我跟你比了。”
........
安西李慶安要和范陽史思明比試十丈外擲金壺的消息頓時轟動了整個大廳,十丈外擲金壺固然令人感到驚訝,但安西第一箭和天下第一箭比試的噱頭才是真正的賣點。
楊花花順應眾意,立刻將比賽場所搬到了大廳中間,一班樂師舞姬被趕出了大廳,但他們卻沒有走,而是擠在門口看這場熱鬧,不僅是他們,兩邊次廳喝酒 的人也聞訊趕來湊熱鬧,一些非官方發言人也醞釀好了詞句,觀察著每一個細節,準備明天在長安的各大酒樓中講述發生在三夫人府中的一場盛況。
十丈的距離約相當於現在的二十六米,在二十六米外將一支箭投入一隻細細的瓶口中,這是何其之難,但對於李慶安和史思明這樣的箭術絕頂高手來說,並不是很難,難的是二十支箭要全部投入瓶中,這不僅是箭術的考驗,更是一個人毅力和堅韌的巨大考驗。
比試的方法有點類似於今天的射擊,豎兩隻一樣的高瓶,兩人站在十丈外的橫線上,同時擲箭,在規定的時間內投出,投完一箭記分後,再投第二箭,這樣,比試就更加刺激,壓力更大。
“安大帥,我們來壓一注如何?”高力士微微笑道。
安祿山欠身笑道:“高翁有興趣,我當奉陪,我押史思明一千貫。”
“我也押史將軍一千貫。”慶王李琮笑道。
“那好吧!我就押李慶安兩千貫。”
高力士笑了笑,又回頭問李林甫和楊花花道:“你們二位可有興趣?”
楊花花嬌笑一聲道:“喲!我的壽宴變成賭場了,那奴家也來湊個趣,我押李慶安一千貫。”
“相國呢?”高力士的目光投在了李林甫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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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8:46
第七十四章 花府大宴(七)
李林甫輕捋長須,微微一笑道:“安西第一箭和天下第一箭比試,我更看好天下第一箭,我押兩千貫,賭史思明勝。”
安祿山卻愣了一下,李林甫是安西大都護,就算李慶安水準再差,他也應該站在安西一邊,怎麼會押史思明?他想了半天,也不解其中的意思。
這時兩人的試投已經結束了,李慶安十投七中,史思明十投八中,似乎史思明要高上那麼一籌,上有好者,下必效之,大唐高層的賭博引起了在場許多人的效仿,男人們不顧老婆的反對,紛紛互賭,由於試投中史思明略勝一籌,因此六成賭他會贏,只有四成人看好李慶安。
比試已經正式開始了,李慶安和史思明站在十丈外的白線上,每人手中各執一支箭,在他們身後各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放著十九支箭,箭是特製,有足夠的重量投到十丈外,兩人平靜地望著遠處各自的金瓶,大廳裡沒有風,非常適合於發揮。
一名侍衛紅旗揮下,‘咚!咚!’的鼓聲敲響了,鼓聲將敲二十下,在鼓聲停止前必須投箭,否則就算不中。
李慶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臂揮出,箭騰空而去,與此同時,史思明的箭也跟著飛騰起來,兩支箭的軌跡幾乎一模一樣,平投是不可能的,只有用抛物線,有足夠的高度,讓箭垂直投入瓶中。
‘當!當!’兩聲脆響,兩支箭同時投入了金瓶,一比一,周圍爆發出一片鼓掌聲。
“李慶安必勝!”獨孤明珠拍著巴掌使勁地叫喊道。
而她姐姐獨孤明月默默地注視著李慶安,跟隨著他手中箭的投出,眼中不時閃過一絲緊張,心中揪了起來,隨即又輕輕鬆了口氣。
九比九,兩人已經投過九輪,比分依然緊咬,就在這時,意外突然出現了,李慶安的第十支箭射在瓶頸上,一下子彈了起來,落在地上。
“李慶安第十箭不中!”
司儀無情地宣佈了李慶安的成績,而史思明的第十箭卻毫無偏差的投入瓶中,十比九,史思明領先了,四周一片譁然,這絕對是一個低級失誤,居然連瓶口 都沒有碰到,連高力士也一下子站了起來,緊張地注視著場內,安祿山和李琮得意異常,他們知道,這種高手對決,勝負往往就是一箭之差。
楊花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合掌放在胸口,默默地祈禱老天讓史思明也出現失誤。
“姐,怎麼辦啊!”獨孤明珠捂著臉不敢看了。
獨孤明月輕輕拉住妹妹的手,安慰她道:“明珠,還有十箭呢!勝負難料。”
比賽繼續進行,紅旗揮下,鼓聲再一次敲響,史思明得意地瞥了李慶安一眼,手中的箭投出了,‘當!’地一聲,箭率先入瓶,他心知肚明,剛才的試投他 們兩人都故意保留了實力,現在李慶安或許因緊張失誤了一箭,這極可能就是最後的結果了,至少他史思明有把握,後面的箭會全部投進。
鼓聲一聲接著一聲,李慶安平靜地望著金瓶,就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他手中的箭卻遲遲不投出,他在給自己施加壓力,這是一種他在前世比賽中經常用到 的心理戰術,在中途時適當加壓,就能抵禦住最後幾箭時強大的心理壓力,同時,也會影響到對手,在比賽的最後,發生微妙的變化。
鼓聲已經敲了十七下了,開始有人急不可耐地大喊:“李慶安,你快投啊!”
但李慶安依然一動不動,目光凝視著那支金瓶,他已經找到了最佳的手感,‘咚!咚!’又響了兩下,十八、十九。
“李慶安,你這個渾蛋!”有押他注的人在破口大駡了,史思明有些得意地笑了,他認為李慶安已經快崩潰了,勝利在望。
‘咚!’第二十聲鼓響了,無數人絕望地閉上眼睛,就在鼓聲響起的刹那,李慶安手中的箭出手了,箭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線,精准無比地投進了金瓶。
大廳裡一片寂靜,頓時掌聲如雷,就仿佛他獲勝一般,就連投注史思明的人也忍不住鼓掌了。
這時高力士忽然有所感,他回頭望去,頓時愣住了,在楊花花的身後他竟然看到了聖上,還有貴妃娘娘,他揉了揉眼睛,有點不可思議地再看,果然是聖上和貴妃,大群侍衛護衛在他們身旁,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
高力士剛要起身,李隆基卻對他笑著擺了擺手,又指了指賽場,示意他不要中斷比賽。
李隆基是從後門進來,他隔著輕紗坐下,有紗幕相隔,再加上投箭的方向是朝外,眾人誰也沒有注意到他的到來。
他身旁的楊貴妃也緊張得捏了一把汗,隨著李慶安在最後鼓聲中投進,她也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再來!”史思明低吼一聲,第十二支箭的鼓聲響起了,李慶安的箭在鼓聲壓尾時投出,準確地投中了金瓶,史思明也毫不遲疑地跟著他投出,速度極快,也投進了瓶中。
緊接著第十三、十四、十五....十八支箭,李慶安總是在十九聲鼓響時投出,而史思明也會緊跟他投出,李慶安心中微微一笑,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控制住了節奏。
現在是十八比十七,史思明依然領先一箭,無數人都輕輕搖頭了。
現在壓李慶安贏的人心中充滿了遺憾,第十箭肯定只是一個意外,如果他當時能正常發揮,他也不會輸,那這場比賽就是平局。
獨孤明珠難過得投入了姐姐的懷中,李慶安要輸了,她不想再看了,獨孤明月輕輕地歎了口氣,李慶安確實很厲害,至少他讓自己看到了箭壺遊戲的極致,只可惜他要輸了。
安祿山和李琮對望一眼,兩人皆流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尤其是安祿山,能讓李慶安栽個大跟鬥,他著實心中暢快。
高力士則一言不發,神色嚴肅地注視著場內比賽,他認為還有兩箭,最後鹿死誰手還未為可知。
只有李林甫輕輕捋須而笑,這個李慶安果然不錯,能完成自己的大事。
這時,楊玉環低聲對楊花花笑道:“三姐,這次你可要輸了。”
楊花花輕輕哼了一聲,“一個遊戲罷了,輸了就輸了吧!”
“我看未必!”李隆基搖了搖頭,淡淡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最後兩箭,必有意外發生。”
“為什麼?”楊氏姐妹都同時一愣。
“你們不要問,看完就知道了。”
李隆基的目光緊緊注視著李慶安,如果真是自己所猜正確,這個年輕人也太厲害了。
‘咚!’一聲悶響,第十九支箭的鼓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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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9:04
第七十五章 花府大宴(八)
‘咚!咚!咚!’就在第十九支箭的鼓敲到第十七聲時,李慶安手中的箭卻出乎意料地投出了,所有的人都一愣,不對呀!怎麼提前投出了?也就在李慶安的箭投出的同時,史思明的箭也本能地投出了,但是,就在他投出的刹那,他卻猶豫了一下。
是的,從第十二箭開始,他便不服氣地跟著李慶安在鼓聲壓尾時投出,李慶安的箭應該在鼓響第十九聲時投出,而他也會緊跟著投出,一連七支箭,箭箭如 此,已經成為一種思維定勢,但李慶安卻突然提前投出了,這個變化對史思明的心理產生了一種微妙的影響,也就是一種想投而又不想投的猶豫。
如果是在平時,這種影響算不了什麼,可現在是比賽的最後,兩人幾乎都是強弩之末,一點點影響都是致命的,史思明在投出後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這次不妙了。
李慶安的箭‘當!’的投進了金瓶,而史思明的箭在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略略有些滯澀,一聲脆響,箭頭在金瓶上彈了一下,在空中翻一個身,滾落到了瓶外。
“史思明不進,十八比十八。”
主廳裡一片寂靜,霎時間掌聲如暴雨般響起,太精彩了,十八比十八,居然在最後一刻出現了平局,獨孤明珠激動得眼淚水都出來了,太好了!老天開眼,機會又有了。
獨孤明月笑著搖了搖頭,這個李慶安,運氣真的不錯。
李林甫卻輕笑一聲,低聲對高力士道:“高翁,這在我的意料之中。”
高力士愣了一下。
紗簾後面的李隆基則捋須笑而不語,果然被自己猜中了,不過還有最後一箭,他不相信這個年輕人會接受平局,好戲應該還在後面。
還有最後一箭,也就是決定最後勝負的一箭,大廳裡霎時又安靜下來,每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紅旗揮下,‘咚!咚!’的鼓聲再次響起,最後的一刻到來了,比試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無論李慶安的第十箭是什麼原因失敗,但它卻影響到了最後的決勝局,鼓只敲響了兩聲,李慶安手中的箭便出手了,在空中漂亮地劃出一條抛物線,輕鬆地射入了金瓶,押他注的人頓時一片沸騰,至少他們不會輸了。
李慶安笑吟吟地轉身望著史思明,現在所有的壓力都推給了史思明,隨著鼓聲一聲聲敲響,大顆大顆的汗珠從史思明的額頭上流下了,他忽然發現了一件可 怕的事情,自己在前十五聲鼓中根本就無法出手,他已經習慣了最後時刻出手,還沒有來得及調整心態,而李慶安卻在第二下時便投進了。
巨大的壓力和汗水使史思明的眼前模糊了,他看到的是無數隻金瓶在晃動,手開始顫抖起來,‘咚!’第十八聲鼓敲響了,他手和腿軟得沒有一點力氣。
眾人開始發現了他的不妙,史思明竟然渾身在顫抖。
“史思明,快投啊!沒有時間了。”
無數人焦急得喊了起來,安祿山更是狠狠地捶自己大腿,這個史思明,關鍵時候怎麼不行了!
李隆基有些得意地笑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第十箭根本就是李慶安故意投偏,他不願接受平局,這個李慶安看不出啊!竟是如此高明。
“三郎,到底出了什麼事?”楊玉環和楊花花都一臉茫然。
李隆基瞥了一眼高力士,見他也已經恍然大悟,便微微一笑道:“娘子,你有空可以去問問高大將軍,他對這個李慶安瞭解得比我更深。”
‘咚!’第十九聲鼓響起了,史思明已經完全絕望了,他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會投箭了,他甚至不知自己究竟在哪裡?要做什麼?他眼前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咚!’第二十聲鼓響了,史思明一下子竟軟軟地癱倒在地,大廳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這個結果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史思明的最後一箭居然沒有投出去。
“十九比十八,安西李慶安勝!”
隨著司儀的最後宣佈,大廳裡沸騰了,歡呼聲響成了一片。
.........
“我不服氣!”
安祿山忽然大吼一聲站了起來,他揮著胳膊高聲道:“既然都是軍人,為什麼要玩這種文戲,要麼就硬過硬的比騎馬射箭,這場比試不算!”
他被氣糊塗了,史思明輸了也就罷了,偏偏輸得這麼丟臉,讓他范陽軍的臉往哪裡擱?
大廳裡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詫異地向安祿山望去,這個胖子在反悔!
“安愛卿,朕覺得沒有必要再比了。”
李隆基出面了,大廳的數千人都嚇了一大跳,紛紛向他躬身施禮,“臣等參見陛下!”
安祿山也嚇得跪了下來,“臣知罪!”
“一件小事而已,安愛卿無須自責。”
李隆基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李慶安的身上,李慶安緊走兩步,半跪行了一個軍禮道:“中郎將李慶安參見皇帝陛下。”
李隆基點點頭笑道:“李將軍,你讓朕看到了一場堪稱最高水準的投壺比賽,其中兵法運用之巧妙,令朕歎為觀止,可以說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典範,李將軍,朕一定要好好賞你,說吧!你想要什麼?”
眾人都向李慶安望去,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心願,或升官發財,或絕世美女,這時,高力士卻變得緊張起來,‘七郎,你可千萬不要得意忘形啊!’
李慶安低頭想了片刻,便撓撓後腦勺笑道:“陛下,臣最喜歡喝今天的交河葡萄酒,這在外面可喝不到,懇求陛下多賞臣幾桶。”
大廳裡頓時一片竊笑聲,不少都輕輕搖頭,這個李慶安真不會抓住機會,高力士卻心中驀然一松,這小子,倒挺聰明的。
楊玉環掩口輕笑一聲,在身後低聲對李隆基道:“三郎,這個年輕人確實有趣。”
李隆基呵呵地笑了,他一擺手道:“好,朕答應你,以後朕的酒窖,隨便你喝!”
他舉杯齊眉,高聲道:“今天是朕愛妃三姐的壽辰,朕提議,祝福她青春永駐,痛飲此杯!”
“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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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9:28
第七十六章 孿生姐妹
夜裡,李慶安疲憊不堪地回到了住處,他走進院子,卻見東廂房的燈亮著,窗紙上出現三個女子的身影,他不由楞了一下,這是怎麼回事,那對孿生姐妹他不是送走了嗎?
“將軍!”後面有人在叫他。
一回頭,卻見是賀嚴明跑了過來,李慶安臉一沉便問道:“我不是讓你把那對姐妹送走嗎?怎麼又回來了?”
賀嚴明撓撓頭道:“我是想把她們送走,可是半路上她們哭哭啼啼的,說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屬下覺得她們可憐,便又把她們帶回來了。”
李慶安一陣頭痛,一下子有三個小娘跟著他,賀嚴明上前一步,曖昧地低聲笑道:“將軍,我的意思是,既然那個楊釗已經把她倆送給你了,你就把她們收下,若將軍你實在不想要,那就把她倆送給我吧!”
“滾!”
李慶安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你當她們是什麼了,可以像東西一樣的隨便送人嗎?”
“好!好!我走就是了,反正她倆挺可憐的,我可不想再送她倆走了。”
說完,賀嚴明一溜煙地跑了。
李慶安在院子裡呆了一會兒,他本來是不想和楊釗有什麼關係才要把兩姐妹送走,可現在麼......
“小蓮!”他叫了一聲。
“李大哥,你回來了。”夏小蓮連忙開門出來。
“噢!我有點累了,給我弄點熱水洗腳。”
李慶安見門口怯生生地站著那對孿生姐妹,便笑道:“你們都到我房間裡來吧!”
李慶安走回房內,把燈點亮了,他疲憊地坐了下來,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亂跳。
“婢女阿鳳、阿凰參見老爺!”姐妹倆楚楚可憐地向他施了一禮。
‘阿鳳、阿凰?’李慶安不由笑了笑,這是他昨晚在楊釗別宅裡隨口起的名字,她倆倒當真了。
他擺了擺手問道:“我聽賀嚴明說,你倆無處可去,難道你們不知道自己家在哪裡嗎?”
姐妹倆低下了頭,半晌,姐姐才低聲道:“我們從記事起,就在安老爺府中長大,管家說,我們兩歲時,爹娘就把我們賣了,他們叫什麼名字?住哪裡?我們一概不知。”
妹妹也道:“就算知道,我們也不想回去找他們。”
“那你們有什麼打算?”
兩姐妹跪了下來,哀聲求道:“李老爺,我們連奴籍都沒有,被官府查到肯定會沒為官奴,既然楊爺已經把我們送給了老爺,那我們就是老爺的人了,求老爺把我們留下來,我們願一輩子伺候老爺。”
李慶安望著眼前這對俏麗的孿生姐妹,說他不動心,那也是自欺欺人,他便微微一笑道:“好吧!你倆可以留下來,不過阿鳳阿凰實在不好聽,你們給自己起個名字吧!”
姐們倆聽說她們可以留下來,心中歡喜之極,姐姐連忙道:“老爺....”
“等等!別叫我老爺,我不喜歡這樣稱呼。”
李慶安想了想,似乎叫七郎也不合適,便笑道:“你們和小蓮一樣,也叫我李大哥吧!”
“是!李大哥,我們小時候有個名字,叫如詩如畫,後來才改名叫風花雪月。”
“呵呵!那就叫如詩如畫,對了,你們誰是姐姐,誰是妹妹,我怎麼區分你們?”
“我們一個左耳朵上有紅痣,一個沒有。”
李慶安搖搖頭笑道:“這可不行,我總不能每次都看你倆的耳朵吧!”
這時,旁邊的夏小蓮笑道:“李大哥,我倒發現了她們的好幾個不同。”
“哦?你說說看。”
“第一是她倆的聲音不同,姐姐如詩聲音清脆,妹妹如畫聲音略嬌;第二是她倆的性格不同,姐姐文靜,妹妹活潑;第三可以人為地做個不同,比如她們各梳一個髮式。”
李慶安笑了,“我喜歡第三個不同,明天你們倆各梳一個髮型,沒問題吧?”
“是!”兩姐妹同時盈盈施一禮,“我們明天就換髮式。”
李慶安伸了個懶腰笑道:“那好吧!小蓮,你去替我打桶熱水來,我要好好泡一泡腳。”
“好的,我這就去。”小蓮轉身便出去了。
“小蓮,我來幫你!”妹妹如畫也跟了出去。
這時,房間裡只剩下姐姐如詩和李慶安兩人,如詩瞥了一眼李慶安那充滿了男人魅力的臉龐,她輕輕咬了一下嘴唇,低聲道:“李大哥,今晚讓如詩伺候你吧!”
李慶安一下子沒有聽明白,“什麼伺候?”
如詩的臉騰地紅了,她扭扭捏捏小聲道:“就是....就是陪寢。”
‘陪寢!’李慶安眯著眼笑了,那當然好,如果兩姐妹一起陪寢那就更好了,只是.......
他指了指自己肩膀,笑道:“你先幫我捏捏肩膀吧!今晚投了一夜的箭,我的肩膀可酸得很。”
“好的。”如詩嬌笑一聲,連忙走到他身後跪下,細心地給他推拿肩部。
“大哥,這裡酸嗎?”
“嗯!挺酸的,再下來一點點,對!就是這裡....好的,再用一點勁......”
“如詩,你好像訓練過?”
“我們從小就練習歌舞,有專門的姨娘教我們如何伺候男人。”
李慶安笑了,笑得有些曖昧。
“怎麼伺候男人?做給我看看。”
如詩的嬌軀貼在他後背上,嬌嫩的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脖頸,慢慢地伸進衣內,豆蔻鮮紅的指甲在他的胸前輕柔地畫著圈,檀口在他耳邊吹氣如蘭,嬌聲細語道:“李大哥,舒服嗎?”
“光這樣伺候可不行啊!”
李慶安笑著捉住她的手,輕輕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如詩的心中緊張得怦怦直跳,害羞地低下了頭,雖然她被訓練過如何討好男人,可是在李慶安面前,她卻什麼都不會了。
李慶安抬起她的下巴,眼前這是個溫婉柔順的嬌娃,她面如桃花,眼似秋水,鮮紅的小嘴圓潤如玉,儼如一朵粉嬌欲滴的水蓮花。
李慶安輕輕拉了她一下,給她使了個眼色,如詩羞澀地點了點頭。
.......
外屋傳來了腳步聲,只聽小蓮笑道:“如畫姐,你慢一點,水要濺到我身上了。”
門開了,如畫和小蓮拎著水走了進來,她倆見如詩在給李慶安按摩雙腿,李慶安舒服地枕在她的腿上,正笑著給她說什麼,如詩腮暈潮紅,眼中帶著一絲羞澀,她倆不由呆了一下,小蓮忽然抿嘴一笑道:“李大哥,第十六條,不准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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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29:48
第七十七章 皇帝召見
第二天,楊花花府中發生的盛事便傳遍了長安的大街小巷,安西第一箭李慶安和天下第一箭史思明比試壺箭,結果李慶安以十九比十八獲勝,中間的比試過程尤其令人驚心動魄,在善言者的描述和渲染下,這場比試的精彩令每一個長安人都歎為觀止。
一個上午,長安城內便掀起了一股擲壺的熱潮,大街小巷都有人在十丈外練習擲壺,無數少年郎都渴望自己能成為安西李慶安第二,甚至很多人的額頭上也真真假假地出現了一道傷疤。
崇仁坊的馬球場上,安西馬球隊訓練正酣,躍馬擊球,奔突如電,而今天來看訓練的長安民眾卻格外的多,已經不完全是崇仁坊的居民了,附近幾個坊,甚至偏遠一點的永和、常安坊都有人趕來觀戰,其中以年輕男女居多,一夜之間,李慶安便得到了無數的仰慕者。
他們指著李慶安竊竊私語,“就是他,李慶安,安西第一箭,不!是天下第一箭。”
長安少女也有追星的風潮,大群小娘聚在場外,熱情似火地注視著李慶安打球,他每擊出一個球,便引來一片嬌聲叫好。
看得荔非元禮既羡慕又鬱悶,‘他娘的,怎麼老子就沒這麼好的運氣!’
尤其李慶安得了一對孿生姐妹,這更令荔非元禮嫉妒,這個不解風情的傢伙為什麼桃花運就這麼好呢?
在馬球場一角,如詩如畫和小蓮在一張桌子上倒滿了茶水,滿頭大汗的白元光縱馬奔過來笑道:“如畫,給我一碗茶。”
如畫嘴甜活潑,尤其被安西軍們所喜歡,她笑吟吟地端上一碗茶給他,“白大哥,要不我給你加點熱水吧!”
“不用了,喝涼痛快!”
白光遠咕嘟咕嘟將一碗涼茶一飲而盡,這時馬球手們紛紛跑來要水。
“小蓮,給我來一碗。”
“如詩,給我也來一碗,謝謝了!”
三個小娘端茶送水,忙得不可開交,忽然,場外傳來一片年輕小娘的尖叫聲,眾人都回頭望去,原來是李慶安下場了。
段秀實忍不住搖頭笑道:“這個七郎啊!怎麼這樣討女人喜歡?”
如畫恨恨地瞪了她們一眼,低聲對小蓮怨道:“這幫小娘就像群蒼蠅一樣嗡嗡亂叫,真是討厭!”
如詩倒了一碗熱茶,小心地端了過去,“李大哥,你喝茶。”
李慶安下馬接過茶碗,見她秀眸含羞,不由想起她昨晚的無限柔情,他心中生出了一絲愛憐,接過茶碗笑道:“這裡有如畫和小蓮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如詩心中一陣甜蜜,便低頭小聲道:“李大哥,來看你打球,我也很喜歡。”
“李七郎——”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少女的嬌喊。
李慶安眉頭一皺,她們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小名?只見一群少女的旁邊,荔非元禮正咧嘴沖自己大笑。
“這個混蛋,唯恐天下不亂。”李慶安低罵一聲。
如詩掩口一笑道:“李大哥,我們一路過來,到處都在說你昨晚的事情,可能明天會有更多的小娘過來。”
李慶安苦笑了一聲,他心念一轉,便笑道:“今天晚上,我們來玩投壺,怎麼樣?”
如詩卻不知想到哪裡去了,她俏臉一紅,羞澀地點了點頭。
這時,段秀實在後面喊道:“七郎,好像有宮中人來了。”
李慶安向遠方望去,只見幾名宦官正騎馬向這邊馳來,轉眼便沖進了馬球場。
“李慶安何在?”
李慶安催馬上前道:“在下就是。”
一名宦官昂頭道:“奉陛下口諭,宣李慶安即刻入宮覲見。”
.........
此時已是午後,李隆基剛剛用過午膳,躺在禦書房裡閉目養神,按照他平時的習慣,他一定會回宮小睡一個時辰,但這兩天宮中正在搬家,十分淩亂,他也沒有心思回去了,同時他也等一份奏摺,一份他關心了很久的奏摺。
這時,禦書房房外匆匆走來一名宦官,高力士向他擺擺手,又向房內指指,示意他小聲一點。
“阿翁,隴右的奏摺到了。”宦官把一份奏摺遞給高力士。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高力士打開奏摺看了看,不知不覺他的眉毛皺成一團,眼中閃過一絲憂色,這個王忠嗣,怎麼如此不知趣呢?
“大將軍,是董延光的奏摺到了嗎?”禦書房裡忽然傳來了李隆基的聲音。
“正是,剛剛到。”
高力士連忙走進房內,見兩名小宦官已經把李隆基扶坐起來了,另一名宦官遞過一帕熏過龍涎香的濕巾,李隆基擦了一把臉,頭腦立刻清醒了,他把帕子放下便道:“把奏摺給我!”
高力士心中歎息,恭恭敬敬地把奏摺遞給了李隆基,“陛下,請御覽。”
李隆基有些迫不及待地翻開了奏摺,不料,只看了幾行,他便勃然大怒,重重將奏摺向地上一摔,怒道:“這個王忠嗣什麼意思?他不幹,難道朕讓別人幹,也不行嗎?”
“陛下息怒!息怒!”
高力士連忙撿起奏摺,輕輕拍了拍,放回桌案低聲道:“陛下,王忠嗣的意思是石堡城險惡,攻克它必將損兵過半,這是他體恤士兵,為將者的正常想法。”
‘為將者的正常想法?’李隆基冷笑了一聲,“那為臣者的正常想法是什麼呢?朕已經三次下旨讓他拿下石堡城,要錢給錢,要糧給糧,可他不幹,那朕也 容忍了,讓董延光去打石堡城,可他卻不發援兵,讓董延光慘敗于石堡城下,朕就不知道,這隴右、河西軍究竟是朕的,還是他王忠嗣的?”
高力士知道事情嚴重了,如果自己再不勸,王忠嗣就將性命難保,他便極力替王忠嗣打圓場道:“陛下,王忠嗣忠心耿耿,他不會不瞭解陛下的心思,老奴以為,他一定另有苦衷,不如召他進京問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能只聽董延光一面之詞。”
李隆基仰望著天花板,半晌沉默不語,忽然,他問道:“太子昨晚為什麼不去參加三夫人的壽宴,朕記得他是有請柬的。”
在談到王忠嗣的時候忽然扯出了太子,或許別人會有點丈二摸不著頭腦,但高力士太瞭解李隆基,他心中一陣惶恐,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終於發生了。
“陛下,聽說昨天太子生病了,臥床不起。”
“哼!他總是生病,他這樣的身體怎麼能接朕的擔子,哪有精力治理大唐江山,也罷!大將軍,你替朕去看看他,他有什麼需求,可儘量滿足他,即使稍有越制也無妨。”
“老奴遵旨!”
這時,門外傳來一名宦官的稟報聲,“陛下,中郎將李慶安已經帶到,在宮外候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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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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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0:10
第七十八章 太子李亨
“臣李慶安參見陛下!”李慶安向李隆基行了一軍禮。
石堡城之事李隆基已經放置一邊了,他微微一笑道:“李將軍,可去了朕的酒窖?”
“臣準備下午就去,正好陛下召見。”
“哈哈!”李隆基仰天大笑,笑罷,他擺了擺手道:“李將軍,你今年多大了?成婚了嗎?”
“回稟陛下,臣二十五歲,尚未婚配。”
“二十五歲,不錯!朕二十五歲的時候,已經登基為帝,治理天下了,李將軍,你也可以有一番作為啊!”
說到這,李隆基略略探身問道:“你有沒有考慮過自己的將來?”
“臣願為陛下戍邊,保衛大唐的安西。”
李隆基淡淡一笑,又道:“李將軍,你知道朕今天為何召見你嗎?”
李慶安搖搖頭,“臣不知。”
“是這樣,朕的貴妃酷愛擲壺,卻苦無良師指導,昨夜她見李將軍技藝高超,便懇求朕向李將軍求師,不知李將軍可願屈身?”
李慶安愣住了,教楊貴妃投箭!
“怎麼?李將軍有難處嗎?”李隆基笑著問道。
這時,旁邊的高力士連忙向李慶安使了個眼色,要他答應下來,李慶安心念收攏,連忙應道:“陛下,臣沒有半點問題。”
“那好,每十天一次,不過明天貴妃要搬到興慶宮了,可能一時也沒有時間,這樣吧!第一次練習就定新年的正月初三。”
“臣遵旨!”
李隆基笑了笑又道:“教貴妃擲壺是朕的私事,另外還有一件公事想交給你做。”
“請陛下吩咐。”
李隆基取過一本奏摺道:“相國給朕上了一本摺子,說最近大量人口湧入京城,京城治安壓力倍增,僅靠金吾衛和兩級衙役已經是無法維持,眼看快到新 年,所以朕就和相國商量,抽調左右萬騎精銳,臨時成立兩支九門巡察營,參與維護京中治安,其中萬年縣的一支,相國便向朕推薦了你,說你曾是安西軍斥候營校 尉,經驗豐富,朕就想問問你,可願接受朕的任命?”
“臣願為陛下分憂!”
“好!朕就任命你為九門巡察使,歸李相國直轄,負責維護新年期間的京中治安。”
........
李慶安退下去了,李隆基望著他的背影消失,便笑著問高力士道:“大將軍,你覺得此人如何?”
“陛下,此人智勇雙全,是我大唐的棟樑之才。”
李隆基點了點頭道:“大將軍說得不錯,一葉可知秋,昨晚他與史思明一戰,令我起了愛才之心,這次任命他為九門巡察使,朕也想親眼看一看他的能力。”
李隆基慢慢靠在象牙龍榻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高力士也沒有打擾他,他知道有些話不能多說,點到為止,聖上對李慶安起了愛才之心,這就足夠了。
半晌,李隆基又拾起董延光的奏摺看了看,隨手往桌案上一扔,輕輕歎息一聲,道:“朕有些累了,想回宮了,大將軍別忘了去看看太子。”
“老奴這就去。”
高力士快步走到門口,高聲道:“陛下回宮,備駕!”
.........
一般而言,太子都住在東宮,李亨的前任太子李瑛也是住在東宮,可開元二十五年,李隆基廢太子後,便做出一個決定,從此太子不再住東宮,而是與他同住大明宮。
就這樣,李亨便成了大唐第一個與皇帝同住一宮的太子,近十年來,一直生活在父皇的羽翼之下,在李隆基鷹一般目光的注視下,李亨在大明宮內煎熬了近十年。
自從月初的大朝後,李亨的身體便一直不好,一連病倒兩次,前天他又一次病倒了,以至於昨晚楊花花的壽辰,他也沒有去參加。
此時,他正躺在榻上,聽長子李俶給他講述昨晚發生的事情,李俶是皇長子,住在百孫院,他可以每隔三天來探望父王一次。
“父王,剛開始我對那李慶安還不服氣,可看完他和史思明的比試後,我才知道天外有天,我真的是遠不如他,連皇爺爺也盛讚他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高明。”
李俶最後也明白了李慶安的策略,他對李慶安的態度也由不滿轉為了佩服。
李亨輕輕摸了摸兒子的頭笑道:“能讓你佩服的人,父王倒也很想見一見,既然你覺得他不錯,那就可以和他多多交往,學習他的優點和長處。”
“孩兒聽說他弓箭非常厲害,倒真的想向他求教,就不知他願不願意教我?”
“小王子不用擔心,老奴去給李慶安說說,他一定會教你。”不知何時,高力士出現在了門口。
“原來是阿翁來了,俶兒,快扶父王起來。”
李亨掙扎著要坐起來,高力士連忙上前一步道:“殿下快請躺下,千萬不要起來。”
李俶還是把父親扶了起來,李亨喘了一口氣道:“阿翁今天怎麼來了?”
“聖上聽說殿下身體不適,讓老奴來看看殿下。”
李亨沉默了片刻,問道:“父皇身體可好?”
“聖上的身體還好,只是年紀大了,精力大不如從前,殿下,陛下希望殿下能保養好身體,將來才好治理天下啊!”
李亨苦笑了一聲,說得好聽,讓自己保養好身體,可他什麼時候又放過自己,父子關係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親情可言。
“皇兒,你先去吧!父王想和阿翁說說話。”
“是!”
李俶慢慢地退了下去,李亨又將幾個左右伺候的宦官一一摒退,這時,房間裡再沒有一個外人。
李亨忽然爬起身,向高力士跪下磕了一個頭,“阿翁救我!”
“殿下,不可如此!不可如此!”
高力士大驚失色,急忙將李亨扶了起來,“殿下,你這樣可折殺老奴了。”
李亨哽咽道:“阿翁護佑之情,亨銘記於心,可父皇疑心不去,屢興大獄,亨不堪逼迫,病勢一日重似一日,恐去日無多,亨死不足惜,可憐我兒尚年幼,懇請阿翁早晚看護,給他做個太平王爺。”
說完,李亨潸然淚下,低聲飲泣起來。
高力士輕輕歎息一聲,太子之苦他何嘗不知,前太子瑛被廢處死後,聖上已不再相信任何兒子,眼前這個太子不過是個過渡,聖上從來就無心將皇位傳給 他,眼看十年漸滿,恐怕聖上又將生起換太子之心,若真是如此,自己這些年投在李亨身上的本錢豈不是要付之東流?這個結果也絕不是他想看到的。
想到此,高力士低聲道:“殿下但凡聽老奴之言,可保無恙。”
李亨要的就是這句話,他連忙拭去淚水,道:“願聽阿翁教誨!”
“首先是朝中若發生任何事情,太子皆要置身事外,不可過問,更不能上書相保,切記!”
李亨一怔,“阿翁此言何意?“
高力士輕輕歎了口氣,向西面指了指,李亨眼中閃過一絲黯然,聖上果然是要把支持自己的人趕盡殺絕。
“我明白了,我會聽從阿翁的勸告。“
高力士又微微一笑道:“太子也不必太悲觀了,但凡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老奴倒認為,此事之後,太子的境遇將大大改善。”
“我也希望如此,請阿翁再教誨!”
高力士笑了笑又道:“這是其一,其二聖上即將搬去興慶宮,老奴建議太子也該收拾東西了。”
李亨點點頭,他明白高力士的意思,不管自己想不想去興慶宮,這個姿態是要做的。
“我知道,我即刻命人收拾。”
“還有第三點,老奴向殿下推薦一個人。”
“誰?”李亨一怔。
高力士神秘地笑道:“此人是個年輕人,殿下在大朝時也見過,當時他被封為千牛衛中郎將。”
“李慶安!”李亨脫口而出。
“不錯,正是此人,此人智勇雙全,連聖上對他都讚不絕口,有此人輔佐太子,老奴也放心了。”
“可是......”李亨有些猶豫,自己結交才俊,父皇那邊會怎麼看?
高力士仿佛知道他的心思,眯著眼笑道:“殿下,有些事情不可做多,也不可不做,關鍵是要掌握這個度,殿下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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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0:32
第七十九章 小崔請客(上)
離開大明宮,李慶安頭腦還是有點暈暈乎乎,他來大唐已近兩年,除了李白杜甫外,各種各樣的名人也見得多了,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給他一種期盼的感覺,楊貴妃,千古流傳的絕代佳人,居然要拜自己為師,令人期待啊!
不過他又接到一個新的官職,九門巡察使,這不是一個正式官職,沒有品銜、沒有俸祿,僅僅只是臨時擔任,而這支所謂的九門巡察軍也是臨時組建,從禁中的萬騎營調兵。
雖然他的九門巡察使是歸相國直管,但兵力抽掉卻是由兵部負責,李慶安又去了兵部,兵部侍郎李麟告訴他,兵部也是剛剛接到旨意,一時難以調集兵力,明天才能將一千人的隊伍交給他。
手中無兵,自然也難以行權,李慶安只好將上任之事向後推延。
正好今天他還有一個應酬,禮部的員外郎崔平請他吃飯,他摸出身上的紙條,看了看地址,是在開化坊,緊靠朱雀大街。
李慶安翻身上馬,便向開化坊快速馳去。
一刻鐘後,李慶安策馬進了坊門,他在坊內買了幾色禮物,來到了崔府。
崔平父親過世得早,從小他便跟隨著叔父崔翹生活,天寶元年,他一舉考中進士,正式踏入了官場,幾年來,他已累官到了禮部主客司員外郎,前年娶了刑 部侍郎裴銘的女兒為妻,去年得了一個兒子,儘管他已成家立業,但他依然和叔父崔翹住在一起,父親留下的宅子被兄長崔函得去。
並非他不想自立門戶,而是長安房價太貴,開元年間,長安一座占地近三畝的中宅,只須一百余貫錢便可買到,可到了這兩年,長安的房價已經翻了五倍,同樣的三畝中宅就需要五百多貫錢才能買到。
而崔平為官才六年,雖然有祿米,有永業田,有俸料,但三項加起來還是比較微薄,攢了幾年的積蓄,去年娶妻就花掉近一半,今年又娶了一房小妾,家裡就顯得有些入不敷出了。
窮則思變,崔平左思右想,要想在長安買房子,甚至要想升官,就得到地方上去為官,雖然地方上的俸祿比長安還低一點,但地方上肥水多,做上幾年官,便可以把買宅錢賺回來了,而且朝中有規矩,不仕州縣、不得入省台,也就是沒有地方為官的經歷,是不能得到高升。
所以崔平便托叔父幫忙外放為官,可這外放為官也是很有講究,崔平現在是禮部員外郎,屬於正六品下階,如果外放,一般是任中州司馬或者下州長史,可 無論司馬或者長史都是輔助官,不是他想要的主官,可如果他能再升半級,他就有希望成為京兆、河南或者太原等核心地區的縣令了,在這些地方為縣令,不僅油水 足,而且容易出政績。
為了能達到目標,這幾個月,崔平鑽頭覓縫地找關係,昨晚,在楊花花的府門前,他忽然發現高力士似乎對李慶安情有獨鍾,如果李慶安能幫自己在高力士面前說上一句話,那他的願望可就能輕而易舉地達成了。
一大早,為了迎接李慶安的到來,崔平便開始準備了,他特地請了一天病假,家裡還有三十貫錢的積蓄,他取出了五貫,買酒買肉,殺魚宰雞,老婆小妾一 起動員,打掃院子、粉刷牆壁,外人問起來,他就說準備過年了,又趁小妾去西市買菜之機,趁機多塞給她點錢,讓小妾買幾餅上等脂粉,圓了前晚在小妾床上的承 諾。
“員外郎,外面有人找!”崔府的管家在院外大聲喊道。
“來了!來了!”
崔平一陣風似地沖了出來,緊張地問道:“老管家,可是姓李的?”
“就是了,那出了名的李慶安。”
崔平興奮之極,他來不及整理衣冠,像只鵝一樣的向大門口奔去,管家卻在後面追攆著喊道:“員外郎,不在門口,在客房呢!”
崔平一個急刹車,手臂亂甩,又掉頭向客房跑去。
客房門前的院子裡擠滿了丫鬟下人,李慶安在教幾個崔家的少年擲壺。
李慶安舉一支箭道:“要練擲壺,首先是要找到手感,所以這支箭你們要帶在身邊,有空就摸一摸。”
幾個少年若有所悟地點點頭,下人們也紛紛看自己的手,一名丫鬟曖昧地自言自語笑道:“箭要帶在身邊,有空就摸一摸。”她的手卻悄悄向另一個年輕僕人的褲襠摸去。
“對了,手感找到了,然後練習擲壺就能事半功倍,就像這樣!”
李慶安玩了個花活,背對銅壺,在兩丈外向後投去,‘當!’一聲,箭異常精准地射入了壺中,激起院子裡一片掌聲。
“李將軍!”
崔平分開眾人,對李慶安躬身道:“我已經準備好了,李將軍請隨我去吧!”
李慶安笑了笑,團團向眾人一抱拳,“好了,各位,我還有事,就先教到這裡。”
幾名崔家少年戀戀不捨地跟著他走了一段路,李慶安笑著向他們揮揮手,“好好練習吧!以後天下是你們的。”
幾個少年頓時眼中放出光芒,一股天下的豪氣沖上腦門,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
.......
“崔兄,崔右丞怎麼不在府中?”
雖然李慶安是武職,但他畢竟是正四品銜,比崔平足足高了兩級,崔平連忙畢恭畢敬道:“李將軍不必客氣,叫我員外郎便可,叔父今天當值,要晚上才能回來。”
“原來是這樣,那今天可能見不到了。”
“李將軍找我叔父有事嗎?”
“沒什麼事,來崔府總要見見主人吧!”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崔平的小院前,一進院門,崔平便高聲喊道:“娘子,美娘,快點來見貴客。”
李慶安打量了一下院子,院子不大,收拾得很整潔,只是角落裡堆了一地雞毛和魚鱗,一顆老槐樹幾乎罩住了半個院子,樹下是一排平房,大約五六間屋,崔平和妻子住一間,小妾住偏房,崔平有一間書房,還有堂客和下人屋,再有一間小小的廚房。
崔平家除了妻妾外,還有一個丫鬟和一個乳娘,聽到老爺叫喚,大家都一起迎了出來。
“李將軍,這是我妻裴氏,刑部裴侍郎之女。”
一名年輕的少婦向李慶安盈盈施禮,看得出是大家閨秀,性格溫婉柔順,李慶安連忙將買的幾色上等細點遞過去,笑道:“來得匆忙,一點心意,請夫人笑納!”
“李將軍太客氣,快請屋裡坐!”
裴氏將點心交給小妾,連忙將李慶安請進屋裡,屋裡早收拾好了一桌豐盛的酒菜,小官吏請客無非都是雞鴨魚肉一類,再有幾瓶好酒,今天崔平下了本錢,又從西市的果蔬店中買了一斤昂貴的荔枝,算是酒桌上的一大亮點。
“李將軍不用客氣,請隨意坐,就當在自己家一樣。”
崔平請李慶安坐了上首,他坐在右邊,妻子裴氏坐在左面,小妾卻沒有資格上桌,負責添飯斟酒伺候,這個禮節李慶安卻不懂,他笑呵呵道:“員外郎,怎麼不讓小夫人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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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0:52
第八十章 小崔請客(下)
崔平有些尷尬,俗話說妻不如妾,他當然希望小妾也坐下,可是妻子在旁邊呢!他可做不了主。
裴氏卻裝著沒聽見,她雙手舉杯笑盈盈道:“李將軍,今天招待不周,怠慢了你,這杯酒是我這主婦給李將軍陪禮。”
“哪裡!哪裡!夫人太客氣了,今天是我打擾才對。”
李慶安客氣幾句,和他們夫婦幹了一杯,這時,裴氏站起身道:“李將軍請慢用,我就失陪了。”
她笑著微微欠身,給小妾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退下了。
李慶安望著她走遠,這才點點頭,對崔平笑道:“員外郎怎麼不自立門戶?”
崔平歎了口氣,“說起來慚愧啊!我岳父把女兒嫁給我,本以為我能有什麼出息,可現在我自己連座宅子都沒有,還得住在崔家大府內,俗話說男人三十而立,我今年已經三十,離立還早著呢!”
最近李慶安也有買房的想法,他不由十分感興趣地問道:“不知現在長安房價如何?”
提到房價,崔平搖搖頭苦笑道:“這房價和米價同步,天寶元年,斗米不過十文,一棟中宅也不過百貫錢,像崇業、靖善,宣義、蘭陵這幾個風水最好的 坊,也不過二百餘貫,可今年米價漲到了每鬥五十五文,房價也翻了五倍,上個月,我看了一座位于豐樂坊的三畝的中宅,二十幾間屋,開價就是七百貫,就算還還 價,至少六百餘貫是要的,一般人家哪裡買得起,哎!我好歹也是六品的員外郎了,說起來風光,可連自己的宅子也沒有。”
“員外郎不是有俸祿,有永業田嗎?怎麼連房子都買不起?”李慶安笑道。
“哎!別提了。”崔平一擺手道:“按例制,我有五頃職分田,有二頃五十畝永業田,以前或許是這樣,可現在,這只是一個額度罷了,實際朝廷只給了我 一半都不到,剩下的要我自己去買,其實就算給我全了,一年也就不過一兩百貫收入,還要風調雨順才行,這哪裡夠買房子?再說俸祿,我月俸兩貫,每年祿米百 石,再加上公廨錢,一年加起來也才百貫,我攢了幾年,娶妻娶妾,已花得差不多了,入不敷出啊!”
崔平越說越沮喪,“哪像你們邊軍,只要打仗立功,幾千兩銀子,幾百匹絹的賞,我們只是勞碌命。”
李慶安端著酒杯,他忽然想起自己雖然升官了,但職分田和永業田好像並沒有增加,還是拔煥城那幾畝薄田,而且工資祿米之類更是誰也沒有向他提起過,莫非他們想賴我老李的工資?
“員外郎別急,慢慢來,對了,你買房還差多少錢?”
“不提!不提!”崔平連連擺手,他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怎麼好開口,雖然不好意思借錢,但請李慶安幫忙一事,他得找機會提出來,否則這頓飯就白請了。
崔平又給李慶安斟了一杯酒笑道:“我倒勸李將軍早點在長安買房,這房價隨米價,聽我岳父說,今年江淮遭了大水,河東那邊又出現旱災,年後米價肯定會漲,這房價也會追著漲。”
“那它不會降嗎?”
“降?”崔平搖搖頭道:“現在可不是開元年間了,漲易降難啊!”
聽崔平這一說,李慶安暗暗忖道:‘自己這兩天是要去買處宅院了。’
“那如果我想買一棟帶後花園,而且傢俱齊全的宅子,那需要多少錢?”
“如果是帶後花園,那至少就是五畝了,我倒知道一處,位於親仁坊,開價一千貫,再還一點價,至少不低於九百貫。”
“嗯!那什麼時候員外郎給我介紹介紹。”
“這個沒問題,那個賣家我認識,明天我去給你說說。”
兩人又喝了幾杯酒,這時,李慶安有意無意地笑問道:“聽說崔右丞之子明年要考進士,可有此事嗎?”
崔平愣了一下,啞然失笑道:“李將軍是從哪裡聽來的謠言,我叔父的長子崔耀在外地為官,次子崔明兩年前便因病過世了,再沒有其他兒子,倒還有兩個女兒。”
“哦!英年早逝,著實可惜啊,可憐留下孤兒寡母,這日子可難過了。”
“比這個還慘,我那堂弟眼看要成婚了,對方是原楚國公姜皎的孫女,雖然家道敗落,但因為是從小就定的親,再加上那女子長得不錯,所以崔家決定還是娶她進門,就是打算用喜來沖病,不料就在成婚前兩天崔明病逝了,留下一個望門寡。”
“那她就不能再婚嗎?”李慶安笑道:“我只是有點好奇,隨便問問,沒有別的意思。”
“一般是可以再婚的,反正也沒有真的過門,只要女方父母提出來,解除婚約便可,只是我崔家不想寡婦再嫁,所以堅決不肯退婚。”
崔平剛說到這,忽然見娘子在內室向他招手,他連忙起身笑道:“李將軍稍坐,我去去就來。”
“員外郎請便!”
崔平快步走進內室,他正要問,裴氏卻一把將他拉進屋,低聲道:“我怎麼覺得這個李將軍就是為你堂弟那個望門寡而來的。”
崔平眉頭一皺,連忙問道:“你怎麼看出來的?”
“憑我的直覺,那個薑舞衣不是長得很標緻嗎?我估計這個李將軍一定是看上她了。”
崔平遲疑一下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他上門就是有求於我了?”
“沒錯!所以你要大膽地提條件,他會答應的。”
“可是我叔父那邊未必肯答應,還有祖母,她一直堅決不准女方再嫁。”
“這個你就別考慮了,先讓他幫你的忙,那個女人的事情以後慢慢再說。”
裴氏推了他一把,“快去吧!記著,要提要求。”
崔平點點頭,又回到了飯桌前,他乾笑兩聲,舉起酒杯道:“來!李將軍,我再敬你一杯。”
“我也敬你。”
兩人喝了一杯,李慶安一時找不到話題問薑舞衣的事了,崔平捏了一下拳頭,忽然笑道:“李將軍,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不知能否......”
李慶安笑道:“你說說看,如果我能辦到,一定答應。”
“是這樣的,我是天寶元年的進士,屬於清資官,是可以升為五品以上,可是五品是個很大的門檻,想升上去實在太難,非要有政績不可,而我一年年在尚 書省耗著,每天做同樣的事情,做對無功,做錯有過,要想出點政績,實在是千難萬難,和我一起的另一個員外郞鄭德玉,已經做了二十年的員外郎,就是突不破五 品這個檻,我就想,如果我能調到外地為官,說不定就能做出點政績了。”
李慶安眨眨笑道:“我明白員外郎的意思了,可是我只是安西軍官,也不認識什麼吏部的高官,我怎麼幫你?”
崔平連忙道:“我當然知道李將軍自己是辦不到,可是....”
說到‘可是’二字,崔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只要李將軍幫我這個忙,李將軍今天打聽的事情,我也一定盡力相助。”
李慶安端起酒杯,瞥了一眼躲在門後的裴氏,他眯著眼笑道:“你要我怎麼幫你呢?”
崔平大喜,連忙湊近李慶安,壓低聲音道:“只要李將軍給高翁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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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1:12
第八十一章 燙手差事
次日一早,李慶安便帶著荔非兄弟赴軍營上任了,其實金吾衛便是京城的巡查軍隊,下設左右街使,手執兩末塗有黃金的銅棒巡查六街,但金吾衛最主要的 任務還是巡查三大內,對各街坊的投入不足,另外金吾衛大多是由官宦子弟組成,不僅人情關係成風,而且良莠不齊,軍隊本身就常有作奸犯科之事發生,最近一年 來時有禦史彈劾,卻屢禁不止。
因此李林甫便建議抽調左右萬騎精銳成立九門巡查營,對金吾衛進行制衡,長安和萬年縣各一支,以五百人成營,長安縣巡查使由長孫全緒擔任,而萬年縣巡查使則由李林甫推薦了安西中郎將李慶安擔任,理由是李慶安非權貴子弟,少有人情,且弓馬嫺熟。
和金吾衛不同的是,九門巡查營全部是清一色的騎兵,身著猛獸鮮衣,手執三尺銀棍,後背弓箭,不限一街一坊,五十人一隊,全城賓士巡邏,九門巡查營臨時駐地在東內苑,李慶安趕到時,正好另一名巡防使長孫全緒也剛剛抵達。
長孫全緒是大唐權貴長孫家的嫡長子,年約三十餘歲,長得高大威猛,儀錶堂堂,他目前任萬騎營中郎將,老遠他便看見了李慶安,大笑著迎了上來。
“李將軍,想不到咱們也能成為同僚,榮幸啊!”
李慶安曾在西市見過長孫全緒的女兒,他也連忙迎上去笑道:“能長孫將軍並肩巡查,慶安也榮幸之至。”
長孫全緒催馬到李慶安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一眼看見了李慶安馬上所挎的大弓,異常驚訝道:“這是....”
李慶安的弓便是楊花花送他的射金弓了,他取下弓遞給長孫全緒笑道:“長孫將軍認識此弓?”
長孫全緒接過弓,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眼睛漸漸地亮了。
“果然是它!”
長孫全緒嘖嘖歎道:“這是河北最有名的弓匠王羽的巔峰之作,他用了整整五年的時間才做出這把弓,通體漆黑是它的獨特之處,最早是范陽節度使張守珪的佩弓,我在開元二十五年曾經見過它,不過後來聽說流入了宮中,現在居然到了將軍的手上,令人羡慕啊!”
“既然長孫將軍喜歡,這把弓就送你了。”
“李將軍的心意我領了,只是給我也用不了,這可是七石弓,也只有李將軍能用,不奪李將軍所愛,哈哈!”
長孫全緒又把弓還給了李慶安,他見李慶安頗會為人,便靠近他壓低聲音道:“李將軍,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長孫將軍但說無妨。”
“李將軍,這個九門巡查使可是個燙手的差事啊!”
李慶安瞥了他一眼,見他一臉無奈和擔憂,便笑問道:“何出此言?”
“李將軍是新人,不知道長安新年的情況,開元年間還好一點,進了天寶後世風日下,尤其這兩年,治安案件突升,一般的小毛賊也就罷了,其實就算權貴 宗室犯案,睜隻眼閉隻眼也就過了,關鍵是一些案子你把不住,比如天寶五年初的韋堅案和天寶五年末的杜有鄰,都是由一些小案子引發,可當時誰又知道它們居然 會釀成驚天大案呢?當時金吾衛可有人掉腦袋的。”
李慶安點了點頭,拱手道:“請長孫將軍指教小弟,我該如何應對?”
“我送你五個字,是金吾衛的至理名言,‘眼不見為淨!’”
“多謝長孫將軍指點,我明白了。”
李慶安調轉馬頭,帶著荔非兄弟馳進了東內苑。
.......
東內苑和西內苑一樣,都是羽林軍的駐紮之地,東內苑占地廣闊,兼有大片草場,因此便成為萬騎營的駐地,同時這裡還是馬球大賽的決賽之地,時值冬日,草木凋零,寬廣的東內苑中一片蕭索,到處都是光禿禿的景象,成片的樹林也沒有了樹葉,仿佛一群群士兵聳立在曠野之中。
萬騎營的駐地在苑南面,緊靠延政門,由數百頂營帳和兩棟木制建築組成,而新組建的九門巡查營則在另一處紮營,一共有千人,分為兩營,一營是長孫全緒率領的長安縣巡查營,而另一營便是李慶安率領的萬年縣巡查營了。
此時正是清晨,士兵們已經吃過早飯,正在校場上訓練,一般都是訓練弓馬,一隊騎兵沿著一條白線飛馳而過,在馳過一個白色射點的刹那,馬上騎兵張弓搭箭,一箭射向五十步外的草人靶。
這時,遠方蹄聲如雷,只見一名年輕的軍官縱馬飛馳而來,瞬間便沖進了校場,他手執一柄黑色巨弓,百步外箭似閃電,一箭穿透草人眉心,在眾人驚愕之 際,第二具草人的眉心又被一箭射入,他身如行雲流水,箭似暴風驟雨,左右開弓,頃刻之間,一壺三十支箭射光,箭箭射穿草人眉心,校場上寂靜了片刻,頓時掌 聲如雷,喝彩聲四起。
百步外一箭穿腦或許有人也辦得到,可片刻之間三十箭箭箭精准,這簡直令人不可思議,而且竟都是一箭射穿眉心。
越來越多的士兵奔趕而來,每個人都被他神奇的箭術驚得目瞪口呆,鼓掌聲此起彼伏,李慶安再次繞場一圈,將黑弓高高舉起,大聲喝道:“我便是安西李慶安,萬年縣巡查營將士過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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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唐的軍隊之中,高超的騎射水準從來都是令人敬仰,李慶安一出場,便用他超然絕倫的箭術征服了萬騎營的將士,接下來便容易得多了,點名、分隊,五百名騎兵分為十隊,設隊正、火長,又任命荔非兄弟為左右副尉,晝夜各領五隊巡邏。
“李將軍,請系軍袍。”
一名火長將一襲萬騎營的戰袍送給李慶安,李慶安隨手展開,這是一件和萬騎營顏色一樣的軍袍,深藍色,上面繪有一頭黑色的斑斕猛虎,但款式略有不同,李慶安這是一領披風,以示他的身份。
李慶安將戰袍系在背上,翻身上馬,長弓一指大門,“可以出發了!”
騎兵們紛紛上馬,五支騎兵隊從東內苑奔騰而出,分別向各坊馳去,李慶安率五十騎剛從延政門馳出,這時,一輛馬車在數十名侍衛的保護下迎面而來,李慶安立刻拉住了韁繩,駐立在路旁,這是相國李林甫來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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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1:31
第八十二章 金吾萬騎
李林甫的馬車在李慶安的面前緩緩停下,車簾拉來一半,露出李林甫肥大的鼻子,他微微一笑道:“七郎,這麼快就上任了嗎?”
李慶安躬身施禮道:“多謝相國推薦我!”
“呵呵!不用謝,我一直就想找點事給你做,但沒有機會,這次皇上提出九門巡查,我一下子便想到了你,我認為,你完全能勝任。”
“屬下絕不辜負相國的信任。”
李林甫笑了笑,道:“你可別以為這是好差事,稍不留意就要得罪人,可如果做個老好人,聖上又不滿意,這其中的分寸,你可要自己把握,七郎,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屬下明白!昔日曹孟德以五色棒立威,留下千古美名,屬下願效孟德,讓長安權貴聞慶安之名色變。”
“說得好!“
李林甫仰天大笑道:“意思是對的,但不能以孟德自比,我先走了,你就好自為之吧!”
說完,李林甫一擺手,馬車啟動,調頭向大明宮而去,李慶安一直望著他的馬車走遠,這才回頭對眾士兵道:“上馬!先去平康坊。”
蹄聲如雷,向平康坊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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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臘月十二,長安城內依然和平常一樣的匆忙,但很多人都發現了,從今天上午開始,長安城內多了一支巡邏的騎兵隊,他們每人配雙馬,後背長弓,手執銀棍,個個軍服鮮明、氣勢威風,比起油腔滑調的金吾衛,他們更加令人心生畏懼。
很快,朝廷組建九門巡查營的消息便傳遍了長安的大街小巷,許多人還專門跑到街上來看熱鬧,大多數長安人對新出現的九門巡查營還是持歡迎態度,但也 有人對他們的出現心存不滿,首當其衝便是金吾衛,這也難怪,大街巡查油水頗多,一天巡街下來,至少是幾百文到手,運氣好一點,比如遇到作奸犯科之事,私了 的話,還能幾貫甚至十幾貫地收入囊中。
但現在不行了,九門巡查營的出現使他們失去了許多撈取油水的機會,直接衝擊著他們的切身利益。
所以兩個時辰後,李慶安便接到了東市有巡查營和金吾衛發生衝突的報告,李慶安立刻率五十騎向東市方向奔去。
發生衝突之地在東市西南角的錦繡彩帛行,起因是一名竊賊從一家彩帛鋪倉庫盜走了三十匹上等蜀錦,但很快便被店主發現了,負責東市巡邏的三十名金吾衛士兵堵住了這名竊賊,店主也及時趕來,可金吾衛卻說只追回五匹蜀錦,其餘皆不知下落。
貨主損失慘重,他心裡明白,便在街上鬧了起來,恰好二十名巡查營的士兵路過此地,他們抓住一名落單的金吾衛士兵,從他的馬袋裡搜出了半匹蜀錦。
事情便鬧大了,東市的金吾衛趕來搶人,兩軍便在大街上發生了流血衝突。
李慶安率領五十騎兵如一陣狂風般沖進了東市,馬蹄驟急,他們大聲喝道:“前方人等閃開!”
街上的商人民眾嚇得紛紛向兩邊躲閃,騎兵瞬間沖過大街,消失在街角,大街上眾人議論紛紛,不知發生了何故,許多知道事情的民眾則興奮地向錦繡彩帛行跑去,有精彩的好戲即將上臺了。
錦繡彩帛鋪前面的大街上,三百余名金吾衛士兵將二十名巡查營士兵團團圍住,他們手執黃金頭的熟鐵大棒,氣勢洶洶,為首校尉大聲怒喝道:“爾等跪下求饒,保證再不來東市,便饒你們一次,否則打斷你們的腿!”
二十名巡查營士兵近一半都帶了傷,剛才他們與對方發生了流血衝突,雙方都有不少人受傷,士兵們都沒有吭聲,要他們下跪,怎麼可能?
一名火長應道:“馬校尉,今天明明是你們私吞貨主之物,難道你們不害怕軍紀處罰嗎?”
金吾衛的馬校尉冷笑了一聲,他才不怕,這種事情發生得多了,哪個店鋪的人敢得罪金吾衛?前年一個不知死活的賣肉店主跑去軍衙告士兵敲詐,雖然那名 士兵被杖責一百,但店主卻得罪了金吾衛,當天晚上店鋪便被來歷不明的人砸得稀爛,店主被打成重傷,妻子也被人淫辱,這件事以後,再沒有一個人敢去告發金吾 衛士兵。
馬校尉一指旁邊的店主罵道:“狗店主!你竟敢誣告我們金吾衛私吞你的貨物嗎?”
店主嚇得魂不附體,連連擺手道:“沒有!沒有!我一共就被偷走五匹蜀錦,軍爺們都還我了,一匹也沒少!”
火長冷笑了一聲,“我明白了,好!我惹不起你們,告辭!”
他一催馬,便要帶領手下離開,金吾衛被打傷了十一人,哪裡肯放過他們,馬校尉大怒,“給臉不要臉,竟敢藐視我們,弟兄們上,給我打斷他們的腿!”
三百名金吾衛士兵一聲大喝,紛紛揮舞銅棍,一湧而上,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支箭閃電般射到,一箭射穿了馬校尉的左肩,緊接著又是一箭射到,從他戰馬的眼睛射入,戰馬一聲慘嘶,將馬校尉掀翻在地。
突發的情況使在場的所有士兵都被驚呆了,一起回頭望去,只見不遠處出現一名年輕的軍官,他身材魁梧,目光寒冷似冰,手執一把黑色大弓,拉弓如滿月,銳利的箭尖對準了他們。
“我就是安西李慶安,誰敢妄動一下,地上之人便是爾等下場。”
李慶安的威名早已如雷貫耳,三百名金吾衛士兵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般,一個個呆立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只有地上的馬校尉捂著肩頭在地上痛苦呻吟,還有一匹被當場射死的戰馬,血從它眼睛裡流出,流滿了一地。
巡查營的士兵見他們的首領到了,眾人激動萬分,紛紛催馬躲到他的身後,這時,其餘五十名九門巡查騎兵也陸續趕到了,火長連忙稟報道:“將軍,有三十名金吾衛私吞盜賊贓物。”
李慶安冷笑一聲道:“私吞贓物,我可以當場格殺,今天是我第一次巡街,我給你們一次機會,交出贓物,人可以走,否則,就別怪我箭下無情!”
金吾衛士兵們害怕地後退幾步,紛紛向地上的馬校尉望去,李慶安忽然又一箭射向地上的馬校尉,箭射透了他的大腿,將他釘在地上,馬校尉一聲慘叫,竟痛暈死過去。
李慶安又搭了一支箭,對準金吾衛士兵冷冷道:“吞贓物者聽著,我數三聲,再不肯退贓,我便當場射殺一人。”
“一!”
他的弓漸漸拉滿了,箭尖就仿佛一條吐著紅信子的毒蛇,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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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我退!”
終於有人嚇破膽了,一名士兵扔下鐵棍,高高舉起雙手喊道:“東西在駐地,我去取來!”
“快去!”
他調頭便跑,一人帶頭,其餘人也紛紛扔下鐵棍向駐地跑去,不多時,數十人取回了半匹或一匹蜀錦,很快便在店門口堆積成了小山。
李慶安冷哼一聲,調轉馬頭一擺手道:“我們走!”
大群騎兵疾駛而去,片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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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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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1:58
第八十三章 人口販子
東市發生的萬騎與金吾衛的衝突就仿佛一顆石頭落進古井,‘咚!’地一聲響,然後便無聲無息了,就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
不過有一種效果卻很明顯,金吾衛的巡街士兵遠遠看見九門巡查的騎兵過來,便立刻躲開了,九門巡查的騎兵們腰挺得更直,說話也更加氣粗。
這天下午,李慶安和往常一樣率領百名騎兵在各坊巡邏,他剛行到平康坊門口,忽然,一名老漢大哭著跑了出來,一下子跪在李慶安的馬前,“將軍,快救救我女兒吧!”
李慶安給旁邊的荔非元禮使了一個眼色,荔非元禮立刻跳下馬,一拍胸脯道:“你說吧!你女兒被哪個王八蛋搶走了,老荔幫你奪回來。”
“將軍,是綠眼睛的胡商把她拐走了。”
‘胡商?’荔非元禮愣了一下,他忽然義憤填膺道:“他奶奶的,那些綠眼狗竟敢拐賣我大唐的女人,活膩了嗎?你快說,是什麼時候被拐走的?”
“就是今天上午,兩個胡商來小老兒店裡買饅頭,買兩百個,要小女送到他們住的波斯邸去,小老兒不知有詐,便讓女兒給他們送去了,可是她一去便不再返回,小老兒要急瘋了,到處找也找不到,那些胡人也不見了蹤影,一定是他們拐走了。”
李慶安沉吟一下便對兩名士兵道:“去波斯邸查一下,是哪裡的胡商?什麼時候離開的?”
兩名士兵立刻向東市方向奔去,不一會兒便回來了,“將軍,今天有兩夥胡商離開了長安,一夥是高昌的酒商,另一夥是康國的商人,高昌人是一早便離開,而康國商人是在中午時離開。
“對!就是康國商人。”老兒激動地道:“他們曾說過,自己是嶺西的胡商。”
“追上去!”
李慶安調轉馬頭,便向西疾奔而去,百名騎兵跟隨著他,仿佛一陣狂風掠過街頭。
李慶安奔至金光門前,高聲道:“可有胡商出城?”
“有!半個時辰前,有一隊康國的胡商出城。”
李慶安猛抽一鞭,戰馬沿著官道向西狂奔追去,康國來的胡商一般是乘坐駱駝,以滿載大唐的貨物,速度不會太快。
百名騎兵在寬闊的官道上飆馳,蹄聲如雷,黃塵滾滾,氣勢十分駭人,路上的民眾嚇得紛紛向兩邊躲閃。
馬速極快,一刻鐘後,遠遠地看見了一支駝隊,足有三四百頭駱駝,夾雜著幾十匹馬,滿載著大唐的貨物,唐軍頓時加快了馬速,向駝隊追去。
這是一支來自康國薩末健城的粟特人商隊,由一百餘名粟特人組成,滿載著西方的寶石、銀器、香料,不遠萬里來大唐換取了瓷器、絲綢和茶葉,此刻他們要返回康國。
忽然發現後面有大隊唐軍趕來,胡商紛紛靠邊停住了駱駝,給唐軍讓路,但其中幾名粟特人卻神色有些慌張,他們背過臉去,不敢和唐軍對面。
騎兵霎時間追上,李慶安一揮手,百名騎兵呈扇形將他們包圍起來,荔非元禮上前高聲道:“統統卸下貨物,接受檢查!”
胡商們怨聲一片,卻沒人敢不從,只得從駱駝上卸下貨物,這時,那幾名胡商悄悄地將幾頭載著大箱子的駱駝牽到最邊上,他們的細微動作卻逃不過李慶安的眼睛,他銀棍一指這幾個模樣兇悍的胡人,喝命道:“去檢查最邊上的駱駝。”
十幾名唐軍沖了上來,牽住了馬匹和駱駝的韁繩,一名胡人連忙陪笑道:“軍爺,都是綢緞,請軍爺多多包涵。”
說著,他掏出一把大食金幣,塞給為首的火長,火長一巴掌將他手中的金幣打飛,厲聲喝道:“給我卸下來。”
唐軍們一湧而上,將幾頭駱駝上的箱子卸下,用刀撬開,幾名騎在馬上的胡商臉色頓時慘白,向後連退幾步,其中兩個模樣兇悍的胡商迅速交換了一下眼色。
一名士兵扯開上面蓋著的一面綢緞,不由大吃一驚,回頭喊道:“將軍,找到了!”
李慶安翻身下馬,快步走了過來,他探頭向箱子裡瞧了一眼,只見裡面蜷縮著兩個年輕的小娘,都昏迷不醒。
“將軍,這邊也有!“
“將軍,這邊也有兩個小娘。”
十幾口箱子裡都有了發現,突來的變故使胡商們一陣驚呼,他們誰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隊伍中居然有人口販子。
李慶安臉色鐵青,他一揮手命道:“把所有人都全部帶回去。”
他話音剛落,那兩名胡商猛地從馬鞍裡抽出匕首,刷地斬斷唐軍手中的韁繩,縱馬向西奔逃,唐軍大怒,紛紛上馬追趕,李慶安也跑回他的戰馬處,翻身上馬,摘下了黑弓。
數十名唐軍跟隨著李慶安向兩名胡人窮追而去,這時,遠方遠遠過來了一隊人馬,中間有兩輛馬車,這群人大多是年輕人,個個服飾鮮亮,精神抖擻,看得出是一群郊遊歸來的權貴子弟。
他們見前方有人不看路地狂奔而來,紛紛向兩邊閃路,這時,唐軍們已經追到一百五十步外,他們高聲呼喊:“快攔住前面的賊人!”
李慶安忽然認出了為首的年輕人,似乎就是廣平王李俶,他腦海裡閃過一絲不妙,立刻拉滿了弓,弦一松,一支箭閃電般射出,直撲一人後心,那兩個胡人 見情況危急,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向車隊沖去,就在這時,箭到了,將一名準備撲向李俶的胡人一箭射穿,胡商慘叫一聲,栽下馬來。
李俶的侍衛隊頓時大亂,紛紛沖上來保護小王爺,可這樣一來,後面的馬車出現了防守空檔,另一名胡人抓住了機會,從馬上一躍跳起,撞開車窗,撲進了馬車內。
馬車內頓時傳來一片女子的尖叫聲,侍衛們大怒,抽刀向馬車沖來,就在這時,門一腳被踢開了,那胡人用胳膊勒住了一名少女的脖子,匕首指著她的胸脯,大喊道:“你們不准過來,否則,我一刀殺了她!”
少女臉色慘白,眼中驚恐不已,侍衛們猛地停住腳步,不安地向後退去,這時李慶安也趕到了,那少女一見到李慶安,頓時哭了起來,“李大哥,救救我!”
李慶安勒住了戰馬,這少女竟然是獨孤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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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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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2:24
第八十四章 人質綁架
二二三是李俶他們清月詩社聚會的日午,清月詩社是十卜滿出臣人家的子弟自發組成的詩社,定期舉行聚會,今天一早他們去城外郊遊寫詩,順便邀請了幾 今年輕女子一同前往,崔渙之女崔倚雲,以及崔翹的女兒崔煙煙和崔柳柳,再有就是獨孤姐妹,長孫全緒的女兒長孫雲,還有一個是李俶的妹妹和政縣主李思綺,可 就在回來的路上,他們卻遭遇了唐軍抓捕人口販子。
女子們分坐兩輛馬車,獨孤明月和崔家三姐妹坐在前面的馬車,獨孤明珠、上官雲和李思綺坐在後一輛馬車,那人口販子情急之下,沖進了第二輛馬車,順手將坐在車門邊的獨孤明珠擄作了人質。
突然的變故使所有人都驚呆了,片刻,一陣大亂,另一輛馬車上的獨孤明月見妹妹被抓。她急得要衝下馬車,卻被崔家三姐妹死死抓住。
李俶大怒,指著那胡人吼道:“你快放開她!”
“你們是什麼人?”胡商眼珠道。
李慶安立刻喝道:“是什麼人與你無關,放開她,我放你走”。
不料幾名官宦子弟卻沒反應過來,他們紛紛大罵道:“瞎了你的狗眼,這是廣年王殿下,皇帝陛下的長孫!”
李慶安不由暗暗歎息一聲。這些人怎麼就不懂呢?果然,那胡人得意地笑了起來,“原來是皇室貴族,那太好了。”
他忽然將匕首用勁,獨孤明珠的胸口頓時滲出血來,他瞪著血紅的眼睛對李慶安吼道:“狗官兵,給我滾!聽見沒有。
眾人一片驚呼,李俶急得直跺腳,對李慶安喊道:“李將軍,你們快走吧!再不走就出人命了
李慶安回頭給手下使了個眼色,令道:“你們先回去!”
眾士兵調轉馬頭,往回馳去,李慶安則遠遠旁,卻沒有走。
李俶又急忙道:“他們已經走了,你快把人放了
“你以為我那麼蠢嗎?。胡人陰陰一笑道:“要放了這幾個女子也可以,你過來給我當人質,我就立刻放了她們
“這,”李俶面露難色,這怎麼可能?
他的手下侍衛也大罵起來,“大膽賊人,竟敢欺辱我家王爺,你活得不耐煩了嗎?”
“你放了我妹妹,我來當你的人質
獨孤明月終於掙脫了崔家姐妹的手,沖了過來,哀求道:“你放了我妹妹吧!我願意當你的人質。”
獨孤明珠尖叫一聲,“姐姐,不要!你快回去。”
李俶嘴唇動了一下,他最終沒有吭聲,那胡人打量孤獨明月一眼,見她氣質高貴、美貌如花,猜測是王妃、公主一類,他正要答應,忽然他看見李慶安又過來了,便大吼道:“狗官!你怎麼還不滾?”
李慶安跳下馬,慢慢走上前笑道:“我若走了,你怎麼可能離開關中。這樣吧!我來做你的人質,把手上的小娘放了,我送你出鳳翔,如何?”
獨孤明月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慶安,她沒想到李慶安竟然會挺身而出,那胡人哼了一聲,道:“你憑什麼能送我出鳳翔?”
李慶安淡淡一笑。“我就是新任九門巡查使,我有權放你出鳳翔
“你就是新任的九門巡查使?。胡人吃驚地問道。”不錯,就是在下,放了小娘,我送你出鳳翔。”
胡人念頭一轉,便點點頭道:“好!你可以做我的人質。”
李慶安正要上前。胡人大喝道:“把武器扔掉,把衣服也脫了!”
“呵呵!你這個胡人倒挺聰明。”
李慶安一邊笑著和他聊著家常,一邊把上衣脫了,所有的武器也扔了,赤著上身,他又笑道:“這裡有女人在場,褲子就不脫了吧”。
他舉著手走了上來,胡人警懼地看了他一眼,把匕首移到了獨孤明珠的脖子上,“你離我遠一點。不准動,否則,我殺了她!”
李慶安坐上馬車。笑道:“這了你可以放人了吧”。
胡人哼了一聲”一個只能換一個,我這邊可有三個,你選一個吧!”
不等李慶安開口。李俶突然喊道“放黃衣裙的!李將軍,先放黃衣裙的小娘。”
獨孤明月憤怒地向李俶望去,他怎麼能這樣自私?
李慶安瞥了馬車內一眼。只見胡商身後的角落裡還擠著兩個小娘,皆嚇得瑟瑟發抖,一個是穿紅裙的長孫雲,他見過,而另一個穿黃裙的小娘,他卻沒見過,他搖搖頭。“不!先放你手上的小娘。”
胡人看了同伴的死屍。心中對李慶安十分懼怕,他哪裡敢把獨孤明珠放開,便喊道:“穿黃裙的小娘,你可以走了!”
穿黃裙的小娘就是李俶的妹妹,和政縣主李思綺,她渾身顫抖著,慢慢地爬出了馬車,軟軟地走了十幾步,一下子暈了過去,幾名侍衛搶過來,把她救了回去。
這時,獨孤明月緊咬一下嘴唇道:“你放我妹妹,我當你的人質
“不行!”胡人瞥了一眼漫不經心地裡慶安,堅決地搖頭道:“你妹妹我不能放,你只能換另一個小娘。”
“那好吧!你把她放了,我當你人質
很快,長官雲也顫慄也爬出了馬車,獨孤明月一言不發,坐上了馬車,她緊緊拉著妹妹的手,感激地看了一眼李慶安。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胡老兄,你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駕車!去鳳翔。”
李俶給馬車夫使了一個眼色,馬車夫無奈,只得駕車向西而去,這時,李俶的侍衛長急道:“小王爺。我們可繞小路通知咸陽駐軍攔截他們。”
“不!為什麼要攔截?”
李俶背著手注視著馬車越走越遠,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他的嘴角浮出了一絲溫文爾雅的笑意。
“他不是很能幹嗎?就讓他自己去處理好了。”
“胡老兄,你先把小娘放了。讓她姐姐包紮一下傷口,流了這麼多,會出人命的。
李慶安始終把手放在頭頂,他笑容可掬、輕言細語地笑道:“其實你我往日無仇,你販賣人口也不是什麼死罪,我呢!我只是例行公事,就算放了你我也沒什麼罪責,胡老兄,我們做個交易。放了她們姐妹,我保證讓你平安離開關中。”
胡人搖搖頭道:“你們這些漢人,一個個口是心非,我不會信你。”
雖這樣說,他也慢慢放開了獨孤明珠,任她姐姐把她抱過去但匕首卻始終抵在她的身上。獨孤明珠胸口上的血已經凝住了。但脖子上卻又滲出了血珠,明月連忙取出手巾小心地給妹妹包紮起來。
獨孤明珠臉色蒼白,渾身虛弱無力,呆呆地注視著李慶安。
李慶安目光在胡人手中匕閃,又笑道:“在下千牛衛中郎將李七郎。請問胡兄貴姓。我也好稱呼。”
“你叫我巴莫爾好了。”
“哦!巴莫爾老兄,其實你精明能幹,很有急智。是個不錯的人才,又何必做什麼人口販子,真是可惜了!”
“什麼人口販子,我原本也是康國的軍官。軍隊被大食人擊敗,我便做了商人,專門買賣銀器絲綢,我就是看不慣康國的少女都去了大唐,所以才捉一些長安女子去康國賣酒。”
旁邊的獨孤明月怒道:“你這個胡人好不講道理,胡娘東來是她們自願的,你卻把長安女子抓去異國,讓她們與父母離散,淒涼一生,難道你就沒有女兒嗎?”
“我女兒也被拐來大唐了,至今下落不明。”巴莫爾黯然道。
獨孤明月一呆,半晌,她輕輕歎了口氣道:“對不起!”
“巴莫爾老兄,把你女兒的名字告訴我,我會讓弟兄們幫你查到她。”
“算了吧!已經十五年了,你們去哪裡查去,估計她早已嫁人了。”
“巴莫爾老兄今年多少歲了?”
馬車在官道上不急不緩地走著,車內的氣氛已經沒有最初的緊張和敵視了吧莫爾的匕首已經偏離明珠的脖子一尺遠,他似乎已經忘記了他們三人是自己的人質,
就在這時,馬車擱在一塊大石上,馬車劇烈的顛簸了一下,車內四個人都顛了起來,獨孤明珠胸口一陣疼痛,痛苦地呻吟起來。
“明珠。你不要緊吧!”
李慶安連忙上前探視,就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一側身將巴莫爾撲倒,左手緊緊地抓住了他握匕首的手腕,隨即用右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死死地壓在自己身下,他如鐵鉗般地大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越收越緊。
突來的變故使獨孤姐妹驚呆了,半天她們才反應過來,獨孤明月驚叫一聲,嚇得抱住妹妹緊緊地躲在門邊上。該翼節由飽書吧四日據書友)上傳
巴莫爾在拼命掙扎,求生的**使他的氣力變得異常強大,他仿佛一頭野獸,低聲咆哮著。左手盡全力要掰開李慶安的鐵鉗,而他的匕首則一寸一寸地向上抬起。
汗珠從李慶安的臉上冒出。座位的阻隔使他無法用上全力。他大吼道:“快跳下馬車!”
獨孤明月緊咬嘴唇,她猛地推開了車門,抱著妹妹翻滾下了馬車,人質的逃跑使巴莫爾異常憤怒,他悶吼一聲,竭盡全力向李慶安的臉刺去。可他手腕上的力量卻突然消失,他的手腕被李慶安的手牽引著刺向自己的胸膛,一聲慘叫,冰冷的匕首狠狠插進了巴莫爾的胸膛。
巴莫爾渾身僵直了,力量迅速消失,兩眼無神地望著馬車頂,握匕首的手松了,李慶安慢慢放開了他的手。
就在這時,遠處響起了騎兵們激烈的馬蹄聲。
黃昏時分,李慶安護送獨孤姐妹回到了府上,由於失血的緣故,明珠臉色慘白,說話也沒有什麼力氣。
獨孤明月都沒有說話,只是李慶安要告辭時,她才輕咬一下嘴唇,低聲道:“李將軍,謝謝!”
李慶安拱手笑了笑道:“我是九門巡查使,無論是誰我都會救。這是我的本份,明月姑娘請不要放在心上。”
他翻身上馬,對明珠揮揮手笑道:“明珠,好好休息養傷,過幾天我來看看你的血暈妝。”
“李大哥,你一定要來看我。”
“我會的!”
李慶安又向明月笑著點點頭。催馬而走。很快便消失在遠方。
“姐姐,他人不錯吧?”明珠見李慶安走遠了,這才悄悄地笑問道。
獨孤明月看了一眼李慶安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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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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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2:52
第八十五章 細水長流
隨著新年越來越近。長安城內的過年氣氛也開始濃了起來,處處可以聽見爆竹的響聲,爆竹並不是今天的鞭炮,而是把一根根短竹節扔進火裡,聽它燃燒發出的 爆裂聲,以驅鬼去邪,而家家戶戶開始換窗紙、掃污穢,貼桃符、搗年糕,掛風雞、熏臘肉,整個長安城沉浸在過年的喜慶之中。
這天上午,從長安金光門外走來了一隊人馬,這也是一支軍隊,約一百餘人,個個盔明甲亮,身材魁梧,他們中間的主將年約四十餘歲,面目清瘦,頜下留有三縷長須,雖身著盔甲,卻帶著幾分儒氣,他便是隴右、河西節度使王忠嗣。
王忠嗣在後世被譽為大唐軍神。他統兵二十年,百戰百勝,為大唐開元盛世的安寧立下了不世之功。
去年他的軍旅生涯到達了頂峰,同時兼任朔方、河東、隴右、河西四大節度使,大唐幾乎一半邊軍都掌握在他手中,在唐軍中享有極高的威望,物極必反,他的軍權過盛開始使李隆基感覺到了不安。
年初,他被免去了朔方、河東節度使之位,七月,李隆基命他拿下石堡城,但被他婉拒了,李隆基遂命大將董延光攻打石堡城,卻慘遭失敗,董延光便將責任推給了王忠嗣,李隆基盛怒之下,將王忠嗣召入京中。
在王忠嗣的身後跟著他的幕僚杜顏賓,和王忠嗣的坦然自若相反,杜顏賓卻是憂心忡忡,他不止一次勸說過王忠嗣,不能抗拒皇帝的旨意,但王忠嗣卻始終認為,‘石堡城艱險,吐蕃以舉國之兵守之,唐軍強攻,必死傷數萬而未必能取,實在得不償失。不如從長計議,等候機會。’
杜顏賓最終沒有能勸服王忠嗣,更讓他憂心的是,聽說董延光幾天前給聖上發了一封密信,恐怕這封信的內容會讓王忠嗣凶多吉少。
“大帥,不如立刻就去向聖上請罪,或許能有轉機。”杜顏賓低聲勸王忠嗣道。
王忠嗣搖了搖頭,道:“他若有心除我,請罪又有何用?”
他話音剛落,前面忽然駛來了大隊人馬,足有數百羽林飛騎,在前面為首兩人,一名為文官,另一名則是宦官,宦官飛奔上前,厲聲問道:“來人可是隴右節度使王忠嗣?”
王忠嗣拱手道:“在下便是!”
宦官冷笑一聲,舉起手中的白麻聖旨,道:“陛下旨意在此,王忠嗣接旨。”
王忠嗣慌忙翻身下馬,跪在地上道:“臣王忠嗣,接陛下聖旨。”
宦官刷地打開了聖旨。朗聲道:“隴右、河西節度使王忠嗣,深蒙聖恩,卻不思報君,擁兵以自重,有謀反之嫌,特拿下大理寺獄,命三司會審,欽此!”
宦官收了聖旨,向左右一揮手,喝令道:“給我拿下!”
沖上大群羽林軍,左右摁住了王忠嗣,王忠嗣的親兵大驚,連忙上前要救,王忠嗣回頭大喝一聲,“你們不得放肆!”
親兵們紛紛停住腳步,不敢妄動,這時,那文官翻身下馬,向王忠嗣拱拱手道:“王使君,在下大理寺少卿吉溫,委屈王使君跟我走一趟了。”
王忠嗣心中一陣悲涼,他歎息一聲道:“希望吉少卿能夠秉公執法,給王某人一個公道。”
吉溫卻冷笑一聲道:“公道自在聖上的心中。”
.........
只一個上午,王忠嗣在長安街頭被抓的消息便傳遍了全城,這個曾掌握大唐一半邊軍的大將居然落到被抓捕的下場,令人無數人扼腕歎息,但也有明眼人認為這是遲早之事,王忠嗣軍權太盛,已經引起聖上的猜忌。一時眾說紛紜,流言遍佈長安。
這兩天正好是祭灶連著旬休,朝廷休息兩天,高力士也得了半日休閒,沒有去興慶宮伺候聖上。
和平時一樣,高力士來到馬球場看球手們練習,但今天他有點心不在焉,他已經得知了王忠嗣被抓的消息,儘管他知道王忠嗣已經陷入危境,但他還是低估的聖上的決心,很明顯,聖上已經不想聽王忠嗣的解釋了。
高力士輕輕歎息了一聲,王忠嗣已經成鐵案,誰也救不了他,關鍵是太子,太子在這個案中會涉入多深,這才是他關心的事情。
這時,馬球場上傳來一陣歡呼,練習比賽結束了,由李慶安領銜的甲隊以大比分戰勝了乙隊。
馬球手們紛紛上前請賞,高力士笑了笑,對旁邊的管家道:“難得今天興致好,每人賞錢百貫。”
“謝阿翁賞賜!”
馬球手們大喜。紛紛謝過去領錢,這時高力士對李慶安道:“七郎,請留步!”
“高翁有什麼事嗎?”
“你陪我去後花園走走吧!”
李慶安點點頭,自從他擔任九門巡查使後,便很少有時間練習馬球了,今天他也特地抽出半天時間,來和高力士的馬球隊一起練球。
高力士府上的後花園很大,有一塊天然的湖泊,湖水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湖面光滑鏡亮,幾名下人正在修葺湖邊的小道。見高力士走來,紛紛起身見禮。
高力士笑著擺擺手,讓他們繼續忙碌,兩人走過一個彎,高力士這才緩緩說道:“七郎,今天上午發生的事,你聽說了嗎?”
“卑職一上午都在高翁府上,不知發生了何事?”
高力士歎口氣道:“今天上午,王忠嗣下獄了。”
李慶安一怔,王忠嗣不是河西、隴右節度使嗎?怎麼會被抓了?他腦海裡念頭一轉,便問道:“他是在隴右被抓,還是在長安被抓?”
高力士瞥了他一眼,道:“他是回京述職,今天一早剛進城就接了聖旨,七郎,你怎麼看這件事?”
李慶安低頭沉思,他只知道歷史上王忠嗣是因為和太子的關係太密切而被抓,但具體的細節他卻不是太清楚,沒想到這件事就發生在眼前。
“高翁,你有什麼事情吩咐我,請儘管說。”
高力士贊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很聰明,一下子便猜到了我的意思,我是想讓你替我去做一件事。”
“高翁請說!”
高力士背著手又走了幾步,才緩緩道:“你替我帶個口信給李相國,告訴他,細水才能長流。”
..........
興慶宮,李林甫站在大同殿外等候李隆基的召見,他也是今天上午才得到王忠嗣被抓的確切消息,是由吉溫派家人緊急向他通報,很快,消息一個接著一個而來,王忠嗣在金光門內被羽林軍抓捕,下了大理寺獄。
這件事來得非常突然,李林甫事先也沒有半點消息,而且聖上的聖旨也不是通過中書省下發,而是由翰林學士所下。但他心裡很清楚,不管聖上怎麼安排抓捕王忠嗣,但最後的審理還是得通過他李林甫來完成。
“聖上有旨,宣李相國覲見!”
高高的臺階上傳來了一名宦官的聲音,李林甫連忙端正了一下帽子,拾起袍襴,沿著臺階向上而去。
李隆基是三天前搬到興慶宮,興慶宮是他最早當王爺時的府邸,幾次大規模改造後,已經成為勘和大明宮、太極宮媲美的第三大宮殿群了,他在封楊玉環為貴妃後,也經常帶她來此小住,但這一次是他正式搬來興慶宮常住。
李隆基的禦書房設在大同殿,這是一座小型議事宮殿,不能舉行大朝,但可以召集重臣來此討論軍國大事。
李隆基剛剛聽完主事宦官的回稟,王忠嗣已經被拿下大理寺獄,等待大三司會審,所謂三司會審便是由刑部、禦史台、大理寺三個司法機構共同對重大案件進行審議,根據參審官員的級別不同分為大三司和小三司兩種。
實際上除掉王忠嗣,是李隆基一系列的部署之一,他的目標很簡單,就是要除去所有支持太子的邊關大將,先是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天寶五年,韋堅案爆發後,皇甫惟明被人告發與韋堅有勾結,他便由此成功地除掉了皇甫惟明。
下一個目標便是王忠嗣了,王忠嗣從小在宮中長大,和太子亨的關係極好,如果太子發動逼宮,那王忠嗣無疑就是馬前卒,李隆基怎麼可能容忍他久掌兵權。
但王忠嗣任河東、朔方節度使已久,在軍中勢力根深蒂固,為了成功將他調離朔方、河東,李隆基便走了一步險棋,同時任命他為朔方、河東、河西、隴右四鎮節度,掌大唐精兵二十余萬。
當王忠嗣的重心轉到隴右後,李隆基便順理成章地解除了他朔方和河東兩個節度使之職,下一步就是如何拿他下獄了,李隆基需要一個光面堂皇的理由,而王忠嗣拒不進攻石堡城,便給了李隆基一個最好的藉口。
“陛下,李相國已在外等候了。”
李隆基一擺手,“宣他覲見!”
李林甫是他養的一條狗,現在是需要用狗的時候了。
片刻,李林甫快步走進禦書房,躬身施禮道:“臣李林甫參見皇帝陛下。”
“相國免禮!”
李隆基輕輕擺了擺手笑道:“今天本是休息之日,朕因為臨時有事將相國召來,著實有些抱歉。”
“陛下,相國無休日。”
“說得好!”
李隆基微微一笑,便從一堆奏摺中取出其中一本,道:“席尚書請求致仕的事情你已知曉了吧!”
李林甫點點頭,也是湊巧,工部尚書陸景融剛死,禮部尚書席豫便也跟著病重了,昨天已正式提出辭去禮部尚書和中書門下之職。
“陛下,臣昨日已去看過席尚書,他確實病重,不宜再任朝職,望陛下恩准其致仕。”
李隆基翻了翻奏摺,隨手將它扔在禦案上,有些漫不經心道:“朕已經批准了,可這樣一來,禮部尚書之位空出來了,相國不妨替朕考慮考慮,這個位子可由誰來補填?”
李林甫心中默然,實際上應該是工部尚書和禮部尚書兩個位子空出來了,而聖上只提禮部尚書,這就說明工部尚書的位子聖上已經定下來了,這會是誰?楊慎矜,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李林甫心中一陣歎息,看來聖上是鐵下心要給自己安一個對頭了。
“陛下,太子太師、徐國公蕭嵩德高望重,才幹出眾,臣推薦其為禮部尚書。”
李隆基搖了搖頭,“蕭嵩清譽不嘉,朕絕不用他,相國可另推選別人。”
李林甫又沉思片刻,苦笑道:“臣也一時想不出合適人選,請陛下容臣三思。”
“好吧!此事不急,待新年後再決定。”
說到這,李隆基又取出一本奏摺放在禦案上,輕描淡寫地說道:“左衛大將軍董延光告發王忠嗣擁兵自重,現王忠嗣已下大理寺待審,這件事朕就交給你了。”
“請陛下放心,臣會慎重處理此案!”
.........
從興慶宮出來,李林甫的心情有些沉重,聖上一方面在繼續用他,而另一方面,對他又有防備之心,通過豎立楊慎衿來告訴所有的朝臣,背叛他李林甫也一樣有好果子吃,這種一手拉一手打的馭臣之道著實令他膽寒心顫。
李林甫暗暗歎息一聲,思路不由又轉到了王忠嗣的身上,他當然很清楚聖上為什麼要對付王忠嗣,這一次,太子還能逃得過去嗎?
馬車進入了平康坊,又行了片刻便在府門前停了下來,他見門口的栓馬樁上有一匹馬,眉頭一皺問道:“是誰來了?”
門房跑下來稟報道:“老爺,是中郎將李慶安來了,他說有要事求見老爺。”
‘李慶安?’李林甫不由有些奇怪,他會有什麼要事,難道是.....
“他現在在哪裡?”
“回稟老爺,他在客房等候。”
“立刻帶他到書房來見我。”
李林甫走下了馬車,快步向府內走去,今天在聖上那裡沒有看見高力士,如果自己猜得沒錯的話,李慶安應該帶來了高力士的消息。
很快,李慶安便被帶進了李林甫的書房,書房裡很溫暖,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李林甫已經換了一件寬身禪衣,正坐在案後看書。
“屬下參見相國!”
李林甫放下書,和藹地笑道:“七郎,好久沒見到你了,最近在忙什麼?”
“回稟相國,屬下最近一直在巡查。”
“我知道,我是說你閒暇時在做什麼?”
“屬下最近在買宅子。”
“哦!有沒有買到?”
李慶安搖搖頭笑道:“昨天在宣陽坊看了一處宅子,覺得有些舊了,而且隔壁就是坊市,吵鬧得厲害,我不喜歡。”
李林甫微微一笑道:“我手中倒有好幾處宅子,反正也空在那裡,你揀一處喜歡的去住,隨便你住多久。”
“多謝相國厚愛,屬下還是想買一處屬於自己的宅子,將來也好成家立業。”
李林甫笑了笑,不再勉強他,他話題一轉便問道:“下人說你有要事找我,是什麼?”
“回稟相國,我是從高翁的府上過來。”
“等一等!”
李林甫一擺手止住了他,他拉了一下繩子,進來一名侍衛,“請相國吩咐!”
“我有重要事情,不准任何人來打擾!”
待侍衛退了下去,李林甫斜睨了一眼李慶安,心中微微有些不爽。
“你說吧!高大將軍讓你帶了什麼口信?”
“高翁讓我帶一句話給相國。”
“什麼話?”
“高翁說,細水才能長流。”
李林甫背著手在房間裡慢慢踱步,他明白高力士的意思,狡兔死,走狗烹,他李林甫就是聖上的一條狗,如果把聖上所有的眼中釘都除掉了,那也就是他的烹煮之日,可是如果不把太子幹掉,一旦太子即位,他李林甫不也一樣難逃一死嗎?
讓他兩難啊!這是一個錯綜複雜的局,他該怎麼樣才能破這個局呢?李林甫歎了一口氣,其實關鍵還是得看李隆基,看他有沒有這個心真的廢掉太子。
李林甫走到窗前,注視著窗外他這座占地廣大的宅子,這座宅子裡住滿了他的妻妾兒女,他已經快七十歲了,留年不多,他得在有生之年,給子孫們留點什麼,至少能讓自己的子孫能夠繁衍下去。
他不由又想起了長子對他的勸告,‘父親固然殺伐果斷,但做事也太絕,不給自己留條後路,以至於仇家遍佈天下。’
可是權力鬥爭,真的可以容情嗎?李林甫苦笑一聲,他回頭對李慶安道:“你可告訴高大將軍,我會慎重考慮他的勸告。”
“屬下遵命!”
李慶安答應一聲,卻沒有告辭,李林甫瞥了他一眼,便笑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上次相國告訴我,讓我做一件事,可現在已經近一個月了,相國還是沒有告訴我這件事是什麼?”
李林甫呵呵地笑了,很好,還沒有忘記自己的話,他坐了下來,便道:“事實上,你已經在做了。”
李慶安一怔,“相國是指九門巡查使?”
“不錯,我說的就是九門巡查使,不過這只是開始。”
“請相國明言。”
李林甫深深看了他一眼,便壓低聲音道:“這段時間,你給我好好留意一個人。”
“誰?”
“慶王李琮!”
‘慶王李琮.....’李慶安心中默默念了兩遍,躬身道:“屬下明白了,一定會親自做好此事。”
李林甫見他慷慨應允,心中很滿意,便走上前拍了拍李慶安的肩膀,笑眯眯道:“七郎,我知道你父母雙亡,這樣吧!除夕之夜,你到我府上來,就像回自己家一樣。”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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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3:17
第八十六章 揚州來客
由於臨近新年,李隆基特地下旨。准許兩市開夜,坊門到亥時三刻方閉,東西兩市的貿易量明顯擴大了,尤其是春明門外的天寶渠碼頭上更是熱鬧,從各地來的船隻擠滿了河道,官船上滿載著各種大宗物品,茶、米、鹽、油等等。
而私船上則主要為地方特產,揚州所出錦、鏡、銅器、海味;潤州的京口綾衫、綾繡;杭州的銅器、羅、吳綾、絳紗;廣州的玳瑁,真珠、象牙、沉香;洪 州的名瓷、酒器、茶釜、茶鐺、茶碗;宣州的空青石、紙筆、黃連;以及蘇州的三破糯米、方文綾等等等等,數十州的貨船雲集京城,晝夜喧呼,燈火不絕。
碼頭上更是人來人往,各大店鋪派來點貨的夥計,搬運物品的勞力,載物的馬車,一派熱氣騰騰的景象。
這時一隊從揚州過來的船隻緩緩地靠岸了,船上滿載著上等茶葉,從第二艘船的船篷裡鑽出一人,他年約四十歲,穿一身青色袍衫,皮膚黝黑。體格壯實,他遠遠地眺望遠處黑黝黝的長安城牆,不由輕輕歎了口氣,眼中充滿憂慮。
船輕輕地在碼頭上一撞,開始靠岸了,中年人進船艙拾起自己的包裹,憂心忡忡地上岸了。
他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長安,輕車熟路地找到租車處,一名夥計熱情地迎出來,“客官,要租馬車嗎?”
“我租一輛馬車。”
中年人雖然說的是官話,但明顯帶有揚州那邊的口音,夥計立刻一擺手,一輛馬車駛了過來,中年人坐上馬車,吩咐一聲,“去東市!”
馬車起步,向春明門駛去。
半個時辰後,中年人在東市下了馬車,他進了東市,很快便來的銅器行,此刻客人已經不多了,各家店鋪都在忙碌地準備新年貨物,中年人慢慢走到一家銅器鋪前,對正忙碌的店主低聲道:“二哥!”
店主一怔,回頭看見了中年人,他大吃一驚。“三弟,你怎麼來了?”
“哎!一言難盡。”
店主向兩邊看看,一把將他拉進店裡,遠遠聽他低聲問道:“我聽說官府在通緝你家東主,到底為什麼?”
.........
永福坊慶王府前,幾匹馬從遠處飛馳而來,夜色中,幾名黑衣人從馬上跳下,飛奔上了臺階,一名首領拱手道:“請稟報慶王,揚州有緊急情報。”
門房不敢怠慢,立刻奔進去稟報,片刻門開了,一名管家出門,對幾名黑衣人道:“殿下讓你們立刻去書房。”
幾名黑衣人一閃身進了偏門,門吱嘎一聲又關上了,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一座屋頂上撲愣愣地飛起了一羽鴿子,盤旋一圈,迅速向東內苑方向飛去。
書房裡,慶王李琮一見到黑衣人首領便急不可耐地問道:“有那鹽商的消息嗎?”
“殿下。那個鹽商杜泊生從獄中逃脫後,大家四處探查他的下落,揚州剛剛傳來最新情報,他已經派人帶信進京了,這個人極可能是他原來的管事元鎧。”
“什麼!”李琮勃然大怒,他重重一拍桌子道:“你們這群笨蛋!我養你們做什麼的,一個小小的鹽商都抓不住,居然還讓他的人進京了。”
黑衣人嚇得連連磕頭,“殿下息怒,揚州之事不歸卑下管,卑下一定竭盡全力,在京城抓住杜泊生派來的人。”
“哼!我給你們三天時間,如果抓不住來人,我就要你們的腦袋,滾吧!”
黑衣人磕一個頭,連滾帶爬地跑下去了,李琮心中心中十分煩躁,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讓李琮煩惱的原因是揚州那邊出了一件大事,揚州太守盧渙是太子系的人,二十天前,盧渙得到舉報,鹽梟杜泊生現身江都縣一家青樓,他立即派近百衙役 去抓捕鹽梟,人抓住了,因為販賣私鹽數量巨大,鹽梟杜泊生被判處了死刑,準備報批刑部核准後處斬,杜泊生為了活命,竟供出了慶王的幾樁走私大案。盧渙見事 情嚴重,便準備押解杜泊生進京。
不料消息卻走漏了,慶王系的江淮轉運使劉長雲立刻聲稱杜泊生是用船販私鹽,案犯應由他們處理,盧渙自然不幹,兩人鬧了起來。
就在鹽梟杜泊生被押解進京的半路,劉長雲派人去攔截,但在搶劫人犯的過程中,杜泊生卻被一夥神秘之人救走,下落不明。
盧渙和劉長雲幾乎是同時上書彈劾對方,這件事至今沒有結論,有點不了了之的跡象。
鹽梟杜泊生的存在,對慶王李琮是個巨大的威脅,為了解除這個隱患,慶王不遺餘力地派他養的武士前去抓捕杜泊生,不料人沒抓住,杜泊生倒派人進京了。
不用說,來人的手中一定有什麼不利於他的證據,一旦落入東宮,他李琮這幾年的努力便付之東流了。
李琮心中煩躁不安,背手在書房裡來回踱步,這時,一名白衣年輕人走進了書房。他躬身道:“父王,聽說有揚州的消息了?”
李琮見到年輕人,連忙擺手道:“俅兒,你來得正好,為父正要找你。”
年輕人名叫李俅,是慶王獨子,他本來是前太子李瑛的長子,開元二十五年李瑛被殺後,他便過繼給了膝下無子的李琮。
李俅今年二十歲,雖然年輕,卻精明能幹。頗有謀略,一直被慶王深為器重,他聽說揚州有消息傳來,便急忙趕來。
李琮坐下來便歎口氣道:“剛剛得到揚州的消息,杜泊生派人進京了。”
李俅一愣,“那杜泊生抓到了嗎?”
“沒有抓住,但聽說他的派心腹進京,我很擔心他會對我不利,我剛才已經讓趙元淩負責此事,可我又害怕他辦不成事。”
李俅立刻站起身道:“父親,讓我來負責吧!我一定會抓住此人。”
李琮點了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你來抓此事,我讓閻先生幫你,一定要儘快抓住此人,絕不能讓他和東宮的人接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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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內苑,李慶安正坐在燈下看一卷鴿信,在唐朝,鴿子又叫飛奴,已經被用來送信,自從李林甫讓他密切注意慶王后,他便安排了一支特別小組,專門收集慶王的情報,包括密切監視他的府邸,他剛剛得到情報,今晚有神秘地黑衣人出入慶王府,還隱隱聽到‘揚州急事!’
李慶安將鴿信在燈上燒掉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必須要先瞭解揚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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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楊釗的棒傷已經漸漸好了,雖然被貶為萬年縣令,但他卻不辭勞苦,每天兢兢業業的審案理事,就仿佛變了一個人,深得京兆尹蕭炅的好評,幾次向皇上表他的政績。
這一切都來自於他新得的一名幕僚,他的幕僚叫令狐飛,和他是同鄉,明經科出身。但因身材矮小、相貌醜陋而被吏部選淘汰,沒有能入仕,半個月前,他 得楊釗的老朋友,蜀中大富豪鮮于仲通的推薦,來京做了他的幕僚,雖然進京不久,但令狐飛卻對長安的權力格局瞭若指掌,他勸楊釗韜光養晦,少說多做,讓聖上 看到他的能力。
楊釗深以為然,便一洗他的紈絝風格,賭館不去了,花酒不喝了,李慶安奪走的孿生姐妹也不要了,整天忙碌於政務之中。
眼看要到新年了,楊釗也更加忙碌,不過這幾天他的心情不是很好,原因是他的地盤上又多了一支九門巡查營,按理九門巡查營幫助他維護治安,扼制金吾 衛的飛揚跋扈,應該是好事才對,可問題是這九門巡查使竟然是李慶安,李慶安雖然談不上是他的死對頭,但也讓他心中極為不爽,娘的,敢搶他的女人!
一早,楊釗正在縣衙裡昏頭昏腦地批閱案書,案中之事無非是張大娘家的雞丟了,李二嬸上茅房時被人非禮之類,實在談不上什麼大事,這時,他的幕僚令狐飛抱一疊案書走了進來。
“楊縣令,你聽說沒有,平康坊有幾個回紇人當街調戲民女,被巡查營各棍打一百,一人被當場打死。”
“哼!全部打死也與我無關,讓那李慶安自己收屍去。”
“楊縣令似乎對李慶安成見頗深?”
令狐飛放下案書笑了笑道:“不就是兩個女人嗎?楊縣令何必為這點小事豎敵。”
楊釗歎了一口氣道:“我倒不是為兩個女人,說實話,那兩個女人就算還給我,我也帶不回家,只是這小子來長安才一個月,就如此風頭勁出,我心裡不爽啊!”
令狐飛微微一笑,“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別看他現在風光,但他根基不深,一旦他得意忘形,便是他倒楣的時候了,所以,楊縣令大可不必把他放在心上。”
楊釗輕輕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但願他栽個大跟鬥。”
這時,一名衙役匆匆跑進來,稟報道:“縣令,秘書監同正員來訪。”
楊釗一怔,‘秘書監同正員’這會是誰?
令狐飛笑道:“就是慶王之子李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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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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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3:44
第八十七章 各施手段
萬年縣衙位於親仁坊內。不遠處便有一座晴川酒肆,時值上午,酒肆的幾乎沒有客人,大堂裡冷冷清清,夥計們正忙碌地打掃衛生,在二樓最裡面的一間雅室裡卻有客人,門口站著幾名侍衛,連來送酒水的夥計也不准入內。
房間裡,李俅正低聲給楊釗說著什麼事。
“楊縣令,我也知道這件事很難辦,但沒有辦法,我父王在揚州別宅記憶體有很多重要的書信,現在都被那家賊盜走了,此事事關重大,煩請楊縣令儘快替我們找到此人的下落,父王會有重謝。”
楊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道:“慶王殿下相求,我當然會全力幫忙,可是總要有一點線索吧!不然長安大海撈針,我們去哪裡找去?我們辛苦一點倒沒什麼,就怕誤了慶王殿下的事情。”
“我們的線索確實也不多,他原本姓何。不過估計名字也變了,只知道此人最近從揚州逃來長安,揚州口音,身材不高,皮膚很黑,三十余歲,原本是個跑水路的商人。”
“跑水路的商人?”
楊釗眼睛一亮,笑道:“最近揚州來了很多貨船,他會不會混在其中進京?”
李俅點點頭,“這確實是條線索,我們也想到了,但我們沒有官府尋查便利,所以才來請楊縣令幫忙。”
“呵呵,這不算什麼,所有的疑犯我都會抓起來。”
楊釗站起身,拱拱手道:“請小王爺轉告慶王殿下,為慶王效力乃是我的榮幸,我一定會竭盡全力。”
“那就多謝楊縣令了,人抓到後,請務必交給我們王府,屆時,我父王會有重金酬謝。”
........
午飯剛過,萬年縣縣衙便動員起來了,縣令楊釗發佈命令,最近一名江洋大盜從揚州逃到長安,恐怕會對長安治安不利,著令全體衙役出動。搜查這名大盜,而重點便是漕運碼頭,不僅是揚州的船隊,所有從東南方向過來的船隊都有嫌疑,全體船主都必須去縣衙接受詢問。
與此同時,長安縣也在搜尋一名和揚州有關的**大盜,兩個縣幾乎是同時發動,連金吾衛的巡街也變得嚴格起來,凡揚州口音的男子一概帶去軍衙盤問。
一時間,‘揚州’二字成了長安城身上的一隻跳蚤。
但李慶安的巡查營卻沒有絲毫動靜,他們和平常一樣巡邏檢查。
在崇仁坊益州進奏院的隔壁有一座不大的宅院,緊靠大街,雖然是住宅,但門口的幾棵大樹上卻系滿了軍馬,不時有戰袍鮮亮的軍人進進出出,這裡便是巡查營的臨時指揮中心。
此時李慶安正和荔非守瑜討論著長安發生的怪事。
“將軍,真的很奇怪,長安縣、萬年縣和金吾衛都在尋找和揚州有關的人,更奇怪的是長安縣是尋找**大盜,萬年縣是尋找江洋大盜,而金吾衛則在追查人口販子。各不相同,可奇怪的是他們都一個樣子,中等身材,皮膚黝黑,四十餘歲的男子。”
說到這,荔非守瑜困惑地搖了搖頭,“真的是很奇怪。”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其實一點也不奇怪,這是因為慶王都沒有告訴他們實話,只讓他們抓什麼樣子的人,所以他們就自己發揮了想像,會變成這個結果恐怕慶王也沒有想到,這下子,他們打草驚蛇了。”
荔非守瑜一愣,“這件事怎麼和慶王有關?”
“不和慶王有關,李俅跑去找他們做什麼?”
見荔非守瑜一臉茫然,李慶安笑了笑道:“這個揚州人事情很小,但它能掀起巨大的波瀾,不可小視。”
今天上午,李慶安從王珙那裡打聽到了消息,揚州刺史盧渙和江淮轉運使劉長雲互相彈劾對方放掉鹽梟,兩本奏摺中書省已經上報,但沒有一點音信,王珙隨即又含蓄地告訴他,慶王要找的就是這個鹽梟,李慶安立刻明白了李林甫的用意,李林甫是要自己查手這件事。
荔非守瑜低頭想了想道:“那我們是袖手旁觀嗎?”
“為什麼要袖手旁觀,這件事我們也要追查到底。”李慶安取出一張紙遞給他道:“這是我的方案,就照我的計畫行事。”
荔非守瑜接過方案看了看道:“我明白了,我這就去佈置。”
他起身匆匆去了。李慶安又陷入了沉思之中,為什麼李林甫要自己插手慶王的事情,他的用意何在?
.........
夜幕悄然降臨了,安德坊的街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步履匆匆,急著趕回家吃晚飯,這時一名身著衙役皂服的男子騎馬進了坊門,他滿臉疲憊,罵罵咧咧地在大街上左穿右行,顯得格外急躁。
這個男子姓焦,是萬年縣的法曹,在大唐的官場體系中,他們屬於吏,沒有品級,地位相對低下,只比普通人拿多一點點的永業田,每月還有一點公廨錢補 貼,至於祿米、俸料,更是少得可憐,僅夠養家糊口,所以這位焦法曹也是想方設法搞外快,臨近新年,大宗貨物紛紛進京。他便在西市找到一份兼職,夜間替一家 米鋪守倉,一夜五十文。
他是趕回家吃兩口飯,然後換身衣服去西市,焦法曹家在一條偏僻小巷的最裡面,房子是父親留下,已經很舊了,這也是他的一塊心病,他要儘快攢一筆錢,趕在夏天來臨時把房子修一修,否則下雨時。他的房子會漏得一塌糊塗。
“娘子,我回來了!”焦法曹翻身下馬,用勁敲了敲木門。
門開了,一個穿著粗布長裙的少婦從門內出來,指了指家裡小聲道:“家裡有客人。”
“是誰?”焦法曹語氣有點不高興,怎麼挑吃飯時來。
“是幾個軍人,為首是名軍官,他說認識你,我不知道該不該給他們煮飯,家裡米不多了。”
“讓我去看看。”
焦法曹心中詫異,他推門進了院子,頭一下子大了,他的院子裡竟站著幾名巡查營的士兵,一名長臉軍官正在教他六歲的兒子射箭,他認識,是巡查營副使荔非守瑜。
“荔非將軍,你們.....有事嗎?”焦法曹撓撓頭問道。
荔非守瑜放了他兒子,笑呵呵道:“是有件小事找焦法曹。”
“什麼小事?”
焦法曹心中有些不安,難道自己兼職的事情被他們知道了?想想又不對,他是在西市兼職,和萬年縣巡查何干?
“焦法曹,我們外面說話不便,進屋去說吧!”
“好,請進吧!”
焦法曹請他們進屋,又給娘子使個眼色,意思叫她不要煮飯。
荔非守瑜坐下來,便取出一餅二十五兩重的銀子,推給了焦法曹。
焦法曹眼睛瞪大了,他望著白花花的一錠銀子,結結巴巴道:“你這、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們只是想和焦法曹做筆交易。”
“什麼....交易?”
“今天搜捕那個揚州人,是由你主導吧!”
焦法曹愣了一下,道:“那件事是由王縣尉主導,我只是他的副手。”
“至少你全部知情,對嗎?”
“這當然,不過這件事很煩,要連夜查,我晚上還有事。便不管了。”
荔非守瑜笑了笑,“是去西市守夜吧!”
焦法曹見他們把自己調查得清清楚楚,心中驚訝之極,連忙道:“你們就明說吧!到底有什麼事找我?”
“是這樣,我們巡查營也接到同樣的任務,尋找這個揚州人,而且壓力很大,可你也知道,我們剛剛組建,實在是不瞭解情況,所以我們想和你做個交易,只要你提供萬年縣詳細的調查情報,我每天付你十兩銀子。”
說到這,荔非守瑜把二十五兩銀子往他面前一推,“這是額外的,怎麼樣?”
焦法曹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二十五兩銀子,可以兌到二十八貫錢,另外每天還有十兩銀子,這一下子他至少可以賺到五十兩銀子,這要他守多少個夜才賺 到,有這筆錢,他還去守什麼夜,晚上可以摟著娘子睡覺了,況且,這又不是裡通外國,只是兩個部門之間的功勞爭奪,不犯什麼國法。
想到這,他咽了口唾沫,小聲道:“只要你們答應,不出賣我就行。”
荔非守瑜呵呵地笑了,“我們出賣你有什麼好處?你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再說出賣你,不就把自己暴露了嗎?焦法曹,你說是這個理吧!”
焦法曹終於下定了決心,“好!我們就一言為定。”
他伸手取了銀子,興奮得冒出光來,道:“今天我們排查從揚州來的漕運船,已經找到了線索。”
“哦?什麼線索?”
“昨天晚上有一隊運茶的船從揚州而來,船主說,他們船上確實有一個四十幾歲的男子搭船,江都人,中等個頭,皮膚黝黑,以前就是做水路生意的,完全 符合條件,這個男人自稱姓蘇,上岸後租了一輛馬車,我們從騾馬行查到他是去了東市,不過不知道是東市的哪一家店鋪,現在衙役們已經東市監視得嚴嚴實實,准 備今天晚上開始一家一家的排查。”
“原來如此!”
荔非守瑜點點頭笑道:“那現在你還不快回去,一起參與排查,如果到時你能幫我們一把,我們還會另有重謝。”
“好,我吃完飯就走,娘子,多做一點飯!”
荔非守瑜連忙站起身笑道:“不用了,我們還要繼續巡查,你快點去就是了。”
一群人告辭而去,焦法曹將大門一關,頓時激動得跳了起來,掏出銀餅,左看右看,眼睛都冒出光來。
“焦郎,咱們家的米不夠啊!要不我鄰居家借一點。”焦娘子從廚房走了出來。
“還去借什麼米,咱們發一筆財了!”
焦法曹把銀子塞給娘子,咧嘴笑道:“你的郎君還是能幹吧!”
“焦郎,會不會出事啊?”焦娘子捧著銀子害怕地問道。
“不會出事!”
焦法曹拍拍胸脯,“我心裡有數呢!”
吃了兩口熱水泡剩飯,焦法曹匆匆地向東市去了。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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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4:05
第八十八章 軍政之爭
入夜,東市的氣氛已經變得有些詭異了。到處是衙門裡的公差,萬年縣的近百名衙役,以及楊釗從京兆府衙借來的兩百名衙役,將整個東市都布控起來了, 門口點著數百火把,照如白晝一般,站著幾十名衙役守門,每出來一個人都要仔細盤查,中等身高、皮膚稍黑的中年男子都要被扣留。
每一輛馬車也要仔細搜查,箱子打開,捆包解開,不放過任何可疑的角落,而其餘衙役分為四組,沿四條大路同時開始挨家挨戶排查。
平江銅器鋪內,店主蘇元綸一路小跑,奔進了內院,他跑上二樓,急促地敲著一扇門,“三弟,快開門!快點!”
門開了,露出了中年男子黝黑的臉龐。他叫蘇元鎧,正是揚州大鹽梟杜泊生派來進京告狀的心腹,慶王在揚州的勢力不除,杜泊生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蘇元鎧有個遠房叔父,便是司農寺少卿蘇甯,蘇元鎧便是想通過他的關係,將狀紙遞上去,他一早去找叔父,卻得知叔父去隴右視察水車去了,要十天后才返回,這令他十分沮喪。
不料從午後開始,滿城便開始搜捕可疑的揚州人,蘇元鎧立刻便意識到,這個可疑的揚州人,極可能說的就是自己,他不敢再街上逗留,匆匆躲回了兄長的店鋪。
“大哥,有情況發生嗎?”
“三弟,事情不妙,東市開始挨家挨戶盤查了,你躲在這裡太危險了,我必須要送你離開。”
“可是,我怎麼出得了東市大門?”
蘇元鎧也急道:“不如這樣,我躲在水井或者地窖裡,或許能躲過他們的搜查。”
“我也想過,可是我擔心夥計出賣我們。”
蘇元綸低頭走了幾步,忽然抬頭道:“不如這樣。你從大門離去,然後從後門翻牆進來,翻中間那棵老槐樹,我會在那裡放一架樓梯。”
“那好,我這就走。”
蘇元鎧簡單地收拾了一點東西,在幾個夥計的目睹中,匆匆出門了,可不久,他便悄悄地躲進了地窖,被扣在一隻長滿銅銹、佈滿蛛網的巨大銅鐘下面,蘇元綸則將一些零散的錢物,隨便丟棄在房內。
.......
“開門!”銅器鋪的大門被敲得咚咚直響。
一名夥計心驚膽戰地開了門,焦法曹帶著十幾名衙役闖了進來。
“你們店主在嗎?”
“在!在!”
蘇元綸匆匆走出來,拱手陪笑道:“我就是店主。”
焦法曹上下打量他一眼,“你是哪裡人?”
“小人原籍揚州海陵縣人。”
“揚州人?”焦法曹哼了一聲,問道:“這兩天有沒有什麼親戚朋友從揚州過來?”
蘇元綸瞥了幾個夥計一眼,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沒有,絕對沒有!”
“那好,按照規矩,我檢查一遍。把你夥計名冊交出來。”
焦法曹一揮手,衙役們開始進屋搜查了,搜人是假,搜財才是真,幾乎每一個衙役都向內院奔去。
大件東西是不敢拿的,小偷小摸總是難以避免,最好能遇到女人金釵、銀鐲之類,順手牽羊便歸了自己。
很快,他們便有了收穫,幾乎每個人都找到了值錢的東西,或銀釵,或零散的銅錢、或綴著珍珠的荷包等等。
“法曹,沒有查到可疑的人!”有了收穫的衙役們不願久呆了。
焦法曹點點頭,他隨手將夥計名冊丟在桌上,對眾人道:“走吧!”
可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他忽然發現一名夥計向自己使了個眼色。
.........
萬年縣衙在東市的行動很快便引起金吾衛的效仿,近五百名金吾衛官兵也開始在東市收網似的盤查,同時,一百五十名巡查營騎兵也出現在東市的大街上。
東市出現了三支體系的人馬,兩支軍、一支政,萬年縣衙役當然有權力在東市內抓捕盜賊;而巡查營維護治安,也是他們的本職;金吾衛的巡街使抓捕盜賊更是理所當然。
三支體系的隊伍仿佛走馬燈一般,在東市幾百家店鋪裡進進出出,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一直折騰到近亥時,三百閉市金鐘聲響起時,近千人軍政人員才仿佛潮水般地退去,誰也沒有抓到所謂的‘揚州大盜。’
焦法曹回縣衙簽了字。便可以回家了,這時長安城的閉坊鼓聲也開始敲響了,大街上的人紛紛向自己所住的坊奔跑,鼓敲八百下後,坊門將閉,將持續一刻多鐘。
焦法曹縱馬疾奔,可他距離安德坊還有數百步時,幾十名巡查營的騎兵在他前面攔住了去路。
李慶安終於露面了,他跟在荔非守瑜身後,一言不發,荔非守瑜上前笑道:“焦法曹,今晚可查到什麼了嗎?”
焦法曹認識李慶安,他連忙對李慶安拱手道:“李將軍,縣衙是沒有什麼收穫,但我卻知道,那個揚州人藏在哪裡了,我正準備告訴你們。”
“他藏在哪裡?”李慶安問道。
“李將軍不妨去查一下東市的平江銅器鋪,我覺得這家鋪子裡有問題。”
他話音剛落,李慶安便一揮手,“回東市!”
數十騎兵一陣狂風似的疾奔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焦法曹。
東市的大門此時應該已經關閉了,但李慶安卻看到大門留有一條縫,十幾名衙役堵在大門口。李慶安的眼睛眯了起來,這說明楊釗也同樣得到了消息。
“沖進去!”
李慶安抽出橫刀,在空中一揮,厲聲喝道:“閃開!”
刀光森冷,十幾名衙役認出了他,嚇得紛紛向兩邊躲閃,數十騎兵霎時沖進了東市,激烈的馬蹄聲敲碎寧靜的夜色。
戰馬的鐵蹄在石板上敲擊,數十騎兵向西南角的銅器行殺氣騰騰奔去,無數的窗戶都推開了一條縫,一雙雙眼睛不安地注視著鐵騎從自己的店鋪前飛馳而 過。在經過‘拓枝鄉’珠寶鋪時,窗戶也悄悄推開了一條縫,一名老年粟特人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李慶安,良久,他點點頭,回頭道:“就是他!”
........
在平江銅器鋪前,數十名衙役手執火把,將店鋪照如白晝一般,楊釗手握長劍站在大街上,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店鋪裡的情況,在他旁邊站著一名夥計,手裡拎著一大袋錢,這是他告發店主得到的獎賞。
這時,店鋪裡傳來一陣喝喊聲,“抓到了!”
楊釗立刻興奮起來,快步向店門走去,只見數十名衙役從內院拖出一人,中等身材、皮膚黝黑,滿臉憤恨之色,他正是藏在地窖裡被搜到的蘇元鎧,在他身後,他的兄長蘇元綸也被抓了出來,他忽然看見了夥計,兩隻眼恨得要噴出火來,夥計嚇得低下了頭,不敢和他對視。
楊釗慢慢走上前,用長劍抬起蘇元鎧的下巴,得意地笑道:“沒想到吧!昨天才來長安,今天就被本縣抓住了。”
蘇元鎧怒喝道:“我犯了哪條王法?你們隨意抓人!”
“呵呵!果然是揚州口音。”
楊釗冷笑一聲道:“你把慶王的東西交出來,或許我會饒你一命。”
“我沒有什麼慶王的東西!你們抓錯人了。”
這時,馬蹄聲如雷,李慶安率領數十名騎兵風馳電掣般地趕到了,他們馬不停蹄地圍著衙役們飛奔,衙役們被繞得頭昏腦脹,個個心中忐忑不安,楊釗更是臉色大變,惡狠狠地盯著李慶安。這混蛋又要來壞自己事了嗎?
李慶安一擺手,騎兵們停了下來,他在馬上拱手對楊釗笑道:“楊兄,這麼晚了,還不回家休息嗎?當心嫂夫人又要誤會了。”
“哼!李將軍鼻子好靈啊!”
“彼此!彼此!楊縣令不是一樣消息靈通嗎?”
李慶安手中刀一指蘇元鎧,“來人!將此人給我帶走。”
十幾名騎兵上來便要搶人,楊釗大怒,攔住騎兵道:“且慢!”
“怎麼?楊縣令要妨礙軍務嗎?”李慶安淡淡道。
“你休要用大帽子壓我,我也在執行公務,這個江洋大盜是我抓住的,自然由我來處理,你們巡查營休得插手。”
這時,一名衙役拎著一隻藍色粗布包裹跑出來,“縣令,這是他的包裹。”
李慶安縱馬上前,不等這名衙役反應過來,他刀一挑,包裹便到了他的手中。
“很好,辛苦你了。”
“李慶安!”
楊釗終於怒吼起來,“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楊縣令說得太誇張了,我哪裡敢欺你,你抓江洋大盜,我也抓江洋大盜,你是為公事,我也是為公事,你有權捕人,我也有權抓人,楊縣令,你放心,我會在奏摺中表你一功,其實咱們都是為聖上辦事,又何必斤斤計較呢?”
說完,他給眾騎兵使了個眼色,荔非守瑜大喝一聲,率先沖上,將眾衙役和蘇元鎧衝開,緊接著,數十名騎兵紛紛上前,形成一道馬牆,不等楊釗他們沖上 來,眾騎兵便調頭向大門奔去,眨眼便消失在轉彎處,只見幾名押住蘇元鎧的衙役被打得頭破血流,捂著頭蹲在地上,而蘇元鎧已經不見了蹤影。
“楊縣令,人被他們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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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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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4:38
第八十九章 各逞心機
“縣令,現在我們怎麼辦?”
王縣尉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此時的楊釗就仿佛一隻鬥敗的公雞,滿臉沮喪,嘴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半晌,他一跺腳道:“先回去!”
楊釗回到縣衙,坊門已經關閉了,他們由於是公務,便叫開坊門,回縣衙胡亂歇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一名衙役飛奔跑來報告,那個揚州大盜被關押在東內苑軍營內,李慶安沒有動靜。
這時,楊釗的幕僚令狐飛也聞訊趕來了,楊釗一見到他,便急忙將他拉進了內室。
“先生,昨天晚上....”
不等他說完,令狐飛便笑道:“楊縣令不必多說了,我已經知曉,我只想問楊縣令,為什麼要忍下這口氣?”
楊釗恨恨道:“若不是此事是慶王私托。我早就上本參他了。”
“問題就出在這裡,楊縣令以為慶王託付給你之事,真是抓家賊那麼簡單嗎?”
楊釗一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昨天萬年縣、長安縣、金吾衛皆得到慶王的託付,可理由各不相同,一個是江洋大盜、一個是**大盜,一個是人口販子,但目標都是揚州人,楊縣令想過這是為什麼嗎?”
楊釗略一沉吟便道:“難道是慶王沒有說實話?”
“不錯!正是如此,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絕不是什麼揚州別宅內盜,應該是另有隱情,慶王沒有對縣令說實話。”
“那會是什麼事?”楊釗的眉頭皺成一團。
令狐飛背著手走了幾步,微微笑道:“楊縣令是禦史出身,難道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楊釗忽然醒悟,“是了!”
他連忙對令狐飛道:“我前段時間聽聞江淮轉運使和揚州刺史互相彈劾對方私放鹽梟,難道會是這件事?”
令狐飛又問道:“可知道具體詳情?”
楊釗搖了搖頭道:“這件事很隱密,只有禦史中丞和相國知曉具體詳情,我是從侍御史韓緯那裡聽說,他也不是很清楚。”
令狐飛沉思了片刻,便道:“我估計這件事非同尋常,極可能涉及到慶王的**,李慶安把這件事搶走,我認為對楊縣令是福不是禍。”
楊釗恍然大悟,他連忙問道:“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我以為楊縣令要做兩件事情,首先是不要插手此事。把它直接推給慶王,讓他自己去解決。”
楊釗點點頭,“我會立刻去告之慶王,讓他自己去解決,那第二件事情是什麼呢?”
“第二件事就是楊縣令要儘快做出政績,讓皇上找到提升你的藉口。”
楊釗眉頭一皺,“這政績可不是說有就有的,需要時機才行。”
令狐飛眯著眼笑了,“縣令,很多事情是事在人為。”
........
東內苑軍營內,李慶安背著手在大帳裡走來走去,他蘇元鎧的包裹裡他找到了一本冊子,上面詳詳細細記錄了慶王在揚州參與販運私鹽的事實,是鹽梟杜泊生準備上訴朝廷的狀書.
雖然他隱隱猜到這件事不會簡單,但卻沒有想到慶王竟會販賣私鹽,而且數量巨大,這件事讓他有點為難了,這件事固然是李林甫的交代,但他也不想由此得罪慶王。
這時,荔非守瑜拎著一隻藍布包裹匆匆走了進來,笑道:“將軍。辦成了。”
李慶安大喜,連忙道:“快拿給我看看。”
荔非守瑜將藍布包袱打開,裡面是三本一模一樣的冊子,他笑道:“我在東市刁家印刷鋪找到了一名譽寫高手,他做成了兩本副冊,足以以假亂真。”
李慶安攤開三本冊子,果然都是絲毫一致,他甚至分不出那本是真的杜泊生狀書,“好!做得好。”
李慶安連連點頭稱讚,他又問道:“這個抄書人你留意了嗎?”
“將軍放心,我一直就在他身旁,書抄好後,我又派人送他去了鳳翔親戚家,一個月之內,不會返回長安。”
見荔非守瑜做事情滴水不漏,李慶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去一趟大理寺,把人犯轉送大理寺吉少卿,這件案子咱們就算公事公辦了。”
荔非守瑜問道:“將軍,那這幾本文書呢?也要送一本嗎?”
“不!“
李慶安笑了笑,“這些文書由我親自處理,不能公開。”
他把冊子收了起來,又笑道:“你先去吧!等會兒我要接見一個重要的客人。”
荔非守瑜答應了,便押著人犯離開了東內苑。
.......
荔非守瑜剛走沒多久,一名軍士便飛奔進來稟報:“將軍,慶王之子有急事要見將軍。”
李慶安笑道:“快請他進來!”
片刻,李俅步履匆匆地走進來,老遠便拱手道:“李將軍,一早打擾了。”
“小王爺客氣了。快快請進。”
李慶安將李俅請進營帳,又命士兵去倒一杯茶,李俅心急如焚,連忙道:“李將軍昨晚在東市抓到的揚州大盜還在嗎?”
李慶安一怔,“我一早就派人送去大理寺了,怎麼,這名大盜和慶王殿下有關嗎?”
“哎呀!”李俅重重一拍大腿,他還是晚了一步。
“李將軍,這個大盜手中有我父王的書信要件啊!”
“啊!”李慶安‘騰!’地站了起來,“慶安不知,我這就派人去大理寺把人犯要回來,來人!”
立刻進來了兩名士兵,“將軍請吩咐!”
“不!我親自去要,給我備馬。”
李俅連忙攔住他道:“李將軍的心意,我心領了,既然去了大理寺,我自有辦法,就不勞李將軍了。”
說到這,他猶豫一下問道:“不知那盜賊隨身攜帶的文書是否也送去大理寺?”
“那倒還沒有,我準備直接上呈相國。”
李慶安從櫃子裡取出一個粗布印花包裹,笑道:“這就是人犯的隨身物品。”
他將包裹打開,只見裡面是一些零星銅錢和幾錠銀子,還有一件隨身洗換的衣服。李俅一眼便看見了在衣服中間夾著一本冊子,他心中頓時狂跳起來,東西還在!
李慶安從中間抽出那邊冊子,笑道:“就是這本文書,還是封好的,我不敢私拆,準備上呈相國。”
“李將軍,這本文書能不能給我?”
“這個......”李慶安面露難色,道:“小王爺也知道,如果人犯招供了,卻拿不出這本冊子。恐怕我難以自圓其說。”
李俅連忙深深施一禮,“李將軍,此事事關重大,若李將軍把它給我,我父王將銘記於心,一定會重謝李將軍。”
李慶安沉思了片刻,便歎口氣道:“慶王之請我怎能回絕,這樣吧!我可以拖一拖,這本書我給你,但下午你必須還給我,只要外形一樣就行,至於內容,小王爺自己看著辦吧!”
李俅大喜,“我下午一定送還!”
他千恩萬謝地接過狀書,只見是被完全封好的,封口處還杜泊生的親筆簽名封印,說明沒有人打開過,那個人犯也未必知道裡面的詳情,他一顆繃緊的心頓時松了,把裡面的內容換掉,再讓大理寺獄丞把人犯幹掉,這件事就算解決了。
他看了一眼李慶安,見他笑容誠懇,心中也不由暗暗點頭,這個李慶安很圓滑,倒也不錯。
........
李慶安的巡查營是受李林甫直轄,下午,李俅送回文書後,他便趕去了大明宮。
雖然李隆基已經搬去了興慶宮,但中書省、門下省等大唐的核心機構依然在大明宮內。
李慶安要去的中書省便位於宣政殿的右側,是一座占地龐大的建築,高高的臺階有羽林軍站崗,四周是白玉圍廊環護,裡面光線昏暗,氣勢森嚴,李慶安在臺階下等了片刻。
一名中書省的書吏跑了出來,“李將軍。相國有請!”
李慶安快步走上臺階,步入了這個大唐的最高行政機構,中書省大堂內開闊高聳,氣勢宏偉,以一根中軸線貫穿,左右分佈著中書省的各個部分,舍人室、 侍郎室、書庫、存旨庫等等,而正中間便是著名的‘中書門下’了,也就是相國們開會決定軍國大事的地方,並且列吏房、機務房、兵房、戶房、刑禮房五房於後。
李林甫的朝房便位於左面,當然李林甫的朝房並不只這一個,他是吏部尚書,在吏部他還有一間朝房,甚至在龜茲的安西大都護府、朔方節度使府等地,他也有象徵性的辦公室。
書吏進去通報了,片刻出來道:“李將軍,相國有請。”
李慶安走進了李林甫的朝房,朝房分裡外兩間,外間是文書室,各種卷宗文書堆積如山,四五名書吏在卷宗後面忙碌著,而另一角,五名中書舍人正在開會 斟酌擬旨,見李慶安進來,皆笑著向他點點頭,里間便是李林甫的正式朝房了,但旁邊還有兩間側房,一間是會議室,另一間則是李林甫的休息室,有時徹夜通宵工 作,回不了府,他便睡在朝房內。
此時是下午,離下朝還有半個時辰,李林甫卻忙碌不堪,眼看要到新年了,朝廷要連休數日,然後大量的事務將同時湧來,外邦來朝、科舉、武舉、春耕、度支等等繁瑣的事情,所以要趕在放假前把它們預先處理好。
李慶安上前兩步,半跪行一軍禮道:“巡查使李慶安參見相國。”
李林甫正在批閱武舉方案,見李慶安進來,他放下筆呵呵笑道:“七郎,我正想到你呢?你就來了。”
“相國找我有事嗎?”
李林甫指了指手中的奏摺笑道:“新年後,立刻要舉行武舉,武舉就是考騎射,一般是步射三石弓,騎射兩石弓,便可算合格,而你卻能開七石大弓,這第一則你莫屬了,我就在想,為何你不參加武舉,博一個功名呢?”
“屬下進京倉促,無暇考慮此事。”
李林甫笑了笑道:“我只是說說罷了,你現在已經是中郎將,考武舉也沒什麼意義,這一般是中原各府兵晉升的臺階,他們不像你們,有打仗立功的機會,只能靠武舉當官。”
說完,李林甫將奏摺放下,便道:“聽說今天一早,你把人犯送到大理寺了?”
“屬下就是來向相國稟報此事。”
“好!到我會議室去講。”
李慶安跟著李林甫走進了會議室,李林甫在一張榻上坐下,一擺手道:“你說吧!”
李慶安便將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最後取出一冊狀書,呈給李林甫道:“屬下趕制了一本副本,副本交給了慶王之子,這是正本,特呈給相國。”
李林甫笑了笑,接過狀書翻看了幾頁,便放下問道:“你是怕得罪慶王嗎?”
“是的,屬下不想得罪慶王。”
“可如果我把這狀書給慶王看,你豈不是立刻被揭穿了嗎?”
李林甫目光微冷地注視著李慶安,等待他的回答。
“屬下以為,相國不會拿給慶王。”
“為什麼?”
“因為屬下不是楊慎衿。”
李林甫的嘴角慢慢地露出了笑意,他越笑越歡愉,最後仰頭大笑起來,“好!說得好,心中無愧,何藏於私?”
李林甫站起身重重一拍他的肩膀,“七郎,你的坦蕩和誠實讓老夫深感欣慰,此事你處理得非常得當。”
“可是,屬下得罪了楊縣令。”
“他!”李林甫不屑地一笑道:“那個人眼中只有利益,只要你有他的利益,就算你們有再深的仇,他也會統統忘記。”
“屬下明白了,那這件事......”
李林甫笑著擺擺手道:“這件事就暫時告以段落,你回去好好休息,過幾天就是新年了,記著除夕之夜來我府上喝杯水酒。”
“屬下一定會到,屬下先告辭。”
“去吧!”
李慶安慢慢退下去了,會議室中只有李林甫一人,他又打開狀書看了看,不由淡淡一笑,走到屋角的香爐前,隨手將狀書扔了進去,片刻,狀書點燃了,越燒越旺,熊熊的火光映紅了李林甫那碩大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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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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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5:00
第九十章 古怪樂器
傍晚時分,李慶安返回了崇仁坊。他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三個小娘聽見他的聲音,激動得從屋裡奔了出來,小蓮和如畫抱著他的胳膊又蹦又跳。
“大哥,我們以為你不要我們了呢?”
“怎麼會呢?我不是讓人回來告訴你們,這兩天特別忙。”
李慶安笑著解釋,他的目光投向了門口含羞倚門的如詩,見她含情脈脈的嬌態,李慶安心中一熱,上前笑道:“如詩,你也以為我不要你們了嗎?”
如詩見他目光火辣,心中怦怦直跳,她害羞得想低下頭,可是妹妹和小蓮都望著她呢,她只得掩蓋住心中的甜意,紅潤的小嘴輕輕一撅,“嗯!有一點兒。”
李慶安哈哈一笑,“怎麼可能呢!不是說一日夫.....那個、那個咱們簡單吃一點飯,我帶你們去逛夜市。”
小蓮和如畫聽說逛街,皆一聲嬌呼,眼睛都亮了。慌不迭地跑去端碗盛飯,李慶安不由笑著搖了搖頭,女人喜歡逛街,自古亦然,他目光熱烈地低下頭,在如詩耳邊低聲笑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麼會不要你呢?”
如詩嬌聲輕顫,連耳朵根都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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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地吃罷晚飯,李慶安租了一輛馬車,載著三個小娘,夜逛長安去了,有了上次買百翠杯的經歷,他是不會再去東市了,東市的東西雖然不錯,卻享受不到逛街的樂趣。
三張俏麗的臉蛋擠在馬車視窗,仿佛三隻興奮的黃鸝一樣,嘰嘰喳喳地議論著長安的夜景,尤其如詩如畫姐妹,更是從來沒有逛過街,她倆快樂得咯咯嬌笑,惹來無數驚奇的目光,李慶安也不由有些飄飄然,這種絕色的孿生姐妹恐怕皇帝也沒有呢!
李慶安心中感慨,她們三個小娘便是一道亮麗的風景了,又何必去別處看美女?感慨歸感慨,李慶安的心中卻始終拋不下琴仙那清麗絕倫的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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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到了西市,三個小娘下車步行。不料,如詩如畫兩個俏麗的小娘一露面,立刻引起了一陣轟動,逛街的人紛紛圍上來,指著她倆議論紛紛,這也難怪, 在古代生孿生孩子,十有**是難產,難產意味著什麼,這就不言而喻了,更何況是這麼漂亮的孿生姐妹,真不知安祿山是從哪裡把她倆找來。
甚至有個胡人上前攔路道:“軍爺,把這兩個小娘賣給我如何?”
結果自然是被李慶安一巴掌打跑。
“你們跟我來。”李慶安笑著拉住兩姐妹的手,一邊一個,走進了一家綢緞莊。
“李大哥,你想給我們買點什麼?”如畫笑靨如花,摟著李慶安的胳膊,撒嬌地問。
“你想要什麼?”李慶安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粉嬌欲滴的臉蛋笑道。
“裙子!”如畫忽閃著大眼睛道:“我最喜歡榴花染舞裙,紅色、綠色,只要色彩豔麗的我都喜歡。”
“好!你想要多少就買多少,如詩呢?”
李慶安又回頭向如詩望去。正好她一雙美眸正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兩人目光一觸,如詩一驚,她慌亂地低下了頭,臉蛋飛過一抹霞紅。
“大哥買什麼我都喜歡。”
李慶安心中大樂,‘這小娘....有意思!’
“客人,你們想要買點什麼?”一名夥計飛奔著迎了出來,他忽然看見如詩如畫姐妹,先是一愣,緊接著眼睛亮了起來。
“我要買裙衣!”李慶安重重敲了敲櫃檯,“把你們所有的綾羅綢緞統統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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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綢緞莊呆了半個時辰,李慶安足足用去了一百兩銀子,折合一百餘貫,一般唐女都是買衣料自己做,但也有現成的裙子,這裡的一條普通長裙不過百文, 他這一百兩銀子足夠買上千條裙子了,當然,也有昂貴的裙裳,比如十貫錢一條的霞帔和二十貫一件的龍綃紗衣,儘管如此,李慶安還是為她們三人買了近百件各式 衣裙,三個小娘又是歡喜,又是埋怨他亂花錢。
如詩如畫便在綢緞莊裡換了不同的衣裙,這樣,兩人便不再那麼引人矚目了,李慶安帶著她們又逛了一圈西市,滑腳便進了一家琴坊,這是一家很大的店 鋪。擺賣著大唐的各種樂器,漢族樂器的琴、笛、鼓、嗩呐、鐘、磬、笙、箏、臥箜篌,以及西域樂器豎箜篌、曲項琵琶、篳篥、五弦琵琶、貝、銅鈸、拍板、大鼓 等等,應有盡有。
‘長安小娘年十五,善彈琵琶慣解舞’,大唐上下無論貴庶,沒有不喜歡音樂的,幾乎稍微有點條件的人家都會培養女兒學習彈琵琶,只是水準高低不同,因此大量的琴坊、樂坊便應運而生。
不過今晚琴坊裡客人不多,只有幾個來修理樂器的顧客,四人走進店鋪,也沒有夥計、小二之類的來應酬,只有一個年邁的琴師,坐在櫃檯前專注地調試琴弦。
“請問!”
李慶安聲音很低,他有些不忍打擾琴師專注的工作。
“請問,我想買三把琵琶,可有?”
“客人是要買琵琶嗎?”
從里間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他拱拱手笑道:“我是琴坊掌櫃,無論客人想買什麼樣的琵琶,我們都有。”
“呵呵!我想買三把名師製作的琵琶,有嗎?”
“當然可以,請客人到里間來。”
李慶安拉起如詩和如畫的手笑道:“走吧!去選你們中意的琵琶。”
李慶安聽如詩說過。她們倆善彈琵琶,只可惜她們的琵琶丟在楊釗別宅中沒有**來,李慶安便記在心上,特地來給她倆買琵琶。
“開心嗎?”李慶安小聲地問如詩道。
如詩輕輕點頭,卻將李慶安的手拉得更緊了,走進一間通道,光線立刻暗淡下來,李慶安趁機在如詩臉上親了一下,笑吟吟地看著她,如詩嬌羞無限地低下了頭,眼中卻露出歡喜的神色。
他們這個小動作卻被如畫看見了。她輕咬一下嘴唇,將嬌軀緊緊地貼上了李慶安。
眾人眼前一亮,來到了一間寬敞的大屋裡,這裡樂器更多,其中一面牆上掛滿了各種琵琶,掌櫃指著琵琶笑道:“客人,這一百多把琵琶都是名師製作,客人請隨意挑。”
姐妹倆的目光頓時被琵琶吸引住了,她倆慢慢鬆開李慶安的手,走到牆壁前仔細地察看,小蓮也饒有興致地撿起一把琵琶,輕輕地撥弄,她小時候也被父親送到樂坊學彈琵琶,多少會一點。
掌櫃耐心地給她們講解著每一把琵琶的來歷,李慶安則背著手在房間裡四處遊覽,這些唐朝樂器,他一樣都不會。
但在後世他卻會一種樂器,這時他走到一名老琴匠面前道:“我想定做一把胡琴,不知你們能否做到?”
老琴匠放下手中的活問道:“你可有圖紙?”
李慶安從懷裡摸出一張畫的圖紙,笑道:“就是這把琴,你們會不會做。”
李慶安的圖紙上畫的是一把吉他,在後世,他的吉他彈得非常好,如果唐朝能做出來,那他或許也會成音樂大師了,至少也可以去梨園別院獻獻醜了。
老琴匠仔細了看了看圖紙,他眼睛一亮,忽然神秘地笑道:“客人請稍等!”
他走進裡屋,片刻便取出了一隻滿是灰塵的木盒子,放在李慶安面前笑道:“客人不妨打開看一看。”
李慶安疑惑地打開了琴盒,驀地,他的眼睛瞪圓了,不可思議地望著琴盒裡,琴盒裡是一把古怪的玫瑰色樂器。
.........
他竟然看到了一把唐朝的吉它,那長長的琴頸,那‘8’字型的構造和後世的吉它都極為相像。
李慶安呆呆地望著這把吉它,他十四歲生日那年。父親給他買了一把紅棉吉它,從此這把吉它便陪伴他度過了枯燥的訓練歲月,今天,他忽然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大唐看見了這種他最熟悉的樂器,他竟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客人,你也見過這種琴?”店掌櫃出現他面前,笑問道。
李慶安思路被拉了回來,他連忙問道:“你這....琴是從哪裡來的?”
掌櫃取出琴笑道:“這是一個波斯胡人帶來的,據說是西方的樂器,他們叫做波斯古琴,至今還無人會彈。”
李慶安點點頭,這就對了,他曾在一本吉它樂譜上看過,吉它西元前便出現在小亞細亞,白衣大食被阿拔斯帝國取代後,阿拉伯吉它便隨著白衣大食的殘餘勢力進入了西班牙,並在那裡得到發揚光大,大唐和阿拉伯地區交流頻繁,這種琴流傳到大唐也就不足為奇了。
掌櫃見他對這把波斯古琴似乎非常有興趣,便將琴遞給他笑道:“客人要試試看嗎?”
李慶安接過琴,這是一把用名貴紫檀木做成的琴,弦調整得很好,不過它是五根複弦,不是後來的六根單弦,他自然而然地將琴抱在懷中,那種熟悉的感覺 又油然而生,雖然是五根複弦,但他手指卻熟練地撥動起了其中幾根琴弦,尋找那種感覺,片刻他便適應了,一首練習用的《輪子》從琴弦上歡快地跳出。
旁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連給他拿琴的老琴匠也瞪圓了眼睛,驚訝地望著李慶安。
“客人...你會彈...波斯古琴?”掌櫃結結巴巴問道。
“這把琴放在我這裡幾年了,可從未有人會彈。”
如詩如畫和小蓮一起圍了上來,三雙美麗的眼睛裡也一樣充滿了不可思議。
李慶安已經完全沉浸在那種熟悉的感覺中,就仿佛他後世坐在宿舍的床上,用美妙的吉他聲消除一天的疲勞。
琴聲漸漸停了,李慶安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弦的結構不同,他無法彈出完整的曲子。
“李大哥,你怎麼會彈這種琴?”如詩美眸中閃動著敬慕之色。
李慶安笑了笑道:“在西域戍邊寂寞,便向一名胡人學會了這種琴,還會幾十首你們沒聽過的胡曲,只是那胡人的琴是六根單弦,和它不同,得改一改。”
他又對掌櫃笑道:“這把琴我買了,我先拿回去好好琢磨一下怎麼變成六弦,明天我再給你們一份詳細的草圖,按照我的要求改造一下琴弦。”
“完全可以,客人明天給我們一張圖紙,我讓琴匠把弦換掉。”
.........
夜深了,李慶安坐在床榻前,輕輕地撥弄著波斯古琴,一邊彈,一邊憑著記憶在紙上畫出了弦圖,雖然和後世的吉他還是有所不同,但他適應了一個時辰 後,已經勉強能彈出幾段那些熟悉的旋律,一串音符從他的手中潺潺流出,水銀般的月色撒在他的身上,李慶安心潮起伏,萬千般對前世的思念使他情難自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8 21:35:28
九十一章 除夕之夜(上)
江和旬日後便是古春,又要放假;天,然後便是新十丫放假七天,中間又逢太后忌日,再放假三天,掐頭去尾,天寶七年的新年長假足足有近半個月。
新年在唐朝叫元日,是唐朝民間最盛大的節日之一,這一天。家家戶戶都要拜祭先祖,遠在異鄉的親人,都會想方設法趕回家中拜祭先祖。
今天是除夕,安西軍將士也各自有了去處,有親朋好友的去了親朋好友家中,在長安實在無親無故的,則去剛剛恢復的安西進奏院過年,幾天前,安西進奏院便上門請大家過去度元日。
府中冷冷清清,只有李慶安住的小院裡充滿了生機,三個小娘已經忙碌了好幾天,雖然在音樂歌舞上小蓮只是一個配角,但在廚食家務上,如詩如畫只能給她打下手了。
小蓮的母親在她八歲時便去世了,父親又在軍中服役小小年紀的她便承擔起了一個家的重擔,殺雞殺魚、煮飯煮茶,裁衣裙,剪窗花兒,她心靈手巧,樣樣能幹。
小蓮其實早已明白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了,中午時分,她特地去坊市買了香蠟紙燭,在空置的西廂房裡佈置起來。
“小蓮!”院子裡傳來了李慶安的催促聲,“你在哪裡?快收拾一下,馬車已經來了。”
“大哥,我馬上就好。”西廂房裡傳來小蓮慌亂的聲音,“砰”地一聲,一件物品摔到了地上。
“你在做什麼?”
李慶安有些好奇地向西廂房走去,小蓮從中午到現在在房裡已經呆了兩個時辰。
“大哥。不要進來”。
小蓮驚慌地喊了一聲,但是乙經晚了,李慶安推開了門。
眼前的情景頓時讓他愣住了,在正房的中間,放置著一隻香案,案上擺放著三塊靈牌,一大兩在靈牌前面則整齊地放著香燭和玉餅、面捏的牛羊等祭品。
而大的靈牌上寫著“李氏慶安先祖之靈”兩塊小靈牌則寫著“慶安父位慶安母位”而在另一間側屋裡則擺放著另一張小的香案,上面供奉著小蓮父母的靈位。
李慶安的鼻子不由有些微微發酸,這個小娘
“大哥,對不起,沒有事先請得你的同意”小蓮紅著臉慢慢走了過來。
“沒事!”李慶安愛憐地摟過她的纖細的肩膀,笑道:“明天咱們再來拜祭,今天是除夕,咱們得走了。”
小蓮乖巧地點了點頭,跟著李慶安走出了房間,院子裡如詩如畫姐妹已經等待多時了,兩姐妹皆穿著短儒,一條榴花染舞裙,手中抱著琵琶,儼如一對盛開的並蒂蓮,相映生輝。
李慶安也換了一身普通的常服,他今天穿著一件白色袍衫、頭戴軟腳慢頭、腰束一條九環腰帶、腳穿**靴,簡單而清爽。
“大哥,等我一下”。小蓮轉身向屋裡跑去,“我去拿琴。”
這時,如詩走上前小聲道:“大哥,我有點害怕”
李慶安笑著擰了她嬌嫩的臉蛋一把,“怕什麼?。
“我怕那個李相國會看上我們姐妹
如果李相國看中了她們。開口索要,那大哥會不會把自己和妹妹送給他呢?
李慶安笑了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他是相國,他如果連這點心胸都沒有,誰還會替他做事?再說了,就算他要,我也不給”。
如詩低頭想了想,還是輕輕搖了搖頭,“大哥,你怕我們除夕寂寞,要帶我們去,我們心裡很歡喜,可是我還是不想去。
“姐!”如畫有些急了,今天晚上她已經盼了好幾天了,相國府過除夕,那是多麼熱鬧,怎麼能不去?
如詩把妹妹拉到一邊低聲道:“如畫,大哥是怕我們除夕寂寞才要帶我們去,可是我們不能去。
“為什麼?”如畫有些不甘心。
如詩歎了口氣又道:“你忘記如玉姐的遭遇了嗎?”
如畫登時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件事,和她們一起長大的如玉姐被安祿山送給了巡查河北的禮部席尚書,後來聽說席尚書在洛陽又把她送給了另一名高官,幾番轉送,最後有人在洛陽的一家妓院裡見到過她。
如畫的臉色有些蒼白,她連忙點點頭道:“那我也不去了
“喂!你們倆個。”李慶安走上前摟著她倆笑道:“到底去不去?”
“大哥,我們不想去了
“這可是你們自己不想去哦!”
李慶安在兩張俏臉上各親一下,笑道:“既然不去,那就乖乖在家裡呆著,我儘量早點回來
這時小蓮抱著李慶安的波斯琴盒從房裡跑了出來,“你們還不走嗎?”
“小蓮,我們不去了。”
小蓮一呆,“為什麼?”
如詩搖搖頭道:“不為什麼,我們不想去相國府,我們今晚留在家裡
小蓮猶豫了一下,把琴塞給子戈直!”大哥。那我也不尖了,其實我本來就不“你們都不去最好,那就我一個人去
李慶安笑著出門去了。
長安城內此時已經成了喜慶的海洋,到處是爆竹聲聲,穿著新衣服的孩童們從家裡跑出,手中攥著一把剛剛得到的銅錢,把蜜粥攤、面人攤圍得嚴嚴實實。
李林甫的府第不遠,不多時,李慶安便騎馬來到相國府的門前,李林甫的大門前也掛了一對大紅燈籠,微明的黃昏中燈籠點亮了。兩朵紅光格外地引人注目。
“李將軍,你來了
相國府二管家飛奔跑來,拉住李慶安坐騎的韁繩道:“老爺讓我出來等候將軍。”
李慶安笑道:“開宴了嗎?。
“開宴還早呢!還有兩個姑爺沒到。”
一名下人將馬牽了下去,李慶安則隨二管家進了府,府中燈火通明,掛滿了紅燈籠,使整個相國府沉浸在祥和喜慶的氣氛之中,二管家一邊走,一邊給李慶 安介紹道:“李將軍,今天相國府可熱鬧了,二十五名公子和他們的妻兒,十九名出嫁的姑娘回來了十七個,姑爺們也基本上到了
“那外人呢?。李慶安笑問道:“除了我還有誰?”
“外人也有,禦史王中承一家,大理寺吉少卿一家,還有監察禦史羅希爽帶著他的兒子,這些都是老爺特地邀請的貴賓。”
說著,二人走進了中堂,遠遠地,一股喧囂熱鬧的氣氛撲面而來,相國府的主堂雖然沒有楊花花府上那麼大,但也能容納千人用餐,直到此時,李慶安才看 見了一個大唐權臣的奢靡,只見主堂裡坐滿近千人,李林甫的二十五個兒子和他們的妻妾子女,二十五個女兒以及姑爺,外孫、外孫女,還有李林甫的兄弟姐妹以及 他們家人,最壯觀是李林甫的妻妾,足足有三四百人,整個主堂裡濟濟一堂,鶯聲燕語,脂粉香氣撲鼻,一群群孩童在桌案間東奔西跑,笑語聲聲。
李慶安看得眼花繚亂,他想尋找薑舞衣,可人海之中,哪裡看得見她的蹤影。
“李將軍,請先隨我來!”
二管家領著李慶安走了旁邊一個側堂,只見裡面坐著二十幾人,正談笑風生,李林甫坐在中間。正和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官員說笑著什麼。
“老爺,李將軍到了。”
李慶安隨著管家走進了偏堂,他躬身施禮道:“參見相國”。
“七郎來了
李林甫笑呵呵站了起來,對眾人道:“安西李將軍就不用我給大家介紹了吧”。
眾人皆笑了起來,旁邊那名中年男子拱手笑道:“原來你就是名冠京城的李慶安,久仰了。”
李林甫給他個紹道:“這位是我族弟。潤州刺史李複道。”
李慶安連忙見禮笑道:“我有一個屬下被任命為丹徒縣令,不知他到任沒有?”
“你說的是韓縣令吧!他剛剛到任,人很不錯,一到任便下鄉去探訪民情。”
“那還請李刺史以後多多關照了!”
“呵呵!一定!一定!”
這時,李林甫笑著又給他個紹其他在座人,“這位是我長子岫,將作少監
一名長得有幾分像李林甫的中年男子向他拱拱手。
“這是我次子愣,司儲郎中,這是三子嗎,太常少卿,這是長女婿張博濟,鴻驢少卿;二女婿鄭平,現為戶部員外郎”
眾人一一見禮,最後,李林甫看了看時漏笑道:“時辰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去吧!”
一群人跟隨著李林甫,向主堂走去,大堂裡熱氣騰騰,嘈雜聲一片,隨著李林甫走進大堂,眾人漸漸安靜下來,雖然都是一家人。但座位擺放得很有講究, 呈“同。字型佈置,尊貴的人坐前排,次要的人坐後排,大體上是嫡尊庶卑,男尊女卑、妻尊妾卑,李林甫坐在主位,他髮妻早亡,由兩個他的寵妾陪伴左右。
今天有四名貴客在坐,他們都坐在右首,和李林甫的四個嫡子坐在第一排,李慶安的位子在中間,右邊是大理寺少卿吉溫,左面是監察禦史羅希爽。隨著李 林甫一拍掌,鼓樂聲立刻響起,一隊舞姬翩翩起舞而來,眾人在低聲地竊竊私語,李慶安則端著酒杯。目光四處尋找著薑舞衣,根據楊慎衿夫人的介紹,薑舞衣在李 府的地位很低,應該是坐在左首的後面,李慶安的目光向斜對角的邊緣瞥去,那裡坐著幾十名李林甫的侍妾,但並沒有看見她,李慶安的目光正要離開,忽然,他看 見了一名白裙女子從小門匆匆走了進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8 21:36:08
第九十二章 除夕之夜(下)
舞衣只能算是李林甫的遠房親戚。由幹家境破敗,寄口泄謠父李林甫的府上,本來她是不想來參加李府的除夕宴會,但下午管家婆找到她,老爺有令,除夕之夜,合府上下皆要到大堂聚宴。
按照去年的座位,她的座位應該是在左首的最後最邊上,但她找了一圈,卻沒有找到自己位子。
這時,管家婆走上前低聲對她道:“姜姑娘,你的位子不在這裡了,請隨我來。”
管家婆將她領到了左首的中間,這裡是李林甫女兒們的坐處,管家婆指了指中間一個單獨的席位道:“姜姑娘,那是你的位子。”
薑舞衣不由有些錯愕,她怎麼坐在這裡?
“哼!”旁邊有幾個女人輕輕哼了一聲,有人低聲道:“大家當心了,喪門星來了。”
十幾個女人鄙夷地瞥了她一眼,隨著薑舞衣入席,所有人都沉默了,沒有一個人理會她,片刻,女人們又各自說說笑笑起來,薑舞衣獨孤地坐在席中,低頭一言不語。
六個沒有出嫁的女兒聚在一起,指著對面的李慶安竊竊低笑。”你看見沒有,那個就是李慶安了,哎呀呀,長得真的不錯啊!”
“二十二娘,你他了吧!要不要讓爹爹給你做媒?”
“哼!我看你才有這個心,不知是誰偷偷跑去崇仁坊看人家打球。”
“我沒有,二十三娘才是,你們知道她從來不打扮自己的,可今天為什麼成這樣?臉上粉塗得這麼白!””你胡說!看我不撕你的嘴。”
幾個女子嘰嘰喳喳地嬉鬧著,忽然,二十二娘激動地道:“你們快看,他在看我們呢!”
薑舞衣有些好奇地向對面望去,只見一名額頭上有道傷疤的年輕男子正向這邊看來,他皮膚微黑,渾身仿佛洋溢著一種未釋放出的巨大力量,顯得他英姿勃 發,他身材很高大。額頭寬闊而高軒,富有輪廓的臉上帶著一種男人特有的嚴峻、冷靜和陰鬱,但給薑舞衣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裡猛藏著一種非凡 的青春火花和熾熱的活力。
兩人目光相觸,薑舞衣心中忽然怦怦地跳了起來,那今年輕男子竟是在凝視自己,薑舞衣輕輕咬了一下嘴唇。低下了頭。
今天薑舞衣並沒有刻意打扮。她穿著一件普通的白絲長裙,髮髻隨意挽在頭上,露出她那雪白的、如天鵝般的脖頸,上一次在梨國別院李慶安沒有看清她的容顏,她此時清麗絕倫的姿容使李慶安深深陶醉了。
這時,他身後傳來了幾個李家子弟的低笑聲,“十六郎,你那色迷迷的眼光誰呀?”
“彼此!彼此!你不也在看她嗎?”
“呵呵!你們這兩個沒出息的傢伙,有本事就去把她弄到手”
“八哥,你就有出息麼?你不是一樣嘴上說得凶嗎?上次你去她院子門口轉了半天,我看你也沒敢進去。”
“哼!要不是大姑護著她。她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李慶安心中暗怒,他回頭瞥了一眼,他的背後坐著李林甫的幾個兒子。
“這幫王八!”
李林甫摘下一顆馬**葡萄,放進嘴裡慢慢地嚼著。李慶安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不由眯著眼笑了起來。
這時,李複道靠攏他低聲笑道:“大哥。好像幾個侄女對李慶安挺有興趣的,你看要不要
李林荊亨了一聲,不悅地道:“三弟。同姓不得通婚,你忘了嗎?”該翼節由飽書吧四日據嘿比而書友上傳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
李道複歎了口氣,他有些遺憾。他感覺這個李慶安確實不錯。
“三弟,你不用多想此事了。”
李林甫淡淡一笑,他忽然舉起杯站了起來,“大家安靜一下!”
大堂裡霎時間安靜下來,李林甫高聲笑道:“劉庭芝曾有詩雲,年年尖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去年的除夕之宴還記憶猶新,轉眼又到了新年,除夕依 舊,但人卻添了新面孔。十四郎和十七郎娶妻成家,六郎和八郎給李家添了新丁,呵呵!老夫也多了十幾名妻妾不僅是自家人,今年還請了幾名貴客。禦史王中晝是 我們家的老朋友了。”王棋連忙站起身向眾人拱手施禮,李林甫笑了笑又道:“至於吉少卿和羅禦史除了我那兩個剛出生的孫兒外,我想其他人都應該認識。
大堂裡頓時發出一片會意的笑聲,吉溫和羅希爽也向眾人欠身致意,李林甫的目光又落在了李慶安的身上。微微一笑道:“今年還有一個新客。但我想很多人也聽說了,七郎,你自己介紹一下吧!”
李慶安站起身拱手對眾人笑道:“在下安西軍李慶安,今天能到貴府度除夕,深感榮幸,尤其貴府的天倫之樂,更是讓人倍感溫馨”
李慶安在自我介紹,下面卻嗡嗡地議論起來。
“原來他就是李慶安,那個大敗史思明的擲壺第一高手,居然這麼年輕!”
“二十四娘,你眼睛怎麼直了?”
“你胡說!我只是,只是”
“二十二娘,你也一樣啊!在傻笑什麼?”
“嘻嘻!臉怎麼紅了?”
旁邊薑舞衣聽說他是安西將領,一雙清眸中微微閃過一絲亮色,暗暗忖道:“原來他是從安西來的,不知有沒有參加小勃律之戰?,
這時,李林甫咳嗽一聲,又高聲笑道:“我們李將軍際二”我來給大家補充兩旬七郎在安西屢古毒功,忱嘗女西第一箭,在不久前的小勃律戰役中更是立下 首功,翻越坦駒嶺,飛奪阿弩越城。撫殺吐蕃軍最後的希望。功勳卓著,聖上論功行賞,封他為千牛衛中郎將,開國縣伯,七郎,我沒說錯吧”。
李慶安連忙躬身道:“相國太誇獎了,戍邊守土,報國殺敵只是我的本分
大堂裡一片安靜,沒有人鼓掌,儘管李林甫說得很動聽,但他的女人兒孫們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他更感興趣李慶安進京後的表現。
李林甫又呵呵笑道:“不過今天是除夕良宵,我想大家更感興趣七郎別的本事,七郎,你看大家都很期望地看著你,能否給大家露一手,讓他們開開眼界?”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我長期在安西,善彈胡人樂器,今天是除夕良辰,我願彈一胡曲給大家助興相國可准許?”
“哦!七郎居然也會彈琴?”
李樣甫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不由捋須點點頭笑道:“不錯!不錯!老夫願洗耳恭聽。”
李慶安向一旁的二管家招招手,對他低聲道:“去把我馬上的一隻長條形箱子拿來。”
二管家匆匆去了,片刻。取來了李慶安地琴盒,李慶安走到中場,對眾人笑道:“這是流行於西方拜占庭和大食的一種樂器,我不知在座有沒有人知道,如果有人知道,請告訴舉手告訴,我會給她特別的獎勵。”
大堂上一片騷動,人人都探頭向李慶安的琴盒張望,李慶安對著左首打開了琴盒,將他的改良後的波斯古琴高高舉起。
“怎麼樣?有人認識嗎?。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盯向李慶安手中的琴。忽然,薑舞衣“啊”的一聲低聲叫了起來,她立刻用手掩住了口,不可思議地盯著李慶安手中的琴,他、他竟然會彈這種琴嗎?
李慶安深深看了薑舞衣一眼。卻轉身一圈,笑道:“怎麼樣?有人認識嗎?”
“這不是會大食琵琶吧!”有人笑道……不!不是
李慶安又等了片刻,見沒有人認識,他這才慢慢走到薑舞衣面前,躬身施一禮道:“姑娘,你認識這件樂器嗎?”
“她會認識嗎?真是笑話了有人低聲譏諷道。
李林甫的幾個女兒都眼角不屑地膘向薑舞衣,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雖然舞衣在外面被譽為琴仙,但她很注意掩護自己,儘量不讓人看清她的真面目,再加上李林甫的子女普遍不熱衷音樂,竟無人知道她就是琴仙。該葷節由飽書吧四日據峪。咖書左上傳
舞衣緩緩站起身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這種琴應該就是波斯古琴,已經很少有人會彈了,不過波斯古琴是五根複弦,你這琴卻是六根單弦,所以我也不能肯定。”
旁邊幾個女人“哧!,地笑出聲來,一人低聲道:“原來她也不認識,我還以為她真知道呢?”
“這位姑娘說得沒錯”。
李慶安將琴高高舉起,大聲道:“這就是波斯古琴,只不過被我稍加改過了。”
李慶安從琴盒裡取出一隻巴掌大的吉他模型,遞給薑舞衣道:“姑娘,這是給你的獎勵,感謝姑娘能認識這把琴。
薑舞衣接過這把做得惟妙惟肖的波斯古琴,仔細注視著上面的六根單弦。她眼中閃過一絲異彩,心中泛起一種強烈的興趣,這六根單弦能彈出什麼樣的曲子?
旁邊李林甫的幾個女兒目光嫉妒地盯著薑舞衣手中的模型,她怎麼會知道?
這時,李複道湊近李林甫又低聲問道:“這個女子是誰?”
“她便是楚國公的孫女,寄住在我府中,琴彈得極好。”
“原來如此,難怪她能認識這把琴呢!”
李林甫淡淡一笑道:“不管她說什麼。答案肯定都是對的。”
李複道一怔。
大堂上。李慶安的琴弦已經撥動了,儘管改造過的古琴和後世吉他還是有所不同,但經過李慶安幾天的練習,他還是漸漸找回了那種熟悉的感覺。
一曲《悲傷的西班牙千三百年前的大唐彈響了,琴聲迴旋,仿佛一個憂鬱的靈魂停靠在了西方的海岸,一名漏*點的西班牙女郎在月光下風姿卓越,隨著琴聲在海邊奔舞,去撫慰那個孤獨的靈魂。
李慶安深情地注視著不遠處如天鵝般美麗的姑娘,那儼如出水芙蓉般的白衣仙女在他腦海不時浮現。那清麗絕倫的倩影,那天簌之音,他的琴聲只給她一人。
優美的旋律使舞衣深深地陶醉了,這她從未聽過的樂曲,它是那麼宛轉悠揚,是那麼深沉如水,它就如夜空中陪伴在她窗前的那一輪明月,輕輕地撥動了她那顆敏感而憂傷的心。她不由將小琴合攏在掌心,放在自己胸前,他究竟是誰?他的聲音自己似乎似曾相識。
除夕宴還在繼續,但客人已經告辭了,舞衣也回到了自己院子,她坐在窗前,銀色的月光灑在她那白哲的臉上。月色映照出她眼中的寂寞和憂傷,她默默地凝視著桌上的小琴,那如流水般的六弦琴聲又滑過了她的心頭,撥動著她的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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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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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6:37
第九十三章 東市失火
李慶安沒有久呆,喝了幾杯水酒後便離開了相國府。今慨”小清澈,一輪彎月明亮而皎潔,白銀般的月色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長安的街頭,馬蹄聲雜遝,走在寂靜的大街上。
李慶安的腦海裡仍然縈繞著她如空谷幽蘭般的柔美身姿,他忘不掉她離去時的孤單背影,還有她寄人籬下的無奈和哀傷
李慶安長長地呼出一口白氣。他仰望著夜空中的一輪明月,仿佛明月變成了她清麗嬌美的容顏。
時間早已經過了關閉坊門的時刻,今晚是除夕,無數人家都在守歲等候著天明,今晚長安的坊門破例不關,不時有一輛馬車從街頭疾駛而過,黑暗中傳來一陣陣犬吠聲。
忽然,幾條黑影從前方的黑暗處奔出,直向東市方向奔去,李慶安本能地拉了一下韁繩,有些奇怪地望著這幾條黑影,他的目力非同常人,他隱隱看到這幾人似乎都穿著衙役的皂衣。
“莫非他們在抓賊?。
李慶安心中存了一絲疑慮,他繼續向前走,快要走到崇仁坊的東坊門時,忽然,一股濃煙在東市方向直沖而起,在月圓星稀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啊!走水了。”幾個守坊門的差役一起叫了起來。
李慶安一夾戰馬,向東市方向疾沖而去,他心中著實有些奇怪,衙役的怪異在先,而失火之事在後。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他現在離東市非常近,不過兩裡路程,還沒到東市,便聽見銅鑼敲得當當響,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市署燒起來了,快去救火啊!”
大街上,到處是跑去看熱鬧的民眾,男女老少,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看熱鬧的興奮。
李慶安趕到東市時,已經是人山人海,附近幾個坊的人全部跑來看熱鬧了,東市大門口已經被衙役封鎖,不准人進去,但從大門口可隱隱看見裡面的情景, 只見市署濃煙滾滾,火勢雖然很大,但已經被控制住了,人影奔跑,無數的衙役和金吾衛士兵在擔水救火,其中也有巡查營士兵的身影,剛剛趕來的市署署承急著直 跳腳,但有一人卻鎮定自若,指揮著衙役和士兵們救火。
此人正是萬年縣令楊釗。
他的形象極為英勇,官服穿戴得整整齊齊,指東喝西,威嚴十足。只聽他隱隱大喊,“救人第一,無論如何不能讓大火燒了商鋪!”
旁邊十幾名商人在他面前跪下直磕頭,感激涕零。
這時一名衙役騎馬飛奔而出,對所有看熱鬧的民眾大喊:“楊縣令奮勇救火,火勢已經被控制,沒有傷及一人!”
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無數人在熱烈的鼓掌,這時,李慶安忽然看到了荔非守瑜,他帶著十幾名騎兵在一旁維持秩序。
李慶安催馬上前,遠遠低聲喊道:“守瑜!”
荔非守瑜一回頭,見李慶安來了,他連忙上前道:“將軍!你也趕來了?”
“我只是正好路過。”
李慶安擺擺手,低聲問道:“我來問你,這火究竟是怎麼燒起來的?”
荔非守瑜向兩邊看了看,見有人,他連忙李慶安拉到黑暗處,低聲道:“確實很蹊蹺,我們有個弟兄正好在附近,他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什麼問題?”
“大約半個時辰前,那弟兄發現空中飛來一盞孔明燈,飛得很低,沒有超過東市的城牆,應該就是附近飛來,孔明燈毛進市署後,便著了,可奇怪的是另外 兩個地方也同時冒出火光,這就和咱們燒進奏院一個樣,然後更奇怪是,火勢剛剛燃起,甚至報警還沒發出,楊釗便率領大群衙役趕到了,哼!這做得也太明顯 了。”
李慶安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一定要囑咐那個兄弟,千萬千萬不要傳出去。”
說完,李慶安一撥馬,便向平康坊的相國府而去。
東市失火,剛剛得到消息的李林甫,已經乘馬車駛出了府門,正好李慶安騎馬趕來。
“相國,請留步!”
侍衛們認識李慶安,馬車停了下來,李林甫拉開車簾一角笑道:“七郎,怎麼又回來了?”“相國,我網從東市而來。”
“哦!東市的火勢如何了?”
李慶安淡淡一笑道:“在長安楊縣令的英勇指揮下,東市的大火已經被控制住了。”
“楊釗?”李林甫不露聲色地笑了笑道:“他這個縣令倒是很盡職盡責嘛!”
“當然,解鈴仍須系鈴人,這把火他不去救,還能指望誰去救?”
饒是李林甫冷靜,但還是被李慶安的這句話激變了臉色,他臉色變了數變,對李慶安低聲道:“上我馬車來說話。”
李慶安上了馬車,馬車緩緩向東市方向而去。
馬車裡,李林甫歎了口氣道:“正如你上次所言,聖上的當務之急不是提升楊慎矜,而是急著給楊釗找一個提升的藉口,今晚這場除夕大火就來得太及時了,且不論是為何起火,但楊釗挽救了東市,這個功勞足以讓他官復原職。”
李慶安沉思了片刻便道:“相國,楊釗現在不過是正五品縣令,就算聖上要升他的職,也要由相國推薦才行,如果相國認定這場東市大火是他的責任而非功績,聖上又如何提拔他?”
“七郎,你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不錯!從三品以下官員的任免我都有權插手,如果我堅決反對,聖上也無可奈何,可問題是他一心想提拔的人,你最終能抗得過他嗎?說得直白一點,他是無權直接任免從三品以下的官員,但他卻有權直接罷免你。”
其實李林甫心裡有數,他之所以長期為相,一個極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在很大程度上沒有真正扮演一個相國的角色,從來就沒有像張九齡那樣用相權去抗拒皇權,一次也沒有,他都是看李隆基的臉色辦事,李隆基心裡所想,甚至還沒有說出來,他便穩妥地辦好了。
正因為他的聽話管用,所以他才能穩坐這麼多年的相國之位。
李慶安笑了笑道:“屬下越職,請相國見諒!”
“不!”李林甫擺擺手笑道:“你肯主動來告之,我感到很欣慰,而且你所言之事也很有份量,我大多採納了。以後,你還要像今天這樣,敢言直言。”引忙欠身道!“相國有令“屬下自當遵從,屬下另撫幾,一工知相國是否願聽?”
“你說!”
李慶安沉吟一下,便道:“現在的局勢很亂,既有王忠嗣案發,又有楊釗可能升官,再有兩個尚書新人選。甚至還有高翁力保太子,種種紛繁複雜的事情都 糾結在一起,其實這些都是表面之事,真正的核心之事屬下認為只有一件,那就是聖上打算用楊釗來取代相國,只是時機尚未成熟,楊釗無論實力和人脈都遠遠不是 相國的對手,所以聖上便用楊慎矜甚至兩個新尚書來做楊釗的擋箭牌。”
李林甫微微點了點頭,李慶安居然能看出這一點,不簡單啊!他捋須笑道:“那你,眼下之事我該如何應對呢?”
“很簡單,既然楊釗非升職不可,那相國就做個人情,先奏他為戶部侍郎兼禦史中承,聖上不是要求年後三司會審王忠嗣案嗎?那相國就命禦史中承楊釗來主審此案。”
李林甫半響不語,忽然,他問道:“七郎,假如我讓你們巡查營來承擔這次失火的責任,你有想法嗎?”
李慶安一怔,半晌,他躬身道:“屬下沒有想法,一切聽相國安排。”
李林甫笑了笑便沉默了,他微閉上了眼睛,馬車繼續前行,忽明忽暗的光線透過車簾的縫隙照在他碩大的鼻子上,他臉上看不出一絲神情,李慶安也沉默了,李林甫的意思其實就是讓自己來承擔責任可是為什麼,李林甫為什麼要讓自己來承擔責任?
離東市不遠時,李林甫終於睜開了眼睛,他拍了拍李慶安的肩膀,微微一笑道:“去吧!好好替高翁打球。”
這一瞬間,李慶安忽然發現李林甫老態畢露,有一種難以言述的疲憊。
東市的大火依然在熊熊燃燒,但與李慶安沒有任何關係了,李林甫最後的一個決定無疑是一聲響亮的警鐘,將李慶安敲醒了,他知道李林甫讓自己承擔責 任,不是為了向楊釗示好那麼簡單,而是李林甫已經把楊釗視為他的頭號政敵,把自己提升為了一顆對付楊釗的核心棋子,應該是這樣,他看出了自己有能力和楊釗 一鬥,所以在實施步驟之前,先撇清自己和他的關係。
可問題是,自己會怎麼想,李林甫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想法,他僅僅只是把自己當做一顆棋子,一顆可以走出精妙之招的重要棋子,或許這就是政治鬥爭,雲謫波詭、冷酷無情,彼此間只有利益和利用。
或許楊釗會成為大唐相國,或許李林甫會最後再輝煌五年,或許安史之亂將重創大唐,或許大唐會丟失安西隴右,但這一切只是或許,而他李慶安穿越進了大唐,那麼大唐還會走原來的軌跡嗎?
既然人人都在下棋,那他李慶安也來走上一盤大棋,看看究竟會是誰成為棋子。
李慶安長長向月亮呼出一口氣,此時月亮已經不是舞衣嬌美的容顏,而變成了李林甫碩大的鼻子。他迅速理了理腦海中的思路,工部尚書和禮部尚書空缺, 楊慎衿入閣成為定局,這場大火也將會是楊釗翻身的機會,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李隆基肯定會利用尚書的變局,著手削李林甫的權了,那李林甫就會這麼甘心等死 嗎?肯定不會,他必然會有動作,而這個動作極可能就是走自己這步棋。
會走什麼棋,李慶安一時還想不到,但他卻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那就是靜等李林甫的安排。
李慶安返回了崇仁坊,一進院門,他便大聲笑道:“家裡有人嗎?你們的大哥回來了!”
門吱嘎一聲開了,三個小娘飛奔而出,激動地把他圍在中間。
“我們還以為大哥會很晚才能回來,結果現在就回來了。”
李慶安摟過如詩如畫姐妹的肩膀笑道:“怎麼?好像不希望我回來啊!”
如畫拉著他的胳膊撒嬌道:“才沒有呢!我們一直就在等你回來吃晚飯,肚子都快餓扁了!”
李慶安一怔,他看了看如詩,“你們還沒有吃晚飯嗎?”
如詩有些難為情地點了點頭,低聲道:“我們本來想先吃,可是又擔心你沒吃飽,所以我們決定等你回來一起吃。”
“哎!你們這三個小娘,”
李慶安又是感動又是心疼,他愛憐地拍拍她們的頭,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准你們這樣等我,聽到了嗎?”
“大哥,我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
李慶安摸了一下肚子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我確實沒有吃飽,咱們添酒回燈重開宴,盛宴現在開始!”
三女一聲歡呼小蓮急忙對如畫道:“如畫姐,我們去熱菜!”
“我去溫酒!”如詩快步向房內走去。
李慶安卻跟在她後面走進了房內,從後面抱住了她,在她潔白的脖頸上親吻了一下。
“如詩!”如詩滿臉通紅,她羞澀地低下了頭,“大哥”
李慶安最喜歡她的柔情似水,他扳過她的身子,把她摟入了懷中,抬起了她的下巴,目光熱切地注視著她嬌美的面容,如詩目光慌亂,不敢和他對視。
李慶安笑了,伸嘴在她嬌嫩的櫻唇上重重的一吻,如詩渾身一顫
“今晚陪我!”李慶安撫摸著懷中的玉體,低聲道。
“嗯”如詩羞澀輕輕點了點頭,這時。院子裡傳來如畫的笑聲,“姐,別光顧著親熱了,快點過來溫酒吧!”
如詩臉一紅,啐了一聲,“這個死妮子!”
“我知道了,正在到酒呢!”
她摟住李慶安的脖子親了他一下,在他耳邊小聲哀求道:“大哥,晚上吧!好嗎?”
“現在不就是晚上嗎?”
李慶安笑著又摸了一把她的**,這才戀戀不捨地將她放了,如詩連忙下裙子,對李慶安媚然一笑,拎著酒壺快步出去了。
李慶安長長地伸了個懶腰,他走到門口大聲笑道:“多準備點酒,咱們今晚一醉方休!”
此時就算楊利把皇宮燒了,也與他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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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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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7:10
第九十四章 沉香夜宴
二集通長安民眾一樣。大唐天午李隆基在興慶宮也舉心砥入的除夕夜宴,他的皇子皇孫以及各家王妃近百人參加了皇室的家宴,另外楊貴妃的三個姐姐以及內兄楊鉛和楊鐐也特邀參加了宴會。
夜宴在沉香亭舉行,沉香亭完全是用名貴的沉香木建成。香氣繚繞,雖名為亭。但它占地廣闊,儼然就是一座小型宮殿,四周種滿了牡丹、月季、醒酒草等各種珍稀的花卉草木,亭內的窗戶已經封閉。正中懸掛著三十六顆巨大的夜明珠,將夜宴照耀如同白晝。
皇室的家宴和民間又有不同。主要表現在它的禮儀繁雜,規矩森嚴,每個人的座個都由宗正寺根據身份高貴統一安排,宴會期間不得大聲喧嘩、不得竄座敬酒、不得海吃鯨飲,不得酗酒失態,總之,任何有**份之事皆不准做。
在座的都是李隆基的兒孫。在皇父皇祖面前,眾多皇子皇孫們心翼翼,生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被父皇看了去,個個沉默不語,連頭都不敢抬起。
不過也有人不受這些規矩約束,楊花花舉杯左右敬酒,笑語聲不雕
“陛乍,今天是除夕良辰,奴家敬你一杯酒,祝陛下年年有今天,歲歲過平安。”
“呵呵!三姐快人快語,這杯酒聯喝了。”
李隆基舉起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又看了看身旁粉腮紅潤的楊貴妃笑道:“才喝了幾杯酒,娘子就醉了嗎?”
楊貴妃今晚多喝了幾杯。顯得她粉膩酥融嬌欲滴,她倚在李隆基身上,嬌聲道:“三郎,你知道妾身不會飲酒,還要妾身連喝三杯,今晚我喝醉了,你可要背我回宮。”
“好!你儘管喝,喝醉了。聯背你回去。”
李隆基心情大好,他又舉杯對眾人笑道:“今晚都是家裡人大家可隨意飲酒,不要太拘束了。”雖然他頻頻勸酒,但他的兒孫們卻沒有一人敢應承,連太子 李亨也沉默不語,李隆基的心中有些不快,這時,楊花花卻笑道:“陛下這夜宴有酒無樂怎麼行,不如宣一隊音樂歌舞來給大家助助興。”
一句話提醒了李隆基,他連忙笑道:“聯糊塗了,快,宣樂舞!”
片刻,沉香亭內悠揚的樂聲響起,一隊舞姬翩翩舞入。堂內僵冷的氣氛終於開始緩解了,借著音樂和舞姬長袖的掩護。眾皇子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慶王李綜作為皇長子,他坐在僅于太子的次席,儘管他和李亨的距離不足五尺,但至始至終他沒有和李亨說一句話,就仿佛李亨是他的冤家對頭一般,不過 最近他們二人的關係確實有些糟糕,起因到不是對皇位的爭奪,皇位的爭奪雖是大事,但還不至於讓李綜當面擺臉色,至少表面上會過得去。
但揚州發生的事卻捅破了兩人間那層薄薄遮面紙,舊恨加新仇,兩人連最起碼的寒暄客氣都沒有了。
李隆基一邊飲酒,一邊不露聲色地觀察著兒子們的情況,長子慶王綜正和四子橡王琰低聲談論著什麼,這兩年聽說長子頗為節制,很少聽見他荒淫無度的傳言,他的身子也沒有從前那般肥胖了,容光煥發體格強壯。
李隆基不由又向太子望去,太子李亨卻形容憔悴,身體贏弱,從進門至今一直低頭不語,哪裡還有初為太子時的意氣飛揚。
李隆基微微暗歎一口氣,他也知道是自己將太子逼成了如此模樣,一個韋堅案,一個杜有鄰案,逼得太子先後休掉了兩個妻子,尤其是太子妃,夫妻感情非常深厚,正是這兩個大案對太子造成了嚴重的身心打擊。使他一天天憔悴了。
其實哪朝哪代的太子會沒有自己的勢力?如果一無所有地登基,那才是對社稷穩定的不利,李隆基對這一點也心知肚明,關鍵是太子不要涉及的軍權,如果太子不是因為和皇甫惟明以及王忠嗣交好,他李隆基也不會這般逼迫太子。該罩節由飽書吧四日據峪比們書友上傳
儘管李隆基心冷似鐵,但在除夕夜,在這麼個全家團圓的時刻,他的心中多少泛起了幾分父親的溫情,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亨兒,如果你身體不好。酒就少喝一點。”李隆基柔聲道。
李亨幾時聽過父親對自己這般發自內心的關心,他鼻子一酸。感動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他連忙顫聲道:“謝父皇關心,兒臣會節制飲酒,望父皇也要注意身體。”
李隆基又想起高力士對自己的勸告,便點點頭笑道:“父皇本來想讓你也搬來興慶宮,可是興慶宮太你住過來也不方便,這樣吧!你可以搬去東宮,好好把身體調養好。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出來。”
李亨一怔,隨即心中轟然狂喜,自己可以搬去東宮了嗎?從開元二十六年他就盼望著這一天了,沒想到竟然會在天寶六年除夕夜實現了,他強烈克制住內心的喜悅,謝恩道:“父皇的恩典。兒臣銘刻于心。”
李隆基笑了笑,又對慶王李綜道:“綜兒,聽說你很有長進,這讓聯感到十分欣慰。”
李綜慌忙道:“父皇,兒臣從前是誤交匪人,
州甑塗,兒臣這兩年才幡然醒悟,決定痛改前非。決不讓心。入望。“你們廣交朋友,聯是允許,但一定要交到有識之士,要多結交大唐的棟樑才俊,這樣,你們才不會誤入歧途,你是長子,這一點更要以身作則,明白嗎?”
李綜聽父皇的意思,似乎是允許自己廣納賢才,他心中大喜連忙道:“兒臣謹記父皇的教誨。”
這時,高力士從側門匆匆走了進來,在李隆基耳邊低語幾句,李隆基一怔問道:“死傷多少人?”
“老奴也不清楚。”
“立刻宣李林甫和京兆尹蕭靈進宮,向聯稟報此事。”
“老奴遵旨!”
高力上匆匆去了,此時李隆基也無心繼續宴會了,除夕之夜突發大火,這無論如何不是一個吉兆。這件事他要立刻弄清楚。
他回頭對楊貴妃道:“玉環。聯有事情要處理。你是繼續還是回宮休息。”
“臣妾不勝酒真,想回宮休息了。”
“好!你和聯一起走。”
李隆基又交代了太子幾句。這才命擺駕回寢宮,他先送楊貴妃回了後宮,自己則向大同殿匆匆而去。
東市的大火燒了不到一個時辰便被撲滅了,原因也已查明,是有人私放孔明燈引發了大火,雖然肇事者已無法找到,但及時撲滅這場大火的有功之臣卻不能不提。
連夜,京兆尹蕭旦便詳詳細細寫了一份奏摺,把東市大火的原因和撲救過程一一羅列,尤其將楊創的英勇事蹟大肆著墨,他剛寫完宮中便來宦官催他進宮了
蕭靈匆匆趕到了興慶宮,這時。李林甫的馬車也到了,蕭昊連忙高聲喊道:“相國留步!”
李林甫回頭見是蕭昊。便笑道:“蕭使君,聖上也召你進宮嗎?””正是!”
蕭靈連忙取出摺子,交給李林甫道:“這是今晚東市大火的詳情,請相國過目。”
李林甫接過奏摺,翻了翻,還給蕭顯道:“今晚我們只是口頭回答皇上詢問。真正的原因我已知曉。不是你寫的這麼簡單。而且你的奏摺須經逐級審批後才能遞交皇上,今晚你不要拿出來。”
“屬下遵命!”
蕭靈將摺子收了起來,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大同殿,在門口稍等片刻,一名宦官出來道:“相國。陛下宣你們進去。”
兩人進了禦書房,只見李隆基背著窗前,眺望著東市方向。火光已經沒有了。只隱隱有黑煙嫋嫋升起。
“臣李林甫參見陛下!”
“臣蕭靈參見陛下!”
李隆基慢慢轉過身,問道:“東市的火已經熄滅了嗎?”
“回稟陛下,火已經被撲滅了!”李林甫道。
“哦!那損失如何?傷亡多少人?”
李林甫給蕭昊使了個眼色,蕭昊立刻上前道:“陛下,大火是因為有人放孔明燈引發,燒著了市署,但萬年縣楊縣令及時率衙役趕到,在他們奮勇撲救下,市署只燒了一角,十三間屋舍過火,店鋪一家也沒有燒著,無人員傷亡,只是一些賬薄被燒毀了。”
“楊釗?”
李隆基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這時,李林甫上前奏道:“陛下,除夕之夜,官民休息,但楊縣令卻依然上街巡視,兢兢業業。令人敬佩。屬下以為東市失 火其實是一面鏡子。讓我們看到了楊縣令的盡職盡責,正是他及時趕到,指揮得當,衙役和士兵們全力撲救,才使一場可能焚毀東市的大火被消件在萌芽中,而且無 一人傷亡,這簡直令人不可思議,也由此看出楊縣令救火救人的急切,臣建議嘉獎萬年縣,重賞楊縣令。”
李隆基點了點頭,“聯知道了,過了新年,你們正式摺子,聯會批示。”
“臣遵旨!”
李隆基瞥了一眼李林甫。見他有話要說,便笑道:“相國請說!”
“陛下,東市失火不能光有表彰,也須有懲罰,臣已查明,孔明燈是一群孩童所放,現已無法查到肇事人。但當時巡查營就在旁邊,卻不加以制止,而且巡查營在東市也發現起火。卻不主動撲救,導致火勢蔓延,其負有失職之罪,臣建議立即罷免巡查使李慶安之職!”
這時旁邊的高力士大吃一驚,怎麼最後是由李慶安來頂罪?難道是李慶安哪裡得罪李林甫了嗎?
他心中狐疑不定,李隆基也愣住了,半天才道:“就算巡察營偶有失職。但也和李慶安無關才對,畢竟這支軍隊是聯的萬騎,他也接手不久,這樣讓他承擔責任,是否不太公平?”
“陛下,巡查營有失職之過,當然不能罪歸士卒,李慶安是巡查使,不管他是否知情,但既任其職,則擔其責,他若不擔責任,又怎麼褒獎楊刹?”
李隆基沉默了片刻,便道:“既然相國堅持,那也罷了,他的巡察使也是臨時的,就免了罷,除此之外,他的其他職務皆不影響。”
“陛下聖明!”
李隆基淡淡一笑,又對蕭靈道:“蕭愛卿先退下吧!聯有話該罩節由抱書吧四日愕書友上傳
蕭靈退了下去,高力士也下去準備夜點,禦書房裡只剩下李隆基和李林甫兩人,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尷尬,不多時高力士端來一碗燕窩羹,放在禦案上,“陛下,先吃點東西吧!”
“好!給相國也來一碗。”
“多謝陛下!”
片刻,一名宦官又端一碗燕窩羹,李隆基笑道:“今晚是除夕之夜,卻把相國找來問策,只能請相國喝碗燕窩,聊表歉意。
李林甫也笑道:“那老臣就不客氣了
兩人坐下。不等不慢地品嘗著燕窩,喝完,李隆基接過濕毛巾擦了擦嘴角,又在金盂中秋了口。這才笑著說道:“這幾天聯一直在考慮工部尚書和禮部尚書的新人選,已經考慮了一個方案,想請相國一起斟酌一下。”
李林甫的心頓時懸了起來。這才幾天功夫,李隆基就將方案定下來了嗎?他明白了,其實李隆基早就想好了,甚至在席豫和陸景融未致仕之前他就已經考慮好了方案,只是李林甫沒想到,會在天寶六年的最後一刻揭曉這個答案。
會是什麼樣的方案?李林甫的腦海仿佛閃電一般,推算出了種種可能。工部尚書一定是楊慎矜,這是不容置疑的,王棋的彈劾不了了之,已經預示了楊慎矜入相的定局,關鍵是禮部尚書的人選,會是誰?
李林甫心裡明白。這個人肯定不會是自己的人。在他推薦陳希烈為左相時便已經決定了這一點,李隆基的帝王之術是不會讓自己獨攬朝中大權,那會是中間 派嗎?這是李林甫唯一期盼地結果,楊慎矜為工部尚書,已經給自己豎了一個對頭。難道皇上會給自己豎兩個對頭嗎?可能性應該不大。
“陛下的決定,臣堅決支持這個時候。李林甫別無選擇。
李隆基笑了笑:“聯就知道。相國從來都是支持聯的想法
他沉吟一下,便道:“聯打算讓戶部侍郎楊慎矜為工部尚書,相國可有意見?”
“楊侍郎是名門世家,清名卓著,完全可以勝任,臣沒有異議,同時,臣願推薦萬年縣楊縣令接任戶部侍郎一職。楊釗?”李隆基搖了搖頭戶部侍郎之職何 其重要。他為官時間太短,還不能勝任此職,而且韋見素任戶部左侍郎的時間也不長,經驗稍微欠缺,所以,聯考慮調尚書右晝崔翹為戶部右侍郎,以他的豐富經驗 擔起戶部的重責,相國以為如何?”
這一點倒走出乎李林甫的意料,原以為李隆基會趁機升楊釗為戶部侍郎。沒想到卻調來了崔翹,崔翹是甯王的女婿,屬於從龍派,這恐怕就是李隆基的平衡之策了。
不過李林甫關心的是禮部尚書,這才是今晚的核心……崔翹從政日久,他的資歷足夠為戶部侍郎,臣沒有意見
李林甫有意無意地點出了資歷問題,這就是告訴李隆基,禮部尚書的資歷可是第一重要。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相國提到資歷,聯深為贊同,所以聯在考慮禮部尚書人這時,第一便是考慮了資歷。聯再三考慮,決定啟用原吏部尚書裴寬為禮部尚書。”
李林甫仿佛頭頂打了悄雷一般,他驚呆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裴寬,那可是他的第一大對頭,韋堅案的唯一倖存者,曾被他整得死去活來,下跪向酷吏羅希爽哀求饒命的裴寬居然複出了。
這一刻,李林甫忽然想起了李慶安說的話:“楊創無論實力和人脈都遠遠不是相國的對手,所以聖上會用楊慎矜甚至兩個新尚書來做楊劊的擋箭牌”
一語道破了天機。
李林甫退下去了,李隆基坐在龍榻上半晌不語。似乎在想著件麼事情,這時高力士低聲道:“陛下,夜已深。回宮吧!”
“好吧!聯也乏了
李隆基笑著站起身,他看了一眼高力士。卻有意無意地笑道:“李慶安居然得罪了相國,可惜啊!”
馬車在黑暗中疾駛。李林甫臉色異常疲憊,他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感激,這些年他替李隆基鞍前馬後地效勞,替他剷除了一個又一個太子的支持者,可現在王 忠嗣剛下獄,他便急不可耐地開始給自己豎對頭了,開始削除自己的權力,為將來楊利上位打下基礎,伴君如伴虎,古人不欺啊!。停車!”李林甫忽然命令道。馬 車停了下來,侍衛上前躬身道:“請相國吩咐!”。去!去把李慶安找來。”
“遵命!”侍衛剛要走,李林甫卻又叫住了他。
他歎了一口氣,無力地擺了擺手道:“算了,回府吧!”
注:歷史上楊慎衿確實在天寶六年底,被李林甫抓住把柄幹掉了,本書因主角的到來改變了歷史;其次是裴寬重任禮部尚書一職的時間略有提拼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8 21:37:38
第九十五章 邀美遊寺
小日清晨。份由皇帝李隆基答署,羔有中書門下大印心日下發了。這是天寶七年的第一份聖旨,吸引著每一個人的目光。
“戶部侍郎楊慎衿升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另封金紫光祿大夫,賜紫金魚袋一隻,戶部侍郎一職由尚書右承崔翹接任;升東海太守裴寬為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封右相李林甫開府儀同三司、實領三百戶、兼揚州大都督,
如果說楊慎衿為工部尚書還在眾人的意料之中,那東海太守裴寬為禮部尚書,那就讓大多數人吃驚了,裴寬可謂三朝元老,數十年來便以廉明清正、網直不 阿、執法如山而聞名大唐,他曾經是右相李林吉的第一對頭。因被韋堅案牽連被貶。幾乎死于酷吏羅希爽之手,僥倖逃脫後厭世信佛,以求自保,不料沒過幾年。裴 寬突然複出。
楊慎衿和裴寬雙雙入相,使所有人都意識到,皇帝李隆基對相國李林甫有那麼一點不滿意了,而封李林甫為揚州大都督,只是這份聖旨上的一塊小小的遮羞布而已。
更詭異的卻是楊釗,他也在這份新年第一聖旨中有名,他因為東市救火有功而被提升,但他並沒有被任命為戶部侍郎,而是官復原職,重新出任禦史中承, 也沒有再領別的官銜。而走出人意料地兼任了門下省給事中一職,給事中只是正五品官銜,官職不大,但它卻有個大得嚇人的權力,可直接駁回中書省下的聖旨。
一時間,朝中的格局驟變元日裡休息在家的朝廷官員們。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驚疑,一改元日不出門的傳統,紛紛走家串戶去打探
但對於普通民眾來說,這些離他們的生活太遙遠了,他們依舊遵從著悄統的風俗度過元具新年。
元日是大唐民眾拜祭先祖的日子。家家關門閉戶,商鋪也歇業了,大街上冷冷清清,半晌也不見一個人影。
平康坊門外,一輛寬大的馬車慢悠悠走來,馬車夫李慶安執鞭策馬。不停地吆喝著。今天李慶安份外輕鬆,一早。兵部來人告訴他,由於昨晚巡查營有失職 行為,他已經被相國罷免了巡查使一職。由另一名萬騎營中郎將馬靈擔任,李慶安知道這是李林甫的安排,這樣也好,他就有時間泡泡美人了。
要去慈恩寺燒香,本來已經訂好了馬車,不料馬車夫回老家拜祭先祖去了,而騾馬行也關門歇業,無處租車,李慶安便借了一輛馬車,自己親自操刀上陣,用他的話說,馬球手不會駕馬車,真讓人笑話了。
不料這駕馬車和打馬球完全不是一回事,兩匹挽馬一會兒東跑,一會兒西奔,一會兒鬧情緒不走,一會兒又掉頭回家,他根本就駕駐不住,好在大街上空曠無人,才沒有釀出事故,整整半個時辰,馬車才走了兩裡路,弄得李慶安滿頭大汗。
馬車裡的三個小娘見他狼狽不堪,都捂嘴吃吃笑個不停,不過走了兩裡路,他也漸漸摸出了一點門道。
“兩個寶貝,往右邊來一點,對了。速度要慢一點,別跑!千萬別跑!”
兩匹馬不知是累了還是被馴服了。跟隨著李慶安韁繩的指引,開始靠邊緩緩行走。
見兩匹馬兒聽話了,李慶安心豐得意非常,回頭對馬車裡道;“誰說我不會趕馬車,你們看,不是挺好的嘛!”
如畫挑開簾子,笑吟吟道:“大哥,人家不是說了嗎?這是再匹老馬,最好駕駐,若換兩匹性子烈的馬,你試試看!”
“性子多烈的馬,本將軍也照樣拿下。”
李慶安斜睨她一眼笑道:“你這匹性子烈的小馬,本將軍昨晚不是一樣利服了嗎?”
“大哥,你”
如畫羞得滿臉通紅,縮回車裡不敢吭聲了,李慶安得意地大笑起來。
“得兒駕!”
馬車駛入了平康坊,緩緩停在了相國府的側門前,李慶安跳下馬車。走到車窗前低聲囑咐道:“我去請人了,今天可就拜託你們了。”
“大哥放心吧!今天保證讓你贏得美人芳心。”
李慶安下衣帽,快步走到側門前。側門口站著兩名相府的家人。他們都認識李慶安,除夕之夜,他可是老爺的貴客。
“喲!李將軍這麼早就來了。”
李慶安取出一份精美的名帖,遞上去笑道:“幫我傳個信。”
家人有些為難,道:“李將軍。老爺此時正率家人祭祖,不能見客。”
“不是給相國,是給舞衣姑娘。”
“姜姑娘?”
兩名下人愣了一下,眼角眉梢閃過一絲掩飾不住的曖昧笑意。
“李將軍等著,我們這就給你去傳信。”
一名下人拿著信向府中飛跑而去,李慶安閃到一邊,耐心地等候著。
李林甫的宗祠就像於他府中的後宅,今天是元日,他帶著兒子和族人一大早便進宗祠祭祖了。女兒們也各自回了夫家,相國府裡十分冷清,薑舞衣的院子裡也是靜悄悄的,院門緊閉著。
此時薑舞衣正坐在鏡前細心地在額頭貼花鈉,每天化妝盤發她都要用去兩個多時辰,一年年一天天地就這麼過去了,不過今天她的心中格外悲涼,今天是天寶七年的正月初一,意味著她已經二十歲了。
她呆呆地注視著銅鏡,女人芳華易老。她就這麼在鏡前度過自己的青春嗎?
“姑娘,明天去求求相國,請他給崔家,解了姑娘的婚
舞衣的侍女叫做玉奴,從小便服侍她。薑家家破人亡,只有她一直跟隨著舞衣,從薑府來到相國府,兩人相依為命,一起度過了九年。
“我不想去。”
舞衣輕輕搖了搖頭,“這件事以後就別提了。”
“可是姑娘,眼看大娘的身體一天差似一天,時日已經不多,如果她去了,還有誰會護著姑娘?你也知道那些人對你不安好心,你若不從。他們會把你趕出府去””
“我說了,這件事別提了!”
舞衣咬了一下嘴唇,緩和了語氣又道:“玉奴,這件事別說了,去幫我取一下步搖吧!”
玉奴心中暗暗歎了口氣。轉身去取步搖,就在這時院門口隱隱傳來了下人的喊聲。
“姜姑娘,舞衣姑娘!”
“姑娘,好像有人在叫你。”
舞衣一怔。這新年大早。舅父一家都去祭祖毒了,會有什存事?
“玉奴,你去。”
“是!”玉奴下樓而去。
“趙大叔,有事嗎?”
“門口有人找舞初古娘,送來一張帖子。”
“你沒弄錯吧!我們姑娘怎麼會有帖子?”
“是給姜姑娘的,人還在外面等著呢!”
“你給我吧!”片刻,樓梯聲響起,玉奴快步奔了上來,急道:“姑娘,是找你的帖子。”
“看你,跑這麼快幹嘛!”
舞衣埋怨她一句。又問道:“是誰的帖子?”
“姑娘看看就知道了。”
舞衣接過帖子,帖子是她最喜歡的素白色,潔淨無瑕,沒有半點修飾。她打開帖子,一行網硬的小字躍入眼中:“每逢佳節倍思親,李慶安攜小妹邀請姑娘同去慈恩寺,祭拜父母先人,現在側門外靜候姑娘。”
“李慶安?”
“姑娘,就是昨晚彈六弦琴的李將軍。”
玉奴快步從舞衣的案頭取過吉他模型,“姑娘,就是他啊!”
“你著急什麼?我知道是他。”
舞衣又看了看帖子,“李慶安攜小妹邀請姑娘同去慈恩寺。
“嗯!他帶著妹妹。”
舞衣沉吟一下便對玉奴道:“你找一下王大娘。就說今天是元日。我想去慈恩寺拜祭父母,請她准許。”
“好的,我這就去!”玉奴歡喜無限地跑去找管家婆了。
房間裡只剩下舞衣一人,她拿起李慶安送她的六弦琴模型,昨晚那天簌般的六弦琴聲仿佛又在她心中流淌
“始娘!”
院子裡響起了玉奴激動的聲音,舞衣連忙將琴放下。
樓梯聲響,只見玉奴滿臉激動地跑了進來,氣喘吁吁道:“姑娘。想不到啊!”
“想不到什麼?”
“王大娘說,以後姑娘可隨意出入府門,不會再限制姑娘。”
“真的?”
“當然是真的。”
玉奴心急如焚,連忙道:“姑娘。我們快收拾東西,別讓人家久等了。”
“不用了,只是去拜祭一下父母,又不是遊山玩水,玉奴,幫我把頭上的釵拔掉”
李慶安背著手在側門外來回地踱步,舞衣會不會拒絕自己呢?他的心中有點緊張,這可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的第一次主動追求女孩子,卻沒想到竟是個大唐的女子。
馬車裡,三個小娘也眼巴巴地注視著大門,她們默默為大哥祈禱,但願大哥能如願以償,夏小蓮最是心情複雜。她既希望大哥能達成心願,可又覺得自己辜負了霧娘的囑託,沒有能看住這個傢伙。
這時,側門內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身著一襲白裙的舞衣出現在門口,她烏黑的頭髮上插著一根普通的銀誓,儘管不施粉黛,但她天生麗質,冰肌玉膚如朝霞映雪,她的侍女玉奴拎著一個小包跟在後面。
李慶安眼睛一亮,連忙上前施禮道:“李慶安等待姑娘多時了。”
舞衣淺淺一笑道:“多謝李將軍替舞衣想得周到,讓舞衣也能在元日祭拜父母,舞衣多謝了。”
說完,她盈盈對李慶安施了一禮。李慶安爽朗笑道:“我只是舉手之勞,舞衣姑娘,請上馬車吧!”
他指著馬車,殷勤地邀請,舞衣沒見車夫的影子,不由愣了一下,“李將軍,莫非是你自己趕馬車不成?”
李慶安撓撓後腦勺笑道:“馬車夫跑去祭祖去了,我也只能自己趕馬車了。”
說著。他拍拍兩匹馬的長臉的笑道:“兩位馬兄,今天可別讓我在佳人面前出醜啊!”
舞衣見他有趣,忍不住輕輕掩口一笑,李慶安頓時被佳人的嫣然巧笑迷得心神皆醉,站在那裡怔怔地發呆。
“大哥,你還不快點讓人家上車?”三個小娘異口同聲道。
李慶安乾笑一聲。連忙給舞衣介紹道:“這是我的三個妹妹,大妹和二妹是李生姐妹,大妹叫如詩,二妹叫如畫,三妹叫小蓮。”
三個小娘連忙走下馬車,一起施禮道:“見過姜姑娘!”
舞衣望著兩個長得一模品樣的攣生姐妹,她也驚訝不已,“你們,”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李慶安呵呵一笑,指著如畫道:“她倆的髮式不一樣。這是姐姐如詩。”
如畫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哥。我是如畫!”
幾個女子一起笑了起來,李慶安尷尬地撓撓頭,“這個,難道我記錯了嗎?”
舞衣笑道:“咱們馬車裡慢慢說話去。讓你們大哥給咱們趕車。”
馬車十分寬大,坐了五個女孩也不擁擠,李慶安聽見她們在馬車裡笑語聲不斷,心中大慰。一甩長鞭,吆喝道:“得兒駕!”
可吆喝了半天,馬車卻一動未動,“駕!”李慶安惡狠狠地又喊了一聲,馬車還是紋絲不動,李慶安忍不住合掌哀求道:“兩位馬二爺,給弟一個面子吧!”
這時小蓮在車內笑道:“大哥。你是不是忘記解韁繩了?”
李慶安老臉一紅,連忙跳下馬車。果然見韁繩還栓在樹上,他連忙上前解開,自言自語道:“怪了,我明明記得已經解開了,是誰又把它拴上去了?”
馬車裡,五個女子已經笑成一團。聽李慶安還死要面子,更是笑得前仰後合,連一向罕有笑容的舞衣也捂著口吃吃地笑個不停。
“你們的大哥,真是有趣。”“我們大哥有趣的事情多呢!舞衣姑娘,我講給你聽。”
解開栓子樹上的韁繩後,馬車恢復了正常,李慶安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終於駕駐好了兩匹老馬,使馬車平穩地向慈恩寺而去。
國
慈恩寺位於昭國坊內,是唐高宗李治為了紀念母親文德皇后而建,玄獎法師取經歸來後,便長期在慈恩寺內翻禪佛經,另外,慈恩寺內有大雁塔,雁塔留名 是大唐士子最為嚮往,科舉高中後,在雁塔內留下自己的名字,這是每一個讀書人的夢想。半個時辰後,李慶安駕馬車抵達了慈恩寺,慈恩寺大門前的廣場上停了十 幾輛裝飾豪華的馬車,估計是一些名門權貴趕在正月初一來慈恩寺燒香還願。
除
除此之外,人並不多,只有大雁塔那邊有三五成群的士子在瞻仰前輩的題詞。李慶安停好馬車,便對眾女道:“你們稍等一下,我去安排一下。”
他快步向寺院門口的一名知客僧走去,“大師,弟子有禮了。”
不料,知客僧卻把他當成了車夫,對他愛理不理,冷冷淡淡道:“你有什麼事嗎?”
“我是帶家人來拜佛,請大師給予安排。”
“這個你們來得不巧啊!寺院裡有幾個重要的香客在上香拜佛,主持有言,外人不可隨意打擾。”
李慶安卻掏出兩徒黃澄澄的金子笑道:“這是二十兩黃金,大師若給個方便,這就是我們的香火錢。”
二十兩黃金價值兩百餘貫,知客僧立刻合掌笑道:“阿彌陀佛!我佛言眾生平等,豈有不讓公子上香的道理,請公子帶上家人隨我去靜室休息,主持自會安排公子上香。”
慈恩寺占地廣闊,大殿小殿層層相疊,後面更是眾多的僧舍靜室,一名老僧帶著李慶安一行來到一間靜室,合掌笑道:“施主請在這裡休息。等會兒自然有人帶施主前去大殿上香。”
“大師請便!”
李慶安回頭對眾女笑道:“大家先進來休息吧!”
如詩如畫和小蓮走進了靜室,舞衣遲疑一下卻道:“李將軍我想去觀音院看看。”
李慶安呵呵笑道:“那我陪你去。”
他又給三個小娘使了個眼色。如詩如畫立刻坐下來喊道:“哎喲!真的累死了,大哥,坐你的馬車骨頭都快散架了。”
“姑娘,有李將軍陪你去,我就不去了,我的腳剛才下馬車時扭了一下。”
玉奴苦著臉,指了指腳。舞衣見眾人都不肯去,只得點點頭道:“那你好好歇息吧!我馬上就回來,李將軍,實在是麻煩你了。”
“哪裡!哪裡!其實我也想去看看,姑娘,請!”
李慶安一路陪著舞衣向觀音院而去。
“舞衣姑娘,我聽過你彈琴呢!”
“你在哪裡聽過?”
“上次我住在相府客房,隔壁就是姑娘的院子,我聽見姑娘在彈琴。卻驚擾了姑娘,你還記得嗎?”
“原來那天晚上就是你啊!”
舞衣嫣然笑道:“我說你的聲音似乎在哪裡聽過。不過那間客房從來不住人,那天晚上真把我嚇了一跳。”
“姑娘的琴彈得真好,我這個粗人居然也被陶醉了。”
“將軍太過謙了,將軍的六弦古琴才彈得好,尤其是昨晚的曲子。我竟從來沒有聽過,有一種深沉的悲傷,讓舞衣留念至今,它叫什麼名字?”
李慶安笑道:“深沉的悲傷,只有姑娘才感悟得出來,那首曲子就叫做《悲傷的西班牙》。”
“西班牙?這是西方的地名嗎?”
“是!是大食王國最西的一塊領的,五年前我曾經去過,在那裡我學會了彈這種六弦琴,還學會了很多動聽的曲子。”
“李將軍!”
舞衣脫口而出,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她渴望能聽到更多優美的曲子。昨晚李慶安彈的六弦胡琴深深地撥動了她的心,可是,她又難以啟口
李慶安微微一笑道:“舞衣姑娘,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李將軍,你請說。
“是這樣,如詩如畫有彈琵琶的天賦,但苦無良師,能不能請姑娘來我府上指點指點她們。”
“這,”舞衣想了想,便輕輕點頭笑道:“好吧!我也順便聽一聽將軍彈的西方之曲。”
兩人一邊說,一邊走,很快便來到了觀音院,這裡供奉著魚籃觀音塑像,院子裡人不多,幾株臘梅開得正旺盛,從一處山石縫裡探出了
觀音像前,一對母女正在。拜祈禱。片刻,她們走了出來,觀音像前再無其他人,舞衣走上前盈盈跪倒,合掌默道:“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弟子舞衣虔心 向您祈求,願您護佑我爹娘在九泉之下早日得以超生。願您護佑弟子早日脫離苦難。今日許願,願滿之日,弟子一定重塑菩薩金身,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大慈大悲觀 世音菩薩!”
她默念幾遍,恭恭敬敬地。了三個頭,她慢慢睜眼,忽然發現李慶安竟跪在自己身旁,也合掌在默默祈禱著什麼?
舞衣心中一陣亂跳,他幾時和自己並肩跪在一起?她連忙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院子中去了。
院子裡,臘梅開得旺盛,幾乎滿樹都是花,那花白裡透黃,黃裡透綠。花瓣潤澤透明,仿佛琥珀或玉石雕成,很有點玉潔冰清的韻致。
舞衣站在樹下品茗著臘梅,心中卻不由想起剛才李慶安所言,他曾去過極西之地,在那裡學會了六弦琴。他多年以來都在外面遊歷,一定見過無數的風土人情。
李慶安已經祈禱完了,他沒有打擾舞衣,而是倚靠在殿門前的柱上,靜靜地欣賞佳人的丰姿倩影。
她身材高挑修長,不像普通唐女的豐滿,她腰肢婀娜柔軟,一襲合身而飄逸的長裙下襯出她優美的女性曲線,她就仿佛一朵剛剛綻放的潔白的水蓮,充滿了青春女性的魅力。
“舞衣姑娘,你喜歡臘梅嗎?”李慶安慢慢走到她的身後笑問道。
舞衣輕輕點頭,低聲道:“不僅是臘梅,我喜歡花,春天的梨花、梅花、桃花,我喜歡那種姹紫嫣紅的美。喜歡它們的芬芳,我渴望著能一個人在花叢中漫步,沒有人打擾。那時我就感覺自己也變成了一朵梨花,隨風飄舞,”
她目光漸漸變得迷蒙,她仿佛又回到自己少女時代的夢中。
這時,一名老僧出現在院門口。合掌道:“施主,大殿已經空出來了。請施主前去上香。”
舞衣一下子醒來,自己怎麼在他面前說這些?她忽然發現李慶安就站在自己肩後,目光明亮地注視著自己,她白玉堂般的臉龐飛了一抹霞紅,心忤枰地跳得厲害,她不由垂下了柔美潔白的玉頸,低聲道:“將軍。我們快去吧!她們一定等急了。”
“對!對!我們快去,呵呵!這臘梅好美,我都看呆了。”
李慶安陪著舞衣,快步向靜室走去。
在慈恩寺吃完素齋,李慶安駕著馬車將舞衣送回了相國府。
“李將軍,今天多謝你了。”舞衣小聲地謝道。
“只是舉手之勞,對了,還要煩請舞衣姑娘指點我兩個妹妹彈琵琶呢!”
“我一定來,具體時間,李將軍可送信給我。”
李慶安尖喜,寫信不就是鴻雁傳書嗎?他看了一眼小蓮,讓她來送信最合適不過。
“姑娘,我們進去吧!”玉奴聲道。
舞衣點點頭,扶著玉奴走上了臺階。李慶安忽然低聲喊道:“舞衣姑娘!”
舞衣停住腳步,回頭問道:“李將軍,還有事嗎?”
“沒事!”李慶安撓撓後腦勺。他搜腸專肚想找幾句話出來,卻一句話也找不出來,只咧著嘴在那裡傻笑。
舞衣嫣然一笑,“李將軍,那我先回去了。”
“好!再見。”
李慶安一直注視著佳人走進側門。消失在門內。
一回院子,玉奴便說開了。“姑娘,我覺得這個李慶安很不錯,長的一表人才,性子也很隨和爽快。居然還能自己趕馬車,一點沒有讀書人的那種虛偽矯作,而且我看得出他對姑娘很有意思。”
舞衣不答,她坐在窗前,托著腮怔怔地望向院中一株已經結了花苞的桃樹,玉奴停了停,又自言自語道:“而且他又在安西從軍相距長安萬里,將來咱們也去安西,那崔家去哪裡找姑娘去?乾瞪眼罷了。”
舞衣聽她越說越露骨,便攔住她話頭道:“你這丫頭可是瘋了,我看你是自己急著嫁人吧!明天我就去給別院杜大娘說說,讓她給你尋一個如意郎君,你就稱心如意了。”
玉奴歎了口氣道:“姑娘,何苦呢!你知道我是為你好,姑娘今天開始已經二十了,這還有幾年光陰?那崔家不肯解婚姻,難道姑娘也要一輩子不嫁人不 成?難得這個李將軍年輕有為,才二十幾歲,就是正四品的中郎好了,以後肯定會是一方節度,姑娘跟了他,將來也能替薑家洗去罪名啊!”
“別說了,我今天有些乏了,想洗一洗睡了,你去幫我燒點熱水來吧!”玉奴見舞衣不肯聽自己勸,只的鬱鬱不樂地燒水去了,舞衣見她走了,心中也有些傷感,想起自己身世的不幸,自己命運竟捏在從未見過面的崔家手上,而她孤苦伶竹。也沒有個親人替她出頭說話。
她憂傷地輕歎一聲,隨手取過李慶安送她的六弦小琴,想起他那爽朗的笑容,想起他站在自己身後時那種強烈的男子氣息,那種可以讓她倚靠的感覺,她心中不由生出了一絲暖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8 21:38:06
第九十六章 家中遇盜
李慶安的心情格外好,吊然今天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講展。口士少舞衣肯隨他一起去上香,這就是個良好的開端,而且她還答應來教如詩如畫彈琵琶,當然。她其實是想來聽自己彈吉他,李慶安越想越美。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
“大哥,看你美的,今天去觀音院燒香的時候,是不是占到人家便宜了?”如畫在車內笑道。
小蓮忍不住道:“大哥,這個舞衣姑娘不錯,不僅人長得美。而且性子溫婉,是大哥的良配。”
小蓮心中也讚歎不已,今天她見了舞衣,才知道原來女人也能美到這種極致,相比之下,霧娘可差得太遠了,雖然霧娘是讓她看住大哥,可現在她覺得若不幫大哥得到舞衣,她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你們今天表現得不錯,給我說了不少好話,幫了大哥的忙,大哥要好好獎勵你們,說吧!你們想要什麼,首飾、衣裙、香粉,想要什麼大哥都給你們買。”
“大哥,我想要幾什首飾,我從小就想要支翠羽誓。”如畫急忙笑道。
“沒問題,大哥給你買,小蓮想要什麼?”
“大哥,我想買一套上好的杯碗茶碟吧!我最喜歡漂亮瓷器。”
“小事一樁,如詩呢?”
李慶安忽然發現如詩回來後竟一聲不吭,他不由關心地問道:“如詩,你怎麼了?”
“大哥,我身體有點不舒服,頭暈得很。”如詩小聲地說道。
“那燈,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李慶安加快了速度,不多時便來到了住處,他打開車門,如畫和小蓮跳了下來,李慶安把手遞給如詩,“來!我扶你下來。”
“大哥,我可能生病了。”如詩的臉色有些蒼白。
“我知道,今天你累了。”
李慶安牽著她的手,把她扶下了馬車,他見如畫和小蓮先進府去了,便在她耳邊低聲道:“你不要擔心,大哥心裡有你,
如詩渾身一震,目光複雜地抬起頭,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經被大哥看破了,心中有些難為情,便低下頭道:“大哥,我沒有,”
“如詩,你對大哥的情意,大哥心裡明白,大哥一定會給你們一個,名份,過兩天大哥就會給你們重建戶籍。”
如詩的心中又是甜蜜又是感激,她們這種地位卑微的女子,從來都是權貴們的玩物,是他們隨手送出去的禮物,可她們卻有幸遇到了一個真心待她們的男 人,關心她們,愛護她們,給她們一個家,如詩忽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她克制住內心的激動,低聲道:“大哥,剛才是我不對,我不該任性。”
李慶安笑著親她的臉一下,“你脾氣大哥才喜歡。”
如詩害羞地低下了頭,“大哥,外面會有人看見。”
“那咱們回去親。就沒人看見了。”
李慶安摟住如詩的腰走進府內。一邊走一邊笑道:“晚上大哥帶你們去買東西,如詩。你想要什麼?”
“嗯!大哥,我想買點香粉。”
“沒問題,明天我就帶你們去東市。”
他們網走到院子門口,院裡忽然傳來小蓮的一聲尖叫,李慶安一驚。疾步沖進院子。
“出什麼事了?”
小蓮和如畫奔出房門小蓮驚惶地指著房間內道:“夫哥,有賊,有賊來過了。”
“你們快過來!”
李慶安隨手抄起牆壁一根棍子。快步走進了房間,裡屋的門鎖已經被撬開了,房間內亂七八糟,帳子被撕開。被褥和枕頭也被刀劈碎,床邊的兩隻楠木箱都被撬開了,衣服扔了一地。
李慶安趴下掃了一眼榻下,榻下的幾百貫錢分毫未動,被銅錢掩蓋的二十五餅銀子也一餅不少。
不是來偷錢的小賊,他心中明白了幾分,又把最靠床邊的一隻箱子打開,衣服全部被翻亂,他裝有紅寶石的那只檀木盒子已經不翼而飛。
這時,三個小娘跑進來道:“大哥,東廂房好好的,賊沒有去我們那裡。”
李慶安淡淡一笑道:“這個賊我認識。”
三個小娘面面相視,認識?認識的話那就不是賊了。
“大哥,他偷走了什麼?”
“他偷走了大哥的一塊紅寶石。”
“呀!那可值好多錢。”
如畫一聲驚叫,李慶安笑著拍了拍她的臉道:“放心吧!大哥值錢的寶石他們可沒偷走。”
他隨手拿起窗臺上的一隻花瓶,拔掉瓶中的臘梅,把水慢慢倒掉,他又抖了抖,“當哪”一聲,從花瓶裡滾出一枚紅寶石,李慶安拾起火焰寶石笑了笑道:“看見沒有。他們想要的紅寶石在這裡。”
夜幕初降,東市里的大部分店鋪都歇業了,臘月二十九、除夕和元日,一般要歇業三天,正月初二正式開門。大街上冷冷清清,但許多店鋪裡還隱隱透出燈光,這是夥計們在準備明天的貨物,胡商珠寶店“拓枝鄉。內卻燈光全滅。似乎店內已經沒有人了。
這時,一輛馬車駛來,兩條黑影從馬車跳下,向珠寶店疾奔而來,兩個黑影繞到側門敲了敲門,門“吱嘎。一聲開了,他們一閃身,進了門內。
“礙手了嗎?”
“已經礙手了。”
微弱地燈光亮了,黑暗中出現一雙激動地眼睛,“快拿給我看看!”
“掌櫃,那
“放心吧!不會少你們一文
一隻檀木盒子輕輕放在桌上,“寶石就在盒子內,掌櫃請看
拓枝鄉的掌櫃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一枚雞蛋大的紅寶石出現了燈光下。
他瞥了兩人一眼道:“你們先回去吧!明天早上過來領另一半賞金。”
兩個黑影行了一禮,飛快離開了,掌櫃小心關上門,又點亮了燈,他慢慢將寶石托在手中,眯著眼看了片刻,驚歎道:“這就是光明之眼嗎?”
忽然,他眉頭又一皺,“奇怪了,怎麼沒有火焰?”
他凝神片玄,忽然一拍腦門道:“我明白了,要在陽光下才能看到,一定是這樣!”
掌櫃不敢久呆,他連忙收起寶石,坐上馬車,匆匆向升平坊方向而去,不多時,馬車便在一座不大的宅前停了下來。
他走上臺階敲了敲門,門開了一條縫,他低語幾句,閃身進了宅子,他走到一扇門前,門口的侍衛立刻道:“王子殿下,米塔掌櫃來了
門忽然開了,石國王子遠恩從房內出來,立刻問道:“寶石礙手了嗎?”
“回稟殿下,已經礙手了
遠恩大喜,“快給我!”
他接過盒子,急不可耐地返回房間,房內還有另外兩人,一名中年男子是他的師父,突厥人霍延白,而另一人便是當初要以萬貫收購李慶安寶石的那蘇寧。 都羅仙死在李慶安手上後,他父親都摩支暴跳如雷。要追究那蘇寧引來禍水的責任,那蘇寧嚇得一直躲在恒羅斯城內,最後被遠恩王子找到,被他帶到大唐來尋找光 明之眼。
遠恩將盒子放在桌上,其他兩人一起圍了上來,臉上皆露出了激動之色,尤其是那蘇甯,找到寶石,他當年的失寶之罪便可以洗清了。
遠恩撫胸祈禱道:“阿胡拉馬茲主神啊!讓我看看你的神跡吧!”
他顫抖著開了檀木盒,一隻雞蛋大的紅寶石正靜靜地躺在盒內,遠恩網要拾起,那蘇寧卻大驚道:“不對!不是這枚寶石。”
遠恩一驚,“你、你說什麼?”
“這不是光明之眼,形狀不對,光明之眼外形和雞蛋一模一樣,圓滑晶潤,而這枚寶石卻有棱角
“什缸”
遠恩拿起寶石對著燈光看了半天,哪裡有什麼火焰升起,他不由勃然大怒,一把揪住掌櫃的脖子,大吼道:“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掌櫃嚇得臉色慘白,結結巴巴道:“我、我不知道
“你竟敢拿假寶石騙我”。
遠恩狠狠地將他摔,拔出刀抵住他的咽喉道:“快說,你把真寶石藏哪裡去了?”
“殿下!我沒有私吞寶石啊!我得到的就是它,剛剛才到手
“胡說!你再不說實話,我就殺了你。”
這時,霍延白走過來勸道:“殿下先息怒,讓我來問問他
遠恩哼了一聲,冷冷道:“你老老實實回答,否則,今晚我非殺了你不可。”
霍延白蹲下來問道:“我先問你,你是怎麼發現這枚寶石的?。
“霍先生,我上次就說過了,那個大唐軍官一個月前來我店裡買寶石,無意中說起了光明之眼,我便派人盯住了他,後來你們也確定,寶石就在他手上。”
“寶石是在他手上不錯,難道你被他發現了嗎?”
“不!不可能。”掌櫃連忙否認,“我就是怕他生出警惕,所以隔了一個多月才下手,他不能知道我們要來偷寶石
“那你派去偷寶石的是什麼人?”
“是我重金聘請的兩名大盜,我給他們開價二百兩黃金。”
“那黃金付給他們了嗎?。
“先預付了一半,另一半明天早上他們過來領賞。”
霍延白心中哼了一聲,這個笨蛋,居然出兩百兩黃金,他想了一想,又問道:“那這兩人是什麼時候給你送來寶石?”
“就是才才,不到半個時辰。”
霍延白搖了搖頭道:“你給他們太多了,讓他們猜到了那塊寶石的價值。”
他歎了口氣,站起身道:“現在有三種可能,一是寶石還在那個軍官手中,他事先準備了一枚假寶石,不過這種可能不大,掌櫃很謹慎,等了一個月才下 手,他應該沒有這麼高的警惕;其次是掌櫃把寶石私藏了,不過這個可能更如果是那樣,今晚我們就見不著他了;第三個可能就是那兩名大盜,兩百兩黃金的報酬使 他們意識到了寶石的珍貴,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白天就礙手了,然後去買了一枚相似的寶石來交差,想再拿走另一半賞錢
遠恩一把揪住掌櫃的脖領,惡狠狠道:“你快說,那兩個盜賊住在哪裡?。“我不知道,是文華酒肆的掌櫃介紹給我的。”
霍延白連忙勸道:“殿下,別急,這兩個盜賊不會知道光明之眼的價值,我認為明天上午他們還會再來,畢竟一百兩黃金不是小數目
遠恩一咬牙道:“不行!如果他們帶著寶石遠走,我們的機會就全完了,我不能冒這個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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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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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8:54
第九十七章 慶王李琮
江是間佈置奢華的房間,地蔔鋪著手工繡制的波斯地腆;糊狹而厚重,牆上掛滿了仿織豔麗的蜀錦。其間張掛著閻妾本的宮裝仕女圖真跡和虞世南的書法真跡,在一座象牙製成的胡榻上,幾名美貌的侍女正在小心地伺候著一名近四十歲的肥胖男子。
他便是慶王李綜,李隆基的長子。官拜司徒兼太原牧,此刻他正眯著眼打量手中的一枚紅寶石,一枚大小如雞蛋,圓潤光滑的寶石,他看了半天,卻怎麼也看不出這枚寶石有什麼特別處。
他不由眉頭一皺道:“他們真的出兩百兩黃金讓你偷這枚紅寶石嗎?”
一名跪在下麵的黑衣男子道:“回稟殿下,屬下也不明白,這個胡商為何要出兩百兩黃金讓我們去偷這枚紅寶石,我們一時看不出其中的隱秘,便買了一枚類似的紅寶石交給了胡商,這枚寶石我們特地獻給殿下。”
慶王李綜聽他這一說,又好奇地仔細端詳了半天,他還是看不出有什麼特別處,便笑道:“難得你們有這份孝心,很好!去把這個寶石的來歷打探清楚,那兩百兩黃金就可賞給你們二十兩,其他的黃金都要上交給我。”
黑衣人呆了一下,連忙。頭道:“多謝殿下賞賜,屬下這就去打聽。”
黑衣人慢慢退了下去,這時從外面走進一名五十餘歲男子,身材高瘦。鬚髮皆白。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風範,他進門笑著施禮道:“殿下可是找我?”
這名男子姓閻,叫做閻凱,是開元年間的進士,因仕途不順,便委身做了權貴的幕僚,從前年開始成為李綜的幕僚,替他出謀劃策,深受李綜的信任。
“閻先生來了,快快扶我坐起來。”
兩名侍女連忙將身體肥胖的李綜扶坐起來,李綜隨手將寶石往桌上的金盤裡一扔,笑道:“今天得了一塊奇怪的寶石,據說很值錢,可我看不出有什麼特殊處,不過就是塊普通的寶石。”
“哦?讓我看看。”
閻凱好奇地接過寶石,眯著眼打量了半響,搖搖頭道:“這是塊很普通的紅寶石,最多值兩百貫。”
“可是一名胡商卻肯出兩百兩黃金讓我的兩名手下去偷這枚寶石,閻先生不覺得奇怪嗎?”
閻凱愣了一下,又仔細地看了看。便問道:“他們去何處偷這塊寶石?”
“聽說是從安西中郎將李慶安的住處偷來。”
“李慶安?”閻凱笑了笑道:“如果是他的話,那這枚寶石就是假的,那個精明的傢伙怎麼會讓人輕易偷走他的寶石。”
李綜聽他語氣中頗為推崇李慶安。便不屑地搖搖頭道:“閻先生,你未免太高看此人了吧!我看不出他有什麼精明之處?”
“殿下可別小看了此人,一進京就把安祿山狠狠教一通,讓他有苦難言,這可是門本事,而且在楊三姐府上大敗史思明,手段之高超令人歎為觀止,連聖上 都對此人讚不絕口,上次又把狀書還給殿下,足見他為人圓滑。我聽說他得罪了李林甫,這是個機會,我勸殿下把此人收入帳下,以後絕對可以大用。”
“以後再說吧!”
儘管閻凱十分高看李慶安,但李綜還是沒把李慶安放在眼裡,他哼了一聲,便取出一封通道:“閻先生,我找你來,還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揚州那件事,這是 劉長雲寫來的一封急信,說揚州官府派出大量精幹追查鹽案,我估計是東宮那邊不肯輕易罷手,想奪走江淮轉運使得位子。這件事對我事關重大,我想請閻先生去一 趟揚州,協助劉長雲穩住局勢。”
閻凱看完了信,便答應道:“殿下有令,屬下自當遵從,不過請殿下寬容我幾天,待我安頓好家立刻東去。”
李綜點了點頭,他從腰間取下一塊玉牌遞給閻凱道:“揚州之事我就全權交給先生了,這塊玉牌可以調人,也可以支取我揚州的府庫,不過你也要省著點用,不要揮霍無度。知道嗎?”
“屬下知道了!那李慶安那邊”
“我只對他的寶石感興趣。”
閻凱見慶王看不上李慶安,只的暗暗歎了口氣,“屬下告辭了。”
“去吧!把揚州之事給我做好。”
猶豫一下,李綜又道:“還有那個杜泊生一定要抓到,我有十萬兩黃金藏在他的秘密倉庫中,這是我這些年我賺的鹽利,你無論如何要給我找回來。”
“屬下會竭盡全力!”
閻凱走了,李綜又拾起寶石端詳了片玄,自言自語道:“這是假的嗎?那真的又會是什麼樣子?”
他拉了一下牆上的繩子,外面走進來一名年輕男子,半跪行了一禮,“參見殿下!”
李綜把假寶石遞給他道:“這枚寶石是假的,可是我想要真寶石,這件事我就交給你了,你可以去找吳氏兄弟,他們比較知情。”
年輕男子接過寶石,沉聲道:“屬下一定辦到!”
李綜背著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走了一會兒,他忽然道:“去把王爺叫來。”
片刻,李俅匆匆趕來,躬身道:“父王,你找我嗎?”
“我讓閻凱去揚州了,可是我還是有點不放心他,你也去一趟,一方面看住他,另外事情結束後把我在府耳的銀錢都運回長安。”
“孩兒遵令,只是閻先生做事情一向謹慎,而且父王一直也很信任他。”
“不是不相信他做事情。
李綜拉長了聲音道:“而且我在揚州的銀錢,我怕他胡亂調用。”
正月初一李慶安的住處便遇了盜。儘管沒有什麼損失,但他心裡明白,對方偷走了假寶石,是不會善罷甘休,一定還會再來,一塊寶石是很容易藏匿,但他卻擔心三個小娘的人身安全,他決定立刻把她們送走。
夜幕剛剛降臨,李慶安便租了一輛馬車,收拾了物品帶著三個小娘出發了。馬車駛進了鑰善坊,在高力士的府門前停了下來。
“大哥,這是哪裡?”三個小娘望著這座氣勢恢似的大宅,都驚訝地問道。
“這是一位朝廷重臣的府第。和我的關係很好,你們暫時在這裡住幾天,等我這兩天買了宅子,你們便可以搬到自己家裡去了。”
這時,高力士的管家迎了出來。拱手笑道:“李將軍,今天怎麼過來了?”
李慶安指著三個小娘笑道:“這是我的三個妹妹,暫時沒有地方住。我想讓她們在高翁府上借住幾天,不知是否方便?”
管家想了想便道:“這是小事一樁,這樣吧!我先給你安排,李將軍最好去給我家老爺說一聲。”
“高翁在府上嗎?”
“在,老爺剛網,從宮裡回來,在書房看書呢!”
李慶安在高力士的府中本來就有一間單獨的院子,供他練球時休息用,管家連忙找來一些僕婦,幫忙搬東西,又把她們領去了李慶安的
處。
李慶安則來到高力士的書房。一名侍衛替他稟報一聲,片刻,便讓李慶安進了書房。
李慶安快步走進書房,對高力士躬身施禮道:“慶安給高翁拜祝新年!”
高力士放下書呵呵笑道:“七郎,你可是今年第一個來我府上的客人啊!”
“高翁,我遇到一點麻煩,想請高翁幫忙。”
“是你巡查使被罷免一事嗎?”
李慶安搖了搖頭,“巡查使只是臨時職務,罷了就罷了,我不放在心上,我是有另一件私事求高翁幫忙。”
“私事?你。”
“是這樣,我有一塊很罕見的寶石,是我在安西戍堡時得到,”
李慶安便將這塊光明之眼的來歷和不斷有人來尋找的事情給高力士一五一十地說了,高力士聽得十分驚訝。
“七郎,莫非你說的就是石國的那塊鎮國之寶嗎?”
“我也不知道,聽說這塊寶石是他們主神的化身,或許就是吧!”
李慶安取出光明之眼。放在高力士的面前,高力士心中好奇,他拾起寶石眯著眼端詳了半晌,果然見一團火焰在燈下件騰而起,越燒越旺。這種帶有火焰的寶石他確實也是第一次看到。
不過他見過的寶物多了,雖然好奇但也並不稀罕,他瞧了一會兒,便把寶石還給李慶安笑道:“這是他們的神教聖物,或許對他們很珍貴。但對咱們來說,也不過是塊比較少見的寶石罷了。”
李慶安收起了寶石,又道:“我到不怕什麼,可我擔心他們會傷害到我的家人。是三個小娘,我想把她們暫時安置在高翁府內,高翁看是否方便?”
高力士微微一笑道:“七郎,她們是你的妹妹嗎?”
“有一個是我的義妹,另兩個。”
“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高力士呵呵笑著擺了擺手,向門喊了一聲,從門外走進一名老家人。躬身道“老爺。請吩咐!”
“去告訴管家,李將軍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讓她們住進芙蓉閣去,再安排人好好伺候。”
下人去通報了,李慶安連忙謝道:“高翁,真是多謝了,等我買了宅,我就可以安置她們了。”
“七郎要買宅麼?”高力士笑問道。
“我聽說長安的房價與米價同步。據說米價又要漲,所以我就想這幾天去看看宅子。總歸是要成家立業的。”
“我在長安至少有七處宅子。”
高力士笑著從桌上取過長安地圖,把它攤開,他指著朱雀大街旁邊的光福坊道:“其中在光福坊內有一處中上宅,占地八畝,綠樹成蔭,一條小河穿府而過,風景非常不錯。七郎如果有意,我把它便宜賣給你。
李慶安大喜,連忙起身謝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又笑著問道:“不知高翁能便宜多少錢?”
高力士比出一拇指頭笑道:“一貫錢,我只要一貫錢便賣給你。”
一貫錢只是一種象徵,實際上就是高力士將宅子送給他了,如果是李林甫,這處宅子他李慶安不會要。不過是高力士給他,他便可以收下了,如果一口回絕,反而不太好。
李慶安連聲稱謝,高力士擺擺手。笑著讓他坐下,又端起茶壺。親自給他倒了一杯茶。
“七郎,上次你給我說的崔平之事,我前天正好替陛下批復吏部外調的任命,他原本是任申州司馬,我就給他調了一下,任細州籲貽縣縣令。這耳是上縣,應該遂他所願了。”
“多謝高翁!”
高力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沉吟了片刻,又淡淡一笑道:“七郎。最近我和太子常談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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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8 21:39:36
第九十八章 貴妃擲壺
次日早。高力十府卜的二管家便要帶李慶安夫收房。峰伏原本是想帶著三個小娘一起去看房,不料小蓮卻因夜裡受涼病到了,李慶安便留心細的如詩照顧她,他帶著如畫前往新宅看房。
新宅個於光福坊南部,左邊便是先,福寺,右面是一條三丈寬的河流。叫做五毒河,傳說有人看見五隻梅花鹿在河邊喝水而得名,河水清澈平穩,河邊風景秀麗,種滿了濃密的楊柳和愧樹,柳樹已經發芽。綠意盎然,高力士的這座別宅就像於河水的環繞之中。
當李慶安實際看到了這座大宅時。他才知道自己承受了多大的人情。五鹿河在這裡流成了半圓形,將整個宅子團團環抱,又人工把河水溝通,這樣就形成了一座河中孤宅,由一座石橋將島宅和大路連接。
“李將軍,這座島宅原是姚崇的別宅,後來被甯王所得,又重新翻修。開元二十九年老爺幫了甯王一個大忙。甯王便把這座宅子送給了我家老爺,面積雖然不大,卻相當值錢,五十畝的大宅都比不上它。”
羅管家感歎不已,這座島宅老爺連自己大舅子都捨不得給,卻把它送給李慶安,由此可見老爺對這個李慶安的重視。
“李將軍,我們進去看看吧!”
管家走上了小橋,這時如畫悄悄拉了拉李慶安的衣袖,低聲道:“大哥,這座宅子我好喜歡。今天晚上我就想住過來。”
李慶安嘿嘿一笑道:“那今天晚上咱們倆住過來?”
“去!又不安好心了
如畫小嘴一撅,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可她玉蔥般的手指卻在李慶安的手心裡畫了畫,弄得李慶安心癢難按,這個小娘
“李將軍,快進來吧!”
門已經開了,羅管家站在門口向他們招手。
“呵呵!來了。”
李慶安帶著如畫走進了宅內,宅子屬於中上宅,占地足足有八畝,由高大的院牆環護,由於房主身份的緣故,房子不像楊花花府宅那種穹頂廣宅,大多是精美別致的小屋。分為四進,皆用花牆相隔,進門便是一座影壁,兩邊是各種雜房和下人房,房舍眾多,結構複雜。
過了一道月門就是中進了,中間是塊很大的庭院,在院子的正北面就是主廳了。主廳寬大,可以容納數十人同時就坐,而兩邊則各有四間廂房,在外面修了一條花簷曲廊,把各間廂房連接起來。
而庭院正中則是一棵足有數百年的老杏樹,樹高**丈,樹冠亭亭如傘,將整大半個院子都遮蓋了。而在院子的東西兩角則分別種著一株三百年的老桂。
李慶安見如畫仰著頭,呆呆地凝視著這株老杏樹,他慢慢走上前笑道:“你想到了什麼?”
“我們小時候住的院子裡也有一株這樣的老杏樹,我們一大群七八歲的小娘天天都要爬上去玩,有一次我因為調皮從杏樹上摔下,險些喪了命,現在還記憶猶新,看到這棵杏樹,仿佛讓我又回到了孩童時光
李慶安摟著她的腰笑道:“你搬來後也可以爬呀!我當什麼都沒看見
“到時候我就躲在樹上摘杏子砸你的頭。嘻嘻!”
如畫跳起來敲了李慶安的頭一下,李慶安一把抓住她的皓腕,眨眨眼笑道:“那我就抓住你打**!”
說完,他伸出狼爪在她渾圓豐軟的小**上拍了兩記,手卻有點捨不得拿開了。
“大哥,你好壞,趁機占人家便宜。”
如畫伸出小粉拳在他肩頭敲了兩下,眼中卻火辣辣地盯著他,李慶安心中一陣燥熱,見那羅管家從客堂裡走出來,只得拉著如畫的手笑道:“走!咱們去內院看看
一進內院,李慶安和如畫都不約而同地驚呼起來,只見一條丈余寬的小河從內院裡蜿蜒流過,兩邊種滿了垂柳、桃樹、李樹和各種叫不上名字的奇花異樹;十幾座亭臺樓閣便掩映在綠樹花叢之中。
最絕妙的是這條小河是從五鹿河引來,貫穿後宅又從另一頭流入五鹿河中,而在東牆下形成了一片占地一畝的小湖泊,湖水不到一人高,清澈見底。
“李將軍,這內院的最大特點就是後花園和房舍修在一起,一共修有三座小樓,二十幾間屋子,所有傢俱都一應齊全,而且都是新的,是去年才添置。”
羅管家笑著把一隻大檀木盒子遞給李慶安,“房契和所有的鑰匙都在這盒子裡,上面前有說明,不會弄錯“多謝了!”李慶安接過盒子,又笑問道:“這座宅子裡冷冷清清的,連個看房子的人都沒有嗎?”
“有!有一對老夫妻,今天是正月初二,他們回咸陽老家了,過幾天回來。”
羅管家笑著拱拱手道:“宅子已經交給李將軍,那我就回去了。”
“多謝羅管家今天餐路,我想再好好房子,等會兒再回去。”
“那好,告辭了。”
羅管家走了,李慶安前去鎖了大門,走回後院,對坐在秋千上輕晃的如畫笑道:“現在就咱們兩人了,你說我們做點什麼事呢?”
“你說呢?。
如畫輕輕咬了咬嘴唇,媚眼如絲,膘了李慶安一眼,卻跳下秋千,拉著李慶安的手,向一座小樓奔去。剛脅心,李慶安帶著如畫離開了新棠,革慶安精神抖擻地騎噸道:“沒想到連床褥都是簇新的,咱們只需要買一些生活器具便可以了,如畫,你覺得還需要添點什麼?”
如畫趴在車窗前,陽光照在她俏麗嫣紅的臉上,她仿佛一隻冬日裡懶洋洋曬太陽的小貓。
“嗯!你自己看著辦吧!我現存沒精神
李慶安得意洋洋的笑道:“我倒是精神很好,下午我打算帶如詩來看房。”
“壞蛋!我告訴姐姐去,讓她刷上當。”
李慶安哈哈一笑,“說不定她是心甘情願上當呢!”
話音網落,只見遠處一匹馬疾奔而來,“李將軍!李將軍”。
馬上居然又是羅管家,李慶安一怔,迎上去道:“羅管家,找我有事嗎?。
“你快回去!來兩個公公有急事找你。”
上次李隆基相約教楊貴妃第一次投箭的時間是正月初三,也就是明天。但因為明天楊貴妃要陪李隆基正式接見前來長安朝覲的外國使臣們。沒有時間,她想提前上課了,高力士便派兩名宦官來找李慶安。
半個。時辰後,李慶安便趕到了興慶宮,教貴妃投箭可不是後世老師夾本書就進教室那麼簡單,先要沐浴更衣,用完午飯,再換上宮中準備的侍衛服,他自己的東西則一樣不准帶入,由專人保管,離開時返還。
李慶安換了一身嶄新的白色武士服。頭戴紗帽、腰束革帶,腳蹬烏皮靴,顯得精神抖擻,氣宇軒昂,他被三名侍衛帶進了內宮,來到了楊貴妃常呆的沉香亭 旁,楊貴妃學習擲壺的場地已經平整好了,就在龍池湖畔,周圍是一片綠聳聳,網冒出嫩芽的醒酒草,遠處是波光粼粼的湖面。幾株垂柳隨風輕拂,枝條上已經呈現 了綠意。
今年的新年偏晚,時節已經到了初春。空氣中揚動著清新而帶有一絲暖意的春風,和風拂面,令人心曠神怡。
練習之地長寬各三十丈,中間豎著一隻三尺高的細頸鑒金瓶,這是宮廷內的標準投擲之壺,旁邊站著二十幾名宮娥,每人手中各托著一隻碧玉圓盤,每只盤上都放著一支純金打制的小箭,在陽光照耀金光閃閃,而練習場的四角遠遠地站著十幾名宮中侍衛。
“娘娘駕到!”遠處傳來了一名侍衛的高喝。只聽一陣環佩聲響,遠遠有香風飄來,大群宮娥彩女簇擁著大唐天子李隆基的寵妃楊玉環出現了。
她今天梳著高髻、烏黑的頭髮上斜插著一支百鳥朝鳳玉答,肩披五彩蜀帛,上著亮黃色窄袖短衫裙、下著紫色曳地長裙、腰間束一條紅色腰帶,長長地垂在裙間,前胸開闊,露出了一抹白膩如雲的肌膚,兩輪圓月初升。
李慶安上前一步,半跪著施一禮道:“臣李慶安參見貴妃娘娘”。
“李將軍平身!”
楊玉環的聲音很輕柔,悅耳動聽,令人心生好感。
“謝娘娘”。李慶安站起身。這才打量了一眼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四大美女之一。
如果說長孫明月是一朵國色天香的牡丹,那楊玉環就是牡丹中最豔麗的一朵,這是一種傾國傾城的美貌,她的美不僅難以形容的嬌顏,種風情,那眸含秋水的一轉,令千朝回盼,萬載流芳,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移步,都有一種媚在骨子的誘惑。
但李慶安那超越常人的目力卻捕捉到了楊玉環的眼中,有一絲淡淡的,難以言述的憂傷。
楊玉環也在打量這個充滿青春熱力的年輕男子,他那明亮的目光,楊玉環含笑點了點頭,她很喜歡這個與眾不同的年輕人。
“李將軍。我們開始吧”。
“娘娘,我們先說握箭。雖然常說握箭處應在箭尖後兩寸處,但實際並不如此,每個人的手指長度不一。對手感的體會不同,所以我認為。不一定要那麼嚴格,須因人而已。”
“那李將軍看我應該握在哪裡呢?”楊玉環淺淺一笑問道。
她舉起一支金箭,羅袖滑下,露出一段晶瑩雪白的玉藕,她的手腕豐潤,顯得腕白肌紅,細圓無節。
李慶安正要伸手去矯正她手腕的姿勢,旁邊一名宦官卻輕輕咳了一聲。李慶安連忙收回手笑道:“娘娘可自己感受最順手、最舒適的姿勢。那就是最適合娘娘了。”
楊玉環蛾眉輕蹙,道:“可是我一直就是最順手的姿勢,可投出去後感覺卻不對,總覺得不是那麼得心應手,我覺得就是拿箭的姿勢不對。李將軍不妨幫我矯正一下
李慶安有些頭大,他是發現她指位元有些小問題,需要稍微矯正一下。像他教如詩投箭時,就會半摟著她,握住她的手腕,幫她找到感覺。可是對楊玉環,他能這樣做嗎?
旁邊一左一右兩個死太監在盯著他呢!這時,李慶安忽然想通了一件事,說歷史上安祿山和楊貴妃怎樣怎樣,除非是李隆基玄意要戴這頂綠帽,否則絕不可能,楊貴妃怎麼可能和一個男人獨處一室呢?
“娘娘,手指只用七分力,箭尖略向上抬半寸,對!手腕要放鬆。不要緊張僵直,不對!娘娘指頭姿勢不對。”
李慶安終於忍不住伸手將楊玉環的食指掰開了,向佃;一點點,他又用捏住她的年腕稍稍向蔔傾斜,笑道!腆。州開講不了壺中。”
儘管那老太監連聲咳嗽,他卻裝著沒聽見,如果真的不能碰,應該事先給他將清楚才對,可是什麼都沒有交代,他估計其實也並不是不可以碰楊玉環的手,否則李隆基就不會答應讓他來教授投箭了,只是那個死太監自己看不慣而已。
果然,他矯正楊玉環的指法,捏了她的玉腕,楊玉環並沒有什麼怒色。反而嬌聲笑道:“嗯!好像感覺是好多了。”
“娘娘,你在一丈外試投一箭。”
不對!好像腰臀的姿勢也有點不對,不行,那裡可不能碰。
“娘娘,頭稍抬一點,對!據胸收腹,找到感覺,將箭用七分勁投出!”
楊玉環嘴角蘊著笑意,柔荑輕拂,一支金箭向一丈外的金瓶投去,“當”的一聲,金箭在煎口上彈了一下,準確地射進了瓶中。
“我射進了!”楊玉環在胸前捏著粉拳,激動地嬌聲叫了起來。
旁邊的宮娥宦官們紛紛笑道:“恭喜娘娘了。”
“恭喜娘子了。”
這時,遠處傳出李隆基的笑聲。他準備去主持禮部尚書裴寬和工部尚書楊慎衿的拜相儀式。正好還有點閒置時間,趕來看自己的愛妃投箭。
兩邊宮娥紛紛閃開,李隆基快步走了過來,楊貴妃欣喜萬分道:“三郎,這可是我第一次投進。”
“那是因為你找到一個好師傅!”李隆基笑著走到李慶安面前。
李慶安連忙躬身施禮道:“臣參見陛下。”
“李將軍,現在可不是公務時間,隨意一點。”
李隆基也隨手接過一支箭,站在三丈外。瞄準了瓶口投了出去。金箭準確地射入了瓶中。
“陛下,好箭法!”李慶安微微一笑道。
“不行了!”
李隆基搖搖頭笑道:“當年我可是五丈外,五箭全中,現在那種感覺找不到了。”
這時楊玉環又笑道:“李將軍,我想在兩丈外再投一箭,你教教我。”
“那好,娘娘可照我剛才說的要領,找到手感,調整姿態。”
李慶安跑到她的背後,眯著眼看了看她箭的軌跡,旁邊李隆基笑著搖搖頭,“娘子,你這樣可投不進的,必須要扶住你的手腕,教你用勁,來!聯來教你。”
李隆基上前扶著她的肩膀。握住她的手腕,不料,楊玉環卻扭了扭身子,“三郎,我不要你教,你教的肯定投不進,李將軍,你來教我。
李慶安苦笑了一聲,頭大了,李隆基見他為難,便哈哈一笑道:“娘子,你可為難人家了,這樣,你投一箭試試看,讓李將軍挑挑毛病。”
李慶安早就看到了,毛病就是**太翹,需要向下摁一摁。
“娘娘,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你還是先在一丈外練熟了,兩丈外自然就得心應手。”
“總歸要試試!”
楊玉環將金箭投了出去,果然。連瓶口都沒碰到,她有些沮喪,便對李隆基道:“三郎。你去忙吧!你在這裡,李將軍畏手畏腳,都不敢教我了。”李隆基呵呵一笑,“那好吧!聯就去了,娘子,今天晚上聯和你比投箭。”
說到這,他又對李慶安笑道:“李將軍,聯既然准你教貴妃投箭,有些事情聯就不會計較,你就拿出師傅的樣子來,好好替聯教好愛妃,聯會有重賞。”
“臣遵旨!”
李隆基走了。楊玉環笑道:“李將軍,我們繼續吧!”
“娘娘是要投一丈外,還是兩丈外?”
楊玉環想了想笑道:“今晚上我想勝過陛下,教我投兩丈外。”
“那好!娘娘姿勢站好了,手腕抬一點。”
李慶安走到她身後,一手輕輕扶住她的肩膀,另一手握住了她的柔若無骨的玉手。
“注意我的力道。”
旁邊宦官又重重咳嗽了一聲,厲聲斥道:“李將軍!”
李慶安只得放開楊玉環的手腕。歎口氣道:“娘娘,還是練一丈外吧!”
楊玉環的臉沉了下來,她轉身指著那老宦官怒斥道:“本宮的師父教我投箭,你在這裡干涉什麼。給本宮退下去!還有你們,也都退下去。”
楊玉環在宮中極少發脾氣,幾名宦官見她發怒。都嚇得紛紛退了下去,練習場內只剩下二十幾名楊玉環的心腹宮女。
楊玉環又對李慶安笑道:“李將軍。本宮知道你很為難,但現在你是本宮的師博。希望你能按照正常的教弟子的方法來教本宮,即使稍有越禮,本宮也絕不會怪罪。”
“微臣記住了。”
這次,李慶安放開了,他笑道:“好!咱們重新開始,還是剛才的體位。”
他再一次扶住楊玉環的肩膀。一手握著她的玉手,“娘娘,仔細感受我的力道,不對!要挺胸收腹,不對!不是這樣。”
李慶安說了幾遍,楊玉環始終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他終於忍不住了。伸手在楊玉環肥圓的粉臀上輕輕一摁。
玉手飛出,“當”的一聲。金箭應聲投入了細細的瓶口。
“投中了!李將軍,我們再來一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8 21:40:07
第九十九章 武舉考試
正月初五後,長安城便開始熱鬧起來,正月初五眾天二,年的馬球大賽正式開鑼,同時,一年一度的武舉也開科取將,兩件大事使略有點沉寂的京城變得熱鬧起來,馬球大賽是由禮部和太僕豐負責,禮部只負責制定規則,而具體的籌辦組織就是由太僕寺一手操辦了。
馬殊大賽是三年一次,這是大唐的國球,士庶民眾們盼望已久,當第一場開鑼賽,在務本坊舉行的益州隊與宋州隊的比賽,便吸引了大量的民眾,馬球場內最多只能容納幕千人,儘管如此,還是有近萬人聚集到務本坊,焦急地等待比賽結果。
不過很快,其他十塊馬球場也陸續地開賽了,長安城內,無論酒肆、客棧,還是青樓、賭館都開始變得生意火爆,許多資深球迷對每支強隊的情況都了如指 掌,在他們口若懸河的渲染下,長安城內到處都在談論著馬球比賽,支持不同隊者在酒樓打架,賭館裡下注的人排成了長隊,長安的氣氛火爆起來,長安民眾開始全 身心地沉醉其中,享受著三年一次的馬球盛宴。
安西隊今天輪空,他的第一場比賽是在明天,對弱旅劍南馬球隊,但李慶安今天下午卻有一場替高力士的比賽,對手是實力強勁的金吾衛隊,這是一場關鍵 的比賽,拿下它,後面幾支馬球隊都是中州弱旅,至少高力士的馬球隊前十五名可以保住了,這也是太僕寺官員的私下安排,既讓高力士的馬球隊風頭強勁,又可暗 度陳倉,讓人無話可說。
李慶安的這一場比賽是在崇仁坊馬球場舉行,由於崇仁坊馬球場是開放式球場,四周沒有圍牆。因此湧入崇仁坊來看球的人格外多,再加之有李慶安出場,更是吸引了大批的少男少女趕來。
淩晨,天還沒有亮,高力士開了動員會,撒出大手筆,第一場比賽只要獲勝,每人賞一千貫,擊球進洞者,另外加賞每球三百貫,一時球員們激動萬分,個個摩拳擦掌。
“七郎,你過來一下。”
高力士向李慶安招了招手,李慶安快步走上前,“請高翁吩咐!”
“七郎,今天的第一場比賽我可能不在場,一切就由你做主,我已經給他們有言在先了,誰敢不聽你的指揮,你可當場革除,我永不再用。”
“謝高翁信任,可是今天的第一場比賽,高翁為何不參加?”
高力士無奈地笑了笑,“我當然想參加,但今天也是武舉第一天,聖上要去視察,我也得跟去,沒辦法啊!”
李慶安點點頭,“高翁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失望。”
今天對於長安民眾或許馬緣比賽是第一重要但對於大唐天子李隆基,武舉的開考才是他的第一要務,這些年大唐國力強盛,他要儘快扭轉大唐在與吐蕃僵持 中的不利局面,西線的小勃律大勝,使大唐在安西取得了戰略上的優勢,現在的戰略重心就是東線的河隴地區了,他必須要在這兩年內取得突破,因此今年他對武舉 的考試格外重視,選拔大批騎射能力出眾的武將就是這次武舉的重中之中了。
李隆基一早起來時,他的愛妃楊玉環還在甜睡之中,這也難怪,前天晚上她和自己比賽擲壺居然在兩丈外五投三中,打了個平手,這兩天她興致勃勃,天天 在宮裡練習,著實有些累壞了,連李隆基也不得不承認,李慶安是個不錯的師傅,居然只教授了一個下午,便使她的愛妃上手了。
天剛剛亮,身著常服的李隆基便登輦了,考試地點是在皇城的右武衛校場內,今天是第一天,是江淮、河南、嶺南各州各軍府推薦的武人考試,由兵部負責,不僅是皇帝李隆基,各個相國也都要同時出席。
李隆基網到右武衛軍衙附近,便聽見圍牆內有射箭和騎馬之聲傳出,考試已經開始了。
崇仁坊內已是人山人海,馬球場兩邊擠滿了熱情似火的觀眾,兩名太僕寺的官員在這裡主持,一人記分,一人記時,十幾名巡查騎兵在場內邊緣來回巡邏, 維持秩序。球場上,高力士的飛豹球隊和金吾衛馬球隊都已經就像了,雙方各上十名球手,球手們正在檢查馬具和球杖,球手們都是短裝打扮,顯得十分精神,其中 金吾衛認為紅衣,高力士的飛豹認為白衣,對比鮮明,在西南角上擠滿了二百多名小娘,氣勢十分壯觀,她們一起尖叫嬌呼,“七郎一進球啊!”
旁邊站著安西軍的同僚,李嗣業、段秀實、白元光、荔非元禮等二十幾人都在場,都是來看李慶安打球,如詩如畫和小蓮三個小娘也在安西軍的隊伍中,一起盡全力為李慶安喊加油。這時,比賽香已經點燃了,一名騎兵上前舉旗高喝,“準備開球!”
二十名球手一躍上馬,各自列隊,忽然,一隻鞠球拋進場內,紅旗揮下,一場龍爭虎鬥開始了,戰馬交錯,快如閃電,鞠球在空中飛擊,掩護、切斷、假球、突擊、偷襲,各種謀略層出不球,兩旁觀眾嘶聲呐喊,幾百名休假的金吾衛官兵更是敲響大鼓,為金吾衛隊威壯聲勢。
這時,李慶安突到六十步外,兩名專門防守他的時手在二十步攔住了他的前路,他顯得認為李慶安不可能再六十步外射球,李慶安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空擋, 鞠球呼嘯而至,他眼睛微眯,策馬疾奔,側身揮杖擊球,“啪”的一聲脆響,鞠球如一道閃電,強勁地射向球洞當兩名防守他的對手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球應聲 入洞,飛豹隊先聲奪人,開賽僅一盞茶時間便拿下了第一分。
六十步外的精彩射門激起了滿場歡呼,**迭起,金吾衛也奮力反擊,比賽進入了白熱化。
右武衛校場的看臺上坐著十幾高官,中間是大唐皇帝李隆基,兩邊是幾名相國和七八名各衛的大將軍。無數侍衛拱衛在兩旁,此時李隆基面沉如水,或許今 年他接觸邊軍較多的緣故,無形之中他對武者的要求也高了,而今年來參加武舉考試的武看著實令他失望,其實武舉的要求並不高,平射三石弓,剛舊石弓,五十步 外十箭七中者便可通過弓考,然後是騎術一川蔔槍法,只要三項完成便可算通過武舉了,至手身高七尺,目光是否有神,這些都是次要。
可就算這麼低的要求,今天還是有一大半的參考者失敗,尤其是江淮地區推薦的武生,更是只有十之一二通過,當然,這和皇帝親臨考場給考生造成了壓力 有關,李隆基心裡也清楚,可是連這點壓力都承受不起,將來還怎麼上陣打仗?李悸基更加生氣了,他重重哼了一聲,回頭問新任禮部尚書裴寬道:“裴愛卿,你以 為今天武舉如何?”
裴寬身材高大,滿頭銀髮,他曾任范陽節度使,十分精於騎射。見聖上問他,他連忙道:“陛下,臣的感覺十分失望。”
“聯也是同感啊!”李隆基輕輕歎了口氣,道“同樣是江淮地區,聯還記得前年有人能開七石弓,去年有人能開六石弓,可今年卻沒有一個能拉開五石弓, 再說射箭,前年有人十發十中,聯印象十分深亥,可今年連十發七中都很少了,哎!一年不如一年,一葉知秋,江淮府兵堪憂啊!”
“陛下,臣以為這是府兵衰敗的先兆,各地土地兼併太嚴重了,導致兵源不足。”
裴寬趁機說出了他的擔憂,李隆基默然了。
這時,左相兼兵部尚書陳希烈出列道:“陛下,臣以為這和府兵衰敗的無關,裴尚書有點草木皆兵了。”
“哦?陳相國!”李隆基十分感興趣地問道。
“陛下,臣的理由很簡單,如果是府兵衰敗,那也應該是所有地區都出問題才能,可河南道的考武者成績並沒有下滑,嶺南道也是一樣,成績和去年前年持 平,成績下滑的只是江南道和淮南道,臣以為這兩年江淮地區武備鬆弛是有自己的原因,一是江淮地區物產富饒,民眾普遍家境殷實,享受之風盛行,文盛武衰,也 影響到了府兵,致使練不足,其次是將官大多老化,臣手中有統計,江淮各兵府的都尉年齡大多在四十五歲以上,果毅亦然,將官本身能力不足,下面軍士又如何能 提高,所以臣認為歸根到底,江淮地區推薦的考武者成績不高,還是一個練問題。”
“陳相國,連陛下都認為這是府兵衰敗的必然結果,你是兵部尚書,難道還不清楚這其中的問題嗎?卻避實就輕,說什麼練不足,陳相國,你這是誤國!”
裴寬心中十分惱怒,身為相國,不思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卻舉輕避重,誤導聖上。
陳希烈冷冷一笑,反駁道:“裴尚書,我是兵部尚書,我所言皆有根有據,我可以拿江淮各軍府的文書給聖上,而你不過才上任兩天,請問你又有什麼依據?”
“好了,兩位愛卿不要爭吵了。”
李隆基笑著打了個圓場,又問一直沒有說話的李林甫道:“李相國,你兼是揚州大都督,你以為呢?”
李林甫微微一笑,躬身道:“陛下,臣認為兩者都有可能,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實地試驗一下,看看究竟是陳相國說得對,還是裴尚書說得有理。”
“那相國,用什麼辦法試驗呢?”
“這個。臣還沒有想好。”
“陛下,臣到是有一個辦法。”陳希烈介面笑道。
“陳相國請說,聯聽著。”
陳希烈輕捋一下他的山羊胡,笑道:“現在長安中有許多邊軍悍將,臣建議把他們任命為團練使,調到江淮地區統兵半年,用邊軍的方式來刮練江淮地區的府兵,半年後,是土地問題,還是練問題,便一眼可知。”
李林甫也笑道:“陛下,臣以為陳相國的辦法不錯,可以一試。”
李隆基又看了一眼戶部尚書張筠,張筠也笑道:“陛下,可以一試,若不行,咱們再考慮裴尚書的意見。”
“好吧!這件事聯准了,此事就由陳相國全權負責協調,半年後,聯看結果。”
“臣遵旨!”
崇仁坊馬球場上比賽快要結束,第三支香還剩下一小截,場上的比分是六比四,高力士的飛豹馬球隊領先兩球,這六個進球中李慶安一人便射中了四球,比 賽的勝負幾乎沒有什麼懸念了,飛豹隊的八名球手都退至自己的球洞附近,用防守取代了進攻,他們要保住最後的比分,每人一千貫就到手了,只有李慶安和另一名 球場游戈,伺機尋找對方的漏洞,正因為有李慶安在中場附近遊走,使金吾衛隊不敢全力押上,這就是戰爭中的攻城,一支騎兵游戈在外,使攻城者心有忌憚,唯恐 大營被襲。
觀眾席中卻喊聲震天,鑼鼓拼命敲打,如詩如畫姐妹聲音都喊啞了小蓮卻無意中發現了那個化妝新潮的獨孤明珠也在場,見她手中舉著一張大紙,上用紅字寫著:“李七郎必勝”
時間離比賽結束越來越近,儘管金著衛隊瘋狂反撲,但飛豹隊卻防守如鐵桶一般,讓對手毫無機會,這時一名球手抓住了機會,一杖將球送出去七十步遠,正落在李慶安的身旁,李慶安挑出一個高球,縱馬疾奔,突至對方球洞斜角處,這個位置的前方無人阻擋,球從空中落下。
金吾衛的四名防衛球手見勢不妙,一齊向李慶安狂奔而來,但他們還是晚了一步,李慶安行雲流水般地打出一記旋轉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調到另一邊的空擋處,那邊還有一名隊友策應,此時在他的前面已經沒有一人防守,他輕鬆一記抽擊,球應聲入洞,七比四。
這時比賽結束的鐘聲敲響了,頓時滿場歡聲雷動,飛豹隊的球手們翻身下馬,將球杖高高拋起,激動地擁抱在一起,這是他們第一次用真本事擊敗了勁旅, 每個人都激動得熱淚盈眶,紛紛和李慶安擁抱,如果說他們曾經對李慶安有過不滿私怨恨,但在勝利面前,所有的怨恨都無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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