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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軒] 邪情貝勒[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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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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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9 00:29:23
標題:
[喬軒] 邪情貝勒[全文完]
邪情貝勒
作者:喬軒
她是唯一一個能夠接受他的女人,也曾是他的未婚妻,
為什麼卻要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成為他的弟媳?
他這一生從不曾真正擁有過什麼,
所以這一次,他絕不會坐視屬於他的人被搶走!!
他可以忍受被隔離,可以忍受眾人惡毒的蜚短流長;
可以忍受阿瑪避他如蛇蠍,
可以忍受別人看他時的異樣眼光;
可是,他不能忍受他們連他唯一僅有的愛戀也要剝奪,
她,赫爾那拉.薰尹格格,今生今世只屬於他!
所以,在上花轎的前一刻,他--擄走了她!
又為了得到她的「心甘情願」,於是他使了壞心,
讓他喝下「忘魂散」,主動獻上她的身與心……
她感覺到他在她的體內律動,且極盡挑逗之能事,她不住的喘息著,
初嘗人事的她幾乎負荷不了那麼多的激情,
「薰尹,你愛我嗎?」他執意要聽到她的承諾。
「宣臨……啊!我愛你……」在高潮時她吶喊出聲
在這一刻,她是他的妻,而他是她最愛的夫,
只是,強取的幸福不會長久,終於,分手的時刻到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9 00:29:51
楔子
水邊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亂,
鶯聲碎,飄零疏酒盞,離別寬衣帶。
人不見,碧雲暮合空相對,
憶昔西池會,鵷鷺同飛盞。
攜手處,今誰在?日邊清夢斷,鏡裡朱顏改。
春去也,飛紅萬點愁如海。
──秦觀.千秋歲
「格格!格格!薰尹格格,您在哪兒啊?」
定浚王府裡,北安王府三格格薰尹的奶娘、丫鬟們在祈和園裡驚慌失措地尋找年僅七歲的小格格。
「哎喲,找不著薰尹格格可怎麼辦?回去之後怎麼向王爺福晉交差?」薰尹格格的奶娘福嬤嬤著急地說。
「不會的!福嬤嬤,咱們明明就看見格格往這方向來,絕對丟不了的!」丫鬟娟兒在一旁安撫地說著。
「是啊!咱們再回頭找找,說不定就能找到了。」珍兒說道。
唉!都怪北安王爺福晉縱容寵溺三格格,就連定浚王爺的大壽都帶著小格格前來,雖說兩府是世交,同這麼做不就明擺著將小格格許給定浚王府的二貝勒宣豫了嗎?兩個孩子都那麼小,這萬一二貝勒出了什麼岔子,小格格將來可怎麼是好?當一輩子寡婦嗎?
呸呸!瞧她這老婆子在想什麼啊!怎麼可以無端詛咒自個兒的主子?還是趕緊找到小格格要緊。
正要掉頭回去找時,娟兒卻扯了一下福嬤嬤的衣袖,指著祈和園再過去些的院落,道:「福嬤嬤,剛剛沒注意看,沒想到那兒還有座別緻的院落,而且還透著燈光,咱們過去瞧瞧,說不準咱們三格格就在那兒!」
娟兒才說完,福嬤嬤便斥責道:「笨丫頭!你知道咱們王爺福晉與定浚王府是世交吧?你剛到北安王府當差,還不知道規矩,福嬤嬤告訴你,那兒是北苑,是定浚王府的禁地!」
「禁地?」娟兒狐疑的望向北苑的方向。「是定浚王爺的冷宮嗎?」
「別胡說!那可是定浚王府大貝勒宣臨所居之處。」
「嗄?」娟兒吃驚地瞪圓了眼,「堂堂大貝勒怎麼會離群獨居,住在偏遠的北苑裡?莫非這大貝勒性格古怪?」
「他不是性格古怪,而是帶了煞氣!」珍兒從小就被賣進北安王府,對於定浚王府繪聲繒影的傳聞也知之甚詳。
「煞氣?」
「宣臨一出生便剋死親額娘定浚福晉,接著是太福晉,所以,定浚王爺才讓大貝勒住在北苑,免得又剋死了誰!所以說,他不是煞星是什麼?」珍兒又接著道。
「珍兒!」福嬤嬤叱道:「你這妮子就愛亂嚼舌根,看我回府之後怎麼整治你!現在,給我去找三格格!」
「喳!」
薰尹格格見福嬤嬤與兩位丫鬟都走掉了,才敢從假山後面跑出來。她對著福嬤嬤一行人離開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哼!我宣臨哥哥才不是煞星呢!」
宣豫跟她說過,宣臨絕對不是帶著煞氣的煞星,要不,他每回趁著他阿瑪不注意時去找宣臨,怎麼會沒事?
宣豫說宣臨是個好人,雖然阿瑪把他關在北苑中,他也沒有任何怨恨。
而且,宣臨什麼都懂!漢文、滿文、蒙文無一不精,他甚至看過他馬上羿射的功夫,宣豫說,與宣臨哥哥年齡相仿的貝勒們,沒有人比他更出色了!
薰尹當然見過宣臨,她常常跟著宣豫到北苑來,不過,因為她怕生,所以每次都只敢躲在門外偷看。
她一直以為宣豫的長相可以稱得上非常好看的了,就她所認識的人當中,沒有人不喜歡宣豫的。
可是,宣臨卻比宣豫更好看!尤其他那一雙特殊的藍眼睛──據說是宣臨的額娘,也就是側福晉是個異族人的緣故──會隨著情緒起伏,而轉變成時而深邃,時而清澈的藍。
她沒有告訴宣豫她要來看宣臨的事情,因為如果有宣豫在場,她就不好意思對他說話了。
趁著守門人不注意,薰尹悄悄地從他們的身後溜進去;幸虧北苑沒有太多僕人,所以要躲開幾個來來往往的丫鬟不成問題。
溜進大廳,裡面空無一人,薰尹有些失望地正想出去,卻發現右邊有個小書房,探進腦袋一看,宣臨果然在裡面。
宣臨正坐在高高的木梯上找書,聽見些微聲響便立刻轉過頭來。
「啊!」薰尹被他嚇了一跳,不過,還是綻開可人的笑顏喊道:「宣臨哥哥!」
宣臨理也不理的轉回頭去,取了想要的書之後,便下了梯子轉身走回寢居。
「宣臨哥哥,你在看什麼書?」薰尹雖然學了一些滿文,但是漢文卻是大字不識得一袋。
宣臨沒說話,他可沒興致陪一個奶娃兒玩,他沒有把她轟出去已經算不錯了。
「宣臨哥哥,今天是你阿瑪的大壽,為什麼你不去祝壽?」
薰尹無心的問話卻惹得宣臨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薰尹嚇得立刻垂下頭,不敢再多問。
而宣臨卻突然對她說話了,只不過,口氣是陰森冷冽的。
「你不知道我是個煞星,會剋死人的嗎?我這一出席,說不定壽誕會變成冥誕。你如果不想死的話,就快點滾回你阿瑪、額娘的身邊!」
薰尹聽完,用力的搖搖頭。
「沒那回事的!你不是煞星。」
宣臨不想聽她說話,逕自往前走去。薰尹怕跟不上他的腳步,只好小跑步地追在後頭。
「我相信你不是!我和宣豫都相信你不是!你是個好人,宣豫還說你是個厲害的『薩哈達』!」
薩哈達是滿文中「獵人的首領」的意思。因為宣豫不只一次向她提起宣臨的騎射功夫,所以,他們便偷偷給他取了一個「薩哈達」的綽號。
其實,宣臨的綽號還不只這些,因為宣臨博學聰明,所以宣豫又給了他一個「淑勒」的別名;淑勒是滿語「聰明、睿智」的意思;也因為宣豫有問題常常會請教宣臨,所以,宣豫又稱宣臨「昆都倫」,而昆都倫是蒙古語「英明」之意。
由這些別稱可以知道,宣臨在宣豫的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麼重要,他幾乎可說是崇拜、愛戴著自己的哥哥。
薩哈達?宣臨揚了揚唇角。宣豫什麼時候見過他騎射了?居然就這麼大言不慚的替自己的兄長冠上這個別名。
見到宣臨笑了,薰尹心情也輕鬆多了。她從腰間解下一個小羊皮水袋,獻寶似的遞給宣臨。
「這是什麼?」一股從未聞過的香氣沁人心脾,凊淡卻縈繞不去,就像薰尹給他的感覺。
「你喝喝看,這是薰衣草茶。」
宣臨將水袋扔還她。「不必。」
「為什麼?這個很好喝耶!」她還特地從家裡帶來請他,連宣豫都還沒喝過,而他竟然不領情!「你喝一口嘛!」
「我不想喝。」他懶得理她。
薰尹頗感挫折的看著宣臨愈走愈遠的背影,語出驚人地道:「你如果把這個喝完,我就唱歌跳舞給你看!」
宣臨停下腳步。
唱歌跳舞?一個奶娃兒能唱出什麼歌?跳出什麼舞?
不過,宣臨卻走了回來,接過她的水袋。
「好,我喝。你要唱什麼?」
薰尹甜甜一笑。「我要唱『宜爾哈姑娘』。」
宜爾哈是「花」的意思,譯為漢文就是「百花姑娘」。
宣臨一笑,道:「宜爾哈姑娘?這可是從蒙古科爾沁草原傳過來的歌呢!好,我就聽你唱唱看。」
薰尹先是笑著曲膝為禮,隨後以稚嫩的歌聲邊唱邊跳起舞來。
青綠色的科爾沁草原上,
百靈鳥兒歡欣歌唱,
好久好久以前,
這裡住著一位美麗的宜爾哈姑娘。
她在百花叢中放牧牛羊,
在呼倫貝爾湖旁歌唱,在彩霞滿天的草原上,
連夜鶯也齊聲引吭。
美麗的宜爾哈姑娘,
她的眼睛如星,
她的烏絲如瀑,
粉嫩的小臉上,
有著最甜美的笑容,
只要看她一眼,
草原上的少年都會追逐在她身旁。
啊!宜爾哈姑娘,請做我的新娘!
啊!謝謝你,少年郎,
我只願嫁給最英勇的獵人,
因為他聰明又強壯,
我要嫁給最英勇的獵人,
做一個「薩哈達」的新娘!
雖然沒有馬頭琴的助興,沒有琵琶與簫的伴奏,但是,宣臨彷彿真的聽見「宜爾哈姑娘」的旋律應和著她的歌聲與她的舞。
薰尹穿著一件薰衣草色的絲緞衣裳,腳下蹬著一雙精緻的小繡鞋,小帽兒上垂著串串瓔珞,簪著漂亮的孔雀翎,長長的秀髮編成烏溜溜的辮子,銀白色的月光,照得她泛著紅豆的小臉如同花瓣一般柔嫩無瑕。
宣臨一直沒有注意到原本眼中的小奶娃兒,竟然像個玉雕娃娃般精緻美麗,靈活的大眼如秋水,如寒星滴溜醉人,粉紅色輕揚的唇瓣是那麼可人,雖然她的年紀是那麼小,可是卻出奇的美麗,出奇的動人。
薰尹突然想起歌詞的最後一句──我要嫁給最英勇的獵人,做一個薩哈達的新娘,驀地想起宣豫替宣臨取的綽號,忍不住漲紅了臉,害羞地跑開了。
宣臨啜了一口香甜的薰衣草茶,不由自主地浮起微笑。
「赫爾那拉.薰尹……我會記得你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9 00:30:15
第一章
恨眉醉眼,甚輕輕覷著
神魂迷亂,常記那回。
小曲闌干西畔,鬢雲送,羅幭劃。
丁香吐嬌無限,語軟聲低,道我何曾慣。
雲雨未協,早被東風吹散。
瘦殺人,天不管。
──秦觀.何傳
定浚王府北苑
每回巴顏總管要踏進北苑大門時,總要三思再三思,就怕看到北苑的主子──宣臨貝勒,正與妖嬈動人的姑娘們上演活色生香的春宮戲碼。
撇開他貝勒的身份不談,宣臨貝勒是個集俊美與邪氣於一身的男人,即使不知道他尊貴的身份,凡是見過他的女人,沒有人不被他所蠱惑。
尤其是那雙承自於異國血統的側福晉的藍色眼眸,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在被這雙妖異的眼曈凝視之後,便死心塌地的愛上了他;但是,宣臨貝勒帶笑的眼眸,卻從沒對一個女子有過真正的柔情。
身為長子的宣臨,像是得到來自惡魔的祝福般俊得瑧於完美,也因此,他的氣質總帶著些許令人不寒而慄的陰寒。
在宣臨的出生之日,宣臨的母親便去世了,一個月後的彌月酒宴上,太福晉無故猝死。
宣臨的誕生使得兩名親人魂歸九泉,迷信的定浚王爺從此將宣臨隔絕在王府北苑,使宣臨出生至今的二十四個年頭,過的都是離群索居的生活,即使王府中有任何慶典活動,也鮮少邀請宣臨參與。
宣臨對於定浚王爺的忽視,常只是冷冷一笑,但是,小宣臨二歲的嫡出次子宣豫卻十分敬重兄長。
儘管王爺再怎麼三令五申、諄諄告誠宣豫少與宣臨來往,以免惹禍上身,但宣豫卻將其斥為無稽之談,依然故我的時常上北苑找宣臨。
就像最近,宣豫即將與北安王府的薰尹成親一事,本應該是件喜氣洋洋的好事,宣豫卻因為執意邀請宣臨出席而與定浚王爺吵翻了天。
當然,任誰也猜得到接下來的結局會是什麼──認輸的準是寵愛宣豫貝勒的定浚王爺。
就在宣豫貝勒一句「大阿哥不出席,一個月之後定不娶妻」的最後通牒下,巴顏這連日來飽受兩位主子戰火波及的可憐總管,只得趕忙替宣臨貝勒送帖子來。
站在北苑大門前許久,巴顏終於鼓足了勇氣,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後,踏進北苑。
才走到大廳,巴顏就聽見女人嬌嗲酥軟的呻吟聲。
遇個正著,完了!
巴顏真想捶心肝罵自己笨!他早該想到宣臨貝勒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會將侍衛丫鬟撤走,那就是尋歡作樂的時候!而他這個在王府中當差了將近一甲子時日的老總管,居然會忘了宣臨貝勒的規矩。
怎麼辦?
他心中忐忑的拿不定主意,左思右想後,決定只好等主子辦完事之後再說。
巴顏正想悄悄的退出北苑,卻聽到一個低沉冷然的嗓音命令道:「進來!」
哎呀!被發現了!
巴顏心中暗叫一聲苦,沒奈何,事到如今,也只好硬著頭皮進去見宣臨貝勒了。
「喳!」他響應一聲,快步走進大廳時,巴顏惶恐得連頭抬也不敢抬一下「貝勒爺吉祥!」
宣臨緩緩放開懷中幾近全裸的女郎,從檀木鑲貝的雕花大椅中坐正。那女郎識態的移身至雲母屏風後。
「巴顏。」他悅耳的音調緩慢而不帶絲毫火氣的慢慢揚起。
「喳!」
一個主子有沒有威嚴,不需要知道這個主子易不易怒,會不會擺譜兒,光是聽聲音就知道。
宣臨的聲音依然悅耳動聽,但是任誰也忽略不了他語氣中的不悅,一個明眼的下人光是察覺這一點,就知道大禍臨頭了。
此時,巴顏匍匐在地上,感覺自己冷汗直流;他就算得罪了王爺也不會讓他覺得這麼恐怖,宣臨暗藏冷冽的怒火,比起王爺暴躁的破口大罵更具威嚇作用。
「你在王府當差將近六十年了吧?」
「回貝勒爺,是的,將近六十年了。」他戰戰兢兢的回答。
「當差了近六十年,還沒規沒矩的,我看你是愈活愈回去了。」
巴顏頓時臉色慘白,慌亂告罪道:「巴顏該死,請貝勒爺息怒!求貝勒爺饒命!」
宣臨俊美的唇角扯出一抹笑意,道:「下次再犯定不輕饒,記住了。起喀吧!」
「喳!多謝貝勒爺饒命,巴顏記住了!」
巴顏總算鬆了一口氣,他幾乎是感激涕零的爬了起來。
他哪敢忘記?又不是不要腦袋了。
「貝勒爺,巴顏奉了宣豫貝勒之命,給您送帖子來。」他將手上的紅色喜帖恭恭敬敬的遞了上去。
「帖子?」
宣臨隨意掃了兩眼,緊接著,便瞇起厲眸盯住喜帖中的一個人名。
「宣豫貝勒特別交代小的務必要請您賞光出席。」
巴顏邊說,邊小心地硯察宣臨的神情,希望宣臨能給予善意的響應,免得回主屋去面對二貝勒時難以交差。
宣臨將帖子隨手一扔,正好落在茶幾上。
「不去。」
宣臨事不關己的吐出兩字,巴顏卻被這兩個字給驚呆了。
「貝勒爺──」
這好歹也是同胞手足的大喜之日啊!宣豫貝勒在自己大喜的前夕,仍不忘邀請大阿哥,但宣臨貝勒卻冷淡的不當一回事。
「定浚王府的事與我無關。」
「可是,貝勒爺──」
巴顏還盡責的想要說服宣臨,宣臨卻懶得聽他廢話,手一揮──
「你可以跪安了。」他冷冷地道。
主子在下逐客令了,他還能不識趣的退下嗎?
「喳!巴顏告退。」他苦著臉退出北苑。
沒能請動宣臨貝勒,他現在可得擔心自個兒的小命了。
嗚……他怎麼會這麼命苦?
※ ※ ※
「貝勒爺……」銷魂媚人的嗓音從屏風後傳來。
綺爾真披著一件薄如蟬翼的半透明薄紗,移動著修長勻構的雪白雙腿,優雅地從雲母屏風後走出。
宣臨沒有回頭,他盯著攤在茶幾上的喜帖,俊美的臉孔有些陰沉。
綺爾真優雅如貓的側坐在他的腿上,雪白皓腕圈住他的頸項,仰起美艷的容顏癡迷的凝視他的側面。
綺爾真隨著他的視線看去,眼光落在那張紅色喜帖上。
那是二阿哥宣豫貝勒與北安王府薰尹格格的婚帖,大喜之日訂在一個月之後。
為什麼宣臨會因為這張喜帖而慍怒?
與宣臨在一起的時間已三年,雖然她不是他唯一的女人,卻是跟在他身邊最久的女人。
她不敢自認瞭解宣臨,但是,最起碼她可以摸索到他高興的原因是什麼,不悅的原因是什麼,然而──這一次,她可就完完全全不明白他動怒的理由了。
宣臨有絲惱怒的盯著那個名字──
赫爾那拉.薰尹!
是那個不顧所有人阻攔,敢單獨與他說話的玉雕似的小人兒?
定浚王府與北安王府是世交,從小,薰尹格格便與宣豫指腹為婚,薰尹到定浚王府小住,或是宣豫到北安王府走動,也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了。
薰尹與其他人不同,雖然知道有關他出生時便剋死額娘與太福晉之事,卻依然敢對他微笑,與他說話;即使常是說得她口乾舌燥,而他總是不吭一聲,對她說的話絲毫不以為意。
一晃眼,薰尹已經不再是小小的玉雕娃娃了,她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十七歲姑娘,終於,她也要披上嫁衣嫁入定浚王府,成為宣豫的媳婦兒。
宣豫的媳婦兒,他的弟媳……
宣臨冷冷一笑。
「貝勒爺?」綺耳真不解的望著他。
宣臨突然伸手緊壓住綺爾真的後腦勺,傾身給了懷中美艷的家人一記火辣辣的熱吻。
綺爾真立即毫不保留地給予回應,熟捻的與他的唇舌交纏。
宣臨扯掉她身上的薄紗,露出她豐滿妖嬈的成熟胴體。
「宣臨……」
綺爾真無意識的反覆吟哦著他的名字,任他的大手在她身上製造出一波一波的情慾激流,小手也迫不及待的為他脫下身上的束縛。
宣臨的大手罩在她胸前的豐滿渾圓,拇指揉捻著她如牡丹花般的粉色蓓蕾。
綺爾真燥熱難耐的喘息著,一雙媚眼如絲,凝視著宣臨的眸中充滿赤裸裸的愛慾。
宣臨拉開她的腿環住他的腰身,捧起她的臀坐在他的堅挺上,讓他的堅挺抵住她柔嫩的花心。
「啊……」她不自覺地輕歎出聲。
宣臨倏然低下頭含住她的蓓蕾,下身一個衝刺,深深地貫穿她的。
綺爾真再也克制不住的叫了出來,纖細的手指深深地陷進宣臨的背肌,留下激情的紅痕。
宣臨在她的深處盡情釋放火熱的欲流,狂野的在她體內衝刺著。
「啊……宣臨!宣臨……」
綺爾真忘情的呼喚著,耳邊卻聽到宣臨邪氣的一笑,低聲暱喃──「你逃不出我手掌心的,薰尹。」
※ ※ ※
匆匆忙忙趕到宣豫貝勒所居的「豫園」,可憐的蕭蕭一老翁巴顏喘得差點一口氣提不上來,險些見閻王爺去了。
真是命苦啊!
巴顏今天第二度發出這樣的哀歎。
平常這定浚王府哪個地方不是他大總管來來去去的地方?當然,除了北苑之外。不過,今兒個忒地反常,踏進北苑得小心翼翼也就罷了,連踏進二阿哥的豫園也害他會戰心驚得要死。
說來說去,還不都是大阿哥惹的禍!
哦,不!身為下人是沒有資去格批評主子的,他不能怪主子,那……那只好怪他自個兒倒霉了!
不過話說回來,本來就是他今天不走運,誰教他照子沒有放亮,未經通報就沒頭沒腦的闖進北苑,犯了大阿哥的忌諱,他大少爺不賞光出席二阿哥的婚宴,怪誰?當然怪他啦!
這下子,他沒把大阿哥說服,不知道二阿哥宣豫貝勒會不會拿他這條老命開刀?
「總管好!」
見著巴顏走了過來,看門的侍衛立刻精神抖擻地招呼著。
「好……」
回以一記有氣無力的問候,巴顏硬著頭皮踏進豫園大門。
原本還希冀二貝勒出去了,或者是歇下了,那麼,他就可以逃過一劫,不過很顯然的,天不從人願,一進花廳,他就看見宣豫貝勒站在窗沒,一臉在等候他回報的模樣。
「貝勒爺吉祥!」
俊朗的二貝勒宣豫揚起笑容,溫和的道:「免啦!大阿哥怎麼說?」
「大阿哥他……」
怎麼辦?要說嗎?說了會不會人頭落地啊?
巴顏左右張望著,期待有人恰好來訪拯救他的小命,很可惜的是──沒有就是沒有。
「怎樣?」宣豫挑眉再問。
「那個……」
見巴顏吞吞吐吐地說不出來,精明的宣豫也知道答案了。
「他不肯,是吧?」
巴顏委屈的點點頭,忙替自個兒申訴道:「貝勒爺,小的真的盡力了!不過,宣臨貝勒似乎在與誰慪氣似的,看起來有些不悅。」
「慪氣?」他笑笑,「怎麼可能?誰有本事惹大阿哥生氣?」
他長那麼大,從沒見過宣臨生氣,連阿瑪要他離居於北苑,王府中有許多慶典都刻意將他隔絕在外,他也只是冷冷一笑,根本毫不在乎。
對他而言,沒有什麼是真正重要的。
他不在乎權勢,不在乎地位,在他的眼中,說不定也沒有所謂的神佛君長,只有他自己而已。
既然不在乎,自然就不會有激烈的情緒反彈,那麼,又何來生氣之說?
「可是,這是真的啊!」巴顏小聲的叫著。
雖然他對宣臨貝勒不是很瞭解,可是,當總管累積了六十年的經驗,哪個主子的臉色他瞧不出來?察言觀色可是當下人必備的謀生技巧之一啊!
宣豫揮揮手,打斷他的咕噥。
「喜帖交給大阿哥了沒有?」
「交了交了。」
主子有令,他小老兒豈敢不從?當然是一見著面就立刻交出去了。
「不,我應該這麼問,他收下喜帖了嗎?」
「收下?」巴顏皺起眉,仔細的回想著。
他把喜帖遞上之後,宣臨貝勒他看完就隨手一扔……
那到底算有沒有收下?
巴顏瞧見宣豫有些不悅的挑起眉,忙道:「有!大阿哥收了!」
沒擲還給他,應該算是收下了吧?
「那還好。」宣豫點點頭。
有收下帖子,就代表他也許興致來了會出席也說不定。
宣豫沉思了一下,突然喚道:「巴顏!」
「喳!」
宣豫盯著他,一字一字地說:「賜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在大喜之日之前,你給我每天去向大阿哥請安,務必設法讓他應允出席!」
他就不相信宣臨真的天生帶有煞氣,他要讓阿瑪知道,額娘與姥姥的死,與宣臨一點關係也沒有!
「哎喲,貝勒爺,您就饒了我吧……」
每天要去北苑哪?天哪!他不如告老還鄉算了!
「閉嘴!」宣豫狠狠的盯著他,道:「請不到大阿哥,你給我當一個月的勞役去!聽見沒有?」
「喳!」
唉!他真是好命苦喔!巴顏第三度歎息出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9 00:30:40
第二章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
亂山深處水瀠洄,可惜一枝如畫為誰開!
輕寒細雨情何限!不道春難管。
為君沉醉又何妨?
只怕酒醒時候斷人腸?
──秦觀.虞美人
「好捨不得喔!薰尹,再過一個月你就要嫁進定浚王府,成為宣豫貝勒的少福晉了。」
薰尹格格與表姊──海棠格格在後花園賞梅,突然依依不捨的說著。
薰尹是北安王爺和王妃最小的女兒,但因兩個姊姊先後出嫁,所以薰尹和表姊海棠格格的感情最是要好,如今薰尹終於要嫁為人婦,以後若要見面,可就沒有在北安王府這麼方便了。
「我會想你的,海棠。」薰尹一雙滴溜的翦水雙眸凝視著海棠,誠摯的說道:「雖然我嫁到定浚王府,不過我還是很歡迎你來看我的,如果你不嫌棄,等我嫁到定浚王府之後,隨時歡迎你來小住幾日。」
海棠笑了笑,道:「這樣好嗎?宣豫貝勒會不會不高興?」
「他知道我們要好,他不會不高興的。」
提起未婚夫婿宣豫,薰尹明燦的大眼就不由自主的浮現柔和的笑意。
宣豫從小便與她指腹為婚,因為北安王府與定浚王府素來交往頻繁,所以從小她就常有機會與宣豫玩在一起。
宣豫從小就是個爽朗英俊的男孩兒,尤其他小時候笑起來有對小酒窩,不論對誰笑,都能立即博得好感與寵愛。
雖然長大後的他已經沒有酒窩,不過,他唇邊深深的笑紋更是增添了他的魅力,沒有一個女人在他含笑的凝視下會不臉紅心跳的。不過,也因為他們倆實在太熟了,所以薰尹反而沒有臉紅心跳的感覺,但是,她不能否認宣豫笑起來相當好看。
北京城裡多的是皇親國戚,與北安王府門當戶對者多的是,不過,在眾多拈花惹草、自命風流的貝勒之中,薰尹一直覺得能夠將自己的未來許給從小即是好友、哥兒們的宣豫是很幸福的。
宣豫不同於其它王公貴冑般只知承襲尊貴的封號,對於朝廷卻一點貢獻都沒有,不光如此,那些王孫公子還喜歡仗勢欺人,成天散漫度日或淨往粉味兒胡同鑽;相反的,宣豫是皇帝跟前商量國事的得力助手,他的聰明機靈與他的英俊外表同樣馳名於北京。
薰尹相信,阿瑪與額娘決定讓她嫁給宣豫會是最好的選擇。
「能夠嫁給從小就相識,且感情深厚的青梅竹馬,我真是羨慕你。」
海棠與薰尹同為十七歲,但是比薰尹稍長三個月,北安王爺、福晉已經替薰尹談好了親事,她的皇阿瑪和皇額娘也迫不及待的為她指了婚。
據說皇阿瑪將她指給威震東北的阿斯朗將軍,可是,她除了聽過阿斯朗將軍的威名之外,其他的根本一無所知啊!
雖說自古以來由父母指婚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是,對於即將成為一個陌生人的妻子,從此相伴一生,對她而言還是頗為可怕。
如果她能夠像薰尹一般,有一個指腹為婚的青梅竹馬就好了!至少,她還知道對方長得是圓是扁,有著什麼樣的性格,這樣總比嫁給一個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丈夫要好。
薰尹知道海棠的心思,她笑著握握海棠的手。
「我相信阿斯朗將軍是個好人,他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阿斯朗在滿語中是「果決睿智」的意思,能夠得到「阿斯朗」這樣一個封號的將軍,想必不是泛泛之輩。
海棠回以一笑。「希望如此。」
武將的稱號十個有九個是名不副實,皇阿瑪曾說過,有個滿語號稱「果敢英武」的將軍,就偏偏是個強佔下屬功勞的卑劣傢伙,所以,她又怎能對自己的夫婿抱持太大的幻想?但願他是真的如封號一般的果決睿智才好。
甩開惱人的思緒,兩人走進涼亭中坐下。
海棠接過婢女捧上來的溫熱桂花香片,啜了一口之後問道:「一個月後就是你的大喜之日,所有妝奩都準備妥善了嗎?」
「額娘都一手包辦了,還不要我插手呢!」想起額娘的寵愛,薰尹微微一笑。
「打算送給宣豫貝勒的『聶兒瑾』呢?」
所謂的「聶兒瑾」,是指新嫁娘自選送給新婚夫婿的特別禮物,這件禮物通常不與其他妝奩放在一道兒,而是隨身帶在新嫁娘的身邊,在洞房花燭夜時才贈與夫婿。
當然,新郎也會準備一件特別的禮物隨身攜帶,好在洞房時贈與妻子。這是八旗兒女嫁娶時與眾不同的習俗。
薰尹水嫩細緻的小臉浮起一層薄薄的紅暈。
「嗯……也準備好了。」
看見薰尹有些羞赧的表情,更是勾起海棠的好奇心。
「快告訴我,是什麼?」
薰尹小心地從袖中掏出一條銀藍色的流蘇,流蘇中間墜著一塊鑲著「豫」字的玉珮,有些不好意思的遞給海棠。
「其實……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只是一條我親手打的吉祥彩墜而已。」
「好特別喔!」海棠拿起薰尹精心製作的彩墜,讚賞地說著,「這塊玉珮是你請玉雕師傅鑲上去的嗎?」
「這是……宣豫送給我的。」
海棠會心的笑了。
「那就是定情之物囉?」
薰尹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接著有些緊張地問:「海棠,你覺得宣豫會不會喜歡?」
宣豫所擁有的彩墜說不定都可以開一家銀樓了,送這東西真的適合嗎?
「當然會!這個禮物選得真是太好了。」
這個彩墜不僅嵌了一塊鑲著「豫」字的玉珮,還像征著吉祥平安,可以隨時讓宣豫帶在身邊,結合了薰尹的巧思與宣豫的情意,沒有什麼比這個吉祥彩墜更適合做「聶兒瑾」了!
「那就好。」薰尹總算鬆了一口氣。接過海棠遞回的彩墜,小心的放回袖中。
「薰尹,你真的很喜歡宣豫。」海棠溫柔地說。
從她選聶兒瑾的巧思中,就可以發現薰尹的貼心。反觀自己,再過十天之後就是她與阿斯朗將軍的大喜之日,可她卻連自己要準備什麼聶兒瑾送給未曾謀面的夫婿都沒個底。
薰尹側著頭想了想海棠所說的話。
與宣豫在一起十分愉快,而且他們也很有話聊,最重要的是──宣豫會尊重她的想法,會仔細傾聽她在說什麼、想什麼,換作是其他貝勒,就不見得能做到這一點。
她相信自己是喜歡他的!
「對,我喜歡他。」
「你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能夠嫁給心中所屬的男人為妻,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
「你也會很幸福的,海棠。」薰尹倚著海棠,兩個姊妺淘就這麼親密的頭靠著頭。
海棠是那麼的溫柔婉約,老天爺絕對不會錯待她的!
「謝謝。」海棠微笑著。「對了,你知道浚王府中的大阿哥,宣臨貝勒嗎?」
薰尹點點頭。「我知道。」
小時候她見過他幾次,長大後就不曾再見過了。
據說他依然住在王府偏遠的北苑,而且不曾踏出北苑一步。王府中的奴僕也罕至北苑,說穿了,宣臨貝勒二十多年來過的根本是離群獨居的生活。
印象中的宣臨貝勒長得十分俊美,有一雙特別的藍色眼睛,但是,他卻從來不曾笑過,就連她主動與他說話,他也很少回答。
「你嫁到定浚王府之後,可千萬別涉足禁地,知道嗎?」
海棠所指的「禁地」自然就是北苑了。
「為什麼?」
「聽說宣臨貝勒有很重的煞氣,剛出生時曾經剋死定浚福晉與太福晉,所以定浚王爺下令將他隔離於北苑,王府中這才不再傳出噩耗。」
「那件事我聽很多人說過了,可是,我與宣豫都不相信。」
兩位福晉的死絕對只是巧合而已!
宣豫說過,定浚側福晉是因為感染產褥熱才過世的,而太福晉則是因為年事已高,把這兩人的死因歸咎於宣臨,對他並不公平。
「薰尹!」海棠有些急了,「你聽我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如果因為你的固執、不信邪而惹出後悔莫及的事來,那可就太不值得了。況且,定浚王爺嚴格禁止任何人與宣臨貝勒交往,你剛嫁入王府,還是別忤逆公公比較好。」
「可是……」這是何等的不公平!
難道非要孤立宣臨,才能避開他們口中所謂的「煞氣」嗎?而且……她不明白為什麼當她聽見宣臨二十多年來依舊離群索居的時候,她的心就微微發疼起來。
「聽表姊的話,薰尹,你可以不信邪,可是,你不能讓宣豫夾在你與王爺之間難做人,懂嗎?」
薰尹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心急的表姊,好半晌才點點頭。
「我答應你就是了。」
※ ※ ※
傍晚,飄起雪來,這是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
薰尹在嬤嬤、丫鬟的服侍下沐浴過後,便對她丟下一句──「天寒,請格格早點歇息。」
就這麼著,她七早八早就躺在暖呼呼的炕上,蓋著暖和的紫貂裘被,瞪著一雙毫無倦意的大眼直勾勾地盯著帳頂看。
躺在炕床上的薰尹,不自覺地又回想起下午海棠對她的告誡──
「你嫁入定浚王府後,千萬記得別涉足禁地。」
禁地……宣臨所居的北苑……
宣臨……他真的是那麼可怕的人嗎?
猶記得小時候她常到定浚王府玩,而她與宣豫總會趁大人不注意的時候,跑到北苑去找宣臨。
十四歲的宣臨充其量不過是個少年而已,可是在他的臉上,竟找不到一點孩子般的純真。
她印象很深刻,宣臨有一雙深邃的藍色眼睛,那是一雙既無害怕也無恐懼,甚至是有些陰沉的眼眸,她感覺得到在那雙眼瞳中,藏著深深的魔性魅力。
定浚王府的每一個人──除了宣豫之外,對宣臨都避若蛇蠍,尤以定浚王爺為甚。
對於這樣的情形,她不知道宣臨會有什麼感覺,但是她卻替他覺得難過。
薰尹曾經想過──如果今天被大家害怕、討厭的對象換成是她,她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但是宣臨不同,他對於避他如洪水猛獸般的家人及奴僕完全沒有感覺,甚至是視若無睹的。
他是真的不在乎嗎?
薰尹真的忍不住想要這樣問。
一個人真的可以做到被完全孤立,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的地步嗎?
她不知道。
但是,宣臨就真的這樣捱過來了。
她與宣豫從來沒有看過宣臨掉眼淚,就像他們也從來沒有見過他開心的笑一樣。
好幾年的時間過去了,她今年十七歲,那麼,宣臨應該有二十四歲了吧?這十年來,他仍是如從前一般度日嗎?
唉!反正也沒答案,乾脆不想了。
掏出懷中的吉祥彩墜,薰尹緊蹙的眉峰漸漸舒展開來。
「宣豫……」她帶著笑,如夢般的囈語著。
她喜歡宣豫,就像喜歡每天早晨起來都可以看見太陽一般。
只要看著他陽光般溫暖的笑容,就算她的心中充滿憂傷,也會不知不覺被他的笑容影響,心情漸漸好轉起來。
小時候他們一起做過許多蠢事,比方說,她想要學杜鵑鳥孵蛋,結果宣豫就真的爬上樹去摘下鳥窩,兩個人躲到柴房去孵蛋,一連孵了兩天兩夜;結果小鳥沒孵出來,反而全被坐壞了,當然,他們兩個人也因為兩天兩夜不見蹤影而一起挨罰。
年紀稍長一點之後,有一次宣豫帶著女扮男裝的她到賭場去見世面,沒想到那間賭場是不折不扣的暗盤作業,害得她被宣豫當作翻本的賭注輸給莊家,最後為了把她搶回來,他還砸了賭場,結果賭場的人一狀告到定浚王爺那兒,宣豫足足被關了七天才重見天日。當然,他很有義氣的把所有的事都一肩扛下,她才得以逃過一劫。
宣豫就是這麼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仔細想想,他就像她的貼身護衛與保護者一般,無時無刻不以她為優先考量。
她的回憶裡常常有他,她開心的時候他陪她開懷,她難過的時候他逗她笑,她做錯事的時候他陪她一起受罰,她傷腦筋的時候他替她想辦法……
而現在,她終於要嫁給他了。
薰尹加深唇邊的笑意。
掀開被走下床,她就著些微的月光,拿起書桌上的毛筆在繡帕上寫了幾句話──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長相見。
放下了筆,薰尹披上連帽大氅,小心地走出寢居,往後花園走去。
她找了一棵她可以摸到樹枝的梅樹,小心翼翼地將帕子綁在枝頭上。
其實,這樣做並不是什麼習俗,只是薰尹習慣將心裡的願望寫在紙上,或是布條上,綁在樹枝上祈願。
就在這個時候,揣在懷中要送給宣豫做聶兒瓁的彩墜卻滾到雪地上。
「糟糕!」不吉利!
她慌忙地要蹲下身撿拾,卻有個人先彎下腰替她拾起來。
「謝謝……」
不對!這裡怎麼會有個陌生人?而且,還是個俊美男子──感謝辭被她及時吞了回去,立刻換上戒備的態度。
「你是誰?」
這裡是北安王府,這個人怎麼有本事闖進來?
俊美男子笑而不答。
「薰尹格格,恭喜你即將嫁為人婦。」
薰尹瞪大了雙眼。
「你怎麼──」
「怎麼會知道你的名字,是不是?」他把玩著彩墜笑問。
「你究竟是……唔……」
俊美男子猛地環住她的纖腰往懷中帶,在薰尹猝不及防的時候,俯首吻住她玫瑰般誘人的雙唇。
他的吻濃烈熾熱,與他玩世不恭的神情完全相反。
他強硬的分開她的唇瓣,大膽的深入她的口中糾纏著她,竭盡所能的吸吮、纏捲、逃逗,直到她臉紅氣喘,無力抗拒了才離開她的唇抬起頭來。
薰尹嬌喘不休,一雙雪白素手抵住他的胸膛,阻隔了他倆過分親暱的距離,帶著充滿憤怒的眼神瞪著他。
「放開我!」
他究竟是誰?居然敢闖進王府中輕薄她!
「你屬於我,我絕不放手。」他邪氣地笑著,但他的眼眸卻閃耀著不容錯辨的熾熱與認真。
薰尹嚇住了,她掙扎著想逃開他的鉗制。
「再不放手,我要叫人了!」
在這裡喊人,主屋那裡的巡守侍衛是聽得見的!
「啊!請便,如果你不在乎這件事傳到定浚王府的話。」他無所謂地笑笑。
他的一句話就堵住了薰尹的嘴巴。
她驚惶地看著他,大大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戲弄她?他們根本素不相識啊!
見她淚盈於睫,他邪氣的笑意這才微微地收斂了些。
「噓,別哭……」
他突然輕柔的攬她入懷,讓她靠在他的胸前。而他則僅是環住她,在她耳邊輕聲誘哄著。
「放開我……」她掙扎著。
俊美男子的瞳眸在沒人注意的時候倏地黯淡了。
他托起她帶淚的小臉,問:「你一定要嫁給定浚王府的宣豫貝勒嗎?」
「你究竟是誰?」不管他是誰,都沒有探問的資格。
「你會知道我是誰的,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擦去她的眼淚,泛起微微的笑意。
薰尹別開小臉,生氣地道:「請你自重!」
他瞇起厲眸,然後慢慢地收回手。
好半晌,兩人就這麼沉默著,飄著雪的花圔中聽不到半點聲息。
最後,他宣告道:「你將不會嫁給宣豫。」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彷彿那是已注定好的結局,無人可以違逆。
薰尹震驚的看向他,道:「你憑什麼說這種話?」
他說得那麼篤定,難道有什麼陰謀?
「我說過了,你將會屬於我。」
「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她驚慌的喊著。
「你會慢慢認識我的。」他仍是一副自信的口吻。
他俯首啄了一下她的紅唇,惹得她如臨大敵般的倒退兩步。俊美男子有趣地笑出聲。
薰尹又慢慢地退了兩步,接著轉身就跑!
但是,她還沒跑到後花園出口,他便輕而易舉地攔住了她的去路,並且趁她來不及逃走時再度摟她入懷。
「啊!」她驚叫一聲,按著拳打腳踢了起來。「放開我!放開我!」
「真不乖。」他俊美的唇帶笑的吐出這三個字。
他也不阻止她動粗,反倒很有耐心的等到她筋疲力竭,再也捶不動了為止。
「累了嗎?」他的聲音有些無可奈何。「沒受傷吧?」
薰尹咬牙切齒的瞪著他,卻喘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讓我告訴你,三天之後你將會成為我的人。總之,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不會把你讓給宣豫的。」
「你……不會得逞的……」
這沒有道理,沒有人會對一個初識……甚或稱不上認識的女人說出這樣的話,在他眼中,她看不到鍾情,只看見他赤裸裸的佔有慾。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看著她,百分之百認真的說:「我們可以賭賭看──三天後,你會與宣豫成親,還是會躺在我的懷裡。」
「下流!」她伸手就要賞他一個耳光,但是,她的手卻被他牢牢的握住。
他的眼光銳利地瞇起,讓薰尹不自覺的害怕起來。
「這種情形不要有第二次。」他凝視著她,將她的手送到他抿薄的唇前,輕吻一下她的手背,而後沿著凝脂般的手腕蜿蜒吸吮舔吻。「下次再有這種情形,我不會原諒你。」
看見她害怕的表情,他的唇勾起一抹笑意,稍稍軟化了他的陰沉神色。
「我絕對不會讓你成為宣豫的妻子,而為了讓你成為我的人,我什麼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隨著他低沉醉人的聲音的高低起伏,她的心不自覺的為之戰慄。
沒有時間容她再多問什麼,他點了她的睡穴,成功的讓她進入夢鄉。
他抱著懷中癱軟的玉人兒走回她的閨房,輕輕的放在炕床上,並且為她蓋上裘被。
坐在床沿,他的手輕輕地覆上她如嬰兒般柔細的粉頰,深邃的眸中有著難以言喻的眷戀,然後,他低下頭在她唇上印下深深的一吻,這才起身離開她的寢居。
窗外的雪仍然下著,而俊美男子卻已不見蹤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9 00:31:05
第三章
銷魂,當此際,香囊暗解,羅帶輕兮。
謾贏得青樓薄倖名存。
此去何時見也?
襟袖上空惹啼痕。
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秦觀.滿庭芳
三天前的那個雪夜,對薰尹而言就像是一場夢魘。
她甚至不知道她是怎麼睡著的,當她醒來之後,她發現自己竟躺在炕上。如果不是她手腕上一圈粉紅的印記,她會以為雪夜裡與那名男子的相遇,全是她荒誕不經的幻想。
不期然的,那名男子狂傲的宣告躍進她的腦海中──
「讓我告訴你,三天之後你將會成為我的人;總之,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不會把你讓給宣豫的……」
「為了讓你成為我的人,我什麼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
薰尹一驚,握在手上的環墜便滾了下去。
「格格小心!」貼身丫鬟菁兒眼明手快的一把抓住,一個好好兒的環墜這才保住了一條小命。
「啊!」薰尹拍拍胸脯,鬆了口氣。
菁兒將環墜放到薰尹的手中,叮嚀道:「格格,這回您可要拿好了,要送給新郎的『聶兒墐』,可千萬不能掉,掉了就會壞了兆頭。」
「嗯……我知道。」
先前吉祥彩墜曾經落地過,這……會不會是個壞兆頭?
不,那只是迷信而已!今天是她與宣豫的大喜之日,她不該胡思亂想一些有的沒的。
菁兒一邊替薰尹梳髮髻,一邊奇怪地間道:「為什麼格格不拿之前編的吉祥彩墜送宣豫貝勒呢?雖然這個環墜編得很美,可是吉祥彩墜上有宣豫貝勒送您的定情之物,不是比較別具意義嗎?」
薰尹握著環墜的手緊了緊。
「我覺得……這個環墜比較適合送他。」她有些心虛的低聲說道。
她怎麼能說吉祥彩墜早在三天前就被一個陌生男子給拾走了?可是她不懂,那彩墜上有著宣豫的「豫」字,他帶走彩墜有什麼用呢?
「格格……格格!」
啊!她竟然想得出神了,連菁兒喚她的聲音都充耳不聞。
「怎麼了?」
「格格,您是不是有些緊張?」
是!她是緊張!
但她不是緊張自己即將與宣豫成親,而是害怕那名男子真的會不擇手段的破壞這場婚禮;但是,她再怎麼擔心,也不能將這事兒訴諸於口。
薰尹有些心虛地紅了臉。
「沒那回事……」她囁曘著,軟弱的語氣連自己都無法說服。
「還說沒有呢!連菁兒叫您的聲音都沒聽見,分明是想著今兒個婚禮之事想得出神了。」
薰尹不說話了,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駁。
菁兒見主子不開口,便以為她是默認了,於是善解人意的說道:「不用擔心,格格,今兒個的婚禮一定會圓滿順利完成的。」
她何嘗不是這樣希望呢?
看著銅鏡中自己身著吉服的身影,輕輕地說道:「但願如此。」
「福晉吉祥!」
伴隨著丫鬟們的請安,北安福晉笑吟吟的走進薰尹的寢居。
「薰兒,準備好了沒有?」
「額娘。」薰尹露出笑意。
北安福晉摒退了一干丫鬟,微笑地凝視著自己的寶貝女兒。
水汪汪的大眼,黑白分明,菱角般的紅唇,豈是巧筆丹青所能描繪的,即使畫得出形,也顯不出神啊!她的薰兒著實是承襲了她美貌的俏佳人!
「啊!吾家有女初長成!」
昨天的薰兒彷彿還是襁褓中的小娃兒,沒想到一晃眼十七年過去了,女兒也到了該許人成親的年齡。
「額娘……」看見親娘,薰尹心中不由得湧起許多感傷。
「今天額娘可不同你淚眼相對。」北安福晉立刻表明來意。「你和你的姊姊們不同,她們嫁得遠,你可不一樣;尤其你的夫婿是阿瑪和額娘從小看到大的宣豫,你嫁給他我很放心,所以,額娘高興都來不及了,才沒心情與你相對流淚呢!」
薰尹笑了起來。額娘就是這麼直性子,凡事不喜歡拐彎抹角,直來直往才是她的真性情。
「宣豫從小就討人喜歡,不知道有多少格格郡主,巴望著能與定浚王府的二貝勒成就一樁良緣,可是浚王爺誰也看不上眼,獨獨要你做他的媳婦兒。」北安福晉笑著拍拍她的手,道:「你與宣豫指腹為婚是定浚王爺與你阿瑪的主意,不過,經過這麼多年,定浚王爺還是中意這門親事,而宣豫也鍾情於你,所以啊!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樁親事更適合你的了。」
薰尹微微一笑。
「對了,額娘有件事非告訴你不可。」北安福晉慎重其事的說。
「哦!是什麼?」薰尹聞言,不禁好奇的眨眨眼。
會是「三從四德」,還是「女誡」什麼的嗎?
「就是『周公之禮』。」
「周公之禮?」那是什麼?她不解的蹙起眉。
「不懂嗎?」福晉壓低了聲音道:「就是圓房啊!」
「哦……」薰尹猛地漲紅了臉。
「這是每個女人成親之後必經的過程,沒有什麼好害羞的。」北安福晉可是開明得很。「再說,夫妻若不圓房,怎麼會有小娃娃?」
「是……」
雖然福晉已經澄明這是「沒什麼好害羞」的事,薰尹還是有些不自在。
「男人和女人的身體構造有些不同,男人那話兒……」北安福晉洋洋灑灑地展露她滔滔不絕的口才,給臨嫁前的薰尹來段性教育。
「……也就是說,剛開始時會有點痛,還會流一點血──就是落紅;那是女人完璧的象徵,不過,接著就好多了……」
薰尹仍是忍不住臉紅心跳,十分尷尬的低著頭。
額娘一定要這樣繪聲繪影的描述嗎?還是,每個新嫁娘的母親都這麼盡責的連說帶比?
說得不亦樂乎的北安福晉,見女兒久久都沒有響應,忍不住問:「薰兒,你聽進去了沒有?」
薰尹胡亂地點點頭,免得額娘還得「細說從頭」。
「那就好!」北安福晉十分欣慰。「嫁到定浚王府之後,你可要與宣豫好好地努力,定浚王爺也說了,如果你的肚子爭氣,給他們王府添個壯丁,他會造一座行館送給你。」
「可是……」薰尹小心地問:「定浚王爺為什麼不指望宣臨貝勒?」
宣臨貝勒雖是庶出,可卻是長子,長子應該先成親才是啊!
「噓!別提到宣臨貝勒。」北安福晉急忙叮嚀她。
「什麼?」
連提都不能提嗎?好奇怪喔!
「王爺與宣臨貝勒處得不好,你可千萬別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可是……」薰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北安福晉打斷。
「定浚王爺與宣臨貝勒之間的事,咱們也不便干預。你嫁入定浚王府後,可別因為好奇去打探啊!」福晉歎了一口氣,又道:「也許不需要你去打探,他們兩父子鬧得有多僵,等你嫁入王府就曉得了。」
是這樣嗎?那麼,在定浚王府中,宣臨貝勒究竟是什麼樣的處境呢?
福晉為薰尹戴上鳳冠,並披上蓋頭,微笑道:「好啦!該說的額娘都說了,現在你好好兒休息一下,額娘得去和你阿瑪一同招呼賓客了。」
「謝謝額娘。」這是她由衷的感謝,感謝母親的辛苦與寵愛。
「呵呵!生個小壯丁給額娘當外孫就算是報答我啦!」
唉……老人家怎麼滿腦子就只有這碼子事!
福晉走出寢居後,整個房間內寂然無聲,只聽到自遠處傳來的炮竹聲,還有川流不息的賓客前來道賀的喧嘩聲。
要坐到什麼時候啊?薰尹才坐一下子就覺得脖子好酸,真要頂著這玩意見一整天,她的脖子會不會變短啊?
坐在床沿胡思亂想的時候,她聽見有人走進來的聲音。薰尹連忙端坐好,挺直腰桿不敢亂動。
腳步聲走到她面前後停了下來,按著是一段冗長的寂靜。
是誰?
忍著欲掀開蓋頭的衝動,薰尹緊張的絞緊手中的紡帕。
突然,來人發出一聲似嘲弄的淺笑,而後開口道:「坐得那麼直,不累嗎?」
好好聽的聲音,怎麼那麼熟悉?
不對!這不是宣豫的聲音啊!
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她的蓋頭已然被掀起。當她看清來者為誰時,她失聲叫了出來──
「啊!是你!」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薰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腦中只能重複著這一句話。
他就是三天前的那個雪夜所遇見的陌生男子啊!
「顯然你認出我了。」
「你怎麼能進來的?」薰尹害怕的縮到角落裡。
此時,大夥兒都為了招待賓客忙進忙出的,菁兒又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偌大的寢居裡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這個認知更使得她情緒緊張。
「一次問了我兩個問題,你要我先回答哪一個?」他捉弄她的神情頗為愉悅,似乎頗有興致耍弄她。
「不……不用回答了,請……請你出去!」
他究竟想做什麼?難道──他真的是為了破壞這個婚禮而來?
「在生我的氣?」他上前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撩開她的衣袖,瞧見他三天前留在她雪白皓腕上的烙印,邪氣一笑,「是為了這些尚未消褪的印記嗎?」
薰尹想抽回自己的手腕,但是他不許。
「啊!如果宣豫看見這個,你想他會有什麼反應?」他漫不經心地說。
「你究竟想做什麼?」她放低了姿態問道。
「我以為三天前我就說得很清楚了。」他捧起她的小臉,說話的語氣像個深情的戀人般溫柔。
「請你別再捉弄我了……」薰尹忍不住低聲下氣的懇求。
「我捉弄你?」他的厲眸瞇起,玩世不恭的笑容倏地從唇邊斂去。「你到現在還認為我是在捉弄你?」
「那……那是因為──」
容不得她解釋什麼,他不發一語的猛地低下頭鎖住她的唇。
這次的吻比超雪夜裡的吻更為狂野、更為挑逗,甚至還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怒氣。
好難受……她……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薰尹難受的蹙起黛眉,拚命的捶打他的胸膛。
久久,他才鬆開了她,問:「這樣能證明我的認真嗎?」
「你好過分……」薰尹幾乎被他逼出眼淚了。
他這樣三番兩次的輕薄她,究竟當她是什麼?她可不是花街柳巷裡可以任人戲弄的伶妓啊!
他極輕地歎了一口氣。
「你還不能接受事實嗎?從今以後,你將會完完全全屬於我!」
血色從薰尹的小臉上褪盡。
「你要破壞我與宣豫的婚禮?」
「我會還你一個盛大的婚禮。」他肯定的說。
「為什麼你非要這麼做?是我曾經得罪過你嗎?」
「當然不是。」他歎口氣,搖搖頭。
「那麼,是宣豫得罪過你嗎?」
他托起她的小臉,熾熱的厲眸閃著不容錯辨的堅決。
「不是誰得罪我的問題,而是──你原就該屬於我!你是我宣臨的妻,而我絕對不容許別人覬覦。」
阿瑪剝奪他的一切,他可以毫不在乎;要他離群索居、要他背負剋死額娘、太福晉的罪名,他也認了,可是,唯獨要屬於他的女人嫁給宣豫這件事,他絕不退讓!
薰尹倒抽了一口氣。
宣臨?他說他是宣臨?
「宣……臨?」她望著他,努力的將記憶中的宣臨與眼前的俊美男子做比較。
是的……他是宣臨,三天前那個雪夜她沒能看清楚,直到現在,她才注意到他與眾不同的曈色。
現在的他依舊俊美得令人屏息,五官是貴族化的尊貴優雅;只不過,與十年前不同的是少了沉默,多了一絲邪氣;但是他確實是定浚王府的大阿哥,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宣臨貝勒!
「不記得我了?」他一笑,道:「我們有十年不曾見過了吧?」
「我沒有不記得你。」薰尹有些苦澀地說。
她常常會想起他,甚至宣豫也常常提起他,雖然兩人有整整十年不曾見面,然而,他就像是她腦中某個無法忘懷的部分,永遠的留在她的記憶裡。
也許她曾經期望過兩人也許會再相見,只是,她怎麼也沒想過她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他重逄。
猶記得十年前的宣臨是那樣的孤絕,任她怎麼與他說話也得不到響應,印象中,她總是興匆匆地對著他寬闊挺直而無情的背說話,而他甚至連回頭看她一下也懶。
但是……什麼在十年後,他要無聲無息的介入她的生活,還揚言她屬於他?
宣臨滿意地勾起唇角。
他喜歡她說記得他的神情,好像連想要忘卻也力不從心的那種慨歎。
「成為我的妻子,薰尹。」
薰尹被他的直言不諱震住了。
「不可能……」薰尹搖頭,不住的搖頭。「我不可能嫁給你的。」
他比起宣豫更要危險百倍,她清楚的知道他是那種會讓女人傷心的男人,沒有任何女人的心會在他的手心裡獲得最安穩的呵疼。
宣臨不該是她最終的歸宿,她渴望的是像宣豫的溫暖與瞭解,那種長時間培養出來的相知相契。
宣臨的眉危險地鎖攏。
他沒想到那麼嬌弱的薰尹竟然有膽子敢這樣拒絕他!
他向來都能得到他所要的,而這次……也絕不例外。
他的大手滑至她的腰際,將她纖柔的身子圈進他的懷中緊密相貼,讓她完全被他的氣息所籠罩。
「你敢拒絕我?」他的語氣明顯的夾雜著怒意。
「我不能背叛宣豫!」她的心在狂跳,不知道是因為與他敵對的情勢,還是因為與他近在咫尺的親密距離。
她說什麼也不能讓宣臨毀掉這場婚禮,尤其是在眾多達官顯貴、皇親國戚的面前,她絕不能讓宣豫的面子掃地啊!
他的眼眸銳利的瞇起。
「你愛他?」他的厲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搜尋著她美麗臉龐上所有的表情。
「我愛他!」薰尹堅定地回答。
沒有一個男人帶給她的感受,如同在宣豫身旁一般的安心、自在,就連宣臨也無法給予她這樣的感覺;對他,她只有緊張與害怕。
在那一瞬間,薰尹看見他眸中狂野跳動的火焰。
在瞬間,陰鷙取代了他眸中的烈火,有些薄情的俊美雙唇輕揚。
「原本我打算在你坐上花轎,前往定浚王府的途中將你帶走,不過,現在我不想這麼做了。」
他殘酷的語氣讓薰尹全身陷入備戰狀態,她可以感覺到她的前額冒出細微的冷汗。
迎視著宣臨冰寒的眸光,薰尹心跳如擂鼓。
她不知道他要怎麼做,可是,她知道宣臨絕對不會放過她了。
等待是很難熬的,薰尹的雙手愈握愈緊,緊到手指關節泛白,指甲深深地剌進柔軟的掌心中,傳來陣陣的疼。
沉默凍結了空氣,凝固了兩人之間的氛圍,看不見的冰牆阻擋著一觸即發的激流。
薰尹幾乎以為他們就要這樣無休無止的對視下去,但是,炮竹聲突地響起,菁兒喜氣洋洋的聲音壓過炮竹聲清楚地傳進他們的耳裡。
「格格!格格!吉時已到!」
凝重的氣氛在這一刻被打破,宣臨的眸光一閃,就像心有靈犀一般,她陡然明白宣臨所要做的。
「不……」薰尹顫抖地往門外跑去。
但是,宣臨的速度更快,他一把摟住她的織腰,將她扛上肩。
「不要!不要!放開我!」
尖叫聲中,鳳冠落地了,剛梳理好的髮髻隨之披洩而下,鑲著瑪瑙的髮飾,墜著瓔珞的流蘇,以及精心打造的珍珠髮簪掉了滿地都是。
聽見薰尹的尖叫,菁兒沒命的拔腿跑了過來。
但是來不及了!當她衝進房中時,只看見一個扛走薰尹格格的掠影。
「天哪……」她目瞪口呆、震驚地看著那抹稍縱即逝的身影。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菁兒幾乎腿軟,但是,沒有時間容她怯懦,她必須趕緊通知王爺與福晉!
她跑出寢居,在長長的迴廊上用盡所有力氣大喊──
「來人哪!快來人哪!格格被人給劫走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9 00:31:32
第四章
西城楊柳弄春柔。
動離憂,淚難收,猶記多情曾為系歸舟。
碧野朱橋當日事,人不見,水空流!
韶華不為少年留。恨悠悠,幾時休?
飛絮落花時候,一登樓。
便做春江都是淚,流不盡,許多愁。
──秦觀.江城子
定浚王府北苑
坐在床沿,宣臨微蹙起眉凝視著沉睡在他炕上的薰尹。
她的小臉有些蒼白,細瓷般粉雕玉琢的小臉上猶有未干的淚痕,長長的秀髮披散在枕上、她的小臉兩旁,看起來格外織弱嬌柔。
當他將她從北安王府帶回定浚王府北苑之後,她便早已哭得淚痕狼藉,她甚至不肯讓任何人靠近她,將自己縮成一顆小人球躲在角落裡。
終於,她不知道是哭累了,還是哭昏了,抽泣的聲音慢慢變小,最後,當他發現時,她已經靠著膝蓋睡著了。
宣臨抱起她,命令丫鬟先替她換掉一身礙眼的紅色霞帔,僅留下白色單衣,才將她平放到床上就寢。
宣臨伸出長指輕撫過她弧度優美的臉部線條,冷冽的眼神早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柔情溫存。
「這麼不願意嫁給我嗎?」他輕歎。
北安王府三格格薰尹原是他的未婚妻,這是在他尚未出生時,定浚王爺便與北安王爺約定好的。
可是當他一出生,額娘與太福晉相繼過世,這個約定就不再被提起;之後宣豫出生,又過了三年,薰尹出生,定浚和北安兩王府這才又重新締結婚約。
小時候,薰尹常到定浚王府玩耍,從府中嬤嬤們的口中,他知道這個三格格本該是他的未婚妻。
他曾一度十分厭惡她,連他自己也不明自那是什麼樣的心態,或許是他在惱怒之餘,不論青紅皂白的便把他阿瑪與北安王爺兩人的毀約,全一古腦兒的記到她的頭上,以致在憎恨他們的同時,也憎恨著她。
薰尹並不知道他的心思,儘管他對她不理不睬,她還是會常常偷偷跑到北苑找他。
她是第一個不以恐催、輕蔑的眼光看他的女人,她拚命的想辦法打破他們之間的僵局。
可是,他卻經常不領情。
所以,她屢試屢敗。
當他們漸漸長大了,薰尹不再方便常常到定浚王府來,也沒有機會到北苑與他見面、說話的時候,他竟然開始想念她;當他得知她遲早會成為宣豫的妻子時,他的心像被利刃到過般痛楚。
她將不再與他有交集的事實日夜啃噬著他的心,令他幾欲要發狂。
她是唯一一個能接受他的女人,也曾經是他的未婚妻,為什麼到最後卻要他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宣豫,成為他的弟媳?
他這一生不曾真正擁有過什麼,而這一次,他無法坐視屬於他的人被帶走!
他可以忍受被隔離於偏遠的北苑,可以忍受眾人的蜚短流長,可以忍受阿瑪的避他若蛇蠍,也可以忍受別人看他時的異樣眼光,可是,他不能忍受他們連他唯一僅有的愛戀也要剝奪。
這一輩子他什麼都可以捨棄,他可以不要錦衣玉食的生活,可以不要尊貴的貝勒身份,但唯獨不能沒有她!
她──赫爾那拉.薰尹,今生今世只能屬於他!
沉睡的薰尹被這樣深沉的歎息撼動了。
她可以感受到歎息的人那埋藏在心中深沉的悲傷,那人的喟歎使得她竟有想流淚的衝動。
薰尹張開淚霧迷濛的雙眼,想看看究竟是誰有那麼深的悲傷。
「醒了?」
出現她視線中的,是宣臨那張邪氣俊美的臉龐。
薰尹眨眨眼,又眨眨眼,花了點時間才想起現在置身何處。
「舒服點了沒?現在是巳時,你睡了一個多時辰。」
他伸手想撥開她的髮絲,薰尹卻縮進炕床內側,叫著:「不要碰我!」
她的抗拒使得宣臨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寧願她就這麼沉睡著,勝過她醒來時對他的排斥與抗拒;凝視著她的睡顏,至少他還能自欺欺人的認為她是愛著他的。
「求求你,宣臨貝勒,求求你放我走!」
婚禮該在卯時舉行,而現在都已經是巳時了,沒有新娘的婚禮該怎麼善了?
她被帶走的事情想必阿瑪、額娘,還有宣豫都知道了,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帶走她的人就是宣臨!他們曾往什麼方向去查?他們會發現是宣臨嗎?
「放你走?」宣臨在雕花檀木椅上坐下來,優雅地交疊起修長的雙腿,冷道:「這裡是定浚王府,不就是你的歸宿嗎?」
「那麼,請讓我見宣豫。」
宣臨搖頭哂笑道:「不可能。」
若他肯讓她見宣豫,就不需要特意選在大喜之日將她帶走了。他絕不會讓她見宣豫,甚至是任何一個她想見的人!
「你沒有權利這麼做……」她不敢相信宣臨居然毫無顧忌的就這樣將她帶走,她是宣豫未過門的妻子,也是他的弟妹,他怎能這麼做?
宣臨的藍眸跳動著一族奇異的火光。
他站起身來緩緩地向她走近,坐上了炕床,以近在咫尺的間距無言的脅迫著她,他的危險氣息讓薰尹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沒有權利?」他唇角浮現一抹冷笑,「需要我向你證明我有多能嗎?」
「宣臨貝──啊!」
宣臨如同張狂的反隼般,狂傲地掠奪她口中的芳香蜜汁。
她是他的人!她是他的人啊!他絕不容許有人從他身邊將她奪走,連至親的同胞手足宣豫也不能,就算是薰尹想要將她的心交給別人也不能!
他的吻幾乎要吞食掉她的理智,在他的懷中,她竟然毫無招架之力。
不行!
薰尹倔強的與自己過於忠實的反應相抗衡,她不要輸給自己。
睜開迷濛的曈眸,她看見他腰間的一縷閃光。
是一把匕首!用來裝飾、防身的匕首。
想也不想的,她靈巧地探向他的腰間,一把奪過匕首,迅速將刀尖指向自己的咽喉。
宣臨的臉色先是一沉,接著又恢復一貫的冷然。
「匕首給我。」他伸出手。
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撤掉心防,就連跟在他身邊最久的綺爾真也一樣。而他,竟然沉醉於吻她的感受中,以至於讓她奪走匕首,這前所未有的大意讓宣臨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怒。
「不!」她搖頭拒絕。
她這輩子從沒拿過這麼危險的東西,此刻,她的手竟微微地發起抖來。
「你打算在我面前自殺?」他冷然的語氣中夾帶著遠超過他想像的憤怒。
她竟然想要位宣豫守身?!
「不要過來!」她看著他的眼神充滿戒心,如臨大敵般地叫道。
宣臨的怒氣在瞬間達到臨界點,他幾乎克制不住的要勃然大怒了。
這就是他心心唸唸著、愛戀了整整十年的人兒?!
她不僅將她的心給了另一個男人,還不惜拿自身的安危來威脅他!
他為了等她長大,耗了足足十年的時間,結果,回報他的竟是這樣的結果!
劍拔弩張的氣氛瀰漫在兩人之間,薰尹看著他愈來愈深沉的藍眸,克制不住的打心裡頭發寒。
「貝勒爺!」一名僕人恭敬地站在門外通報,「二貝勒在大廳求見。」
宣豫?!
薰尹忙拋下匕首,便急著要衝出房間,但宣臨更快的摟住她。
「宣豫!宣豫!」她掙脫不開,只好放堅大喊:「我在這兒呀!宣豫!」
宣臨將她丟回炕床上,隨手抄過兩條紗帳的結繩,綁住她的雙手與雙足。
「放開我!放開我!」她亂蹬、亂踢、亂捶、亂打,宣臨就是無動於衷。
「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不是囚犯!」
宣臨一笑,卻是那種足以凍徹心扉的殘酷笑容。
「我說過──為了讓你成為我的人,我什麼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你最好乖乖聽話,別逼我用強硬的方式逼你就範!」他的視線落在亂踢亂蹬之後,翻到大腿處的裙擺,裙擺下是一雙白皙誘人的修長玉腿。
「啊……」她難堪的羞紅了臉,卻因為雙手被反綁而無法拉下裙褲掩飾,只好大叫:「不許看!」
宣臨把她的話當作耳邊風,他逕自伸出大手,抓住她織細的足踝,在她的膝蓋處落下一吻。
薰尹臊紅了雙頰,一時之間竟忘了反抗。
宣臨抬首,一雙帶著邪氣的藍眸,除了溫存之外,還帶著警告。
「別妄想要逃走,如果你敢有一丁點逃走的念頭,我會讓你後悔莫及。另外,我也勸你最好省點力氣,這裡是定浚王府中最僻靜的院落,就算你叫破喉嚨,宣豫也聽不見的。」
撂下狠話,宣臨轉身走出房間,並命令兩名丫鬟守住大門。
「宣豫……」薰尹倒在床上,心灰意冷得幾乎要哭出來了。
怎麼辦?逃不掉了嗎?
不!她不認輸!她要逃,一定要逃!
看見桌上的燭火,她奮力的從炕床上滑下,一跳一跳的跳到桌邊,背過身子,想利用火舌燒斷手腕上的結繩。
「啊!好痛!」她疼得瑟縮了一下,本能的避開火源。
火舌無可避免地灼傷了手,薰尹咬牙含淚地等到痛楚稍微平緩,這才繼績背過身去,重新靠近火源。
重複了十幾次斷斷續續的燒灼,最後,她用力掙斷不再牢固的結繩,恢復了雙手的自由。
「成功了!」她痛得含淚而笑。揉揉紅腫疼痛的雙腕,迅速解開足踝上的繩子。
薰尹小心地望了一下大門,確定兩個丫鬟沒有注意到她之後,當機立斷的拿了一把椅凳到窗邊,藉著椅凳的幫忙爬上窗子……
※ ※ ※
薰尹一失蹤,宣豫便找上門,換作是其他人,怕不早已做好最壞的打算,心知肚明宣豫是為什麼而來。
但是,宣臨不!
他不認為宣豫這麼快就會發現薰尹在他手上,因為宣豫從來不知道他對薰尹存在著什麼樣的感情,況且,以他迅雷不及掩耳的俐落手法,應該不可能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讓宣豫猜到擄走他新娘的人就是他唯一的兄長。
所以,當宣臨出現在北苑大廳時,表面上絲毫不動聲色,神情冷靜淡漠的一如往常。
看見宣臨走了出來,宣豫的神情更加凝重。
「大阿哥。」
宣臨撩起長褂,在椅子上坐下。
「怎麼突然來了?」宣豫不知情,他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今兒個是我的大喜之日……」
宣臨一揮手,阻止他再說下去。
「就是你來了也一樣,我沒有出席的打算……」
宣豫微微地苦笑了一下。
「本來我該是為了這件事而來,但是……如今就算大阿哥肯出席,也沒有婚禮可看。」
宣臨看著宣豫,微挑起眉,佯裝不解。
「薰尹失蹤了。」
「怎麼個失蹤法?逃婚?」
「不,她被人給擄走了。」只要想到薰尹下落不明,他就急得亟欲發狂。
宣豫急躁的神情全落在宣臨的眼裡,不期然的,薰尹聽見宣豫上北苑來時激動的模樣在他腦中清楚地浮現。一種陌生的情緒──又悶又恨的感覓,像一把刀似的分割著他的心,但他表面卻依然不動聲色。
「有眉目了嗎?」
「不……沒有……」宣豫有些氣悶。「定浚王府與北安王府全都動員大批人力去找了,可是薰尹就像消失了一般,連個蛛絲馬跡也沒有。大阿哥,我擔心哪!薰尹是個格格,擄走她的人究竟會如何待她?我只要一想到這裡就……」
宣豫沒有再說下去,但宣臨知道他想說什麼。
「與其窮擔心,不如加派人手去找,你的擔心對救薰尹一點幫助也沒有。」
宣豫點點頭。「我明白了。」
大阿哥仍是如以往般冷靜,可他卻心亂如麻得不知如何是好,看來,他的定力仍是差他一大截。
「如果我找回薰尹,屆時仍希望大阿哥能出席觀禮。」
宣臨露出一抹頗富玄機的笑,笑得邪氣而陰冷。
「等你真的找到了再說。」
※ ※ ※
宣豫離開北苑之後,宣臨正想起身回房,綺爾真卻從他的身後抱住了他。
「貝勒爺……」
柔弱無骨的豐盈嬌軀密密地貼合著宣臨挺直偉岸的背脊,艷絕人寰的如花容顏,靠在他寬闊的肩背上,未語先凝噎。
宣臨轉過身來,問:「我要的東西呢?」
綺爾真看著宣臨雖俊美,卻滿是無情的臉龐,知道這次宣臨不僅對薰尹勢在必得,而且他絕對是認真的!
她顫抖地從袖中拿出一隻錦繡木盒遞給宣臨。
宣臨伸手接過,隨即轉身欲走回房中。
綺爾真因他的視若無睹碎了心,不禁哽咽地道:「不要……」
宣臨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只冷冷的去下一句:「回清吟小築去。」
清吟小築是宣臨在王府外的行館,位於北京京畿,宣臨擁有無數的行館、別館等等居所,清吟小築只是其中之一。
「綺爾真回清吟小築,貝勒爺就會來看我嗎?」
這一次,宣臨回頭了。看見她帶淚的眸,他清冷的藍眸卻絲毫沒有動容。
「你該知道她在我心中的地位,從你踏進北苑那一刻開始,就該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朝夕相處的三年來,綺爾真對貝勒爺而言,仍舊是那麼微不足道嗎?」
她一直以為她的付出總會有代價,她一直希望與他在一起的三年時光,至少能牽絆住他的一絲絲情感,可是到了最後,她仍然不過是薰尹的替身,鳩佔鵲巢三年,當正主兒回來時,就該輪到她默默隱退了。
「我以為你與其他女人不同。」原來最灑脫的女人也有提不起放不下的時候。
綺爾真瑟縮了一下。他的眼光嘲弄中帶著銳利,竟讓她提不起勇氣去注視。
「貝勒爺!不好了!」守在寢居外的兩名丫安慌慌張張地通報道:「薰尹格格逃走了!」
「什麼?」藍眸倏地捲起風暴,宣臨立即返身趕回寢居。
怔怔地看著宣臨如一陣風般離去,綺爾真才知道她自始至終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點綴,在宣臨的心中,除了薰尹格格以外,再也沒有其他女人駐留的空間。
不知不覺地動了真情,為了挽回情人,不惜聲淚俱下──而這,是她向來最瞧不起的伎倆啊!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也會變成這般癡纏不休的女子。
然而,愛上一個人有什麼道理可講?如果可以選擇,她寧可保住自己的心,也不要為了挽留他而拋棄自尊。
如今已經付出的感情,要她怎麼收回?想到這裡,綺爾真不禁頹然掩面而泣。
※ ※ ※
宣臨衝回房中,果然看見空無一人的景象。地上有綁住她的結繩,斷了的結繩上還有燒焦的痕跡;洞開的窗子,顯而易見當時她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思。
他沒料到她居然有那個膽子,竟然設法掙脫了束縛逃跑!
宣臨笑了,這竟是他所惦念了十年的薰尹格格所做出來的呢!好本事!
不一會兒,派去尋找的僕人們紛紛空手而歸。
「貝勒爺,四處都找不到薰尹格格的下落,也許……也許薰尹格格已經不在北苑裡了。」
「不在北苑,她會去哪裡?」宣臨覺得有趣的問。
「奴才認為……可能是到主屋去找二貝勒了。」來報的僕人愈說愈小聲,深怕惹怒宣臨。
宣臨揚揚眉,不太以為然。
「她的腳程沒那麼快,再說……她不會坐視北安王府與定浚王府交惡,也不會忍心見到二阿哥與我翻臉,所以……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找宣豫……」宣臨說著說著,突然打開櫃子,果然薰尹正帶著慘白的嬌顏被宣臨揪了出來。
直到這一刻,薰尹還不敢相信宣臨居然這麼瞭解她,甚至把她的心思都摸透了。這該說宣臨是可怕,還是老謀深算?
「沒事了,統統退下吧!」看著她不甘願的表情,宣臨不禁笑逐顏開。
「喳!」
一干僕役退出去後,薰尹不高興的開口道:「你倒是很瞭解我的心思。」早知道就應該別顧慮宣臨的處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投奔宣豫去才對!
「你的脾氣我一清二楚。」宣臨雖然臉帶著笑,但是笑意卻沒有擴散到眼底。
看見他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笑法,薰尹心中的警鐘本能的噹噹作響。
「過來。」宣臨坐了下來,看著她道。
薰尹下意識地搖頭,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兩步。
經過剛才的風波,宣臨可沒有耐性跟她玩老鷹捉小雞的無聊遊戲。他走上前,一把扯住她的雙手。
薰尹差一點嚇得叫出聲來。她以為自己會被懲罰,但是,當她驚惶的抬起頭看向他時,卻看見他陰鬱地鎖起眉峰看著她輕微紅腫的雙腕。
「宣臨……」薰尹不自覺地喚道。
「下次不要這麼傷害自己。」看見她的傷,他的心竟忍不住隱隱作痛。
「對不起……」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明明是他綁住了她、囚禁了她,逼得她為了逃跑,只好燒斷繩子,結果不小心燒傷了手,而現在她竟然為了自己弄出的傷向他道歉?!
他漂亮的眸靜靜地凝視了她一會兒,然後鬆開她的手,背過身子走到窗邊。
「你既然這麼不願意與我生活在一起,留著你的人又能如何?」
他的語氣裡有著疲憊與絕望,使得薰尹差點要奔過去抱住他,安慰他,並告訴他她沒有不願意……
天哪!她在想些什麼?她是應該不願意的啊!她是宣豫的未婚妻,怎麼能對宣臨動心呢?
「你在我這兒吃過中飯之後,我就會命人送你回北安王府。」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宣臨!」她突然衝動地叫住他。
宣臨停住腳步。
「還有事嗎?」冷漠疏遠的笑容,讓她原本想說的話全梗在喉嚨裡。
「我……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的。我保證!」
不管怎麼樣,她還是不願意讓阿瑪、額娘、宣豫,乃至於定浚王爺知道這次她的失蹤與宣臨有關。
「隨便你說不說,我無所謂。」拋下這句話後,他轉身走出紫京苑。
薰尹一直呆呆的目送他的背影遠去,直到消失在院落的轉角。她該覺得高興的,可是,為什麼她竟一點也高與不起來?
片刻後,丫鬟們送上一道道香氣四溢的美味佳餚;芙蓉晶餃、紫蘇麵餅、芝苗焗蟹、香草豆腐、珍珠丸子、酥烤明蝦、玫瑰酥片……
薰尹怔怔地望著這些佳餚,幾乎不敢相信這每一道菜都是她最喜歡的南方口味!如果她還懷疑這只是一個巧合,當最後一道菜,也是唯一的一道飲品薰衣草茶被送上來時,腦中殘餘的一點懷疑便消弭殆盡了。
宣臨是真的知道她喜愛的口味,甚至連她與他第一次說話時喝的茶都還記得!
服伺薰尹用膳的丫鬟執箸微笑地問:「格格想先從哪一道菜用起?」
「我想先喝薰衣草茶。」
丫鬟隨即利落地以西洋瓷杯斟了一杯泛著淡紫色、香氣薰人的茶遞上前。
蒸尹接過,望著清澈的茶汁問道:「有楓糖嗎?」
「有的,貝勒爺吩咐過,說格格習慣加一匙楓榶。」丫鬟說著,逕自在瓷杯中加入一小匙楓糖。
薰尹幽幽一笑,沒想到他連這些都記得。
啜了一口香香甜甜的薰衣草茶入喉,竟是百般滋味縈繞在心頭。童年纏著他說話的往事,竟然又一幕幕掠過眼前,清晰得彷彿昨日,令她憶起曾經唱著「宜爾哈姑娘」時偷偷暗戀他的心情;相較之下,與宣豫一起遊玩的點點滴滴,竟然淡得讓她無從回憶。
她不該還記著這些,她是宣豫未過門的妻子,怎能在這個時候意志不堅?她要嫁的人是宣豫,而非宣臨啊!
喝完了一杯茶,盡職的丫鬟又問:「格格接下來想用哪一道菜?」
薰尹搖搖頭,站了起來。「我沒胃口……我該走了。」
她不敢再待下去,哪怕是一杯茶或一道菜,都足夠她回想起一些片段的過去;但是她更怕──怕她無力抑止胸中激盪的情潮。
「奴婢替格格著裝。」丫鬟捧來霞帔,正要為薰尹穿上,卻見她扶住額頭,踉蹌的後退了幾步。「格格?格格?您怎麼了?」
「我……」薰尹背靠著牆,只覺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突然倒了下去……
「格格!格格!來人啊!快通報貝勒爺,薰尹格格暈倒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9 00:31:57
第五章
玉樓深鎖多情種,清夜悠悠誰共。
羞見枕衾鴛鳳,悶則和衣擁。
無端畫角嚴城動,驚破一番新夢。
窗外月華霜重,聽徹梅花弄。
──秦觀.桃源憶故人
不知道沉睡多久,當薰尹睜開迷濛雙眸,第一眼就迎上一雙寫滿憂慮的湛藍眸光,雖說是微蹙著眉峰,卻依然不減他的俊美出色。
「醒了?」他的聲音如青玉互擊般悅耳,溫存得令人心醉。
薰尹費力地想從床上坐起,他伸出手扶了她一把;那雙扶住她的大手,溫熱且有力得讓人心安。
薰尹有些迷惑地望著他,她確信自己見過他,可是,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是誰。
「哪裡還覺得不舒服?」宣臨示意僕人去請大夫,卻被她制止。
「不用請大夫……」薰尹帶著怯意看著房內每一個陌生的面孔,最後驚惶的大眼落在宣臨的俊容上,小聲地囁嚅道:「請問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
宣臨一怔。「你說什麼?」
「我想不起來……我不知道你是誰……」
「薰尹格格……」下人當中,有人不可置信地叫了出來。
宣臨拋過去一記冷冽眼光,那名奴僕被這道目光所震懾,忙閉緊嘴巴紛紛退出紫京苑。
奴僕們吃驚的低呼加深了薰尹的不安,宣臨敏銳地察覺到她的退縮,於是輕輕地握住她的雪白柔荑。
「告訴我,你記得些什麼?」
確定他不是在生氣,薰尹這才寬了心,小聲地回答道:「我記得我的名字,赫爾那拉.薰尹,記得我是北安王府的三格格,要嫁往定浚王府,我也記得你……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你的名字,對不起。」
她有種直覺,他必然是在她心中佔有一席之地的人,因為,她只是這麼看著他,就能感覺心中蔓延著一種熟悉的痛楚,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愫。
「你剛剛昏過去了,昏倒的時候可能撞傷了頭,所以,你遺忘了部分的事情。但是,你會漸漸想起來的,不必心急。」他淡淡的安撫緩和了她的不安,然後又道:「我是愛新覺羅.宣臨,蔭封貝勒,是定浚王府大阿哥,昨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你已經嫁入定浚王府,是我愛新覺羅氏的妻子。」
他不在乎對她扯謊,如果對她扯謊可以得到她,那麼,他絕不後悔。他也說過──為了得到她,再卑鄙的手段他都使得出來,更遑論只是撒個小小的謊而已。
「妻子?!」薰尹嚇了一大跳。
這一切好像作夢一樣,她忘了她是怎麼與他拜堂、怎麼嫁入定浚王府的,可是,這個俊美無匹的男人卻是她終生倚靠的良人啊!
瞧出她眼中的疑問,宣臨起身從一旁的櫃中拿出一件紅色霞帔。
「有印象嗎?」
觸摸著霞帔上精緻的繡工,描金衍鳳的圖案,霞帔的質料高貴不俗,一看便知非尋常人家所穿得起的。
薰尹淡淡地露出笑意,道:「我記得,這是我娘的嫁衣。」
宣臨溫柔地低語:「是的,你就是穿著這身霞帔與我拜堂成親的。」
「拜堂成親」四個字讓薰尹有些臉紅。
「我們既然拜堂了,那有沒有……」
薰尹說到後來,話聲愈來愈小,連在她面前的宣臨都沒聽到。
「什麼?」他在床沿坐下,頎長的身軀移近她。
「我們有沒有……」她已羞得滿臉通紅了。
「有沒有?」宣臨挑起眉,他只聽到這幾個字,所以還是不懂她究竟想問什麼。
薰尹的粉頰湧起潮紅,手足無措得不知道要怎麼表達才好,後來還是宣臨會意了過來。
「你是指圓房?」他的語氣帶笑,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想問這個問題。
嗚……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喔!薰尹雙手掩面,尷尬地點點頭。
「還沒有。不過,這件事不急,等你養好了身體再說。」
「謝謝……」她紅著臉說道。
他的體貼讓她感動,她相信宣臨會是個好丈夫。
薰尹羞赧的神情令他心旌搖蕩,垂首囁嚅的紅唇深深地誘惑著他。宣臨無法不動心的按她入懷,感受她的體溫,感受她的軟玉溫香。
多少年了?有十年了吧!他盼望這一刻太久太久,久到當夢境成真的時候,他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從她第一次帶著可人的笑容與他說話,不在乎他那人人畏懼的不祥煞氣,用那稚嫩的嗓音對他唱著蒙古族兒歌「宜爾哈姑娘」的時候,她就在他的心版上刻下了永不磨滅的印記。
就算這十年來無法與她見面,就算她已經與宣豫指腹為婚,他依然要俘虜她的心,這輩子,他只認定她是他的妻子!
「宣臨……」她怔怔地被他擁入寬闊的胸懷,感受到他如波浪起伏般的激烈狂情,她只能回抱他,給予他所需要的柔情。
他托起她粉嫩無瑕的容顏,輕輕地命令道:「再叫一次。」
他只想從她甜蜜的小嘴中聽見他的名字,她喚他名字的語調與神情總讓他不由自主地心旌悸動。
像是明白他的用意般,薰尹紅著臉,噙著笑意再度喚著:「宣臨!」
宣臨激動的無法抑止,猛地托住她的後腦,激切地在她柔嫩的粉唇上印下他狂烈的深吻。
等了整整十個年頭,他終於等到他的「宜爾哈姑娘」了。
※ ※ ※
吩咐丫鬟照看薰尹之後,宣臨便退出紫京苑。
跟在宣臨身邊足足有二十年的北苑總管赫圖倫走在宣臨身後,不時用眼角偷覷著主子。
怎麼辦?要說嗎?該說嗎?
赫圖倫長歎一聲,猶豫不決。
他知道他只是個下人,雖然主子體諒他年紀大了,所以對他鮮少苛責,他的建議貝勒爺也總是耐心的聽,可是……他總是個下人哪!雖然貝勒爺沒拿他當下人看,但他可不能不懂規矩啊!
跟在大阿哥身邊二十年,他不是不懂薰尹挌袼在貝勒爺的心中有多麼重要。貝勒爺從十四歲開始,就一直在等薰尹格格長大;為了今天,貝勒爺整整等了她十年呵!
在北苑服伺貝勒爺的下人們都道貝勒爺無心無情,在北苑裡來來去去過許多粉頭兒胡同的姑娘,同貝勒爺總是玩過就丟,一點兒也不知道珍惜。
好不容易來了個苗族姑娘綺爾真,原以為貝勒爺真的為她動了情,可沒想到薰尹格格一來,貝勒爺就命她離開北苑,大夥兒這才知道貝勒爺遊戲花叢的個性一點兒也沒變。
但是,只有他這老頭兒知道──貝勒爺一直在等,等薰尹格格長大,成為他的新娘!在貝勒爺的心裡,從頭到尾就只有十年前在月夜裡對他唱「宜爾哈姑娘」的北安王府小格格!
就是知道貝勒爺對她用情極深,所以,當貝勒爺不擇手段地將她留在北苑時,他並沒有太過驚訝。他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的,也知道貝勒爺絕對不會放棄他的新娘,可是──
這回簍子可真是捅大了!
他搶的女人是北安王府的小格格,是定浚王爺認定的媳婦兒,是親手足宣豫貝勒的未過門妻子,是他宣臨貝勒的弟媳啊!
可怎知貝勒爺卻全都不管!
他只知道,這輩子他不會放開赫爾那拉.薰尹!
他知道貝勒爺桀驁不馴,他爾雅俊美的容貌只是個假象,在他的心中,堆棧了太多陰影,也背負著莫須有的罪名,所以,他不管禮教、不管親情倫理,就算為了深愛的女人與整個定浚王府作對,他都無所謂!
唉……就是因為他知道貝勒爺用情太深,所以,他就算是想勸阻,也開不了口啊!
宣臨走回書房,隨意地在紫檀長椅上坐下,閉著眼睛似在沉思。
赫圖倫隨侍一旁,不敢打擾貝勒爺沉思。只不過,他從未見過貝勒爺有這樣深沉的思考,以他的睿智精明,任何事情對他而言向來都是輕而易舉的。
「赫叔。」宣臨突然開口。
赫圖倫嚇了一跳,忙應道:「貝勒爺?」
「你有什麼事想對我說?」
從小看盡了所有人的臉色,嘗盡人世間的冷暖,早已讓他練就極為敏銳的觀察力;他可以輕易的揣度他人心思,就像神算般準確;或許,宣豫會稱他為「淑勒」與「昆都倫」,頗有那麼一點道理。
「呃……不,沒什麼可以向貝勒爺稟報的。」
宣臨睜開湛藍雙眼,衝著赫圖倫直笑,笑得赫圖倫面紅耳赤,有著心事被看穿的狼狽。
「赫叔,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你對這件事情不會沒有意見的。」
宣臨所指的「這件事情」,當然是指他硬將薰尹綁來的這回事了。
「那……奴才就斗膽直說了。」
宣臨一頷首,表示洗耳恭聽。
赫圖倫小心翼翼地開口道:「貝勒爺,奴才不是不知道薰尹格格在您心中的地位,不過,格格總是出身名門,您就這麼搶了來,不免讓格格的名節蒙上一層陰影,這是奴才認為第一個不妥的地方。」
宣臨僅是挑了挑眉,未作評斷。
「繼續。」
見主子沒有勃然大怒,赫圖倫又繼續提出自己的看法。
「北京城裡,誰不知道北安王府薰尹格格是定浚王府二阿哥宣豫貝勒的未婚妻,這次的兩府聯姻轟動整個北京城,就連萬歲爺也派人送禮道賀,蒙滿親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是,偏偏在大喜之日、兩府人馬群聚北安王府的時候,新娘被擄,這不管是對北安王府,或是定浚王府,都是面子掃地的大事,而此舉地無異是在太歲爺頭上動土,狠狠地賞了兩府主子一個耳光,這是奴才認為第二個不妥的地方。」
宣臨噙著笑意,道:「啊!這一點我倒是忽略了。」
先前他沒有顧慮那麼多,直到赫圖倫提出這一點,他才發現這麼做無疑是讓兩府狠狠地栽了個大跟頭。
不過,對於能夠在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情況下達到對兩府王爺略施薄懲的效果,他倒是相當滿意,能在無形、無意中損及兩府顏面,對他而言可是個意外的收穫呢!
對於維護兩府面子的那些顧慮,在他來說全是狗屁!是北安王爺與阿瑪奪走了他的薰尹,他們都不當他是一回事了,他又何必在意他們這一跤是不是跌得灰頭土臉?
「沒有了嗎?」見赫圖倫沒有下文,宣臨有些不耐的揚高語調問。
「沒……沒有了。」
看見貝勒爺臉上儘是邪氣又得意的笑,他哪敢再多嘴下去?說不定他認為的「不妥」,對貝勒爺而言反倒是他最樂見的「成果」!
「快說。」
宣臨可沒那麼好騙,他認識赫圖倫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赫圖倫只好又開口說:「第三個不妥的地方是……忘魂散。」
宣臨瞇起藍眸,漫不經心的語調冷冽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奴才看見綺爾真姑娘交給您一個錦盒,所以──」
宣臨大手一揮,打斷他的未竟之言。
「你說說看,這麼做有何不妥?」
「貝勒爺,您對薰尹格格下藥,雖然可以使她忘記與二貝勒成親之事,但是,紙包不住火,貝勒爺能瞞她多久?忘魂散需隔日服,只要有一次疏忽了,格格什麼都會想起來,她會想起與二貝勒的婚約,會知道、猜到您用藥迷惑她,她恐怕對貝勒爺更會……恨之入骨。」
宣臨深深地蹙了一下眉。
「我知道,我若想要用這一記險招,勢必要背負著她有一天可能會記起一切的風險。對她下忘魂散是我最不願意做的事,如果可以,我寧願在每一天的相處中,讓她慢慢愛上我;我要的是她永遠的真心,而不是忘記了宣豫之後這短暫的情意。但是,太遲了!如果薰尹尚未愛上宣豫,我可以用半年、一年,甚至更長久的時間等她愛我,為了等她長大,十年的時間我都等了,還在乎再多等幾年嗎?她值得我用一輩子的時間去等!但是,她竟親口對我說她愛上宣豫,她要嫁給宣豫!」
宣臨重重的閉了閉眼睛,停頓了片刻後又道:「我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什麼滋味,就像我愛上她,十年的時間與距離也動搖不了我的決心。我可以等她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可是,我不能花一輩子的時間來等一顆早就交給別人的心,最後換來的卻是絕望!」
「貝勒爺……」赫圖倫不由得喟歎了。
「我是煞星,一出生便剋死額娘與太福晉,所以,所有的人全離得我遠遠的,當我是瘟疫!要一個剛出生才滿月的嬰兒背負這樣沉重的罪名,被隔離在北苑離群獨居,沒人過問、沒人疼,有誰能體會那是什麼滋味?可薰尹卻是第一個全面否認那些流言,主動親近我,把自己許給我的女人!而我阿瑪卻把原本屬於我的女人許給宣豫,你說,這口氣教我怎麼嚥得下去!」
赫圖倫一直以為宣臨不在乎,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宣臨不是不在乎,而是──痛得太深,所以麻木了。
二十四年來,從沒聽他替自己辯護過一句,任那些抹黑他的流言在王府中傳來傳去。
可是,貝勒爺也是人,在自己阿瑪視他為煞星、是凶神之後,薰尹格格的那句信任,對當時年少的貝勒爺有多麼彌足珍貴是可想而知的!直到今天,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貝勒爺不擇手段也要得到她了。
宣臨一字一字地道:「我要她,只要能夠得到她,什麼方法都可以。我說過──就是再卑鄙的手段,我都使得出來!」
不惜一切代價,薰尹只能屬於他,沒有人可以跟他搶,就是親手足宣豫他也照爭不誤!
※ ※ ※
次日上午,薰尹剛用完早膳,丫鬟們還在收拾碗盤桌面的時候,宣臨就來了。
一襲深藍織錦描銀邊的對襟長褂被他寬闊的肩線撐起,同色系的束帶勾勒出他尺寸恰到好處的腰身,適度地烘托出他尊貴的氣勢;宣臨那落拓不羈的潛含性格完美地被掩藏在那其合身而優雅的裝扮下,取而代之的是他偉岸沉穩的懾人氣質。
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種面貌呢?昨天的宣臨溫存得像一壇醇酒,濃烈熾熱的情感教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為之沉醉,而今天的他又多了一種沉穩內斂的氣質,只是凝視著她,就能無言地擺佈她的心弦。
薰尹無法不被他多變的氣質所吸引,他像是在上天眷顧下所誕生的,出色的容貌完美得不像是凡人;天生出眾的本錢固然是神所賜予,而複雜多變,富吸引力的氣質卻是自身的修養。
宣臨對她揚起一絲笑意,喚來兩名丫鬟為她整裝。
薰尹任由丫鬟捧來紫貂披風為她穿上,一邊不解地看著他。
「帶你在北苑內四處走走。」他溫柔的笑說。
沒有任何僕人隨行,宣臨握著她的手帶她在偌大的北苑中漫步。走著走著,他停下腳步,指向北苑大門外有數丈距離的雕樑畫棟。
「那裡,是定浚王府的本宅。」
這麼說倒是提醒了薰尹一件事。
「我該去向阿瑪、額娘請個安。」
宣臨笑了笑,並未回答。
「你大概不記得我為什麼會住在本宅之外,這個偏遠的北苑的理由了。」
薰尹的眼眸掠過一抹迷惑。
「這得要牽涉二十四年前,我出生那時候的往事。」他微瞇起一雙藍眸,凝視著空氣中的某一個點,道:「我的額娘──定浚王府側福晉,在我出生的時候就過世了,接著,一個月後,我的彌月家宴中,太福晉也跟著過世。所以,我的阿瑪視我為煞星,一出生便帶來血光之災,剋死了至親的額娘與太福晉,從此,便將我隔離在北苑,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
薰尹訝異地看著他,用力的搖頭。
「這怎麼能怪你?當時你只是個嬰兒呀!我才不相信你是煞星呢!」
宣臨溫柔一笑。「你知道嗎?十年前我們初遇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
「十年前?」原來他們認識這麼久了,可是,她卻一點印象也沒有……這令她有些難過。
「十年前,在我阿瑪的壽宴上,你大概是甩掉了奶娘、丫鬟,一個人偷偷跑到這兒來看我。」
「真的?」她有些臉紅。她真的做過這種事啊?那她小時候很頑皮囉?
「我這兒連我阿瑪也不來,奴僕們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深怕我這煞星克出人命,而你……」宣臨笑著道:「我不知道你是好奇,還是真的不相信,居然敢不帶任何人就跑到這裡來,那一年,你才只有七歲。」
薰尹的臉更紅了。幸虧當時只有七歲,不然,她真的想找個地洞躲起來了。
「北苑在定浚王府每個人眼裡是個禁區,但卻是我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地方。今後,你不需要到本宅去,否則,我阿瑪的冷淡、下人們背後的指指點點會令你難堪,而我不願意見你因嫁給我而蒙羞。」
「我不怕!」薰尹握住他的大手,認真地道:「嫁給你我一點也不委屈,更不覺得那是種蒙羞!」
宣臨望著她美麗而堅定的眸子,感受冰封多年的心像被一方陽光攻陷而融化。
他摟住她,輕語:「你不怕我怕,我捨不得你因我而受傷,他們說什麼我早就習慣了,可是你不同,你不知道什麼是『人言可畏』,如果你因為我而一起承受指責,我會心痛的。你忍心看我心痛嗎?」
她當然不忍心囉!薰尹埋進他的懷裡回擁著他。光是見他俊臉上劍眉微蹙,她就心疼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宣臨,我答應你不去就是了。」
宣臨動容地低首啄吻了一下她嬌艷欲滴的唇瓣,惹得薰尹面色酡紅。
「薰尹……」那一個吻使得他開口的聲音充滿受困於情慾的嘶啞。他再度俯下頭,噙住她誘人的唇瓣,挑逗她的丁香小舌。
「宣臨……」薰尹不自覺地低吟他的名字,柔潤甜蜜的嗓音使得宣臨的心狠狠地被打動了。
久久,宣臨才離開了她的唇,戀戀不捨地以拇指摩挲著她那柔嫩的觸感。
「宣臨……」她動情的喚著。
宣臨又啄了一下她的唇,這才鬆開她。
「我讓你看個東西。」
薰尹的好奇心被挑起了。「是什麼?」
宣臨淡笑不語,帶著她穿過長長的迴廊,走到東邊的花園裡。
一到花園,薰尹就怔住了,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
「薰衣草!」
那是一整片迎風搖曳的薰衣草,整個花園裡充滿了薰衣草醉人的香味。
薰衣草是由國外傳入中國的,異國的植物不見得能在其他環境生長良好,但是,宣臨卻能讓它肆無忌憚的綻放了整個花園。
「送給你的。」
「你怎麼會想要種滿園子的薰衣草?」
「那是個回憶。我們初次見面那一天,你帶了一水袋的薰衣草茶來請我,原本我不喝,可你說,如果我喝了,你就唱歌跳舞給我看。」他凝視著她,藍眸中盈滿柔情。「直到今天,我仍忘不了那一睌,所以,我想要為你栽種整園的薰衣草,我知道你有一天會成為我的妻子,而這會是送給你最好的禮物。」
「謝謝。」她埋進他的胸膛,感動地低語。
剎那間,薰尹竟有想哭的衝動;她知道她現在有多麼幸福,能夠被宣臨這樣深深地眷寵著。
「我也有一樣東西要送你。」薰尹突然想到她一直帶在身邊的環墜。
那應該是她準備的「聶兒瑾」,新婚之夜就要送出去的,可是,她因為昨天昏過去了,所以一直沒有交給宣臨。
薰尹掏出環墜,謹慎地放在宣臨攤開的大手中,對他粲然一笑。
「這是我想送給你的聶兒瑾,一直帶在身邊,卻忘記交給你。」
看見那條環墜,宣臨僵了一下。
除了墜子上的玉環之外,整個繩結的打法與薰尹原本要送給宣豫的那條吉祥彩墜一模一樣,差別只有那個鏤著「豫」字的玉珮而已!
這不是要送給他的,她想送的對象原本是宣豫!
看見宣臨僵硬的表情,薰尹垂下頭,有些沮喪地問:「宣臨……你是不是不喜歡?」
宣臨強迫自己露出笑容,道:「我喜歡。」他收下環墜,繄在腰帶上。
薰尹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薰尹。」他環住她的纖腰,語氣是極為鄭重的。
「嗯?」
「我在北京城郊建了一幢宅子,雖然並不華麗,但是頗為清幽,我想帶你到那裡小住,你願意去嗎?」
「願意!」她毫不考慮的笑答。
只要可以留在他身邊,即使要去天涯海角她也無所謂。
但是,很快的,她甜美的笑熔蒙上一層輕愁,望著宣臨,她擔憂地問:「可是……我們可以就這麼離開定浚王府嗎?」
「只是我們不涉足是浚王府本宅,要上哪兒去,我阿瑪知道了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宣臨從未進過定浚王府本宅,但是,他偶爾會出北門騎馬出府溜溜。
定浚王爺對於大兒子的行蹤向來漠不關心,只要他不仗著貝勒爺的頭銜惹是生非,他也不會想要約束他,甚至玩女人他也不管。
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這回他可沒打算讓任何人知道他出府去,而且還帶了他們遍尋不著的薰尹格格。
「哦……」薰尹點點頭。
定浚王爺真的這麼忌諱宣臨身上那莫須有的煞氣嗎?放任宣臨被隔離在北苑中,二十四年來過著無人聞問、無人疼愛的生活,他身為阿瑪,卻怎能一點也不關心他?
薰尹下意識地抱緊他的腰,對自己發誓──
她一輩子都要陪在宣臨身邊,不管要面對別人多少異樣的眼光也絕不放手!
然而,她不該立誓的呵!向來嘲弄誓言的命運之神,會怎樣的考驗立誓之人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9 00:32:19
第六章
淚濕闌桿花著露,
愁到眉峰碧聚。
此恨平分取,更無言語空相見。
斷雨殘雲無意緒,寂寞朝朝暮暮,
今夜山深處,魂斷分付潮回去。
──毛滂.惜分飛
昨兒個宣臨才說要帶薰尹到京城近郊的別館小住,今兒個北苑的僕人們便早早打點好所需用品,讓快馬先行送達,羅列兩旁等待主子與新上任的少福晉走出來,然後就可以準備出發了。
薰尹看著排成兩路縱隊的家僕,詫異地問:「大家……都要一起去嗎?」這麼多人啊!
宣臨一笑。「怎麼可能?」
那些僕人只是出來送行而已,否則,二、三十個僕人浩浩蕩蕩地走在北京城裡,不被沸沸揚揚地宣揚開來才奇怪。他與薰尹出府的事,可不能走漏風聲,待會兒他們還不能挑大街走,得抄小徑才行。
「上轎吧!」宣臨替她拉開轎簾,轎夫立刻將轎身向前傾方便她上轎。
「我可以不坐轎子嗎?」
她寧願自己駕馬,也不願一個人窩在舒服的轎子裡一路晃到目的地。
「不坐轎子?」
還沒見過哪家格格出門不愛乘轎的。
轎子華麗與否、排場夠不夠大,是格格們暗中較勁的項目,乘一頂華麗、排場驚人的八抬大轎,才能顯示出自己身份的尊貴。
「我會騎馬。」
「騎馬?」宣臨笑著搖頭。
他實在不知道她馭馬之術合不合格,為了他脆弱的心臟著想,他萬萬不會答應讓她單獨駕馭一匹馬。
「我騎過馬,馬術還不算差……」薰尹愈說愈小聲。
宣臨懷疑的眼神害得她也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有過分誇大之嫌。
「為什麼想騎馬?」宣臨淺笑低問。
「坐轎子……不能與你說話……」
薰尹不敢看他的表情,只能低著頭看著自個兒的盆底衍鞋的鞋尖。
宣臨笑了。不顧有多少人在一旁應侍,他隨性的俯下頭在她唇上一啄。
「宣臨──」她瞠大明媚的雙眸,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啊!這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耶!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凝視著薰尹酡紅的粉頰,他替她拉下披風的帽子,遮住她奪人心魂的美麗。
「我允許你與我同乘一匹馬。」他笑道。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宣臨將她抱上他的坐騎。
「抱緊我。」他將她的小腦袋壓向自己的胸膛,命令道。
「送貝勒爺、少福晉,一路順風。」在僕人們帶笑的恭送聲中,宣臨策馬向前奔丟。
第一次聽見那麼多人叫她「少福晉」,薰尹有些羞赧,不過,她心中還是很高興的。她將整個身子埋在宣臨的胸前,咬著下唇低低地笑著。
出發後的前半個時辰由於還在京畿內,所以宣臨只是緩馬慢行,直到出了北京城,宣臨才真正肆無忌憚的縱馬疾馳。
雖說宣臨的別館不遠,只不過是出了北京城外十裡的郊區,不過,因為繞了遠路,所以多花費了半個時辰。當他倆抵達郊區別館時,已經過了晌午時分。
「我們到了。」宣臨抱她下馬,讓她放眼看著這座別館。
這別館是極為雅致的木造平房,大門上橫匾題著宣臨流暢的行書,以漢字大書「楓林館」三字。圍繞在房捨四周的楓紅、銀杏、梅樹、棲枝,交替點綴了霜雪的松柏,一直延伸到郊區盡頭;山間霧氣繚繞,平添一股朦朧的美感。
「呀!好漂亮!」薰尹綻開笑顏。
幸虧宣臨不曾為了誇耀財富而在郊區建一幢雕樑畫棟的豪門宅院,否則,眼前美景豈不被破壞得蕩然無存?
屋裡幾名僕婦、僕傭已認出馬蹄聲,紛紛出來迎接。
「貝勒爺、少福晉吉祥!」
薰尹有些驚訝。「他們一早就趕過來了嗎?」
她還以為這次不會有僕役陪侍在側,真的要自己洗手做羹湯了,而她做的羹湯究竟能不能喝,可就不得而知了。
宣臨笑笑。「他們原本就是照料這屋子的人,就住在附近。」
「貝勒爺、少福晉,奴才們這就去準備午膳。」
「不,別忙,咱們在路上吃過了。」薰尹慌忙阻止。
她可不想一來就亂了他們的生活步調。
「去忙你們的吧!我帶著少福晉到處走走。」宣臨將馬兒交給一名僕傭,就起薰尹的手,微笑道:「走吧!」
薰尹幾乎被宣臨的笑容迷得暈頭轉向。
啊!他們還要一起生活好久好久,不趕快適應可怎麼成?不過,真要練就對宣臨的魅力麻木不仁的功夫,那非得十年、八年,直到定力已臻上乘才行。
宣臨不急著帶她進屋,反倒很有興致的沿著屋外繞行。
「這是馬房。」
馬房中只有兩匹馬,一匹雪白牝馬,一匹是腿力、耐力俱佳的蒙古種花馬。當然,如果把宣臨巨大的黑色坐騎牽進來,就有三匹馬了。
宣臨指著蒙古花馬道:「這匹馬是為了方便入城採買民生用品所豢養的,跑山路、拉運木板、牧草都沒問題。」
「有名字嗎?」薰尹覺得興味盎然。
宣臨難得地思考了一下。「好像沒有,你為它取個名字吧!」
「好,那我叫它『勇士』!」薰尹立刻輕快地與花馬兒打招呼,「嗨,勇士!」
宣臨一笑,指向另一匹雪白牝馬道:「它叫雪玲瓏,是為你準備的──有備無患,如果你會騎馬,我們可以沿著小徑到山上溜溜。」
「你現在知道我會騎馬,那這匹馬就不算白白浪費了,可如果我不會騎,你打算怎麼辦?」她逗著牝馬,忙著培養感情之餘,還不忘發問。
「怎麼辦?」宣臨的回答也很簡單,「宰了果腹啊!」
「啊?!」薰尹被嚇了一跳。「騙人!」
宣臨邪氣一笑。「對,騙你的。如果你不會騎馬,我就逼你練會為止,總不能讓這匹馬閒置在此耗費糧食。」
薰尹白了他一眼,什麼論調啊!
離開馬房,宣臨帶她從側門進屋走到盡頭。
屋子盡頭是一片波光瀲灩,薰尹訝異的問:「是湖?」
宣臨搖搖頭,拉著她的手觸摸清澈的水。
「是溫熱的!」薰尹讚歎道。「是溫泉啊?」
難怪山間一片雲磊繚繞,原來那不是雲也不是霧,而是地熱。
她從來就沒見過溫泉,而宣臨卻帶她來親手觸摸、親自體驗。
「聽說泡溫泉有益健康。」他淡淡地道。
薰尹陡然明白他的意思,甜甜的滋味立即瀰漫了整個心頭。
她倚著他的肩,輕語:「謝謝你,宣臨。」
他的用心讓她感動,他讓她感受到自己有多麼受寵。
宣臨凝視著她的笑顏,心中盈滿複雜的情緒。
如果有一天,薰尹發現了他的欺騙,她是否還會對他展露出這般的笑顏?到了那一天,她是否還會記得他她所付出的一切?
「宣臨?」為什麼他的眉宇鎖著憂鬱?看得她好心疼。
宣臨只是淡浮上笑,拉著她站起來走回屋裡。
「從溫泉池出來就是我們的寢居。」
露天的溫泉池與臥房相連,所以,若想要泡溫泉,隨時都很方便。
寢居裡沒有浮誇的擺設,樣式簡單而木質講究的床、桌、椅,加上手工製作的絲被、刺紡桌巾、簾幔,透露出雅致不俗的品味。
宣臨從她的身後抱住她,與她臉貼著臉親暱的相依著。
「今睌,我要讓你成為我的人,我名副其實的少福晉。」他在她耳畔輕語。
薰尹聞言漲紅了俏顏,什麼也沒說地覆上他環抱著她腰間的大手。
那是她深情的響應,全心的默許。
※ ※ ※
睌膳是負責看管楓林館的僕婦們一同烹煮的,不似王府中的大廚,向來以名貴菜餚、精緻妝點的配菜,加上價值不菲的瑤盤、玉碗取勝,九了,對於那些空有外表的一道道宮廷大菜也就膩了。
而楓林館的菜色是尋常百姓家的家常菜,因為楓林館位後郊區,靠山吃山,桌上的菜色有青葸翠綠的野菜、松茸、蘑菇,加上一隻烘烤得表皮金黃、香氣四溢的小土雞,每道菜都盛在樸實的手捏陶盤上,看起來古樸且別有一種美感。
最特別的一道菜是餐後甜點──楓糖鬆糕與薰衣草茶。
薰衣草茶不曾在北安王府,或是定浚王府她都喝過,可她十分驚訝在別館都有人專程送達;她知道,那是宣臨體貼她的心意。
蒸尹從小嘗遍了各式甜點,從民間常見的鳳眼糕、綠豆糕……到大內皇宮的甜棗糕、翡翠茉莉榚、玫瑰酥片……等皆嘗試過,楓糖鬆糕也因為南北口味不同而嘗過好幾回,可就沒有這兒的楓糖鬆糕這麼柔軟、入口即化。
薰尹一連吃了三塊,她的好胃口惹得宣臨一笑。
「喜歡吃楓糖鬆糕?」
薰尹點點頭,笑道:「這兒的楓糖鬆糕和我在別處吃的不一樣,特別鬆軟香甜。」
「因味這鬆糕的主要原料──楓糖,是他們自個兒提煉的。」
「真的?」薰尹佩服的看向一旁打扮樸素,但是始終帶著笑容的僕婦。
「少福晉,咱們楓林館附近有許多楓樹,到了初春時節就可以採取楓汁。」
薰尹興致勃勃的問:「楓汁就是楓糖漿?」
「不,楓汁無色無味,稀稀的像水似的,必須經過多次提煉煮沸,最後才會成為赤棕色的楓糖漿;咱們絕不偷工減料,火候足、作料實在,少福晉才會覺得咱們這兒的楓糖好吃。」此時,僕婦的臉上有著單純的得意與喜悅。
薰尹還想再問什麼,突然門外傳來一聲悅耳,並頗富興味的爽朗聲音。
「喲!瞧瞧這楓林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鬧了?我也來參一腳成不成?」
笑語方歇,說話者也不請而入的走進屋裡來。
那是一個貌若冠玉的年輕男子,器宇軒昂且貴氣逼人,一望即知是個富家公子。
這個男子顯然是這兒的常客,僕婦們紛紛含笑向他問安。
「瑾彧貝勒。」
「給我端杯茶來好嗎?」他漂亮黑眸朝著薰尹的方向一掃,笑容可掬的說:「就來一杯薰衣草茶。」
「是!」僕婦應答後,便轉身離去了。
這個被稱為「瑾彧貝勒」的男子,自動自發的拉了張椅子坐下,直衝著睜大眼看著他的薰尹笑。
「薰尹格格,不介意我吃塊楓糖鬆糕吧?」
「呃……請便。」
薰尹疑惑地看著他,思忖:她認識他嗎?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的手正要伸出去,宣臨便劈手奪過整盤糕點,讓瑾彧當場撲了個空。
「哎呀!少福晉都准許我吃了,怎麼你宣臨貝勒還死巴著不放?」瑾彧沒好氣的歎道。
宣臨一臉陰沉。「瑾彧,誰准你來楓林館?」
瑾彧笑意不變。「想來便來了。」他看著薰尹,問宣臨道:「不介紹我們認識?」
「啊……」薰尹這才回過神來,正要起身自我介紹,宣臨卻一把接過她,義正詞嚴地拒絕。
「沒有必要。」
他明明已經認識薰尹了,還想玩什麼花招?
「可是尊夫人還不認得我。」瑾彧不死心地道。
幹嘛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他又不會拿他的心肝寶貝怎麼樣。
「她不需要認得你。」宣臨從齒縫中迸出這幾個字。
「好、好、好,那就算了。」
好歹這是人家的地盤,還是別太喧賓奪主得好。
瑾彧的挑釁與宣臨的慍怒是個有趣的對比,薰尹看著這一切,臉上始終帶著興味盎然的笑意。
這就是男人的友情?怎麼這麼好玩?
打從瑾彧坐下來,一雙賊溜溜的雙眼就沒有離開過薰尹,宣臨狠狠的送了一記殺人般的冷冽眼光給他,不想惹禍上身的瑾彧只好收回目光,看向別處。
宣臨低下頭,在薰尹耳邊輕語:「進房去。」
薰尹點點頭,不想因為自己的存在而破壞兩個男人間的友情。她盈盈起身作揖,進房去了。
「啊……就這麼走了?」瑾彧惋惜的站在門邊,看著薰尹離去的身影。
宣臨真是小氣,他只不過是多看兩眼而已嘛!就急著把心愛的女人藏起來。
「看夠了沒?」宣臨一臉山雨欲來的陰沉。「看夠了就回來坐好!」
瑾彧心有未甘的回位子坐好,調侃道:「原來她就是你的『宜爾哈姑娘』啊!果真美麗絕倫。」
認識宣臨這麼多年,也一直知道他心中唯一存在的女人就只有薰尹格格,不過,見到薰尹格格本人,這還是頭一遭。
「宣臨,她真的對著你唱『我要嫁給最英勇的獵人,做一個薩哈達的新娘』啊?」瑾彧興致勃勃地問。
宣臨的運氣怎麼這麼好?為什麼十年前就沒有漂亮小格格對他唱「宜爾哈姑娘」?真是不公平!
瑾彧才問完,一碟子的楓糖鬆糕就迎面而來。
幸虧他眼明手快的接住,不然豈不暴殄天物了?
「你到底有什麼事,瑾彧?」宣臨下巴繃緊,瀕臨發火的邊緣。
「噯,噯,別火。我只是不敢相信──你當真把她從宣豫的手上搶過來了而已。」
他是宣臨,有「淑勒」、「昆都倫」之稱的宣臨耶!他居然會做出強搶人妻的舉動,而且,這個「人」還不是普通人,是大少爺他的親手足啊!
聽見「宣豫」兩字,宣臨藍色的眼眸倏地變得深沉。
「北京城裡有沒有什麼消息?」
「北安王府、定浚王府被搞得天翻地覆,已經這麼多日了,仍舊一點消息也沒有。」
誰也不會想到弄得兩府人仰馬翻的小格格,其實就安穩的躲在人人皆避之不見的宣臨貝勒懷裡,而且還成了他的少福晉。
「宣豫呢?」
「他找得快瘋了!」瑾彧歎口氣,「他還上我那兒借了許多次人手。唉!宣臨,說真格的,宣豫對你的『宜爾哈姑娘』可也用情至深哪!」
宣臨沉默不語。
瑾彧又道:「你窩藏著薰尹格格,是打算藏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五年、十年?不管多久,她都是你的弟媳,這是怎麼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她不是宣豫的,是我的!」宣臨瞪著瑾彧,一字一字地道:「早在她還沒有出生前就是我的,在我十四歲那一年,是她親口將自己許給我!這才是事實!我要窩藏她不只十年、不只二十年,而是一輩子!要論先來後到,宣豫還不夠格呢!」
「她將自己許給你是十年前的事,你怎麼知道這十年之間,她不會愛上別人?你自己說,她有沒有說過她愛宣豫?」
宣臨無法回答,因為薰尹確實說過。
「我不能背叛宣豫,我愛他!」
薰尹的話猶在耳邊,那一直是扎在他心上的痛楚。
瑾彧一改談笑風生的閒適模樣,咄咄逼人的說:「如果她不愛宣豫,怎麼會心甘情願的嫁給他?宣臨,她愛宣豫啊!你在她喝的薰衣草茶中加入忘魂散,讓她忘記宣豫而愛上你,你這麼做根本就無視於她的心,你只是自私的在成全自己!」
宣臨冷冷一笑,「是自私,是在成全自己又如何?」
「宣臨!」他為什麼就是執迷不悟?
「愛怎麼說隨你的便,我不管別人怎麼看待我,我就是要她在我身邊!」
「你……」唉!真會被他給氣死!宣臨這傢伙怎麼那麼固執?講都講不聽!
「瑾彧。」
「什麼?!」他沒好氣的響應。
「你有沒有被人全盤否定過?」宣臨平靜的問。
「什麼?」他有聽沒有懂。
宣臨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逕自繼續道:「不,你沒有,你從小就是天之驕子,要風得風,從沒有人違逆過你。」
「講這些做什麼?」瑾彧不解的蹙起眉。
「這就是你與我不同之處。你在最優渥的環境中成長,所以,你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孤獨、什麼是寂寞、什麼是含冤莫白卻無人過問的痛!」
「宣臨……」他歎息的搖搖頭。
「當我什麼都沒有、人人當我是瘟疫,避之唯恐不及的時候,有一個人不懼怕我身上不祥之說走進我的生命,那種感覺……」宣臨盯著瓷杯中漂浮著的薰衣草花瓣,道:「她的存在對我而言是光,也是夢。我不惜一切也要抓住這個夢!瑾彧,你能明白嗎?」
瑾彧不再說話了。
他或許無法體會那種痛,但是他明白薰尹在他心中的地位……她的存在對他而言不只是個夢,還有更甚於他自己的生命的愛。
窗外,天色漸暗,飄落一片片皚皚雪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9 00:32:42
第七章
淡妝多態,更滴滴。
頻回盼睞,便認得。
琴心先許,欲綰合歡雙帶。
記畫堂,風月逢迎,輕顰淺笑嬌無奈。
向睡鴨爐邊,翔鴛屏裡,羞把香羅偷解。
──秦鑄.薄倖
薰尹將長髮鬆鬆地綰成髻,解開羅衫緩緩地步下溫泉池。
「好溫暖!」薰尹舒服的漾起微笑。
一股自體內湧起的舒適感受,令她不自覺的放鬆全身享受這似微醺的滋味。溫熱的泉水冒著白色蒸氣,透過那片蒸氣,好像四周的景色也變得朦朧了。突然,一片白色花絮飄入池中,在她還來不及看清的時候,便融化消失了。
薰尹訝異地抬起頭來,看見滿天星斗的夜空中飄起細雪。
「下雪了……」她驚歎地道,平攤雙手任細雪飄入掌中。
雪花也落在她的臉上,帶來冰冰涼涼的觸感。
除了她與一池溫泉是溫熱的之外,四周漸漸籠罩在一片白色世界裡。
薰尹從未置身於這樣的奇景裡,不著寸縷的仰首望著雪夜的天空。
雪夜……
剎那間,她彷彿看見一些片段快速地掠過腦海,可是,卻依然什麼也沒想起來。
薰尹扶住額頭,努力的想要再薰尹扶住額頭,努力的想要再感覺一點什麼,卻是力不從心……
她的專注最後被木門呀然開啟的聲音打斷。
她以為是慈藹的僕婦她送來衣物或毛巾,回過頭才發現走進來的,是在不斷飄落的白雪中佇立的修長身影。
「宣臨……」她驚呼,慌忙抓住毛巾遮住裸露的身驅,感覺自己的瞼上是熱辣辣的滾燙。
雖然他們已經成親了,可是他們至今尚未圓房,除了擁抱與接吻之外,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而此刻她身無寸縷的站在他面前,這還是第一次……
宣臨的藍色眼眸幽幽地燃燒著兩把火炬,熾熱而隱含著深深的情慾。
「宣臨……」她才開口,他便脫下靴子涉水過來抱住她。
「啊……」她有些驚惶,雙手牢牢地護在胸前不敢輕舉妄動。
而宣臨只是牢牢地抱住她,將他的臉擱在她單薄的肩上,粗喘地呼吸著。
「宣臨?宣臨?」薰尹輕柔地低喚著。
她被他的模樣嚇住了,為什麼宣臨會像怕失去她一樣無助而絕望的抱緊她?
她雪白的柔荑鬆開了毛巾,任它滑落到池裡,雙手捧起他令人為之心神悸動的俊容。
然後,她看見他湛藍的眸中隱藏的痛苦,那痛苦是那麼清晰、那麼赤裸裸地暴露在她面前。
「怎麼了?」她輕觸他鎖攏的眉峰,心疼地問。
宣臨閉了閉眼睛,當他再度睜開雙眼的時候,雙眸已恢復成平和溫柔的湛藍。
他環住她的織腰抱起她,深深地吻住她微啟的粉唇。
他火熱的舌尖探入她的口中,緊緊地吸吮、逗弄,品嚐她的芳香與甜美,輕咬她的唇瓣,由溫存至狂野,大膽地與她的丁香小舌交纏著。
薰尹暈頭轉向地癱軟在他有力的懷裡,她的柔荑平貼在他的胸膛上,隔著濕透的衣衫感受他激狂的心跳。
倏地,他抱著她坐在池裡,分開她修長的雙腿環住他的腰身。他沿著她的頸項舔吻而下,一隻手扶住她的雪背,以唇舌梭巡她優美的鎖骨;另一隻手則飛快地解開自己的衣扣。將退盡的衣衫甩到池邊。
兩人親暱的肌膚相親,他以他偉岸結實的身軀愛撫著她的渾圓柔軟,他的大手覆上她的豐盈,以拇指愛撫著她敏感的粉紅瓣蕊。
「宣臨……」她嚶嚀著。
他的挑逗令她意亂情迷,他的手在她身上引發一陣燥熱,她開始覺得水溫愈來愈熱,細緻的皮膚開始分泌淋漓的汗水。
宣臨的大手滑過她的織腰,托高她挺俏的臀兒,手指試探地探進她最柔軟灼熱的核心,引發她一陣如觸電般的戰慄!
「不要……不要……」薰尹顫抖地想逃開,宣臨立即停手,愛憐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別怕,把你交給我。」他柔聲誘哄著。
「可是……」她的大眼有著畏怯,她不知道該怎麼做。
「抱住我。」他輕語。
薰尹怯怯地環抱住他,柔嫩的小手在他身上徐緩滑動的感覺換來他激烈的喘息。
「薰尹,你這個小妖棈!」他咬牙低吼著,低下頭含住她嬌弱的蓓蕾。
「啊……」酥麻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低呼出聲。
他的手指再度侵略她最私密、最甜蜜的幽穴,熟稔而老練地挑起她火熱的嬌喘。
「宣臨……」她顫抖地呼喚著。
她求救似的嗓音聽在宣臨的耳裡,像是某種挑逗與邀請,宣臨的手指毫無預警的滑入她的體內,突破障礙──
「啊!」她痛叫出聲,同時看見水中漾著淡淡的紅。
宣臨停住了所有的動作,俯身吻住她的唇,口中低喃著悅耳動聽的滿族語言,靜待她的痛楚趨於緩和,再慢慢加快手指的抽動。
陌生的狂烈情潮掌控了她,她的理智全燒成了焦土,遠遠的拋向九重天。她只能無助地攀附著宣臨的身子,在他半是愛憐,半是凌虐的愛撫中沉溺、抽搐……
癡望著她媚人的模樣,宣臨忍不住輕吻她的唇,她的頸項。他推著她輕靠在池邊,沿著她的蓓蕾蜿蜒吻下……最後,他埋進了池裡,尋著她最致命的美麗。
「宣臨……」幾近昏眩的狂情席捲了她殘餘的理智,她又羞又窘地想逃開,他卻緊緊地握住她的大腿,將舌尖探入……
「啊啊──」滅頂般的快感使她無助地叫喊出聲。
她感覺他的舌在她體內蠕動,兜轉著,極盡挑逗之能事。
久久,宣臨才浮出水面,一把抱住纖弱顫抖的她。
薰尹不住地喘息著,綰起的髮髻早已鬆散得不成形,宣臨順手拿掉她的髮簪,任她的長髮如黑瀑般披洩而下。
「薰尹……」他托起她酡紅的美顏,關切地凝視著她。
初嘗人事的她幾乎負荷不了那麼多的激情,她虛軟地伏在他懷裡呢喃說道:「宣臨,我……真的不……」
不等她說完,他便抱起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而他的堅挺正抵著她的柔嫩。
「不,還不夠,你要給我更多。」他霸道的說。
「宣臨──」
她制止不了他,任他抬起腰部將自己的英挺送入她的體內,與她緊密灼熱的身子緊緊結合。
薰尹只能緊抱住他的頸項,隨著他衝刺的律動擺動著,滾燙的池水也不住地推波助瀾,更加深了她的暈眩……
「薰尹,你愛我嗎?」
「宣臨……」她激烈地喘息著。
「愛我嗎?」他執意要聽到她的承諾,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漸漸地,一股難言的快感再度抓住了她,她不由自主地弓身迎接他的衝刺,一再地、一再地深入……
「愛我嗎?」
「我愛你!」她喊了出來。
他在她體內迸射出灼燙的熱流,將他們倆雙雙推向激情的高蜂,最後筋疲力盡地倒在她柔軟芳香的懷裡……
※ ※ ※
激情過後,兩人在溫泉池中、飄著雪的星空下靜靜的依偎著。
近子夜時分,宣臨拿了池邊的大氅裡住虛軟的薰尹,抱著她走進溫暖的房中。
他將她放在溫暖的炕床上,將裡著她的大氅攤開。橫陳在黑色披風中白皙柔嫩的雪膚,真個是美得教人意亂情迷。
宣臨拿了干布先拭去她身上的水珠之後,為她蓋上毛毯,這才拿了另一條干布擦乾自己的身子。
「宣臨?」她睜開迷濛的雙眼喚道。
「我在這兒。」宣臨在她身邊躺下,將毛毯下光著身子的她摟進懷裡。
薰尹自然地貼近他的胸膛,聆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宣臨。」她又喚道。
「嗯?」他沒有一絲不耐地柔聲響應。
對於這個他愛逾生命的人兒,他永遠也不會感到不耐煩。
「你的身體……好溫暖。」
宣臨低笑,更加摟緊了她。
「那麼,我一輩子為你取暖。」他鄭重地許諾。
薰尹甜甜一笑,又道:「你的心跳聲好清晰,撲通、撲通的,清楚又規律……宣臨,你知道嗎?聽著你的心跳聲,我覺得很平靜。」
她停頓了一下,抬起頭來,盈然大眼對上他溫存的藍眸,又繼續說道:「可是,你的心裡藏了好多心事,塞得滿滿的,一點空隙也不留。我不愛你這樣,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裡不對我說。」
宣臨俊美帶笑的表情不變,但是心頭卻狠狠一震──
向來沒有人能看穿他,而她竟然敏感到這等地步,連最細微的變化都可以察覺!
「我的心塞得滿滿的,那全都是你。」他啄吻她的額,溫存地說道:「我愛你。」
他這輩子從來不曾對任何一個女人說過這三個字,因為他的心,自始至終都只有她。
她垂下長長的眼睫,溫婉一笑。「宣臨,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脆弱呢?我是不是只能依附著你生存?」
「薰尹……」他微皺起眉,不喜歡聽見她這麼妄自菲薄。
「我傷心的時候,你會不會難過?」
「會。」他肯定地說。
「相同的道理,因為我愛你,所以,當我看見你寫在眼睛裡的痛楚時,我也會難過,而且是非常難過。你捨得我難過嗎?」
宣臨皺著眉笑了。她竟然不惜拿自己的痛苦來威脅他……唉,認栽了!
「你想問什麼?」
「睌膳時,瑾彧貝勒與你談了些什麼?」
她不笨,她知道一定是瑾彧貝勒說了些什麼刺痛了宣臨。
宣臨早料到她必然會有此一問,所以,他早就備妥答案。
「他問我──我新婚便帶你躲到這兒來,是不是浚王府容不下咱們?我的阿瑪,是不是仍然視我為煞星?還問我──我敢娶你為妻,難道不怕因此送掉你的命嗎?」
「宣臨……」她有絲哽咽的環住他。
誰都知道那些問題有多麼傷人,瑾彧貝勒未免太過分了,他有什麼權利可以這樣毫不留情地刺傷宣臨?
「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怕你傷心,畢竟這都是一些傷人的話。」他看見她眸中的淚光,心裡隱隱作痛。
薰尹搖頭。「不,我承受得起。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瑾彧貝勒要這麼說?」
「他大概以為我早就習慣了。」他笑了笑,隨口回答。
有誰會習慣被刺傷?那是什麼差勁的論調!
「我們與他絕交。」薰尹生氣的說。「下次再遇見他,我絕對不跟他打招呼了!」
宣臨失笑道:「倒也不用如此吧?」
好像陷害瑾彧陷害得有些過火了。
薰尹卻不以為然。「算我小家子氣好了,誰教他要傷我最愛的人?」
「薰尹……」他歎息地抱緊了她,將臉埋進她如雲的秀髮中,笑意漸漸變成苦澀。
她今天毫不保留地說愛他,一旦她因為不再服用「忘魂散」而記起一切的時候,她的心是否還會像今晚一樣?
他一生沒有害怕過什麼,但是,這一刻他卻深深地害怕……她什麼都想起來之後,毫不遲疑的轉身離去。
對薰尹而言,他或許不算什麼,因為失去他,她仍然可以從宣豫那兒得到完整的愛。可是,失去了薰尹,他無異於失去一切。他簡直不敢想像失去她之後,他的生命裡究竟還存留下什麼?
「薰尹。」
「嗯?」
「你會有不再愛我的時候嗎?」他小心翼翼的問著。
薰尹認真地想了想。
「當然一定有。」她慧黠的眼眸閃了閃。
宣臨的身子一僵,追問道:「什麼時候?」
「當你不再愛我的時候。」薰尹俏皮的眨眨眼。
他不可能有不愛她的時候,所以,這一點是不可能成立的。
宣臨淡淡的一笑。「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可能?」
薰尹側著頭又想了想。「死掉的時候吧!」
人死了,心臟一停,當然就沒辦法繼續愛人囉!
宣臨終於被她逗笑了。
他愛煞了這個可人的小東西,他願意用一輩子呵護她、保護她,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清晨時分,一名僕婦小聲地在外頭喚著:「貝勒爺!貝勒爺!」
向來警覺的宣臨睜開雙眼,小心翼翼地起身,抓了件外袍隨意披上,便推開門走了出來。
「什麼事?」宣臨壓低了聲音,不想吵醒沉睡中的薰尹。
「貝勒爺,有人想見您,現在正在大廳內候著。」
宣臨瞇起湛藍的眼眸。「見我?」
有誰知道他在楓林館?
「是的,他自稱是定浚王府北苑總管赫圖倫。」
宣臨明白的一頷首,隨即步向大廳。
在大廳內等候多時的赫圖倫,一見到主子慢條斯理的走了出來,立即硬著頭皮上前請安。
「貝勒爺吉祥!」
「起喀。」宣臨繫上腰帶之後,撩起長衫下擺,在古樸的竹椅上坐下,冷冷的眼眸看得赫圖倫不寒而慄。「昨兒個我來楓林館之前,交代過你什麼?」
「貝勒爺在楓林館期間不許任何人打擾……」赫圖倫囁曘的回答。
聞言,宣臨的表情更加陰沉了。
「可是,貝勒爺──」赫圖倫帶著懼意,縮頭縮尾地開口說:「王爺一早說要見您。」
此時,僕婦送上一杯熱騰騰的香茗後又退下。
「哪個王爺?」宣臨不動聲色的端起杯子啜了一口。
「您的阿瑪,定浚王爺。」
宣臨放下杯子,懷疑自己的聽力是不是出了問題。
他煞有介事的面色一整,問:「你再說一遍。」
「您的阿瑪,定浚王爺要見您。」赫圖倫戰戰兢兢的重複。
「見我?」
宣臨嘲弄地冷笑數聲。
啊!天要下紅雨了。過了整整二十四年避之不見面的日子,這會兒他竟然說要見他?
從來沒見貝勒爺笑過,這會兒,赫圖倫反倒被他的笑嚇得噤了口。
說真格的,他也不知道定浚王爺為什麼會突然召見宣臨貝勒,如果不是巴顏總管特地來報,他真的會當作笑話一則,聽過就算。
「貝……貝勒爺……」赫圖倫試探性地開口。
看見赫圖倫面無人色的表情一眼,他一揚俊美的唇角,道:「好,就賣他一個面子。」
語畢,他擊掌喚進來一名僕婦。
「貝勒爺。」
「我上山一趟,得過了晌午才會回來,別打擾了少福晉,讓她多睡一會兒。」
「是,奴才曉得了。」
宣臨回過頭來,看向呆怔的赫圖倫。
「你,帶路吧!」
「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9 00:33:09
第八章
自過了,燒燈後,都不見,踏青挑菜。
幾回憑,雙燕丁寧深意,
往來卻恨重簾礙。
約何時再,正春濃酒困,
人間畫有無聊賴,懨懨睡起,
猶有花梢日在。
──賀鑄.薄倖
出生二十四個年頭,這是宣臨第一次堂堂正正地從定浚王府的正門踏進自己的家。
穿著滿族正式服飾,一張與二貝勒宣豫極為相似,但是更顯得陰冷俊美的面孔,再加上罕見的湛藍眼曈,家僕們直覺地便猜出他是──定浚王府那個離群索居的大貝勒,素有「煞星」之稱的大阿哥──宣臨貝勒!
宣臨眼神睥睨的掃視著人人自危的僕從們,俊美的唇角無言地浮現一抹冷笑。
一群不辨是非的愚民!
「貝勒爺!」赫圖倫擔心地叫著。
他不是瞎子,那群僕人眼裡的恐懼與厭惡赤裸裸的呈現在他們的臉上。
宣臨貝勒一定也看見他們的表情了,可是,他卻沒有發怒,只是一徑兒的冷笑,仿徘看了一出小丑上演的鬧劇。
貝勒爺心裡一定不好受吧?連他看了都覺心酸……
一個端著熱茶的丫鬟經過迴廊,在看見遠遠走來的宣臨時,先是一愣,接著表情變得驚恐不已,像是見著鬼物一般,慌張得連托盤都打翻了,兩隻精緻的景德瓷杯碎了一地,湯湯水水灑得到處都是。
赫圖倫當場翻臉,厲聲大吼:「放肆!見了貝勒爺,不會請安問好嗎?」
「是……」丫鬟顫抖地欠身一福,問安的聲音破碎顫抖,「貝……貝勒爺……吉……吉祥……」
這種情形他早已司空見慣了,不是嗎?但為什麼直到今天,他的心還是會隱隱刺痛著?
不期然地,他想起薰尹真誠而不帶一絲嫌惡的眸光,飽含創痛的心奇異的受到撫慰。
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視他為煞星他無所謂,只要薰尹瞭解他,這樣就夠了。
宣臨冷然的眼光連瞧也不瞧一眼,只道:「起喀。」
「謝貝勒爺!」
丫鬟慌慌張張地說完,草草地收拾滿目瘡痍的地面,便跌跌撞撞地跑開了。
氣氛依然僵滯著,冷不防赫圖倫沉堅喝道:「不去幹活兒,淨杵在那裡幹什麼?」
「喳!」僕人們像是被點醒了一般,紛紛回去幹活兒。
「真是的,一群不知死活的奴才!」赫圖倫低聲咒罵著。
巴顏到底是怎麼訓練下人的?一個比一個還放肆,全爬到主子頭上撒野了,待會兒見到他非狠狠削他一頓不可。
「赫圖倫。」宣臨叫道。
「喳!」赫圖倫霎時冷汗直冒,不知道主子要怎麼拿自己出氣。
「帶路。」
主子沒有發火著實大出他的意料之外,赫圖倫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忙應道:「喳!貝勒爺請往這邊走。」
穿過天井,順著迴廊走到最西邊的院落,來到定浚王府的西廂書房。
「就是這兒了,貝勒爺。」赫圖倫道。
巴顏看見赫圖倫帶著宣臨往這邊走來,便立刻恭敬地迎了上去。
「貝勒爺吉祥!王爺在書房內等您。」
宣臨應了一聲,逕自走進書房中。
宣臨一進書房,赫圖倫立即發難:「死老頭,今兒個有一筆賬非跟你算不可!」
巴顏被老友罵得莫名其妙。「什麼?」
「你給我過來!」赫圖倫拉著巴顏到一旁去,大有想開扁的架式。
「幹嘛啊?」
「過來!」
他一定要好好替主子出口怨氣,如果巴顏不給他一個交代,那麼,他們四十年的交情就完了!
這是定浚王爺第一次看見成年之後的長子。
他的碧藍色眼睛讓他想起已經過世二十四年的側福晉,來自阿羅思的凱瑟琳郡主。
他一生擁有過無數佳麗,但是,他真正愛過的女人,就只有處事圓融,不與眾妻妾爭寵的凱瑟琳。
他當然也喜愛宣豫的額娘──也就是他的大福晉,然而,他對她的喜愛或許該說是一種敬佩,她將整個定浚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條,應對進退無一不得體,但是,對於這個結髮妻子,他對她的倚重成分更多於愛;而他真正動心的女人,還是只有凱瑟琳。
只是,凱瑟琳卻在執意生下宣臨之後,感染了產褥熱而過世了;而在宣臨彌月家宴當天,大福晉又突然猝死。宣臨的出生帶走了他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那段日子他簡直是痛不欲生,所以,他把所有的錯都歸咎於宣臨。
他把宣臨交給乳母撫養,將他遠遠的隔離於偏僻的北苑,因為他不想再看見這個兒子!
他以為這麼做,他就不會感覺到痛苦,可是他錯了!
他將宣臨隔離於北苑,造成橫阻在父子兩人的嚴重心結。他不是沒有後悔過,也想要為宣臨做些什麼,可是,那已經來不及了。
在宣臨及冠那天,在愛新覺羅氏祖宗牌位前,他告訴宣臨他想要接他回主屋住,可宣臨卻只是望著他冷笑。
他記得很清楚──他那冷冷的笑容是飽含譴責、不屑、譏嘲和怨恨的。
就是那個笑容讓他知道他已永遠的失去了他的長子,也是宣臨與他宣告決裂的表示。
也許是愧疚,也許是惱怒,所以他對宣臨再也不聞不問,就當他沒生過這個兒子。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所有的怒與怨都在時間的流逝中淡化了,他已經年近六旬,他還有多少日子好活呢?所以,他想要再看看宣臨,想要親眼看著他成家,然後,他要將「定浚王爺」這個頭銜交由他來承襲。
看著宣臨走進來,定浚王爺的心中有一陣難言的悸動。
「宣臨!」他情不自禁的喚道。
宣臨沒有行禮,沒有問安,他逕自在八仙椅上就座,碧藍的眼掠過定浚王爺,表情是似笑非笑的。
「蒙王爺召見,有什麼事嗎?」
冷淡客套且疏遠的聲音像是澆了王爺一盆冷水,所有的激越、悸動在同一時間裡完全消逝無蹤。
定浚王爺乾澀地開口:「宣臨……你可不可以不用這麼敵視的態度對我?起碼我是你的阿瑪。」
「阿瑪?」宣臨一怔,隨即會意地點點頭。「也對,我倒忘了王爺是我的阿瑪,真是抱歉,二十四年來,我一直以為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宣臨冷冷的嘲諷讓定浚王爺的臉色青白交加。
他不能怪宣臨有這種反應,畢竟這是他二十四年來對宣臨不聞不問所應受的懲罰。
「阿瑪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嗎?」
「宣豫成親之事,你應該知道了。」
「您是指新娘被擄走的事?」宣臨沉著地一笑,「當然,難道阿瑪找我來是為了要我對此事負責?」
定浚王爺一愣。「什麼意思?」
「說不定新娘不是被擄,而是逃婚了。」宣臨神色自若地自我解嘲,「畢竟定浚王府中住了一個煞星之事,向來友好的北安王府不可能不知情,不是嗎?也許他們會因此不願意與咱們共結秦晉之好,所以,算起來還是我惹的禍。」
「宣臨!」定浚王爺的臉色大變。
他怎麼會聽不出兒子夾槍帶棍的嘲諷?最起碼他也是在詭譎的宮廷中打滾過來的。
「你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在跟你阿瑪說話!」
宣臨受教的點點頭,道:「我從小欠缺父母教養,說話難免不分輕重了些,真是失禮了。」
他是存心要氣他的!
定浚王爺隱忍著怒火,說道:「我不是要與你談薰尹格格被擄之事,而是想要替你去提親。」
「提親?」宜臨好奇的揚揚眉。
「你已經二十四歲了,也是該成親的時候。改天我會派人拿幾幅格格、貴冑千金的畫像讓你挑選,若有中意的對象,阿瑪會替你上門去提親的。」
宣臨幾乎要失笑出聲。
忽視了二十四年的兒子,現在才想要施恩討好,他究竟是存著什麼心?
「這可使不得,阿瑪。」他噙著冷笑說。
「為什麼?」定浚王爺不解的反問。
「要是洞房花燭夜我剋死了新娘,喜事馬上變喪事,到時還得向親家道歉賠不是,如此一來,壞了彼此的交情可就不妙了。」
「宣臨!」定浚王爺再也克制不住的大吼:「我是真的想對你彌補些什麼,為什麼你就不能停止你的冷嘲熱諷,心平氣和的與我談談?」
「從頭到尾,我不都是心平氣和的與阿瑪談嗎?」他一臉無辜的說。
「你如果真是心平氣和,就用不著說話時處處夾槍帶棍了!」
「好吧!」宣臨妥協地攤攤手,道:「阿瑪要我怎麼做,直說就是了。」
「我也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你盡快成婚,繼承我『定浚王爺』的頭銜就夠了。」
「阿瑪要我繼承世襲爵位?」宣臨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是長子,當然是由你來繼承。」
「我真是受寵若驚啊!」宣臨皮笑肉不笑的說:「那麼宣豫呢?」
「他也同意我這麼做。」
「是這樣嗎?但是,可能要讓你們失望了,我一點也不想繼承。」
「為什麼?」定浚王爺氣得咬牙切齒。「你別一心與我唱反調!」
「我又不是吃飽了撐著,沒事與阿瑪唱反調做什麼?」宣臨將雙肘擱在椅子的扶手上,雙手交握。「我只是覺得當一輩子虛銜的貝勒不也挺好?何必背負那麼大一個頭銜累死自己。」
「哼!沒志氣!」定浚王爺氣得破口大罵。
「啊!我的確是沒什麼志氣。」宣臨也不動怒,只是點點頭附和,「既然如此,咱們就忘了這件事吧!」
宣臨不打算再與定浚王爺說下去,站起身來準備告退。
「宣臨!」定浚王爺厲聲大吼:「你當你是誰,居然敢這樣違逆我!」
他用盡他所有的耐性,好聲好氣的與他討論他的將來打算,可他是怎麼回報他的?簡直放肆得過火!
「阿瑪,」他的聲音依舊輕柔,但是,漂亮的藍眸卻已經竄出火焰,「我本就什麼也不是,哪裡敢違逆您什麼?您要我離群獨居,我不就乖乖地守著北苑大宅二十四年歲月嗎?您這『違逆』的大帽子扣得孩兒好生委屈!」
「你──」
提到這個,定浚王爺的怒火頓時被澆熄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歉疚。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過去我待你並不好,所以,我才想要彌補這二十四年的錯……」
「如果勉強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叫做『彌補』的話,那孩兒求您還是放我自生自滅吧!」說著,宣臨揮揮手逕自走出書齋。
「宣臨!你這個孽子,給我站住!」定浚王爺追到門口大吼。
宣臨站住了。
「還有什麼事嗎?」
「你若敢踏出王府的大門,我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定浚王爺為了讓宣臨回心轉意,不自覺地撂下狠話。
宣臨一怔,接著點點頭。
「反正二十四年都這樣過了,也不差接下來的另一個二十四年。王爺,晚輩告退了。」
定浚王爺震驚的看著宣臨毫不在乎的轉身離去,翻騰混亂的思緒讓他一臉蒼白。
「凱瑟琳……」他呢喃念著亡妻的名字,痛苦的低語,「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是我對宣臨不聞不問了二十四年的懲罰嗎?」
他望著天空,天空卻與他寂然相對。
又開始落雪了,這是初春時節最後的一場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9 00:33:37
第九章
風急花飛畫掩門,一簾疏雨滴黃昏,
便無離恨也銷魂。
翠被任薰終不暖,
玉杯慵舉幾番溫,
這般情事與誰論?
──趙今時.浣溪紗
當薰尹睜開眼睛時,是上午辰時許。
守在一旁的女僕看見薰尹醒來,便微笑著端來溫熱的洗臉水伺候薰尹梳洗。
「貝勒爺呢?」
薰尹支起上身,毫無防備的讓毛毯無聲無息的滑了下來,露出赤裸而烙滿粉紅色印記的嬌驅。
「啊!」
薰尹與尚未嫁人的女僕同時叫出聲來,兩人的臉上都浮現紅霞。
薰尹手忙腳亂的將毯子拉到下巴處,窘得面紅耳赤、頭頂冒煙。
年輕的女僕趕緊別開臉,兩頰熱辣辣地燃燒著,對仍在待字閨中的少女而言,這一幕還真是有點兒「刺激」。
兩人在這個時候都覺得非常尷尬。
最後,還是女僕先拿了件衣裳為薰尹換上,然後紅著臉道:「貝勒爺上山遛馬了,約莫過了晌午時分才會回來。」
「哦……」
兩人又持續了一會兒的尷尬,女僕才道:「對不起,少福晉,害您難為情了──」
如果她不要反應過度就沒事了,誰教她太大驚小怪,結果害得兩個人都尷尬困窘。
看見女僕自責地道歉,薰尹連忙搖搖手說:「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
薰尹緊張的樣子使得尷尬的氣氛被打破,最後兩人相視而笑。
盥洗之後,女僕端起水盆欠身告退。
「少福晉應該餓了吧?奴婢到廚房去準備些吃的。」
「謝謝。」
薰尹的道謝使得女僕的臉紅了紅。
「少福晉別這麼說,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她沒見過這麼平易近人的主子,居然還會對下人道謝。
「奴婢去喚人來替少福晉著裝──」
「不……不用了!」薰尹可不想讓人看見宣臨留在她身上的「傑作」。「我可以自己來。」
女僕點點頭,體貼地將大門帶上。
薰尹這才鬆了一口氣,掀開被子下床著裝。
面對銅鏡,薰尹又看見頸項上的吻痕,不由得想起昨夜狂野的激情,宣臨深深的眷寵……
思及宣臨,薰尹情不自禁露出甜甜的笑容。
他的柔情、他的狂野、他受傷時痛楚的眼眸、他解衣的情景……她所深愛的人有那麼多種的面貌,而每一種都令她著迷不已……
薰尹微微地苦笑了。啊,真不敢相信他只是上山去遛個馬而已,她就如此地想念他了……
穿上了衣裳,她看見幾上還有一件袍子。
拿了起來在身上一比畫,發現這件長及地的衣袍是宣臨的衣裳。
寬闊的肩線、修長的身量……宣臨毫無疑問的有著極為偉岸高姚、出色性感的身軀,而這一點,她昨晚就已驗證過了。
她將小臉埋進袍中,每一個吐納間都感受到宣臨那致命又令人迷醉的氣息。
她相信全天下的女人只要見到他,都會不由自主的被他所吸引。他的魅力不僅僅在於俊美的外表,還在於他天生尊貴不凡、卓絕出色的氣勢。
她相信即使在皇親國戚聚集的宮廷宴會裡,她的宣臨仍會是最出色搶眼的一個,而這是她身為一個少福晉的虛榮自信。
薰尹慢慢地將宣臨的衣袍折且好,放回茶幾上,冷不防的從衣袍中滾下一件物品。
「啊……」沒摔壞吧?
薰尹慌忙拾起,卻在看見那件東西時一怔。
那是一個彩墜,可是卻不是她送給宣臨作「聶兒瑾」的那一個!
薰尹端詳著這串彩墜,發現這墜子的配色、打法,完全與她送給宣臨的那只環墜一模一樣,只有一個地方不一樣,就是──墜子上綴著一個鏤著「豫」字的玉珮!
「豫……」
一個一閃而逝的影像突然喚起她一些記憶。
好熟悉的字眼!
直覺告訴她──這只彩墜與她有著莫大的關係!
薰尹覺得有些惶恐。這究竟是誰的東西?是誰的東西……
她彷彿看見一張臉……那是一張帶著笑意的俊朗臉龐,與宣臨極為相似,但與宣臨不同的是他唇邊深深的笑紋,當他笑起來的時候充滿陽光般的和煦氣息。
她知道「他」不是宣臨,而是……
而是宣豫!
宣豫?!
這兩個字在她腦海中浮現,就像開啟百寶箱的鑰匙般,將所有的回回憶都串聯在一起了。
她想起來了!五天前……五天前她的大喜之日,她要嫁的人不是宣臨,而是宣豫!
「不……」她痛苦的抱住頭,狂亂得幾乎失去控制。
怎麼會這樣?!她要嫁的人如果是宣豫,那又為什麼會變成宣臨?
「為什麼?為什麼……」
突然,她又想起來了,是宣臨迷昏了她!她不敢相信──宣臨竟然欺騙了她!
「少福晉,請用早膳……」
女僕笑吟吟的將早膳擱在桌上,這才發現薰尹臉色發白的縮在角落,抖得如同風中落葉。
「少福晉!您……您怎麼啦?」女僕慌忙的奔過去關切地問。
薰尹兩眼空洞地直視著前方,對於她的問題彷彿聽若未聞。
女僕擔心的伸出手想要探探她的額頭,卻被薰尹躲開。
「我要見宣臨……我要見宣臨……」她要聽他解釋!
她握緊吉祥墜,站了起來往外面走去。
「貝勒爺上山遛馬,過了晌午就會回來了……啊!少福晉……」瞧少福晉迫不及待的朝馬房奔去,難不成──
「啊!快來人啊!快來人啊!」
女僕的驚叫喚來許多僕人。
「少福晉!」
眾人來不及阻止,只見薰尹奔到馬房牽出雪玲瓏,在眾人驚詫的注視中策馬往山上奔去。
「啊!阿星,快跟上去!」
「快去!開始下雪了,山路危險啊!」
「阿彌陀佛喔!希望貝勒爺能遇到少福晉,不然可怎麼得了!」
※ ※ ※
降了大雪,宣臨快馬奔回楓林館已經是午時過三刻,他的披風上全覆滿了雪。
聽見馬蹄聲,僕人們紛紛迎了出來。
看見身旁沒有薰尹的蹤影,大家都知道貝勒爺應該是沒遇見少福晉。
「貝勒爺,您難道沒遇上少福晉嗎?」
宣臨危險的瞇起藍眸。
「什麼意思?」
「少福晉駕著雪玲瓏上山找您了!」
「什麼?!」
他不想讓薰尹知道他是回定浚王府,所以才佯稱上山遛馬,所以,薰尹若是上山去,是怎麼也不可能找得到他的!
「阿星已經跟去了,楓林館的人也都分批去找,可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回來。」
宣臨的心像是沉入了冰窖,痛徹心扉。
「她去了多久?」
「天剛飄雪的時候,離現在已經一個時辰了!」
天啊!宣臨飛快地掉轉馬頭,往山上飛奔而去。
※ ※ ※
好冷……
薰尹趴在馬背上,藉由馬兒的體溫來維持自己的清醒。
她的背上全是雪,四周也全是雪,她已經迷失了方向,找不到下山的路了。
不甘心……如果她是在幸福中死去,那麼,她至少還能笑著說自己不枉此生,可是,偏偏她發現宣臨的欺騙……她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他啊!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她要見宣臨!要見宣臨!
「薰尹!薰尹!」
狂暴的風雪中,她好像聽見宣臨的聲音。
是他嗎?她幾乎不敢確定那究竟是不是幻覺?
「薰尹!你在哪裡?」
啊!沒錯!是宣臨的聲音。
「宣……臨……」她語不成聲,瘖啞得幾乎聽不見。
「薰尹!回答我!」宣臨狂吼著。
就在這個時候,雪玲瓏突然引吭嘶鳴。
宣臨精神一振!迅速地循聲找了來。然後,他看見趴在馬背上,被凍得奄奄一息的薰尹。
「薰尹!」他驚恐地大吼,跳下馬奔過去抱下她。
她單薄的衣裳使她全身凍得像冰柱,背上覆蓋著一層積雪。
「薰尹!薰尹!」他輕拍她冰冷的臉頰,看見她發紫的唇,他的心如刀割。
她乏力的睜開雙眼,看見宣臨急得快發狂的神情,然後狠心地轉開頭。
宣臨沒有汪意到她的表情,他脫下保暖的大氅緊緊地裡住她,抱她上馬。
風雪愈來愈大,他們無法下山。宣臨當機立斷的策馬往山裡奔去,他記得在山中有一幢小木屋,專供獵人們過夜或避難用。
憑著印象找到了木屋,宣臨立即抱著薰尹進屋。他先將她放在床上,然後找出囤樍在小屋裡供人取暖用的木材開始生火。
薰尹無法克制的拚命顫抖,分不清是因為被凍僵,還是心寒。
「薰尹。」宣臨將她抱到火堆旁取暖。
薰尹一直閉著雙眼,根本不看他一眼。
「暖和一點了嗎?」他抱緊了她,提供她他所有的溫暖。
她仍在顫抖,覺得自己凍得彷彿沒有知覺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宣臨在她耳邊說話,那聲音已不再悅耳,而是充滿痛苦的嘶啞。
「我以為我要失去你了。」他更加摟緊了她。
他簡直不敢想像──如果他沒有聽見雪玲瓏的叫聲,薰尹會怎麼樣?
薰尹沒有接腔。
宣臨痛苦地繼續道:「再也不要……這輩子再也不要讓我嘗到這樣的滋味,薰尹,我承受不起。」
宣臨小心翼翼地托起她冰冷而無血色的臉蛋,再三的流連撫摸。
「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他的語調幾乎是帶著懇求的。
薰尹依言睜開眼睛,看見他漂亮的藍眸盛滿最劇烈的痛楚,那痛楚比起昨晚瑾彧貝勒傷人的言詞更劇烈千百倍。
薰尹的眼眶不爭氣的泛紅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在知道他的欺騙之後,他的痛竟然還能強烈得讓她感同身受。
不該這樣的啊!她對他應該只有恨──他欺騙了她,在成親當天擄走了她,甚至下藥迷昏了她,使她忘記過去,甚至……他還佔有了她!
他的罪惡多如罄竹難書,可是──此刻她恨自己更甚於他,因為,她竟然恨不了他呵!
淚水成串地滑下臉頰,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哭。
她的淚使得宣臨一震。
「別哭……沒事了……」他俯首吻去了她的淚,柔聲安撫著。
「宣臨……」她遲疑地伸出手。
「嗯?」他立刻握住,放在自己的臉頰旁。
「如果……我真的死了……」她含淚凝視著他。
「不要胡說!」宣臨低斥道。
「我是說『如果』。」
「不會有如果!」他連想都不要想。
「宣臨!」她捧住他的臉,固執地問:「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怎麼辦?」
「拜託──不要那麼殘忍!不要問我這種問題!」這種問題會讓他痛苦得生不如死。
「回答我啊!」她狠心地無視於他慘白的表情,堅持要聽見他的回答。
「我會跟著你死!」如果她真的比他早死,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薰尹一怔,幾乎不敢相信。「你瘋了!」
「我從沒有這麼認真過。」他摟著她,非要感受到她的心跳才能恢復平靜。
「如果你膽敢比我早死,我會追隨你而去。」
「宣臨……」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在意我是死是活。是你讓我的生命變得有意義,愛你讓我有活著的感覺,所以,我不會讓你丟下我的。」
「瘋子……」她克制不住自己的淚,伸手環住他的頸項,主動吻住了他。
宣臨說過──為了得到她,什麼卑鄙的手段他都使得出來。所以,他欺騙了她,還下藥使她忘記一切,不惜一切代價的擄走了她,不管她是宣豫的未婚妻,不管她是他的弟媳,不管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種種距離……他留住她、愛她、佔有她、保護她,甚至想不惜自己的生命追隨她。
她要怎麼去恨這樣一個深愛著她的男人?
她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人,只求能與一個呵護自己的男人相守一生,而在她好不容易找到他之後,她又怎能輕易放他走?
她一直以為她對宣豫的感情是愛,但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真正的愛是多麼濃烈。
她已經不想揭穿這一切了,為了宣臨,她可以裝聾作啞,當作早已遺忘了過去,讓她的世界裡只剩下他一個。
薰尹的吻逗瘋了他,宣臨將失去她的恐懼全化成最熾熱的愛慕,緊緊地吻住她。他幾乎瘋狂地糾纏著她的舌瓣,輾轉挑逗、交纏、輕咬……傾他一生所有的熱情吮吻著她。
熊熊的火光中,溫暖的小屋裡,宣臨像只被放出籠的猛獸般緊緊的抱住她,將她壓倒在攤開的大氅上,迅速地解開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遮蔽物。
他激切的擁吻透露著他無法訴諸於口的恐懼,他必須抱緊她、吻她,真實的感覺她的軟玉溫香,確定此時她在他的懷中,如此才能平復之前以為幾乎要失去她的恐懼。
薰尹無言的攀附著他,努力的給予他所需要的慰藉。
「宣臨……」薰尹迷濛的雙眼望著狂野的他。
「嗯?」他抬起頭。
「我差一點就見不到你了。」她感傷地低語著。
她哽咽的聲音使他憐惜不已。
「薰尹……我的愛……」他的歎息之聲不絕於耳。
他伸手握住她柔滑的小手,以他的吻梭巡她的嬌軀,以緩慢而令人心焦的溫柔,吮含住她嬌弱的蓓蕾,惹得薰尹猛地倒抽了一口氣。
「宣臨……」她無助地喚著。
「我愛你。」他重複著他的愛語,一遍又一遍,說得讓她禁不住淚眼迷離。
他抬起她織細的腰,將她拉進懹裡,一個挺進,將自己融入她的體內。
「薰尹……」宣臨低吼出她的名字,並發出狂喜的歎息。
薰尹不由自主地拱起背迎合他,她在他身下不經意的款擺挑起宣臨失控的激情。他狠狠地拉住她,將她的俏臀壓向自己,狂野地律動起來。
毀天滅地的快感向她席捲而來,她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她的手指深深地陷進他背部的肌理中,在他狂猛的衝刺中嬌喘不休。
他感受到她的灼熱、緊縮,充滿擴張感的內壁緊緊地包覆著他的,兩人在這目眩神迷的一刻中彼此相屬、彼此融合。
他感覺到他體內奔騰的血流不斷地沖激著四肢百骸,像是一波波足以滅頂的浪潮,他的飢渴與亢奮在這一刻達到頂峰,他像個需索無度的掠奪者在她體內奮力衝鋒,卻覺得怎麼也要不夠她,就像他對她的愛,無論付出多少都嫌不夠。
「宣臨……宣臨……」在激情的漩渦中,她低泣著他的名,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宣洩出她的深情。
冰冷的四肢恢復了血液循環,好像有一股熱流直往上衝,溫暖了她的全身。
「你好溫暖……宣臨,你不知道我有多麼高興我們都活著……」
薰尹的呢喃使得他再無保留的放任慾望的熱流盡情宣洩,他知道她同樣深愛著他,他不但擁有她的身體,也擁有了她的心。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四年的光陰,他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這般富有。
「啊──」宣臨發出一聲悶吼,在她的體內抽搐著,解脫的快感在一瞬間爆發,最後崩潰地倒在她的身上,失控地沉重的喘息著。
他沒有移開身體,仍在她的體內與她合而為一……
薰尹抱住枕在她胸前的宣臨,在沉沉睡去之前微笑著呢喃著──「宣臨……我好像融入你的身體裡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9 00:34:04
第十章
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
若有人知春去處,喚去歸來同住。
春無蹤跡誰知?
除非問取黃鸝。
白囀無人能解,因風吹過薔薇。
──黃庭堅.清平樂
冬雪盡融,樹梢的枝椏抽出新綠,萬物復甦,春臨人間。
一個半月前那個暴風雪的夜睌,宣臨與薰尹從山上小屋回到定浚王府北苑之後,宣臨便不再對薰尹下藥,因為他已敏銳地察覺到薰尹的改變──一種極為細微的改變。他知道,那個暴風雪的夜睌,他們融合的不只是身體,還有最純粹的真心。
直到那一天,宣臨才算是真正的擁有了他最渴望的人兒。
他相信薰尹知道他對她所做的每一個欺瞞,可是,她卻從未對他興師問罪。她在裝聾作啞,對於他曾經做過的欺騙,她寧可選擇忘卻,只因為她深深地愛著他,所以甘願不去追究。
日子依然平靜的過著,可是他們心知肚明──這樣的生活像是從天堂借來的一角,風平浪靜中藏著巨大的陰霾,總有一天,平靜無波的生活會掀起滔天巨浪,而那也將是兩人分離之時。
某個寧靜的午後,一個美艷女子來到北苑要求見薰尹。
北苑總管向她通報了,於是,薰尹在側廳接見她。
求見的女子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特殊的打扮使薰尹知道她是個異族人。
「綺爾真見過少福晉,少福晉吉祥。」她曲膝為禮,不卑不亢的帶著女人罕有的傲然。
薰尹沒有見過她,但直覺知道她的來到勢必會引發一場風暴。
她的心中有著淡淡的悲。平靜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嗎?
「請坐。」
「謝少福晉。」綺爾真在一旁坐下,一雙媚眼定是的凝視著薰尹,像是要從她平靜的容顏中找出一點點驚慌之色。
「有什麼事嗎?」薰尹迎視她探索的眼光,臉上的笑容有些黯淡。
綺爾真凝視著薰尹,思忖:她就是宣臨最愛的女人,那個令他心心唸唸了十年的薰尹格格?
微酸的情緒在發酵,她凝視著眼前美得奪人心魂的容顏,想到她那顆不受流言蒙蔽的、高貴的心,她不由得感到自卑──她也曾因為有關於宣臨的流言而退卻,若不是她實際與宣臨相處過,知道那些流言是無稽之談,她也不會愛上宣臨。
而薰尹卻從未在乎過,她對他那毫無根據的信任使她自卑了。由這層自卑,使她更想要親眼目睹她平靜的容顏被撕碎,高貴的心被踐踏得支離破碎的模樣。
一個半月以來,她天天在妒火的啃噬中度日,只要想到宣臨對薰尹千絲萬縷的輕憐蜜愛,她的心,就不受控制的受到妒火的煎熬。
她恨薰尹的出現,也恨宣臨的絕情。
她對宣臨的愛遠比薰尹多更多,可是,他卻再也不看她一眼。
過去她與宣臨共度晨昏的日子難道都是騙人的嗎?宣臨對她到最後還是沒有一丁點感情嗎?
當嫉妒超過了她的心所能負荷的範圍之後,她只想要報復!
她知道這輩子宣臨不會對薰尹之外的女人動情了,所以,在她報復了薰尹之後,她也永遠得不到他的心了。
綺爾真從袖中掏出一串東西,薰尹在看清她手上的東西之後,臉色微微發白了。
那是吉祥彩墜!
一個半月前的那個雪夜,她下定決心要不聞不問到最後時,她就把這只墜子丟棄在山上了,只是,她沒想到這只墜子竟然會出現在綺爾真的手中。
「少福晉可曾見過這件物品?」
綺爾真以為薰尹仍舊被宣臨定時下藥,所以對於過去的事情完全一無所知。
「不,我不曾見過。」她決心否認到底。
「啊!這是當然的,」綺爾真微笑道:「因為每隔一天,宣臨貝勒就會對你下藥,那種藥名為『忘魂散』,它會讓你忘記過去許多事情,包括你與宣豫貝勒的婚約。」
為什麼她會知道這些?她對她說這些到底有什麼用意?
原以為裝聾作啞這件事就不會再被提起,可是……如意算盤還是有失誤的時候呵!千算萬算,終究還是算不過老天爺安排的變量。
薰尹冷汗涔涔地盯著綺爾真不懷好意的笑,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疼。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那就換個方式說好了。」綺爾真冷笑著,道:「為了得到你,宣臨貝勒不惜用藥迷昏了你,他卑鄙的利用移花接木的伎倆讓你成為他的人!說穿了這不過是個騙局,你的夫君其實是定浚王府的二貝勒,也就是這只彩墜的主人──宣豫貝勒!這只彩墜一直被宣臨妥善的收藏著,最後丟棄在山上的雪地裡,想要藉此湮滅證據!」
綺爾真曾經看到宣臨藏起這只墜子,但是,她不知道這只墜子已經被薰尹找了出來,所以,仍舊一廂情願的以為墜子會被棄置在荒山雪地裡,是宣臨為了要湮滅證據。
薰尹木然地看著她。
雖然宣臨的欺騙是她早已經知道的事置,但是由一個外人來揭穿,仍令她有莫名的心痛。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薰尹忍著錐心的刺痛,淡淡地問。
薰尹的沉著令綺爾真驚訝,她不相信她竟然會無動於衷!
「我不想讓你傻傻的被宣臨貝勒欺騙,這個理由可以嗎?」她說著言不由衷的敷衍之詞。
薰尹搖了搖頭,道:「你真正的用意只是想逼走我而已;只要逼走我,就達到你報復的目的了。」
綺爾真頓時大驚失色。她沒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格格竟然能猜得出她的用意,而今天,還只是她們第一次見面而已!薰尹的心思究竟是怎樣的敏銳?
被猜出了用意,難堪且狼狽之餘,她仍不忘強調著,「就算我想報復好了,我告訴你這些難道不是為你好嗎?你必須認清宣臨的為人,而且,你別忘了宣豫貝勒是如何拚命的在找尋你的下落」
「宣豫在找我?」薰尹驚詫的問。
已經一個半月了,他還沒放棄希望嗎?
「他是個多麼負責任的人,這一點你應當比我清楚才是。」綺爾真冷笑一聲,「你不應該辜負他的,他才是真正能照顧你一生一世的良人。知道了這些,應該更能幫助你瞭解宣臨貝勒的為人吧?」
「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宣臨對我下藥嗎?」薰尹望著綺爾真倏然錯愕的臉,微微地苦笑了。「你怎麼知道我是因為不願意離開宣臨,所以刻意裝聾作啞的呢?」
綺爾真狠狠的一震!
「你是說──你早就知道了?」
薰尹點了點頭。
「騙人!」綺爾真帶著怒意的質問道:「如果你知道,為什麼你不揭穿,反而──」
「因為我愛他,我愛宣臨。」薰尹坦然的回答。
「他對你下藥,並且說一大堆謊言曚騙你,而你居然告訴我你愛上他了?」綺爾真那無法置信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一則笑話般。
「我愛上他不是因為他的曚騙,而是他對我的心,」薰尹垂下長長的羽睫輕輕地說道:「他用他整個生命來愛我,對我付出一切卻不冀求回報,對他而言,我是他的一切,失去我,他連性命都可以不要。我不知道天底下還有哪一個男人會像他這般愛我,我不以為宣豫能。」
綺爾真愕然地說不出話來了。
她說的可是冷絕無情的宣臨貝勒?為什麼她說的宣臨與她所認識的完全不一樣?宣臨難道真的待她特別嗎?
她好恨!她愛了宣臨那麼久,可是他卻從未那樣愛過她。
薰尹不想再跟綺爾真談下去了,便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進房休息了。」薰尹溫和地下了逐客令。「赫總管!」
「喳!」
「送綺爾真姑娘。」
「綺爾真姑娘,請往這邊走。」赫圖倫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綺爾真只好忍著氣退出北苑。
她不會就這樣放棄的,她絕不會如此輕易就善罷甘休!
傍睌,宣臨回到北苑。當他踏進紫京苑時,他看見薰尹靜靜地憑窗而立,絕美的容顏上有著難言的憂鬱。
宣臨走向她,從她的背後抱住了她。
「啊!宣臨?」她沒發現宣臨回來了,所以被他嚇了一跳。
薰尹轉過身來抱住他的腰,粲然而笑。「回來了?」
宣臨不同於一般嬌貴的貝勒,對於與生俱來的財富,他自有一套投資理財的辦法,天生的聰穎使他即使無心插柳,也能弄出一番氣象,所以,他名下的產業與日俱增,因此,即使不需涉及政治,他的桌上永遠都有一堆案牘要看,每天也有不同的地方需要他去巡視。
「在想什麼?」
他在乎她的每一個情緒反應,他不要看見她有任何悲傷或難過。
「沒什麼,只是有些累了。」
她小心翼翼地應對著,不想讓宣臨知道綺爾真曾經來過。
宣臨打橫抱起她,將她放在溫暖的炕上,自己也脫靴上炕,摟她入懷。
「我不要你對我有所隱瞞。」他在她耳邊低語著。
他瞭解薰尹比她瞭解自己更甚,他可以百分之百精準的感覺出她的每一種情緒,就算她刻意掩飾也沒有用。
「我沒有隱瞞什麼……」薰尹急切地否認。
宣臨倏地吻住她的唇,懲罰似的粗暴索吻,弄疼了她柔嫩的唇瓣。
「不要……好痛!宣臨……」
宣臨猝然放開她,陰鷙的眸中跳動著藍色的火焰。
「別試圖隱瞞我。」他沙啞地道。
他痛恨被她隔離在心門外的感受,那會讓他以為她將棄他而去。
他執著的眸讓薰尹的心動搖了,她偎進他的懷中,誠實地招供,「綺爾真下午來過。」
宣臨的肌肉在一瞬間繃緊了。
他捧住薰尹的俏顏,問道:「她對你說了什麼?」
該死!他沒想到綺爾真居然有那個膽子在薰尹面前嚼舌根!
「她要我離開你。」
「她不可能這麼乾脆,她一定還對你說了什麼。說,一字不漏的告訴我。」綺爾真的心機深沉,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了。
薰尹早就知道不可能這麼容易打發宣臨,只好全招了。
「她找到我扔掉的吉祥彩墜,而且誤以為那是你為了湮滅證據所做的。她說你對我下藥,要我認清你卑鄙的手段趁早離開你,回到宣豫的身邊。她告訴我──宣豫直到現在仍不放棄地找我,只有他這樣的男人才值得我托付終身。」
她一口氣說完,也看見宣臨頓時空茫的眼神。
「宣臨……」她擔憂地輕喚。
她知道綺爾真這些話真的是戳中宣臨的要害了,這是他最不願承認,卻又否定不了的事實。
久久,宣臨啞聲道:「薰尹,你我心知肚明,給爾真說的不是謊言。」
薰尹雖然沒有訴諸於口,但早在一個半月前,他就已經明白她已知道他所耍的手段了。
「是的,我知道。」薰尹輕聲道。
她的話令宣臨臉色一白。
事情再也瞞不住了!綺爾真找到那只鏤著「豫」字的吉祥彩墜,代表這件事必然會傳進北安王府與定浚王府。
到那個時候,他便再也無法阻止他們向他追討薰尹。
「那麼,你決定要離開我了嗎?」他苦澀地問。
「宣臨,我想……我於情於理都該回家一趟……」
宣臨倏地揚聲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諷刺而絕望,夾帶著來自靈魂深處最劇烈的痛楚。
這就是最終的結果嗎?他為她付出了所有,卻仍是得不到她的心,到最後還是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
「不要這樣,宣臨……」
他的笑聲扯疼了她的心,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才好。
「我明白了,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他起身,走下炕床。
「不是的,宣臨,你聽我說……」她跌跌撞撞地下床,緊緊地扯住他的衣袖,焦急地想要解釋。
他背對著她站立,卻沒有甩開她。
「沒有什麼好說的。我已經說了,你想怎麼做隨便你,用不著向我解釋什麼,那些都是多餘的。」
「可是你不明白,我不能不回去,我──」
「夠了!」宣臨忍無可忍地回過頭大吼:「停止你的辯解,滾回你家去吧!不必試圖說什麼來緩和我的情緒,那對我而言反倒是一種殘忍!」
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宣臨頭也不回的走出紫京苑,發洩似的猛力甩上大門。
「宣臨!」薰尹悲慼的聲音也喚不回滿心創痛的宣臨。
他整個人渾身是傷,那是更基於錐心刺骨的疼痛啊!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有力量傷他分毫,但是,她無心的一句話卻能夠置他於死地。看似冷硬絕情的宣臨,實際上脆弱得讓人心驚。
薰尹頹然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一整晚,但他沒有回房過夜。
天明了,一早,北苑便湧進了大批人馬,阿瑪、額娘、定浚王爺、宣豫都來了。
她木然地看著這一切,彷彿那是一出與她全然無關的戲碼。
當天,她被帶回北安王府,而宣臨卻失去蹤影。
※ ※ ※
「我簡直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做!」北安王爺──薰尹的阿瑪,暴跳如雷,吼聲響徹雲霄。
綺爾真的通報,以及親眼證實的結果,才知道薰尹這一個月來的行蹤不明全是宣臨搞的鬼,他簡直不敢相信擄走他女兒的,竟然是定浚王府的大貝勒!
「王爺,你冷靜點兒。」北安福晉不滿地說著。
女兒有點不對勁,需要讓她好好休息一下,或是聽聽她想說些什麼,而遲鈍的北安王爺就只會在那裡嚷嚷。
「你還要我冷靜?!」王爺瞪著眼睛,看著自己的愛妻,道:「宣臨那小子擄走薰兒在前,又下藥迷惑薰兒在後,不聲不響的藏匿她一個半月,你居然還要我冷靜?!」
他怎麼冷靜得下來!
薰尹是宣豫的媳婦兒啊!宣臨卻什麼也不管的搶走弟媳,這種不顧禮教的行為,要他怎麼能不氣?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定浚王爺氣得病倒了,宣臨此刻也下落不明,薰兒已然平安的回來,不然你還想怎麼樣?」北安福晉淡然地表態。
「我想怎麼樣?我倒想問問定浚王爺打算怎麼樣?宣臨打算怎麼樣?」王爺氣呼呼地道:「薰尹是我的寶貝女兒,難道就這麼平白教宣臨欺負去了,一點表示也沒有?」
「你要他們怎麼表示?」北安福晉瞪著北安王爺,言詞咄咄的說:「這種事情可不是打破一隻花瓶,道歉了事就可以的,你倒是說說,怎麼樣個表示法你才會滿意?要宣臨負責,娶了薰尹?」
王爺暴吼道:「他別想!我絕對不把女兒交給那種邪惡浪蕩的公子哥兒!」
「宣臨不是那種人。」薰尹突然開口。
她疲倦得接近耳語的聲音使王爺和福晉的針鋒相對停了下來。
「你說什麼?」北安王爺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次。
「宣臨不是邪惡浪蕩的公子哥兒。」她淡淡的回答。
「荒謬!」北安王爺嗤之以鼻,「他那個煞星除了會剋死人之外,就只會玩女人,舞伶、窯姐兒、邊疆姑娘、寡婦、有夫之婦……他哪一種沒玩過?不事生產、游手好閒,若不是頂著一個貝勒的虛銜,我看他老早──」
「王爺!」北安福晉簡直聽不下去了。「不要把事情愈弄愈複雜,這根本是兩回事兒!」
「怎麼會是兩回事暱?」王爺振振有辭的反駁,「他與生俱來是個煞星是事實,他荒淫的私生活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宣臨是個怎麼樣的人還看不出來嗎?我這是在告訴薰兒,別被他俊俏的外表給騙了!」
薰尹臉色煞白。
阿瑪說的宣臨是她完全陌生的宣臨,他當真是阿瑪所說,是個荒淫、邪惡、浪蕩的公子哥兒?
「一張臉長得俊俏有什麼了不起?難道宣豫比不過他?宣豫上進、負責,哪一點不比那浪蕩子好上千百倍?只有宣豫夠格成為北安王府的三女婿,至於宣臨……哼!他甭想!」
「我不贊成薰尹嫁給宣豫。」北安福晉可不以為然。
「你別老跟我唱反調!」北安王爺火大的吼。
「我不是在與你唱反調,而是為了薰兒著想。」北安福晉毫不畏懼地陳述自己的想法,「薰兒已經是宣臨的人了,木已成舟,難道你要宣豫娶了嫂嫂做妻子?」
「什麼嫂嫂?!胡說八道!」王爺激動的吼,「這件事是定浚王府捅出來的簍子,他們得想辦法給我收拾!除非宣豫娶薰兒為妻,不然,北安王府和定浚王府三代的交情就到此為止!」
「把薰兒硬塞給宣豫,這樣事情就算解決了嗎?」北安福晉的火氣也上來了,「我們該考慮的是薰兒的幸福!倘若宣豫被逼著娶薰兒,這樣勉強、不甘願的婚姻,薰尹是不會幸福的!」
「宣豫已經表明他要娶薰兒了,這總不會讓薰兒受委屈了吧?」北安王爺得意的說。
宣豫就是成熟懂事,事情一發生他就表態願意負全責,這種好女婿半夜打著燈籠找遍北京城也不會有影兒!
薰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難道她就要這麼嫁給宣豫嗎?這樣的婚姻會幸福嗎?
福晉沒想到宣豫仍然願意負責,一時之間也意外得瞠目以對。
「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我要親耳聽見宣豫向我保證,他會疼愛薰尹一如從前!」北安福晉堅持。
「好,來人!到前廳去請宣豫貝勒!」
「喳!」
片刻後,宣豫走進薰尹的寢居。
「王爺、福晉。」
「宣豫,你世伯母知道你願意負責,但是,她堅持要聽見你的保證,保證你會疼愛薰尹一如從前才肯放心。」
宣豫鄭重地看著北安福晉,道:「我向您保證,只要薰尹願意嫁我為妻,我會愛她一如往昔。」
看著神情堅定的宣豫,北安福晉也無話可說了。
「這下你可滿意了吧?」北安王爺笑吟吟地說道。
「宣豫!」薰尹驀地低喊。
宣豫迅速走近炕床,關切地俯下身子凝視她。「怎麼了?」
宣豫的眸子深邃而真誠,帶著濃濃的關心。
「宣豫……我不能嫁給你!」薰尹含淚說道。
北安王爺第一個爆發,「你在說什麼?!宣豫都已經發誓會愛你如往昔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阿瑪,請你聽我說……」薰尹懇求著。
「我什麼也不想聽!總之,你給我乖乖把身體養好,下個月擇日成親!」
「王爺──」北安福晉還來不及抗議,宣豫便搶先發言了。
「世伯,求您聽聽薰尹想說什麼,好嗎?」
礙著宣豫的情面,北安王爺只好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望著關心自己的家人,她輕聲說道:「這一輩子,我除了宣臨之外,不可能會另嫁他人了。」
「你──」
王爺咬牙切齒的正要發作,冷不防的被北安福晉狠狠一吼──
「你給我聽完!」女兒也有表達意見的權利,吵什麼吵?
北安王爺滿腔的怒火無處發,只得怏怏地坐下,聽薰尹繼績往下說。
「是的,宣臨有罪。與宣豫成親三天前,宣臨曾與我見過一面,他對我宣告──為了得到我,就是再卑鄙的手段他都使得出來。所以他擄走了我,又對我下藥,使我忘記曾經與宣豫有過婚約,他就是那樣一個不達目的絕不罷手的人。
「但是,在這一個半月中,宣臨真正對我下藥的時間只有五天,其餘的一個多月之中,他沒再對我下藥,那段時間我是清醒的,而我是自己選擇與他在一起。」想起宣臨種種深情,薰尹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在你們眼中看來,他是萬惡不赦的,但是他愛我,用他最狂烈的方式愛著我,他甚至可以為我付出他的生命。阿瑪,我不知道有誰可以為我付出這麼多。不管最初他用什麼方法奪走我,他愛我的心自始至終沒有改變。」
宣豫、北安王爺和福晉全怔住了。
薰尹轉向宣豫,含淚說道:「宣豫,我最愧對的人是你,我知道我這輩子欠你的,幾生幾世都還不清……」
「傻瓜,你在說什麼啊?」宣豫歎口氣,「不要這麼說,你會害我有壓力的。」
「可是──」
宣豫以拇指擦去她滑落的淚珠。
「薰尹,你知道我們打小一塊兒玩到大,沒有人比我們更瞭解我們之間的默契,不是嗎?或者你會願意與我成親的原因與我是相同的──與其與一個陌生人共度一生,不如選擇從小就認識的青梅竹馬。我喜歡你是那種介於朋友與情侶之間的喜歡,無論在什麼情況下──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就會義無反顧的照顧你一輩子。相反的,如果你有了喜歡的人,我當然也會祝福你,難不成我要不識趣的棒打鴛鴦啊?我可沒那麼無聊。」
「宣豫……」她睜大含淚的眼眸,沒想到宣豫竟然這麼輕易的就諒解了她。
「啊!不用太感動,我會承受不起的。」宣豫笑道。
「真是不像話──」北安王爺又要發飆了。連宣豫都和薰尹連成一氣了,還愈說愈不像樣!
「世伯,請您成全薰尹與宣臨吧!」
「那怎麼可以──」
「世伯,」宣豫正色地道:「我以我的性命保證,宣臨絕不是什麼煞星,那全都是謠言,我額娘與太福晉的過世與宣臨絕無關聯!而且,宣臨也不是什麼放蕩的公子哥兒,若不是他,宣豫今天也不會如此蒙萬歲爺倚重,還有──宣臨愛上薰尹並非一朝一夕的事,而是整整十年了!」
「十年?」北安福晉驚呼。
「因為,薰尹是第一個不曾因他被傳言為『煞星』所影響,並因而躲避他的女人,而且──她七歲的時候就曾經對宣臨唱『宜爾哈姑娘』,把自己許給宣臨那個善騎善射的『薩哈達』了!」
薰尹驚訝地看著宣豫,臉色緋紅。
宣豫怎麼會知道?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啊!
「很意外是嗎?」宣豫帶著促狹的笑意,壓低聲音道:「因為,十年前那個晚上,我一直跟在你後面,可是你根本沒有發現……」
薰尹幾乎呻吟出聲。
北安福晉笑了。「好啦!那就這麼著,把薰兒嫁給宣臨吧!」
宣臨等待了薰尹十個年頭,這樣的深情還需要懷疑嗎?
「等等,我可沒有答應!我──」被忽視的北安王爺不服地叫嚷著。
「你敢不答應就等著接我的休書吧!」北安福晉霸道地下了最後通牒,揪著北安王爺的耳朵走出薰尹的寢居。
「哎喲!輕點、輕點……」北安王爺痛得求饒。
「同意了沒有?」
「好啦!全依你了。」
北安王爺的哀嚎聲愈傳愈遠,薰尹與宣豫不由得相視一笑。
「謝謝你,宣豫。」薰尹誠摯的道謝。
「唉!怎麼又來了。」宣豫無奈的歎口氣,女人就是這麼婆媽。「你阿瑪和額娘都同意讓你嫁給宣臨了,現在你只要好好準備當我嫂子就行了。」
薰尹的笑容微微收斂了。
「我不知道宣臨在哪裡,要怎麼成親?」
她的話傷了他,這一點她永遠地無法原諒自己。
「我也不清楚,不過,有一個人一定知道,那就是……」宣豫一字一字地說:「多羅貞王府的瑾彧貝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9 00:34:22
尾 聲
東風吹柳日出長,兩余芳草斜陽。
杏花零落燕泥香,睡損紅妝。
寶纂煙銷龍鳳,畫屏雲鎖瀟湘。
衣寒微透薄羅裳,無限思量。
──黃庭堅.畫堂春
深夜的江南別業中,宣臨埋首處理堆了滿桌的案牘。
江南織業是他與瑾彧合資開創的,但是瑾彧向來只負責出錢,其餘的事一概不管,因為他知道宣臨會管,而且管理得井井有條。
「貝勒爺,夜深了,早點歇著吧!」織業的代理負責人勸著。
宣臨看了他一眼,道:「我自有分寸,你可以下去了。」
代理負責人只好摸摸鼻子退下。
終於,偌大的書房只剩下宣臨一人。批示完手中的案牘,他放下筆,起身走向床榻。
整整三天未曾合眼,他已經撐到極限。
不是不想睡,而是不能睡。他怕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見薰尹那張清靈如水的俏顏。
宣臨微微苦笑了。他果然還是忘不了她呵!那個讓他愛逾生命的人兒,他終究還是捨不下。
突然,緊閉的窗子響起一陣輕敲,宣臨冷著臉起身去開窗,在他看見敲窗是誰時,他幾乎以為自己見到了幻影。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是薰尹啊!
「宣臨!快拿張椅子給我!」她急迫得像是後頭有人在追趕似的。
「要椅子做什麼?」
「我要從窗子爬進屋裡啊!外面好冷。」沒想到江南初春的夜晚仍是那麼冷,她都快凍僵了。
「為什麼不走大門?」他寒著臉的模樣比春夜更冷。
薰尹羞愧地道:「我找不到路……」
江南的宅子都這麼複雜嗎?迴廊百彎千轉的,轉得她頭都昏了。
見宣臨一直冷冷的看著她,她不自覺地有些退卻。
「好吧!那我自己爬──啊!」
話還沒說完,宣臨大手一伸,就將她抱進屋裡。
「謝謝……」她不敢抬頭看他,只好旴嚅的道謝。
宣臨面色不善地抓了件外袍披在她肩上,問:「你到這兒來做什麼?」還穿得那麼單薄!想找死嗎?
「我來找你,因為……我要做『薩哈達』的新娘。」童年的心情直到今天仍沒有改變,她只願成為他的妻。
宣臨發出一記淺笑,嘲弄地道:「記得幾天前你不是這麼說的。記得嗎?你說你要回北安王府。」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她是怎樣辜負他的真心,那種椎心之痛,這輩子他再也不要嘗第二次了。
薰尹仰首看著受傷的他,顫聲低語:「可是,你沒有把我的話聽完就判了我的罪,宣臨,你一點也不公平。」
她的指控扯痛了他的心,但宣臨的怒火卻奇異的消弭了,他的右手遲疑的覆上她那水嫩的頰,最後,他像是再也無法忍受地一把狠狠攫住她,彷彿要將她摟進身體裡似的緊抱著。
聽見他強烈鼓動的心跳,薰尹踮起腳尖,勾住他的頸項吻上了他。
宣臨吟哦一聲,發狂般的響應已幾近失控的熾情。卻在這一刻,薰尹用力地抬起頭來結束了吻,同時聽見宣臨壓抑般的低吼。
「你曾經要我滾回家去,現在我要問問你──你會趕我走嗎?」她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我已經告訴阿瑪和額娘,這一輩子非你不嫁,這樣你還要趕我走嗎?」
她令人憐惜的眼神火速地挑起他的慾望。
「不!」他用力的吻住她,喘息地道:「再也不放開你了。」
他打橫抱起她步向床榻,將她壓在自己的身下,再度以一個意味深長的吻封住她,吻得她天旋地磚,吻得她意識迷離。
「薰尹。」
「嗯?」她困難地回答。
「是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瑾……瑾彧貝勒。」
宣臨的手探進她的裙擺挑逗她的脆弱,道:「成親當日務必提醒我。」
「什……什麼?」她幾乎無法集中注意力聽他在說什麼。
「在首座替他留個位置。」
薰尹笑了。
江南春日的天空滿天星斗,旖旎的夜與飄送的花香交織出一地的浪漫……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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