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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穿越時空之[柳暗花溟]二手閨女[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1:23     標題: 穿越時空之[柳暗花溟]二手閨女[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Cardea芯 於 2011-12-13 20:17 編輯

【書名】二手閨女

【作者】柳暗花溟

【內容簡介】
《二手閨女‧卷一 奉旨當奶娘》
人都說胸大無腦,謬論!
我胸大,就很有腦,不僅如此,還有……奶。
混進大宅門當奶娘討生活,很多祕密慢慢解,
不管大的小的,都來,奶娘疼你……

哪裏有人會在墳地中醒來,而且還是亂葬崗?
方初晴驚恐的向天唸出自救咒語──鳳梨菠蘿蜜,媽咪媽咪轟!
但沒用,而這具讓她重生的身體,居然是個剛生產過的女子,
天啊,她在現代可是單身貴族呀,怎麼一眨眼就成孩子媽?真歹命!
只是別說孩子、相公在哪裏不知道,她連這具身體是誰都沒印象,
不得已靠著不小心裝鬼嚇人得來的食物衣裳,在破廟裏坐月子,
接著上街找工作,碰到跟人打賭中、扮乞丐的皇上,
誤打誤撞幫他贏了賭,奉旨進到右師王爺府裏當奶娘,
幸好她「事業線」長得很不錯,兩位小主子非常滿意她的服務,
不過其他人可就對她意見不少,她也沒在怕的啦,
奉勸專愛找她麻煩的大變態皇上及大陰人右師王一句至理名言──
別、惹、奶、娘!

《二手閨女‧卷二 桑青花再開》
人都說胸大無腦,謬論!
我胸大,就很有腦,不僅如此,還有……奶。
皇上特許來到宮裏治焦臉,很多往事卻冒出來,
不管新歡舊愛,都來,奶娘疼你……

當奶娘當到被毀容,說起來方初晴也算命運坎坷了,
幸好她後台夠硬,不但右師王沈瀾給她靠,
揪出幕後主使者後,她想怎麼報仇都沒問題,
大變態皇帝江無憂也說,他的一個妃子能妙手回青春,
邀她入宮小住,保證還她一張比出事前還漂亮的臉蛋,
不過皇上怎麼沒有提醒她,他的妃子跟沈瀾以前有過一段情,
害她聽得心裏莫名其妙發酸,不知是可憐沈瀾還是喝到醋,
皇上也拖到現在才告訴她,她跟他的心上人長得有夠像,
讓她聽得身體不由自主做反應,該不會這副身體以前真跟他有一腿?!
這兩人都不是她「第二春」的好人選,正苦惱時,又被陌生人追殺!
穿越人士混得像她這麼狼狽,還得遠走北境避風頭的,找不出幾個,
老天爺是想捉弄誰?搞半天她的真實身分居然還是圖國的公主……


《二手閨女‧終卷 相公請補票》
方初晴,我允許妳嫁給我。十一月十一是好日子,
我回要塞後,可辦喜事,順便賀我大軍大勝……
有人會寫這樣的婚書求婚的嗎?她、不、嫁!
哼,她還要離家出走,怎知途中遇到襲擊,被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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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套書我也看過實體,很好看也蠻好笑的

很推薦大家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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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3:01

第一卷  奉旨當奶娘

第一章 救……我……

   哪裡有人會在墳地中醒來,而且還是亂葬崗?

   偉大的方初晴做到了。

   在意識到周圍環境的詭異和惡劣後,她驚恐得向天念出自救咒語:菠蘿菠蘿蜜,媽咪媽咪轟!
  
   然後起身就跑!可是……沒起來。
  
   頭一回體會到身體像灌滿了鉛一樣是這種感覺,似乎所有的精力全被抽空了,一點力氣也沒有,極度的疲憊和虛弱,身子還好像被無數只手拉向黑沉的水中似的,怎麼也浮不起來。
  
   而且,她的小腹空蕩蕩的揪痛著,兩乳卻漲得難受,雙腿間濕乎乎的。難道是大姨媽正在造訪?但這次的痛經現象似乎又太嚴重了些。
  
   不過眼見天色就要全黑,她無暇細思,藉由恐懼產生的力量,奮力爬起來,捂著肚子、披頭散發、跌跌撞撞、一步一血地往外跑。
  
   還好,這亂葬崗不大,沒走多遠就看到一條小路從樹林中穿過。此時,幽暗的小路盡頭正傳來馬蹄急促的響聲。
  
   “救……我……救……”她的體力本來就是勉強聚集起的,此時發現那青布帷幔的小馬車不是傳說中的幽冥車,而是人類所有時,喜得一口氣沒提上來,摔伏於地,又怕人家看不到她,拼命向前爬行,手臂奮力高舉,雙手五指箕張,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呼救聲。
  
   那馬車趕得很急,奔命似的,顯然沒料到有“東西”從亂葬崗竄出來。趕車人下意識地猛一勒韁,可憐的馬車立即發生了整體側翻。馬兒靈活,脫韁跑走了,可那趕車人卻如滾地葫蘆一樣,直摔到方初晴面前,眼神好半天才能聚焦,茫然望向她。
  
   搭車的話,應該先表示下友好吧!方初晴這樣想著,於是無聲無息地、慢慢地咧嘴微笑,努力露出八顆牙齒。
  
   趕車人與她對趴著,望著她……望著她……望著她……眼睛越睜越大,片刻後“嘔”的一聲叫,雙眼翻白,竟然昏死過去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位中年絡腮胡子的威猛大叔為什麼會有這個反應?方初晴很納悶,再抬頭望向歪倒的車廂,見到一名胖胖的阿姨正呈半爬的姿勢定格在車廂門邊,斜眼看向她,動也不動。
  
   於是她再度點頭微笑,以示友好,那阿姨卻大叫一聲“鬼啊”,之後就栽倒在地,再不出聲了。
  
   這下方初晴也害怕了,因為那阿姨說到“鬼”字……難道她身後跟著什麼?猛然回頭,空空如也,但天幕已經變成深灰,慘白的新月無力地掛在半空,再搭配著突然響起的夜梟的悲鳴、烏鴉的嘎叫,令她的汗毛全豎了起來,手忙腳亂地爬起,本能地鑽進唯一可以躲避的車廂中,壓根沒想到是她的形象和行為把人家兩個無辜的人嚇死過去了。
  
   她哆嗦著在車廂裡待了一會兒,並沒發生什麼事,於是壯著膽探身到車外看看,見外面除了夜幕更深之外,連鬼影子也沒一條。
  
   得盡快離開這個地方!她一邊想一邊觀察車內,發現半身在裡、半身在外的胖阿姨的大腿下壓著個鼓漲漲的包裹,於是想也沒想就奮力搬開那條大腿,卷了包裹走人,也辨不出東西南北,只想離這個亂葬崗越遠越好。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終於繞過一個小山坳,算是到了隔山之地,有鬼也追不來了。而和所有的荒野電影一樣,不遠處有座破廟影影綽綽的隱現,廟前還有一條清亮的小溪。
  
   方初晴不想住破廟,既怕遇到流氓,又怕遇到惡鬼,可現在的情況也輪不到她大小姐挑挑撿撿,更別提訂房間了,只好有什麼算什麼。因為身上太難受了,所以她在進廟之前,先找了個僻靜處,就著溪水清理檢查一下自己……還有從馬車上順來的東西。
  
   包裹裡有裡外三新的女裝兩套,一春一冬,包括小衣、中衣、裙子、外衫、馬甲和繡花鞋,看尺寸一定是胖阿姨新做的,還沒上過身。另有一包類似於餡餅的面食、一只繡著俗麗花朵的荷包、梳子、銅鏡等物。可惜荷包中只有少量銅錢,約二三十枚的樣子。
  
   而這個身體……這個她因重生而獲得的身體……天哪……居然是個剛生過寶寶的女子之軀。腿間的血跡、還沒完全收縮回去的腰身、飽漲的乳房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原來不僅是下腳處,就連她重生的機會也是沒的選擇的,趕上什麼就是什麼!她在現代可是單身貴族呀,怎麼一眨眼就成孩子媽了?真歹命!
  
   但是作為產婦,怎麼會被扔到亂葬崗呢?而且身邊沒有孩子?想來想去,也只有三種解釋。
  
   第一:她死於生產,母子皆亡。畢竟古代女人產子是很危險的,可以說是一腳踩在鬼門關上。而她身上穿的衣服和亂葬崗的存在能證明她確實是身在古代。
  
   可這樣一想,又覺得“她”的家人也太狠毒了,因為沒生出下一代,就把她胡亂扔到荒郊野外,連一張草席都不給,幸好沒遭到野狗的襲擊,要知道別“人”好歹也要葬一下的。於是引申出第二條猜測……
  
   第二:她婚前不檢點,未婚先孕,現在又母子雙亡,家人嫌丟人,自然隨便處置了她的屍體。但,孩子的屍體呢?於是引申出第三條猜測……
  
   第三:她生了妖孽,於是當場給愚昧的村民打死,然後扔到了這裡,那妖孽的肉身自然是火燒成灰了。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大概也只有這幾個可能了吧?不過她不知道她的新身體在這個時代是什麼身份、姓甚名誰、家住哪裡、不知會不會被人發現?這倒是個危險,倘若被人認出來,怕是真會把她當成妖物,直接燒死了事的。
  
   不過不管多麼沮喪,她還是先清洗血跡,根據對溫度的感知換上那套大碼春裝,把暫時不穿的冬季套裝中的小衣簡單制成衛生綿,汲上大兩號的繡鞋,再好歹梳梳頭,洗洗臉。
  
   然後,借著明亮的月光,借著銅鏡和溪流,她認識了一下自己的新肉身,發現了自從穿越來的第一件好事。這個身體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長著一張漂亮的臉,不是溫柔秀麗型的,而是很明艷的那種,眉目間顧盼生輝,如果不是剛生過孩子,身姿也頗搖曳,居然是個美人。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3:14

第二章 吃錯藥了

   美中不足的是,當她仔細檢查雙手,發現她的新手雖然漂亮的可以媲美手模,可惜掌心中有好幾處硬螢,顯然是做粗活造成的,看來不是富裕人家出身。
  
   唉,既來之則安之吧!老天對她不薄,剝奪了她生命的同時,給了她另一個生命、另一段開始。重要的是,在她重新開始時,他老人家備下了兩個莫名其妙昏倒的人讓她搶劫,走不遠還有棲身之地,居然連水源都齊備,實在對她照顧得很。
  
   (老天爺兩手一攤,極之無奈地說:不是我安排的,真的不是我特意關照你。一切全是巧合,暈死的人也是你嚇的,關我什麼事?)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做人就應該心存感激。睡在破廟的佛龕下時,方初晴對自己說。同時,她把離奇死亡繼而穿越的事仔細回想了一遍,算做對前世的告別。
  
   她的死因比較奇特,說白了就是吃錯藥了。她是地球人口中百萬分之一的極度過敏體質,誰要是跟她有仇,只要稍微在她的飲食上用點心,就能直接結果了她的小命,海鮮、堅果、牛奶……很多美味的食物都是她的毒藥,所以她一直很小心來著。
  
   但這次,她是誤吃了黃胺類藥物。
  
   在彌留之際,她隱約聽醫生說,這類過敏一般程度輕微,頂多就是惡心嘔吐,嚴重的就是過敏性休克或者喉嚨水腫,可她卻是喉嚨迅速腫脹閉合,很快就死於窒息。
  
    很冤枉呀,她記得仔細檢查過消炎藥,難道是有人換過了?那麼這就是謀殺,可惜她無處伸冤,直接就穿越了,過程中沒遇到神或者瘋狂科學家,也沒有隧道感,就這麼附了這個“體”上,就像在電影院換個座位般簡單。整個過程她意識清醒,沒感覺痛苦,也不知道這是什麼科學原理或者神怪傳說造成的。
  
   不過,總之,她重生了。
  
   她在現代沒什麼可留戀的人和事,雖說死得奇怪,但執著於死因於事無補,這樣了無牽掛的,就當是出國,永遠也不回去就好了。
  
   只是在現代時,她曾經聽生過寶寶的朋友說,產婦在坐月子期間不能沾涼,不能勞累,不然會得月子病,可她今天似乎什麼禁忌都犯了。唉,怎麼這麼倒霉呢?以前是極度過敏體質,重生後換了個身體,卻還可能落下病根,也不知道將來發財了,能不能請有名的婦科醫生調理好。
  
   胡思亂想中,疲憊之極的她睡著了,連個夢也沒做,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後她吃了點東西,又用破廟中的殘存瓦罐舀了清甜的溪水喝,最後檢查了下周圍的環境,確定現在是深春或者初夏時節,而此處沒人煙及野獸出沒。鑒於才生產過的身體不宜過度運動,她決定在此修養幾天再走。
  
   五天裡,她吃光了干糧,數清了她的流動資產(共三十一文銅錢),還把換下來的髒衣服和那套嶄新冬裝鋪在佛龕下,弄得像個小狗窩似的,晚上一點不冷。白天她就積極進行恢復身材和體力的運動,順便展望一下未來。最後一天她還遙望著飲煙找到個小村莊,用所有暫時不需要的衣物換了口熱飯吃,順便打聽打聽這裡的基本情況,並借宿一夜,第二天就輕裝踏上了人生的新征程。
  
    原來,此處不是中國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而是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時空。在人種、文字語言和生活習慣上,均和中國明清時期差不多,物質上甚至還更豐富些,武力還是以冷兵器為主。在政治局勢上有點像中國的春秋戰國,但沒有大規模戰亂,只是偶有紛爭。
  
   此片大陸共有五國,國名就是國主的姓氏,江、馬、宋、陳、圖。除了雄踞北方的圖國霸道強悍、武國超群、不管缺什麼都到處行搶、外加強迫其他四國歲歲進貢外,她好狗運的穿越到了一個相對和平的年代。而她目前所在之地是江國,國主江無憂,國都和政城,北方邊界與圖國接壤,是唯一可以對圖國的淫威進行抵抗的二等強大國家。
  
    而一般情況下,城市的工作機會比較大,何況方初晴穿越之地正是江國的京都近郊,所以她像所有進城務工的鄉下妞一樣,直奔和政城而去。
  
    本以為身上那三十一文錢可以為她爭取幾天的緩沖時間,沒想到進個城就花了二十五文的入城稅,逼得她必須立即找到工作,不然晚上就要露宿街頭。
  
    可她在現代是學計算機的,到這裡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又沒其他一技之長。關鍵是她的前身就是34D的傲人胸圍,現在這個身體也是一樣,而因為有奶水,顯得更加飽滿,根本沒辦法女扮男裝。而這個時空的女人雖然可以隨意上街,貌似開放,但工作機會卻少得可憐,偏偏繡花、下廚、女紅這些東西她又不會。
  
    愁人呀,還說好好走自己的新人生路呢,現在卻連最基本的民生問題也無法解決。
  
    方初晴轉悠了整整一天,接近黃昏時分還一無所獲,不禁又是沮喪、又是煩躁。聽說和政城雖然沒有宵禁,但衙門在晚間的巡城也是很嚴格的。不然干脆被抓吧,這樣至少有了睡覺的地兒。
  
    她走累了,見前方有一間兼賣包子點心的茶棚,干脆奢侈了一把,花一文錢買了碗可以隨意蓄水的粗茶,順便吸吸包子的香氣解饑。
  
    喝粗茶是沒有座位的,“客人”就蹲在茶棚外的一溜兒空地上,此時因為快晚飯時間了,諾大的地方就方初晴一個人,而一棚之隔的裡側,也只坐著兩個八卦臉的中年大媽,一個是肥婆,一個是麻婆。
  
    方初晴能從疏漏的竹棚外清楚地看見她們,當然也聽得清她們的對話。
  
    麻婆一臉愁容地歎了口氣道,“唉,真作孽,今兒我的老腿都溜細了,也沒找到合適的,明兒還不知道要怎麼遭罪呢。”說著還在腿上捶了兩下。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3:24

第三章 自己薦工

    肥婆似乎挺巴結麻婆的,聞言陪笑道,“還是為沈府找奶娘的事嗎?其實我二侄兒媳婦才養了孩子,那奶水可好,人也干淨伶俐,王家姐姐何不帶進沈府看看,就算不成,也讓她見見世面。”
  
     “這當口哪敢隨便往府裡帶人,要見世面可別挑著這個時候。”麻婆瞪了肥婆一眼,責備道,“沈府的奶娘是隨便找的嗎?至少也得是秀才妻女,小門小戶的貧寒婦人,人家嫌奶粗,污了小少爺的頭一口,將來可怎麼得了?唉,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奶奶可憐,生就溫柔敦厚的性子,又是知書達理的出身,偏偏命苦,嫁過來五年無子,年輕輕的,沅大爺還病歿了。好在天可憐見,留下這對雙生遺腹子,大奶奶將來還好有個指望,要不然當時就隨了大爺去。所以哪,這對小少爺可是金貴得緊,我這擔子也就重了,找不到好奶娘,真有個什麼,我哪擔待得起。”
  
    麻婆滔滔不絕地長篇大論,肥婆卻深以為然,再不提舉薦自家人的事,陪麻婆喝了半盞茶才道,“不過像沈府這樣的極富貴人家,奶娘不是應該早就找好了嗎?何至於這時候再勞動王家姐姐的腿腳?”
  
    麻婆又歎了口氣道,“原就是這樣。太太憐惜大奶奶孤苦,親自派人找了兩、三個合適的奶娘備著,其中有一個還是個官家女眷呢。可沒成想,臨到這對小少爺降生,奶娘的奶卻都不能用了。”
  
    “這怎麼說?”肥婆瞪大一對豬眼,八卦之魂瘋狂燃燒。
  
    茶棚外,某晴的耳朵豎得比兔子還要長,肚子裡丁點食兒沒有,卻還有心思偷聽豪門秘辛,可見只要是女人就沒有不八卦的。
  
    麻婆猶豫了下,要為主家保密的決心最終沒能抵擋傾述的欲望,俯下身子低聲道,“自家姐妹,告訴你也沒關系,只是你莫要對外人講,這可是沈府裡出的大事。那幾個奶娘在小少爺出生那天一起莫名其妙地中了毒,奶水可用不得了。偏偏大奶奶一點兒奶水也沒有,怎麼也摧不出來,這都整整兩天了,小少爺們就喝口羊奶渡渡小命兒,成日價哭鬧,瘦得小身子骨還不到一尺三寸大。再這麼下去,沅大爺這一脈怕是要絕了。唉。”
  
    肥婆咂嘴搖頭,唏噓不已,似乎表示無限同情,然後又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道,“莫不是二爺屋裡頭的干出的好事?府上瀾二爺出征未歸,恐怕山高皇帝遠的,管不了他屋裡的那幾個小浪蹄子。”
  
    “真是該打嘴了,可莫混說!這回要不是二爺院子裡的景鸞懂醫理,發現那些奶娘們唇色不對,只怕小少爺已經中毒了。”麻婆輕拍了肥婆一巴掌,“再者,雖說老爺鎮日價待在別院裡不大管事,太太又心慈面軟,能鎮著府裡妖魔鬼怪的二爺還不在,但諒那幾個不正經的糧食也不敢這麼做。誰不知道太太最疼大奶奶,瀾二爺對這位小嫂子也敬重得很,哪個不怕千刀萬剮的敢隨便暗中使絆子?依我這昏花老眼看,八成是外頭的高人使的陰招,沅大爺在世的時候,和瀾二爺一起可得罪了不少朝中權貴,誰知道哪個缺德的對人家的孩子下手?斷人子孫,也不怕損了陰德!我呸!”
  
    肥婆點頭稱是,跟著罵了一回幕後黑手,然後繼續八卦道,“不是我犯賤說嘴,府上的瀾二爺也真是成個問題。年紀也不小了,那麼大的本事,那麼高的爵位,又生就一幅好模樣,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偏偏不正經娶妻,不三不四的女人倒一個一個地往家搬,也不管髒的臭的,都放在屋裡頭,隔三差五還送出幾個來,太太也不管管!”
  
    麻婆搖頭歎息道,“瀾二爺自小脾氣就硬,想做的事任誰說出大天去也管不了,老爺也是半點招數沒有的,凡事都睜一眼閉一眼,太太那性子又菩薩似的,也就由著這混世魔王了。再者,他這幾年他建了這麼大的功業,擔著半壁江山,連家主和族祖們都不惹他,別人誰敢再說個‘不’字?”
  
    “可惜了那麼多姑娘小姐白白惦記著。”肥婆也跟著歎息。
  
    接著,兩人又閒嘮了會兒,卻沒什麼有營養的猛料了。方初晴靈機一動,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於是繞過茶棚,恭恭敬敬地對兩個大媽施了一禮,學著這邊人的腔調和稱呼道,“兩位媽媽,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她的出現,明顯嚇了這兩個大媽一跳,大概沒料到角落裡蹲著人,生怕剛才的話給人聽了去,不禁面面相覷,露出些驚惱的神色來。
  
    方初晴才不會傻到自暴是偷聽者,低眉順目地道,“小女子受人指點,聽說媽媽們要招奶娘,特此前來自薦,不知有沒有那個福氣。”
  
    兩個大媽又是一愣,目光同時掃向方初晴豐滿的胸部,那肥婆甚至還討厭地用手指輕戳了戳道,“奶水看起來不錯,不過想必你也打聽了,沈府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不知小娘子打從哪兒來?家裡是做什麼營生的?”剛才麻婆教育她,現在她又教育起方初晴來。
  
    方初晴早在破廟之中就編好了自己的身世,因此此時娓娓道來,看起來分毫不摻假似的,甚至還掉了兩顆眼淚,說明自己本是馬國之人,姓方,因為丈夫在江國做生意,許久未歸,這才帶著八個多月的身孕千裡尋夫,沒想到卻尋到丈夫已經在他鄉另娶,並跑到陳國的消息。她心中急痛,加之孕期長途跋涉,孩子一落地就死了。如今她孤苦一人,無依無靠,也沒有回去的路費,只好自尋生路。
  
    這遭遇,真是慘哪!
  
    關鍵是她是“外國人”,等閒人查不出她的底細是真是偽,假如她沒遇到熟悉這軀體的熟人的話。而且她那根本不存在的老公並沒有死,而是另娶逃走了,這樣淒慘值不僅直升兩倍以上,也省得她再編老公死在哪裡,得的什麼病之類的謊言了。那些,是比較容易調查和揭穿的。
  
    之前她還謹慎的調查過,這個時空雖然也有戶籍制度,但管理不是很嚴格,比方江國就有不少從其他國逃過來的農民,也有大量被拐賣的奴隸,這些人都是沒有戶籍的,其中格外老實的,不過在官府錄個名。
  
    這些黑戶有的做苦力、有的做小生意、也有一些做那見不得人的骯髒事,很少有人去管他們的身份為何。租房、雇工、做買賣時,也沒人非要看身份文牒的,除非是犯了大事,才會有人細查。
  
    而如果他們手上有了錢,買個戶籍也行,相當於黑身份證了。這就好像是現代,雖然人口管理都電腦聯網了,可照例有大量盲流存在。
  
    所以她早想好了,假如有人問起她,她就說身份證明丟了。她一個才喪子失夫的無害小女人,還長得挺美的,誰會跟她較真?
  
    還有,在她看來她目前很難在這個世界生存,當苦力沒那身板、上飯館和成衣鋪沒那手藝、當丫頭沒了那豆蔻年紀、做花魁又沒了當清倌人的金貴、真正賣身葬啥吧,又怕遇到搶人不給錢的流氓,她唯一有的資源就是奶水了,那麼也只有當奶娘一途。
  
    等賺了錢,她就可以做點小生意,將來當個大富豪也說不定。可目前她只能用奶水賺第一桶金,反正那奶水也不能自己喝了,浪費了多可惜呀!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3:37

第四章 多管閒事的代價

  麻婆和肥婆聽了她的自我介紹,也覺得她確實可憐,不過幾乎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孩子一落草就沒了,沒吃過奶,你那奶水不是應該回去了嗎?竟然還有?”
  
    方初晴唬了一跳,因為沒有經驗,哪知道這些細節,幸好腦子轉得夠快,假裝抹了抹眼淚道,“我那可憐的兒啊,只在這世上活了一天,吃了我幾口奶就去了,這和一落草就沒了有什麼區別?”
  
    “唉,這才扎娘的心呢,還不如直接去了,免得牽掛。”肥婆歎了一聲,很同情。
  
    麻婆也是,但還是不能收她,只道,“沈家不比普通豪門,府上的瀾二爺、還有歿身的沅大爺可是當今聖上的拜把兄弟呢,將來子孫要承爵的。寒門小戶的出身的奶娘都不要,何況你也算個來歷不明的。不過你也別傷心,咱們都是行善的人,看你也像是個識文斷字的斯文人,哪能真讓你走投無路?這樣,我給你想著,但凡有要奶娘的地兒,我一准兒介紹了你去。”
  
    方初晴也不是白癡,自然知道她這身世和經歷是進不了沈府的,再說她也不想進那種大宅門。以她的職場經驗來說,越大、越有錢的地方越復雜,她不願意陷身進去,有道是有錢的地方就有江湖呀。
  
    她突然跑出來的目的就是博同情的,能找個普通有錢人家當奶娘就行。那麻婆在肥婆面前總有意無意擺出居高臨下的模樣,絕對會表現出自己是說得上話的大人物,不會拒絕幫她的,那多跌份兒呀。而現在目的達到,她就想繼續磨上一磨,最好今明兩天就能讓她不管進哪家去,好歹有個容身之處再說。
  
    正要再表演一番苦情戲,就聽到旁邊賣包子的鋪位傳來一陣爭吵聲。她本不想八卦,但那兩個大媽卻以最快的速度湊了過去,她也只好跟著。
  
    看了會兒,才看明白是一個乞丐想要乞討一個破損的包子,可掌櫃的就是不給,於是那乞丐就賴著不走,還長篇大論的講了一套類似於什麼:一念之仁,會有厚報;人人為我,我為人人;只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人間的廢話。
  
    掌櫃的很不耐煩,於是破口大罵。可那背部挺得筆直、氣定神閒的乞丐偏偏極有耐心,還唐僧一樣嘮哩嘮叨,掌櫃的聲音大,他包管比掌櫃的聲音再高一倍。一來二去,兩人吵得越來越大聲,引得街上行人圍觀,只當看免費的滑稽戲了。
  
    “這位掌櫃,你怎麼就算不明白呢?一個包子只需要兩文錢,卻能換來你的慈悲之心,說不定在佛祖那裡還記下了名,怎麼說你也是賺了,何必這麼執著,不肯施捨於我?”乞丐慢條斯理地講。
  
    掌櫃的兩眉之間擰成猙獰的“川”字型,頭頂都似乎冒火似的叫,“我寧願把這包子拿去喂狗,也絕不給你!年紀輕輕,人高馬大,自己不下苦力氣賺錢,卻跑來討飯,羞也不羞!”
  
    “我這麼做,自然有這麼做的道理,這和掌櫃你是否肯施捨,完全是兩回事。有道是與人方便、自己方便,與人為善……”
  
    “滾!”掌櫃暴吼一聲,打斷那乞丐。
  
    不過那乞丐卻似乎並沒有嚇到,才要回嘴,方初晴突然躍眾而出,打算管管閒事。
  
    她看得出來,剛才那乞丐欲說話前脊梁先一挺,那是要加大說話聲音的表示,如果再這樣下去吵一輪,這掌櫃的肯定給氣死。到時候兩個八卦大媽就沒心情聽她訴苦了,所以不如她來當個合事佬,這閒事了了,她好繼續演戲。
  
    “這位掌櫃的還真不會算賬呢。”
  
    方初晴一開口,就立即吸引了圍觀群眾的視線。畢竟一個年輕貌美、身段誘人、看起來還受過教育的小娘子,比之油赤麻花的包子老板和髒兮兮地叫花子養眼多了,就連那掌櫃的和乞丐也向她望了過來。
  
    “這位小娘子有何話講?”掌櫃仍然氣呼呼的,但對方初晴態度還好。
  
    “我想,您開門做生意是為著養家糊口,不是為了和別人抬槓生氣來著。”方初晴努力講道理,“一個包子兩文錢,何況這個還破了,他一個乞兒怪可憐的,您就是賞與他,也陪不了本,何必放著河水不洗船呢?您有了這份善念善心,難保老天不保佑您將來發家致富,讓街坊鄰居都來光顧你的生意。而且現在正是一天中包子買賣最好的時辰,您和他在這裡起了爭執,耽誤了生意,等包子涼了無人肯買,損失不是更大?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說完又轉身面向乞丐,擺出苦口婆心的樣子來道,“你也是的,怪不得掌櫃的罵你。看你身體很好的樣子,到碼頭去搬貨物也能賺出飯錢,為什麼非得放下男人的臉面自尊,對人家手背朝下?再說了,你以為你只是要一個包子,不會令人家損失什麼,可人家畢竟小本生意,今天你要一個,明天我要一個,後天其他乞丐都來要一個,你要人家還怎麼賺錢養家?我理解餓肚子的苦處,可你也要為別人著想才行。”
  
    她一邊說一邊摸出個銅錢,遞給那乞丐道,“這個錢給你,不是施捨,是為了培養你正當消費……呃……就是正當花錢的感覺。要你知道花自己賺的錢,心裡多麼踏實舒服。”
  
    那乞丐愣了一愣,很意外、很玩味地看著方初睛,之後邊句道謝的話也沒說,徑直拿過那文錢就去買包子。
  
    “可是一個包子兩文錢。”那掌櫃摳門得可以,雖然方初睛也算給他解了圍,但他下意識地仍然不肯讓掉這小利。
  
    方初晴看到他那守財奴的模樣也有些怒了,走上前去道,“你這個包子破了,就該折價處理。要麼,你干脆把包子賣給他,要麼……”她動動胳膊肘,拐了一下乞丐的肋下,“你用手抓那個包子,留下幾個黑指頭印,看這包子誰還會要。”哼,她就不信,那掌櫃捨得這一文錢不賺,白白扔掉那包子!
  
    果然,那掌櫃的嚇了一跳,加上圍觀眾人都罵他不識好歹,辜負了美貌小娘子的一片好意,這麼吝嗇將來一定倒霉之類的話,連忙包好那個破損的包子,打發乞丐離開。
  
    方初晴長吁了一口氣,心想可算把這破事了了,但當她回身四顧,卻只剩下出涼氣兒的份了。吵架事件結束,圍觀群眾散去也就罷了,為什麼兩個八卦大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難道……在她日行一善的時候,人家嫌她麻煩,趁機甩了她?真沒天理,好不容易找到的機會,卻讓兩個假裝善念的婆子給糊弄了。
  
    教訓呀,這就是多管閒事的好處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4:05

第五章 皇帝就是這個德行?

 “這位姑娘,如此愁眉不展,可有什麼難解之事?”方初晴正發愣,那乞丐突然湊近了,文縐縐地問。

  啊,這會兒覺得他聲音還怪好聽的,怎麼剛才吵架時沒聽出來?

  方初晴遷怒性地瞪了乞丐一眼,劈手奪過包子,施施然往偏僻的地方走。沒想到那乞丐還挺知情識趣的,也不多話,只亦步亦趨地跟著。走了很久,眼見四周無人,方初晴打開紙包,把那包子掰成兩半,因為手勁用得不好,一半餡多,一半面多。

  她猶豫一下,之後堅定地把面多的一半包子塞到乞丐手裡道,“男人家消化得快,多吃面食更搪時候。”說完也不等那乞丐反應,先在自己那半個包子上咬了一口。

  真是餓了吃糠甜如蜜,飽了吃蜜蜜不甜,不過普通的白菜豬肉餡,可落入方初晴的饑腸,卻美味得無與倫比。她舒服地歎了口氣,停頓了一會兒,又級小心地咬下一小口,細細品味。

  “有那麼好吃嗎?”那乞丐好奇地看著方初晴享受的樣子,遲疑地舉起他那半少餡多皮的包子,三兩口就吃完了,搖搖頭道,“很一般呀,並不太好入口。”

  那是你不餓,可惜那半個包子進狗肚子了!方初晴哼一聲,暗道。然後,繼續以極慢的速度吃著,一小口一小口,每口至少咀嚼二十幾下,看樣子不是欣賞,簡直算是陶醉了。

  那乞丐歪著頭,感覺看她吃飯比自己親自吃都香甜,不禁大感興趣,贊道,“你吃飯的樣子真文雅。”

  “文雅個屁。”口腹之欲不能滿足令方初晴大暴粗口,“要是現在我面前有一只燒全羊,不行,肉量不夠,應該說是烤全牛,我就立即撲過去,抱著烤牛,大塊大塊撕咬著猛吃,半小時內保證吃光。現在我這樣,完全是為了止餓。你知道嗎,人的饑餓和飽腹感是由大腦控制的,那個有時間限制,如果你吃東西超過二十分鍾,大腦就會發出你已經飽了的信號,那樣我就不會感到餓了,所以我細嚼慢咽,就為了拖時間。”

  幸好,這時空的時間概念和現代地球一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小時六十分鍾,一分鍾六十秒,不是按中國古代的時辰計算的,而且鍾表也已經存在。

  “真的?”乞丐繼續好奇。

  “完全是騙人的。”方初晴又是挫敗又是惱火。本來這是她在減肥時學習的方法,但如果一日三餐俱全時,這招還好,如果真餓個一天,前幾天還總是半飽,這說法簡直騙人。現在她就算真吞下頭牛,大概也感覺肚子沒什麼著落。

  太餓了呀!是不是因為產後要恢復體力,所以導致饑餓感格外強烈?以前她外號方駱駝,在公司加班一整天都可以不吃東西,那時也沒餓到這樣前心貼後背的。

  “包子也分吃了,你還跟著我干嗎?我窮得一個子兒也沒了,再不能幫你,你自求多福吧。”見那乞丐沒有要走的意思,方初晴沒好氣地說。

  看到她氣急敗壞的樣子,乞丐輕笑了起來。方初晴有瞬間的錯覺,感覺這乞丐氣質超群,雖然衣衫襤褸、滿身髒污、亂發遮面,但那雙眼睛卻像寒星般吸引人。

  應該是這麼形容的吧?言情小說都這麼寫,雖然方初晴想像不到寒星帶給人類的真正感覺,但她既然沒辦法描述,也只好引用一下,反正對上那雙深黑的眼睛,她身子一激靈,實話都說出來了。

  “唉,我撒謊了,其實我身上有六文錢。喝茶用掉一文、吃破掉的包子花掉一文,現在還有四文,咱們一人兩文,明天再找不到生路,至少每人還能再買個包子,捱過一天。”說著,拉過乞丐的手,把兩文錢塞到他手中。

  奇怪,這要飯的居然有一雙干淨的手,虧她剛才還以黑指印威脅賣包子的老板。他的手修長,掌心干燥,手指有力,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呈自然的杏仁狀,顏色鮮潤,證明長期營養充分。

  這可不像乞丐應有的手!

  方初晴疑惑了,懷疑的盯著眼前的乞丐。他不是微服私訪的官員吧?八府巡案一類的。難道這地方的人也時興這一套?

  “真的肯把你全部身家的一半給我嗎?很大方呀。”乞丐舉起手,望著掌心中兩枚略顯骯髒的銅錢,“你自己留著,豈不會捱過兩天?”

  “一天兩天有差嗎?不如結個善緣。”方初晴回答得聰明,不多嘴問。她方駱駝初來貴寶地,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得太詳細地好。沒根沒基的人,裝聾作啞是保證安全第一的不二法門。

  “乞丐”又是一笑,“我這人從不欠人,你請我吃包子,我就請你吃宴席,保證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騙人吧?”方初晴假裝不信,其實是在赤裸裸地試探。

  “乞丐”沒有辯解,而是拍了拍手掌。

  方初晴只覺眼前一花,耳邊傳來“嗖嗖嗖”的風聲,再定晴細看,原來偏僻無人的小巷子裡突然冒出了十個人。那“乞丐”身後呈扇形站著四個練家子,兩陽剛兩陰柔,攻與受的配對,再遠些還站著兩組,每組三人,都是一個持紙筆的文化中年搭配兩名架著他們的年輕地痞型壯漢。

  這什麼路數?方初晴眨眨眼睛。難道還有人現場紀錄嗎?他們是娛樂圈的?她現在這德行……怎麼對得起觀眾?萬一露了臉,以後還怎麼混?

  “都記下來了嗎?”方初晴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乞丐”就昂然問道。

  “記得清清楚楚。”兩名文學中年齊聲答。

  “可曾憑著本心,沒有說謊?”“乞丐”再問。

  “天地為證。”文學中年們指天發誓。

  “乞丐”輕呼了一口氣,點頭道,“那就好。現在擺架醉仙樓,朕要請這位姑娘吃一餐飽飯,以報半包之恩。”

  “是,皇上!”這回,所有突然冒出來的人轟然應聲。

  方初晴全完呆了,像咬了鉤的魚一樣張著嘴合不上,而且也說不出話來。擺架?朕?這都什麼跟什麼呀。對方這一群人不是拆白黨或者瘋子吧?難道……這小乞丐真是皇帝?難道……皇帝就是這個德行?





  江無憂無色情、但很曖昧的瞄了方初睛的胸部一眼,“那兩個婆子說話時,朕就在竹棚的另一側。那些有趣兒的話,朕可聽得真真兒的呢。”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4:09

第六章 所謂公平

 穿越對於方初晴而言都沒有很驚訝,但現在這個情況卻著實嚇到她了,大腦完全停轉,以至於被簇擁著到了一間超大超豪華的酒樓,幾杯溫酒下肚後,還沒緩過神來。

  “怎麼,還不相信朕是江國國主嗎?”乞丐,不,皇帝問。

  方初晴眨眨眼。

  乞丐同學露出真身的開始,她確實不太相信。哪有這麼巧的,管個閒事就管到皇帝頭上?而且乞丐與皇帝的地位差也太劇烈了,這種變化很難令人接受。但是當她細心觀察到現在,就不由得她不信了。

  在醉仙樓前,當那兩位文學中年昂首挺胸地往大門裡一邁,酒樓裡富貴逼人的東主立即就跑過來,前倨後恭地親自侍候,而當文學中年恭敬地請一名乞丐堂而皇之的直入最高級的清幽雅間時,那東主連個屁也不敢放,眼睛更不曾抬起半分,絕對是跪接跪迎級別的執禮。

  然後,乞丐同學摘掉髒兮兮地假發,洗了黑白相間花斑臉,又換了件衣服,整個人就煥然一新了。雖不是龍袍玉帶,只一襲淡青色長衫便裝,頭上也沒王冠,但那龍行虎步的氣度,最高上位者的氣勢不是普通人能夠具備的。

  再然後,方初晴“無意”間瞄了一眼窗外,看到本來平靜的街面上突然湧出很多官兵,隱隱約約把酒樓保護了起來。只因乞丐同學說不要擾民,所以酒樓的正常營業還在繼續,但周圍的空氣都瞬間變得莊嚴神聖,普通顧客能踏踏實實吃得下飯才怪。

  最後的佐證是眼前的兩對攻受組合……攻的腰間都掛著腰牌似的東西,神態如狼似虎的。受的聲音尖細,對別人表情傲慢,對乞丐同學則滿臉奴才相,擺明是大內侍衛和太監。

  如果說這些證據都不能讓方初晴相信乞丐就是皇帝,那她就是大腦進水、小腦萎縮、鼻子長耳朵大的那一類人。括號,不是說大象。唯一讓她還不能確定的就是不真實感,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或者餓得出現了幻覺。

  於是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結果疼得她呲牙咧嘴,兩滴歡樂的淚水滿溢在眼眶,將出未出。淚水蒙蒙中,她幸福的望著眼前人,心中感歎自己的好狗運!送了半個包子給乞丐,還是餡少的那半,結果那人居然是皇帝。這下不用辛苦勞作了,半文錢能換來足夠她半輩子吃香喝辣的賞賜,至於奶水……誰還在乎賺那兩個小錢。

  朋友們,日行一善果然很必要呀!

  “見了皇上居然不跪,這女人不是被嚇傻了吧?”一個太監笑道,一方面諷刺方初晴,一方面諂媚地逗皇帝笑。

  皇帝果然笑了,不過比較善意,而且特別喜慶。

  江國皇帝叫江無憂,長得著實不賴。二十七、八的年紀,高大斯文、五官清俊、難得是笑起來眉眼彎彎,雖然有著皇帝的威嚴,但笑容卻超可愛,給人春暖花開的感覺,非常有感染力。不過方初晴心中斷定這皇帝是一肚子壞水那種人,不是江無憂城府不深,讓人看出了什麼,實在是女性的直覺。

  她站起身,心想跪就跪吧,反正她拜的是金山。但她的屁股才一離椅子,江無憂就以手中折扇輕壓在她肩上,令她又坐了回去。

  “小德子,這位方姑娘讓朕贏了與右師王爺的賭約,是有功之人,可以免跪。”江無憂看起來很高興,“朕從不欠人情,向來公平,方姑娘既然請朕吃了半個包子,朕就回請方姑娘吃一餐好飯。方姑娘助朕贏得賭約,那麼朕索性再賞個恩典……除了佛祖道祖外,姑娘以後可以不跪任何人。”

  啊!方初晴心裡慘叫。

  這麼大一張中獎彩票,就讓江無憂隨便給兌換了?跪一跪有什麼關系,關鍵是她後半輩子的米蟲生活呀!這個皇帝也太摳門了,還美其名曰公平,請他吃半個包子,他就只管她一頓飽飯,幫他贏了不知是什麼玩意的賭,他就賞了個無關痛癢的東西。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不能讓煮熟的鴨子飛了啊。作為普通小老百姓,能有多少機會見到皇上?!此時不敲詐,更待何時?

  “那……民女還送給皇上兩文錢,不知皇上……要給民女什麼樣的公平?”咬著牙,壯著膽,方初晴翻開了小茬。問完,偷瞄了眼江無憂興味的神情,心裡直發毛,但同時又鼓勵自己,常言道人為財死,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反正是白撿的一條命。

  但是……這死皇帝不會還給她四文錢以示慷慨吧?看他的樣子做得出來哦!雙倍嘛。早知道一文錢一文錢分開算,他總不好意思總是銅錢對銅錢。

  “大膽!皇上賞賜,你不謝恩就該拖出去打板子了,居然還敢開口索要嗎?”另一名太監喝斥道。

  方初晴嚇了一跳,才要辯解,江無憂又接過話去,溫言道,“小行子,方姑娘這事提得好。雖然那兩文錢是禮物,但回禮也是應當的。”他以折扇輕輕敲著桌面沉吟,那一下一下的咚咚響聲,似乎是敲在方初晴的心上似的。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等待宣判時是個什麼滋味。要不,也別太貪了,給不了金山,還個小小的銀山也行。

  “這樣好了。”片刻後,江無憂做了決定,“以錢還錢太俗氣了,不如朕介紹方姑娘到沈府去當奶娘吧?反正方姑娘本來就有這個打算,朕就成全於你,到時你自食其力,能賺很多錢,也算朕數倍奉還了。李不、李好,吃完飯你們倆就去傳朕口諭:說朕驚聞沈府的小世子無食果腹,甚為憐惜,今路遇奶娘一名,特為舉薦。不過要說明,此奶娘的任何行事都與朕無關,留不留用、簽什麼樣的契約、守什麼規矩、不必看朕的面子,一切按他們府裡的規矩來吧。記著,不要驚動沈氏夫人,直接送到沈沅的院子裡。少夫人……才產下麟兒,也不必跪著接旨了。”說到這兒,神色略一黯,不過方初晴沒看出來,正氣得咬牙切齒。

  此皇帝絕對是極品呀!真是敗給他了!她渾身上下瞬間無力。

  合著這就是他的公平嗎?人家給了什麼好處,他就在那好處上加上一些返還,絕不做大方的事。但看他的樣子又不像財迷,也不像吝嗇施恩,那麼就是他惡趣味了。他喜歡整人玩!他喜歡讓人家希望落空!太可恥了!他甚至連個靠山都不想給她當,把她扔到沈府去自生自滅。

  她好好一大注重賭,現在卻只得了個安慰獎。不過算了,哼,她就沒有不勞而獲的命,在前世就是如此,這一世不過繼續罷了,沒什麼損失!

  “謝皇上。”她委委屈屈地說,“只是皇上如何知道我想去當奶娘呢?”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5:46

第七章 初入沈府

 既然皇帝同學江無憂是個喜歡令人失落的變態性格,那麼小小冒犯,應該不至於令他殺人。所以方初晴也就不那麼客氣了,穿越來第一回吃這麼好的酒席,事實上可以說第一回能吃飽,自然大快朵頤,風卷殘雲,臨了還打包了一大包點心。

  趁吃飯時,她還順便打聽了下江無憂究竟和那個什麼右師王爺打的什麼賭,居然讓她給“幫上了忙”。

  本來她一問出口就後悔了,心想萬一是什麼天大秘密呢?她若知道了,豈不憑白為自己惹下禍事?但大概能贏了賭約令江無憂很高興吧,他居然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方初晴。

  原來,江無憂和右師王爺吃飽了撐的沒事干,居然談論起人性問題。右師王爺比較悲觀,認為人性本惡、善財難捨,就說街上的乞丐吧,富人很少救助的,就算是伸出援手也只是為了博得善人之名,以此獲得社會地位和朝廷對其生意上的優惠政策。

  普通人倒是會施捨一、二,但也總是帶著高高在上的態度,雖然他們自己不覺得,可那同情心不過是因為別人更悲慘,所以自己心裡感覺好過些罷了。

  江無憂當然不認為自己的花花江山、萬千子民是這個樣子。於是右師王爺就說:臣不願意辯論,不如就讓事實來說話。有錢人十之八九靠不住,但如果一個乞丐能令一個窮人真心幫他,還為著他好,並且有著平等的態度,那麼就算他輸。

  結果……江無憂以一國之尊,居然那麼不負責任的親自扮演乞丐,還讓一位擅書、一位擅畫、誠信正直名聲在外的大學士來做評判和現場紀錄。

  他折騰了三天,從沒看到過勝利的曙光,直到方初晴的出現。

  至於賭注,江無憂沒說出來,想必是很重的吧?不過方初晴好奇的是現場紀錄的文本,討來一看,居然像插圖小說一樣,不得不佩服二位文學中年的文字和圖畫造詣,以及他們的快速錄入平。不愧是大學士!

  “一念之慈也是人間正道啊。”最後,江無憂感歎。

  但在方初晴眼裡,這個賭約只說明兩件事……江國的皇帝江無憂就是那種純真的變態、無辜的無聊、外表正常但內心瘋狂者。就說他那一對貼身太監和近身侍衛吧,什麼破名子呀,小德子、小行子、李不、李好,連起來就是“德行不好”。

  而那位右師王爺則是心理黑暗的大陰人,永遠不會相信別人的、孤獨的小可憐,現實裡一定活得無比悲慘,在他的意識中大概沒有善良和互相幫助這些美好詞匯吧,總感覺這種人就是天生陰謀篡位的類型。唉,目前也算繁榮富強的江國放在這樣的皇帝和重臣手裡,前途還真不敢令人期待呀。

  一餐飯直吃了兩個多小時,大半時間是方初晴在吃,江無憂在看,兩對攻與受在暗中生氣,很不耐煩這麼等待一個民女。而差不多晚上八點的時候,李不和李好把方初晴送到了沈府。

  方初晴初來貴寶地,根本不識路,所以不知道沈府坐落在和政城的哪裡,只感覺占地頗大,地處繁華熱鬧的商肆,可府弟周圍卻又幽靜莊嚴,襯著黑沉沉的天色、高大的院牆、隱隱有些巍峨之勢,絕對的豪門大宅。大門前地勢寬闊,大塊平整的巖石鋪就的地面,此時院門還沒關,只門子就有八個。

  “聖旨到。”李不抬腳走到大門前,只說了三個字,而且聲音不大。

  但門子們卻像聽到打雷似的,再看到李不和李好二人的派頭,忙著跪地相請。

  “皇上口諭,不要驚動沈夫人,直接帶我們到沅大爺的院子裡去。”李好補充。

  一個類似於班長的門子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人爬起來飛奔去報信,班長則親自在前方給兩名欽差大人帶路,到了二門上,換了一個跑得氣喘吁吁、看起來挺體面的大叔來接引。

  因為是欽差,才有這個待遇吧?若是平常人,大概只要小廝引路就行了,不用勞動管事類的人物。方初晴莫名其妙地覺得帶路大叔有點面熟,可一想到自己是穿越人士,根本不認識任何人,就把這奇怪想法丟到一邊去了。她低頭跟在李不和李好的身後,偷眼四瞧,好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看著以前只有在古裝劇中才能看到的一切,心裡又好奇又嘀咕。

  想她一介奶娘,頂多走走角門的,今天可以堂而皇之的走正門,還有很多有臉面的人前倨後恭的,雖然是沾光,可也挺舒服的。但……今後怕是再沒走正門的可能了吧?而且鐵定會倒大霉的。

  想想就明白呀,她是皇上舉薦的奶娘,聽著多尊貴、多有臉、多體面呀?她的來歷也會很快傳遍全府。可結果呢,皇上說了,這人是他在路上撿的,根本沒交情。而且他只管送人,然後這人就跟他沒關系了,沈家人該打打、該罵罵,不用客氣。

  在通常妒忌以及欺生、排外的心理作用下,試探幾日後,她會倍受嘲笑,還會有人暗中使絆子,甚至可著勁兒的踩她、陷害她。

  唉,往後行事一定要小心了。她還以為今天是交了好運,實際上是霉運。雖然她是找到了工作,也有住的地方了,但她後面卻要面臨很艱難的局面。再說,她從來也不想進大宅門呀!忒復雜,不是正常人應該待的地兒。

  不然,待會兒表現惡劣點,讓沈家人直接拒絕雇傭她得了。可是……今晚住在哪兒呀?明天要吃什麼呀?要不……先忍忍?反正她是自由身,做得不開心就離開好了。

  胡思亂想中,她被動地跟在這隊人的最後,穿過亭台樓閣、水榭花廊,走了約摸二十分鍾才來到一處院落前,院門上大大的匾額上有三個清古樸的繁體字:松風園。

  這裡就是傳聞中已經病歿的沈府大爺沈沅的住處嗎?現在寡居著沈大奶奶和兩位才出生的小少爺。換句話說,如果人家給皇上面子,留下了她,這就是她今後一段日子生活和戰斗的地方。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7:05

第八章 老子不再是姑娘了

 到了這兒,引路大叔就不再往前走了,而是伏身於已經敞開的院門邊。院內,燈火通明,正當中跪著三個女人。中間的一個身子纖弱,頭上松松挽著個髻,以一根素淨至極的玉簪別住,雖然因為垂著頭,令人看不清她的臉,但想來必是沈大奶奶無疑。她的左右身後各跪著一名少女,看樣子是貼身大丫頭,懷中各抱一名嬰兒。

  古代人睡得雖然早,不過卻也要晚上九點左右,現在正是卸妝鋪床的時候,所以這三個女人盡管不是盛妝接旨,身上倒也整齊。只是滿院都是神聖肅穆,兩個寶寶卻不受任何影響,不住的扭動哭鬧,聲音嘹亮,看起來盡管缺少奶娘的哺育,身體底子倒還是很強壯的。

  方初晴帶著點去面試的緊張,隨著李不和李好走進了院子。

  “沈少夫人,皇上口諭,著您站著接旨。”李不一直冷冷的,此時卻頗為溫和地說,“快來人,把你們大奶奶扶起來。”

  接聖旨這種事,有資格的人才能跪在前面,其余人等都遠遠跪在角落中,連大氣兒也不敢出。此時聽李不一吩咐,立即有一名身著青衣、四十歲上下、跪在附近中年美婦爬起來,扶起沈大奶奶,然後又快速退回原地,重新跪好。

  這排場!怪不得人人都想當皇帝,他在兩個小時前說幾句屁話,讓手下人來傳,就把人家折騰得雞飛狗跳,跪來跪去,還得提心吊膽,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人家傳旨一般是太監,這樣進了深宅內院也沒有關系,偏偏江無憂今天派的是兩個侍衛來,不知道是這位皇上變態得厲害,還是這時空的風俗與中國歷史上的朝代有所不同,相對要開放些。

  “謝皇上體恤。”沈大奶奶粱竹月站定,大大方方謝恩,一派教育良好的大家閨秀模樣,只是仍然垂著頭,謹慎守禮。

  “大哥,快宣吧。看孩子哭的。”李好略帶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顯然被兩個寶寶鬧得心慌意亂。

  李不點了點頭,把江無憂的話重復了一遍,包括那番讓方初晴自生自滅的意思,之後就收起端了半天的欽差架子,溫言道,“天色不早,我們哥倆兒還要回宮復旨,就不多耽擱了。沈大奶奶多多保重,小世子還指望著您哪。”

  “謝兩位大人關懷了。”粱竹月柔聲細語地說,“但兩位大人一路辛苦,怎麼也得喝盞茶再走。趙管事……”她叫了一聲,那名帶路大叔立即站起身來,請李不和李好離開。根據從前看過的電視,這二位根本不是去喝茶,而是去拿大紅包了。

  只可憐欽差大人離開後,全院子的人都站了起來,像參觀珍稀動物一樣盯著方初晴直瞧,饒她是穿越而來、見過大世面的現代女,也渾身不自在起來。

  “都杵在那兒干嗎?散了吧,該干嘛干嘛去。”最後,還是那名青衣中年美婦先開了口,同時扶住粱竹月,柔聲道,“你也別勞神了,快回屋躺著去,才生下孩子沒多久,你身子骨又向來弱。”言語間愛憐關切,感情真摯,顯得和粱竹月關系不一般。而她和其他人說話時卻很有威信的樣子,看來在松風園中是一人之下的人。

  不過方初晴冷眼旁觀,這位沈大奶奶確實很林黛玉,才站這麼會功夫,總共也沒幾分鍾,臉卻慘白慘白的,一絲血色也無,那位中年美婦也是一樣,大概是心疼的。

  粱竹月嗯了一聲,順從地轉過身去,不過才走兩步,似乎想起來還一個皇上舉薦來的大活人,於是停下了腳步,叫道,“王媽媽……”

  那青衣美婦安慰性地拍拍她的手道,“行啦行啦,我知道的。難為皇上這麼體恤,你也得爭氣不是?事情雖然奇怪,可咱們也應付得來。闌珊、依依,把小少爺帶屋裡去。那位……小嫂子,你也隨我來。”

  小……小嫂子?!

  方初晴呆在當地,一頭冷汗,沒想到自己還沒干過那傳說中痛苦又甜蜜的事,就一躍變為嫂子了。剛才那死皇帝還“姑娘姑娘”地叫她,她也沒留意,卻原來身份早已經變更。

  唉,老子不再是姑娘了。

  她悲歎著,在原地呆站了會兒才隨著闌珊和依依走進迎面正屋,在外間看她們把兩個寶寶仔細地放在床上,然後留下一個人看著,另一個才帶方初晴進到內室裡去。

  此時的寶寶大概哭累了,竟然沉沉的睡了,而內室中的粱竹月也已經脫了外衣坐在了床上,身上蓋著一條牡丹五色絨毛毯,鮮艷的毯子配著她雪白的中衣和已經散下來的烏黑長發,自然生出一種嬌貴柔弱的氣質,真是我見猶憐。

  “依依,給這位小嫂子搬一個凳子坐。闌珊,把門關嚴了,仔細讓大奶奶吹了風!剛在院子裡站了半天了。”那個喚作王媽媽的中年美婦又一連串的吩咐。

  那個叫依依的丫頭給方初晴搬了個小板凳過來,叫她坐,又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方初晴道了謝,坐在離門不遠的一個花架子前,瞬間就有了舊社會的感覺。

  據初步判斷,這松風園除了主子沈大奶奶外,就數王媽媽最大,然後就是這兩個丫頭了。給她搬小板凳的依依是個高挑個兒,標准的鵝蛋臉兒,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氣質沉穩大方、態度溫和文雅、是很有親和力的那種人。

  另一個叫闌珊的留在了外間,不過剛才方初晴匆匆看了一眼,倒是個絕色的,眉目間伶俐風流,讓人一時無法相信居然只是個丫鬟,就是看起來有點厲害,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不過從這幾個女人的外表來看,還真是豪門家的下人比普通富貴人家的小姐還體面金貴呀。

  她低垂著頭,規規矩矩地不亂動,雖然心裡好奇得要死,卻也知道身為“下人”,眼神不能亂瞄,否則會顯得很沒有規矩,特別是在這種豪門中,更是不能行差做錯。誰讓她重生在這個不平等的社會呢?要想好好重活一場,入鄉隨俗是第一必修課。

  再想想沈大奶奶,同樣才生過孩子,人家就這麼倍受呵護。她呢?先被扔到亂葬崗,然後躲在破廟裡風餐露宿,才恢復幾天又得出來找工作,好不容易遇到個皇上,還是很欠抽的那種。同樣是人,為什麼命運會如此不同呢?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7:20

第八章 老子不再是姑娘了

 到了這兒,引路大叔就不再往前走了,而是伏身於已經敞開的院門邊。院內,燈火通明,正當中跪著三個女人。中間的一個身子纖弱,頭上松松挽著個髻,以一根素淨至極的玉簪別住,雖然因為垂著頭,令人看不清她的臉,但想來必是沈大奶奶無疑。她的左右身後各跪著一名少女,看樣子是貼身大丫頭,懷中各抱一名嬰兒。

  古代人睡得雖然早,不過卻也要晚上九點左右,現在正是卸妝鋪床的時候,所以這三個女人盡管不是盛妝接旨,身上倒也整齊。只是滿院都是神聖肅穆,兩個寶寶卻不受任何影響,不住的扭動哭鬧,聲音嘹亮,看起來盡管缺少奶娘的哺育,身體底子倒還是很強壯的。

  方初晴帶著點去面試的緊張,隨著李不和李好走進了院子。

  “沈少夫人,皇上口諭,著您站著接旨。”李不一直冷冷的,此時卻頗為溫和地說,“快來人,把你們大奶奶扶起來。”

  接聖旨這種事,有資格的人才能跪在前面,其余人等都遠遠跪在角落中,連大氣兒也不敢出。此時聽李不一吩咐,立即有一名身著青衣、四十歲上下、跪在附近中年美婦爬起來,扶起沈大奶奶,然後又快速退回原地,重新跪好。

  這排場!怪不得人人都想當皇帝,他在兩個小時前說幾句屁話,讓手下人來傳,就把人家折騰得雞飛狗跳,跪來跪去,還得提心吊膽,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人家傳旨一般是太監,這樣進了深宅內院也沒有關系,偏偏江無憂今天派的是兩個侍衛來,不知道是這位皇上變態得厲害,還是這時空的風俗與中國歷史上的朝代有所不同,相對要開放些。

  “謝皇上體恤。”沈大奶奶粱竹月站定,大大方方謝恩,一派教育良好的大家閨秀模樣,只是仍然垂著頭,謹慎守禮。

  “大哥,快宣吧。看孩子哭的。”李好略帶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顯然被兩個寶寶鬧得心慌意亂。

  李不點了點頭,把江無憂的話重復了一遍,包括那番讓方初晴自生自滅的意思,之後就收起端了半天的欽差架子,溫言道,“天色不早,我們哥倆兒還要回宮復旨,就不多耽擱了。沈大奶奶多多保重,小世子還指望著您哪。”

  “謝兩位大人關懷了。”粱竹月柔聲細語地說,“但兩位大人一路辛苦,怎麼也得喝盞茶再走。趙管事……”她叫了一聲,那名帶路大叔立即站起身來,請李不和李好離開。根據從前看過的電視,這二位根本不是去喝茶,而是去拿大紅包了。

  只可憐欽差大人離開後,全院子的人都站了起來,像參觀珍稀動物一樣盯著方初晴直瞧,饒她是穿越而來、見過大世面的現代女,也渾身不自在起來。

  “都杵在那兒干嗎?散了吧,該干嘛干嘛去。”最後,還是那名青衣中年美婦先開了口,同時扶住粱竹月,柔聲道,“你也別勞神了,快回屋躺著去,才生下孩子沒多久,你身子骨又向來弱。”言語間愛憐關切,感情真摯,顯得和粱竹月關系不一般。而她和其他人說話時卻很有威信的樣子,看來在松風園中是一人之下的人。

  不過方初晴冷眼旁觀,這位沈大奶奶確實很林黛玉,才站這麼會功夫,總共也沒幾分鍾,臉卻慘白慘白的,一絲血色也無,那位中年美婦也是一樣,大概是心疼的。

  粱竹月嗯了一聲,順從地轉過身去,不過才走兩步,似乎想起來還一個皇上舉薦來的大活人,於是停下了腳步,叫道,“王媽媽……”

  那青衣美婦安慰性地拍拍她的手道,“行啦行啦,我知道的。難為皇上這麼體恤,你也得爭氣不是?事情雖然奇怪,可咱們也應付得來。闌珊、依依,把小少爺帶屋裡去。那位……小嫂子,你也隨我來。”

  小……小嫂子?!

  方初晴呆在當地,一頭冷汗,沒想到自己還沒干過那傳說中痛苦又甜蜜的事,就一躍變為嫂子了。剛才那死皇帝還“姑娘姑娘”地叫她,她也沒留意,卻原來身份早已經變更。

  唉,老子不再是姑娘了。

  她悲歎著,在原地呆站了會兒才隨著闌珊和依依走進迎面正屋,在外間看她們把兩個寶寶仔細地放在床上,然後留下一個人看著,另一個才帶方初晴進到內室裡去。

  此時的寶寶大概哭累了,竟然沉沉的睡了,而內室中的粱竹月也已經脫了外衣坐在了床上,身上蓋著一條牡丹五色絨毛毯,鮮艷的毯子配著她雪白的中衣和已經散下來的烏黑長發,自然生出一種嬌貴柔弱的氣質,真是我見猶憐。

  “依依,給這位小嫂子搬一個凳子坐。闌珊,把門關嚴了,仔細讓大奶奶吹了風!剛在院子裡站了半天了。”那個喚作王媽媽的中年美婦又一連串的吩咐。

  那個叫依依的丫頭給方初晴搬了個小板凳過來,叫她坐,又好奇地看了她一眼。方初晴道了謝,坐在離門不遠的一個花架子前,瞬間就有了舊社會的感覺。

  據初步判斷,這松風園除了主子沈大奶奶外,就數王媽媽最大,然後就是這兩個丫頭了。給她搬小板凳的依依是個高挑個兒,標准的鵝蛋臉兒,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氣質沉穩大方、態度溫和文雅、是很有親和力的那種人。

  另一個叫闌珊的留在了外間,不過剛才方初晴匆匆看了一眼,倒是個絕色的,眉目間伶俐風流,讓人一時無法相信居然只是個丫鬟,就是看起來有點厲害,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不過從這幾個女人的外表來看,還真是豪門家的下人比普通富貴人家的小姐還體面金貴呀。

  她低垂著頭,規規矩矩地不亂動,雖然心裡好奇得要死,卻也知道身為“下人”,眼神不能亂瞄,否則會顯得很沒有規矩,特別是在這種豪門中,更是不能行差做錯。誰讓她重生在這個不平等的社會呢?要想好好重活一場,入鄉隨俗是第一必修課。

  再想想沈大奶奶,同樣才生過孩子,人家就這麼倍受呵護。她呢?先被扔到亂葬崗,然後躲在破廟裡風餐露宿,才恢復幾天又得出來找工作,好不容易遇到個皇上,還是很欠抽的那種。同樣是人,為什麼命運會如此不同呢?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7:28

第十章 黎明即起

 王媽媽是沈大奶奶的奶娘,沈大奶奶嫁給沈沅的時候就跟著一起過來了。所以,她和沈大奶奶是亦僕亦母的關系,其親近和信任自不必說,連住的地方也挨得很近,就在西廂房,說是方便照顧。

  “我們大奶奶自小身子骨就不好,又是個耳根子軟、遇到拿不定主意的,所以那些個不要緊的瑣事雜事,平日是我幫著料理。”睡前,王媽媽押著方初晴到澡間洗澡時說,“倘若你留在這個院子裡,為著小少爺的關系,身份自然與丫頭們不同,但凡缺了什麼,或者有什麼事,自管找我來。”

  她說得親熱,方初晴點頭感謝,態度謙卑,心裡卻不以為然,同時又想起沈大奶奶剛才看她時的眼神……戒備、敵意,甚至是陰狠的。那樣的眼神出現在林黛玉式美女的臉上,實在很恐怖。再說了,她這個新身體的肌膚已經很賽雪了,有必要這麼洗嗎?皮也泡皺了,用絲瓜瓤子也快搓破了,好像她有毒一樣。

  不過想想沈大奶奶和那一對沈家金孫的地位與處境,還有莫名其妙的毒奶水事件,她這麼草木皆兵也可以理解。至於王媽媽……豪門中人多事雜、關系糾纏,能坐到半個主子地位的人,肯定不會是熱情易親近的性格。所以現在王媽媽這麼和藹可親,多半是隱晦地提醒她少接近沈大奶奶吧?

  聳肩,她又不喜歡這復雜的地方,更不想長住。頂多一年半載,孩子斷奶了,錢存夠了,自然還按照原計劃,重活一次自己的人生去。她是高境界的人,不跟府裡小肚雞腸、爭來斗去的人一般見識,王媽媽實在是多慮了。

  只是王媽媽小心得太過了點,她睡前肚子餓,想吃些從外面帶回來的點心,卻硬被阻止了。

  “這是皇上賜的,不會有問題。”方初晴強抑著沒當場施展鷹爪功把點心搶回,可憐巴巴地說,琢磨著抬出皇上,王媽媽總沒話說吧?

  哪想到王媽媽卻說,“皇上對咱們沈府一向皇恩浩蕩,御賜的點心自然也是極好的。只是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畢竟沒自己生過孩子,哪知道那許多顧忌,可你是當奶娘的,好多東西要忌口。今晚就忍忍,趕明兒回了太太,訂了契,我叫小廚房隨時候著,你什麼時候餓就什麼時候吃,畢竟小少爺身體要緊,就是當奶娘的折騰著點,別人也說不出話去。”

  一番話把方初晴堵得沒法兒反駁,只得遠遠的在大炕的一頭睡下。唉,她不容易呀,重生後第一次睡到了床,頭上還有完整的屋頂,雖然跟她同床的不是帥哥,而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但她的人生哲學就是知足長樂。

  只可惜她感覺沒睡多久就被人輕輕推醒了,好像才合了一下眼似的,抬頭望望窗外,天才蒙蒙亮,掛在迎面牆上的鍾表顯示,清晨五點整。再左右瞧瞧,叫她起床的人卻不是王媽媽,而是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一張圓圓臉、大眼睛上方的長睫毛忽閃忽閃的,整個人顯得機靈甜美。

  “方姐姐,我是牟家的女兒,叫維維。”小丫頭沒等她問就先說,“王媽媽要我來侍候姐姐梳洗,說姐姐不習慣府裡的規矩,有我在旁邊使喚,心裡就不慌了。”

  聞言,方初晴這叫一個受寵若驚,沒想到不幾天的時間就從公司的小白領變成了純粹的剝削階級。以前雖聽說過大丫頭和有權勢的媽媽們也有小丫頭服侍,卻萬料不到自己也有這個待遇,一時之間還真無法適應,只好胡亂應了一聲,壓抑著窮人乍福的喜悅感,起床找衣服穿。可是……沒找到。

  這時維維趕緊從桌邊拿過一套嶄新的衣服道,“王媽媽說了,今兒是姐姐第一回見太太,總要隆重齊整些,只是姐姐身量雖然苗條,卻因為是奶娘……”說到這兒,略瞄了一眼方初晴的胸部,低著頭、紅著臉兒道,“衣裳還是要肥大些好,可惜咱們松風園沒有現成的,想著闔府上下就瀾二爺院子裡的趙媽媽有尺碼合適姐姐的,所以一早就討了一套從沒上過身的新衣來。只是趙媽媽畢竟有了年紀,衣裳的式樣和顏色都老氣了些,姐姐且將就著,咱們府給底下人的春夏衣裳雖然已經做過了,但倘若太太中意姐姐,必定要賞些衣料的,那時再送到針線房做新的就是了。”

  維維口齒伶俐,手腳也麻利,一邊脆生生轉述著王媽媽的話,一邊已經幫方初晴穿好了衣服,又推她坐到梳妝鏡前,靈巧地挽了個髻,然後拿著一面掌鏡照著她的後腦道,“方姐姐,這個發式可好?我覺著這種式樣即樸素卻不老氣,正和姐姐的身份呢。”

  方初晴哪懂什麼發髻,重生時披頭散發,滿臉滿身是血,後來就隨便編一根麻花辮子,拿竹筷子盤於頭頂,現在滿頭烏發梳得服服帖帖,還別了一根玉簪,整個人都顯得清爽干淨多了,她還有什麼話說?不過她只是上圍傲人,說起的時候犯不著害羞吧?難道古代女人沒有胸部?真是難以理解她們的思維。

  她站起身來,見那身褐色繡小團菊的緞子對襟外裳和同色裙子穿在她身上,上圍雖然還合適,但腰身處空蕩蕩地打了好幾個褶,顯得有些滑稽,跟她之前所穿那套的效果也沒什麼不同,只是面料好些,燈光下閃閃發光,看著像……壽衣。

  “這根玉簪是借誰的?”見維維把洗臉水和漱口杯拿了進來,方初晴一邊洗臉刷牙一邊問。

  “是王媽媽送給姐姐的。”維維手上收拾著床,嘴上回答道,“姐姐別看這簪子舊了,卻是老玉,挺值錢的。”

  “那怎麼好意思呢?”

  “姐姐就放心收著吧,王媽媽人可好了,經常賞賜我們東西,逢年過節的時候,老爺太太賞的東西也就過過手,回頭就送人了。”維維道,“不過因為府裡人的穿戴各有定數規矩,有時候就算得了賞也不能亂用,姐姐才來,可要注意了。”

  “啊?”方初晴一愣,心想這不是又回到中學時代了嗎?穿什麼戴什麼也有人管?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7:53

第十一章 規矩真多

 維維抿嘴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更顯可愛,“方姐姐不必擔心,規矩很簡單的。就是粗使的丫頭、婆子、媳婦子們只能戴木釵,穿粗布衣;各院裡的三等小丫頭們或者婆子、媳婦子們能戴銀、穿綢衣;二等丫頭、管事的婆子、媳婦子信可以戴金,但只能是花朵式樣的,還可以穿緞,但不能用紅、綠等正色;只有依依和闌珊那樣的一等丫頭或者在內院走動的管事媽媽們穿戴沒有式樣和花色的限制。不過說起綾羅以及珠寶首飾就只有奶奶、小姐們能用,之間也有詳細區別,那些姐姐就不用特別留意了,反正各房的大丫頭們會記著,不會讓主人們無意中出錯。”

  赤果果的階級歧視呀,居然用服飾來把人分為三六九等,打倒萬惡的舊社會果然是非常必要的!

  “那我……我是說當奶娘,應該算在哪個等級裡?”她問。

  “那要看侍候的主子是什麼人了。”維維驕傲地說,“像方姐姐你,假如太太准了姐姐做小少爺們的奶娘,那可是最有體面的,咱們小少爺是嫡孫,其中一位還是世子,將來要繼承王位的,所以姐姐也會很長臉的。”

  這麼說,她運氣不錯。不過她不是擔心地位問題,反正也不打算多待,什麼事都能忍,她關心的是由地位而決定的待遇問題。

  她用維維遞過來的面脂和護手油搽了手臉,假裝無意地問道,“為什麼要起這麼早呀?”

  “因為太太每天早上都要畫園子裡的花呀。”維維道,“花兒嘛,還是早上起來最精神,所以太太每天起得早,用早飯也早,然後就到畫廬去待上一上午,要是沒什麼重大的事,下晌歇了覺,各房管事的才去報告府裡的大事小情。各院裡的奶奶小姐們要早請安,自然也不能去得遲。其實姐姐起得不算早,我們三等丫頭和粗使丫頭婆子們凌晨四點就起了,梳洗了好侍候各位姐姐、媽媽,然後姐姐、媽媽們再去侍候主子。”說到這兒忽然一笑,“姐姐想必是享慣福的,所以早醒就難呢。”

  方初晴望了一下自己手掌上的繭子,也笑道,“我是小門小戶的出身,不過受了爹娘寵愛,沒吃過什麼苦罷了,在家時只是做些漿洗做飯的粗活,就是手藝不精,更沒那麼多規矩。唉,要是我娘家還有人,也不必到了今天這步田地。”她隨便撒了個謊,把話題岔開了,頭一次特別期待可以得到這份工作。

  天下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縱然陷身大宅門非她所願,但是假如工作輕松、待遇又好、甚至還能配備維維做為長期的生活秘書,其他不如意的事可以完全無視。昨天一夜那對雙胞胎都沒鬧,證明他們是一對吃飽了就睡的豬寶寶,是不挑剔的上佳雇主。

  她現在是預備奶娘的身份,不必侍候其他人,只喂了一遍奶就沒事了,輕輕松松等著跟沈大奶奶一起去早請安。私下問過維維,才知道太太疼惜大奶奶粱竹月才生下孩子沒幾天,特許她不必請安的。但沈大奶奶是守禮之人,產後三天下了地,就恢復了這一程序。通常,太太會留下她一起吃早餐,而她們這些跟著侍候的人要回到松風園才能吃。

  “回稟事情不是在下晌嗎?為什麼這麼早就帶我去?”因為維維是三等丫頭,晨請安這種事輪不上她侍候,所以方初晴趁著還沒動身,趕緊問。

  “想早定下這樁事唄,太太可寶貝咱們小少爺呢,之前吩咐過,找到奶娘立即回報的。”維維可愛的小臉上又流露出驕傲的神色,“其實只要大奶奶點了頭,太太那邊不過走個過場,我猜姐姐肯定會留下的。王媽媽之前還說,就撥我給姐姐使喚,還要我回頭帶姐姐去瀾二爺院裡謝過趙媽媽的贈衣之恩呢。”

  聽她這麼說,方初晴心裡也有幾分踏實,所以之後一直乖巧地保持著沉默,只覺得又穿花拂柳地走了很久才來到另一座院落前,匾額上只兩個字“蘅芷”,給人的感覺就高雅不俗。

  此時約摸早上六點的樣子,但院子裡已經站了十幾個丫頭,個頂個的水靈秀氣,但論起姿色,還是以闌珊為最。

  “太太喜歡安靜,奶奶、小姐們請安,都不帶人進堂屋侍候的,今天特殊,方姐姐自管隨王媽媽進去吧。”依依見方初晴有些發愣,好心地輕推了她一把道,“方姐姐別多說話,只聽吩咐就行了。”

  方初晴點了點頭,緊跟在王媽媽身後。

  因為粱竹月產後體弱,所以是乘著一頂軟轎來的,旁的人早請安是用腿走的,哪敢這麼捧場。她們這邊除了抬驕的兩名健婦外,還跟著依依、闌珊兩個大丫頭、小紫和小麥兩個經常在跟前侍候的二等丫頭,再加上王媽媽和方初晴,一行足有九人之多。

  冷眼旁觀,其他各房的人看到沈大奶奶到了,都露出點不以為然的神色。但難得的是,院了裡人雖然不少,卻只三三兩兩的站著,只偶爾互相低聲打個招呼,或者耳語幾句,一點兒也不吵鬧。當然了,方初晴的出現還是引發了眾人好奇的目光。

  堂屋很大,隱隱約約有一股好聞到的蘭草香氣,令人有神清氣爽之感。方初晴躲在王媽媽背後,跟著行了禮,雖然很好奇,但強忍著不東張西望,擺出“我們村我最老實”的樣子來。

  只聽一個特別柔和好聽的聲音道,“你這孩子,不是說了不必來請安嗎?非要天天到。月子裡,要是折騰壞身子可怎麼好。紫瞳,快扶著你大奶奶。綠眸,搬個椅子來,鋪上瀾兒上回從北邊拿回來的皮毛墊子,現在早晨還冷著呢。”

  方初晴只覺得太太兩個貼身丫頭的名子超級好聽,應答的聲音也清脆,可不敢抬頭瞧瞧模樣,只見身邊一紫一碧兩條緞裙輕巧地轉來轉去,片刻間便安置好了大奶奶。

  “太太,昨晚睡得可好?”不像方初晴想的那樣,粱竹月沒叫“娘親”或者“婆婆”,而是和其他人一樣稱呼這個家的最高女主人為“太太”。而隨著她這聲問候,其他人也才開始恭恭敬敬地請安,看來就算其他人早到了,也要等沈府的大兒媳打頭炮。

  沈家的規矩還真多啊,麻煩死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8:02

第十二章 不一樣的太太

 方初晴腹誹著,耳邊只聽幾個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先問候了太太,然後互相說些客氣話,給人其樂融融卻又廢話連篇的感覺。等彼此寒暄夠了,太太才問道,“月兒,聽說昨晚有聖旨到松風園,皇上親自指了個奶娘給你,可是現在帶來的這個?”

  粱竹月在椅子上欠了欠身,把昨晚的事細述了一遍,包括了所有細節。她說話時,屋裡安靜極了,所有的女人都伸長了八卦的耳朵,生怕漏掉半個字。

  說完,有一個嗓音甜膩的人笑道,“哎喲喲,這皇上舉薦的奶娘倒是頭一遭看到呢,遍天下也尋不到第二個,想必龍目灼灼,是不會看錯人的,咱們家那對小祖宗可有福氣了。”

  沒人回話,只太太很威嚴地頓了一頓道,“月兒,你的意思是怎樣?”

  “媳婦年輕識淺,也拿不定主意,只想著畢竟是皇上差人送來的,應該試試才好。倒沒想到,無思和無我似乎很喜歡她。”粱竹月輕聲道,“所以一早帶來給太太瞧瞧,若是可用,就是她吧。昨兒晚上,無思和無我一直呼呼大睡,倒讓我也安生了一夜。”

  太太輕輕笑了起來,“他們還是兩團肉呢,懂得什麼,吃飽了自然睡得香,就算天塌下來也不管了。”她說得語氣輕松,其他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可太太接下來卻歎了口氣,幽幽地道,“這一點倒是和沅兒襁褓裡的時候……”她沒說下去,聲音哽了一下就轉開話題道,“叫上來我看看吧。”

  粱竹月應了一聲道,“初晴,見過太太。”

  方初晴連忙從王媽媽身後閃身出來,先是低眉順目地團福了一圈,之後給太太施了大禮。雖然變態皇帝江無憂給了她可以誰也不跪的恩典,可現在是薦工,謙虛點總沒錯。以後,她只不跪他,氣死他,哼。

  “初晴……這名字怪好聽的。”太太溫言道,“想來娘家在馬國也不是寒門小戶,必有人讀過書的,才能給自家女兒取這麼個讓人聽著就心裡敞亮的名字。只可惜這命呀,唉,可憐見兒的。你也識得字嗎?抬起頭來我瞧瞧。”

  到這時候,方初晴才能正大光明地抬頭,卻仍然不敢眼神亂飛,以免被人認為輕浮,只望了太太一眼就垂下頭去。為了找份好工作,誰也不容易啊!不過,太太的樣貌帶給她的震撼卻是很大的。

  在她想象中,作為一家之主的太太,要麼是白發蒼蒼、威嚴冷峻的,要麼就是珠光寶氣、身子圓滾滾的中年煤氣罐,可沈家的太太卻是個十足十的美人。並且她的美已經脫離了專注於五官的低級趣味,而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境界,年紀雖然已經快五十,姿容略有殘敗,卻給人幽立水中的蓮花之感,氣質高華。

  怪不得她疼愛喜歡沈大奶奶,原來她們是同一類人,不過沈大奶奶總歸是略遜了那麼一籌二籌。也怪不得她每天早上要畫畫兒了,這樣的人,本來就不應該被凡俗的柴米油鹽所羈絆。

  方初晴是個生活在俗世中,每天為了生存而奔波的人,所以見了太太和大奶奶這樣不食人間煙火似的才女,自然而然就生出了崇拜、並且絕對要敬而遠之的決心。

  “略識得幾個字,而且只能讀,不太能寫。”方初晴小心地回答,她可是從小就怕寫毛筆字的。

  “那也不錯了,長得也很伶俐整齊,果然皇上夠眼力。”太太慢悠悠地道,“人和人都是緣分湊在一起的,即如此,就留下吧。記著,先請濟世堂的孫大夫給診診脈……以防萬一。”說到最後四個字,她的聲音突然冷了起來,令方初晴又想起毒奶水事件。

  粱竹月應了一聲道,“其實不必到外頭請大夫這麼麻煩,讓二弟院子裡的景鸞來看看就行,上回……可是多虧了他。”

  “他通醫理,卻畢竟不是大夫,我還是不太放心,就找孫大夫吧。”太太沒有同意,不知是不是方初晴對八卦太敏感了,她總覺得太太似乎不願意大奶奶和那個什麼瀾二爺太親近。

  而通過在街上遇到的麻婆和肥婆的對話,也看得出這位沈瀾同學在女色一事上不太檢點,類似於現代的鑽石五老王,只戀愛不結婚,流連花叢,可哪朵花也不摘。據說這種人在現代自稱為雅痞,可在方初晴看來,這類人其實是自私自利的自戀大水仙、喜鵲男。

  “聽太太的准沒錯。”那個聲音甜膩的人又笑著拍馬屁道,“不過要我說,咱們沈府裡的水土好、風水佳,淨養出漂亮的人兒呢。先不論其他,單太太和大姐姐房裡的丫頭們就都是掐尖拔上的,和政城的大家千金們也比不了,現在又添了個美貌的奶娘,怪道皇上總往咱們沈府跑呢。”

  “住口,皇上也是你胡亂編排的,當心給你家老三惹來麻煩!”太太怒斥,這時候倒顯出威嚴來了,“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你大嫂子身子不好,家裡的雜事還指望你幫我分憂,你卻這麼口無遮攔,像個什麼話!”

  被罵的人是三爺沈涵的老婆田玉清,嬌小玲瓏的個頭兒,看起來很精明,眼睛像包著一兜水似的,想象不到居然是個大嘴巴。不過她臉皮也夠厚,當眾被罵,卻還是笑嘻嘻地道,“玉清知錯了,太太不要生我的氣,我下次不犯了還不行嗎?”

  太太哼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就聽到屋外一陣喧嘩,不禁輕蹙了蹙眉。她的丫頭紫瞳是個極爽利干脆的性子,又深知主人心意,沒等吩咐就挑簾出去,問道,“大清早兒的,誰在那兒大聲大氣,還有點規矩沒有?”

  話音才落,立即有個本院的小丫頭跑上來,低聲回報道,“是四爺身邊的全贏,急急慌慌地跑來,說有要事要回稟太太。想是四爺……那邊不太妥當。”

  紫瞳一聽,立即挑起了秀氣的長眉,露出憂色來。

  四爺沈洛可是太太心尖尖上的人,偏偏是個不省事的,三天兩頭闖禍。本來像全贏這種小廝不經傳喚是不得到蘅芷院的,但只要沾了四爺的事,所有不行的也都是行的。

  “把全贏帶到廊下,我先問問。”紫瞳當機立斷,明知道事情瞞不住,卻還是悄聲道。

  那小丫頭領命而去,不一刻便帶了個十四、五歲、急得滿頭大汗的小廝來,“見過紫瞳姐姐……”

  “得了,緊著正事說,客氣話免。”紫瞳利落地一抬手,“四爺出了什麼事?可是耽誤不起的?”

  全贏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湊近紫瞳,急急地說了一番話,紫瞳的眉頭更緊地鎖起來,吩咐道,“你就在這兒候著,仔細著嘴,別滿嘴胡沁,等我請太太示下。”說完,匆匆回了屋。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8:26

第十三章 說來說去,為的是錢

 “可是老四又作出什麼禍來了?”前腳踏進門檻,太太就急著問,想是聽到了一星兒半點的動靜。

  “太太別急,並沒有。就是……四爺身上不大方便,被困在外面了。”紫瞳安慰道。

  太太一聽,眼圈就紅了,騰地站起來,“那就是大事!快說說,到底他又怎麼了?別磨蹭啦,這屋裡也沒有外人。”她心疼自己的小兒子,也知道他的荒唐事根本瞞不住,干脆也顧不得許多了。

  紫瞳很清楚這事耽誤不得,於是簡略地道,“四爺在翠雲班賞花,一連三天沒出來,許是喝多了酒,今天早上一高興,手腳不聽使喚了。”

  “還不快派人去抬,把孫大夫一同請去。”太太急得不行,“柔和著勁搬動他,可別硬掰了手腳。”

  紫瞳忙攔道,“不行呀,太太。往常四爺不舒服,好歹衣裳還齊整,現在……不如叫二爺院子裡的景鸞跟著走一趟,他針灸的手法比孫大夫還強呢。”

  太太想到自己的小兒子是個極好面子的人,當下點頭同意,一連氣兒催著紫瞳去找大管家張傑,又催綠眸去叫景鸞,寧靜的早上就這麼著給鬧得雞飛狗跳,她那安詳嫻雅的模樣也變得氣急敗壞起來。看起來但凡當娘的,遇到兒子的事沒有不急的,再不食人間煙火也得落下凡塵。

  方初晴縮在一邊,只當看好戲了。

  聽紫瞳的口氣,四爺沈洛去的定然是煙花之地。賞花?指不定賞的是什麼花呢?不過貌似他身有隱疾,在外面犯了病,又羞於被外人知道內情,這才打發人回家,好讓家裡人去抬他。

  看來在這個家裡,於“色”字一事上,不著調的不只是二爺沈瀾,這位四爺沈洛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三天在外面野著不著家,你就不管管?”等打發人去接沈洛了,太太坐立不安,狠狠剜了老四的媳婦李佳如一眼。

  李佳如年紀和田玉清差不多,身段略豐滿些,銀盆臉、貴妃手,身材高大,看起來很富態,就是有點土氣,除了請安外,似乎沒說過什麼話。此時聽聞太太責備她,也不反駁,只低下了頭,但方初晴距離她很近,聽到她暗暗咕噥,“你都管不了他,叫我怎麼管?”

  “太太先別上火。”大奶奶粱竹月軟糯清涼的聲音傳來,奇異地安撫了太太躁亂的心緒,“四弟這是老毛病了,景鸞的醫術又高,斷不會出什麼事的。不如太太先傳飯,不然四弟知道太太為著他吃不下,不知又怎麼心疼了。”

  咦,難道這個眠花宿柳的家伙還是個孝順的?果然是個人就有優點呀,除非他不是人!

  方初晴正對豪門秘史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太太聽了大奶奶的話,點頭道,“你說得對,可是那個孽障在外面不知生死,我實在吃不下。你們先散了吧,綠眸,扶我到裡屋躺躺,差個小廝在二門處等著,有了消息立即通知我。”

  她即這樣說,其他人怎麼會違逆?一屋子人全都施禮退出,臨出門時,田玉清好心插話道,“太太,您好歹喝點熱乎的也行呀,不然沒有力氣,待會兒怎麼教訓四弟?”也不知她這話是好意還是歹意,反正她是極不會說話的,偏偏又愛多嘴,氣得太太臉色清白。但這位太太也確實算是好脾氣了,居然沒有大罵三兒媳,只不理會,自顧著回裡屋了。

  出了蘅芷院的大門,三位不太惹眼的沈府小姐先行告辭離開了。田玉清看著小姑們走遠,對李佳如埋怨道,“四妹妹你也是的,怎麼就不想法兒挾制四弟干點正經事呢?賞花?什麼花要賞得三天不著家,這樣的瞎話兒都編來騙人。沈家諾大的家業,表面上說是二哥管著,我們家老三協理。可是呢,任誰都知道二哥一年中倒有半年待在北方戎邊,頂多兼顧著咱們家北邊的產業,南邊的事全是我們家老三張羅。四弟不幫忙就算了,怎麼還添亂?翠雲班又是什麼地方?銷金窟,迷魂帳,老四豪爽勁兒一上來,還不得扔裡頭多少銀子。說句打嘴的,這不是敗家嗎?”

  “他要這樣,我有什麼辦法?”李佳如土土慫慫地還嘴,“他那潑猴一樣的性子,就二哥鎮得住他。我一個婦道人家,有什麼能為?”

  “那是因為二哥生氣了真揍他,連太太也攔不住。”田玉清一撇嘴道,“敢明兒你備下一根面杖,下死手打他一回,包管他從此聽話。就他那小胳膊小腿的,肯定沒力氣抗著你。”

  “那樣他就會把我休了,到時候還有誰來給三姐姐欺侮?”李佳如低著頭頂了一句,“要說咱們家南邊的產業,我倒記得是景鸞在管,三哥每天可也挺閒在的。”

  “嘿,你這丫頭,我這不是為著你嗎?你倒攀對起我來了?”田玉清提高了嗓門,“老四不成器,倒霉的會是誰?再說金山銀山也架不住流水價往外送,你當老四花的是你們自己院的錢哪?到時候太太一動嘴,又從公帳上出。”

  原來她說來說去,為的是錢。

  方初晴津津有味的看這出宅斗戲,總覺得四奶奶李佳如是塊棉花糖,不起眼,但也讓人無處著力。看不懂的是三奶奶田玉清,按理說這種大宅門中不會有這種炮筒子一樣直接的人物呀。

  “三姐姐看著不公,自去找太太便了,跟我提也沒有用,我們院裡都是四爺說了算,我一分多余的錢也見不著。”李佳如的聲音仍是低低平平,可道理上仍半句不讓。

  “你……你氣死我了。大姐姐,你倒給評評理,我說的對也不對?”田玉清似乎給氣著了,把話題扔給大奶奶粱竹月。

  粱竹月顯得很疲憊,虛弱一笑道,“萬事有太太呢,咱們做媳婦的不好多嘴。還是等老四回來再說,也不知他那身子要緊不要緊。現在都先回院吧,下晌還得到太太那兒去看看,別真出什麼事。”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8:37

第十四章 一年活契

 田玉清哼一了聲道,“是呀,我才是閒吃蘿卜淡操心,太太春秋正盛,萬事自有她老人家做主,二哥那邊還有景鸞坐陣,我多管閒事了。不過大嫂,老四不比二哥。二哥雖然風流,好歹不吃窩邊草,可咱們家老四……是個眼珠子活泛的,院裡的大姑娘小媳婦的,但凡生得整齊些,過了他的眼就跑不了。上回太太著實打罵了他一回,你院子裡丫頭他才不敢打主意了,可現在這個美貌的奶娘你可看住了,到處亂跑的話,那奶還不知喂了誰去。”

  她最後那句話說得露骨,除了方初晴外,包括說話者田玉清內都紅了臉。不過倒不是方初晴純真地沒聽明白她的意思,實在是現代人臉皮厚,這種程度的曖昧話兒,根本不放在心上,只眨眨眼,假裝犯傻聽不出來。

  “好啦,知道你是好心。其實四妹妹是個老實頭,讓她管著老四也是為難為她。”粱竹月息事寧人地笑道,“快回吧,我都站不住了,閒了咱們再說話兒。”

  李佳如一聽大嫂子發了話,立即告退。粱竹月又安撫了田玉清幾句,坐上軟轎回了松風園。方初晴緊跟在一行人最後,對沈府的情況有了個初步的了解。

  很簡單:大兒子沈沅想必是個好的,因為松風園貌似沒有妾室和通房丫頭一類的人,想來夫妻感情相當的不錯,在朝裡也有功名,還是皇上的拜把兄弟,可惜他死得早。

  三兒子情況不明,但三兒媳卻真是夠上竄下跳的,顯然太太不待見她。

  四兒子是太太的心頭肉,不過是個好色的敗家子,屬於那種少女蒼蠅從他眼前一過,也變成婦女蒼蠅的類型。以後為了自身安全,她得躲著點兒這位四爺。

  這家的二兒子嘛,貌似很厲害,在家裡沒人敢管,在朝中擔著半壁江山,這麼大年紀也不肯為一朵花放棄整個花園,但是他不對家裡的女性下手,這樣她就安全多了。

  還有一個,就是景鸞,一直聽各種人提起他,看來又會看病,又會管帳,是個才子吧?只是不知他在這個家是個什麼身份,和二爺沈瀾又是什麼關系呢?

  好興奮,親眼見識豪門恩怨,比看電視劇過癮多了,因為參與感和代入感都很強烈。而且她才只見到了冰山一角,還有眾多人物沒有出場、沒有了解呀。

  “初晴呀,你是自由身,所以你看是訂個一年契約,還是三年契呢?你若想再多訂,也有的商量。”回到松風園,方初晴就被叫到大奶奶房裡問話。當然啦,大奶奶只是聽,其他事仍由王媽媽執行。

  “一年吧。”她答。

  王媽媽露出驚訝的神色道,“怎麼只訂一年?咱們給的工錢可是最高的,府裡的吃穿用度,說句托大的話,比尋常富貴人家的主子還好,你不願意多待嗎?”

  方初晴不想長時間為奴為僕,所以當然不會長駐沈府。此時聽王媽媽問起,忙說出早想好的說詞道,“王媽媽,誰都知道在沈府是享福,初晴也感激太太、大奶奶和王媽媽的善行。可是為人無功不受祿,為著小少爺們的身體著想,一年後就該斷奶,到那時,我為什麼要白拿沈府的錢呢?所以我想存點盤纏,來年回家鄉去就好。”

  說完,無意中瞄了粱竹月一眼,結果又見到她那極度不信任和絕對懷疑的目光,非常不友好,而且令人後背一層層起雞皮疙瘩。

  她理解粱竹月的心態,嫁的男人又是長又是嫡,絕對的根正苗紅,可惜早逝了。好在她生下了一對更加根正苗紅的金孫,不過這對她是好事,卻擋住了很多人覬覦的利益。大宅門中生活不易,有很多可怕的明爭暗斗,寶寶們沒有父親保護,祖輩們總有鞭長莫及的時候,毒奶水事件就是一個例子,所以她難免過分緊張。

  不過,希望她不要變態才好,現在她看誰都像壞人,實在有點過了。

  “那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倘若那時小少爺們還沒斷奶,再行續約就是了。”王媽媽一邊說一邊拿出契約。她真不愧是松風園大總管似的人物,在早上的忙碌中能把所有事都安排妥當。

  “月銀二兩,其他一切吃穿用度就比照府裡的規矩。”王媽媽詳細解釋,忽爾又笑道,“識得字就是有好處,你自己細看看,倒省了我不少口舌,往後說不定還能幫我點忙呢。”

  方初晴謙虛一笑,沒有說話,其實心裡在盤算這工錢是否合理。

  她才重生不久,對這個世界的金錢概念和換算方法不是很清晰,只知道這時空的一兩銀子是十貫,一貫是一百文,也就是說一兩銀子是一千文。銅錢挺重的,和現代的硬幣一樣,一般人隨身攜帶的銅錢頂多幾十文,到了一定數目就換成碎銀子,數目更大的就有銀票,買賣東西的商家都有稱銀子的星秤。

  再想想,一個包子兩文錢,她飯量大,一頓大約能吃三個,一天就是九個,若是發揮好呢,每天以十個包子計,就需要二十文,一個月是六百文。如果普通人在家做飯吃,還會省些。這樣算來,她一個月二兩銀子,也就是兩千文的工錢,足夠養活一家三口白白胖胖的了。況且沈府還包吃包住,四季發新衣裳首飾和被褥,這錢算是淨剩的,如此一合計,她可算是高薪人士呢。

  王媽媽見她不語,以為她對工錢有想法,忙道,“這月銀可是和府裡一等大丫頭的一樣,實在算不得少了。況且這是指喂養一個小少爺,倘若你的奶水足夠,再不用請旁的奶娘,月銀和用度會加一倍給你,絕對不會虧待人的。”

  方初晴一聽,樂得差點蹦起來,好在她狡猾狡猾滴有,只是臉上露了點喜色,笑道,“我知道大奶奶和王媽媽都是寬宏慈善的人,我也沒什麼不樂意的。就是我識字不多,有幾個字不認識,辨認了一下罷了。”說完,就在一式兩分的契約上簽字按手印。好在她的名字簡繁體是一樣寫法,她除了寫毛筆字差勁,字跡歪歪扭扭外,倒還讓人辨認得出來。

  王媽媽把簽好的契約拿給大奶奶看,完了又還給方初晴一張,讓她仔細收好。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9:12

第十五章 和老板睡一起

 一邊的大奶奶粱竹月此時又露出疲倦的神色道,“今兒太太心情不好,沒有什麼賞賜,不過上回大姑奶奶給我好些布料還沒用過。王媽媽,你拿幾匹合用的給初晴做幾件衣裳,畢竟是我兒的奶娘,總要體面些才好。”

  王媽媽應了一聲,又道,“我安排初晴住在後院的東廂,離著依依和闌珊很近,方便照應。但晚間……”

  “晚上就睡到我這屋的外間,無思和無我離我遠了,我不放心。”粱竹月接過話來道,“再說,倘若他們半夜餓了,難道再著人去叫初晴嗎?”

  凡事沒有十全十美。方初晴聞言不斷告誡自己,雖然很不願意和老板睡在一起,但看在高薪且工作輕松的份上……她忍了。

  接下來整整一天,她都很忙碌,早飯後先被王媽媽介紹給了松風園的所有僕人:一等大丫頭兩名、二等丫頭四名,三等丫頭八名、粗使丫頭、婆子、媳婦子若干,有自己的小廚房,其中廚娘兩名,林林總總,只侍候一個大奶奶外加嬰兒期小少爺兩名,就有三十多個僕人,擺得譜大了去了。

  人多,她一時也認不齊全,只看到她熟悉的三等小丫頭維維對著她笑。至於說一等大丫頭依依和闌珊,人家是大奶奶身邊知近的人,再說又早認識了,自然不會等著和她見面。

  然後,她就到分給自己的“宿捨”去看了看,見後院整潔清靜,而她的房間雖小,卻設施齊全、被褥干淨,環境很是不錯。午飯後,她先是喂了遍奶,之後王媽媽說把維維正式拔給她用,她就在維維的陪同下到針線房去量體裁衣,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話兒,倒也並不無聊。

  在打聽之下,她對現在的工錢就更滿意了,因為沈府中的月銀發放規律是:粗使丫頭、婆子、媳婦子們月銀只有三、四百文;三等小丫頭們是半兩;二等丫頭、廚娘是一兩;一等大丫頭是二兩;管事的媽媽和爺屋裡頭的人是三兩;小姐們是四兩;姨娘、妾室是五兩;主子奶奶是十兩;就連太太的月銀也是有定數的,不過比較多就是了,足足有二十兩,夠普通小戶人家一年的花費了。

  也就是說,她在僕人中的待遇僅次於管事的媽媽,比如王媽媽。而如果她夠爭氣,一個人能喂跑那兩個小東西,就有四兩銀子賺,比王媽媽的月錢還多。

  想到這兒,她不禁低頭看看自己,暗道,“兩只小乳豬呀,一定要努力,多出奶水多出力,這樣大家都有好日子過。”其實沒人吃奶的話,她的胸部還漲痛得很,這樣又能緩解自身苦惱,又能賺錢的好事真是打著燈籠也沒地兒找去。

  不過想想那些粗使的僕人賺那麼少,又覺得有點可憐。

  維維對此卻不以為然,“就這樣兒,外面的人爭破腦袋也還擠不進來呢。太太心善,從來不克扣下面的人,那些粗使的雖然月銀不多,但待在府裡就省下了家裡的嚼用,逢年過節的還有賞賜,而且吃喝穿戴也比在家的強,焉有不樂意的道理?”說到這兒,見左右無人,悄悄地對方初晴道,“其實得臉的大丫頭們每月得的賞賜比月銀還多呢,倒比還要賞賜下面人的主子小姐們手寬些。”

  方初晴點點頭,倒不怎麼羨慕,畢竟那是飛來鳳,不如自己本來就應該賺的感覺踏實,“那兩個小少爺有沒有月銀呢?”

  “爺們自然沒有月銀,各院的產業分紅都在他們手裡攥著呢,可以隨意支配。”維維道,“不過小少爺們還沒成年,不能隨意動用那筆錢,所以月銀和主子奶奶一樣,是一人十兩,由大奶奶代領。”

  啊!真沒想到兩個吃奶的娃居然是兩個小財主,可惜他們不會說話,不能說:哎呀,方奶娘的奶真甜呀。來,把我這個月的月銀全賞給她。不過,想來沈大奶奶才是最大的財主,沈沅既死,松風園的分紅錢全歸她管用吧?

  一問維維,果然。不過小丫頭又補充道,“各院的一切吃穿用度全是從公帳裡拔,咱們大奶奶為人又樸素,不好事,每月的月銀除了賞賜下面的人,沒什麼花銷的。我雖不是管事的,不明白很多事,但想來大奶奶那些錢都存了體己傍身,分紅的錢根本用不著動用。”

  “可是這樣很不公平啊。”方初晴沖口而出。

  說完,她本來有點後悔自己的多事,沒想到維維卻撇了撇嘴道,“可不是嘛。咱們松風園人口少,嚼用也少,不比那幾院,尤其是……”她伸出四根手指,低聲道,“那院裡被抬舉成妾室的不過三房,但爺屋裡的頭的人卻有十幾二十個,月銀都是眾公帳中出,沒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爭風吃醋,只胭脂水粉、花兒朵兒的錢就比其他幾院合起來的用度還多。”

  怪不得三奶奶田玉清說話總夾槍帶棒呢!方初晴想,這也難怪人家,這位四爺確實很敗家,要知道對於大家庭來說,銀子的事可是天大的事啊。

  “我聽說瀾二爺院子裡也有很多女人。”她再打聽,心想既然要在這裡生活一年,理應對府裡的情況多加了解,免得觸犯了什麼,自己倒霉。

  “二爺情況不同嘛。”維維頓了一頓才道,“我聽二爺院裡的趙管事說,就是借姐姐衣裳那個趙媽媽的男人,他說二爺雖然是朝中重臣,還管著沈家這麼大的產業,但他的廣武院只按規矩取分紅,從不多占便宜,更不用公帳上的錢。”

  “啊?這麼大公無私。”方初晴有點不信。

  “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啦。但是二爺在北邊有馬場,是當年打退圖國入侵後,皇上賞賜的,不算沈家的產業。聽趙管事說,現在咱們江國不管是軍馬、夫馬還是什麼馬,七成從二爺的馬場中出,算算吧,這一年能賺多少錢哪。”

  大財主啊!應該多親近親近。

  方初晴下意識地擦了擦口水,琢磨著沈瀾有這樣近乎於壟斷的生意,又有沈家產業的分紅,自然看不上公賬上那點小錢了。

  再看維維,提起二爺時沒有說到四爺時掩飾不住的厭惡神情,反而流露出了些崇拜和尊敬的意思,甚至小臉上還有些可疑的微紅。有問題!看來這丫頭對二爺沈瀾很有好感,再想起之前聽到的麻婆與肥婆的對話,方初晴腦海裡出現了紅樓寶二爺的形象。

  又有錢、又靚仔,到哪兒都吃得開,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這位二爺還真是個能人,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做得好。”她隨便感歎了一句。

  哪想到維維的小臉又紅了一層,吃吃笑道,“姐姐雖然是馬國人,可是來江國就沒聽過我們二爺的名頭嗎?再說了,二爺有景鸞協助,自然什麼事都做得好。景鸞多聰明啊!”

  又是景鸞,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呀。他……是人吧?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39:25

第十五章 和老板睡一起

 一邊的大奶奶粱竹月此時又露出疲倦的神色道,“今兒太太心情不好,沒有什麼賞賜,不過上回大姑奶奶給我好些布料還沒用過。王媽媽,你拿幾匹合用的給初晴做幾件衣裳,畢竟是我兒的奶娘,總要體面些才好。”

  王媽媽應了一聲,又道,“我安排初晴住在後院的東廂,離著依依和闌珊很近,方便照應。但晚間……”

  “晚上就睡到我這屋的外間,無思和無我離我遠了,我不放心。”粱竹月接過話來道,“再說,倘若他們半夜餓了,難道再著人去叫初晴嗎?”

  凡事沒有十全十美。方初晴聞言不斷告誡自己,雖然很不願意和老板睡在一起,但看在高薪且工作輕松的份上……她忍了。

  接下來整整一天,她都很忙碌,早飯後先被王媽媽介紹給了松風園的所有僕人:一等大丫頭兩名、二等丫頭四名,三等丫頭八名、粗使丫頭、婆子、媳婦子若干,有自己的小廚房,其中廚娘兩名,林林總總,只侍候一個大奶奶外加嬰兒期小少爺兩名,就有三十多個僕人,擺得譜大了去了。

  人多,她一時也認不齊全,只看到她熟悉的三等小丫頭維維對著她笑。至於說一等大丫頭依依和闌珊,人家是大奶奶身邊知近的人,再說又早認識了,自然不會等著和她見面。

  然後,她就到分給自己的“宿捨”去看了看,見後院整潔清靜,而她的房間雖小,卻設施齊全、被褥干淨,環境很是不錯。午飯後,她先是喂了遍奶,之後王媽媽說把維維正式拔給她用,她就在維維的陪同下到針線房去量體裁衣,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話兒,倒也並不無聊。

  在打聽之下,她對現在的工錢就更滿意了,因為沈府中的月銀發放規律是:粗使丫頭、婆子、媳婦子們月銀只有三、四百文;三等小丫頭們是半兩;二等丫頭、廚娘是一兩;一等大丫頭是二兩;管事的媽媽和爺屋裡頭的人是三兩;小姐們是四兩;姨娘、妾室是五兩;主子奶奶是十兩;就連太太的月銀也是有定數的,不過比較多就是了,足足有二十兩,夠普通小戶人家一年的花費了。

  也就是說,她在僕人中的待遇僅次於管事的媽媽,比如王媽媽。而如果她夠爭氣,一個人能喂跑那兩個小東西,就有四兩銀子賺,比王媽媽的月錢還多。

  想到這兒,她不禁低頭看看自己,暗道,“兩只小乳豬呀,一定要努力,多出奶水多出力,這樣大家都有好日子過。”其實沒人吃奶的話,她的胸部還漲痛得很,這樣又能緩解自身苦惱,又能賺錢的好事真是打著燈籠也沒地兒找去。

  不過想想那些粗使的僕人賺那麼少,又覺得有點可憐。

  維維對此卻不以為然,“就這樣兒,外面的人爭破腦袋也還擠不進來呢。太太心善,從來不克扣下面的人,那些粗使的雖然月銀不多,但待在府裡就省下了家裡的嚼用,逢年過節的還有賞賜,而且吃喝穿戴也比在家的強,焉有不樂意的道理?”說到這兒,見左右無人,悄悄地對方初晴道,“其實得臉的大丫頭們每月得的賞賜比月銀還多呢,倒比還要賞賜下面人的主子小姐們手寬些。”

  方初晴點點頭,倒不怎麼羨慕,畢竟那是飛來鳳,不如自己本來就應該賺的感覺踏實,“那兩個小少爺有沒有月銀呢?”

  “爺們自然沒有月銀,各院的產業分紅都在他們手裡攥著呢,可以隨意支配。”維維道,“不過小少爺們還沒成年,不能隨意動用那筆錢,所以月銀和主子奶奶一樣,是一人十兩,由大奶奶代領。”

  啊!真沒想到兩個吃奶的娃居然是兩個小財主,可惜他們不會說話,不能說:哎呀,方奶娘的奶真甜呀。來,把我這個月的月銀全賞給她。不過,想來沈大奶奶才是最大的財主,沈沅既死,松風園的分紅錢全歸她管用吧?

  一問維維,果然。不過小丫頭又補充道,“各院的一切吃穿用度全是從公帳裡拔,咱們大奶奶為人又樸素,不好事,每月的月銀除了賞賜下面的人,沒什麼花銷的。我雖不是管事的,不明白很多事,但想來大奶奶那些錢都存了體己傍身,分紅的錢根本用不著動用。”

  “可是這樣很不公平啊。”方初晴沖口而出。

  說完,她本來有點後悔自己的多事,沒想到維維卻撇了撇嘴道,“可不是嘛。咱們松風園人口少,嚼用也少,不比那幾院,尤其是……”她伸出四根手指,低聲道,“那院裡被抬舉成妾室的不過三房,但爺屋裡的頭的人卻有十幾二十個,月銀都是眾公帳中出,沒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爭風吃醋,只胭脂水粉、花兒朵兒的錢就比其他幾院合起來的用度還多。”

  怪不得三奶奶田玉清說話總夾槍帶棒呢!方初晴想,這也難怪人家,這位四爺確實很敗家,要知道對於大家庭來說,銀子的事可是天大的事啊。

  “我聽說瀾二爺院子裡也有很多女人。”她再打聽,心想既然要在這裡生活一年,理應對府裡的情況多加了解,免得觸犯了什麼,自己倒霉。

  “二爺情況不同嘛。”維維頓了一頓才道,“我聽二爺院裡的趙管事說,就是借姐姐衣裳那個趙媽媽的男人,他說二爺雖然是朝中重臣,還管著沈家這麼大的產業,但他的廣武院只按規矩取分紅,從不多占便宜,更不用公帳上的錢。”

  “啊?這麼大公無私。”方初晴有點不信。

  “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啦。但是二爺在北邊有馬場,是當年打退圖國入侵後,皇上賞賜的,不算沈家的產業。聽趙管事說,現在咱們江國不管是軍馬、夫馬還是什麼馬,七成從二爺的馬場中出,算算吧,這一年能賺多少錢哪。”

  大財主啊!應該多親近親近。

  方初晴下意識地擦了擦口水,琢磨著沈瀾有這樣近乎於壟斷的生意,又有沈家產業的分紅,自然看不上公賬上那點小錢了。

  再看維維,提起二爺時沒有說到四爺時掩飾不住的厭惡神情,反而流露出了些崇拜和尊敬的意思,甚至小臉上還有些可疑的微紅。有問題!看來這丫頭對二爺沈瀾很有好感,再想起之前聽到的麻婆與肥婆的對話,方初晴腦海裡出現了紅樓寶二爺的形象。

  又有錢、又靚仔,到哪兒都吃得開,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這位二爺還真是個能人,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做得好。”她隨便感歎了一句。

  哪想到維維的小臉又紅了一層,吃吃笑道,“姐姐雖然是馬國人,可是來江國就沒聽過我們二爺的名頭嗎?再說了,二爺有景鸞協助,自然什麼事都做得好。景鸞多聰明啊!”

  又是景鸞,這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呀。他……是人吧?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0:06

第十七章 三個月來的第一次

 當四爺身子大好了,太太才想起兩個金孫的奶娘來,高興之下賞了匹天藍色的貢紗。方初晴看過,那面料垂感一流,雖然很薄,穿起來涼快,卻一點不透亮,非常適合做夏天的衣裙。

  不過她覺得穿一身天藍色不太好看,干脆借花獻佛,為了搞好關系,拿那匹布給自己、依依、闌珊和維維每人各做了一件上衣。事前,她根本沒和依依和闌珊說,只讓維維送了布料去針線房,然後選了不一樣的式樣。至於尺寸,但凡府裡的下人們做過一次衣裳,針線房的人都會記下數字,省得下回做的時候耽誤時間,除非這人的身材變化太劇烈才會重新量過。

  所以當衣服拿來的時候,依依和闌珊極為意外,很承方初晴的情。其實她們的衣服多了去了,自然不在意別人孝敬,可官還不打送禮的呢,何況貢紗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那份心總是真誠。也因此,她們對方初晴的態度熟絡了些,尤其闌珊,那是個直性子,喜歡不喜歡全寫在臉上。方初晴一直奇怪她這樣沒心機的人是怎麼在大宅門中生存到現在的,居然還全息全影兒的沒傷殘。

  總之,方初晴在沈府的日子過得挺舒服的,但凡事有限度,眼見無思和無我就要過百日了,她終於感覺自己像在做一個豪華監獄一樣,在院子裡待不去了,想出去透透風,哪怕一次也好。

  把自己的意思和維維一說,維維露出為難的表情道,“大奶奶和王媽媽不願意姐姐出去,也是怕有人起了壞意,到時候姐姐的好日子只怕要到頭了。”

  所謂好日子,是指方初晴每月的四兩月銀。

  她夠爭氣,在小廚房的調養下,奶水很足,現在樂滋滋的一人拿雙份的錢。不過她怕胖,一直背著人在自個兒屋子裡苦練瑜珈塑型,一早一晚還繞著回廊猛走一個小時。

  人家問她,她就說為了保持血液通暢,還說流汗也能排出身體裡不好的東西,對奶水有好處。所以最近她整個人雖然被滋補得格外水靈,腰身倒纖細苗條了起來,如果別人不知道,還真看不出她是奶娘,以為是哪家的俏娘子呢。

  其實……她本來還想冒充少女來著,可惜……唉……

  “上回奶娘中毒的事我知道,但我頂多不在外面吃東西、喝水就好了。”方初晴道,“總這麼圈著,就算我每天滿院亂跑也沒有用,氣血不順,怕對無思和無我也不好。”她直接稱呼兩個寶寶的名子,是因為大奶奶覺得以她的身份稱呼兩個寶寶為少爺會折了寶寶們的福氣。所以這院子裡,她與王媽媽、依依和闌珊是直接叫寶寶的名字的。

  “但是現在全府上下的人都在忙活小少爺們的百日宴,這時候提起這事怪不長眼的。”維維仍然一臉難色,之後像下定什麼決心似的道,“不然這樣。王媽媽只說不希望姐姐常往府裡的其他各處逛,卻沒說不許姐姐出門。上回二爺院子裡的趙媽媽借給姐姐衣服,說是會謝謝人家,但一直忙忙叨叨的沒得空去,不如我陪姐姐走一趟,只當散散心了。”

  不管是去哪兒,只要能出門轉轉就好。方初晴很高興,笑道,“還是維維妹子聰明,那就定明天早上好了。現在已經四點多了,一會兒就到了無思無我吃奶的時間,我走不開。”她眨眨眼。

  喂奶三個月後,她的乳汁分泌比較旺盛,寶寶們的飲食也規律了起來。而因為大宅門規矩多,雖比不得皇宮,卻也是極講究的,所以太太特意派了一位延慶大娘和一位青蘋嫂子,兩個專門養育寶寶的專家來看護金孫。

  也就是說,除了喂奶,方初晴是沒“資格”侍候寶寶的。如此一來,她每天清閒得很,盡管她已經被這兩個寶寶引得母性泛濫,想多親近,但除了喂奶時倒沾不得邊,就算喂奶,身邊也總有人,好像是監視她似的,也不知是不是大奶奶故意這麼嚴格。

  似乎……大奶奶不大喜歡她,只是為了無思和無我,為著皇上的面子,不得不留用她。

  第二天早上,維維早飯後就打扮得整整齊齊地來找方初晴。此時方初晴也准備好了,因為冒充少女之心不死,所以雖然維維是專門拔來侍候她的,可她卻不願意再梳古代發髻了,只高高扎一條麻花辮,然後用那只古玉簪盤於頭頂。

  她來沈府時日尚淺,也沒逢過什麼重大節日,所以得賞很少,首飾總共就這根王媽媽送的玉簪子和一套大奶奶賞的金三件,衣服也就那幾身。但她只是出松風園散散心,也沒什麼特殊目的,於是就沒刻意打扮,脂粉不施,清清爽爽。不過因著怕熱,上身穿著那件新做的、天藍貢紗的琵琶襟小褂,下面系了一條宮緞素雪絹雲形千水裙,可惜這時代沒有涼鞋,布襪子配軟緞繡花鞋還是挺熱的。幸好這時空的女人不裹腳,不然還得受罪。

  “不帶件金首飾嗎?”維維瞄了瞄梳妝桌前那只木制雕了獸頭花紋的妝奩。

  這位奶娘姐姐和別人不一樣,不太愛打扮,每天只洗得干干淨淨的就完了。倒是對月銀和財務看得很緊,連她這麼知近的人,也不知道那些東西都藏在了哪兒。

  “大熱的天,金子貼著肉,讓汗淹著多難受,秋老虎熱死人。”方初晴站起來,從櫃子裡拿出一匹從未謀面的大姑奶奶賞的元色八絲緞子道,“拿這個送給趙媽媽可好?畢竟穿過人家一套沒上過身的衣服,也不好還回去。而且這顏色我穿著有點老,不如當還禮,好歹也是個意思。”

  “挺合適的。”維維從櫃子中找出一塊素色洋布,把緞子包起來挽在手上,帶著方初晴出了門。

  其實不過是從小院到了大院,但方初晴仍然有逃出生天的感覺。而這一回,陪著她的只有維維,她不用再擔心東看西看會被人誤以為輕浮,仔仔細細觀賞起園景來。

  唉,三個月來第一次呀!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0:15

第十八章 迷路

 聽說沈府大宅是當初太太親自督造的,今日一見,果然是處處顯示出獨到的心思,真個處處精致。松風園屬於風格古拙、格局工整型,花園裡沒有艷麗的花朵,只在別致處種三兩桿竹子和矮小的松樹,堂屋寬敞華麗,前有庭院,後有樓閣,走廊能容納一席宴席,滿院俱是淡雅高潔的風姿。而府內其他各處景色雖不相同,卻也門庭雅致,屋捨清麗,花團錦簇之中,偏偏讓人感覺分外自然,大處不提,細節處也一點匠氣沒有。

  因為存心是逛逛園子的,所以方初晴和維維二人沒有直奔二爺所居的廣武院,而是隨性而行。只見府內所有的石階都是由有紋理的石頭剝開制成,在石階的縫隙中還長著一些野花草,枝葉紛紛,有的石階上還有些形狀不規則的苔蘚痕跡,顯然全是特意做出來的。

  池塘邊的欄桿是石雕蓮花柱,亭子、樓台、走廊,全用的是朱紅欄桿,頂部是柿子形狀,中部是綠色荷葉寶瓶的形狀。照壁是有紋理的名貴木料制成,池塘上的石橋上雕刻著雲氣景物,做工精細,絕不超過三個轉折,木橋則絕無直角轉折,假山營造出的小溪山泉的邊還種著繡墩草。花木間的小徑全部用石子鋪成,周圍以碎瓦片斜著嵌徹,古色古香的。

  總之,沈府內的一草一木都是太太精心布置,顯示出超然而高雅的品味。這類的當家主母,應該會很好相處的吧?因為她高雅驕傲嘛,自然不屑和市井之人算計營頭小利。

  方初晴重生前雖然計算機專業工作者,但自小就喜歡園林建築,有時間就參觀賞玩,此時一想到天天可以看這極致美景,還可以置身其中,更覺得留在沈府當奶娘是絕對正確的選擇。

  正逛得高興,遠遠卻看到三奶奶田玉清帶著兩個貼身丫頭春花和秋月急匆匆走來,方初晴和維維躲閃不及,被她撞個正著。

  “你們是松風園的不是?”她指了一下維維問,說完話就站在一邊氣喘,大熱的天,臉色卻不太好看。

  維維應了一聲,乖巧地跑過去,拿帕子擦了擦旁邊的一個石礅子,請田玉清坐下,還介紹道,“奴婢是松風園的三等丫頭維維,這是我們小少爺的奶娘,方初晴。”

  田玉清愣了一下才想起有這麼個事,不禁搖頭道,“看我這記性,快三個月沒見著倒忘記了。哎,你們家大奶奶真會養人,一個奶娘都滋潤得水蔥兒似的,我還當是又二爺或者四爺新招進屋裡頭的美人呢。你這丫頭小小年紀倒也會來事,既如此,就幫我跑個腿吧。”說著朝自己的丫頭擺了擺手指。

  春花和秋月立即上前,把各自懷裡抱著的錦匣交到方初晴和維維手裡。

  方初晴一愣,怎麼還需要她做什麼事嗎?

  維維也嚇了一跳,忙道,“三奶奶讓奴婢跑腿是看得起奴婢,不過方姐姐一直沒出松風園,不大認識路呢,不如兩件事全賞了奴婢做吧。”

  田玉清擺了擺手道,“你這丫頭倒是個好的,只是畫廬這麼好找的地兒,一直往東不就得了,不會迷路的。”說著又輕捶了下胸口道,“說到底也是為著無思和無我兩個小家伙,他們是老爺太太的長孫,又是沈府正宗第三輩,所以太太說百日宴要隆重些。偏你們奶奶身子骨弱,就著我和你們四奶奶接手辦事,可你們四奶奶是鋸了嘴的悶葫蘆,辦事又黏糊,就累得我一個人兩腳不沾地,這會子有點喘不過氣兒,幸好遇到你們兩個。”

  方初晴和維維一聽她這麼說,倒不好推辭,免得她說下面人眼裡沒人,閒了沒事來找麻煩,於是同時問道,“要把這匣子送到哪兒,還請三奶奶示下。”

  “這是有關百日宴那天所有事項的清單。”田玉清長長舒了口氣,似乎是累得夠嗆,“維維去交給你們大奶奶過目,讓她看哪裡有問題,盡快捎個信兒給我。至於方……”

  “初晴。”

  “嗯,初晴送匣子到畫廬,太太在那兒呢。之前她老人家說過,籌劃好了就立即遞上去,片刻不許耽誤。你一直往東走,就算繞點路,只要方向沒錯,總會到的。”

  “是。”方初晴有點怵頭,但還是得應下來。古代沒有人權,等同於中國古代制度的這個不知名異時空也一樣,吩咐你干什麼,你就得干什麼,否則就可能挨板子。

  只是,東邊是哪兒?做為現代人,她實在沒什麼東西南北的概念,只施了禮,循著田玉清揮出的手臂方向走去。臨離開時,維維把布包交給她,迅速而低聲地說:“姐姐慢點走,我快愉跑去給大奶奶送了東西,完了便來尋你,咱們再一起去畫廬。”

  方初晴點了點頭,但田玉清的目光一直盯著她,開始時她也不敢磨蹭,快步閃入一條曲徑,然後估摸著東邊的方向,慢慢往前走。

  要是早上還好點,畢竟太陽從東邊升起,迎著太陽走就對了,可現在快中午不中午,太陽明晃晃地掛在當空,完全沒有指示作用。

  她硬著頭皮往“東”走,覺得差不多走出田玉清的視線了,立即放緩了腳步,可是左等可等也沒見維維追來,她嚴重懷疑起自己走錯路了。想想也是,如果是去畫廬,就必須先到望秋湖,越接近湖,越應該有水氣才對,可她走來走去,不但感覺不到空氣中的水氣,反而似乎離水越來越遠了,前後看看,居然跑到了一個好像是廢園的地方。

  但……說是廢園吧,又不太像,盡管周圍長滿了類似於荊棘似的植物,間或還點綴著點半人高、長著白色絨毛的長草,荒涼得很,與沈府整體風格不附,可細觀,又覺得一草一木都匠心獨具,曲曲繞繞,永遠只能看到一小段路,眼前不會太明朗,卻也不會太陰暗。

  可是什麼人的院子不種花種樹,卻要種荊棘和長草?這也太怪癖了吧?不過話說回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大宅門更是怪鳥扎堆的地方,這種人在現代被稱為“有個性”。但願,這裡不是幽禁瘋掉的姬妾或者隱藏豪門黑暗秘密的地方,更但願不要隱藏鬼狐仙怪。

  當方初晴想到這種可怕的可能時,一陣很應景的風吹了過來,令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腦子裡想起了聊齋片段,於是她連忙快走幾步,也不管東西南北了,打算先離開這裡再說。

  沒走多遠,就見前方影影綽綽地現出一段細磚粉牆,似乎是個有人煙的地方。她心中一喜,小跑了起來,可卻在這時看到一個男人出現在小徑上,正跟她撞個對頭。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1:02

第十九章 傳說中的小四四

 那男人是個小個子,也就一六五高,相當瘦,其實五官倒很好看,只是面色青白,目光游移,氣質上也格外古怪。總體來說,就是硬把猥瑣和任性這兩種極端的感覺融合在了一起,看起來既油滑軟弱,又有幾分狂妄無理。

  狹路相逢,之前又沒有征兆,令兩人都是一愣。

  到底是那男人先反應了過來,上下打量了方初晴一番,笑道,“呀?這是哪院的姑娘呀?新來的吧?面生得很,居然見了我也不知道行禮避讓。算啦,誰讓你四爺我脾氣好呢,快先報上名來聽聽。”

  哎呀倒霉!怎麼在這種僻靜無人處遇到了傳說中的小四四!方初晴連忙低下頭,心裡咒罵不止,表面上卻低眉順目的自報家門。他令堂的,居然用這種語氣,恍然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在沈府,而是身在青樓。

  “看來世道真個變了,連個奶娘都長得這麼漂亮。”聽完方初晴的回話,沈洛語帶輕浮地笑道,“你這是上哪兒啊,怎麼跑到流心院這邊來了?”說著,瞄了一下方初晴豐滿的胸部。

  方初晴低著頭,沒看到他的猥瑣目光,可是卻有女性天生的感覺,情不自禁後退一步,把盒子抱在胸前,另一手緊緊挽著布包,低聲道,“三奶奶叫我跑個腿兒,把這盒子東西送到太太那去,不得有誤。”

  “跑腿兒的事自有小丫頭,你是無思無我的奶娘,怎麼也被支使了?哈,我這三嫂子倒會使喚人。”沈洛上前一步,縮短和方初晴之間的距離,“不過你走岔路了,太太這會兒在畫廬呢,正好我正要去,干脆爺幫你引個路吧。”說著,突然一把抓住方初晴的手腕。

  方初晴身上這件衣服是夏裝,所以不是窄袖,而是喇叭狀的寬袖,此時沈洛一手摸來,似乎還有向上的趨勢,那樣他的狗爪子非得沿著衣袖進入衣襟,摸到不該摸的地方不可。她又驚又怒,連忙甩脫手,掙扎中錦匣和布包全掉在了地上,更露出豐滿的上圍和纖細的身段來。

  “喲,還是胭脂馬哪,烈性!你也不打量一下你四爺是什麼人?不過幫個忙,有什麼好躲。”沈洛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怎麼看怎麼都像是抓咪咪的動作。

  這下方初晴可真被惹毛了!

  她畢竟是從現代重生的人,不是這個世界裡逆來順受的小女子,盡管行事一向低調隱忍,期望混過這一年再去海闊天空,卻絕對不會容忍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於是,她情急之下本能地反抗,把她在公司學的女子防身術用上了,一側身扭住沈洛的手指,同時肩膀一頂,仗著沈洛塊頭兒又小,一下就把他甩到了旁邊的草叢中。

  確切地說……是荊棘叢中。

  所以,沈洛一跌進去,身子就像安了彈簧一樣又跳了起來,一邊往外爬,一邊搭配著殺豬般的慘叫,“扎死我了!扎死我了!啊呀,媽的,這有多少刺兒呀!反了天了,區區一個奶娘居然敢毆打少爺,哎喲,你是不想活了……啊……疼……疼……敢惹我沈洛的……啊……等我辦你……疼……”他一邊罵,一邊急急慌慌地從自個兒的身上往外拔刺,可也不知那荊棘是什麼品種,一碰到人肉,上面的刺兒就全折斷了,而且緊著往肉裡鑽,皮膚外只露芝麻大小的根部。因此,除了沈洛手快拔出幾根外,身上那上百個刺兒還在他肉裡,鼻尖處還頂著兩玫血點,疼得他雙手不知抓哪裡好,只在那兒亂跳亂蹦。

  盡管方初晴簽的是活契,但在這一年裡也算賣身為奴,現在她傷了主人,不管為了什麼,肯定都沒有好果子吃。這時代沒人權的,窮人的命最賤,打一頓板子算是輕的,依著太太對沈洛的寵愛,就算是菩薩心腸也說不定立即化身修羅,直接送官法辦有可能,花幾個錢弄死她給兒子出氣更有可能。反正她只是小小的奶娘,她死了,再給孫子找更好的就是。

  指望抬出那個變態皇帝當擋箭牌是根本不可能的,他早說過,只管介紹,之後該打打,該殺殺,她的死活都與他無關。

  所以,目前她的處境相當危險,她應該發愁才對。事實上,她也確實感到後怕。所謂民不與官斗,貧不與富斗,她一個沒有根基的女人,跟權貴豪門中的人發生了沖突,擺明了就一個“死”字。可眼前沈洛那形象實在太滑稽了,像抽瘋的木偶一樣,她哪裡忍得住笑,只是好歹不敢出聲,只別過頭去。

  不過,她雖然很克制,沈洛卻聽到了笑聲,氣得臉都青了,罵人的話也吼不出口,只哆嗦著手指指著她,眼淚都掉下來了,恨聲道,“好你個喪盡……喪盡天良的小娘們,你還敢笑!等……哎喲……等四爺我拔干淨了渾身的刺兒再好好收拾你!”

  方初晴這個冤枉。她沒笑出聲啊,那麼這笑聲是誰發出的,這邊這麼荒涼,草長鶯飛的,該不會是什麼髒東西吧?

  如此一想,她感覺有點毛骨悚然,可偏偏在這個時候,那笑聲大了起來,細聽之下,卻是個男人。

  沈洛此時也覺出不對來了,可他渾身又痛又癢,難受得很,只得一邊抓撓,一邊帶著哭音大罵,“哪院的王八羔子,竟敢躲在一邊看你四爺的笑話兒,趁早滾出來自請死罪,再趕緊著叫人來抬你四爺,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可能氣急攻心,他這番話說得倒流利響亮。

  而隨著著他的話音,一個年輕男子從容不迫地在荊棘和草叢後面現身。

  輪椅帥哥!

  這是方初晴的第一反應,所以確切的說,那男人並不能算是“走”出來的,而是坐在一個精巧的木輪椅上。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躲在長草中沒被人發現吧?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1:56

第二十章 半主半僕的人

 “景……景鸞……”沈洛一愣,一時之間忘記了疼,“你怎麼在這兒?”

  “我聽說四爺給我改名叫王八羔子了。”景鸞輕淺一笑,臉上看不出喜怒,“況且這是我流心院的地界兒,難道我倒不能待了?”

  “不是那個意思!我又沒罵你……我是……”沈洛雙手亂搖,結果牽動了肌肉,疼得又叫起來。

  “快別亂動了,這火棘刺最愛人的血肉,二爺常拿它輾成的粉兌了水來塗抹箭頭呢。你再這樣扭來扭去,只能讓刺兒扎得更深,也就更難拔了。”景鸞語氣中似乎有些關心,偏偏眼神淡淡的,疏離得很。

  “好景鸞,我倒忘記你是神醫了。”沈洛這時腦筋清醒了點,哀求道,“快想辦法幫我拔了刺,我身上又疼又麻又癢,難過死了。等我治好了傷,再來治治這個刁奴!”

  景鸞“哦”了一聲,不置可否,眼睛若有若無地看了方初晴一眼。

  方初晴站在那兒不敢動,心裡被兩種情緒所左右。一方面是恨,恨這沈洛沒事找事,明明是他性騷擾美女在先,現在卻來叫她刁奴。怎麼著?難道非得從了他才叫順奴?那她寧願再死一回!十回八回也行。

  另一方面,景鸞給她的感覺很獨特,本是初見,心中卻對他充滿了好奇與意外,還有那麼點點對陌生人天然的好感。

  這男人就是傳說中的那位神醫兼頂級帳房先生嗎?年紀也就二十四、五歲,五官清俊精致,氣質飄然出塵,憂郁中又摻雜著洞悉世情的練達,整個人就猶如一枚極品美玉,在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看你景爺看得眼也直了,都不知道行禮避諱,真是沒規矩!”正出神,沈洛又來討厭,“景鸞,快幫我治傷,完了我要替大嫂好好教訓教訓這賤婢!”

  你才是賤婢!你們全家都是賤婢!不欣賞美好事物,難道要看你這個本來底子不錯,卻成長得偷工減料的人種嗎?

  方初晴心中暗罵,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侮辱。她低垂下頭,掩飾眼中的怒火,真恨不能自己重生為女俠,現在就先一劍出鞘,讓沈洛今後絕做不了父親。

  可惜,她沒那個本事,只能在腦海中想象一下。唉,形勢比人強,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呀。

  “四爺,請稍安勿躁,倘若您情緒激烈,血液流動快,只怕火棘刺扎得更深,若是進入血脈,隨血流動,進入五髒六腹的話……”

  聽景鸞這麼說,沈洛立即閉了嘴,可眼珠子嘰裡咕嚕地亂轉,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景鸞淡淡一笑,又瞄了方初晴一眼,見她略低著頭,貌似順從,但從他的角度能看得見她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兩只小手在身側握得死緊,顯然在死命忍氣,心裡大概恨不得跳起來捶死這位四聖人吧。

  他覺得這位奶娘的性子與眾不同,怪不得是皇上親自舉薦來的,再看沈洛的可憐樣,又覺得好笑,輕聲道,“四爺不宜挪動,我又不能背你,不如先就地躺下,等我叫人來。”

  “可是刺兒……刺兒……多數在背上。”沈洛生怕大聲說話也會加快血液流速,含含糊糊地低聲道。

  “你趴在地上不就得了。”

  “剛才……剛才……滾了一下,前胸也有……”

  “那只好勞煩四爺站著不動了。”景鸞說著,從衣領中拉出一根系在脖子上的短笛,約二寸長,通體碧綠,拿在他那近乎完美無暇的修長手指中,綠白相間,格外的好看。

  這是個詩一樣的男子,讓方初晴想起一句詩:你的藝術、你的病體、結扎成一屏稀有氣體,我喜歡。

  只見景鸞把短笛放在唇邊輕吹了一下,那悠長輕越的笛聲立即遠遠傳了出去,片刻間就有兩個小廝從那細磚粉牆的院落中跑了過來。

  “田七,你把四爺背到院裡去。小心著,動作不能大,不然一會兒非要割開四爺的皮肉方能拔出毒刺了。”他說得一本正經,卻把沈洛嚇得夠嗆,像一根木頭一樣筆管條直地杵在那兒。

  景鸞的唇角幾不可見地輕扯出個迷人的弧度,又轉頭對另一個小廝道,“陳皮,送松風園的這位姐姐到畫廬去見太太。等這位姐姐回稟完了正事,再把她帶回流心院,看四爺有什麼話兒說。四爺,您看這麼辦成嗎?”

  沈洛勉強點了點頭道,“你說怎麼就怎麼吧,好景鸞,先管管我,我覺得可能中毒了,身上難受得緊。”

  聞言,方初晴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沈洛,見他面青唇白,汗濕衣衫,生怕這個意外引發了他的舊疾,到時候她百口莫辯,戕害主子的罪名落得更實,死得也更快,於是連忙施禮道,“謝謝景爺,請您先為四爺療傷,奴……家辦了三奶奶交待的事,立即回來聽四爺發落。”她本來想自稱奴婢,可又是奶娘的身份,一時想不出詞來,只得胡亂用個稱呼。

  景鸞眨了眨眼睛,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此名闖了禍的奶娘還敢說話,態度居然還很磊落,倒讓他意外之中含了幾分贊賞。

  他是無意間看到沈洛調戲這女子的,本想插手阻止,倒不是他心善,而是實在不喜歡這種強買強賣的事。可沒想到,小小一個奶娘竟然敢反抗,還把沈洛摔到了火棘叢中。雖說毀了那一片植物有些心疼,但看到沈洛的狼狽樣也算有補償了。

  這女子看來是聰明人,就算是一時義憤,此時也會明白後果是什麼,可她不慌不亂,分得出事情的輕重緩急,實在是個有趣的女子呀。

  “匣子裡的紙卷全散落了,不礙事嗎?”他使了個眼色,讓田七先把沈洛背走,而後道。

  方初晴哎呀一聲,這才想起把東西撿起來,放著面料的包裹倒是沒事,但那只錦匣摔開了蓋子,裡面的紙張被風吹得遍地四散。

  “要不是機密的事,拿來我瞧瞧。”見方初晴手忙腳亂地搶起紙張,似乎不知道哪張在前、哪張在後似的,景鸞情不自禁地說。

  可話一出口,他又有點後悔。雖然在這個沈府裡是半主半僕的身份,但他從來不愛多管閒事,尤其是女人的。但不知為什麼,他似乎很不願意讓這個很特別的奶娘為難。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2:06

本帖最後由 Cardea芯 於 2011-12-11 21:42 編輯

第二十一章 莫名其妙的感覺

 “是三奶奶安排的百日宴事宜,要交太太示下的。”方初晴覺得這不是機密事,因此上前把那一疊清單全交到景鸞手裡。

  景鸞略看了看,立即輕松地把清單按順序排好,妥妥帖帖放在盒子裡,還細心的把盒子外沾上的泥土擦掉,扣好摔開的暗鎖,才遞過來。

  方初晴想也沒想就接過、道謝。

  “你相信我嗎?”景鸞突然問,“倘若我弄錯了,你在太太那裡就不好交待。雖說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但府裡自有府裡的規矩,只怕要挨板子的。”

  “滿院的丫頭們都說,景爺是闔府最聰明的人,怎麼會弄錯?”方初晴抱緊匣子,拍馬屁道。

  “我若是存心害人取樂呢?”

  “那就算我倒霉了。”方初晴大方一笑,“再者,我可不覺得景爺會害我,如果是那樣,景爺也不必出手救治四爺了,四爺有個三長兩短,我左右逃不過一死。”

  “你不怕死?”景鸞瞇起眼睛。

  “怕啊,怕得要命。不過怕沒有用,還不如祈禱會遇到好人。”方初晴意有所指,巴結地笑笑。

  她的每一句回話都很俏皮,令景鸞起了說話的興致,只是他還沒開口,就見田七跑了過來,急道,“爺快回去看看吧,四爺一直嚷嚷身上發冷,小的怕他出事,回頭再怪罪到咱們頭上多冤枉哪。”

  “不妨事。”景鸞依舊淡淡的,卻也並不和方初晴多說了,只道了聲“回見”,就由田七推著去了,而陳皮則帶著方初晴往畫廬而去。

  大概因為景鸞精通醫理,所以他的小廝全以中草藥為名。不過,田七倒還罷了,陳皮才十六、七歲的年紀,這名子聽起來就像個老頭兒,真是有夠古怪。

  方初晴一路胡思亂想著,很快穿過一片小樹林,見到了一直想見而不得見的望秋湖。

  此湖不大,卻也不小,占地約摸半頃,在最寬闊處建了一道長堤把湖面橫隔了開,堤上重滿了蘆葦和菖蒲,遠遠望去,湖水雖秀麗,此處卻有浩瀚之感,見之令人心胸頓時開闊。湖岸邊重滿垂柳,水邊卻是一片片蓮花,以竹扦子擾著,免得荷葉蔓延,掩了水色。水面上,還養了一群野鴨和大雁,為這豪華的府弟憑添了天然情趣和勃勃生氣。

  望秋湖真是沈府中一處不能錯過的景致呀!

  方初晴深深吸了吸清甜的水氣,贊歎著,可不知為什麼,本來為美景所陶醉的,卻在看到湖岸兩側的屋宇時,心底忽然升出一股奇怪的情緒,說不清、摸不著、也感覺不清晰,只覺得無盡的酸楚難過,就好像挖心挖肺地愛著一個人,可是卻咫尺天涯,不得相見似的。

  “這位姐姐,前面就是畫廬了。”陳皮見方初晴站在湖邊發愣,不禁提醒她。

  就好像黑暗中的閃電,方初晴聞言一怔,立即回魂了,雖然感覺有些古怪,但那傷感的情緒卻消失得極為迅速,快到令她來不及回味和疑惑就無影無蹤。她甩甩頭,覺得莫名其妙,干脆不去理它,跟緊陳皮向畫廬走去。

  畫廬就建在湖邊的假山腳下,格局類似於文人雅客的山居,沿著屋基種滿了翠雲草,蒼翠蔥蘢,隨風浮動,極為可愛。中堂前的庭院寬大,種了些花木、擺了些盆景,居室卻小小的,明亮潔淨。此時因為是夏天,北邊的門扇卸去了,前後貫通,涼爽又通風。

  方初晴到達的時候,太太才畫完畫兒,正坐在廊下喝茶,身邊只兩個大丫頭綠眸和紫瞳侍候著。打發走了傳話的看門婆子,太太和顏悅色地瞧了方初晴一眼,微笑道,“你是無思無我的奶娘吧,聽說你一向規矩,年紀輕輕的,能踏得下心,倒是難得。”

  “出落得也愈發標致了。”綠眸坐在一張繡凳上為太太捶腿,笑著插嘴道。

  到這時,方初晴才正式看到這兩個全府上下最有權勢的丫頭。紫瞳是個高挑個,長園臉,五官雖然秀麗婉約,眉宇間卻隱著一絲英氣,爽朗利落得像個男子。綠眸恰恰相反,瓜子臉,水霧霧一雙大眼睛,甜美溫柔,氣質上和紫瞳一剛一柔,在太太身邊搭配得宜。

  “是呀,樣貌上不像個奶娘呢。”太太歎了口氣,也不知又想起什麼,低聲道,“但願別讓那個孽障看到,不然又免不了風波。”

  方初晴心裡一凜,心道您可說晚了,那場風波雖隱秘,卻還不小。不然,先坦白了?落個好態度說不定還有活路。否則以沈洛的性子,就算不向太太告發,也必糾纏她不休的。

  正猶豫著,就聽紫瞳勸道,“太太,四爺千不好,萬不好,有一宗確是極好的,那就是孝順。您上回發狠說的話,四爺焉有不記得之理?放心,斷不會出事的。”

  色膽包天沒聽過嗎?何況剛才她還被駁了男人家的面子。沈洛如果肯善罷干休,她就把方字倒過來寫!

  方初晴心中暗罵,偷瞄了一眼紫瞳,見她話雖誠懇,但卻一臉不以為然的神色,顯然並不相信四聖人能改邪歸正,不過是哄著太太開心罷了。而既然大家都糊弄著太太,她現在把事情挑明,不是明擺著捅馬蜂窩嗎?不能說,待會兒去景鸞的流心院看看情況再說。

  “你說你三奶奶打發你來送東西,可是那匣子?她可還有什麼話兒捎帶?”太太終於把精神集中到正事上來。

  方初晴遠遠站在門邊,低著頭,恭恭敬敬地道,“三奶奶說,這是百日宴有關事情的清單,拿來請太太過目的。倘若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她再改過。”

  “哦,是嗎?那快點拿來。”太太放下茶盞,面露喜色道。

  紫瞳連忙上前拿過匣子,放在桌上,徑自打開取出裡面的紙箋,遞給了太太。

  方初晴不禁心跳加快,生怕真的被看出什麼錯處來,好在偷眼觀瞧,見太太臉上喜色不褪,一張張紙翻看過去,最後點了點頭道,“嗯,這事辦得好,樁樁件件都妥帖。我原說玉清是個伶俐的,不過那張嘴總是給身子惹禍,凡事都要摻和摻和,有她沒她也要露一頭,東一陣、西一陣的,不夠莊重。”

  “太太在調教一陣子就能好了。”綠眸道,“畢竟是書香門第中的小姐,只是性子活潑了些。再過得一兩年,大奶奶身子骨好了,和三奶奶一道幫著太太料理家事,太太把凡俗事一丟,畫畫花,逛逛園子,含飴弄孫,快活日子還長遠著呢。”

  一番話說得太太很高興,但似乎又想起什麼不順心的事,略略蹙了下眉,捶了捶胸口。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2:44

本帖最後由 Cardea芯 於 2011-12-11 21:43 編輯

第二十二章 焦急與關心

 這位太太心思很重,總是不快樂,稍開心點,就立即能想到煩惱事,簡直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方初晴心想。不過她耳朵尖,又恰巧紫瞳把清單放回到匣子中,從她身邊經過,清清楚楚聽到紫瞳略帶怨氣兒地咕噥道,“老爺不回來就是快活日子。”

  咦,這倒奇了。她來到沈府三個月了,沈老爺似乎真沒回來過,只聽說長居別院,到底老爺和太太是怎麼回事呀?

  只聽太太轉開話題道,“你們別當小小一場百日宴很簡單,不過是招呼賓朋,宴請來客,其中的關節繁雜著呢。咱們沈府不比普通人家,無思無我是長房嫡孫,無思還是左師王世子,這宴席的規模和菜式,太清簡了不合身份,太奢華了又落人口實,僅僅幾道菜都要斟酌,想又吉祥又合意難著呢。再說這賓客親朋吧,滿朝裡誰與誰交好,誰與誰不合都要考慮,別回頭把仇家放一桌上,卻讓親厚的分席,那不是給人家添堵嗎?客人來了,送了什麼樣的禮物,分別是要回什麼樣的禮。滿院的丫頭小子們,誰負責外面、誰負責裡面、誰照看著前廳才能不亂套,誰支應著客人,不讓人挑出理去都要定奪。佳如辦事太肉,這回可真難為了玉清了。綠眸,回頭把你大姑奶奶送過來的冰山異果給你三奶奶送點兒過去。天氣熱,這從圖國來的果子最能消暑,別讓她累病了,到時他們采葛院沒人支撐,你三爺又要鬧著往屋子裡添人了。”

  綠眸應了一聲,看到方初晴還傻站在那兒,便道,“太太沒吩咐的話,就讓這位方嫂子給三奶奶去回個信兒好了。”

  恨,又是嫂子!在松風園裡,大家叫她方姐姐,她心裡還舒服點,可外邊人不知道情況,照樣叫她嫂子,害她總是想起自己的殘花敗柳之身。其實身體倒還是其次,主要是身份。一個被夫拋棄的女人,哪能去尋找第二春呀?可憐的自己!難道之前沒嫁人,重生了還是嫁不成?

  還有還有,死去的沈沅是左師王?那個和變態皇帝江無憂打賭的右師王與沈沅有關系嗎?

  “嗯,就讓她去給玉清送個信。”太太點點頭,“再賞她二兩銀子,一根鏤花金釵,另一匹夏紗。無思無我過百日,他們的奶娘穿得稱頭兒些,也是松風園的臉面。只一根玉簪子,雖說雅致,卻太素淨了些。”

  聽到有賞錢,方初晴郁悶了半天的心終於閃現了一絲光明,但也不知有沒有命花。

  退出畫廬,還沒見到等在外面的陳皮,倒先看到了急得滴溜兒亂轉的維維。一見方初晴出來,維維就一把拉住,不停氣兒地問,“方姐姐你到哪兒去了,讓我一通好找!難道姐姐自己已經回了太太了嗎?阿彌陀佛,沒耽誤事就好。太太怎麼說?姐姐怎麼找到路的?”

  見維維滿目關心,大熱的天跑得滿頭是汗,小臉都曬紅了,方初晴有點感動,猶豫了下,還是把傷了沈洛的事告訴了她。

  維維一聽,驚得嘴唇皮全白了,哆嗦著道,“姐姐怎麼得罪了四爺?那是太太心尖子上的人,這可不是要糟糕嗎?!怎麼辦怎麼辦?要不咱們馬上回去求大奶奶,讓她幫著說說好話兒。要不直接去求太太,好歹保姐姐一條活命呀。這麼熱的天氣,倘若狠狠地打,生了棒毒,那可是要死人的。”

  方初晴被維維說得也害怕起來,不禁辯解道,“是四爺不規矩在先,難道我由著他胡來才是對的嗎?就算我無意間傷了他,太太也得講理是不是?”

  “我的傻姐姐!”維維跺腳道,“咱們與人為奴的,甭管一年也好,一輩子也好,那是把命賣給了主家的,人家要打要殺,按照咱們大江律,就算官家也是管不著的,何況沈家勢大呢?”

  啊?這麼黑暗!方初晴心裡巴涼巴涼的,本以為還有道理可講,卻原來在這一年契約期內,她的小命會隨時面臨危險,看似比普通富貴人家還要錦衣玉食,可誰想得到錯一步就可能是死局呢?

  “說到太太……”維維繼續道,“當娘的把孩子當成眼珠子似的疼愛,哪還有半點道理可講?說句大不敬的,咱們太太雖然是菩薩心腸,可遇到了四爺的事,那是萬事皆休。姐姐當時應該高聲呼救,再不濟逃跑就是,萬不該傷到四爺。頭半年前,四爺糾纏闌珊姐姐,闌珊姐姐不過拿簪子尖戳了四爺一下,就冒了一丁點血珠兒,就被打了十下板子,一個多月沒下床。雖說後來太太發了狠話,不許四爺招惹松風園裡的人,但到底沒放過闌珊姐姐。方姐姐,你把四爺傷到什麼樣了?很厲害嗎?”

  “還……好吧?”方初晴裝著鎮靜,可腦子都不好使了,想起沈洛身上那成百個刺,冒出的血珠兒肯定不是一點半點了,那她要怎麼擺脫這個危機?

  怕,是沒有用的。求,肯定也不行。現在她騎虎難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然一會兒看看情況再說,如果實在不好,干脆找機會逃吧,別等事發到太太那兒。再想想沈洛並沒有致命傷,而她只簽了一年活契,應該不至於被當做逃奴追捕,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不行,姐姐先跟我去找大奶奶吧。”維維想了想說,“雖然大奶奶從來不違逆太太,但畢竟心軟,念在兩個小少爺的面上,說不定肯為姐姐辯白幾句。”

  方初晴一想粱竹月對她那個態度,謝絕了維維的提議。一轉頭看到陳皮就蹲在一棵柳樹下,耐心很好地等她,於是道,“維維妹妹不要太過擔心,剛才遇到了景爺,他說會幫我想想辦法的。”

  此話只是安慰之詞,因為景鸞並沒有這麼說過,但維維一聽,頓時兩眼放光,面露喜色道,“要是景爺肯說句話,那是再好不過了。他救過四爺好幾次,四爺多少會給點面子。姐姐,要我和你一起去懇求嗎?”

  “不用。”方初晴嚇了一跳,真怕維維過分熱心,給她自己惹來麻煩,“景爺說要我一個人去回話,你不用陪我。倒是剛才太太要我去回三奶奶的話,說是百日宴的事辦得很好,你幫我跑一趟吧。太太還賞了東西,回頭咱們一人一半。”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4:06

第二十三章 流心院

 “快別忙著分東西了,能保住姐姐不受重罰是正經。”維維依舊擔心不已,“姐姐快去求景爺,倘若不行……盡快回松風園,回不來也要想辦法送個信兒,我好去求大奶奶,好歹有個計較。”說到這兒,眼圈都紅了。

  方初晴胡亂拍拍維維的手,與陳皮先行離開。假如別人對她惡劣,她會應付自如,可別人對她好,她倒有些不知所措了。重生之前,她習慣了人們對她的漠視,現在有人這麼關心她,還是一個相處才三個月的小姑娘,讓她怎麼能不感動呢?

  “陳皮,如果我有事求景爺,怎麼做才能讓他答應?”她試探著問。

  “怎麼也不會答應,索性不要求了。”陳皮回答得老實,“我們景爺的脾氣……那個……與眾不同,闔府裡除了二爺,別人的事他很少管。或者是太太開口,他才抹不開面子才勉強為之。”

  啊!最後一個希望落空了。再說景鸞那叫與眾不同嗎?那叫個性古怪好不好?

  難道……非要從沈洛身上下手,才能解決這件飛來橫禍嗎?沈洛十成是貪圖她的美色,可他要是提出非份要求才肯放過她,她是決計不會答應的。但……也許可以先虛以委蛇,然後找個機會逃走?

  她一路走一路愁腸百轉,絞盡腦汁地想辦法。而此時在流心院內,景鸞已經用針灸之術穩住沈洛的氣息,令他不致舊疾復發,又招呼田七取出專門拔針的膏藥來,放在藥爐上慢慢烘烤至微熱柔軟。

  “膏藥就放在那兒吧,現在先去把四爺的衣服脫了。”他吩咐忙碌的田七。

  他這流心院地處沈府的偏僻處,只是個獨門小院,三間正房,四間廂房,院外故意布置成荒敗冷清的樣子,只為著他喜歡那份淒涼孤單的感覺,不過屋裡卻清幽雅致,日常所需物品應有盡有。因為他生來好醫道,所以專門辟有一間屋子擺滿了珍稀草藥和制藥用物,此時沈洛就站在藥室中間的短塌前,汗流如漿。

  其實之火棘刺並沒有毒,就是扎到人肉格外難受,往裡硬鑽。沈洛反應這麼大,完全是被嚇的。而他之所以慢慢騰騰地做拔刺的准備,一來是讓這欺侮女人的家伙多受點苦楚,二來因他不喜歡周圍人多,所以流心院就只有田七和陳皮侍候,人手上確實不足。

  “全脫了嗎?”田七遲疑地問,略瞄了瞄四爺的下體,意思是要不要給四爺留點臉面。

  “傷患不避醫,全脫。”景鸞回答,以眼神告訴貼身小廝:四爺的子孫根雖然萬幸逃過針刺之苦,但他的屁屁上密密麻麻全是火棘刺,屬重症區,不脫光了沒法兒醫治。況且四爺的“玉體”上回在翠雲班已經全看過了,這種人還要什麼臉面呢!

  田七看清楚自己爺的指示,手腳麻利的把沈洛脫個精光,然後把膏藥展開,先貼到沈洛的四肢上。

  “好景鸞,你這是先給我治哪兒?”沈洛緊張地問。

  “把胳膊腿兒上的刺兒先拔了,然後是前胸,這樣您才好趴在短塌上。背上的刺兒比較多且密,拔起來費時候,我怕四爺會支持不住。”

  “很……很疼嗎?”沈洛怕得要死。

  “四爺也可以選擇不治。”景鸞淡淡的,本來正搖著輪椅過來,卻又停下了。

  沈洛可憐巴巴地求道,“那……能不能別讓我太疼?你知道,太太打小就護著我,我沒受過罪,除了犯那老病的時候。”

  “男子漢大丈夫,些許皮肉之苦算得了什麼呢?”景鸞靠進沈洛,手指輕輕按壓膏藥,像是安慰似地道,“當年江圖兩國爭奪三江口大戰,為了救下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之命,二爺一條膀子幾乎給圖國副帥圖魯砍掉,幸好蘇科神醫在,當場對骨,之後連皮帶肉的縫上,不然二爺那條膀子就廢了。那時二爺咬得牙都出血了,可硬是沒哼一聲。二爺和四爺是親兄弟,現在四爺不過拔些刺,怎麼就忍不了?”

  沈洛笑了笑,但眼神中並沒有半分欽佩之意,只道,“我二哥自是與我們不同的,你這話說也白說。”

  景鸞垂下目光,心中氣惱沈洛語氣中對沈瀾的不恭敬,於是左手取銀針對准一個穴位扎下,右手猛地的揭下一塊膏藥。

  沈洛沒有提防,疼得長聲慘叫,想跳卻發現身子完全動不了了。

  耳邊只聽景鸞聲音清涼地道,“得罪了,我不住東拉西扯,就為分四爺的心,不然還要疼。”說著,又揭下一塊膏藥。

  不過這回沈洛連喊都喊不出了,因為景鸞把他的啞穴也封住。

  “這水須草與火棘刺的性理相吸,所以用水須草制成的膏藥拔刺最是合適。不過此草性黏,拔刺時連寒毛也拔掉了,因此會有些不適感,不過四爺為了身子大好,就忍了吧。”景鸞一邊說一邊揭掉布滿沈洛四肢的膏藥。其實他可以動作輕柔的,此時卻手法狠烈,故意多給沈洛點苦頭吃。

  好不容易拔清四肢之刺,景鸞又轉治前胸。本來胸前刺少,可是沈洛身子雖像白條雞一樣,偏偏胸前長有一小撮胸毛,這下盡數被生生扯下,疼得他連手指帶腳趾一共二十根,根根蜷縮起來,臉上也涕淚橫流,看起來好不可憐。

  見此,景鸞又有些不忍,於是解開沈洛的穴道,讓田七把他扶到塌上道,“四爺不要怪罪,必要快手治之,免得受那鈍刀子割肉的零碎痛苦。不過背上肉厚,待會兒疼痛感會減輕些的。”

  “我知道,這不怪你,只怪那個小賤人。”沈洛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咬牙切齒地道,“從小到大,我都沒受過這樣的罪,今天沒想到栽在一個刁奴的手裡。哈,不讓我碰?!爺動了念,早晚她得求著爺來給爺消火!”

  景鸞沒說話,只暗皺了皺眉。他不愛多管閒事,除了二爺和田七、陳皮兩個,這府裡所有人的生死都與他無關,可如果為著他故意的拔刺之痛而讓沈洛對那名奶娘懲罰加劇,他就不得不負上一點責任了。

  他不喜歡幫人,但也不喜歡欠人。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6:22

第二十四章 被保住了

 只聽沈洛氣哼哼地繼續道,“我不過摸摸她的手臂,有什麼大不了的。一個婦人,身上哪處沒給男人摸過?說不定都被摸得起繭子了,她裝什麼貞潔烈女,居然就摔我到火荊棘叢中,害我如此狼狽,怎麼能輕饒?不過話說回來,你這院子外不種點名貴花木,為什麼種這些破東西?平時這邊都沒人來,就是都怕不小心跌到草叢裡的緣故。”

  “這是為二爺種的。”景鸞有條不紊地把膏藥貼在沈洛的後背、重點是屁股上,輕聲回答,“二爺是神箭,他和他的護衛營全用火棘汁來塗沫箭頭,偏偏此植物珍稀,外面不方便廣種,也只有我幫忙了。我也怕著有人誤傷,這才在旁邊還種了水須草,這膏藥更是常備著,但像四爺這麼大面積的刺傷,卻也少見。”

  聽他這麼說,一邊的田七差點忍不住笑出聲。

  沈洛卻沒注意到似的,只不無羨慕地道,“你就只向著二哥,多早晚也想著點你四爺。”

  景鸞無奈地道,“多新鮮哪,我是二爺的幕僚,我不為著他著想,怎麼對得起他每年付我的那麼多銀子?”

  “那以後我也組織個幕府,你來我這兒辦差吧?二哥給你多少,我給你翻倍。”

  “二爺為的是國事、家事。四爺做的是風花雪月事,要什麼幕僚?”景鸞嗤笑一聲,“說起這些風流舉止,我比四爺差得還遠呢,能有什麼計謀輔佐?”

  沈洛嘿嘿笑起來,才要再說些什麼,沒成想景鸞已經開始拔他背上的刺了。只是這一次景鸞用了上佳的輕柔手法,所以沈洛只感覺陣陣麻痛,程度比剛才輕得多。半晌後徹底拔干淨了火棘刺,田七又扶了他到澡間去泡藥浴。

  他狼狽許久,這會兒泡得渾身舒泰,不禁對隔著屏風洗手的景鸞道,“你又救我一次,倒叫我如何賞你呢?輕了吧,顯得我命賤,重了吧,又怕你不收受。你倒是給我出個主意,到底謝你什麼才好。”

  “四爺是在我流心院的地界兒受的傷,好歹我也要負點責任,四爺沒罰我就不錯了,我哪還敢討賞?”

  “甭推辭了,就直說吧。但凡你說得出,四爺我就做得到。”沈洛的二乎勁一上來,還攔不住了。

  景鸞擦干淨手,心中有了計較,低聲道,“四爺若真要賞,我倒卻之不恭了。不如……賞我個人情如何?”

  沈洛料想以景鸞這樣孤高的品格,斷不會索要貴重財物的,心裡不免還有點小小的期待,看他能想出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來,萬沒想到他要的是人情,不禁大覺有趣,因此道,“你說,四爺我無所不依。”

  “我要四爺不在太太面前提起那奶娘冒犯四爺之事,也不要為此事懲罰於她。”景鸞沉吟道,“不知這小小人情,四爺肯點頭嗎?”

  沈洛一愣,沒想到景鸞要保那個賤人。他為了拔刺受了這多般苦楚,心裡一直算計著要怎麼收拾那刁奴解氣呢,現在若點了頭,豈不是沒處報仇?可不答應吧,剛才的話又說得那樣滿……

  “你不是想收了那賤婢吧?”他想到一種可能,不禁失笑,“你身邊一直沒個女人,我只當你眼高,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有美人也不敢往你這兒送,沒想到你愛的是身段玲瓏的小妞。說起來那個賤婢長得是很明艷誘人,但是景鸞,她畢竟是個奶娘,殘花敗柳之身,拿來玩玩解悶倒是不錯,千萬不能當了真。咱們是什麼人?大家閨秀也未必中得意,何況只是個下人,還是個生過孩子的?”

  “您說哪裡去了?”景鸞故意流露出一絲不悅,“我保她,不過想安靜些罷了。這件事說起來四爺也有錯,太太明令禁止您不能碰松風園的人,何況她還是世子的奶娘?我看她不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這事鬧將起來,只怕會驚動太太。到時她攀咬四爺調戲她,而我是見證人,太太必來問我的話。你也知道,我向來厭煩到人多的地方去,這回因病了,都沒跟二爺到北邊,因此才不想此事挑了出來。”

  沈洛一直在氣頭上,此時冷靜了下,也覺得景鸞說得有些道理,就算懲治了這小賤人,只怕在娘親那也說不太過。但他在府裡橫行霸道慣了,今天這口氣不出實在憋屈,於是岔開話題笑道,“要是你收了她在屋子裡……朋友妻,不可戲……那我就放過她了。”

  景鸞聞言,鎖緊了眉頭。

  他剛才氣惱沈洛對沈瀾言語不敬,所以在治傷時懲罰了下這位四聖人。後來他又覺得沈洛會把恨意加諸到那名無辜奶娘身上,這才出言保她。但他的人情付出是有限度的,現在沈洛開出這樣的條件,不管是真心話還是玩笑話,他絕對不會答應。

  “其實在這件事上,四爺因禍得福,也可算那名奶娘的功勞。”他話題一轉,“四爺身有舊疾,經常性驚厥,據我看,除了兒時落下的病根,還是因為血脈流通不暢。可是剛才四爺無意中被那奶娘推入火棘叢中,扎了渾身的刺,又經我拔除,期間雖氣憤難當,情緒激動,卻沒有引發舊疾,而且還氣息沉厚,精力旺盛,想必是誤打誤撞的通了血脈。如此一來,今後我想些類似的法子加以施治,就算四爺的舊疾不能完全去除,至少會減少犯病的次數了。要是這樣說……這奶娘豈不是也有點功勞?念在這個份上,四爺饒了她這一宗。至於今後四爺要拿她如何……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了。再者,唐突美人有什麼意思,讓她心甘情願的纏著四爺,那才叫本事。”

  沈洛本來聽說要鬧到太太那就有點情怯,現在又感覺身子果然熱乎乎的挺舒服。他不知那是藥浴的功效,還當景鸞說得有點道理,再想起那賤婢又潑又辣,果然與他屋子裡的人大不相同,立即起了收服之心,想了一下道,“好,我就賣你這個人情。不過你說好,真的不要她嗎?”

  “不要。”景鸞回答得很堅決。

  沈洛松了一口氣道,“那就好。跟你說,我沈洛看上的女人,還沒一個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小小一個奶娘……哼,早晚是我明光園的人。”

  有的人就是天生有運氣,盡管總是面臨困境,卻總是能峰回路轉、柳暗花明。方初晴就是如此,此刻她正走在到流心院的路上,苦思冥想著要怎麼擺脫困境,卻沒料到困境已經暫時離開了她,只蹲伏在暗中,准備隨時撲上來,一口把她吞下。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6:32

第二十五章 老爺回府

 方初晴懷著豁出去的心情到達流水院的時候,沈洛卻已經走了。景鸞什麼也沒說,只神情淡淡地打發她回去,令她感到莫名其妙。

  “許是怕太太怪罪,所以四爺就先沒張揚。”回松風園一說,維維也莫名其妙,琢磨半天才得出這個結論,隨即又不放心地囑咐,“不過四爺並不是寬宏的人,只怕以後要找麻煩,姐姐還是小心些,最好待在松風園不出去,這樣四爺就找不到茬,出不了妖娥子,時間久了,說不定就忘記了。就算不忘,等二爺從北邊回來,四爺會老實好一陣子呢。”

  “二爺嫡親的大侄子過百日,他難道都不回來嗎?”方初晴問,無比渴望起那個從未謀面的人來。

  聽說四爺沈洛見到二爺沈瀾就像耗子見了貓一樣,連沈老爺也沒有這樣的威懾力。照上回三奶奶田玉清所說,是沈瀾生氣了會揍弟弟。其實方初晴覺得如今倒未必如此,只怕是沈洛小時候沒少挨揍,形成了習慣性恐懼,所以凶惡可怕的二魔頭就是無法無天的四聖人的天敵。

  只要那位二爺回府,修養上八、九個月,她就可以在他無意中的羽翼庇護下到熬到契約到期,攜帶一筆小財遠走高飛,買個江國的黑身份證,回到“故鄉”馬國去,冒充個寡婦做點營生,再招個女婿,今後的日子會很美好的。

  她有錢、貌美、胸大有腦,所以就算不是完璧之身,只要用心,也能找得到不介意她身份的好男人吧。

  “二爺在北邊為的是國事,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維維露出向往的神色,之後又歎息道,“要是能回來就好了,二爺是頭年臘月裡走的,那時小少爺們還沒出生呢。哼,都是那個圖國不好,自己沒吃穿,不想法子掙,缺了什麼都要到鄰國行搶,簡直是強盜國家。唉,大爺好端端暴病身亡,好多事就落到二爺一個人肩上,不知道有多辛苦呢。”

  方初晴聽維維語氣中有些心疼的意思,不禁皺了皺眉頭。

  像沈家這樣的家世,像沈瀾這樣的爵位,普通王侯貴胄之女只怕都攀不成親,何況是下人小丫頭呢?維維這份芳心只怕要錯付了。其實如果只是暗戀倒沒什麼,少女懷春而已,年紀大些就會淡了,怕只怕她被那些愛慕虛榮、貪圖享受的丫頭們帶壞,一門心思爬上爺的床,巴望混個姨娘妾室當當,如果那樣,這熱心腸的丫頭也就毀了。

  她本來和這府裡的任何人也沒關系,可維維對她那麼實心實意的好,她怎麼能看著這丫頭跳了火坑?

  “維維,你喜歡二爺嗎?”她開門見山地說,“別喜歡他,他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雖然我覺得人人平等,但實際上,他是天上的雲,我們是地上的泥,混不到一起的。聽姐姐一句,別對他存了心思,不然鐵定會倒大霉的。”

  她這番話發自肺腑,維維卻紅了臉,惱道,“姐姐混說什麼,哪有的事?就我這三等小丫頭,配得上妄想二爺嗎?這話姐姐也就和我說說,千萬別讓闌珊姐姐聽到,不然會打死我的。”

  “好,我只跟你說,但這話你要往心裡去才行。”方初晴正色道。

  她知道她說得太直接了,可有些事必須直擊要害才能有作用,拐彎抹角的達不到目的。維維平日裡對她很好,所以她要盡到朋友之義,不能眼看著這小丫頭誤入歧途而放任不管。

  “我真沒有那份心啦。”維維跺了跺腳,羞紅著臉跑了。

  方初晴站在那兒發愣,覺得和維維的對話有疑點。首先,丫頭們妄想二爺,闌珊為什麼會生氣?難道她有什麼想法不成?還有,原來沈沅是暴斃的,可真是病死的嗎?年紀輕輕的,按理說不會如此。再聯想到毒奶水事件,難道是朝中的政敵陷害致死?可沈瀾那麼大的本事,沈家又有江無憂撐腰,怎麼會容許自己的哥哥不明不白的死去?怎麼會容許幕後黑手逍遙法外?

  除非那個人是他們惹不起的……或者……這些可怕的事是緣於……豪門恩怨?

  想到這兒,她打了個寒戰。太可怕了!如果真是這樣,這花團錦簇的沈府下不知掩藏著多少骯髒陰謀事呢。不過,這只是她的猜測,說不定是她心理太陰暗了。不想不想!反正她與這個地方無關,八、九個月後,頂多一年就離開了,沈府的一切與她再無瓜葛。

  想通這一層,她立即甩開腦海中的不良想象,打算著今後要謹慎小心地做人,防火防盜防四爺。不過雖然是這麼想的,但時時刻刻提防人的日子真難過,總是提心吊膽,不知道四聖人何時來找麻煩。

  而幾天後,無思和無我的百日宴終於到了。

  全府的人打從頭天起就都忙得腳不沾地兒,連太太屋裡的紫瞳和綠眸都被支過來幫忙。不過這樣一來,留在太太身邊侍候的人就少了。方初晴因為除了定時喂奶外比較清閒,所以就被派去太太的蘅芷院聽差。

  說是聽差辦事,其實不過就是站在一邊候命而已。太太從來不是個多事的人,何況身邊還留了兩個二等丫頭、幾個婆子和幾個小丫頭。她對府裡的地形不熟,跑腿的事也輪不到她。

  她早上九點才過去,快中午十二點時,太太就催她回去,“無思和無我明天是正喜的日子,可得精精神神的,今兒斷不能讓他們餓著。初晴,你下午不必過來了,明天一早喂了奶就跟在我身邊,方便這兩個小魔星餓了就吃。”

  方初晴原本以為無思和無我過百日,她這當奶娘的得抱著他們出現在賓客們面前。沒想到按照程序規矩,她是不能上前的,無思和無我要由大奶奶身邊的親近人闌珊和依依抱著。至於她……就是個人形活動取奶站,寶寶餓了,會抱到後面讓她喂,在前面露臉看熱鬧的事是輪不到她的。

  對此她感到有些郁悶,因為寶寶們吃了她三個月的奶,女人天生的母性被喚起,所以她對對寶寶們是很有感情的。經過重生後的這個“工作”,她算明白為什麼王媽媽那麼疼愛大奶奶了,原來在吃奶和喂奶的過程中,奶娘絕對絕對會愛上孩子。

  可當無思和無我經歷他們人生中第一個重要節日時,她卻被拒絕接近,那感覺實在不太好受。因此她現在聽到可以站在太太身後,能親眼看到寶寶們的百日慶祝,她意外又開心。

  正要道謝,一個婆子在門外稟報道,“張大管家讓我來請太太示下,說是老爺提前回來了,馬上就進府,要在蘅芷院吃晌午飯,問太太給老爺備點什麼飯?”

  咦,沈府正牌的主人要回來了嗎?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6:48

第二十六章 百日宴

 方初晴好奇地看著太太,想從她臉上看出哪怕一絲情緒,可太太美麗優雅的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只道,“回來就回來,擺個什麼譜,就照平常的做,趕上什麼就吃什麼吧。”

  那婆子聞言,頗有些為難,支吾道,“太太平日裡吃得素淨,飯量也少,老爺回來,只怕菜色不夠,還是請太太示下吧,哪怕只添一樣半樣呢,免得老爺下箸快,回頭餓到太太,我們也心疼呀。”

  她挺會說話,太太倒發作不得,沉吟了片刻,冷笑道,“做魚吧。給他做魚吃,他不是愛吃腥嘛。”

  這話一語雙關,滿室尷尬,可誰也不敢說破那層隱含的意思。那婆子連頭也不抬,只應了聲就施禮而去,方初晴也跟著告辭,一邊走一邊想,看來太太和老爺不合,所以老爺才長居別院,太太則終日沉浸在琴棋書畫之中。可見沈家男人在女色上不清不楚貌似有家族遺傳,只不知為什麼沈沅這麼潔身自好。但……這是他早死的原因嗎?

  而且最奇怪的是,沈家四個少爺有三個娶了妻妾,另一個還有很多女人,可子嗣上卻只有大奶奶生的那對雙胞胎,不可謂不單薄,也不知是自然現象還是又有秘聞。

  她很好奇,但秉承著絕不主動打聽八卦的宗旨,把這些疑問全放在了心裡。這世界上太多秘密了,就算神仙也不可能都知道,何況她一介小小的奶娘呢?

  第二天一早,她依著太太的吩咐,喂過奶就到蘅芷院去了。雖說上不得台盤,好歹也是跟在太太身邊的人,因此也著重打扮了一番,上身穿著那件用太太新賞的月白色夏紗趕制的如意盤扣掐腰上衣,下系翠綠煙霞散花裙,腳穿粉紅花羅繡花鞋。

  頭發讓維維幫著梳了個簡單的福髻,本來是想追求高貴典雅持重風格的,但因為方初晴只有一根鏤花金釵,她怎麼看都覺得自己像道姑,最後把玉簪子也插上,倒也別致。還有,大奶奶賞的金三件是少不了的。至於妝容……就只畫了畫眉、點了點唇,粉和胭脂一律沒搽。怪熱的,回頭和汗一混,難道要在臉上和泥嗎?

  不過,這已經是她重生後最隆重的打扮了,而因為本來這身體就容貌妍麗,所以這樣上上下下地一裝扮,倒真是個美人的樣子。

  其實百日宴晚上才正式開席,但整個沈府從早上就開始忙碌了起來,各項的准備工作雖然就緒了,卻還要再精心檢查一遍,有排場大的來客,人還沒到,禮物就先送到了,也得派體面的管事們人支應著,還有先到的沈家親戚,安排食水休息,互相拜望等等……總之,很折騰人的。

  不過,一切的一切忙而不亂,顯示出三奶奶田玉清極佳的應酬安排手段同,倒真是個會管家的人。

  方初晴就在蘅芷院裡聽差,端茶遞水的侍候來拜見太太的來客們,雖不太累,卻不能坐著,到了時間還要到松風園喂奶,兩頭跑,感覺腿都要斷了。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正席時間,她隨著太太來到後園,才知道宴席安排在水閣。

  水閣分左右兩處,都建在一個頗大的人工池塘上,中間以曲繞回廊相隔。這個時空雖然比之中國明清時期開放得多,但酒席還是要男女分開的,女眷們在右閣,男眷們在左閣,兩邊能互相聽得到喧鬧聲,卻看不到,負責侍候著的丫頭小子們就在相連的回廊上來回穿梭,端菜遞酒,忙得快飛起來一樣。

  而且,待會兒還有戲班子唱戲的消遣。前院的戲樓有兩層,女眷們在樓上觀看,不用和男人們擠在一起。

  以前,方初晴對沈府權貴無比的印象只停留在這個大而有品味的園子、僕人的數量和飲食起居的豪奢程度上,可今天,她僅憑各守門的婆子們一聲聲傳報來客們的頭銜就感覺得出了。

  什麼這個那個王的王妃郡主、什麼尚書宰相的夫人小姐、什麼將軍大夫的名媛貴女、總之都是富且貴的人物,只是有錢的人根本巴結不上,只在末位陪坐。整個沈府那份氣勢和地位感,大約只有皇宮比它更尊貴吧。

  而身為下人,方初晴是不能坐著的,也沒有權利說話,就像木頭一樣站在太太的身後,面對著一桌子美味佳餚,眼看著依依抱著無思,闌珊抱著無我,跟在大奶奶身後在各席間走動,接受各位尊貴女眷的誇獎、贊美和驚歎,卻不能有任何反應。

  不過,她在重生前讓人漠視慣了,遇事極為想得開,雖然饑腸轆轆,但還是睜大眼睛看,支愣著耳朵聽,就當是為看戲付出的代價好了。一次看到這麼多高級人物,也不是時常能有的不是嗎?而且認真看下來,還真的挺有趣的。

  比如某位王妃很有學問地提前當前國際國內形勢,說著說著就把話題轉到了沈瀾身上。而一聽到右師王的名諱和他那“英雄事跡”,每一桌上都在綠光泛起。那狼性的光芒來自各妙齡少女的眼睛,看起來沈家二爺的粉絲著實不少。還有很多中年貴婦借機言語試探沈太太,看樣子都恨不得把自家女兒嫁給沈府唯一還沒正式娶妻的男人身上,根本不考慮這男人在女色問題上名聲實在不好。

  唉,嫁女兒不是為了讓她幸福嗎?難道花心大蘿卜放在金盤子裡就沒有關系?只是她真沒想到,沈瀾就是那個和皇帝打賭的大陰人。之前她聽說去世的沈沅是左師王,就沒聯想到沈瀾是右師王。

  “瀾兒那性子可野,一時半會兒的收不住心。”最後太太被一位老王妃言語擠兌得沒辦法,也不好直接拒絕那位含羞帶怯的王妃孫女,只得大打太極道,“我琢磨著讓他墩墩性子,過個一二年再成親也不遲。難得皇上器重,他一年中倒有半年在北邊,他倒常和我說,先國後家是男子漢所為。他先堵了我的嘴,難道我還敢說先把國事放一邊,先給我成家立業再說?”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7:08

第二十七章 大姑奶奶

 “右師王爺是國之橫梁,果然該有這般胸襟。”斯文高雅的將軍夫人贊道,但很快又話題一轉,“不過兒女安家立室的事,還是要咱們這當娘的操心哪。依著我看,沈夫人還真應該在滿京城的名媛貴女中好好選選,挑個知書達理、文采出眾的,哪怕先訂親呢。說起來,男人們志在千裡,可也得有個安穩的家才好踏實。到時候沈夫人也有個知情識趣的小輩作伴,豈不是大好事一件?”她一番話說得漂亮,但她的女兒就是有名的才女,方才小姐少婦們互相寒暄時,方初晴是聽到的。

  連小小的、一介成天關在院子裡的奶娘都聽出了將軍夫人的話外音,別人就更甭說了,於是白胖富態的尚書夫人笑道,“話不是這麼說。咱們女子做學問,不過是用來消遣的,倒不是一等重要。為兒擇婦當然要選賢良淑德、持家有道的,再者能配得上右師王爺,相貌自然也不能差。說起來,沈夫人就是南邊鴻儒門第的出身,大奶奶也是有名的才女,別人若論起文采,倒顯得班門弄斧了。”她的女兒是個美人兒,而且看來確實端莊大方,因此她才“不著痕跡”地推銷。

  可老王妃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生怕這二位搶了自己孫女的行事,毫不客氣地插嘴道,“你們這話說得都不對,婚姻事,還是門當戶對最重要。說句倚老賣老的,瀾哥兒那孩子我見過幾次,相貌貴不可言,本身又是異姓王爵,也只有王候之女才搭配。要是親上加親……於國於家自然是更好了。”這位老王妃是當今聖上的嬸母,而沈瀾是當今聖上的義弟,她老人家把這層關系也算做是親戚。如果有人說起她的孫女論起來該是沈瀾侄女輩的,那時她自然就不再承認這門親了。

  方初晴冷眼旁觀,覺得這眾人地位雖高,可在無思無我的百日宴上惦記著搶占人家二叔,行為實在不夠莊重,想必是酒精的刺激,大家說話又嗆在這兒的緣故。這種事本來就應該私下來談,眾女爭夫算怎麼檔子事?但聯想起現代中國好多家長代替兒女相親……真要長歎一聲:可憐天下父母心哪。

  其實老王妃的老公只是個有職無權的閒王,但畢竟她的地位在女眷中最高,又是皇親,所以就算對她的話不以為然、甚至不滿,也沒人回嘴。一時間,本來熱熱鬧鬧的水閣中沉默了下來,氣氛頗為尷尬。

  作為主人,太太一時有點為難,如果不搭老王妃的話茬,顯得十分無理,可是又不知道怎麼說才能前後圓滿,不偏不倚。偏這時候無思和無我安靜得很,大概是累了,趴在依依和闌珊的懷裡睡得正香,不肯發出哭鬧聲出來解圍。

  正躊躇間,坐在她身側的一位少婦笑著開口道,“唉喲喲,我真替我兩個寶貝侄子委屈。百日,也算是壽數了,難為祖父祖母大辦宴席,還請了這麼多貴人來借貴氣,可是人家不當咱們是主角哩,光說二叔的事。下回二叔回來,姑姑給你們做主,咬他手指頭,讓他上馬拿不得刀。哼,誰讓他搶咱們風頭來著。”

  她說得風趣,其他人就借機笑了起來,氣氛頓時緩和,方初晴不禁又好奇地看了看她。

  她就是傳說中的大姑奶奶,今天方初晴是第一遭見到。大姑奶奶太太的唯一的嫡親女兒,名為王濤。太太娘家姓王,不知為什麼讓女兒從了娘家姓。大姑奶奶約三十上下的年紀,是老爺太太的第一個孩子,長得像極了太太,五官纖柔秀麗,可眉宇間灑脫爽朗,隱隱有磊落之氣,神情和名字一樣有些男兒氣。

  她沒嫁給書香門第的才子,也沒嫁縱橫朝野的官紳,而是嫁給了一名叫周冠雅的皇商。聽說當時是她自己擇的婿,那男人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金牌王老五:有車有房,沒爹沒娘。所以她進門就當家,又一連生了三個兒子,現在是周家說一不二的人物。

  也因此,雖然她家也在和政城,卻忙得極少回娘家,除非娘家有重大事情。比如:一對小侄子的百日宴。當然,孝敬母親、關心弟妹的事她也不會落下,為人處事極為周到,任誰也挑不出錯來。想來,也是極精明聰慧的人吧。

  “看姑媽說的,我們無思和無我才不生二叔的氣。二叔這是沒回來,倘若回府,只怕比我這當娘的還疼愛這兩個小魔頭呢。”大奶奶乖巧及時的把話攔回來,滿場皆大歡喜。

  不過老王妃不知今天吃錯什麼藥了,簡直不撞南牆不回頭,王濤和粱竹月好不容易揭過這一章,她卻又道,“貴府的這對小金孫肯定是懂事的,如若知道祖母給二叔定了親,只怕也很喜歡。”

  此時,太太正把一杯水酒舉到唇邊,聞言手僵在半空,瞄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大姑奶奶一笑,眼神中那絲惱火輕淡得誰也沒看出來。

  她站起身,接過母親手中的酒盞,遙敬了一杯道,“王妃,侄女今天高攀您,敬您一杯。這也算是我先告個罪,干脆說明了原由。各位長輩親朋關心我二弟的婚事,原是一番好意,只是我那二弟從小性子執拗,認准的事,就算八匹馬也拉不回頭。他弱冠之年,我娘原說給他訂下一門親事,可他言道:他娶妻不看家世、地位、甚至容貌品德,只有他看對了眼的才行。我娘性子柔軟,當時被他磨纏得應了,現在哪好出爾反爾?就算對自己兒女,也得守信是不是?所以,現下雖感激各位的情誼好心,卻不能點頭。一切,都要等我二弟回來,聽他是什麼意思。說句讓人笑的話,他若喜歡哪家姑娘,只怕人家不答應,以他那土匪一樣的個性,說不定到人家去搶呢。到時犯了大江國的律法,少不得還得請各位幫著求個情。”說完,豪爽的飲盡自己的一杯,利落地斬斷在桌諸人繼續明示暗示太太的想法。

  她的話意思很清楚:想要把自己女兒或者孫女、侄女、甥女嫁給沈瀾嗎?逼我娘沒用,就看我那二弟看不看得上你家人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7:17

本帖最後由 Cardea芯 於 2011-12-11 21:47 編輯

第二十八章 皇上駕到

 方初晴目光掃過一桌桌酒席,重點觀察那些適齡少女,見她們十個中倒有八個目光中帶了情緒,有的悠然神往、有的躊躇滿志、有的黯然神傷、有的低頭算計,真沒想到,沈瀾居然那麼受歡迎,這還是在他私生活不檢點的情況下。

  看來不管哪個世界的少女都有一般的心思,總覺得自己可以在某個壞男人面前與眾不同,能夠天使般教化惡魔。就像在座的各位,每個人都想征服那個長得帥、有能力、從不拿女人當回事的男人,想讓他視天下如糞土,卻只鍾情自己。實際上……這種情況雖然可能發生,但基本上……很難,而且那個幸運的人只有一個,其余人全是可憐的炮灰。

  反正女人的八卦本性令方初晴對沈二爺也很好奇,但卻沒有旁的想法。她穿越後的新身體很美麗,卻也沒到傾國傾城的地步,而且人的三觀和自身的個性一旦形成就很難改變,重生並不能令她改變心理本質。

  倒霉的是她現在是個被夫拋棄且生過孩子的女人,人家各貴族少女夢想的是王候美男,她大概只能找個五官端正的鰥夫,給人家當填房後媽了,說不定還得倒貼點銀子,人家才肯娶。

  唉,人僧啊,都是淚水。

  正感慨,就聽那王妃不死心的道,“話是這麼說,不過瀾哥兒年紀也不小了吧,我沒記錯的話,和沅哥兒同歲,生日只差半個月。就算他說自己看中的才行,沈夫人也應該幫他張羅,讓他好有個好挑選。哪能就這麼縱著他,萬一哪天他找個寒門小戶的姑娘來,也不成體統。”

  水閣內所有人都知道沈瀾在女色一事上比較隨便,因此老王妃沒說他會找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已經算是給面子了。太太一聽,頗有些尷尬,大姑奶奶則心頭有氣,好在涵養夠好,沒有當場發作。而方初晴卻處於聽到驚天八卦那又震驚又興奮的情緒中。

  和沈沅同歲,也就是二十八歲,生日還只差半個月?!這說明什麼?說明沈沅和沈瀾不是一個媽生的!說明這對同封王的兄弟之中,有一個人是庶出,或者是收養的。為什麼她來府這麼久,從沒聽人提起?他們中到底誰不是太太親生?看樣子不會是沈沅,人家是長房嫡子嘛。可沈瀾……也不像呀,太太似乎很疼愛他,而聽說他也是侍母極孝的。怎麼回事呀怎麼回事,難道豪門恩怨又出新情節?

  “男人經得起老,先立業、後成家也是正理兒。再說我二弟那個相貌、那個本事,再過個一二年,只怕也不會沒人肯嫁了。”大姑奶奶似玩笑地說,其實心裡很惱火這老王妃不合時宜,在自己寶貝侄兒的百日宴上不斷提起沈瀾的婚事,言語間不客氣了起來。

  “我聽說哦,府上子嗣單薄,有個世外高人曾給算過,就是為著右師王沒有成家呢。”御史夫人秉承了她老公御史敢言的特色,說出超級令不人待見的話。她雖然沒有女兒,不過有個妹妹待字閨中,聲稱非沈瀾不嫁的,逼得她顧不了許多臉面,也顧不得沈家惱了,對自己老公仕途不利,當場探問起來。

  大姑奶奶聞言皺起了眉頭,似再也忍耐不住,想要發作。她給老王妃面子,還用給一個御史夫人面子嗎?不過一邊的粱竹月伸手攔了她一把,把話題接過來道,“那事呀……只是個游方道士混說的,誰會理會那些。他說我們二爺戾性太盛、吸走了這府裡所有的陽剛之氣,所以才子嗣不旺,而且絕不會得男。只要二爺出了府,一切就會有轉機。可太太終究沒有同意,說是一樣的兒,憑什麼不一樣對待?現在我們沈家不是有了無思無我了嗎?借著各位的吉祥,我想過不多久,我們沈家的三房、四房也一樣會添丁的。”

  她這樣一說,在座的人都連忙說客氣吉祥話兒,彼此寒暄勸酒,自動自發地忽略不和諧的一幕,太太的神色也終於放松了下來。

  這出豪門夜宴,方初晴看得津津有味,對沈瀾的興趣空前高漲,想象力也異常發達。他是庶出嗎?庶出的還有那麼多王孫小姐搶著嫁?那他為什麼不正經娶妻?之前有過情傷?不然,他是個GAY?他到底做了什麼,俘獲了這麼多少女心呀?

  “皇上駕到!”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到響亮的稟報聲。

  太太嚇了一跳,立即站了起來,其他女眷也慌了,倒是大姑奶奶鎮靜,輕聲道,“娘您別急,聽聲音是從那邊水閣傳來的,皇上必先到那邊,然後才過來看看無思和無我。這是皇上的恩典,也是我們沈家的光榮,咱從慢慢准備就好,慌亂了,倒顯得失了禮數。”

  太太也是見過世面的大家出身,再說皇上還是太子時就常來常往於沈府,登基後也來過幾次,有一次和沈瀾談論國事,還宿在了廣武園裡。因此此時聽女兒一勸慰,心就定了下來,從容離席,讓綠眸幫著整理了衣裳頭發,然後帶著眾人來到水閣外面,等待接駕。

  方初晴跟在太太後面,心裡不知什麼感覺。那個變態皇帝送她來沈府,也算是對她有好處的,不過不知為什麼,她不太想看到他。或者是她多慮了,江無憂畢竟皇帝,她三個月關在松風園,連三奶奶田玉清都記不清她了,何況一國之君,早忘記她是扁是圓了吧?

  心裡忐忑著,就覺得時間過得很長,其實不過半柱香時間,皇上就移架到右水閣了。見了皇帝,普通人是不能抬頭的,於是方初晴就混在人群中叩拜跪迎,巴不得不被注意到。

  而當一套約定俗成的官話說畢,江無憂親自扶起了太太。似乎還想親自去扶大奶奶,但手伸到一半又縮回去了。他身邊的小德子、小行子很機靈,立馬上前代為攙扶。

  “不必多禮,快把寶寶給朕抱過來瞧瞧,這可是我那義弟的遺腹子,說起來也是朕的皇侄呀。”他溫和地說。

  死變態,聲音還是那麼好聽。他說的每一個字聽到人的耳朵裡,都好像是有春風拂過耳畔似的。可是既然讓人不多禮,干嘛等人跪了半天才說?虛偽!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49:17

第二十九章 心驚肉跳的感覺

 “朕想親自抱抱他們,不知沈夫人和弟妹可捨得?”江無憂伸出食指,碰了碰兩個依然呼呼大睡的小家伙的臉蛋兒,輕聲問道,看來滿心喜愛,就像兩個寶寶是他的兒子似的。

  “皇上親自抱他們,那是他們的福氣。”太太笑答,然後對抱著無思無我的依依和闌珊使了個眼色。

  闌珊是個伶俐人兒,立即以胳膊拐了下依依,笑道,“皇上的御臂先抱抱我們家世子吧,將來他一定能保家衛國,為皇上分憂。”

  “你這丫頭倒會說話兒,不過另一個長大了,也必是我大江國的棟梁呀。”江無憂笑道,似乎和闌珊很熟似的,一邊說一邊伸手抱過無思。

  常言道:三歲看大小。方初晴沒有育兒經驗,在沈府除了喂奶時也不被允許接近寶寶,所以她不清楚三個多月的寶寶智力、性格、身體發育到什麼程度了。但在偶爾的接觸中,她知道他們可以趴著、能抬起頭、能支起前身、側身、眼睛能追著一個物體看、能辨別聲音方向、上回她喂奶時哼歌,他們會笑、高興或不高興時、手腳能輕輕晃動表示情緒,可愛得要命。

  所以她覺得,三個月也能看出寶寶天生的性格來了。比如無思和無我全是不愛哭、且獨立不黏人的性子,不過兩人之間也有差別。無思沉靜老實,除了表達饑餓或者拉屎拉尿外,基本上不會折騰大人,不開心時表現得也溫和。無我則不同,吃奶時像搶似的,如果他正吃睡得香,萬一有人打擾,他就顯得特別不高興,容不人半點冒犯的模樣。

  有一次方初晴聽專門侍候這兩個小家伙的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私下說,這對寶寶的性子像足了大爺和二爺,一個溫和好脾氣,另一個不好惹得很。

  而現在江無憂抱他們時也一樣,無思雖然感覺被吵了睡眠,又覺得被抱得極不舒服,卻只望著眼前的陌生人,略略掙扎了下表示不滿。無我就不同了,輪到他被抱時,立即發出嘹亮的哭聲,還以自己的方式表達出強烈的報復情緒。

  也就是……他突然尿尿了,而且水量特足,漏過襁褓和尿布,淋淋漓漓的灑在那件精致的明黃色龍袍和兩只御手……不,是兩只龍爪子上。

  方初晴心中暗笑,太太卻嚇了一跳,連忙跪下道,“無我冒犯了天威,還請皇上恕罪。”

  她這一跪,全體女眷也都跪下了,就方初晴沒意識,比別人晚了一拍,在跪倒在地前,突兀地站了幾秒,和江無憂眼神交匯片刻,害得生出心驚肉跳的感覺。

  他沒認出她來吧?應該不會,他的眼神掠過她的臉時,沒有什麼情緒。不過這家伙擺上譜時還真有些不怒自威的樣子,至少表面上像個皇帝。而不是……乞丐。

  “快平身,嬰兒懂得什麼,又何罪之有呢?”江無憂連忙示意小德子和小行子扶起沈夫人和大奶奶,“再說,童子尿可是好東西,降火甚速,朕今天也算是沾了光了。”

  他話雖這麼說,沈夫人還是再告了一回罪,並贊頌了皇上的寬宏仁德,同時小德子和小行子已經幫江無憂擦過龍袍和龍爪。但這樣顯然是不夠的,因為水閣離松風園最近,所以太太就請皇上到松風園去清洗清洗,本來想叫三爺沈涵前來侍候,可江無憂卻說大奶奶帶路就行了,不必驚動太多人。

  不知道是不是現代人一腦子黃色思想,反正方初晴對此的第一反應是:這兩人有奸情!不過嘛,大江國風氣開放,他們身邊又呼啦啦圍著一大群人,想必也不會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來。

  等江無憂的“龍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太太才松了口氣,隨即又感到好笑似的道,“無我這小子天生就是個不省心的,看剛才那不依不饒的小模樣……”

  眾人見皇上對沈家這麼恩遇,自然諛詞如潮,吉祥話兒也不斷。而一邊的無思無我則哭個不停,無我是自發的,無思完全是被感染的。

  “孩子恐怕是餓了。”大姑奶奶抱過哭得厲害的無我,輕輕搖晃道,“酒席吃了這麼久,這兩個小子肯定不滿意。奶娘呢?喂奶的時間到了沒有?”

  方初晴連忙上前,裝出老實恭順的模樣道,“現在無思無我吃奶已經定時了,算算時間差不多。”

  太太點頭道,“那就抱回去喂奶吧,完了就哄他們睡下。折騰了這麼久,大人都累了,何況孩子。”說完又對眾女賓道,“咱們繼續吃這杯百日酒,散了席就先到老三的采葛院歇會兒,咱們女人畢竟不比男人家精神有體力。”水閣雖然離松風園最近,但大奶奶寡居,而太太所居的蘅芷院離得又遠,所以貴賓女眷們暫息之地就定在三房院裡。

  方初晴和依依、闌珊應了一聲,抱著無思和無我離開。她知道自己是不能去看戲了,不過兩個寶寶比較重要,所以她盡管很失望,卻並沒有怨言。寶寶們似乎也知道馬上就要吃飽了睡,挺高興的,咿咿呀呀地叫,哭聲卻收了。

  很快到了松風園門口,就見院門大開,燈火通明,不過院內卻非常安靜。依依招手叫那名守門的媳婦子過來,問道:“皇上還在裡面嗎?”

  “洗了手,已經走了。”那名媳婦子答,“大奶奶說你們肯定就快回來了,叫留著燈火,免得烏漆麻黑的跌了跤。”

  這麼快就離開了?看來她太小人了,人家君君臣臣的並沒有那不可告人的事。不過奇怪,她們一路來時沒撞見聖架呀,難道他們走的另一條路?

  “方姐姐別愣著啦,快回屋喂奶吧。”依依打斷還在想象狗血情節的方初晴,然後又對闌珊道,“你跟著去換尿布和小衣裳,我到各屋看看。燈火都亮著,沒人看管可不行的。”

  “知道啦。多大點兒事。快去吧,待會兒還要回前面侍候大奶奶。”闌珊點了點頭,又打發了個跑腿的小丫頭去找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這才和主初晴回屋。

  等侍候完兩個小祖宗,依依也巡視完畢,她和闌珊兩人就回到前院去了。方初晴沒聽招呼,不能擅自離開,寶寶又不用她看,只得先回房。卸妝時,她忽然發現頭上的鏤花金釵不見了。那是太太賞的,不能丟,況且是純金的,很值錢呀!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52:04

第三十章 哇靠,有奸情

 得去找!

  方初晴很快做出決定。不過她還是冷靜地先想了一想,記起離開水閣時金釵還在,當時她被一個丫頭撞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下頭發。也就是說,金釵是丟在從水閣到松風園的路上了。

  最有可能的地方,應該是途中一個很漂亮的小花園,那裡以紋石為欄,參差排列、依次種植著各品牡丹和芍藥。本來這兩種花開放的時間不同,但不知園丁是怎麼控制的花期,方初晴曾見過園丁以綠色帷幔罩在花上遮擋日光,反正在這農歷快八月的初秋時節,居然都盛開著,成就了沈府中一處美妙景致。

  記得剛才她從花徑中穿過時,確實與幾株高大的花株擦身而過來著,所以金釵十有八九是丟在那裡了。

  想到這兒,方初晴立即拿了約摸二錢的碎銀子出屋,央了看門的媳婦子開門,偷偷溜出去尋找。

  “方妹子你快去快回,我這擔著責任呢。”那名媳婦子囑咐。

  方初晴應了聲,一溜兒小跑著來到那個名為貴裔的小花園,雖說月光明亮,但畢竟沒有燈光照明,不得已,她只好做笨功夫,一邊找還一邊安慰自己:值得值得很值得,那根工藝精湛的金釵值得她這麼地毯式搜索,是人就有馬高蹬矮的時候,那時還是硬通貨能傍身。

  穿花小路其實並不長,還是石子鋪就的,但那是用走的,趴在地上一寸寸向前挪,外加仔細檢查旁邊的泥地試試?

  方初晴找了得有快一個小時,抬頭看時才發現在路中段。一瞬間她有點犯懶,琢磨著明天早上和維維、小麥、小紫幾個相熟的丫頭一起來找,天光日亮的,總好過她自己瞎摸。不過,轉頭想想又怕被人拾了去,那她的損失可就大了。

  正猶豫間,忽然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本來,她沒必要躲,但一來她是私自出園的,就算沒干什麼壞事,盤問起來也是麻煩。二來在這種情況下,正常人類都會本能地先躲起來,因為是人都有非正常的窺探心理。

  於是,方初晴爬入牡丹叢中,蹲在那兒偷偷往外看。

  慢慢地,如銀月光下的花徑中出現了來一男一女兩條身影。女的長得不是頂美,但氣質超群的好,正是大奶奶粱竹月,男的身材欣長、豐神如玉……哇靠有奸情,因為他是大江國的皇帝江無憂。

  怪不得洗手洗這麼快,怪不得她和依依、闌珊回園時沒遇到他們,敢情月下幽會來了,這大變態連身邊的人都遣走了,不是有私又是什麼?

  方初晴大氣兒也不敢出,感覺到了幾分驚嚇,生怕萬一被發現,非得被殺人滅口不行。這是皇上的私情呀,而且還是和已故臣下之妻,傳出去有失為君的德行和風度,為了維護臉面,估計她必須犧牲。

  而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這兩個人站在哪兒說話不好,偏偏在離她不遠處停下了,只聽江無憂道,“朕只想看看他為你建的琴閣,看你有沒有委屈自己。說來好笑,這琴閣建了這麼久,朕一直想看而未成,卻是在他走後才如願。唉,今日勞煩你帶路了。”說著長歎一聲,配著冷冷清輝,頗為傷感淒涼。

  “太太……對我是極好的。”粱竹月沉默了半晌才道,“皇上不必掛懷。”

  江無憂苦笑,“那是自然,沈夫人是個善良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對沈瀾那麼好。只是,朕看你在琴閣四角種了好多萱草,此草又名忘憂,難道你有什麼憂愁事嗎?”

  你不是叫江無憂嗎?她難道不能是為了忘記你而種這種草?方初晴心中暗暗插了句嘴。

  “要忘記的也不僅是憂愁。”粱竹月抬頭望月,姿態極為優美,模樣分外令人憐惜,“要知道忘情……才是天下間最難的事。”

  江無憂幽幽歎道,“他走了還不到一年,朕知道你不可能這麼快恢復,可是今後日子還那麼長遠,為著無思和無我……”他也抬頭望向天空,似乎月亮上有什麼答案似的。

  可粱竹月卻打斷他道,“皇上,我是想讓他忘記。既然走了,就別再回首前塵往事,快快活活的離開便好。您也知道,進京的學子常在北堂種萱,希望家鄉的母親不要思念記掛自己……我只希望,他不要再思念活在世上的人。想一個人,是很苦的。”

  這次,江無憂沒再說話,兩人就那麼靜靜地站著。遠處,絲竹鼓樂聲模糊的傳來,有一種曖昧難言的挑逗感。近處,方初晴心裡詛咒了一萬遍,因為花叢中的蚊子要咬死她了。

  良久,粱竹月才施了一禮道,“皇上,請您移架吧。您不到,前院不敢開戲。我聽這樂聲像是請您呢。”

  江無憂“嗯”了一聲道,“你先去吧,朕要在此先靜靜心。放心,小德子認路的本事最好,朕也來沈府多次,不會迷路的。”

  他既然這麼說,粱竹月也不能逼他,只得先行告退。方初晴聽到那細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隱約還有婢女的說話聲,這才知道“奸夫淫婦”不是兩人獨處,低下侍候的人都在遠處候著,但聽得見這番對答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不過,雖然他兩人談話時的氣氛親近得讓人浮想聯翩,但實際上也沒說、更沒做出格的。這樣的話……萬一她被發現,應該沒有死罪吧?

  她從來不是個烏鴉嘴的人,但沒想到自己是烏鴉腦,想什麼來什麼,剛冒出這個念頭,就聽江無憂用一種溫和但絕不容人違背的語調道,“出來吧,花根底下多潮呀,只怕蚊蟲也不少。”

  方初晴大吃一驚,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變態皇帝跟誰說話?是她嗎?可她完全沒動過,怎麼會被發現的?也許這裡還有別人偷聽?或者是大變態感覺出什麼動靜,詐她來著。不,不能出去,要堅持,裝死就裝到底!否則,就算主動跑出去坦白也未必活得了,不如搏一搏吧。

  她想得挺好,但江無憂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點了她的名子,“方初晴,朕叫你呢。放眼大江國,敢不理朕的人已經全部死光光了。還不出來?要不要試試朕的精鋼鍘刀或者鴆毒美酒、三尺白綾?”

  事到如今,橫豎是個死,方初晴干脆站了起來。在看到江無憂後,用一種很震驚的語氣道,“皇……皇上,您怎麼在這兒?”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52:53

第三十一章 硬著頭皮說謊

 江無憂長眉一挑,一臉玩味地看著她,唇角微微抿著,似乎在忍笑。

  方初晴不是白癡,當然知道自己掉這花槍是瞞不了這個大變態的。能當皇上的人,有幾個不是城府極深,心眼兒裡藏著心眼兒的。可有的時候,明知道不被相信,明知道人家是在看猴戲,卻不得不演。因為倘若運氣好,對方要裝糊塗,有心放過她,也得給人家找個台階下不是嗎?

  於是她硬著頭皮,繼續裝模作樣地道,“奴婢……民女的金釵丟了,所以到這裡來找。沒想到可能是太餓了,剛才只覺得眼前冒金星,一下子暈了過去,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後,就看到皇上您威猛中透著俊秀,霸道中摻雜溫柔的龍顏,說實在的,民女到現在還以為是做夢呢!想來是太感念皇上的恩德所致。”說著,用力眨了兩下眼睛,表明自己還在半夢半醒。

  而與此同時,她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起來,因為她真是餓得夠嗆,要不是因為怕睡前吃東西會長胖,剛長在松風園就弄點宵夜吃了。

  她編的這個慌、她裝暈倒的急智、她拍馬屁的話兒、她肚子叫響後的尷尬神色,都逗得江無憂笑了起來,之前的憂傷情緒一掃而空,伸出手道,“你倒是親自驗驗,看朕是不是真的?”

  方初晴愣住了。

  他是要她摸龍爪嗎?雖然男女握手在現代中國根本不算什麼,但在異時空的大江國,還是比較開放大膽的行為。難道他是要陷害她?可話說回來,他是可以隨便決定人生死的人,犯不著玩這套把戲吧?

  想通了這層,她上前一步,先拿出帕子把泥手擦了擦,然後結實地握住了江無憂的手。手感不錯,龍爪大而溫暖干燥,握起來蠻舒服的。而大概因為她趴在地上久了,手掌潮濕,所以沒有產生靜電。

  “朕是真的嗎?”方初晴松開手後,江無憂問。

  “民女叩見皇上,無禮之處,還請皇上恕罪。”方初晴“誠惶誠恐”地跪倒在地,臉朝著地面就不用裝出各種表情了,輕松得多。

  “朕賜過你恩典,你可以不跪的。起來吧。”江無憂笑道。

  從第一次見面,他就覺得這女子與眾不同,倒不是她多麼美麗聰慧或者特立獨行,而是那種總是不經意浮現出的矛盾氣質。

  她能當奶娘,就肯定是已經產過子的婦人,可她身上偏偏有一種未出閣女子的風味;但若說她是少女吧,她的行為舉止偏偏沒有普通女子嬌羞膽怯的模樣;說她淫蕩吧,她的眼神卻在慧黠中包含幾分爽朗直率;說她純真吧,她卻能坦然無懼的握住他的手。

  這一切的一切,都令閱女無數的他也感到難以捉摸,不禁好奇心大盛。而方初晴被送進沈府的這三個月裡,他也很奇怪的會時常想起她。

  今天,他本來是特地參加義弟遺腹子的百日宴的,也想以此告訴世人,左師王雖然已死,但他身後人的尊貴榮寵卻不會有分毫改變。不過私心裡,倒也想見見這個小小奶娘的。

  “方初晴,你都聽到了什麼?”他忽然直截了當地問。

  方初晴假模假式地凝了下神道,“好像是催戲的鑼聲。皇上,前院要開戲了,您不去聽嗎?”

  “我是說剛才。”江無憂不許她打馬虎眼。

  他本身是習過武的,目力、聽力及其他感覺都強於常人。但他今天心情激蕩,所以開始時並沒有注意到花園裡有人。可當與竹月靜默望月之時,他不經意後退了半步,一只腳踏到一株芍藥的花根泥土處,感覺有什麼東西硌了他的腳一下,略微垂目,卻是一只金釵,正是今晚方初晴戴過的。

  當時在水閣,她跪得比別人晚半拍,他看得清清楚楚,確實是她頭上之物。那物件掉得地點蹊蹺,若不是踩到,只怕很難找。而當他認出這只金釵,凝視細聽,便發覺了不遠處牡丹花下的偷聽小鬼。

  所以,方初晴所說的尋找金釵的理由,應該是真的。否則,他不可能輕易饒過她。他初登帝位,不經幾年,外人只道是新朝氣象,可花團錦簇之下湧動的暗流,非是局中人是不能體會的。

  “民女不是說了,剛才餓暈了嘛。”方初晴硬著頭皮繼續說謊。

  江無憂二話沒說,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方初晴嚇了一跳,急忙往回縮,那天沈洛對她的所作所為也突然湧上心頭。她本能地奮力掙扎,但江無憂不是沈洛,看著斯斯文文,力氣卻大得很,她反抗無效,強行被拉到他的身前。

  她羞惱氣憤之下生出點不管不顧的心,大腦發熱,暫時忘記對方是能對人生殺予奪的皇帝,打算施展江湖上傳聞已久、但基本禁用的絕子絕孫腳,卻硬生生停住了。因為江無憂並沒有輕薄她,手指只扣住她的脈門,笑瞇瞇地道,“暈倒後才醒來的人,脈像應虛浮滯澀,你的脈象卻平穩沉實,就是心跳得有些快呀。”

  “民女得見龍顏,心頭激動,所以心跳加快。”方初晴強辯,想起那段:臉紅什嘛?精神煥發!怎麼又黃啦?防冷塗的臘……

  “哦?”江無憂仍然微笑著,突然話題一轉,“知道太多的人會有什麼後果,你清楚嗎?”

  方初晴看不透江無憂是什麼意思,干脆道,“只有死人才不會洩露秘密,可是……如果人家什麼也不知道,有人卻草木皆兵,那就太沒必要了吧,反而暴露自己有心事。”

  “說得對,可也不全對。”江無憂的目光在方初晴臉上巡視,看得出她雖極力隱瞞,實際上卻緊張,不禁感到好笑又安心,也確定她了絕不是“別人”安插進沈府的探子,因為她說不慣慌,盡管她很聰明,急智不錯,關鍵時刻也算冷靜,但未經過訓練的人是應付不了這局面的。

  “從來沒人交集的兩個人,倘若共同知道了一些秘密的事,關系就會變得很特別,就好像有一條線把他們連了起來。”他說到這兒,看到她的額前落下一縷碎發,擋住了她的眼睛,很自然地張口吹了一下,輕聲道,“也許……可能再也分不開了呢。”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53:06

第三十二章 看戲

 方初晴被他吹出的熱氣激出一身雞皮疙瘩,又聽到“再也分不開”幾個字,嚇了好大一跳。這大變態那曖昧的語氣令她生出奇怪的想法:他不是要把她帶到宮裡做妃子吧?

  不過稍冷靜下想想,又覺得自己太可笑,太自作多情了。她是什麼身份?一個被夫拋棄、死了孩子的婦女,在這個世界的女性中根本就算是劣制品,連四聖人那種貨色對她的態度都只是玩玩而已,更別說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這重獲的身份雖然時常令她不甘心,但此時卻起到了保護作用,因為江無憂是大江國之主,應該不會追求露水姻緣,至少表面上不會,這就叫塞翁失馬,焉之非福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方初晴大拍馬屁,同時把這話題糊弄過去,“全大江國的臣民,誰也離不開您呀。”穿越就是這樣好,可以心安理得地隨便剽竊全人類的智慧精華,然後臉皮很厚的接受他人的贊賞。

  果然,江無憂略有驚詫地望著她,點頭道,“說得不錯。”心中卻又生出疑慮……一個奶娘,怎麼會說出這種大雅之語?她,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細細打量她,只覺得月華清輝令她那明艷的容貌變得朦朧溫柔起來,而那雙眼睛中雖然閃過狡猾慧黠的光芒,卻並沒有深刻的算計。

  “啊,地上有什麼東西硌了朕的腳?”聽到遠處鑼鼓聲又大了些,他決定暫且放下這些疑惑,故意向後退了半步。

  方初晴機靈地蹲下身子查看,結果驚喜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金釵啊!她的金釵小寶貝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可是……可是,她的小親親沾滿了泥,上頭精致的花枝也被踩壞了,要不找金匠修補一下,肯定是戴不了了。

  江無憂冷眼旁觀,看到她那無偽的驚喜,然後又那麼沮喪,不禁又被逗得笑了,“找到金釵了,還不多謝朕,要不是朕,你還不知要找到什麼時候呢。”

  “是,民女謝謝皇上。”方初晴順嘴答音,卻沒什麼誠意。

  “你不高興嗎?”她就那麼喜愛財物?

  “高興。就是……金釵被……踩壞了。”都是你的錯!

  “你是怪朕嗎?”

  “民女不敢。”

  “不敢?就是心裡責怪嘍?”看到她那心疼的模樣,江無憂逗她道,“簡直沒天理了,做了好事還被人埋怨,可見朕的右師王說得極對,做好人是要遭報應的。”

  右師王=沈瀾=沈家二爺=大陰人!這公式絕沒有錯。

  “這樣吧,朕為人一向公平,從不欠人。既然好心辦壞事,踩壞了你的釵,那就賠給你好了。”

  又來了!大變態又來假裝大方了!不過他喜歡在原有基礎上加上一點恩惠,那麼……

  “照您的規矩,是要陪我兩只釵嗎?”這樣一來,也很劃算啦。

  “你又沒對朕做過好事,為什麼要雙倍奉還?”江無憂故意錙銖必較,想了一下才道,“不過你待會兒在朕身邊做點事,朕就送你一只大些的金釵好了。”

  方初晴懷疑地瞪著江無憂。

  大概因為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好,又是明黃色的,所以月光似乎給他周全都渡上了一層金邊。他笑得真是好看,就算在現代中國網絡發達,她見過文體明星中的眾多帥哥,但論起笑容,他要排第二,沒有人敢排第一。

  不過……哇卡卡,她在重生前的經歷與眾不同,所以早已經對帥哥完全免疫,他想用男性魅力占盡上風?哈,那真是踢到鐵板了。幫他做事?好呀,任何服務都可以提供,唯獨那一種!

  “民女笨拙,皇上還是提前說好要民女做什麼,不然誤了皇上的事,民女可擔待不起。”她小人地說。

  江無憂知道她在擔心什麼,還挺為她的謹慎莊重感到高興,但卻並不解釋,只道,“先隨朕去看戲,到時候聽吩咐就行。”

  去戲樓?那邊人多,應該沒事。方初晴輕呼一口氣,把金釵扣在袖籠裡,整理了下略微散亂的頭發和沾上泥土的衣服,然後低頭垂目、規規矩矩地跟在江無憂身後。才出了貴裔花園,小德子、小行子就不知從哪兒跟了上來。在看到方初晴時,他們都有點吃驚,但他們都是宮裡人,極有眼力見兒,皇上既然不多說話,他們也就什麼也不問。

  一行人走了約摸十五分鍾才到了前院的戲樓,路上方初晴都轉暈了,可江無憂卻走得毫不猶豫,連半點彎路也沒繞,絕對直達,可見他和他的兩個近侍對沈府熟悉度,絕對比她要強。而他所到之處,只要遇到人,全部會慌忙跪下,他則像沒看到似的,徑直往前走。

  這情景在電視中看過,但如今親眼所見,才更能產生那種很威風的感覺,雖然她只是個狐假虎威的。

  到了戲樓,樓上樓下又呼啦啦跪倒一片。方初晴偷偷四瞄,發現男人們都坐在樓下,由小廝侍候,女眷和隨侍丫鬟們就在樓上,不過正對戲台的位置是空著的,顯然是留給皇上看戲的地方。

  為什麼他要坐在女眷中間?太不科學了。

  “都平身吧。”江無憂負手而立,更顯得身材修長挺拔,言談舉止高貴親切,為人君的風度超好,“今天是家宴,是為著朕那一對皇侄辦的,所以大家都不要多禮,親近隨意些才好。”說完,即被一位中年大叔親自引領著上了二樓。

  此處“一等座”比較寬闊,占了至少能擺四張桌子的地兒。正當中,擺了一張紫檀鑲嵌螺鈿方桌和一張寬大到可做兩人的紫檀雲龍紋扶手椅。桌上擺滿了奇珍異果和精致的點心、酒水,椅上鋪了厚厚的軟墊,墊上再鋪上以上等水牛皮編織的涼席。旁邊,還有兩個執扇的丫頭,就等著為皇上服務呢。

  “皇上大架光臨,敝府蓬蓽生輝,苦有侍候不周到的地方,還請皇上恕罪。”中年大叔彎著身子,極其恭敬地道。

  江無憂溫言道,“今天是無思和無我的百日宴,不必太在意朕。再說,朕常來往於你家,一直覺得舒適自在,沒什麼不妥的地方。這裡留他們幾個侍候我就行,你下去吧。”

  “是。”中年大叔應道,但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遞過來戲牌,“還請皇上先點戲。”

  “來個熱鬧好玩的吧。”江無憂點了一出戲,不過方初晴沒看到是什麼,因為只盯著中年大叔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53:15

第三十三章 晴……兒?!

 這位原來就是太太嘴裡所說的、愛吃腥的沈老爺沈之道啊!老爺長居別院,這是她頭回見到本尊。

  本以為沈老爺是個相貌猥瑣、舉止輕浮、被酒色掏空了的糟老頭子,沒想到卻是個瘦高個兒、頗有些書卷氣的英俊相貌,在大叔中算是頂級了。怪不得就連四聖人的五官細瞧起來都很不錯,原來是家族遺傳。

  只是不知道他和太太為什麼感情不和呢?難道是衣冠禽獸?

  “晴兒,幫朕試試這塊點心。”沈之道一走,江無憂指著一盤子類似於豌豆黃的點心說。

  晴……晴兒?

  方初晴登時半邊身子發麻,若不是連忙抓住了椅背,差點癱倒在地。敢情江無憂看過《還珠格格》?

  “皇上……能不能不吃?而且……能不能別叫我晴兒?”她哆嗦著問。

  江無憂還沒說話,比較嚴肅的小行子就皺眉道,“怎麼這麼沒規矩呢?讓你吃就吃唄,上回吃酒席,看你胃口挺好的呀。還有,不管什麼名字,全是皇上御賜的,是恩典,你要先跪下謝恩,以後皇上若這麼叫你,不許不應!”

  沒人權!鄙視這世界到死!

  “你給朕說說為什麼拒絕?”江無憂倒還講點道理,至少問了問緣由。

  “睡前五小時不吃東西,是為了防止腰身變粗。”方初晴老實地答,“那天初見龍顏時吃得很多,是因為餓了好幾天了。至於名字……我一聽這兩個字就渾身不自在,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哦。”江無憂點了點頭,似乎全明白了,但卻頭也不回地道,“但朕不准。晴兒,腰身粗細沒關系,但餓肚子可是要不得的晴兒。晴兒,你要抗旨嗎?這種點心可好吃了,晴兒,朕相信你在沈府中從沒吃過。晴兒……”

  他故意的!

  方初晴望著江無憂愁的背影,恨不得直接掐死他。她沒看錯,他果然是個大變態,身為一國之君,怎麼能欺侮她一個小小的奶娘?這行為也太不成熟了。越不愛聽什麼,他就越叫什麼,叫得她身上像一陣陣過電似的,抓耳撓腮的,兩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好。為今之計,也只好先吃了!

  為了堵上江無憂的嘴,她領命上前,把一塊點心放到旁邊粉彩百花小瓷碟裡,背轉過身,想躲到角落裡去吃。可才一回身,就感覺周身發涼,背上的寒毛根根豎起,驚恐中抬眼一看,發現無數道目光向她射來,雖然在她環視時又都閃開了,但她可以肯定有好多人盯著她。

  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是大江國第一號由皇帝舉薦到沈府的奶娘,只要是有心的人,只怕都知道了這件事,難免猜測皇上這興起之舉有沒有更深的內情。而今天,皇上在沈府小世子和小公子的百日宴上洗手洗了那麼久,帶路的沈大奶奶回來半天了,他才姍姍來遲,偏偏身邊就跟著她。

  如果再仔細地觀察她,眼尖的就會發現她的頭發有幾絲不服帖的地方,衣裳上還有塵土,而龍顏似乎大悅……肯定多數人會猜測:皇上失蹤的這段時間內,是不是損失了一些龍種?還有還有,皇上還沒坐穩就賞她東西吃……有可能是為了給才激烈運動過的某人補身體的。

  天哪,這情況!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如果背上皇帝曾經的女人的頭銜,她那嫁給一個五官端正、身體健康、無不良嗜好、單身、喪偶、離異、有無小孩、有無車子房子、甚至有無工作均可的男人的目標只怕永遠也無法實現了。

  畢竟,誰敢跟皇上共用一個女人,就算有先有後也不行呀。

  想到這兒,她只感覺手中的一塊點心有千斤重,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復雜局面了。現代人其實就這點好,解決這種事會直接得多,哪像現在這麼隱晦難明,每個人心裡都打著小九九,可每個人卻似乎全聚精會神於戲台之上。沒有一個人看向她,可每個人的全身上下都長滿了眼睛。

  不知所措間,她再度四望,卻正撞到大奶奶的目光。她善意地點頭微笑,可眼神卻依然冰冷冷的,似乎還有些嘲諷和鄙視,就好像一個貴婦在憐憫一個勾引皇上的賤人。

  餓肚子的人通常脾氣不好,何況還是在被冤枉和誤解的情況下。於是方初晴怒了。

  她穿越到這個世界後一直很認真的活著,依足了這裡所有的規矩,盡管有的很窩火、很傷自尊。可今天如果連吃一塊點心都這麼謹小慎微,那還不如不重生呢!

  既然如此……那就無所謂了,反正再忍耐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就要離開江國。到時候也不一定去馬國,有錢無親的,走到哪兒都一樣。那時候隱姓埋名,誰知道她曾經是誰的誰呀。而事有兩面,被誤會了也有好處。此前因為她一直困在松風園,倒沒受到過別人的壓制和針對,現在如果傳聞她和皇帝有染,滿沈府的人還有誰敢欺侮她?

  黃色擋箭牌,不用白不用!以後就算她要耀武揚威,小人嘴臉,誰還能把她咋滴?

  想通了,她倒坦然了,大大方方回轉身,就站在江無憂身後,一口一口吃掉那塊點心,然後又添了一塊核桃鳳梨酥和一塊藕粉桂花糖,就連江無憂賞的茶也喝了一盞。

  而江無憂一直沒有回頭,似乎很喜歡台上的那出戲,但他卻清楚的感覺到方初晴行為甚至情緒上的變化,不禁感到無奈又好笑。

  他做事一向深謀遠慮,就連平常小事也要操縱自如,不是他想這樣,而是他身處的環境逼得他不得不如此。不過今天他的舉動倒是沒什麼深意,原只是不想看這女人挨餓,不想讓她連戲也看不成而已,結果卻讓眾人誤會至此。

  不知為什麼,此刻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結義兄弟、右師王沈瀾說過的一句話:做慣狠事的人不要試圖行善,不然會倒大霉的。

  真的如此嗎?今天他對方初晴不就是動了善念嗎?那會有倒霉事發生嗎?他不為人注意地輕扯了下唇角,暗暗苦笑。而正在這時,沈瀾的烏鴉嘴……不,該說是他的人生感悟應驗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54:39

第三十四章 刺殺

 方初晴既然豁出去了,肚子裡也有了食,心情就愉快多了,津津有味地看起戲來。

  大江國的戲曲和京劇差不多,就是不畫臉譜,衣飾也有些不同,還有就是吐字念白有區別。非京劇愛好者有時候會聽不懂唱詞,而江戲完全沒有這個問題。況且,江無憂點的是一出很喜慶熱鬧的武戲,動作多於對白,很好看的。

  而當戲進入尾聲,大家正被一個丑角逗得哈哈笑時,不知從何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同時屋頂破了一個大洞,纏裹在紛紛下落的灰土瓦片之中,數條黑影鬼魅般穿洞而入,手中武器寒光閃閃,全部直指大江國的皇帝江無憂!

  沒有經過特殊訓練的普通人在面對這種意外情況時,大腦暫時無法反應是正常的,所以戲樓內大部分人都驚呆了,但江無憂反應奇快,一手推開還在發愣中的方初情,一手掀翻桌子,擋住所有攻擊,同時口中斷喝,“下樓!避開女眷!”

  小德子和小行子也是武林高手,反應只比江無憂慢半拍。聽到吩咐,兩人同時應了一聲,一左一右護住江無憂,就要往樓下跳。

  可就在此時,樓下也竄出幾個黑衣蒙面人,他們也不砍殺眾人,只關緊樓門,並隨手拋出雞蛋大小的彈丸。那彈丸觸地即炸開,彌漫出淡紫色煙霧,只要人一吸入,立即就失去了意識。片刻之間,一樓大廳已經被毒霧所籠罩。

  在這種情況下,再跳下樓那是找死,而身邊的刺客越聚越多,縱然江無憂武功不錯,近侍太監又奮不顧身,但也形成了被圍攻之勢。

  這一切,全是在電光火石間發生的,不過十幾秒的時間。而直到此時,方初晴才回過神來。她快速爬起,見刺客不管別人,只一味對江無憂下狠手,急得身子探過欄桿,對樓下大喊,“護駕!來人哪,護駕!”

  可沒人答理她,因為樓下的男人們已經撲倒一片,包括戲子們在內。而那詭異的霧氣也正以緩慢的速度往上蒸騰,估計很快就會連二樓也覆蓋的。就算戲樓的許多窗子還打開著,但毒霧較濃,一時怕也無法消散。

  那些蒙面刺客約有十幾二十名,個個身手了得,而且面罩似乎是經過處理的,應該不怕毒氣。再看兩邊樓梯口,也被把守住了,樓上的眾多女眷只會又哭又叫,不但幫不了忙,添亂倒是很有可能。

  “都趴下,以濕布蒙住口鼻!”方初晴從沒想過在危難之時,自己的嗓門居然能有這麼大,聲音好像氣貫丹田而出,穿透了整個二樓似的。

  而女眷們正慌亂驚恐,聽到她的喊聲,看到她拿酒水浸濕帕子,之後迅速捂住口鼻,有機靈的,就立即有樣學樣的照做,蹲在桌子下或者角落中。就算有嚇傻了的,其他親朋好友也會就近幫忙。

  方初晴不知道這種毒氣的滲透能力強不強,反正死馬當活馬醫,總不能哭成一團等死。現在她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躲在哪張桌子底下,只覺得現場一片混亂,眼前有無數只黑色的腳閃展騰挪,把兩只黃色龍靴和四只已經被血染了的青緞小宮靴擠到了一側樓梯口處,再過個一時半刻,就算不能兩面合圍,被逼到一樓的江無憂等三人也會因毒氣而失去意志,束手就戮。

  怎麼辦呢?她即沒有武功,也沒有能力一言退兵,而看刺客的舉動,似乎是計劃著速戰速決,不會多生事端。也就是說,趴在這兒等刺客得手後走人,女眷們只要快速逃離現場,是有可能活命的。

  可是,皇上如果真的在沈家遇刺,沈府一定會滿門跟著陪葬,就算她只是個奶娘,只怕也不能逃脫這無妄之災。再說此時想來,江無憂也算幫過她,可是她實在沒有力量去幫助他呀!

  怎麼辦?怎麼辦?

  她急得差點撞牆,但還沒想出丁點辦法,就聽見頭頂傳來“卡扎卡扎”的聲音。抬頭一看,見一根帶著斷裂茬口的粗木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掉下來了,受威脅的范圍內只有……太太!

  這當口,紫瞳和綠眸也不知到哪裡去了,太太一個人蹲在地上,呈鴕鳥的姿態,桌子也已經翻倒在一邊。她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周遭的危險,若那根粗木掉下來,就算砸不死她,上面銳利的碎木緣也會把她扎個透心涼的!

  方初晴沒有捨己為人的偉大精神,不過但凡是個人,見到其他人遇到危險,提醒、甚至幫助一下都是善良的本能,所以她想也沒想就從桌子下鑽出來,一邊大喊著讓太太躲開,一邊撲了過去,想把太太一腳踹開。不過,緊急中她沒注意腳下,也不知被什麼東西絆到了,所以救人不成反誤己,直接撲到了太太的身上。

  不知是不是她倒地造成的震動成為了壓倒泰山的最後一根羽毛,那根粗木顫動了一下,之後無情地落了下來。她甚至沒有時間感覺到害怕,就像她過敏致死、穿越時空那樣,只有莫名其妙的荒誕感。

  她側頭上望,瞪大了眼睛,絕望地等待腦袋開花,可那粗木卻在下落過程中被一個突起的粱柱墊了一下,改變了一絲方向,落地時就足足偏了一米,重重砸到地上,樓板都差點被砸穿了。

  太可怕了!

  這時,方初晴的冷汗才落下來。只是還沒等她感受劫後余生,就覺得頭皮一緊,疼得她大叫起來,同時身子也被人用力推到一邊,滾了兩滾,臉差點撞到那根粗木邊緣巨大的硬刺上。

  驚恐中她一轉頭,正看到大奶奶粱竹月蹲在太太身邊,用力扶她起來。太太嘴裡還一個勁兒地說,“我的兒,你拼著性命救我做什麼,保重自個兒身子要緊,無思無我還指望著你呢!”

  大奶奶沒回話,只搖搖頭,看樣子是默認了某些勇敢的行為。

  看到這情景,就算是在這生死一線的關頭,方初晴還是很生氣。雖然她並不想充好人,但她是冒了生命危險的,怎麼就讓人搶了功勞去?還那麼心安理得?

  她本能地站起來,卻被一個人撞得轉了一個圈,面對著江無憂的方向。

  沒想到才眨眼的功夫,那邊的情形已經變了。不知何時,有不少穿軍服的人加入了戰圈,實力此消彼長之下,黑衣刺客們死傷多半,只余剩下兩三個,仍然很“敬業”地對江無憂下死手。

  果然有人來救駕了!

  方初晴又驚又喜,沒料到斜刺裡寒光一閃,一柄長刀帶著凜冽血腥的刀風,似要把她腰斬為兩段。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55:44

第三十五章 千呼萬喚始出來

 眼看就要橫屍當地,忽然有人攬住她的腰往後拖去。同時,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線耀目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激越而出,像閃電,卻更加銳利。接著,耳邊聽到幾聲慘叫,然後……整個世界安靜了。

  她驚魂未定,只見那名舉刀向她的刺客已經橫屍當地,但不是抱著她的人殺的,而是兩名士兵同時下的手。另兩名刺客也死翹翹了,其中一名就在江無憂身後。而剛才那駭人的寒光發自一柄極窄的長劍,劍鋒掠過她的臉側,而後又掠過了江無憂的臉側,最後刺入那刺客的印堂,悍然穿腦而過。

  大概是出劍的速度太快,刺客臉上又蒙著黑布,所以連血也沒有見到。這是極帥的一招,敵人也是極殘酷的死法,這場明顯有預謀、有計劃的暗殺行動,好像瞬間就被來人了結了。

  人家救了她的命,應該道謝。她腿還軟著就很有禮貌地想,但她還沒有看清救人者是誰,身子就一頓,被那人不客氣地丟在了地上。

  “娘,嫂嫂,你們沒事吧?”那人連皇上也不理,身形一閃就跑到太太和大奶奶身邊問,語氣很是緊張關切。

  “瀾兒,你可回來了。現在……可如何是好?”太太抓住沈瀾的手臂,急得直掉淚。

  原來這位就是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沈府二爺、右師王、大陰人沈瀾哪!方初晴暗歎一聲,可惜沒什麼心情看看他長得是什麼樣,一來生命威脅仍在,她沒那麼小白和八卦。二來……他為人真的很無理,剛才居然直接把她丟在地上,摔得得好疼。

  “無妨。”雖然那毒霧已經快要蔓延到二樓,沈瀾卻依然很沉著,好像胸有成竹似的。他快步走到一扇大窗邊,出掌把整扇窗子都打掉,然後呼哨一聲,立即有三個竹梯並排架上了二樓。

  “先救皇上。”太太已經在大奶奶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皇上武功蓋世,智計過人,用不著我。”沈瀾頭也不回,作為臣下,這句話極其無理。說完,他一手托了太太的腰,還沒等太太反對就從窗口躍了出去,竟不理會別人。

  江無憂被點了名,只好苦笑著上前,不過他還沒有說話,小德子和小行子就一左一右架著他,急道,“皇上,龍體保重,您先走!”

  江無憂站定不動,正色道,“江國是朕的天下,這些是朕的子民……”他指著被意外情況驚嚇得忘記了哭泣的女眷們,“而且全是女流之輩。你們叫朕先走,朕如何為君,又怎麼配稱為男人?”

  “快別說了,逃命要緊。”方初晴看不得在緊急關頭,還在那講道論理,幾步竄到窗邊道,“各位小姐太太,要活命的,自己爬梯子!若等人救,只怕挨不過毒霧上升的時辰。”

  “晴兒說得對,要快,但也不要慌張。”江無憂也閃身過來,“樓下已經砸開門通風,毒霧不可能上升速度太快,而且也淡了許多。”

  看來沈瀾回來後,府兵們也迅速行動了。不過從刺殺開始到現在,因為生死攸關,感覺時間很長,其實不過幾分鍾。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正確的反應,平了亂,還快速實施救人方案,實在很難得了。但是到底毒霧無法掌控,從樓下沖上來救人也不現實,所以不得已才讓女人們從窗口逃走吧。

  再看樓下,府兵和不知何處的士兵們已經在窗下圍成個半圓護衛,但都是背著身子的,梯子下另有十幾個粗壯的丫頭、婆子守著,居然在忙亂中連女眷們的閨譽婦德都想到了。

  “大奶奶!大奶奶!”

  正當方初晴扶著一個膽子大的小姐上竹梯,就聽到闌珊和依依焦急地喊。轉頭一瞧,不知何時粱竹月昏倒了。而她這一昏,肯定就爬不了梯子,非得要人抱下去不行。

  樓上除了女眷們,還有十幾名士兵和皇上三人組。顯然,以大奶奶嬌貴的身份,那些粗坯是沒權利碰的,那麼自然要勞煩“愛民如子”的皇上辛苦。

  如果大奶奶是裝暈,此舉可謂一舉三得。方初晴不厚道的猜測。第一,能借此讓皇上先離開險地,省得他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沈府脫不了二系。第二,她自己不用爬梯子,畢竟這個高度她可能不敢,而且爬行舉動姿態不雅。第三,事急從權,皇上親自抱她下去,不但不會影響她的名聲,還能體現皇上對她、對沈家的愛護和眷顧。

  或者還有第四點……提醒她賤人就是賤人,皇上就算跟某人有露水情緣,也不會太放在心上的。

  他令堂的!生平最恨外表溫柔無害,但實際上心機深沉的女人,沒想到就讓她遇到一個。一場未遂的刺殺,已經讓她看到了兩回大奶奶的嘴臉。之前為什麼沒覺察呢?今天知己知彼了,只怕她以後的日子不太好過,要處處提防這個女人哪。

  再一次,她後悔進了沈府。

  而不出她所料,在這種情況下,江無憂只得扶起大奶奶,卻沒有打橫抱著,大概顧忌到君臣之儀,只挽著她的腰,吩咐小德子、小行子和幾名士兵安全送女眷們全部下樓後才能離開,然後飄身而下。

  剩下的夫人小姐們哭哭啼啼,在可能喪命和壯膽爬梯之間猶豫,最終還是在飄散上來的紫色霧氣的威脅下集體逃命去了。

  這許多人中,就數方初晴爬梯子的動作靈敏,雖然她是女眷們中間最後一個下梯的,而且在最後一階時裙角還被掛了一下,露出了纖白的小腿,結果被現場僅有的兩個沒背過身的男人……江無憂和沈瀾的眼睛好好光顧了一下。

  戲樓內的所有人全逃出來後,就都先被集中到了二爺沈瀾的廣武院中,那邊已經有兵士把守,火把照得四處亮如白晝。當方初晴隨著其他女眷一起被帶到後院時,看到景鸞正坐在輪椅上從容指揮調度,深中毒的抬到哪兒、淺中毒的安置到哪兒、什麼人到後院大門處保護女眷、什麼人搜查各院、什麼人追剿有可能藏在暗處的余黨、什麼人去多請大夫、安置車馬、下人們要在何處接受詢問,一切都井井有條、冷靜穩妥、忙而不亂。

  或者是感受到了方初晴的凝視,景鸞目光一轉,與她對視一秒,安慰性地笑笑,就接著忙他的去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55:58

第三十六章 有賞

 廣武院占地較大,幾乎是松風園的兩倍,但一路行來,竟然沒有種一顆花木。不過盡管如此,屋宇回廊的設置卻頗具匠心,處處顯示出蒼涼廣闊、氣勢雄渾、簡潔磊落的氣息,脂粉氣盡退,倒是很搭配此處主人那種行武者、上位者霸道強硬的氣質。

  另一奇特的地方是:廣武院中的丫鬟僕婦極少,只有小廝們來回穿梭,忙於侍候突然駕臨的貴人。但院子雖大,也架不住女眷人數眾多,後院瞬間變得擁擠不堪,好在天氣熱,身份偏低的夫人小姐們就坐在院子中歇息定驚了,只有主人和幾位有臉面、地位高的貴戚寶眷各占據一處房間。

  而院外門邊,有府兵層層把守保護,看那意思就算再有刺客闖來,還沒進院門就得被大卸八塊了。

  太太被眾人擁進後院內的正房,屋子裡挨挨擦擦的塞進了大奶奶粱竹月、三奶奶田玉清、四奶奶李佳如,外加三位庶出的小姐沈沐、沈灩、沈非和各主子的貼身大丫頭,擠得連身也轉不開,方初晴“有幸”也被夾在其中。

  “涵兒、洛兒究竟怎樣呀?”才一落座,太太就急著問,倒不問老爺如何。

  “太太放心。”在這種情況下,粱竹月仍然冷靜平和,衣服發式只是略微髒亂,大家閨秀的派頭保持得非常好,“剛才我問過二弟,三弟和四弟已經救出來了,雖然還在昏睡之中,但中毒較淺,待景鸞施過針、用過藥後就無礙了。”

  “可是洛兒身子骨一向不大結實,萬一觸發了舊疾……”說到這兒,太太的眼淚直掉,“我有心到前面看看,又怕礙了他們的手腳。好好的出了這麼檔子事,瀾兒他們只怕要忙亂好一陣了。”

  “哎喲太太,老人古語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咱們家的三爺四爺鐵定沒事的。”三奶奶笑。她的發髻歪在了一邊,有些狼狽,但仍擋不住她出來說怪話兒。

  只是這回太太倒沒責備她,想是聽到自己的寵兒小四四沒事,心裡舒服些。不過她想起刺殺事件,又憂心道,“這是怎麼話兒說的,無思無我的百日宴,皇上聖駕光臨本是大喜之事,怎麼就出了刺客?幸好皇上是無礙,但若深究起來,咱們沈家也有護駕不力之罪。”

  “皇上聖明,德譽澤備,斷不會怪罪咱們沈家。”粱竹月繼續勸解道,“再者說,此事事發突然,最後還是二弟及時趕到,救了聖架,功過相抵,您不必太提心了。”

  太太一想也對,卻仍然坐立難安,只是眼看著家中晚輩盡在,也不好表現得太憂愁,只一把拉過粱竹月的手道,一分責備,九分心疼地道,“月兒,唉,你剛才何必奮不顧身地救我。我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但以後斷不可這麼做了,萬一傷了你,難道讓無思無我變成孤兒嗎?我的沅兒已經夠命苦了,不能再讓這兩個小的這樣呀。”

  “太太,那麼緊急的情況,誰還有空思前想後。”粱竹月“謙虛”地微笑道,“當時心裡就是覺著不能讓您有事,哪顧得了別的呀。”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田玉清好奇得不行。

  太太就把屋頂有粗木落下,大奶奶撲在她身上為她遮擋的事說了一遍。說話時,她眼裡的慈愛、心疼和感激自不必說,其他人也是諛詞如潮,簡直把粱竹子月誇成了孝義之典范,恨不得立即給她樹個天下至孝的牌坊才應該似的。

  方初晴站在角落中,氣不打一處來,幸好屋內擁擠,不至於讓別人看到她的怒容。

  沒錯,當時她也不是拼死救太太,只不是絆了一腳,陰差陽錯的撲在太太身上。但至少她的目的確實是救人,關粱竹月什麼事呀?粱竹月現在毫不猶豫地搶功,不過是因為老公死了,為了保住長房在這個家的地位,為了維護兩個兒子的利益,這才死抓住這個機會表現,在太太這兒討好賣乖。雖然可以理解,但這也太無恥了!

  關鍵是,她居然那麼心安理得,撒謊撒得連眼皮也不眨一下,好像只要松風園裡的人做的好事,都可以算在她頭上一樣。這人品、這心機、這臉皮,都不是一般人可以達到的水平。

  偏偏,粱竹月的外表像林黛玉一樣,嬌美溫柔,太有欺騙性了,就算她講出事實也沒有人會相信。當時場面這麼亂,肯定沒有目擊證人,就算是有,太太自己親眼認定的事,旁人還敢說個不字?

  其實到底是誰救的太太並不重要,她只是不齒這種行為。只可惜她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也只能忍了,倘若不管不顧的四處嚷嚷,才叫一個笨。得不到承認就罷了,只怕被安上與主搶功,賣乖騙賞的罪名,挨上一頓板子也是可能的。

  沒人權、沒天理、她恨這個時空、她恨大江國、她恨賣身為奴當奶媽!

  正憤憤不平,只聽田玉清道,“這事思來想去,總覺得後怕。幸好那粗木歪到一邊,不然無思無我的百日死了娘,那才叫一個慘哪!話說,大嫂你當時在哪兒?看你平時嬌嬌弱弱,今日倒令妹子我刮目相看了。那時候我都嚇癱在桌子下面,東西南北也辨不清。”

  “玉清,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叫人掌人的嘴!”太太怒了,因為聽到“無思無我死了娘”之類的話。

  “太太別生氣,三妹妹一向心直口快。”粱竹月“好心”勸道,“事發緊急,還好初晴反應快,叫大家以濕布捂住口鼻,可到底夫人小姐們嬌弱,沒遇過事,亂了陣腳,所以太太就叫紫瞳和綠眸去幫忙。我雖是個笨的,也只能先到太太身邊侍候。”後面的話,是回答田玉清的。

  不過她一提到初晴,大家的目光就落在了方初晴的身上。

  方初晴連忙收起憤恨,裝出茫然無措的、下人應該有的樣子。

  沒想到太太見了她,倒笑了起來,“唉,水靈靈一個媳婦子,現在成了泥猴了。快打盆水洗洗,今天也難為了你,難得的機靈,綠眸,明兒封二十兩銀子賞她。”

  二十兩?!

  方初晴不自禁地抽了一口氣,差點噎到。那可是她快三個月的工錢啊!算了,誰頂了救人英雄的名子不重要,只要有實惠就行了,反正這裡也不是她長期生活和戰斗的地方主,她不過一個打半長工的嘛。

  “還不謝賞,喜得發愣了呀!”田玉清捂著嘴笑,“救了這麼多人,說句討打的,這賞還是輕了呢。這樣吧,我要學學太太的寬仁,賞你幾件首飾,回頭你到采葛院來取吧。”

  對於財物,方初晴是來者不拒的,於是謝了太太,又謝三奶奶。不過隱約中,她感覺田玉清似乎一直為她說話似的,難道三奶奶不是個沒心機的人?她看到什麼嗎?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56:10

第三十七章 病下好幾個

 皇上遇刺的事足足折騰了半個多月才消停,全府上下的人每天都在偷偷談論這件事,唯有無思無我兩個小家伙照吃照睡,還有方初晴這個沒有身份認同感的奶媽才完全不關心。

  但是再不關心,也總有些消息傳進了她的耳朵,聽說江無憂並沒有下旨徹查嚴辦這件事,就撤了與沈府一街之隔的吏部侍郎張明輝大人的職。

  只因他家修園子,刺客就是混在工匠之中,從他家挖了一條地道直通沈府望秋湖邊。這也就是為什麼刺客們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躲過沈府府兵的耳目,突然實施刺殺計劃的原因。

  至於沈府,被朝中的敵對派參了一個護駕不力的罪名,江無憂只說是他自己突然起意去的沈府,並沒有提前支會,所以只罰了沈家男丁全體不能出門,在家閉門思過一個月。不過,這懲罰怎麼看怎麼像是讓沈瀾休息一下,畢竟他才從北邊回來。而且,這樣做還能罩起他的鋒芒,免得又和另一派掐得激烈無比。

  皇上自己不當回事,滿朝上下也就敷衍過去了。不過方初晴總覺得江無憂是不心慈手軟的人,他這麼做,搞不好是知道刺殺的背後主使,只是現在不方便動那些人,所以就假裝糊塗了。

  其實方初晴也有點好奇。是誰要刺殺江無憂呢?難道大江國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太平?但這好奇也只是一下子罷了,她根本不關心朝局,就一心攢錢,然後到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去過小日子。

  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府裡卻有人接二連三的病倒了。

  病號中首當其沖的就是老爺。他倒霉,那天有一枚霧煙彈就在他腳邊炸開,他老人家當時還大張著嘴哈哈笑,深深吸了一口,以致當場中毒的人中就數他最深,加上他年紀畢竟大了些,那毒霧又霸道,所以毒性一直拔除不淨,反復發作,把他折騰得夠嗆,不得已留在了蘅芷院中,每天施針用藥,據說至少兩三個月才能完全康復。就這,他還不能有半句怨言,因為這是為皇上中的毒。

  隨後不幾天,太太也病了。不明就理的府外人都說是受了驚嚇,但府內人、尤其是內院的都知道太太是氣的,原因全出在老爺身上。

  他這回為了自己金孫的百日宴從別院回來,並不只是自己一人,而是帶了六七個小妾。聽到這個八卦時方初晴還咋舌來著,心想他老人家畢竟也五十多了,六七個?吃得消嗎?這是享受啊,還是要命呀。後來才聽說老爺老當益壯,在別院的小妾足有十幾個,這次帶來的只是一半。

  這也怪不得太太會生氣,因為這些年輕美貌女子的存在每天都提醒太太,自己的老公有多麼不忠。這已經夠難過的了,偏偏這些女人還是不省事的,每天在蘅芷院裡竄來竄去,互相之間還要吃醋捏酸,鬧得整個蘅芷院都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是人就知道太太好靜,如今就被這麼折磨,還是被那種身份的女人,怎麼能不氣?偏她挾制不住這些人,稍嚴厲些,老爺就跳出來說話。最後就連方初晴都同情起太太來,為她這麼一個美人卻嫁給了老爺這個爛人而不值得,也算明白老爺太太感情冷到形同陌路的原因了。

  第三個病下的大奶奶粱竹月。經過百日宴的事,方初晴已經不能確定她是真病還是裝病了,過了好幾天才確定她是真病了,因為那種病容和喝水一樣的喝藥、一天嘔吐個十來次都是裝不來的。只是回想起那天她力氣那麼大,令人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好像那一刻她被什麼附體了似的,想來人在意志太強烈的時候會煥發出不一樣的力量,就好像嬌弱的少女能在大火中撞開一道門。

  她從生下寶寶後就三天兩頭的生病,所以倒沒人深究原因,只是照例請了常為她看病的大夫來瞧。又因為她的救命之恩,太太的賞賜和各種珍貴藥物流水樣送過來。

  再接下來,跟著湊熱鬧似的生病的是四聖人沈洛。他的病沒什麼好說的,身有舊疾,外加中毒。正好沈家男人全部奉旨禁足,他就老實了幾天,窩在他的明光園裡沒惹事。

  第五個,也就是最後一個病下的是景鸞,也是唯一令方初晴擔心的一個。

  據說,百日宴那天他身上不爽利,所以就沒有參加。不過萬幸的是那天他熱得有些喘不過氣兒,晚上就到望秋湖邊賞月,結果發現了一小隊被殺死的府兵被扔到了花叢裡。

  望秋湖畔是太太和大奶奶撫琴作畫兒的雅地,比較幽靜,到了晚上更是沒人來,所以巡邏的府兵比較少。景鸞發現被殺的四人皆是毒殺,因此斷定有人行刺聖上,而且判斷出他們會用毒、以及最可能的用毒方式和地點。

  於是他立即調集府兵保護府內各院的安全,並且急速帶人到戲樓去,救人、解毒、搜捕的准備也同時進行,這才保證了這可怕的意外事件沒有造成更多的傷亡,到賀的客人沒死一個。當然,能這樣圓滿解決還有一個更萬幸的條件,那就是沈二爺恰巧趕到。

  他是趕回來參加侄兒的百日宴的,事先就江無憂一個人知道。幸好他來得及時,再晚下幾分鍾,結果就不知道如何了。下人們都說他一進府就心有所感,因而火速趕到了戲樓。

  其實在方初晴看來,倒寧願相信他是一進府就得到了消息,不過府裡人沒傳說他長著翅膀從邊關飛回來已經算不錯了。但是從他當時將貼身護衛隊一分為二,一部分跟著他救駕,另一部分保護松風園的行動中,可以看出他對這對侄子是相當緊張和在意的。

  景鸞之後就是生生累病的,雖說從外頭請了名醫,甚至江無憂還派了御醫,但中毒的人那麼多,沒中毒的人也要一一診治確定,他的工作量很大,後來還要協助破案,這才病倒。

  說起來,他的病是為著別人,所以就更令人心疼。何況,方初晴對他有好感,有天然的好感,也有他的相救之恩,因此她琢磨著應該去看看他才是。不過她明裡自由,暗裡卻總被絆著,得了空兒時都已經是三天後了。

  這天她喂好了奶,才要出門,就看到大姑奶奶王濤面如寒霜地闖進松風園。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1 21:56:22

第三十八章 大姑奶奶造訪

 “初晴,你在這兒正好。去回你們大奶奶,說我來了,找她有事。”方初晴躲閃不及,被逮個正著,抓了差。

  來者不善哪!這又是怎麼了?

  看到大姑奶奶的臉色,方初晴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麻利地跑進去報信兒。雖說這意外阻了她去看景鸞的“正事”,但被勾起的好奇心起到了彌補作用。

  照理,跑腿兒的活兒自有小丫頭們做,沒什麼大事的話,她也極少在大奶奶面前晃,每天除了定時喂奶,她基本上是全松風園最閒在的一個,頂多就是勤練瑜珈以塑身美體,外加讀幾本沒意思的詩集和話本小說以自娛自樂。

  不過,大姑奶奶相當於沈府的半個主子,聽說幾個弟弟們都比較怕她,那她吩咐了什麼,才不管你是負責什麼的,身為“下人”,還敢不照辦嗎?

  “有事?”到了大奶奶屋子門口,差點和正出來的王媽媽撞個正著。

  方初晴老實地把大姑奶奶造訪的事情一回,王媽媽連忙道,“快請快請!不懂事的丫頭。大姑奶奶和咱們大奶奶最好,她來咱們松風園多咱還用回?”一邊說,還一邊笑容滿面地打起了竹簾。

  方初晴回頭一看,見大姑奶奶已經到了,怪不得王媽媽這麼殷勤呢,這話兒原是說給別人聽的。

  不過,依照不成文的下人條例第X條,主子沒發話,下人是不能回了事就走的,萬一主子還要差你辦事呢?到時候找不到人可不像話。所以,當大姑奶奶進了屋,方初晴就站在廊下聽吩咐,一時沒能走。其實這樣也好,令她清清楚楚聽到了屋內傳出的說話聲。

  只聽大姑奶奶先是問了下大奶奶的身體如何,然後話題一轉,似乎很不高興地道,“我還只當咱倆最是要好的呢,哪成想我嫁了出去,你就不當我是回事了,有事也不叫人支會我一聲。”

  大奶奶似乎對這質問很驚訝,問道,“大姐,這話從何說起?”

  大姑奶奶哼了一聲道,“太太都病成這樣了,你怎麼不找人告訴我?要不是我前兒得了點宋國特產的松露,想著太太愛吃,派了個機靈的來送,還不知道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呢。”

  這位大姑奶奶不錯,和現代中國女性一樣,特別疼娘家媽,有好吃的總不忘記給親媽送一份。但是宅門裡毛病真多,和別人說話提起自己的娘,也要叫太太,只在私下裡才能叫一聲娘。唉,破習慣!

  方初晴心裡議論著,就聽大奶奶有些委屈地道,“原我也想跟大姐說聲府裡的事,是太太囑咐我別告訴你。我做媳婦的,怎麼好違逆?再說,太太這是疼大姐的一片心,大姐整天在周家忙得腳不沾地,太太捨不得大姐再辛苦娘家的事,倘若大姐為這事傷了心,太太心裡就更受不得了。況且我這身子不爭氣,想挑起大事小情的也沒辦法。”說到這兒,還咳嗽了幾聲。

  聽這兒,王濤的語氣立即緩和下來道,“我知道太太的意思,也明白你的難處,可為著太太的身體,你也該稍微透個信兒給我呀。”她一邊說,一邊輕拍粱竹月的背,幫她順氣兒,“你別怪大姐跟你說話不客氣,所謂熟不拘理,我是為著你和我好,才會跑來說幾句氣話。你說咱們沈家,老二到現在不肯正經娶妻,誰也管不了他,老三和老四的媳婦不用多說,你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一個口無遮,鎮日價唯恐天下不亂。另一個就會悶聲大發財,好處摟著,辛苦事別指望她。可不就是你還和我說得來,幫太太維持這個內院。這有點事,我不找你找誰呢?”

  “我明白的,大姐,我可沒怪你。心急,只是因為我這身子這樣,根本幫不上忙。”粱竹月歎道。

  “你也別每天唉聲歎氣,這麼著身體怎麼會好?”王濤勸道,“但你也知道太太那個性子……老爺不在府裡時倒也清靜,就算老四那個孽障也是個孝順的,知道哄著太太高興,我倒也不擔心。畢竟,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照理,我不應當總管著娘家的事。可是老爺回府了就不一樣啊,太太什麼事都只會生悶氣,也拿不出個手段來立威,我心疼自己的娘,所以就算落個惡名也不得不插手。只是沈府和周府雖然同在和政城裡,但都是深宅大院的,你不私下提示我一聲,我哪知道這邊出了什麼狀況呀。”

  粱竹月點頭道,“現在想想,是我沒顧慮到這一層。老爺他……唉,怪不得太太生氣。聽說太太心口疼的毛病就是被生生氣出來的。”

  “說起他來不必客氣。”王濤恨聲道,“一把年紀了,還三個五個往屋裡拽,也不顧著點自己的身子。這一點上,老四倒真是有乃父之風,好在佳如全不放在心裡,哪像太太,心思重,結果只是自個兒生悶氣。”

  “男人哪……”粱竹月也不知想起什麼,忽然歎了一句。那聲音如此幽怨,聽得方初晴起了一聲雞皮疙瘩,總覺得鬼氣森森。

  不過王濤似乎沒有注意,只道,“你也別氣了,原是我脾氣急了些,但我可不是興師問罪來的,是聽說你也病了,特地親手做了幾樣藥膳糕,給你補補氣血。我記得你以前只是身子不強健,倒沒有三天兩頭病在床上,生了孩子後還說借月子調理身體,哪成想倒比以前壞了。”

  她招呼自己的貼身丫頭之一,呈上一個食盒,笑著說,“另一盒你可別惦記,是我給太太帶的去火順氣兒的吃食。”

  “大姐要去看太太?”粱竹月道,似乎有些憂心似的,“老爺還在那邊兒,大姐做事小心些,不然太太臉上不好看,老爺鬧將起來,對太太的病無宜。”

  王濤冷笑道,“這個我理會得,可是有些賤貨非得給點顏色看才明白事理。放心吧,話說我還要借無思無我一用呢。”

  “這兩個小魔星能有什麼用?”粱竹月納悶地問。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2:04

第三十九章 和寶寶的秘密

 “這你就不懂了,老人家就疼愛隔輩的人。”提起自己的侄子,王濤的語氣完全變柔和了,“雖說孩子應該避諱點病人,但太太那病完全是心病,沾染不到孩子,倒是她見了自己的寶貝孫子,說不定病勢就好多了。再者,老爺看到自己的金孫,還好意思擺臉子嗎?”

  聽她這麼說,粱竹月只能同意,對身邊的王媽媽道,“叫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抱上無思無我,和大姐去看太太。”

  “延慶大娘家裡有事,請了一天假,現如今不在府上。”一直靜靜站在一邊不說話的王媽媽回道,“要不我和青蘋嫂子去?”

  “不妥。”王濤搖頭道,“我帶著無思和無我去蘅芷院,由專司照管他們媽媽跟碰著,只說是去看望太太,任誰也說不出其他話去。可王媽媽是你身邊的人,倘或我一會兒說出什麼難聽的,就會有人把你也編排上,那倒是我害你了。”

  粱竹月好像沒想到這一層,愕然地望向王媽媽,後者深以為然地道,“還是大姑奶奶想得周全,原是這麼個理兒。不過闌珊和依依雖然伶俐,卻也是大奶奶身邊得用的人,也派不出去呀,青蘋嫂子一個人帶不了兩個寶寶,難道要勞煩大姑奶奶?”

  聽到這兒,王濤笑了起來,“我是極愛這兩個小東西的,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樣,當然願意抱著。不過待會兒我要讓某些人知道知道這裡是沈府,太太才是說了算的那個,抱著孩子的話,倒先失了氣勢。或者回頭我嗓門大了,嚇到他們也不好。我看不如這樣,剛才我是支使無思和無我的奶娘來回事的,不如讓她跟著得了。說起來她算不得竹月的人,而是無思無我的人。這滿府裡,還有人敢說這兩個小東西的不是嗎?”

  王濤說得有理,但粱竹月不喜歡方初晴太接近寶寶,因而有些猶豫,慢慢地道,“初晴只是奶娘,平時不照看無思和無我的,也不知她成不成?”

  “那有什麼不成的,奶娘就是半個娘。”王濤說著,似乎沒注意到粱竹月的眼神突然變冷,“女人就是這樣,哪怕只奶過幾天,也疼愛得什麼似的。若說哄著寶寶,那是天生就會的,再說不是還有我嘛,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就說王媽媽,也是你的奶娘,跟你多親哪!”

  粱竹月低下頭去,不讓人看到她臉色變化,但她終究想不出理由直接回絕,偷偷和王媽媽交換了一陣眼色後,才不得不勉強道,“就聽大姐的,倘若他們能令祖母開懷,病情好轉,倒也是立了大功,不枉太太疼他們一場。”

  話說到這兒,方初晴就被叫了進去。

  粱竹月吩咐她抱著無思和無我,跟大姑奶奶去辦事。其實方初晴已經在門外聽到了,但現在明確知道自己可以在喂奶之外抱抱寶寶,心裡還是挺高興的,比去見景鸞還高興。

  她本能地覺得粱竹月不想她和寶寶太親近,所以強抑著快樂興奮,一臉的公事公辦。其實像沈家這樣的豪門,有人專門喂奶,有人專門照管,將來還有人專門侍候,原也是正常的,但方初晴總覺得粱竹月特別介意她跟無思和無我的關系似的。

  也許,她自己跟奶娘親,所以害怕自己的一對兒子也和奶娘親,倒疏忽了她這個親娘。想想她老公死了,身邊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只能是這兩個還在襁褓中的小東西吧,所以她才緊張過分。

  又被王媽媽囑咐了幾句要注意的細節,方初晴喜滋滋地抱著無我跟大姑奶奶出了松風園。這對孿生兄弟長得太像了,專司照顧他們的延慶大娘、青蘋嫂子,整天圍著他們的王媽媽、闌珊和依依,甚至他們的親娘粱竹月都分不清楚他們誰是誰,但她卻可以,雖然她是這些人中和寶寶們接觸最少的。

  難道因為吃奶和喂奶是大人和寶寶最好的感情交流?

  無思有表情的時候,左眉會微微挑高,無我有表情的時候正相反,是右眉會挑高,模樣可愛極了。不過方初晴壞心眼的沒告訴任何人,看到其他人要以衣物來辨別他們時,她有些惡作劇的快樂,就好像她和寶寶們有了秘密,全松風園沒有第二人能知道。

  她得承認,這感覺很甜蜜,雖然甜蜜得莫名其妙。

  “你很喜歡無思和無我呀。”快進蘅芷院大門時,王濤突然說,大概是看到方初晴一路都望著懷中的寶貝笑瞇瞇的。

  方初晴一愣,隨即笑道,“我是他們的奶娘嘛。心中無愛,奶水也會苦的,所以不愛他們怎麼成?”

  “說的對。”王濤點了點頭,望著不遠處,聲音突然變冷,“心裡如果沒放著那個人,給人家什麼好東西也沒用。”

  方初晴循著她的目光看去,見到一個小妾正妖妖嬈嬈地走過來,見了大姑奶奶連個招呼也沒打,直接進了東跨院,完全把當王濤是透明。

  這賤人要找倒霉哦。方初晴暗想。雖說她是沈老爺的小妾吧,但論起身份地位,卻比不過身為正室長女的王濤。照大江國的規矩,她如果和大姑奶奶狹路相逢是要讓路的,哪能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過去,而且還不理人?

  不過大姑奶奶風度維持得很好,只微微冷笑著,並沒有當場發作。

  “先給太太把吃食送過去。”她吩咐一聲,才要抬步往前走,就見太太屋子的竹簾挑了起來,紫瞳懷抱著一堆布料,直接扔到了當院的地上,後面的綠眸“攙扶”著另一個女人,“送”出門來。

  “反了反了!不過是兩個長了臉的丫頭,居然敢對主子姨娘動手了。我倒要去問問你家太太,有這麼調教下人的沒有?”那女人大叫。

  今年秋老虎的天氣相當長,已經持續了半月有余。聽松風院的老人說,時節反常得很,怕有妖孽要出。

  方初晴沒看到妖孽,卻親眼見到在這麼熱的天氣裡,居然有人穿著五色錦盤金絲繡的窄福裙。也正因為穿得太華麗,那女人才會被綠眸架得站立不住,跌跌撞撞地沖下了台階,差點摔個嘴啃泥。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2:16

第四十章 蘅芷院的爭執

 紫瞳昂然冷笑道,“我的主子就是太太,倒不知還有其他人。周姨娘,你敢在蘅芷院、在太太面前自稱主子,就是你告到老爺那兒,左右也駁不出一個‘理’字!”

  那周姨娘明顯有些理虧,結巴了一陣才道,“我好心好意拿了禮物來看太太,太太還沒說什麼,你倒把東西給扔出來了,這麼以下犯上,還和我提什麼‘理’字?”

  “倒正是這個‘理’字呢。”綠眸接過話來,平時那麼溫柔隨和的人,此時也板著小臉,氣得嘴唇皮兒都白了,“太太犯了舊疾,需要靜養,姨娘的心意我們領了,也謝了您的好意,您盡了心也就是了,何必說些有的沒的?老爺回不回府,犯得著您來多說少道嗎?老爺對您有多好,關起別院的門自己快樂去,也用不著拿出來顯擺!至於如何侍夫雲雲,這種沒臉沒皮的事也拿出來說嗎?”

  汗滴滴,原來這個周姨娘是去和太太說這些混話了。這麼說來紫、綠二丫頭已經算是表現出極大的克制了,換了是她,早就抄家伙了。方初晴愕然。

  “綠眸你跟她客氣什麼?”紫瞳顯然怒極了,估計對方如果不是沈老爺的妾室,早就撲過去打了,“什麼東西也敢往太太屋裡拿,真是有人眼皮子淺,沒見過世面。我們太太本用慣了素雅的姿色,不喜歡花花綠綠的東西。再說了,窮人穿色,富人穿料,宮裡賞賜的衣料多得庫房裡都放不下,你巴巴地拿這些下等料子來送人情,未必合我們太太的身份。不,是我說錯了,你根本不是送人情,你是居心叵測,要氣死太太!你……你……”說到這兒,她的目光四下搜尋,似乎要找東西打人。

  周姨娘嚇了一跳,一邊嚷嚷著丫頭反了天了,一邊往外沖。慌不擇路之下,撞到了王濤身上。王濤也沒猶豫,輪圓了給了周姨娘一個耳光。

  那“啪”的一聲,清脆又響亮,好像把院內所有的雜音全蓋了過去。周圍頓時清靜了,連本來睡得正香的無思和無我也驚喜了,吭哧了幾聲,但沒有哭。

  而周姨娘被抽得轉了個圈,終於跌坐到地上,連她的貼身丫頭也沒扶住,嘴角也出了血。不過她似乎是給打蒙了,呆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本想發作,卻見到大姑奶奶幾乎是殺氣騰騰地站在那兒,不禁噎了一口氣兒,順勢就躺倒裝暈。她的兩個丫頭連驚帶嚇,尖聲大叫救命。

  “來人,這兩個賤坯再敢出一點聲兒,影響太太養病,立即給綁了,每人打五十板子!”王濤站在原地發號施令。

  才一鬧起來時,蘅芷院的丫頭、婆子、媳婦子就圍了一堆偷看。她們平時受太太的恩惠,本就為她報不平,再加上這些妾室被老爺寵得無法無天,鎮日價在蘅芷院折騰得雞飛狗跳,下人們也沒少受氣,所以心裡全向著太太這邊,不過沒人敢惹老爺的妾室,只能忍氣吞聲罷了。

  此時有大姑奶奶做主,她未出嫁時就是個厲害角色,何況現在呢?下人們哪有不聽從她的道理?於是立即就有五六個身材粗壯的跑了出來領命。

  五十板子?手下黑著點,二十板子就死人了,這五十板子打下去,能死兩回半。而大姑奶奶那威嚴凌人的氣質就擺在那兒,嚇人得很,誰還敢出聲?

  王濤見威脅見效,冷冷地環視眾人道,“太太喜靜,那心口疼的毛病又需要靜養,連說話高聲都得拖去去打,怎麼一個個吵了起來?成什麼樣子!難不成都野了心,想被攆出府?”她聲音不大,但把每個人都鎮住了。

  紫瞳和綠眸自小跟在太太身邊,自然也明白大小姐的心意。她們二人原是最懂事大方的,今天卻因為周姨娘做的、說得太過而氣得瘋了,所以也口沒遮攔起來。否則以紫瞳平時之精明干練,以綠眸之端莊得體,怎麼會忘記不該在太太面前跟周姨娘吵?怎麼會說出那種老爺聽了會打死她們的話?

  此時聽大姑奶奶一罵,立即清醒過來,知道大姑奶奶是為著她們好,阻止她們再說出會給她們、給太太、給整個蘅芷院帶來不利的話,連忙跑到院子當中跪下,哭道,“奴婢們知錯了,雖然周姨娘其心可誅,其言可惡,但奴婢們太不懂事,求大姑奶奶恕罪。”她們這樣求,只要大姑奶奶一點頭,老爺以後就不好發作了,因為老爺不能讓自己嫡出的女兒沒臉。

  王濤見紫瞳和綠眸兩個會意,心下一松,假意哼了一聲道,“知錯就好!現下太太正病著,少了你們兩個貼身的不行,你們就給我好好侍候著,將功折罪,不然我就做主了,直接拉出去配人。”

  說著,目光又環視一圈,見周姨娘的丫頭憋著氣兒不敢哭,就算心中不服也不能出聲。而東跨院裡的人已經聽到了動靜,眾妾們都擠過來看,包括剛才那個當她透明的。

  “想給老爺報信兒的自管去,我倒要看看老爺能把他的親生女兒如何?”她冷冷地道,神態高貴,“可我雖不是個記仇的,可也不能讓人隨意欺侮了去,有膽說混話的,就得有膽扛著。”

  老爺帶著七個妾住到了蘅芷院中,當然不能搶占太太的正房,所以小妾們全安排在東跨院,他自己住西跨院,每天換不同的人侍候。那些妾室們不是嫌房子不好,就是嫌飯菜不合口,每天那麼抱怨不休,老爺一個字也沒罵過,所以她們囂張得很。

  不過人嘛,氣勢有了就是能壓人,何況大姑奶奶的地位在那兒擺著,現在她這樣一說,就算有想找老爺告黑狀的也都等事後私下裡說,誰會當著大姑奶奶的面橫跨過整個院子去多那個嘴?再說了,妾室之間本來就是斗來斗去,而周姨娘仗著姿色妍麗,身段玲瓏倍受老爺寵愛,她為人又愚蠢張狂,因此早就招眾人忌恨,現在就更沒人為她出頭了。

  王濤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所以等了一會兒就道,“紫瞳、綠眸,這裡沒你們的事,和青蘋嫂子把無思和無我帶進去給太太看看,她老人家必是相信孫子了。初晴,你去拿盆冷水,把那個躺著裝死的給我澆醒了!”

  啊?這裡這麼多人,為什麼叫她行刑?!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2:30

第四十一章 殺雞給猴看

 方初晴嚇了一跳,但想想也就明白了。大姑奶奶在蘅芷院發威,怎麼能用本院的人呢?那樣老爺會遷怒太太,但用她當打手就不一樣了。畢竟她是松風園的人,那邊孤兒寡母的,她又是個奶娘,誰拿那邊的人立威誰就是欺侮人,老爺可犯不著為個妾落下如此名聲,只能打折了胳膊放袖子裡,啞巴虧吧。

  正琢磨著,已經有個婆子打了桶井水來,交到她手上。

  她沒辦法,只好拎著水上前,其實心裡也有點做壞事的興奮,因為她清楚地看到大姑奶奶發話後,周姨娘的眼皮一抖,可卻硬撐著繼續裝死。在這種情況下她就好奇了,想看周姨娘的忍耐力能到幾時?

  唉,做個壞人真快樂呀!

  “嘩”的一下,一桶井水就這麼全招呼在了周姨娘的身上。方初晴因為技術不熟練,自己身上也濺到了一點。雖然現在天氣還熱,但冰涼的井水沾到熱皮膚上,還是讓人感覺一激靈。所以,她特別佩服周姨娘,人家全身都抽了好幾下,卻硬是咬緊牙關沒吭聲。

  “看來真暈得實著。”王濤是明眼人,哪能看不出周姨娘在耍花槍,但她不說破,只吩咐了兩個高大強壯的婆子把周姨娘抬到東跨院去,她自己借機跟在後面,方初晴自然也尾隨侍候。

  東跨院內,幾位姨娘都在。她們看到周姨娘落湯雞一樣的慘狀,幸災樂禍之余,也難免有點兔死狐悲之感。好歹她們是老爺的女人,是長輩,可之前都不能進入沈府大門一步,只能待在別院,如今又被沈家嫁出去的女兒如此挾制,不由個個心中憤然。

  王濤冰雪一樣的人,自然知道她們心中所想,但她今天就是為了給她娘爭一口氣來,來之前把老爺的反應都算計在內了,現在還能怕什麼。

  於是她冷笑著站定,朗聲道,“既然事兒趕著事兒到了這一步,今兒我索性把話說個明白。各位既然做了老爺的妾室,也算是沈家的人,就該牢記‘體統’二字,別打量著太太好性兒就胡作非為,這個府裡誰是長誰是幼,分不清的就要有苦頭吃。沒聽說過嗎?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麼大個家倘若失了體統,怎麼能屹立不倒、長盛不衰?你們別看我那幾個不爭氣的弟弟似乎是任性胡為似的,可到了關鍵時候,一個個全記得祖宗家規,也要順著規矩來,錯不得一步的,這就叫體統。我這番話是好意,倘若你們不聽,也由得你們,到時候真惹急了我,太太好性兒,我可不是,大不了咱們一起到聖上面前說說理,看看這體統二字要不要守?!”

  全大江國的人誰不知道沈府二爺和皇上是君臣朋友,誰又不知道二爺侍母甚孝,當真惹到了太太,二爺請一道聖旨下來,連老爺都要倒霉,老爺的寵愛又算個屁呀。之前,她們幾次試探,覺得太太不是個愛計較的,才個頂個的放肆起來,一來二去地都忘記了沈府是個什麼地方了。現在大姑奶奶一番話下來,不禁人人自危。

  可惜,偏偏有人恃寵而驕,總覺得別人都是傻子,就自己精明,於是總要說些便宜話兒。

  “大姑奶奶這話兒說的,我們雖是妾室,卻也是懂道理、知規矩的人。”說話的正是剛才對王濤視而不見的趙姨娘,“不過是因為要侍候老爺才留在這兒叨擾,平時可是連東跨院的大門也不曾出的。偶爾求見太太,也是問問病,送些可心的禮物,討太太歡心罷了,哪敢失了體統。”

  “不敢就最好。”王濤擺出軟硬不吃的態度來,“太太心口疼是舊疾,大夫說過要靜養,所以各位姨娘的心意咱們領了,一一求見只怕與病況無宜。倘或遇上不會說話兒的,探病到成了害病了,出了事誰也吃罪不起。趙姨娘,你若真不出院門,剛才我怎麼看見你從太太院裡出來?敢情是我眼花了?”

  老爺的妾室很多,跟集郵似的,按照百家姓排列,什麼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其中剛才被潑冷水侍候的周姨娘和這位趙姨娘最是受寵,在別院裡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也正因為如此,她們才敢明目張膽地挑戰太太的權威,互相之間也有個攀比的意思。

  現在周姨娘吃了個大虧,趙姨娘難免得意忘形,聽王濤這麼說,立即走上前,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原來剛才見過大姑奶奶了,怕是我當時在想事情,沒注意到,真是討打。”一邊說一邊去拉王濤的手。

  王濤性情剛烈、做事果斷,身上那種殺伐決斷的勁頭不亞於男兒,不然夫家那種皇商之家也不可能被她治理得井井有條、蒸蒸日上。今天,她本來就存了殺雞給猴看的心,拼著跟老爺鬧一場,也不能讓自己的娘再受委屈,正愁一個周姨娘不夠分量,畢竟那賤人給嚇到了,一直裝死,現在趙姨娘湊上來,還有不立即抓住機會的道理,本來不應該反應這麼激烈的,也借故大發雷霆。

  於是她打掉趙姨娘的手,然後也甩了一記耳光,罵道,“你是什麼人,也敢碰我?老老實實的,叫你一句姨娘,倘若背地裡興風作浪,自然有治人的手段。沒看到我?好啊,原來眼睛長在頭頂上了,我倒不知道咱大江國,什麼時候區區一個姨娘見了嫡長女要拉拉扯扯了!今天明白告訴你,你那點小心眼子少來和我使!沒事你跑到太太那裡去干嗎?要沒有你這種不安分的,其他姨娘也受不到連累!”她連打帶消,別人不落井下石算是好的了,哪裡還有人來勸。

  當然,周姨娘還渾身濕漉漉躺在院裡地上,心裡雖暗爽趙姨娘吃的癟比她還大,卻不敢稍微動彈一下。

  趙姨娘是戲子出身,自打攀上高枝兒後還沒受過這種氣,眼見打又打不過,索性撒潑似的哭叫。只是蘅芷院不小,東西跨院離得遠,她的嘹亮叫聲傳過去也模糊了,老爺就算聽到,也會以為是妾室們又再爭風吃醋,不會在意的。

  不過她的貼身小婢也是個潑辣貨,趁人不備,“嗖”的一下就竄了出去,顯然是去報信兒了。方初晴有一點慌亂,畢竟這些女人是老爺的妾室,論著身份地位雖然低下,但輩分不小。若老爺真那麼不省事,大姑奶奶這個做女兒的自然不能和爹硬頂。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2:40

第四十二章 老爺出馬

 王濤也皺了皺眉,狠狠瞪了守門的婆子一眼,感覺事情有些沒控制好,怕要多生枝節。不過她心機轉得快,招手叫來自己的貼身丫頭紅梅,迅速耳語了幾句。

  方初晴就站在不遠處,耳朵又尖,聽得清清楚楚……找二爺來,叫他帶兩個護衛足夠。要快。

  這是干什麼?難道要上演全武行?上層人物起了爭執沒關系,可千萬不要殃及她這條小池魚呀!方初晴心裡彭彭直跳,暗罵自己心理素質差,是沒見過大場面宅斗的土包子。

  “我要找老爺評理!”趙姨娘哭道,“你是哪門子的大姑奶奶,居然動手打自己爹的女人!”

  “把院門關上,要評理也別嚷嚷到滿地界都知道,你不要臉,沈家還要呢。”王濤鎮定如恆,施施然坐在海棠樹下的石凳上,“你又算哪根蔥,敢欺侮到太太頭上!”

  “我是你爹栽在沈家園子裡的蔥!”

  “哼,想被拔掉,盡管可著勁兒的做!”

  聽到這兒,方初晴差點笑起來,從沒想過女人對罵也可以這樣有喜感。不過趙、周兩位姨娘也太不知道自己的斤兩,大概是在別院橫行慣了,再加上被寵愛,所以產生了錯覺。

  可能……太太和老爺感情不是很好,但她畢竟是正室太太,老爺的結發夫妻,那幾個兒子,尤其是有權勢的那位還一心向著太太,所以就算老爺出馬也不頂用吧。

  咚咚咚……

  就在趙姨娘嚶嚶的哭泣聲中,院門上傳來急促地敲擊聲。

  王濤立即叫守門的婆子去開門,一點也不為沈瀾爭取時間,大概是怕吵到太太,想把事情解決在東跨院內。而沈之道一進院門,就看到自己的兩個愛妾,一個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另一個哭得梨花帶雨,左邊面頰腫得老高,上面還印著個紅紅的掌印。

  他立即怒了,一方面是心疼愛妾,另一方面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誰打的?”他問,因為皮相好,雖說病著,氣色不太佳,但還真有點一家之主的氣勢。

  可惜,他那強勢的女兒丁點兒不怕,昂然站起身道,“是我。我代我娘教訓一下您的妾室,有什麼不可以嗎?難道任由著她胡來,丟了沈家的臉面?”

  “她做了什麼,自然有我管教,哪用得著你?”沈老爺氣得直哆嗦。

  “您要是管教了,今天哪用得著女兒多事?”王濤寸步不讓。

  而一聽王濤說話,趙姨娘就跑過去抱著沈老爺的腿,哭得那叫一個淒慘,抽抽答答地訴說自己有多麼委屈和識大體,唱念做打樣樣精致,真不愧是演員出身。

  沈老爺越聽越受不得,指著王濤罵道,“你……你……她好歹是你的長輩,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麼能直接動手?這就是你的理,你的孝道?虧你也是我們沈家的女兒,你這樣置爹於何地?你要知道,姨娘也是娘!”

  王濤也不想當場驚動老爺的,只是事已至此,她絕對不能退一步,否則太太會更難做,因而咬牙頂撞道,“那我也不能讓姨娘欺侮死我親娘也不管!這件事說來,爹難道做得占理?要不是這院子裡的‘娘’太多了,我親娘也不會病下了,更不會有今天這一出!”

  這話,正扎在沈老爺的肺管子上,因為他納妾的事,只能住別院裡頭,連沈府大宅也不能回。這年頭誰沒個三妻四妾,偏他的老婆和兒女全不容他,他又到哪兒說理去?

  “好,居然教訓起爹來了,就算是天理也沒有這一條!”他怒極反笑,“既然如此,我也要教訓一下你這不孝女,你仗著身份壓制我的妾室,難道我做爹的不能管管女兒?來啊,給我拉過來掌嘴,看她還敢不也說出編排爹娘的胡話!”

  方初晴嚇了一跳,心想這好色的老家伙為了自己的女人要打自己的女兒呀。雖說大姑奶奶這事做得也有點激烈,可她不出手,太太那軟弱的性子只能受氣。現在老爺不息事寧人,反而把事情往大裡鬧,如此的昏庸,如此不分青紅皂白,這還是那個十年間就從平民布衣擠身到富豪之列的人嗎?

  沈家的人,她全部看不懂,好像身份舉止都隱藏著無盡的秘密和不和諧的地方似的。

  再看大姑奶奶,一點也不懼怕,冷笑著站在那兒,看來打算在肉體上逆來順受,而從精神上鄙視父親到底了。但是她做為隨從,能眼睜睜著著大姑奶奶被打嗎?可她又能做什麼呢?

  眼著著老爺身邊的人就要過來拉大姑奶奶,情急之下,她也不知怎麼就沖口高喊了一聲,“二爺!”

  她突然出聲,所有人都停下手裡的動作,向院門望去。結果可想而知,大門紋絲不動,院內外寂靜一片,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方初晴偷眼四瞧,見老爺似乎是松了一口氣,大姑奶奶卻是白高興了一場。然而接下來,就是她接受眾人責難目光的洗禮了。

  “你又是誰?雞毛子喊叫什麼?”老爺很不耐煩地罵,“老二何曾來過?”

  “我是無思無我的奶娘。剛才……剛才似乎是看到二爺的身影了。奇怪了,人上哪兒了?明明是在的呀。”方初晴暗罵自己為什麼不明哲保身,非要趟這混水。現在可好,自己成靶子了吧?

  “只怕是想著少爺想瘋了吧?”趙姨娘哭得臉都花了,這時還有心情嘲笑方初晴。

  老爺哼一聲道,“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跟著這不孝女來的,想必也不是好東西。來人哪,給我兩個一起打!讓她與父頂嘴!讓她汪汪亂叫!”

  前一個她是說王濤,後一個她明顯是說方初晴。可為什麼說她汪汪叫,把她比狗嗎?這老混蛋!一把年紀了娶這麼多妾,早晚累死丫的!

  她這也算嘴給身子惹禍,看來要一起挨打了。廣武院離蘅芷院這麼遠,除非沈二會飛,不然誰也救不了她和大姑奶奶了。

  正這麼想著、害怕著挨耳光的疼痛和屈辱,就聽大門處傳來“光當”一聲。眾人回頭一看,就見沒閂好的門居然被一腳踹開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2:54

本帖最後由 Cardea芯 於 2011-12-13 19:03 編輯

第四十三章 快刀斬亂麻

 “二爺!”有人驚喜地叫,但這次卻不是方初晴,而是滿院中的沈府僕人們。

  百忙之中,方初晴仔細打量著當先走進門、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雖說在百日宴上應該算見過了,但那天實在太混亂了,她又受了驚嚇,並沒有認真看過。

  話說作為生活在現代中國的和平人士,看到血腥的刺殺和其後更血腥的鎮壓,有好多人就死在自己腳下,鞋子上還沾了點血,是正常人就會感覺不舒服,像她,噩夢做了好幾天,現在才算恢復些。

  不過這位大名鼎鼎的沈瀾嘛……長得還真是帥到人神共憤,神情又跩了巴幾的,直到冒泡的程度。他身上穿著一件深紫色、近乎於黑的絲質長袍,清水色挑絲褲子,衣料的垂感都很好,一看就是極上等的貨色。腰上的玉帶是墨玉,看似粗糙,實則古樸沉郁。頭上戴的小冠非銀非玉,式樣簡單卻高貴,飄帶系於顎下,頂上飾著表示武將的纓羽。

  恍然間,方初晴還以為夢回三國,遇到了呂氏小布布。

  不過他不是面如冠玉型斯文美男,而是英氣勃勃、氣質凌厲、五官輪廓深邃,刀削斧鑿一般,雖說膚色有些黑,但整體感覺非常之MAN,宛如上古的青銅神器,銳利感在堅硬冰冷下若隱若現。

  只看了一眼,方初晴就……

  她斷定,沈府的四位少爺中,唯一不是太太親生的就是沈瀾。因為從遺傳學的角度上來說,老爺和太太都是面貌清秀的那類人,孩子們不可能長得像中外混血似的。大爺沈沅她是無緣得見了,但三爺沈涵和四爺沈洛卻是見過的,還有大姑奶奶及幾位行事低調的小姐,都是詩書人家的俊秀模樣,只有沈瀾的英俊帥氣帶著粗獷狂野的感覺。

  只是不知道,他是被收養的,還是庶出的呢?倘若是庶出,他的娘又是誰?大概不會是江國人士,難道是老爺身邊的外國小妾?可這也不對呀,他和太太的關系看樣子相當好,這又是為什麼?原諒她心眼兒壞,但她覺得在這樣的大家族裡,錢多、人雜、利益糾紛激烈,說白了就是一個小型江湖,就算沒有暗潮洶湧,也不可能人人友愛。再想想太太對老爺納妾的那個態度,繼母與繼子間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隔閡?

  奇怪的一家人哪!

  “瀾哥兒,你怎麼來了?”老爺見了自己的二兒子就有點心虛,也正因為如此,才總是刻意表現出威嚴的父親樣子,“你不領旨在你的廣武院閉門思過,跑出來做什麼?”

  “我來探娘的病,聽到這邊吵鬧,就過來了。”沈瀾聲音低沉,略帶沙啞。不知道江國人的審美標准是什麼,但在現代,這種聲音叫性感,不然那麼多搖滾明星怎麼在唱歌時,都力爭讓嗓子變得像破鑼一樣?

  “這兒沒你的事!”老爺氣哼哼的。

  沈瀾沒回話,黑眸環視,發現有別院的僕人抓著大姑奶奶的衣袖,遂抬手一指。他一個字也沒說,但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殺氣和威嚴,令那些人頓時覺得背上有冷汗冒出,忙不迭的松開大姑奶奶,當然還包括同樣被抓著的方初晴。

  唉,這就叫氣質,不愧是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的,對別人總有壓迫性的優勢。

  “瀾哥兒,你這是干什麼?”老爺不干了,也可以說是不願意當著下人們的面兒被下了面子,“我自管教你大姐,你給我滾一邊去!”

  “爹的事,就是兒子的事。”沈瀾依舊擺著一張撲克臉,看不出喜怒,“再說,爹身上的毒還沒有徹底淨除,不宜勞神動氣,有什麼問題我來辦吧。”說著勾了勾手指,他身後的兩名護衛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老爺。

  “把老爺送到西跨院去,好生看護。”他吩咐,“倘若在老爺身體未痊愈前,再四處走動令毒氣上行流竄,你們兩個就提頭來見。”

  兩名護衛毫不含糊地應了一聲,架起老爺就走。

  老爺急了,可又掙扎不過兩名壯漢,只有氣急敗壞的聲音越行越遠,“瀾哥兒,你個忤逆不孝的,快放開我,不然家法侍候。你還要關起自己的老子嗎?瀾哥兒……瀾哥兒……”

  “爹要安心養病,兒子恭送。”沈瀾說著,卻並沒有行禮,只站在那兒。

  當老爺的聲音徹底消失,他才頭也不回地道,“把東跨院的門鎖了,姨娘們的吃喝用度不得虧減,但院裡的人不得踏出院門一步,也不得喧叫吵鬧,不然……”他說話全是命令的口氣,大概帶兵打仗的時間太長,形成了習慣。而且最後那聲冷哼雖然很輕,卻聽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

  江國人誰不知道沈府二爺、右師王的鐵腕雷霆呢?不管是在邊關打仗還是在當今聖上當年奪嫡的斗爭中,他做事都是狠決血腥、手段剛毅果斷、殺人時連眼睛也不眨的。不然為什麼叫二魔頭?以前左師王活著的時候還能有人回旋調停,情況尚不至於太可怕,但現在……他說的話,敢有人不當回事嗎?他連自己的爹都變相軟禁了,旁人誰敢說半個“不”字?

  可是這人吧,生來都有點賤,越是怕、就越是好奇,越想征服、想接近,所以沈瀾才在江國未嫁之女中如此有行情,而且還在看漲。就比如現在,滿院的女人,除了大姑奶奶和方初晴外,全變桃心眼了。

  “二弟,幸好你來得夠快,不然姐姐要受人欺侮了。”出了東跨院的門,王濤笑道。

  “在家裡施展輕功,只有大姐才能令我這麼做。”

  他這算是開玩笑了?汗滴滴,聲音居然還這麼冷冰冰的,不過大姑奶奶看起來已經習慣了。

  “姐姐這次做的事,是不是有些過了?”

  沈瀾搖搖頭,“狗吃肉,貓吃魚,對付某些人就得用某些手段。其實蘅芷院這邊的事我知道,可我一個男人沒辦法插手。正愁呢,姐姐這一出手,我正好借了機會。快刀斬亂麻最好,一次解決,大家清靜。”

  王濤聽弟弟這麼說,心裡僅有的一絲不安消除了。有二弟在這兒,就算她那個爹也翻不出浪來。

  “可惜,殺雞用牛刀了。”她笑,“擔著半壁江山的右師王呀,居然連家事也要操心。”

  “管用就好,刀不重要。”沈瀾說著,回身望了一眼,但目光在方初晴臉上分毫沒有停留。

  被無視了。方初晴聳聳肩。不過無所謂,這待遇她在重生前就早已經習慣了,所以自尊心完全沒受傷。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3:30

第四十四章 小點心

 “二弟,一起去看娘吧。無思和無我也在,你可以順便抱抱他們。”王濤提議。

  直到這時,沈瀾臉上才露出溫柔的笑意來,雖然很淺,但畢竟是有表情了,不然方初晴會以為他是面癱患者或者是機器奧特曼。

  “我就不去了,姐姐在,娘必有很多貼心話兒要說。”沈瀾猶豫一下才道,“無思和無我……身子實在太軟了,我怕抱壞他們,還是等他們大點再說。”

  這話令所有人都笑了起來,當然只有王濤敢笑出聲,其余人全得忍著。孩子怎麼會被抱壞?這位沈二爺在某些方面還真是白。不過,這也證明他太愛自己的這對寶貝侄兒了吧?

  不管怎麼說,一場風波讓沈瀾以不講理的手段解決了。大姑奶奶高高興興地去看太太,方初晴也只得跟著。太太見了無思和無我,又聽說東跨院鎖了,西跨院裡那位被限制了行動,心情大好,病體果然輕松了些。但她還是怕有病氣過給寶寶,抱著無思和無我親愛了一會兒,也就放方初晴等人回了松風園。

  此時喂奶的時間又到了,方初晴只得繼續“工作”,接下來又瞎忙了兩天,然後才又得空去看景鸞。

  這一回,她准備得充分了些,帶上了點禮物。說是禮物,其實不過是她親手做的小點心。為了將來離開沈府的生活能夠自由富余,必要的時候再倒貼小白臉,她現在必須節儉,所以目前她的資金流動嚴格奉行了只進不出的原則。

  至於做點心,就用松風園的小廚房以及廚房裡的原材料就行了。管小廚房的媳婦子叫順子嫂,顧名思義,她嫁的男人叫順子。其實她雖然是“嫂”,但也和方初晴一樣,是二十來歲年輕漂亮的女人,因為方初晴閒來無事總幫她做點事,所以兩人關系不錯。

  方初晴不太會下廚,不過做面點卻正式學過,雖然不怎麼出色。那時她大學畢業後找工作受阻,一度想開個糕點鋪子來著,倒下過一番功夫。

  她不知道景鸞口味如何,但想著甜甜嘴也能甜甜心,就做了撒其瑪。又想著,久病後的人只怕嘴裡沒什麼味道,應該來點鮮香的,又做了翡翠干貝蒸餃。括號:這兩樣是和電視裡的飲食節目學的,選這兩樣也是因為它們都不是做起來太麻煩的點心。

  只是她這廚藝學的時候就不很高超,後來找到工作後又久不做了,手生的很,在維維地幫助下,她的撒其瑪做了二斤,卻只挑出二兩還能看的。翡翠干貝蒸餃發揮不錯,三十粒中挑出了十五粒可用。

  午飯後,順子嫂幫她把點心放在一個兩層的精巧小竹籃裡,讓她挽著和維維一起出了門。探病嘛,當然不能打扮得太花枝招展了,所以她穿著一件白地兒小碎花的夏布偏襟上衣,系一條湖藍色羅裙,頭上也扎了塊繡花帕子,因為她的玉簪在百日宴上摔碎了,金釵被龍足踩扁了,頭上光光的不好看。

  有了維維陪著,她並不擔心會迷路,但也認真記下了路徑。到了流心院的地界兒,遠遠就看到陳皮和田七在曬草藥,立即上前要求通稟。

  “不巧了,我們爺不在。”田七道,看到方初晴似乎有些不信,又加了句,“真不在,一小時前才被二爺叫到廣武院去了,說是有事商量。”

  “那既然這樣,就請把這籃吃食送給景爺。”方初晴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抽出時間來,可是卻沒見到。

  不過轉念一想,景鸞是沈瀾的幕僚,在沈府裡雖是半主半僕的地位,但哪個主子都得高看他一眼。自己一介小小的奶娘求見,本來就有點冒失,人家完全可以不理會的,田七和陳皮沒必要撒謊。

  “方姐姐這麼客氣呀。”田七的性格比較活潑,從籃子的縫隙中聞了聞,逗趣道,“不像是府裡常吃的那些,難道是方姐姐親手做的?哎喲,這可珍貴了呀。”

  “不管怎麼說,上回景爺幫了我大忙,我是應該謝的,又聽說景爺病了,早該來探望。不過無思和無我還小,離不開人,今天是好不容易才抓出空來。”方初晴說得一本正經。

  一邊的陳皮點了點頭,突然道,“可不,我們爺為了救方姐姐,要挾四爺不許告發,這才給拔的刺。”

  啊?!

  方初晴一愣,這才明白為什麼四聖人這麼輕易就放過了她。她曾經疑惑過,卻沒有細想,原來是景鸞暗中保護了她。可是,他卻一個字也沒說。這種情操……他還叫什麼景鸞呀,干脆叫雷鋒得了。

  “景爺真是天下間的一等好人,做好事不留名的。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是無以為報,我真是……”方初晴感動得想起了自己的儲備銀,琢磨著要不花上一兩銀子買點東西?可是,景鸞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外面買的未必和他意。那還是……別花冤枉錢了,用其他方式報答吧。

  想來想去,她還是不捨得錢。但在電影裡,這種情況下應該做雙鞋或者繡個荷包什麼的,可是她釘個扣子還行,其他的……要不,還是恢復一下面點手藝,隔三差五送些花樣新鮮的點心來?

  “一小時前被二爺叫走的?”維維突然問,“那正是府裡傳飯的時間呀,景爺吃好了沒?到二爺那兒去吃,走過去……只怕時間又過了吧?”流心院地處偏僻,離各院的距離都不算近。景鸞坐著輪椅的話,只怕需要花的時間更長些。

  田七一拍腦門道,“我和陳皮正擔心這個呢,我們爺才吃了兩筷子,二爺院裡的人就來叫了。爺怕有什麼急事,直接就跟著走了。他的胃一向不好,病也……”

  “別胡說八道,在二爺屋裡還會餓到?”陳皮攔了四七一句,但又說,“就怕二爺愛吃的全是硬食,我們爺大病初愈,克化不動。”

  維維一聽,立即興奮地道,“那不如我和方姐姐去一趟廣武院,即讓姐姐當面表達下謝意,再把這些新奇的小點心送過去。萬一景爺還沒吃,先墊墊也好呀。不過,非得說是田七哥哥和陳皮哥哥的意思,這才算個名目嘛。”

  這丫頭,明明是想借機近距離接觸沈瀾,卻編出這麼一套話來。當面表達謝意?胡扯!和四聖人發生的沖突能當著外人直說嗎?那時說不定她被追究,連景鸞也未必落下好呢。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3:48

第四十五章 新寵

 “那就說方姐姐來給我們爺送謝儀,我們兩個想著爺中午沒怎麼吃東西,而且這點心還是趁著最新鮮的時候吃最好,所以就麻煩兩位姐姐跑一趟了。”陳皮想了想道。

  雖然維維比他們年紀小,但府裡的小廝們嘴甜,見了稍整齊些的丫頭,甭管大小,都是叫姐姐的。其實方初晴應該被稱為嫂子,不過松風園裡的人叫她姐姐,外人也就跟著這麼喊了。

  “這樣說挺好。”維維輕輕拉了下方初晴的手臂。

  方初晴本不想去廣武院,不過看維維那麼期待,一時心軟,就應了下來。但是她總覺得這麼做不合規矩,到了廣武院門口還在猶豫。她們也不是被主子奶奶派來辦差傳話的,巴巴地提著一籃子吃食追景爺到二爺處,像什麼話!

  正躊躇間,就見從大敞四開的院門裡匆匆走出一位大叔,很面熟,正是她初入府時給欽差大人李不和李好引路的。奇怪的是……她總覺得認識這位大叔似乎更早一些。

  “趙管事。”維維連忙施禮,方初晴也照做。

  在沈府裡,除了大管家張傑,僕人中最有地位的就是各院的管事了。而廣武院有景鸞幫著照應,事情不多,所以趙管事還兼顧著松風園,權勢比其他管事還要大些。

  “哦,是牟家的維維呀。”趙管事似乎心情不錯,笑瞇瞇地道,“可是大奶奶招呼二爺有事?這位是哪院兒的呀?”

  方初晴被關在松風園中很少出來,趙管事雖說常來常往,卻沒正式見過她,因此竟不認識。再說她頭上包著帕子,也讓人看不出是媳婦還是姑娘。

  “這是小世子和小公子的奶娘,方姐姐。”維維殷勤介紹道。

  趙管事“哦”了一聲,向方初晴望來。

  方初晴做出了正常人類的社交表情,也就是笑了笑。可沒想到趙管事居然愣住了,似乎觸動了心底什麼可怕的回憶,居然變了臉色。

  “你……你……”他指著方初晴,結巴了半天也沒說出話。

  方初晴也被嚇著了,生怕那熟悉感是因為她借以重生的這個身體裡有殘留意識,是和趙管事認識的人。那麼她編得溜兒圓的謊言將全部被戳破,真揭穿了這一切,她要怎麼辦?萬一人家把她當妖怪給火燒了呢?可這身體的原主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趙管事,您怎麼啦?”維維驚訝地問,“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嘴唇皮兒都青白了呢。”

  趙管事一驚,覺出自己失態了,忙換了一幅笑臉道,“沒什麼,突然頭暈。你們……到底有什麼事?”

  維維口齒伶俐地把來意一說,趙管事點頭道,“那就進去吧,二爺他們正在後院呢,找前頭的小廝通稟一聲,我有事,先走了。”說著就快步離開。

  “這麼好說話?”方初晴愕然問。

  “想是他兼管著松風園,就把咱們當自己人了吧?”

  是這樣嗎?她怎麼覺得趙管事似乎有點心不在焉似的?而且走得那麼快,說好聽點叫健步如飛,說不好聽的……好像是身後有鬼追一樣。

  那她要怎麼辦?收拾細軟先逃掉再說?

  不,不行,不能慌!她若先跑掉,反倒叫人懷疑。而既然她暫時想不出與趙管事是什麼關系,干脆就裝著什麼也不知道好了。所謂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長得相像的人多了,怎麼證明她是借屍還魂的?只要她一口咬定先前那套謊話全是真的,別人能奈她何?

  跨國作案,就算是江無憂下令,也只能查到馬國沒她這號人,並不能知道她到底來自哪裡。再說,之前她編得好,早說她娘家沒人了,要查的話也不是一年半載可以查得到的。要逃,那時再逃也不遲。

  就這麼定了,一定要頑抗到底!她就是這身體的主人,她已經是了!她不斷做著心理建設,踏進了廣武院的大門。

  聽說二爺院裡是不用女人侍候的,所以百日宴那天,方初晴連一個丫頭婆子也沒看到。可現在她和維維站在抱廈邊等傳話小廝回話時,卻看到一個身段風流的絕代佳人及兩名面貌伶俐的丫頭從抄手游廊中走過去。

  “這是二爺的新寵,名叫晴翠。”維維偷偷對方初晴說,“是畫屏院的頭牌姑娘,還是個清倌人呢。聽說哦,等閒王公貴族要見一面,她也不肯,清高得公主似的。可上次二爺出征,她直接攔了二爺的馬,說要跟二爺到北邊去,紅袖添香,追隨英雄。”

  “瀾二爺一定美得冒泡。”方初晴微諷一句,覺得晴翠這娃的心思和表達方式忒瓊瑤了。大家的名字中都有個“晴”字,為啥這娃就不明白,憑白為男人獻身一點也不偉大呢。

  “沒有。”維維有點酸溜溜、又有點得意和驕傲地說,“二爺當場說阻攔大軍行動的,都要斬。可是皇上卻說,美人為英雄牽馬墜蹬本就是佳話,何必弄得這麼血腥呢?不如成全了美人心意,收在屋裡,但不能跟著上戰場,就等在廣武院得了。”

  “皇上這是賜婚?”方初晴嚇了一跳。

  “不是不是。”維維雙手猛搖,“皇上就是讓二爺收在房裡,說以後是娶是譴,不關他事。”

  方初晴聽到這,只感覺哭笑不得。敢情這位皇上真愛多管閒事,她還以為被舉薦為奶娘是特例呢,原來早有先例的,就連之後把事情撇得一干二淨的德行也都是一樣。只不知江無憂這麼做是一時興起的惡作劇呢,還是深謀遠慮的埋下楔子與伏筆?

  但話說回來,她一個從異界飄泊而來的靈魂有什麼好利用的。那麼,又一個事實可以證明,江國皇帝確實是個大變態,右師王爺是個大陰人。因為畢竟沈瀾順水推舟的接手了這個女人不是嗎?他可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倘若心裡不願意,就算是聖旨又如何呢?

  “我在馬國的時候,還真不知道江國的風氣如此開明。”方初晴歎了一聲。難道這地方和中國那萬惡的舊社會不一樣?像晴翠這種搖錢樹似的女兒,媽媽們怎麼能輕易就放她出來,讓她自己挑男人?或者晴翠和某些雲游和尚一樣,是在畫屏院掛單的?

  “她是那種地方出身,本來就不要臉。”維維撅著小嘴咕噥了一句,“良家女子怎麼做得來這種事。她擺出那種樣子,可不就是為了引著男人們著迷嗎?”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4:13

第四十六章 吉祥三寶

 方初晴一聽就笑了,捏捏維維粉嫩嫩的小臉道,“小醋壇子,你可酸死我了。她迷不迷死二爺,與咱們沒關系,我倒是好奇二爺其他的女人會是什麼樣子。”

  維維臉紅了,躲開方初晴的魔掌後笑著說,“二爺身邊的女人從來只留一個,不過經常換就是了。他嫌女人話多,煩呢。姐姐別看這女人現在得意,也不知何時就給送走了。”

  好無情的男人哪!方初晴感歎。沈瀾回府很久了,只怕畫屏院的頭牌清倌人也早就不清了,不知將來她會流落到哪裡?如果她只惦記這個男人的權勢倒罷了,假如連心也押上,肯定又是一番淒慘情景。

  看到維維一臉憤憤然,好像她的二爺是被迫把美人收到屋裡似的,方初晴連忙岔開話題,討論起今天做點心的得失來,還說以後再“研究”出幾樣來,好好給景爺補補身子,看景爺瘦的。

  正說著,傳話的小廝回來了,帶她們去了後院的一處五角涼亭。那涼亭寬闊敞亮,以漆成紅色的粗木為欄,大氣中透著風雅。亭中並無石桌石椅,其中有兩個人做著交椅,一個人坐輪椅,三人面前擺著張八仙桌,上面一點蔬果也無,只一壺茶,三只杯。他們彼此間也不大聲交談,只偶爾說點什麼,如同畫中人物,年深日久地印在白得晃眼的紙上。

  看起來……他們三個就像是吉祥的一家。

  方初晴和維維被帶到涼亭後就迅速觀察了情況,之後低眉順目地站在一邊,心中感慨萬分。本以為此處只有沈瀾和景鸞的,沒想到江無憂也在。他們三個貌似才洗完澡,全部散著發,穿著絲綢中衣,衣帶系得並不嚴謹,敞著胸,光著腳。江無憂自然還是全身黃黃的,誰讓他是皇上呢。景鸞穿白,看起來顯得更加文弱優雅,讓人的心都疼起來,而沈瀾則穿著黑色,冷色調嘛,感覺蠻涼快的。

  好一幅美男休夏圖,色女們有幸看一眼,也會覺得人生不虛此行。不過……洗澡?把景鸞叫到廣武院就為了洗澡?

  再看他們三個彼此心領神會、一切盡在無言的模樣,方初晴產生了極其不純潔的聯想。二爺院裡為什麼只用小廝?景鸞為什麼孤零零的?江無憂為什麼放著三宮六院的美人不管,總是往沈府跑?難道他們是……三P?沈瀾,霸道萬年絕攻。景鸞,秀氣別扭受。江無憂,腹黑半攻半受。

  壞了壞了,她被腐女們腐蝕了腦子,只要看到漂亮男人在一起,就會產生聯想。難道男人們之間不能有友誼了?不能有生死交情?總這麼著想實在也很病態。雖說專門叫來洗澡有點奇怪吧,但去公共澡堂中的話還不是一起洗?能有什麼問題。

  “哇,哪裡來的村姑,倒真是清新可愛呀。”到底還是江無憂先發的話。

  “皇上誇獎了。”方初晴假裝聽不出他話裡嘲笑她裝扮的意思,沒什麼誠意地道謝。

  “見了皇上,緣何不跪?”沈瀾插了句嘴,聲音還挺威嚴的。

  不過方初晴並不怕,雖然維維在一邊跪得老老實實的,她卻大大方方地說,“是皇上的恩典,許我不跪。”

  聽到這兒,江無憂輕笑了起來,點頭道,“有這事!朕許她除了佛祖、道祖外可以不跪任何人,包括你哦。不過你那小籃裡放的什麼小點心呀?朕洗過澡後總是很餓,你家二爺又是個吝嗇的,只喝茶,越喝越餓。”他前半句是對沈瀾說的,而後半句卻是對方初晴說的。

  “這是極品名茶龍丘,全江國總共也就不到一斤,我府裡才只有二兩,烹菜所用之水是用去年落在梅花花心上的初雪融的,還嫌?”沈瀾皺了鈹眉,不客氣地道。

  江無憂自覺理虧,所以不搭話,只一個勁兒問方初晴帶的什麼好吃的。

  “是送給景爺的。”方初晴擺出先小人後君子的樣子,反正這皇上也不太著調,不用太拘謹了,“前些日子我被三奶奶派去給太太辦事,結果迷路了,是景爺派陳皮送我去的畫蘆,今天我是特意來感謝的。”

  “這點好處也要感謝嗎?那朕還給你薦了工呢,讓你來到沈府這麼好的地方,怎麼沒見你謝朕?”江無憂托著腮,似乎很無奈似的翻小茬,但他一臉興味,倒像是在逗弄人。

  於是方初晴毫不客氣地道,“民女不是請皇上吃了包子嗎?”

  “哦,有這事?”一直不語的景鸞突然笑道,“原來就是你讓二爺輸了賭局呀。”

  “應該說,是晴兒讓朕贏得徹底。”江無憂貌似有些尷尬,但眼睛卻閃閃亮著,“不過百日宴那天沈瀾救了你的命,說起來是幫了個天大的忙,你又要怎麼謝他呢?”

  而方初晴聽到“晴兒”二字,身上又一陣過電似的發麻,可說到沈瀾的救命之恩,她倒覺得沒什麼好報答的。畢竟這是在沈府,他有義務提供保護。因為那起刺殺事件,她嚇死的細胞先不提,那根古玉簪子沒讓他陪就夠對得起他的了。

  不過這些只是心中想想,既然江無憂發了話,她只得硬著頭皮屈膝施禮道,“先謝過二爺。”

  哪成想人家還不領情,冷漠無感情,而且很傲慢地道,“我沒有救你,只是你擋住了我出劍的位置。”

  那不正好?兩不相欠!人家不接受好意,她也沒必要覺得虧欠。方初晴冷哼了一聲,自己感覺沒出聲,可三個男人全聽到了。

  沈瀾皺起眉頭就要發火,景鸞風狀連忙拉過話來道,“初晴,你帶的什麼好吃的給我。說起來,我也是餓了呢。”

  看到景鸞溫文的笑容,方初晴感覺舒服多了,恭恭敬敬走上前,打開竹籃道,“我廚藝不佳,就是兩樣普通的點心,景爺嘗嘗吧,不好吃的話,不笑話我就行了。”

  景鸞點了點頭,招呼小廝拿了三雙筷子和三只白瓷游魚花紋的小碟子來,先是給江無憂呈上一只蒸餃和一小塊撒其瑪,然後給自己裝了兩蒸餃,最後把大塊撒其瑪全放在了沈瀾的碟子裡。

  方初晴這個意外呀。看起來景鸞是不吃甜的,江無憂是雜食動物。可難道這個大陰人喜歡吃甜?不會吧?成熟點的男人都不愛吃甜了,何況他這種脾氣秉性?他這種人應該天天吃干饅頭就臭豆腐,而且不給水喝才對。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6:57

第四十七章 金匕首

 她偷瞄著沈瀾,見他的吃相極其……從容,看著很文雅,但速度非常快,人家景鸞細嚼慢咽,連兩粒蒸餃還沒吃完,他的大塊撒其瑪已經不見了蹤影。

  “味道不錯,但做工差些。”與他同速的江無憂給了評論,然後轉過頭又問,“朕的右師王覺得如何?”

  沈瀾沒說話,居然把頭別了過去。

  方初晴這個氣呀!好吃不好吃,倒是給點反應呀。現在這是什麼意思?吃了人家親手做的東西還看不起人?擺出一幅被迫品嘗的樣子來,太自戀了!

  “晴兒,你這手藝再練練准行。回頭不當奶娘了,跟朕回宮去做御廚可好?”

  才不去那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呢。方初晴暗想,嘴裡卻道,“民女是村姑,上不得台盤的,就不進宮給皇上丟臉了。”說完,就去看景鸞。

  見景鸞斯文地吃完最後一口蒸餃,輕聲道,“我倒覺得很好吃,用了心的東西都是好吃的。初晴,我收下你的謝儀,那件事就不用再提了。”

  他說得隱晦,方初晴明白是關於四聖人的事,於是微笑著點頭,好像和他共同擁有了秘密似的,無形中就有了親近感。再看景鸞有點蒼白的面色,想到他為了救人而累病,她心裡忽然有了主意,打算回頭去問問陳皮和田七,看流心院有沒有小廚房,她得了空就可以去做點柔軟好消化的面點給景鸞吃,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嘛。

  “其實晴兒啊,朕這回來沈府,原是要找你的。”江無憂突然說,“可是朕的右師王說從北韁帶回一種草藥,用做藥浴的話很是強身健體。臣下一片孝心,朕怎好拂了這美意,倒耽誤了正事。不過托朕的福,他們二人也浸了龍湯。”

  “皇上說笑了,您找民女能有什麼事?”方初晴很意外,不明白江無憂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早知道你忘了,朕何必花那個冤枉錢。”江無憂好像很後悔似的說。

  方初晴一聽“錢”字,立即兩眼發亮,突然想起了金釵的事,連忙道,“怎麼是冤枉錢呢?那是皇上為人公平,兼之從不欠人的高貴品格。這樣的賞賜,民女豈敢推諉?”

  “真會說話兒,轉變兒也快。沈瀾,學著點兒。”江無憂笑道,之後叫了一聲小德子。

  涼亭四處寬闊,方初晴沒看到什麼人,可江無憂話一出口,小德子就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上回刺殺事件中,江無憂的兩個貼身太監全受傷了,此時小德子還臉色略顯蒼白,但顯然並無大礙了。

  他手中抱著一個攢金絲海獸葡萄紋緞盒,聽了江無憂的吩咐,就把盒子遞到了方初晴的手裡。

  哎呀,買一贈一的好事呀!這個盒子看起來很名貴,很值幾個錢,那麼可以想象,裡面的金釵說不定也是特別高級的,就是那種用料考究、做工精湛、名人設計的,更說不定還鑲了珠寶啥的。

  方初晴很想克制立即打開觀賞的欲念,可是沒能成功,幾乎緞盒一入手就立即打開了。但結果……她很生氣,因為她覺得江無憂是故意耍她的!

  當初她確實說要江無憂賠他一個大點的,但也不是這樣的大法。這是金釵嗎?雖然模樣是飾物,但其實……簡直是一柄金匕首!怪不得她剛才接過盒子裡手上一沉,著點脫手。這東西能戴嗎?不把人的脖子壓斷,也得把頭發全墜得扯下來!

  “怎麼?不好看?還是不喜歡?”江無憂笑瞇瞇的問,“沒見過女人看首飾時像你這麼猴急的。”

  變態就是變態,太無聊了所以來捉弄人吧?聽說他做上大江國的帝位挺不容易,現在似乎也有不少反對勢力,他怎麼就那麼多閒心來欺侮人玩呢?

  可是她絕不能流露出氣急敗壞的樣子來,不然她就輸了!為什麼要輸給一個大變態?方初晴賭氣地想著,然後換上一張受寵若驚的樣子道,“很好看、民女也很喜歡,大小特別‘合適’。”

  “那朕給你戴上吧?”江無憂伸出手,笑得眉眼彎彎,喜慶又好看。

  方初晴嚇得後退一步,差點撞到還跪在那兒偷看沈瀾的維維身上,“這是皇上御賜的,怎麼能隨便戴在身上,必是放在屋裡,早晚三柱香來膜拜的。”她一邊說一邊收起盒子。

  短暫的氣憤後,她迅速地想開了。金釵變成金匕首也好,一來可以防身,誰再動她的念頭,她請出金匕首就自衛,這是皇上賜的,誰敢奪過去?某種程度上,這好比給武器加上了別人無法反抗的屬性。當天她非要江無憂賠金釵,並不是為了愛美,而是要存錢,要知道大江國的金價是很高的。而這只大金釵分量十足,值不少銀子呢。如果在地價低的地方,就不定還能換一套小房子。

  不過她才不會把這大金釵放屋裡,回頭弄個匕首的套子,隨身帶著好了。

  “皇上,說完‘正事’了吧?”沈瀾不耐煩地插嘴道,“臣也有要事回稟,閒雜人等退下。”

  他令堂的,沈二這是直接趕人哪!都說吃人的嘴短,可沈瀾的嘴一點不見短,還有漸長之勢。這第一次正式拜訪廣武院就以被轟出來告終,不過方初晴想了一下也就淡定了。這不是在現代,不是在中國,是在異時空的封建大江國,她一個下人有什麼人權呀。

  忍了吧!但腦海中想象著把某些嘴長家畜的頭安在沈瀾脖子上,還是很阿Q的爽了。哈哈!有趣!

  再謝過江無憂後,方初晴抱著放著金匕首的小盒、挽著已經空了的小竹籃,興高采烈地退下。

  維維追在後面,轉著小心思,才走到回廊,她就故意驚叫一聲道,“方姐姐,我們又忘記給趙媽媽送衣料了,這事耽誤很久,過幾天就辦了吧,不然真的很說不過去。”

  “小丫頭,別跟我掉花槍,你是想見……”方初晴伸出兩根手指,望著四下無人,低聲道,“姐姐跟你說過,他跟我們不是一路人,有雲泥之別,你這丫頭怎麼就想不開呢。”

  維維小臉一紅道,“我沒要怎樣,真的是為給趙媽媽送衣料。”

  她嘴裡雖然辯駁,但方初晴知道,她就是為了來見沈瀾,哪怕遠遠的看著也好。唉,少女情懷總是詩呀。沈瀾一年中有半年在北邊,回府的這些日子,暗戀他的大小丫頭全恨不得往廣武院跑,也怪不得他不用女人侍候,確實很麻煩。

  在這一刻,方初晴突然理解起沈瀾來。正不知如何回答維維才不傷害小姑娘的心,忽然聽到一聲慘叫聲從偏院傳來。是……男人的慘叫聲。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7:07

第四十八章 謠言

 方初晴和維維都嚇得一激靈,面面相覷。

  難道廣武院裡有地牢,專門為江無憂審訊犯人或者干脆搞秘密逮捕並暗殺?那可得趕緊躲開,知道宅門秘辛的人都可能活不了了,何況是國家機密,必須迅速遠離不可。

  想到這兒,方初晴拉起還再發愣的維維就走。她是小老百姓,柴米油鹽醬醋茶、外加銀子和房子是她應當關心的,至於其他秘密,還是不知道為好,難得糊塗呀。

  她走得很急,才拐過一段粉牆,就和另一個方向來的人撞上了。因為對方速度也很快,所以撞得她往後連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懷中的緞盒雖然還抱得緊緊的,竹籃卻滾落到道旁。而那人被身後的兩個丫頭緊急扶住,只是疼得皺起眉頭,卻並沒有摔倒。

  “你瞎了眼了?走路不看著點!”其中一個丫頭對著方初晴就罵,橫眉立目的,看起來很潑辣,“廣武院是閒雜人等可以亂闖地嗎?”

  維維被方初晴擋在身後,所以只趔趄了一下,聽對方出言不遜,立即不樂意了,還嘴道,“是大家互相撞到,怨得誰來?你嘴裡少不干不淨,到底是誰瞎了?你既然知道這是二爺的地界兒,就該知道二爺最怕人吵,你還在這裡雞毛子喊叫,講的到底是哪家的道理?”

  那丫頭一愣,意識到自己是嗓門大了,不禁僵在那兒。於是另一個丫頭接口道,“哪家的道理也沒有下人逞威風的,你又這麼厲害干嗎?”

  方初晴跌得七葷八素,愣了幾秒才發現和她狹路相逢的正是晴翠,畫屏院的頭牌姑娘。她才爬起來要說什麼,就聽維維冷笑道,“是呀,我們是下人,可也沒聽說二爺抬舉誰做了這廣武院的主子,耀武揚威個什麼勁兒!”

  好丫頭!吵起嘴來真有兩下子!不過晴翠姑娘畢竟沈二的新寵,她們一時不低頭,可能難免吃虧。意識到這一層,方初晴立即把維維拉到身後,歉然道,“抱歉抱歉,是我走得太急了。所幸三位並無大礙,不如揭過這事如何?二爺喜靜,真吵起來,咱們挨板子事小,惹怒二爺就不該了。”

  “你是什麼人?”睛翠問,揚著下巴,眼角都不掃方初晴一下,態度還真是傲慢,真的是雞窩裡飛出的活鳳凰作派。所以說,有的男人就是很賤,越是眼高於頂的,他們越是捧著。其實細看,晴翠雖然長得漂亮,但氣質上卻缺少太太和大奶奶的那股的孤高感,有點硬裝的感覺。不過她也算得上是個美人了,再會點琴棋書畫,未必需要多好,能裝門面就行。但是好家伙,現在這氣度,簡直全和政城都裝不下她了。

  “我是來幫大奶奶辦事的。”方初晴隨口找了點“正當”理由,沒想到晴翠似乎很介意似的,雖然還是不正眼瞧人,但眼皮卻抖了抖。因為方初晴正在觀察評判她的容貌,所以看得一清二楚。

  咦,她為什麼介意粱竹月?照理說,她們之間應該沒有任何交集之處呀?難道又是豪門恩怨?

  “大奶奶找二爺有什麼事?”晴翠的表情很快又回到了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

  “這個……主子的事,我們當下人的不敢議論,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她故意說得含含糊糊,說完略施一禮,也不等晴翠發話就離開了。

  一路上,維維還憤憤不平,但方初晴的八卦心卻全系在沈瀾身上。他能容忍晴翠住在廣武院裡,想必是喜歡她吧,至少不會討厭,至少最近是如此。可晴翠為什麼一聽到大奶奶的名字就有點不自然呢,難道沈二和大奶奶……

  不不不,這個太驚悚了!之前在現代看小說,她最怕的是亂倫情節,看得時候渾身起雞皮疙瘩。不過男人似乎都喜歡粱竹月那類型的美女,高雅得讓人心疼,柔弱得讓人產生保護欲,越是強大的男人越是喜歡這種女人。比如江無憂、比如死掉的沈沅、比如沈二……

  想到這兒,她不禁一哆嗦,加快了腳步,逃似的往松風園走。哪知冤家路窄,才到松風園大門口,就見到大奶奶和王媽媽緩緩走來。

  粱竹月最近幾天身體好了些,又恢復了在琴閣待到近黃昏的習慣,可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方初晴愣了,連忙問安。

  “你們這是打哪兒回來?”王媽媽看了一眼方初晴手裡的緞子盒,還有後來維維提著的竹籃子。

  方初晴猶豫了下,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可維維嘴快,幾乎老實地把她們今天所有的行蹤全匯報了一遍,包括了每一個細節都清清楚楚。

  “廣武院還沒干淨嗎?”聽完,粱竹月甩了一句話就進去了。聽語氣,不干淨的東西當然說的是晴翠。

  而王媽媽則在園子門口,沉著臉對維維道,“往後不要總跑到別的院去,畢竟大奶奶是寡婦,我在們松風園中裡當差的又都是女人,萬一有哪個嚼舌根子的說點什麼,只怕好說不好聽。”

  說完又轉向方初晴道,“初晴,不是我說你,你年紀長著維維幾歲,又是個嫁過的,該知道要避嫌。上回無思無我的百日宴,就有人在背後編排皇上和你……前些天又有人說你對二爺癡心妄想,你這又去找景鸞……我知道你是正派人,可常言道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再說人言可畏,男人家倒罷了,女人的名聲壞了,今後可沒辦法做人了。”

  老子做人做得好開心,今後還要再嫁呢。方初晴暗道,不過她對王媽媽說的那些事實在很震驚和無語。

  “這都哪兒跟哪兒呀!”她辯解了一句,“今天找景爺,真的只是道謝。至於二爺……”

  王媽媽一抬手打斷她道,“我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可天下間就是有是是非非傳來傳去,我們只能注意自身,不讓人抓住把柄。我看,今後你還是少出園子,安安生生的過好日子,多好!”說完也進去了,留方初晴在那兒目瞪口呆。

  如果說那天和江無憂的情形讓別人誤會倒罷了,她和沈二根本今天才第二次見面,哪來的暗戀之說?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7:16

第四十九章 大奶奶又病了

 所謂謠言,當事人總是最後一個聽到。

  所以,當方初晴從王媽媽那裡得知自己命犯虛假桃花後,簡直百口莫辯……和皇上不清不楚,百日宴那天有野合的嫌疑;癡戀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沈瀾;勾搭溫潤如玉的公子景鸞……

  天哪,她哪裡還是一個純潔堅貞、自強不息的小奶媽,已經完全變成了人盡可夫的蕩婦淫娃了,原來悲劇的人生真的不需要理由呀!

  “我沒敢告訴姐姐。”事後維維支支吾吾地對她說,“如今蘅芷院裡人多嘴雜,好多話就是從那邊傳出來的,說姐姐迷二爺迷到……憑白地喊二爺的名字。還有人說姐姐喜歡二爺到……失心瘋了。”

  原來是那天為大姑奶奶解圍時做下的孽,真是冤枉死了,果然好心遭雷劈。難道是沈瀾聽信了這些謠言,所以才對她特別冷淡的?那他這人的判斷力和腦容量真值得人懷疑了。

  不過她想了一會兒就不再懊惱了,干脆決定我行我素,不再那麼小心翼翼地做人。之前她一直老老實實,希望低調的混過第一年的重生時光,但她拿的錢多、工作輕松、不知哪根筋對了變態皇帝的胃口,只憑這幾樣就足夠人嫉恨的了。那麼不管她如何注意言行,也照樣會被中傷的,這次不就是空穴來風嗎?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太緊張?她是一年後就要離開的人,到時候就選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重新開始人生,誰還會知道她的“風流韻事”呢?

  所以,走自己的路,讓別人打的去吧!

  另一方面,王媽媽讓她盡量不要出松風園,使她產生了逆反心理。她是當奶娘的,可不是做囚犯,憑什麼不許她四處走動?當然,她也不會在明面上跟王媽媽對著干,那樣大家今後不好相處,還憑白的激化了矛盾。她又不是白癡,不會給自己增加敵人,因此她決定私下往景鸞那兒跑。

  當天晚上睡不著時,她回憶過了,至少有幾十種面點還記得怎麼做。而景鸞救了她卻保持沉默、不求回報,這種高尚情操值得她認真對待。

  想著景鸞貌似對餃子比較有好感,她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在小廚房偷偷做了一品芝麻酥餃和山藥蒸餃兩種,芝麻有養血的功效,山藥補腎,都對身子弱的人有好處。好在景鸞飯量不大,除了要送去的,還留了不少賄賂了順子嫂和打下手的媳婦子。這樣,她們就不會向王媽媽匯報她偷溜的事了。

  可惜她才喂過奶,打算等大奶奶出門去琴閣就跑去流心院時,卻傳來了大奶奶病情加重的消息,而且聽說病勢凶猛。

  一時之間,整個松風園都忙碌了起來,跑著去請大夫的、匆匆去通知太太的、忙著准備熱湯水的、大熱的天往屋裡搬火盆的、濟世堂的孫大夫開了藥方後,又有去抓藥、煎藥的。

  在這種情況下,方初晴當然不能偷溜,還必須找點事做才行。工作過的人都知道,平時多努力勤勞也沒用,關鍵是不能讓老板看到你沒事兒干,因為老板眼裡沒有閒人。

  正好,孫大夫說了給大奶奶開的藥必須一小時服一次,還要令藥湯保持微滾的狀態,不能涼下去。於是王媽媽就讓維維在當院放了個小茶爐子煎藥,免得離得遠,不方便她隨時的、親自的盯著。

  方初晴見狀,連忙上前幫忙。

  “你?”王媽媽看了方初晴一眼,那神情好像懷疑她會下毒似的。不過她臉上那嚴重不信任的神色轉瞬即逝,不過半秒就又換上和藹可親的樣子,點頭道,“也好,兩個人看著藥會好一些。維維,初晴不慣做這些活,你仔細著別有塵土落在藥裡。”

  維維應了一聲,王媽媽就進屋了。而因為大奶奶這邊人多事忙,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早帶著無思無我到後院去了。

  就這麼著折騰到了晌午,好不容易消停了些,太太又來了。

  其實太太來看望生病的兒媳很正常,何況大奶奶又是很得她心意的晚輩,奇怪的是沈瀾居然跟在她身後,貌似是陪著母親來的。

  維維一見他,眼睛立刻發亮,小手也哆嗦了,手中的扇子差點把藥鍋子打翻,虧了方初晴搶救得夠快。

  再看沈瀾,沉默地跟在太太後面,似乎沒什麼東西進入他的視線。

  “你這孩子,可怎麼辦呢?”見太太和沈二進了屋,方初晴輕輕打了維維的頭一下,“他眼裡、心裡根本沒有別人的。他就是個內心陰暗的自戀狂、喜鵲男、大水仙,你懂不懂?”

  維維收回目光,戀戀不捨地搖搖頭,“我也沒想讓二爺注意到我呀。”

  “笨丫頭,站在角落仰望著某人並不好玩,也不淒美浪漫,只能讓你的脖子出現類似於落枕的狀況!”

  “方姐姐說什麼哪!”維維哪懂方初晴那些新詞。

  方初晴很有無力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好,只好把話題岔開了。又過了約摸半小多小時,闌珊出來取藥,小臉紅得像三月的桃花,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動人,更增麗色,顯然是少女見到心上人的模樣。

  聯想到之前維維說,闌珊貌似對沈二頗為鍾情的事,方初晴不禁更加無奈。為什麼這些丫頭就做不到透過現象看本質呢?沈瀾的皮相是相當不錯,條件也好得冒泡,但他絕對絕對不是情人的上佳人選,更不用說是作為老公候選人了。難道她們心中就沒有海闊天空的想法,一定要給少爺們做妾、做通房才是人生最好的出路?

  哀歎了一會兒後,她發現到了固定喂奶時間了,於是叫了小麥和小紫過來幫忙,自己先回了後院。

  她算計得挺准,到後院後,無思和無我正從傻睡中醒來,然後逮著她豐滿而沒有變形的小胖豬又一通傻吃。她望著這兩個小東西,只感覺心軟軟的,雖然沒有育兒經驗,但聽延慶大娘說過,養兒隨叔,他們比同齡的孩子個子大,將來會長成二叔那個體型呢。

  “初晴,得麻煩你個事。”系好衣襟後,青蘋嫂子突然對方初晴說,“你也知道這兩個小家伙每天吃了這頓後要玩一會兒,可是今天事有忙亂,那兩串彩球沒帶過來,能不能麻煩你回大奶奶的外間屋給拿一下?”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7:28

第五十章 有口無心

 所謂的兩串彩球,不過是顏色各異的絨布球,輕巧綿軟、落地無聲,是方初晴提議做的。她隱約記得遠在另一時空的朋友說過,這些活動的、色彩鮮艷的東西能刺激嬰兒的視力發育。而另所謂的玩球,就是拿著彩球在無思和無我眼前晃,他們伸著小胳膊小腿腳亂蹬亂抓而已。

  平時,不管大奶奶在不在,無思無我都是在大奶奶的外間屋裡玩,所以那裡本來供值夜的丫鬟們睡的大炕早換成了一張巨大的花梨四合如意紋六柱架子床,沒掛紗縵,彩球就用紅繩系在飄簷上,旁邊還有兩張能折疊的交床。

  寶寶的前三個月吃奶不定時,方初晴就和寶寶、延慶大娘、青蘋嫂子睡在這張大床上。她不習慣和那麼多人同睡,時常休息不好,感覺自己就像生產密集型企業的打工妹。等寶寶喂奶定時後,她才能回自己的屋子去。雖然寶寶喂奶間隔的時間短,她要很晚睡、很早起,但能有獨處的空間還是非常舒服的,再說閒著時候多還可以補眠。

  可是有件事方初晴一直感到很奇怪,為什麼大奶奶不讓無思無我單獨睡呢?她身體不好,寶寶晚上鬧的話不是影響她休息嗎?但如果真的那麼疼愛孩子,又為什麼偏偏白天寶寶需要媽媽時,她不是養病,就是在琴閣,顯得和孩子不親呢?

  難道……只是因為沈沅死了,她需要孩子的存在感來陪伴她的寂寞?

  應下差事後,方初晴一路胡思亂想著回到前院,見大奶奶的屋門開著,就和維維比劃了下,表示有事要做,徑直進了房間。

  才踏進外間的門,就聽到田玉清竹筒倒豆子一樣清亮干脆的聲間掩蓋了內室其他人的氣息,包括李佳如悶悶的“嗯啊這是”聲,這才知道三奶奶和四奶奶不知何時也來探望了。

  她不由得放輕了腳步,想立即拿了彩球就走,不讓人知道她在外間,更不能讓田玉清逮到她。上回為著百日宴上她“優秀”的表現,田玉清說要賞她,讓她到采葛院去自取,但她一直借著松風園有事而未去。

  不是她不愛賞,正相反,她現在對錢的熱愛超過了一切,因為那意味著她一年後重生生活的質量。有錢能使鬼推磨嘛,大把錢撒出去,身份、房子、土地、生計、甚至老公都不是問題,不然她一個漂泊的無助外時空ET要怎麼生存?

  可是她總覺得能在深宅大院內生存的女人不可能有田玉清那麼二的,所以她對這位三奶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戒備感。拿人家手短,真要賞她,打發春花或者秋月送過來就行,何必非讓她親自去?如果田玉清是想籠絡她呢?如果田玉清叫她辦一點難辦的事呢?比如,做采葛院的奸細,打聽松風園的秘密,甚至更可怕的裡應外合、陷害忠良等等……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種明顯會找倒霉的錢是不能要的,方初晴很清醒。

  只聽田玉清道,“天哪,大姐姐看你瘦的,一陣風都能給刮走了。不行,你得吃點東西,想吃什麼盡管告訴妹妹,我親手幫你做。”

  “這陣子胃口不好,犯酸,總惡心,倒沒什麼想吃的。”大奶奶的聲音有氣無力的。

  方初晴懷疑過大奶奶是真病還是假病,因為感覺這病來得蹊蹺奇怪。而自從百日宴後她就對大奶奶刮目相看了,知道“粱黛玉”的本性絕不像外表那樣柔弱,肯定是個狠角色。但仔細想想,又覺得她那症狀要裝起來也太有難度了。此時聽那中氣不足的聲音,更覺得無法判斷真偽。

  “哎喲,不是有喜了吧?”田玉清沖口而出。

  一瞬間,內室所有的聲音都仿佛被一把無形的剪刀從中間剪斷了似的,死寂一片。接著,粱竹月好像受了什麼刺激,劇烈的咳嗽起來。再然後是王媽媽、闌珊和依依慌亂的噓寒問暖聲,以及端水捶背聲。

  最後,以“啪”的一聲脆響結束,好像是有人把茶盞重重放在桌子上了,接著太太帶著怒氣的聲音喝道,“混說什麼?回頭叫老三親自掌你的嘴。你大哥已經歿了,你說這瘋話是編排糟踐你大嫂,還是要存心往死裡氣我?告訴你,就算我死了,這家也輪不上你來當!佳如,把她給我推出去!告訴你三哥,這一個月不許她出門,給我好好待在采葛院閉門思過!另外,格了她半年的月例銀子!”說到後來,顯然是動了真氣,連聲音都變形了。

  一聽說要把田玉清推出來,方初晴嚇了一跳,不僅是怕田玉清看到她,還怕被人發現她聽到了剛才那番話。就算是田玉清口無遮攔吧,畢竟有些話好說不好聽,萬一走漏了一字半句,大奶奶和太太臉上掛不住,即便不是她傳的,也得賴在她頭上。到時候攆出去事小,再給暗地裡弄死,她到哪兒去說理?

  此時,她正站在床邊,手上才解下一串彩球,跑出門外是來不及了,再說被人看到慌慌張張跑出來也不好。於是她一矮身,麻利地鑽到了床底下,連大氣兒也不敢出。

  剛才那番話,應該不會有人說出去。那麼她一會兒等人走光了,悄悄離開,自然也不會被人懷疑了。

  不是她聯想豐富,實在是聽多了這類黑暗事,不得不小心。況且……這真的是說者無心嗎?大奶奶的身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照理說這話不會是真的,深宅大院,松風園的蒼蠅蚊子都全是母的。就算粱竹月有心爬牆,也得有牆頭給她爬不是嗎?

  不,不可能!

  “太太饒了我吧,我有口無心的,也不知怎麼就隨口出來了。我打它!”田玉清似乎又慌又怕,一邊說一邊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不過因為怕疼,下手不重,“大姐姐別生我氣,你知道我胡沁慣了,平日太太和姐姐總是寬容我,這不慣得我不識好歹起來了嗎?這話真真是該死的,可我真的沒過腦子就說了。太太罰得對,我這就回采葛院跪著去,只求太太和大姐姐別生我的氣,我認罰,我加罰!太太和姐姐原諒我這一遭吧,只要你們不生氣,叫我干什麼都行。”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7:54

第五十一章 全偷聽到了

 粱竹月咳得上氣不接下氣,顯然氣得夠嗆,平時軟糯動聽的聲音此刻變得冷冰冰的,聽到人耳朵裡極不舒服,“玉清,妯娌就是姐妹,我們也是姐妹相稱的,平日縱是你總是說錯話,我也沒跟你紅過臉。可你今天這話……這不是敗壞我的名節嗎?如果不是因為無思無我那兩個孽障,我早就隨了你大哥去,今天也犯不著再聽你這麼唇槍舌劍的把人往死裡逼。”

  “大姐姐這麼說,真是讓我活不了了。”田玉清哭了出來,“都怪我這嘴,真恨不得縫上它。可我真的只是順嘴答音,完全沒那意思。姐姐要怎麼樣才能饒了我?這屋子裡沒有外人,王媽媽是姐姐的奶娘,闌珊和依依是你貼身丫頭,聽了我這混話只有恨我的份兒,哪能往外說?太太自然也是不會,佳如是個鋸了嘴兒的葫蘆,至於二哥……素來不愛理會我,這次怎麼可能當真?唉唉,太太,大姐姐,就當我放個屁好不好?下次真的打死也不敢了!”

  “越說越不成話了!”太太氣得聲音直哆嗦,“你好歹也是高門大宅的奶奶,怎麼連這麼粗俗的話都說出來了?看來果真要縫上你的嘴才行!百日宴你辦得不錯,我還只當你有長進了,原來狗改不了吃屎!佳如,快把她送回采葛園,別在這兒氣我和月兒了,先關她一個月再說。等月兒身子好了,再想想怎麼處置她,看她以後還亂說話不說?!”

  其實她說“狗”和“屎”,和田玉清說的“屁”有什麼區別。可見人要是氣瘋了,哪還有風度可言哪。

  “是。”李佳如應了一聲。

  但田玉清馬上搶過話來,哭道,“不敢勞動四妹妹,我自己領罰回去。太太,大姐姐,只求你們再高高手,下次真的不敢了。”說完,退出了屋子。

  屋子的裡外間之間沒有關門,只嚴嚴實實地掛了簾子。田玉清走出裡間後,就站在大床旁邊擦眼淚整妝,大概是免得被別人看出她哭過。

  方初晴屏住了呼吸,生怕被發現。可就在這時,伴隨著裡間李佳如拙嘴笨腮的勸解太太和粱竹月的聲音,她清楚地聽到田玉清在邁出大門的時候,以鼻子輕呼出一口氣兒,充滿了輕視和無所謂的感覺。

  咦,怎麼回事?難道田玉清剛才那番痛悔自己言行的表現全是假的?她知道什麼秘密嗎?難道她不怕沈瀾聽出她的冷哼?沈二可是個武功極高的人啊!

  不過也興許沒事,和一群女人困在一間屋子裡,估計他的注意力沒法兒集中吧?況且這是沈府,不是戰場,他不可能隨時保持警惕和戒備。

  但是……好玩了……田玉清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這麼做又是什麼意思呢?

  她趴在床下不動,一邊好奇,一邊等房間裡的人都出來,她也好開溜。只聽李佳如低沉著聲音道,“太太,我看您臉色不大好,不如先回蘅芷院歇著吧。我這就送您回去,然後再回來照看大姐姐。”

  太太猶豫了下才點頭答應道,“也好,沒想到你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倒是老成持重。我怕你大姐姐病中煩躁,沒帶著紫瞳和綠眸來,現在這心口疼起來了,倒要勞煩你。”

  “太太說哪裡話,我做兒媳的,侍奉您不是應該的嗎?”李佳如應得妥帖,攙扶著太太出了房門。王媽媽帶著闌珊和依依一直送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沈瀾沒立即跟上,而是留在了裡間。

  這個情況……有點不合禮節吧?小叔子跟母親同來探望病中的嫂子還說得過去,但單獨留下卻十足透著古怪。而且,粱竹月雖說輩分是嫂子,可年紀還小著沈瀾四、五歲,這孤男寡女的,一個新寡,一個不娶,共處一室,很容易令人浮想聯翩。

  而王媽媽那麼愛護女人的名聲,連她被謠傳與男人不清不楚都要訓斥,還要求她足不出戶,為什麼會對自己全心疼愛的大奶奶卻這麼疏忽呢?送太太出門而已,居然房間裡連一個丫頭也不留。難道是知道沈瀾或者粱竹月有話說,所以故意給他們制造機會?難道沈二和大奶奶之間有什麼不為外人道的關系?

  想想呀,雖然是已故兄長的兒子,可他一個右師王,用得著在孩子的百日宴那天巴巴地趕回來參加嗎?

  啊~~~好混亂!深宅大院裡果然黑幕重重。太太剛才離開時,居然被氣得沒讓兒子跟上,如果……萬一有個什麼事件發生,她吃後悔藥都沒地兒買去。

  “二叔……你就娶個妻吧。”當沉默的張力害得連空氣也要凝結時,粱竹月突然開口,卻是這麼一句沒頭沒腦又曖昧的話。而且,她沒有像往常和別人說話時那樣稱呼沈瀾為二弟,卻是指著孩子叫了二叔。

  “我不會娶妻的。”沈瀾的聲音平靜無波。

  “還是娶個妻的好,上回在無思無我的百日宴上,太太幾乎被那些閥門貴女的長輩們擠兌死。”粱竹月試圖調侃了一句,“咱們大江國的未婚少女,想嫁你的人可多得是哪。”

  但沈瀾卻依然沒有被說服,只重復道,“我是不會娶妻的。”

  “可是……為什麼呀?”粱竹月的聲音很焦慮,但其中似乎有點誘供的意思。

  沈瀾沉吟了下,才一字一句地道,“因為我要無我繼承右師王世子。”

  無我?!不僅粱竹月,這回連躲在床下偷聽的方初晴都愣住了。無思是左師王世子,無我卻因為晚出生了幾分鍾,沒有王爵可以繼承,只能是沈府的大公子,在他們的未來人生中,這差別確實是很大的。

  “我家無我真有福氣,有二叔這麼疼他,不過我卻不能接受。”粱竹月慘然一笑,“這是他的命,他得接受。”

  “我要讓無我獲得平等的機會。”沈瀾道,聲音裡有一絲倔強的意思,“我不能讓他從出生就落在哥哥的後面。”

  咋回事?他是童年有陰影還是和這兩娃有特殊關系?叔叔疼愛侄兒是天經地意的,但這樣……有點太過了吧?倒有些像父親之於兒子。

  想到這兒,方初晴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該慶幸還是悲歎那層布簾阻攔不住裡間不大的說話聲,讓沈府兩個高高在上的人所說的每個字都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8:05

第五十二章 不要隨便相信人

 “大奶奶不是真懷孕了吧?孩子的拔拔不是孫大夫吧?”方初晴坐在走廊中,幫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搖著搖籃時,看到孫大夫進了粱竹月的屋子,不禁突發奇想。

  偷聽事件過去三天了,她一直暗中觀察動靜,不是她多事,實在是太好奇了。再說王媽媽這兩天盯她盯得緊,她出不了松風園,見不到景鸞,難免生出八卦之心。其實王媽媽的鐵幕政策,很容易讓底下人生閒事的。

  而倘若粱竹月的“不方便”真是孫大夫經手的,只能說她太饑不擇食了,連老年版木乃伊都要。孫大夫瘦的啊,估計脫掉衣服就是一人體標本,而且那模樣吧……算了,挖苦人長得像千年老人參是不道德的。

  她這樣想也不是全無根據,畢竟能進入松風園的男人只有三個:沈瀾、趙管事和孫大夫。

  沈瀾的話,嫌疑最大,但算算日子就排除了。因為他才回來不久,產生奸情繼而制造出奸情之果……寶寶,這點時間肯定不夠。若說是之前種下的孽吧,他出征的時候,無思和無我還沒生出來呢。粱竹月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懷著無思無我的同時再孕育新生命。

  接下來是趙管事。他來松風園雖然次數不少,但多數情況下都是和王媽媽交涉事情,就算回大奶奶的話,也總是一堆人在場。在這種狀態下想致孕……只怕難度很高,若說是他和王媽媽倒有可能。

  第三就是孫大夫,這是方初晴剛剛想到的。不過再細想想,說他是參與謀殺嬰兒的劊子手的可能性更大些,做奸夫就差了些氣場。他的地位類似於沈府的家庭醫生,沈府的太太奶奶們身上不舒服,都找他診治。其實景鸞貌似醫術更高,但非萬不得已,很少有人叫景鸞看病的。

  這樣的人應該知道很多沈府的秘密吧,而且也一定是深得沈家信任並處事圓滑吧。從這點上看,他的嫌疑其實根本不曾存在過。

  那麼就剩下最後一種可能了:大奶奶是清白的,她沒有懷孕。三奶奶這麼說是有特殊目的的,或者只是為人陰險、妒忌大奶奶得太太的寵。

  不過嘛,後來方初晴開闊了一下思路,覺得她犯了一個很大的、常識性的錯誤:假如大奶奶真的紅杏出牆,作案地點不一定在松風園。雖然她足不出沈府,但她每天中倒有大半時間待在琴閣。

  琴閣地處偏僻的望秋湖邊,其他人很少進入內部,就算太太的畫廬與琴閣隔湖相望,聽別人說也只是在琴閣建成時進去過一次。現在,大家都覺得粱竹月在那裡哀悼亡夫,聽到她的琴聲終日不斷,誰還忍心去打擾呢?

  而且,她總是帶著王媽媽或者依依、闌珊在那邊,有充分的時間和空間實施色情犯罪。但她假如真的那麼做,也太對不起沈沅了,畢竟那裡是沈沅專門為她建的。

  方初晴進行著各種猜測以打發時間,雖然好奇的要命,但卻並不打算查找真相,只想蹲在角落裡看熱門。她根本是與沈府格格不入的人,這一切與她有什麼關系呢?知道得太多的人活不長,這點道理她還懂。

  只是……她有點擔心無思和無我。母親被人發現不守婦道,別說在這種封建社會了,就是在開放的地球村,孩子的成長也會受到影響吧?會有很多人看不起他們,他們不能昂首挺胸地做人。萬一沒有人對他們進行正確的心理輔導,無思和無我長大後形成了變態或者陰暗的性格怎麼辦?就像江無憂和沈瀾一樣。

  要不,她多留幾年?要不,干脆把無思和無我偷走吧?

  這突然冒出的想法一個比一個驚悚,令方初晴嚇了一大跳,連忙甩頭,把這念頭驅趕出腦子。她已經盡力克制對這兩個寶寶的感情了,可是沒什麼效果,在喂奶的時候,母愛自然滋生,現在她算明白為什麼當奶媽的總對奶過的孩子那麼疼愛了。原來,那是天性。

  只可惜她有她的人生路,不能陷在這個大宅門裡,所以她必須得割捨。

  想到這兒,她再度用力甩頭,沒想到動作大了,腦袋直接撞在了廊柱上,發出“咚”的一聲響,雖然不至於磕出個包來,但還是令她眼冒金星,疼得不行。

  正抱著頭詛咒柱子,卻聽到有笑聲傳來,兩個很童真,一個很銷魂。定晴一看,無思和無我兩個小子醒了,也不知是不是嘲笑她撞到頭。照理說應該不會,才四個月的寶寶懂什麼?可另一個人卻是有意笑她的,只是她卻沒有很憤怒的感覺,因為那個人是景鸞。

  聽順子嫂說過,今年大江國的氣候反常,秋老虎逞威,好不容易熬過去了,進入了中秋季節,但氣溫還是很高,只一早一晚給人秋高氣爽的感覺。

  大家都說,天有異相,妖孽必生。方初晴常常自戀地想:這妖孽不是說的她吧?

  而因為天氣好,景鸞身上還是穿著輕薄的絲質長袍,白色,邊角用銀線繡了挺抽象的花紋,頭上束著銀冠,盡管坐著輪椅,但卻有一股飄逸如仙的感覺,沒半點人間煙火氣。嘖嘖,這樣的男人,怎麼會被困在沈府做區區一介幕僚呢?

  “景爺,您怎麼來了?”方初晴迎上幾步。

  “叫我景鸞就好了。”景鸞的微笑在秋日的陽光中顯得特別和煦,“蹲下。”

  啊?這是要做什麼?方初晴很疑惑,但基於對景鸞的信任,還是依言照做。

  景鸞目光一閃,伸出兩根長指揉了揉方初晴撞到廊柱的地方,嗯了一聲後才道,“還好,你撞的是木柱子,只會有些紅腫,拿涼茶包敷一下便好。不過……你莽撞又輕信別人,一點也不像個已婚的女子。”

  “你就是說我夠不穩重端莊嘛。”感覺景鸞溫暖柔軟的指尖輕撫著她的額頭,力道剛剛好,方初晴爽朗一笑道,“其實我只對你才這樣的。”話一出口,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合適,因為這話聽著像表白愛慕之情的。

  好在景鸞似乎並沒有注意,笑道,“為什麼會相信我呢?我們只見過幾次吧?”

  “白發如新,傾蓋如故。人的交情不是看認識時間的長短,而是看感覺的。我們女人哪,在感覺方面要比男人強那麼一點點,所以我從來相信自己的心,一定沒錯的。”

  景鸞沒聽過這八字真言,只覺得這個小小奶娘心胸豁達、實非凡品,說出的話又極富道理,不禁有刮目相看的感覺,點頭道,“說得對。為著這八個字,我也贈你一句。這個院子很深,不要隨便相信人。”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8:16

第五十三章 烏龍了

 “收到。”方初晴聰明地沒多問,只爽快的接受,因為她知道問也白問,何必讓別人為難呢。

  “景爺來松風園有什麼事?”她很好奇。

  景鸞挪動輪椅到搖籃邊,伸手指逗弄了一下寶寶們後才道,“太太說大奶奶身子老也不好,叫我來給看看。不知……松風園這邊出什麼事了嗎?”

  方初晴心裡咯凳一下,明白三奶奶那天說得話雖然無禮之極,但卻如投入水中的石子,在太太心裡留下了痕跡。也許太太是信任大奶奶的,只是孫大夫這幾天常來常往,多少還是有點疑心了吧?這個時候叫景鸞過來,大概並不是要抓什麼把柄,就是為了去去疑心病。畢竟,大奶奶身子如果有什麼不妥,景鸞一診便知,而且也不會瞞著太太的。

  可是現在景鸞這麼問她,是意識到情形有什麼不對了嗎?她又要如何回答呢?照理,景鸞救過她,對她不錯,她該實話實說,但那樣一來,豈不是暴露了她偷聽之事?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景鸞不知道太太叫他來的真正用意,頂多就是在發現秘密時嚇一跳,假如有秘密的話,並不會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難道粱竹月還能殺人滅口?

  一秒鍾的時間裡,她的腦子轉了好幾個彎,最後兩害相權,她決定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於是她很小白地說,“沒出事呀。如果你說的是大奶奶的病……自打我進府,她不病才不正常呢。”說完向四周看看,好像怕被捉住打嘴。

  景鸞略瞇了下眼睛,看樣子是被午後的陽光晃到了似的,“那現在大奶奶在屋裡嗎?”他問。

  方初晴搖了搖頭,“身子才好點就去琴閣了。景爺如果急,我推你過去吧?”她瞬間屈服於對琴閣的好奇,想近距離觀察一下。以景鸞行動不便為借口,她應該不會被懷疑吧?

  “無思和無我怎麼辦?”

  “我去叫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呀。”方初晴湊近了一步,小聲道,“這兩個小祖宗很少生病的,可是這兩天有點上火,晚上不好生睡。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哄了他們半夜,剛才實在困得不行了,才叫我幫忙看著寶寶,好去補個覺。現在看時候差不多了,正好要叫醒她們呢。”

  “原來是這樣。”景鸞點點頭,“我先前還想說,沈府的規矩,奶娘只管喂奶,照顧和教導少爺們,自會另請有經驗的媽媽,怎麼你今天在這裡看著無思無我?還當有人偷懶或者欺侮你呢。”

  方初晴聽他這話中有回護之意,不禁心頭溫暖,回頭沖景鸞笑了笑,“嗖”的一下躍過走廊的矮欄,打算去叫延慶大娘她們。

  景鸞看她手腳利索,不禁啼笑皆非,阻攔道,“不用你送我去,回來,我還有話要交待你呢。唉,你真不像個已婚的女子。”他又重復了一遍感想。

  “那樣正好。”方初晴又返轉身,很認真地道,“這樣我將來再嫁人時,身價豈不會更高些?”

  景鸞一愣,“你還要嫁人?”雖說在大江國也有寡婦或者結離之妻再嫁的,但畢竟是少數,而且人家也不會這麼直言不諱的講出來,總要再三扭捏的。

  可方初晴卻一臉坦然,好像再嫁是天經地義的事,“當然要嫁啊,我嫁的第一個男人是個混帳東西,難道我要為這種人守貞?再說了,我還正值青春年少呢,說句大言不慚的,也算是貌美如花吧?難道要憑白枯萎凋謝,為一個不值得的男人變成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當然要對自己好一點才劃算嘛。”

  阿彌陀佛,為那個從沒存在過的前夫默哀,為了維護身份,只好委屈你擔著惡名了。可是……誰又知道這身體的前男人是誰呢?說不定就是個始亂終棄的,那麼詛咒他也應當。

  不過她有這種思想完全是很自然的,事實上到了異時空,她還覺得自己收斂保守了很多了呢。但這些話對於景鸞來說卻是新奇、甚至是驚艷的,只覺得以前沒注意到她實在是個失誤。

  “只怕很難。”他想了想後道,“能配得上你的,肯定不好找。”

  “找找看唄。但是……啊……啊……”話說一半兒,她驚叫起來,因為……因為……因為……

  景鸞站了起來!

  難道是友情的力量?因為他們傾蓋如故,他的雙腿就恢復了行走能力?方初晴自以為比起大江國的女子來,是很見過世面的,此時也不由目瞪口呆,一時反應不過來。一只手捂著嘴,以防驚叫聲繼續,另一手指著景鸞,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清晰無比。

  “本來也不是不能走。”景鸞不禁覺得好笑,“不過我膝蓋骨有宿傷,經常會疼,而且不能走長路,這才坐輪椅的。不然,田七和陳皮沒跟著我,我剛才如何能進入松風園的大門?那可是有好幾層台階。難道沒人告訴過你有關我的事嗎?”

  哪有人會八卦這些,何況還是八整個沈府中人緣最好的一位,所以她也沒問過。但是,這也不能怪她烏龍吧?畢竟任誰看到別人坐到輪椅上,又不像受傷的模樣,那一定會理解為腿有殘疾的。

  看到方初晴驚呆的樣子,景鸞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頭一次有點理解了皇上的心態,原來看人家尷尬是這樣有趣的。

  “現在你知道了也是一樣。”他把這個特制的輪椅折疊起來,拉在手裡道,“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就是給二爺傳個話,他要你去一趟廣武院。”

  啊?!

  方初晴再度驚得目瞪口呆,支支吾吾半天了才道,“他……二爺找我有什麼事呀?”他們是八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吧?看沈瀾平時那個表現,貌似都不把她當人類看,現在找她能有什麼好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景鸞忍不住安慰道,“別怕,二爺表面上凶,其實是個好人,只不過不喜歡和別人接觸罷了。你不信?”

  “這話想讓人相信……基本上……很難。”方初晴委婉地表達著反對意見。

  景鸞微笑道,“去吧,否則他真會生氣。說起來,他倒是很會生氣的。接觸久了,你就知道了。”

  “誰要和他接觸。”方初晴咕噥了一句,心中縱有萬般不願,可是身為“下人”,只得聽命前去。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8:33

第五十四章 奶娘也是有尊嚴的

 因為沈瀾的關系,方初晴現在不大想到廣武院來,可是欠著人家趙媽媽一幅衣料,說了好久了也沒送到,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了。所以,這次她是帶著衣料一起過來的,打算聽完沈瀾的訓話就辦了這事,免得放在心裡是塊病。

  維維給她講過,趙媽媽是趙管事的老婆,整個廣武院,除了二爺的那些“紅顏知己”以及她們帶來的丫鬟,就只有趙媽媽一個女人,剩下的全是小廝和僕人。

  哈,沈二還真有身為軍人的覺悟呀,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換女人像換衣服,但聽說他對屬下們都挺好的,算得上愛兵如子。真是奇怪的人類,不愧為大陰人之本質。

  而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很好找到趙媽媽,而結果根本沒等她找,她才進了廣武院的二門,迎面就看到趙管事和一個四十多歲、身材略胖的婦女一邊說著什麼,一邊往這邊走來。

  方初晴一下就斷定這女人就是趙媽媽,因為她和趙管事之間有那種老夫老妻的感覺。趙媽媽身上穿的綢緞衣服稍微合體了點,頭上的珠翠也多了點,襯得身子亮閃閃、圓滾滾的,令方初晴突然又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這是……這身體的殘存記憶嗎?難道趙管事夫妻都認識“她”?

  這想法令她本能地感到恐懼,第一個念頭就是躲避,畢竟她不希望有人認識這身體的本主。人嘛,對未知的東西總是會害怕的,所以她依著本能而動,迅速藏在了一塊大石的後面,目送趙氏夫婦的身影消失。

  只是,她才松了一口氣,就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對光著的大腳,套在一雙棕麻鞋中。再往上,是一件淡藍色直綴的下擺。

  倒霉!真是越不想見到什麼就來什麼。她咬牙切齒地暗罵了一聲,反應很快的用手在地上扒拉著。同時,嘴裡還“焦急”地輕聲道,“咦,我的耳墜子呢?紅翡翠滴珠兒的,怎麼一下就不見了?”

  那雙腳的主人是沈瀾。奇怪的,她只見過他的光腳一次,卻不知怎麼一下就認出來了。或者因為他的腳太大了,真恨不能給剁掉一半。他一個當爺的,不好好在屋裡支使下人干這干那,反而穿著休閒裝,憑白地跑出來做什麼?這園子裡也沒有好花可賞呀。

  “起來吧。你根本沒掉耳墜子,裝得一點兒不像。”沈瀾冷淡又惡劣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方初晴略覺尷尬,但隨後被沈瀾這麼沒風度、隨便就拆穿人的行為而憤怒,站起身時倒坦然了,嘴硬到底道,“二爺是爺,哪會注意到我們下人的事。我就是掉了耳墜子,而且是一對特別貴重的,說不定是二爺院子裡的土地爺爺不規矩,吞了我的不給了。”

  “不信!”沈瀾再度直截了當地說,看了一眼方初晴夾在腋下的布包。

  “不是送給二爺的。”方初晴小人地道,“貴院的趙媽媽曾經送了套衣服給我,這是還禮。不知二爺招喚奴婢來有什麼事吩咐?”

  沈瀾沒說話,轉身就走。

  做為一個懂事的下人,自然知道這時應當緊跟在主子的身後,方便隨時聽候差遣。可方初晴偏偏是個不“機靈”的,所以“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動。

  沈瀾聽到身後沒有腳步聲,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話,“那天你偷聽時,也是這樣一動不動嗎?”

  啊?!

  方初晴瞬間就僵住了,感覺天上的大太陽此刻就是個大冰球,令她從骨髓中一直冷到皮膚上,生生出了一身白毛汗。

  不過她仍然強撐著不變色,誇張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很驚訝地首這,“偷聽?!誰偷聽?二爺告訴我是誰,我幫您打她!”

  沈瀾半轉過身看著方初晴精彩的表演,冷哼了一聲,抬步就走,雖然嘴裡沒說話,但全部的肢體語言卻明確的表示:敬酒不吃吃罰酒,惹惱了爺,沒你的好果子吃。裝吧,有本事繼續裝!

  而接下來的事實充分說明了方初晴是個鐵沒本事的,因為她遲疑了一下就忙不迭地跟上來。在零點零一秒的時間裡她考慮了很多。開始,她懷疑沈瀾在詐她。可隨後一想,那天她是在沈瀾走後才離開的,期間沒有撞到任何人。就算是有人看到,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她在偷聽,會以為她在大奶奶跟前侍候。這也就是說,沈瀾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說這種話,可能是懷疑她,更可能是當天就發覺了她。

  聽說武林高手全都耳聰目明,能夠聽到正常人的屏息聲。而那天開始時,由於內屋有好多人,可能沈瀾沒注意到她到了外屋,但後來當他說完那番話離開時,就一定懷疑到床下有人。他那麼神通廣大,隨便一查就能知道後來誰進了屋。

  可是當時他為什麼不把她揪出來?是怕鬧得人盡皆知吧?那現在隔了三天多了,他為什麼又翻出這件事來呢?剛才景鸞到松風園去,真的是太太派他去的?還是他要替沈瀾刺探些什麼?

  天哪,宅門裡的事比皇宮都復雜!可是她現在必須做出選擇,是裝傻到底,還是爭取個好態度?最後她覺得沈瀾顯得太胸有成竹了,在聰明人面前還是不要裝白癡好些,免得白白惹人笑話。

  “二爺,您到底要我做什麼事呀?”

  沈瀾人高腿長,在前面走得從容,而方初晴本來身材也算高挑,但和他比起來矮了一大截,心底又慌亂,所以走得很吃力。她對廣武院地形不熟,只知道這裡占地很大,她一溜兒小跑跟在後面,估摸著已經到了內院深處了,不禁有些慌亂。

  這位二爺在女色上的名聲不大好,現在不是要她獻出身心,括號:主要是前一種,以換得她偷聽的秘密不被說出吧?

  如果真是這樣,景鸞也是幫凶。照理說景鸞不是那樣的人,還曾從四聖人的爪子下救過她,但他對沈瀾貌似非常非常忠誠,助紂為虐也是可能的。

  想到這兒,她驀地停下腳步,突然倔強起來了。寧願被人發現偷聽了秘密,也絕不出賣身體。她方初晴雖然只是個奶娘,可奶娘也是有尊嚴的!

  沈瀾再度發現身後人沒跟上,不禁回頭望望。當他看到方初晴戒備又緊張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怎麼回事,不禁嘲笑道,“人貴有自知知明,一個殘花敗柳也入得了本王的眼嗎?你擔心得太誇張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8:41

第五十五章 敲詐

 方初晴低下頭,倒不是因為羞澀或者慚愧,而是為了掩飾憤怒的眼神。哼,論起殘來,你殘得比我厲害多了!你平時泡的那些妞,全沒一個正經糧食,就算眼前的睛翠是清倌人出身,其他歡場女子難道不是歷盡千帆的?我殘?相比起來,老子純潔多了!正宗的良家婦女!精神上還是處女!比你的清倌人還清!

  不過,她心裡雖然這樣暗罵,嘴裡卻不敢說出來,只正色道,“二爺,您有什麼吩咐盡管說,身為奴婢的,就算辦不成也會盡最大的力氣幫您。可我也不是閒在府裡吃白飯的,手裡也有不少活兒要干,再者我並不是廣武院的人,總跑到您這兒當差,耽誤了太多時間,會被人誤會我攀高枝兒的。”

  “倘若本王開口要你,你就是廣武院的人,還有誰敢攔著嗎?”沈瀾眉頭都沒動一下就道,說完了轉身又走,方初晴只好跟上。

  要不是因為長相超帥,拉回了不少分數,這人就算被人道主義毀滅也是夠格的。她心中YY著虐待沈瀾的情景,心情好了不少。再細想下那畫面,爽得幾乎笑出來:沈瀾被她扔到現代中國,被罰到大街上吸汽車尾氣,給淨化環境做貢獻,最後變成個從裡黑到外的真正大陰人,中毒致死。哇哈哈……

  她很會哄自己想得開,以為沒人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但沈瀾卻敏銳的感覺到了。他不知道這女人為什麼突然變得高興,但忽然有點明白皇上怎麼會對她有興趣了。因為她是奇怪人類,皇上從來都喜歡奇奇怪怪的東西。真受不了!

  他大步走進自己的書房,在伏案後坐定,略抬眼睛看著方初晴跟進來。他表情威嚴,目光冷厲,這模樣通常會令軍隊將士都感到壓迫力,何況一個小小的奴婢?

  不過,他很快發現這奴婢進門後在打量他的書房,不僅沒有規矩,而且一點不怕他,剛才和他說話時似乎也是敢於對視的。這情況令他心裡湧上了說不清的古怪情緒,好奇、意外、因權威受到了挑釁而生出略微的憤怒、還有些想和她比拼意志、繼而
收服她的荒唐念頭。

  而其實,方初晴並不是不知道眉眼高低的二百五,她在沈府中一直生活得很謹慎。只是沈瀾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太惡劣,令她隱約生出反抗之心,所以故意無禮。不是不知道後果,就是忍無可忍而已。

  再說了,沈二發現了她偷聽的事,偏偏在三天後才找她來問話,肯定沒安著好心。他那個人不像個寬容的,也不像個會因為哀求而高抬貴手的。既然如此,她服軟裝老實又有什麼用?還不如暢快些。

  做人要干脆,婆婆媽媽的沒有意義。

  只見整間書房三面開窗,通風良好,寬敞明亮,擺放的東西似乎沒一樣是多余的。家具是一水兒的紫檀木,雕著雲龍紋的精美圖案。寬達丈許的書櫃有好幾個,裡面擺滿了書;伏案(也就是書桌)大得像台球桌,上面只放著文房四寶;多寶格上沒有古玩玉器,而是架著各種工藝精巧的刀劍武器;彌勒塌上安放著一張憑幾,幾上有殘棋一盤;旁邊放著茶器,可卻沒有任何蔬果。

  總之,書房的風格與院子完全一致:大、簡潔而空曠、撲拙中隱藏著掩飾不住的高貴與華美,冷氣外溢,寶光內斂。說句實話,雖然討厭沈瀾,但不得不承認他的氣質也是這類的,超級好。其實他不說話時很有男性魅力,他這個人就適合放在神廟裡當石像,供人遠遠瞻仰就好。可是他一介武夫,有必要在書房放這麼多書嗎?是裝門面吧?

  “看夠了沒?”沈瀾等了半天,見方初晴仍然東張西望,有點不耐煩了。雖然在這期間,他也頭一次好好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發現她長得其實很不錯,明媚妍麗,不假裝懦弱順從時,眉目間還有些普通女子不具備的特殊氣質,不知道哪個僕人娶了她這麼有福氣。

  “我沒看什麼呀!”方初晴睜著眼睛說瞎話,一點不結巴,“我在等二爺的吩咐話兒呢。”她神色畢恭畢敬,可說起話來連“奴婢”二字也省下了,直接我啊我的。

  不知為什麼,沈瀾忽然覺得對著這個女人很是頭疼,不耐煩跟她糾纏,直入主題道,“你覺得自己是聰明人,還是一個笨蛋呢?”

  “那要看遇到什麼事了。”方初晴這話說得模稜兩可又圓滑,“有的事必須聰明,可有時候我也會笨蛋得要命。”

  “你趴在床下偷聽的事是聰明還是笨?”

  “那和聰明與否無關。”方初晴早就知道他要問這事,所以答得流利,“那只是個倒霉的巧合罷了。”說著,把那天的事重述了一遍,當然她沒說是怕和三奶奶田玉清撞上,只說怕被主子看到她在外面,懷疑她偷聽,結果倒壞了事了。

  “這麼說,你什麼都聽到了。”沈瀾輕聲道,從表情上根本看不出喜怒。

  方初晴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假裝是不明智的,還不如英雄點,干嗎非得猥猥瑣瑣的?於是,她點了點頭。

  沈瀾半晌沒說話,直到方初晴被他深黑的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時,才緩緩地道,“你不是個笨蛋。”

  靠,非得這麼說話嗎?誇她一句聰明會死啊,非得反著說話表達意思。方初晴松了一口氣,因為聰明人一般是不會被殺掉的。但,沈瀾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全身發麻……

  “不過你要為本王做一件秘密事。”

  “如果我是笨蛋,做不來呢?”她鼻尖冒出了汗珠,突然明白了沈瀾要她做的秘密事是什麼。

  沈瀾沒回答,仍然直直地盯著她。而他的目光就像釘子,死死地把方初晴釘在原地。

  其實她偷聽的不是什麼軍國大事,也沒有被處死的罪過。但做為奴婢,她會被以行為不檢之罪而打上二十板子。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行刑的人下手玩點花樣,她就是有十條命也保不住。而且她敢保證,大奶奶太願意讓她死了,畢竟那所謂流言關乎到名譽地位。而如果流言是真的,她就更活不了了。有句話說得好:只有死人是不會開口的。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8:51

第五十六章 談條件

 再想想,她一個小小奶娘,沒根沒基的,有誰會為她求情?維維跟她關系雖好,可一個三等小丫頭哪敢出頭?景鸞……他是沈瀾的人,忠實得似乎沒有原則似的,自然也不會救她的。

  至於沈瀾,那是個殺人如麻,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連眼也不眨的主兒。他不在乎她的生死,只在意能否操縱她。倘若她不答應為他所驅使,他就不會再保守秘密以提供保護,反而讓她死於無意中聽到的那幾句話之下。真可笑,他貌似在讓她選擇,可是她根本沒有選擇,而是受到了脅迫。

  還是逃吧!她再一次這麼想,但無意中抬頭,一眼就看到沈瀾那深不可測的眸子,忽然有一種被老鷹盯上的可憐小雞的感覺。這家伙不是會讀心術吧?他似乎知道她想跑,眼神裡警告的意思明顯,擺明讓她立即做出決定,為他所使,或者等著被折騰死。

  原來,她錯過了最好的機會,現在二魔頭盯上了她,她就再跑不掉了。不乖乖聽話,還可能被調查身份,那時倒的霉才大。

  看來這啞巴虧她是吃定了,沈瀾沒有憐香惜玉之心,所以不用期待有退路。她現在真有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地的感覺,只能先屈服。可是沈二,你給姑奶奶小心著,這事先記下,以後一定加倍奉還!

  “什麼條件?”打定了主意,她倒冷靜了下來。

  沈瀾一挑眉,似乎對她的問題感到意外。

  “有什麼好奇怪的,沒有好條件,有誰會願意當奸細?”方初晴穩穩當當站好。

  “你知道本王要你做什麼?”沈瀾頗玩味地問,微瞇起眼睛,看起來就像獵人已經瞄准了目標,打算扣動扳機了。

  “我不知道,我是猜的。”方初晴搖搖頭,拿出破落戶的派頭,“二爺,說白了,您這不是要下人們做事,而是利用了我的弱勢來敲詐我。既然如此,我當然要討價還價。買東西是要花錢的,情報消息也一樣。”

  “我可殺掉你,沒有事非你不可。”沈瀾在這個女人面前放棄了“本王”的作風,但聲音冷得嚇人。

  方初晴很害怕,因為沈瀾身上自然湧出的寒意,讓她好似從三伏天的大太陽下突然進入了冷凍庫。不過她還是強撐著道,“可是用我很方便哪,再說我死我活……二爺是不在乎的吧?”

  天,這個男人太強勢了,連人家跟他打個商量都會引發他平靜下的怒氣,半點冒犯不得。這次如果能過了關,下次絕不挑釁他了。

  沈瀾望著方初晴那從容不迫的態度,內心深處不知不覺倒有幾分欣賞她了。但同時,也引發了他的懷疑。這個女人,絕不是個池中物,進入沈府做奴婢可能是一時情急。她的外貌倒還罷了,篷門小戶中倒也有美人,但她身上那種自信、獨立、聰明、不卑不亢的風度,就連高門豪閥的千金貴女也未必會有。若說她是別國派來的奸細……她身上一點武功也沒有,那天刺殺事件發生時,慌亂得不知所以,因此斷不可能。

  那她究竟是什麼人呢?

  可是……他不管她是誰,也對她沒興趣,自然不會費力地去查她。因為他很自信,她不會對他構成威脅。那麼她是誰又有什麼關系?只要能為他所用,之後就成棄子,再不理會便好。而且她只是個被安插的耳目,即使廢了,或者被起出來,也不過是家事而已。

  “你果然不是笨蛋。要什麼,說!”他修長有力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輕敲著,有些好奇這女人的要求。

  “我有三個條件。”方初晴表面大方,實際上是小心翼翼地說,“第一,無思和無我周歲後,我要離開沈府、離開江國回家鄉去,從此與這裡再無瓜葛,二爺不能攔我。第二,既然我為二爺辦事,二爺好歹也得給我准備點路費盤纏吧。第三,如果我在辦事過程中遇到危險,二爺得救我。就這三條,其實也是為了能更好的辦差嘛。”

  聽到最後一條,沈瀾不禁感到好笑。打探點小事而已,以為是在兩軍陣前嗎?哪來的危險。不過他不想跟這女人歪纏,想來她不過要的是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覺,雖然這女人有點看不透,有點小狡猾,可她眉清目朗,絕對不會是個卑鄙的人,而且居然急於離開沈府,看來並無他圖。

  再者,既然景鸞叫這女人來到廣武院,就證明景鸞刺探她時,她並沒有洩露那天偷聽到的事。她既然不是個大嘴巴,景鸞相信她,那麼當然可以利用。而相信是一種感覺,很奇怪的,並不一定非要經歷什麼事情才行。

  想到這兒,他隨手從伏案的抽屜中拿出一張銀票,看也沒看就扔了過去,“你若什麼也做不到,銀子要雙倍扣回。”

  一瞬間,方初晴還以為沈瀾被江無憂附體,什麼都要雙倍的。不過她眼看著銀票飄落到地上,內心小小掙扎了一下,自尊心讓她不要撿,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渴望讓她暫時低頭。然而,當她看清銀票上的數目,就覺得偶爾丟一下臉也是值得的。

  哈哈,盡管擺酷耍帥好了,希望你以後多犯點這類的錯誤。

  “我就不要您立字倨了,相信堂堂右師王一言九鼎。”她把銀票小心地揣好,“但是那三個條件如果二爺做不到,也要陪付我今天所拿之雙倍銀子。”

  沈瀾冷哼一聲,心道我怎麼會做不到對你的承諾?再看她略有得意的模樣,突然想刺刺她,問道,“你是哪國人?”

  “馬國。”

  “那說兩句馬國方言來聽聽。”

  方初晴聞言,心裡咯登一下,才落下的緊張汗水又冒出一層。馬國方言?天哪,她編的瞎話中居然有這麼大個漏洞,不僅別人,她自己也沒有注意。早知道找個馬國人好歹學兩句,也勝於現在被問住。

  怎麼辦?

  “馬國話怪難聽的,我就不污染二爺的耳朵了。”她腦筋急轉彎,勉強笑道。

  “不會說嗎?你不是馬國人。”沈瀾嘴角輕扯,又這麼毫不猶豫地拆穿別人,“其實馬國與江國五百年前是一國,後分裂為二,在口音和生活習俗方面是完全一樣的,我不過隨便問問,怎麼你不知道這些嗎?”

  “二爺到底是要研究我,還是要我做事?”方初晴有點惱羞成怒,畢竟總讓人看穿,很不舒服。

  “去找證據。”沈瀾揮了揮手指,“證明那天三奶奶確實是胡說八道。”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9:01

第五十七章 態度變得嚇人

 吼吼,原來懷疑大奶奶的人果然是你,並不是太太!方初晴終於完全明白了。可是他為什麼關心這些?是他與大奶奶有情,還是為自己死去的哥哥討公道?那天聽他們的對話,似乎關系很親近呀?

  唉,本以為到了沈府是天大的運氣,還暗暗感謝江無憂那個變態皇帝來著。哪知道進府之後總不斷有倒霉事發生,看似平靜,卻似乎總有危機在暗中窺伺著她。難道她與沈府犯相嗎?可惜現在想脫身也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堅持下去,逮到機會再說吧。

  “二爺,還有個問題。”她突然想起來,“王媽媽不讓我經常出門,如果我發現什麼,得有個名目好跑出來呀,最好是二爺要我幫廣武院做點事。另外,萬一有了什麼消息,我是告訴景爺呢,還是直接報告您?”

  “你在松風園中是做什麼的?”沈瀾問,“有什麼特長?”

  這回輪到方初晴意外了,沒想到她好歹也成長為間諜人員了,結果幕後大BOSS還不知道她的掩護身份是什麼。看來,沈瀾真的不拿她當人呀,一點也不在意她的情況。其實景鸞、皇上和趙管事都知道她的“職業”,哪怕他問一句也會知道呀,可他竟然從沒問過。

  說起那個特長……這要她怎麼說呀?

  “我是……無思和無我的奶娘。”她吞吞吐吐地答,然後親眼看到沈瀾的神色變了。

  不是變得厭惡或者鄙視,而是……而是……他那模樣難道是……友好?他這樣的人跟皇上都沒露出過友好的樣子,怎麼……現在……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唇角扯動了下,好像是微笑,目光還掃了她豐滿有胸部一眼。

  “坐下說話。”聲音突然柔和了下來。

  哇靠,待遇都變了。

  方初晴下意識的護住胸部,懷疑地看著沈瀾,把他能顛倒眾生的迷人笑容完全忽略,總覺得他現在看她就好像是大灰狼在看小白兔,溫和得讓人害怕,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他不是心理陰暗外加變態吧,那個啥啥的時候喜歡角色扮演。或者他小時候沒經過母乳喂養,人生有遺憾,現在想補回來?!

  聽說解放前有個大地主劉文彩就是喜歡喝人奶,不過是擠出來呈給他喝。但那已經很惡心了,現在沈瀾不是要略過那道手續,親自取食吧?

  “二爺,我突然覺得……您這裡貌似沒有合適我的工作。”方初晴沒敢坐下,而是往門邊退了一步,“不如以後我直接找景爺匯報吧。現在我得走了,無思無我吃奶的時間到了。”笨蛋,這時候提什麼吃奶!

  “不,有什麼消息直接來告訴我。”沈瀾溫言道,頭一回這樣和方初晴說話。也不知是不是犯賤,他這樣,方初晴還真有點不能接受,恨不得他恢復傲慢無禮又惡劣的模樣。

  “現在無思和無我需要奶娘,我暫時不能把你要到廣武院來。”沈瀾似乎沒發現方初晴神情緊張,沉吟道,“不然你女紅如何?”

  “勉強訂個扣子還行。”府裡有針線房,哪用得著另調人過來?

  “繡花呢?”

  “完全不懂。”連繡花針也沒拿過。

  “廚藝?”

  “只會做點心,水平還有限。”你不是嘗過嗎?

  “就是說你只會喂奶?”

  沒錯,但是只喂寶寶,不管大人!

  “那就說我要你來做點心吧。”沈瀾擺出息事寧人的樣子,“雖然你做的點心實在很一般。”

  那你那天還吃那麼多?

  方初晴垂下頭,腦子飛快轉動,想要找個什麼借口拒絕經常跑這裡。沈瀾莫名其妙的轉變太可怕了!她的小心肝受不了。果然美男的笑容是有巨大殺傷力的,她沒被迷死,卻給嚇個半死。

  不過想到笑容、驚嚇兩個詞,她的腦海裡突然閃出一些模糊的畫面,是那天她才重生時的記憶,卻一時沒有捉住。而正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慘叫聲,與那天和維維在此處聽到的一樣……男人的叫聲,尾音拖得很長。

  “不用怕。”沈瀾看方初晴哆嗦了一下,不知道那是被自己的“友好態度”嚇的,還以為是被那叫聲驚到了,安慰道,“不過是有人被咬傷了。”

  “咬傷?”方初晴又是一愣,“二爺院子裡養了猛獸嗎?那我可不敢來了,有事還是報告景爺吧?就算是狗,我也怕啊。”

  其實她不怕狗,她是超級愛狗人士。不過,這是個遠離廣武院,遠離沈瀾的好辦法。

  “你喜歡景鸞?”沈瀾突然問,皺起皺眉頭。

  “景爺為人好,府裡的人都喜歡他。”方初晴回答得模糊,對沈瀾突然變回原來的樣子感到欣慰,又對他突然的不開心感到疑惑。

  他不是真的有特殊愛好吧?聽到她是奶娘態度就變了,現在還不高興了。奇怪!

  “不是猛獸,也不是狗。”沈瀾把話題導回,“跟我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不去不去,為什麼要我去看!方初晴心裡一萬個拒絕,但沈瀾已經大步走出了屋子,她只好心情紛亂地跟上,與沈瀾一起來到一處地處偏僻的院落。

  當走近了,她就聽到了幾個僕人的叫聲和很嬌嫩的嘶鳴聲,真正跨進院門,她看清此處是馬廄,有幾個僕人和小兵打扮的人手裡拿著草料,正圍著兩匹小馬跑來跑去,已經有兩個人身上帶血了。

  那兩匹小馬一黑一白,看樣子不過幾個月大,雖然還未長成,而且瘦骨嶙峋,卻已經隱隱有神駿的風骨,絕對是千裡名駒。不過可惜,天生帶野性,普通人很難馴服的。

  方初晴一見這兩匹小馬就興奮起來,恨不得立即過去摸摸蹭蹭,情不自禁地張口道,“喂馬嗎?要不我來試試?”

  話一出口,她吃驚得不行。為什麼她一看到這小馬就愛得要命?為什麼要突然說這種話,好像她生來就是養馬的人。可難道……她真的會喂馬養馬嗎?她的前身,究竟是做什麼的?難道是牧民家的姑娘嗎?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09:10

第五十八章 馴服小馬駒

 “這位姐姐,別看這兩匹小馬的牙口還沒長齊,可是卻會咬人呢。上回十一喂它們,差點給撕下半張臉來,姐姐還是不要靠近的好。”一個小兵模樣的人好心地說。

  方初晴之前聽說過,廣武院裡普通的僕人和小廝沒有名子,全是按編號來的,充分體現了沈瀾的軍人風格。這小兵口中所說的十一,就是上回她和維維聽到的那個發出慘叫聲的人吧?唉,真可憐,喂個馬都喂出工傷來,也不知道老板給不給賠償金。

  她不想多話,免得暴露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身份,但不知為什麼,她的腳卻自有意識地往前走,口中也幾乎停不了似地說,“小馬的牙口全長齊要四、五歲呢,它們才多點大,也就七個月左右吧?”

  “半歲多。”身後的沈瀾說,深黑的眸子中閃過一道精光。

  “這是在為它們斷奶嗎?雖然略早了點,但也不是不行的。”方初晴控制不住自己,干脆放任了。

  也許她這樣做會置自己於危險之中,但假如只有在這種條件下,她才能從這身體的殘存記憶中得知“自己”究竟是誰,也算是收獲。不管現實多殘酷,總比蒙在鼓裡強,那樣更讓人不安,似乎脖子上架著一把刀似的,還不如早死早托生,死也死個明白。當然,不死更好,好好活著是好上加好。

  而且她堅信,她一定會有辦法渡過難關的!

  “是斷奶呀,二爺還特意為它們布置了斷奶廄,清掃得特別干淨,墊草也是常常換的。”那小兵看了一眼沈瀾,見他略點頭,就回起方初晴的話來。

  “母馬呢?”

  “生下它們兄弟就死了。之前找了乳馬喂它們,也不好生吃食,又踢又跳,壞著呢,換了好幾匹乳馬。現在這樣……怕是活不久的。”那小兵見方初晴越走越近,而那兩匹暴躁無比的小馬祖宗卻沒有大發脾氣,反而漸漸安靜下來,不禁覺得奇怪。

  雙胞胎馬?!

  方初晴也很驚異,要知道母馬懷兩匹小馬是很容易流產的,一次生出兩匹健康小馬非常稀奇,怪不得生下小馬就死掉了。再看這兩個小東西神威內斂,小龍般的傲慢無禮、天真野性,更打心眼裡愛上了。

  沈府最近人氣好旺呀,生什麼全是一對一對的,從無思無我到這兩匹小馬全一樣。而且這對小馬和那對小寶寶全一樣命苦,生下來沒有奶吃。說起來小馬更可憐些,好歹無思和無我有她喂,可這兩匹馬駒都瘦成這個樣子了,再不好好養活,營養跟不上,長大了也廢掉了。

  “斷奶對於小馬來說是很大的刺激,擺弄不好,是會影響它們的成長發育,甚至致其死亡的。”方初晴小心翼翼地靠近小白馬,嘴裡繼續說道,“不過這裡環境不錯,我看水很干淨,飼料也精,還加了青草和胡蘿卜,應該是馬兒愛吃,而且好消化的,只要想辦法安撫它們的情緒就行。”

  維維告訴過她,沈瀾在北邊有全江國最大,馬場,馬匹買賣是壟斷性的,之前她對此事的印象只是好多好多的銀子,現在終於有了直觀的感受了。他愛馬,也很會養馬,但遇到這種極品的神駒就顯得手段不多,而且耐心不夠。

  但想必,他得到這種百年難遇的良駒,心中也是愛煞。說不定,以他的個性來說,還下了軍令,養死這一對神駒會受軍法處置,所以他的手下寧願受傷也得硬著頭皮侍候兩匹小馬吧。

  她一邊想一邊伸出手,試探性的、溫柔地輕撫小白馬的鼻子。小白馬開始時還不配合,一邊閃著,一邊噴出幾口粗氣嚇唬人,蹄下也不安地蹬動。但很快,它就在方初晴愛憐的呢喃聲中完全放松安靜了,當她抱住小白馬的脖子時,它也沒發脾氣,只是不樂意似地哼了兩聲。

  相比起小白馬的暴躁易怒,那匹小黑馬更為純真、好奇心也重。它見自己的兄弟馴服於一個人類,主動走上前來,以鼻子蹭蹭這個人類的肩膀。

  方初晴見狀微笑了,也去撫摸小黑馬。一邊的小白馬見兄弟爭寵,不滿地發出咕噥聲。方初晴又立即反身安撫,然後牽它們去吃草料、喝水,還在院子中小溜了一圈。

  當她做這些的時候,沈瀾一言不發,只靜靜站在廊下看著,不放過她任何一個動作和表情。而僕人和馬倌們則面面相覷,交換著眼色,不自禁流露出欽佩又難以置信的神情來。接著,就都松了一口氣,驚歎聲、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二爺回府多久,他們就被拔來侍候這兩個馬祖宗多久。二爺極愛這對馬駒,曾說如果養死了它們,這裡的人就都要陪葬。可偏偏這是一對小惡魔,又凶又壞,比老虎還難養,就連最好的馬把式也沒辦法。

  這令他們天天提心吊膽,怕哪天真的死在這兩匹馬身上。其實這能怪他們嗎?就連二爺自己也擺不平它們,這對可恨的馬駒子,只是不敢咬二爺,卻也不肯配合呢,不然哪會瘦得皮包骨頭,就是不上膘。

  現在這位不知哪裡來的姐姐馴服了這兩個難纏的家伙,等於救了他們一命呀。不過,也許他們開始時就應該找府裡的丫鬟姐姐們來喂,這對馬駒全是公的,牙還沒長齊就色成這樣,只有女的喂才行!

  而對於方初晴來說,心中的疑惑不比任何一個人少。她會相馬,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兩匹神駒。她還會養馬,能准確地判斷馬匹的年齡,知道要怎麼對付它們,也知道撫摸的位置和手法。這些,都是她重生前絕對不會的,那麼,可不可以說,她現在也算有特長了呢?依她看,十之八九,她是牧民出身。不然,普通的女子怎麼這麼會擺弄馬?

  “這兩匹馬就由你來喂,今後這院子裡的人也全部聽你差遣。”沈瀾突然發話同,“這樣的神駒,如果廢了,還不如死。變得庸碌,對它們是一種侮辱。”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6:16

第五十九章 她是圖國人

 她是圖國人!他幾乎可以肯定。各國中雖然都有人會養馬,但這樣的高手非圖國人莫屬。而且,她絕對不是普通人,因為只有頂尖的牧民才有這一手馴馬的絕技。那些手勢、那些呢喃、那些和馬兒交流的眼神,是外人模仿不來的。

  如果這女人是圖國派來的奸細,倒是應該接近他,而非皇上的。他是圖國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有他在,圖國就不能越過江國的北境,進入江國的腹地。只是,他在肯定她是圖國人的同時,也肯定她不是奸細。有哪個奸細會主動做出暴露自己身份的事呢?除非是白癡。但倘若是白癡奸細,也不必他提心了。

  不過他以後會盯緊她,以保證萬無一失。

  “二爺,我很樂意效勞。”方初晴確實很願意,“可是無思和無我需要我呀。再找奶娘也不是不行,但只怕他們不習慣。”說到那兩個寶寶,她心裡莫名其妙的一酸。

  “松風園和廣武院,你兩邊跑好了。”沈瀾輕描淡寫地道,敢情不是他來回奔波,“再說,這不是正好解決了剛才你說的問題嗎?回頭我會找人和大嫂說,也會親自回了太太。”

  方初晴無語,心裡倒是很同意這麼做的。畢竟,她也很愛這對小馬駒,又可憐它們,以後從松風園往外跑更是會很方便,免得沒有借口,處處要編瞎話。可這麼一來,要和沈瀾經常碰面了,這是她不情願的。

  剛才她和馬兒嬉戲時,無意中看到他的眼神,很明白他開始懷疑她了,並且肯定他知道了一些線索。

  要怎麼辦呢?這麼精明的男人,肯定糊弄不過,她要采取什麼態度讓自己遠離麻煩呢?她不小心踏入了是非圈子,怎麼樣才能不被糾纏,全身而退?好像……她已經越陷越深,和沈府脫不了干系似的。

  “放心,工錢我會照算給你。”沈瀾見方初晴不說話,以為她擔心這個,心裡有點輕蔑地補充道。

  錢,這女人只認錢。這樣的人不會是奸細,但難保不會為錢做出背叛的事來,以後真的要多注意她。

  “二爺付我多少工錢?”方初晴一點不慚愧,其大方直接的態度驚得院中的一眾人都暗抽涼氣。

  可在方初晴看來,付出勞動、得到報酬是天底下最正常不過的事了。其實這次是沈瀾虧了,就算他不付這份錢,她也不能白白看兩匹小馬夭折。

  看著她光明正大的神情,沈瀾倒覺得自己的輕視心理太小人了,於是隨口道,“就是你剛才拿的賞錢數目吧。每個月。”

  這回,輪到方初晴倒抽一口涼氣了,差點被這天上掉的餡餅給砸暈了。

  這位二爺到底有沒有概念呀,又到底知不知道剛才隨手扔給她的那張銀票有多少面值?當時,她拿到那張銀票時樂得差點背過氣去,現在卻高興得有近乎恐懼的感覺了。

  誠然,她重生到這個世界後一窮二白、身無分文、更沒有親人朋友可依靠,所以對金錢的渴望達到了空前的高度。但凡事有限度,太超過了未必是好事。錢雖然是好東西,可無福消受也挺倒霉的。

  於是,她愣了幾秒後拉沈瀾到偏僻處,低聲道,“二爺,別說我沒有提醒您哦,剛才您賞的那張銀票數目非常大,倘若您再許諾我同樣的工錢,我……那個……奴婢生受不起。”

  沈瀾有些意外地看著她,忽然覺得不能明白這個女人了。她不是愛錢嗎?錢多了怎麼又不要?哈,原來是個膽小怕事的,這樣的人容易擺布。很好。很好。

  “這兩匹馬駒的價值何止萬金?要得到它們也要看天意緣分,所以只要你能馴養得好,區區一千兩不算什麼。”沈瀾淡淡地道。
 
    方初晴眨眨眼睛,一時說不出話來。

  原來,沈二知道那張銀票是一千兩的!天哪,剛才她還竊喜,又生怕他反悔來著。卻原來,這些錢在她眼裡是大數目,對他來講卻根本無所謂,是九牛一毛吧?這就是赤貧階級和豪富之人的差別呀!

  以她在沈府內的“高薪”來說,得做上差不多十年才能賺得到一千兩。而現在,她每個月都能賺這麼多,這注財發得太大了,簡直算是橫財,令她有不真實的感覺。

  有了這些錢,沒有男人喜歡她、沒有男人願意娶她也沒關系,她完全可以自己生活得很好。風流一點的話,養幾個質量比較高的面首也足夠了,絕不會寂寞。

  “可是……我不能養到它們成年。剛才說過了,我要回馬國去。”小馬一歲多就性成熟,但為了馬兒好的話,三、四歲才讓它們交配,而長齊牙口要五歲呢。這樣的話,她豈不是要在沈府待上五年?雖然她愛錢,不過冷靜想想,還是早些離開是非之地好些。

  “一年一萬兩千兩,你知道那是什麼情況嗎?”沈瀾垂下目光,直直盯著方初晴的眼睛深處,“一個中等規模的商號,一年也就兩、三萬兩的進項。你五年拿六萬兩,足夠你這一輩子花用的,還不接受嗎?”

  方初晴歎了口氣,感覺心裡像有小爪子撓一樣,忍痛道,“二爺,您就別引誘我了。我很想接受,可和錢比起來,自由才更重要。我想回到家鄉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這話,又令沈瀾感到意外了。這個女人,腦子裡想的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呢。她死要錢,卻又不要榮華富貴。但這樣,也更證明她不是奸細,哪有奸細拼命要離開潛伏之地呢?可是,她明明是圖國人,為什麼要說自己是馬國人?

  “你是圖國人。”他干脆明言。

  方初晴早就知道他洞悉了什麼,因此聽到這話雖然驚訝,卻沒有變色。她心裡打了個彎,覺得和沈二說假話是行不通的,當然真話也不能全說,半真半假剛剛好。

  於是,她想了想才道,“二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確實不是馬國人。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國人,我經歷喪夫喪子之痛,生了一場大病,除了那場慘事,把什麼都忘記了。我進沈府,並沒有惡意,不過是混口飯吃。說自己是馬國人,也不過是因為我喜歡那裡,想一個人去生活。二爺是做大事的人,大江國的脊梁,稍抬抬手,讓我有個安身之處足矣,犯不著和我這小魚小蝦計較。”

  離魂症之說都出來了!

  沈瀾不完全相信方初晴的話,但既然算定她沒有威脅,對真話假話也就並不在意。只是看到她那不卑不亢的樣子,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惱火,很想讓她緊張,所以冷然道,“你就不怕我把此事直呈太太嗎?”

  方初晴搖搖頭,“沈府不收來歷不明的人,但一來我是皇上舉薦,二來……二爺不是需要我侍候馬嗎?”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6:27

第六十章 從藥上入手

 居然是皇上舉薦的!和這女人多說些話,結果意外事一樁接一樁。可皇上為什麼這麼做呢?是一時的惡作劇,還是別有目的?皇上為什麼沒對他說起?景鸞為什麼也沒告訴他?怪他了,平時從不過問家裡的瑣事,所以人家也不把家事對他講,但他似乎錯過了很多有趣的細節,看來今後也要稍微注意下。

  “你是吃定我了?”他笑了笑。

  和剛才聽到方初晴是奶娘時的友好神情不一樣,此時他的笑容雖然仍舊帥得冒泡,但威脅感嚴重,很凌厲的氣勢,怪嚇人的。

  方初晴不禁瑟縮了一下,感覺周圍冷嗖嗖的,暗中自我檢討了下今天的行為,感覺是太放肆了些,所以立即軟下態度道,“二爺,我只是想說,我是個有用、但卻無害的奴婢,會盡心盡力侍候無思無我,還有桃桃、萌萌的。一年之內,我保證人寶寶和馬寶寶都健康強壯,再用不到我。”她斷定沈瀾不會把她的身世透露給太太和大奶奶,畢竟他需要有人為他飼馬,還需要她在松風園當臥底。

  “桃桃、萌萌?”沈瀾納悶。

  “是我給兩匹小馬起的名子啦。”方初晴成功地轉移話題,雖然知道是沈瀾暫時放過了她,但還是很開心地道,“馬是很有靈性的動物,和人有互動的,不能把它們當成動物,而是要把它們當成家人,所以當然要有名字啊。我看那匹小白馬身上有胭脂斑,像桃花的花瓣一樣,隨口起名為桃桃。另一匹小黑馬……名子就是一下子竄到腦子裡的。二爺如果覺得不好聽,再改就好了。”

  萌萌……是她突然想起《赤壁》中林志玲版小喬的馬兒。

  沈瀾皺了皺眉,覺得兩匹小公馬、還是百年不遇的良駒叫這個名字實在不夠威風,但他一時想不出好名字來,也就默許道,“先這樣吧。”

  “那不知二爺要把桃桃和萌萌養成什麼型的馬?粗大型、輕型、還是騎乘型?”

  “廢話,這樣的神駒,怎麼能做役馬或者夫馬?自然是戰馬!”

  “哦,那它們一歲半就要接受訓練了。我覺得,那時還是主人親自來馴的好,當然我會配合的。不過最近也要常來哦,它們失去了母親,又是斷奶中,二爺常常出現,能培養出它們與主人的感情的。”

  現在桃桃和萌萌已經半歲多了,也就是說,她頂多再逗留一年就可以離開,比這之前的計劃晚了幾個月而已,並沒有大礙。而且,能拿到一萬多兩呢!太好了!

  “要你做的事也不要忘記。”沈瀾強調了一句,抬步走出院子。

  方初晴點點頭,為了證明自己能勝任馬倌的職責,跟在沈瀾身後,滔滔不絕的講起養馬的事情,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些知識是怎麼從腦海中冒出來的。

  看來,她真是圖國人哪,因為只有圖國有最棒的牧民。今後不管到哪兒去旅行或者生活,都一定要繞著圖國走,不然可能會被人認出這個她占據了的肉身,那她的麻煩就來了。

  她暗自決定,卻並不知道她已經無意中惹麻煩了,因為她和沈瀾的舉動令院子裡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除了景爺,二爺何曾與別人說過那麼多的話呢?那個被派來養馬的姐姐還拉著二爺的衣袖到角落去竊竊私語。那種行為是絕對不被允許的,也沒人敢這麼做。若說這姐姐是二爺的新寵吧,好像之前任何一個女人也不敢對二爺這麼不恭敬的。

  那他們是什麼關系?總之二爺對那位姐姐很特別。難道?

  不拉不拉不拉……好多的猜測浮現於人們的腦海之中。而在今後的幾天裡,盡管廣武院是嚴禁傳播謠言的,但就好像紙裡包不住火一樣,院牆也同樣阻隔不了八卦,各種花邊的說法還是像水似的慢慢滲漏了出去,而且越傳越沒邊兒、越傳越活靈活現。

  不過兩個當事人,方初晴和沈瀾卻都不知道這些事,一個繼續“閉門思過”,另一個秘密進行著潛伏任務。她暗中注意著粱竹月的一舉一動,開始時還很緊張,後來發現做一個小人物是很有好處的,那就是沒人理會你,躲在角落裡觀察事物時視野良好。

  前兩天,粱竹月窩在屋子裡養病,一切都很平靜,平靜得令方初晴感覺進入了時間裂隙似的,仿佛重復過著同一天。然後粱竹月又恢復了每天到琴閣的習慣,早出晚歸,就像到那邊上班一樣,除了晚上把無思和無我帶到自己屋裡相處一下,基本上算是不怎麼管孩子。

  哪有當娘的是這樣的?就算對亡夫感情再深,也不可能放著自己的親骨肉不管呀。如果真愛沈沅,應該格外對無思和無我好才對嘛。

  難道……孩子不是粱竹月親生?!

  這想法很驚悚,但中國古代也有狸貓換太子的事件呀。會不會是江無憂在民間的私生子,暫寄到沈府養著的?不然一個深閨內宅的婦人要做這樣瞞天過海的事,而且瞞得滴水不漏似乎很難。必須有一個有勢力的、最好是能只手遮天的人幫她才能輕松做到。

  不過粱竹月雖然對寶寶們顯得不很親,卻是很重視的。只是她這樣外表柔弱、內心精明的人,怎麼會不做足戲份,對寶寶疼愛些呢?難道不怕被別人懷疑?

  除非……她是親媽,所以不怕懷疑。要麼,她覺得沒人會懷疑。畢竟真正關心無思無我的人並不是很多,對於滿府的人而言,他們只是一對小主子,而非親人。

  但猜測歸猜測,有些事卻必須實事求是的,比如她收了一千兩賞銀後,就應當拿出證實粱竹月是否有了身孕的證據,不然就得還沈瀾兩千兩。可是粱竹月看似隨和,實際上除了王媽媽和依依、闌珊之外,別人很難接近,從外表又看不出什麼,想來想去,也只有從“病人”的用藥上調查。

  那天景鸞果然不是來給粱竹月診脈的,只是來試探她而已。但他醫術那麼高,應該能從藥渣上判斷出什麼吧?粱竹月的身體裡如果真有了不該有的東西,相信她絕不會留著。那麼除非她用劇烈運動等可怕手段去除異物,就一定會使用藥物。

  可惜,粱竹月現在每天泡在琴閣,連湯藥也拿去那邊吃了,要想找到藥渣,恐怕要偷偷探一下琴閣才行。這種事得找機會,而機會很難找且很有風險。因為……萬一某種名為奸夫的人類也在躲藏在那裡呢?

  唉,她找了個何其危險的兼職呀。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6:37

第六十一章 八卦男人

 對於沈瀾召了方初晴去廣武院喂馬的事,太太有點哭笑不得,笑罵道,“瀾兒打小兒就這樣,凡事都要和沅兒爭。現如今沅兒的孩子有個可心的奶娘,他也要搶了去幫他喂馬,真是愛矯情。不過罷啦,無思無我有媽媽們撫養,初晴不過喂口奶,既然有時間,就幫幫你二爺吧。”

  當時,大奶奶、二爺、四奶奶和每天押著三奶奶來給太太請安的三爺沈涵都在,一屋子人都別有意味地笑了起來。方初晴偷眼旁觀,忽然想道:既然什麼都搶,那沈二有沒有跟沈大搶過老婆呢?否則為什麼粱竹月和他之間感覺那麼曖昧難言?

  而粱竹月聽了沈瀾的請求,表現得極為大方得體,二話沒說就同意了,還囑咐了幾句諸如小心侍候的話。不過在方初晴看來,粱竹月的態度是冷漠而無所謂。倒是王媽媽很生氣,當場雖然沒有發作,但回到松風園就沉下臉來,似乎她是個忘恩負義、賣主求榮的,言語間也不客氣起來。

  “記著,每天從二爺那兒回來都要好好洗澡。馬再金貴也是畜生,若有什麼病過給無思和無我,那不是你的命能陪得起的。回頭我再找個奶娘來,你就長長遠遠賺廣武院的工錢去!”

  淡定淡定!不氣不氣!方初晴不回話,只自我安慰著,免得激化矛盾。

  其實她每天都洗澡,用不著特殊吩咐。再說了,如果不願意讓她兼職,去對沈瀾說好了,跟她這夾槍帶棒的,還甩臉子算怎麼回事呢?要知道喂馬賺的錢是喂寶寶的一百多倍,如果不是真心愛兩個孩子,奶娘的工作丟了也沒關系。

  不過無思和無我很給方初晴撐腰,尋來了幾個奶娘,他們卻一口不吃別人的奶,又哭又鬧,只有她一抱,這兩個小魔星才止了哭聲,哽咽著往她懷裡拱,氣得王媽媽更討厭她了。

  每逢在院子裡遇到,就一眼一眼的剜她,恨不得千刀萬剮似的。這讓她產生了錯覺……王媽媽早就認識她,而且很憎恨她,之前的和藹可親全是裝出來的。現在借了個因頭,再不必掩飾心中真實感受了。

  她仿佛身處謎團之中,看不到一點真切的東西,本來輕松的日子卻過得很難熬,倒是在廣武院比較愜意快樂,沒想到她一直排斥的地方成了她的避難所,人生果然是無常的。

  而自從接受了間諜任務後好幾天了,她沒查出一點有用的東西來,不禁感覺腰包裡的錢在呼叫吶喊著要回到沈瀾的手中。對此她很沮喪,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她這麼久都沒有進展實在太不專業了。

  也因此,她見到沈瀾時總感覺渾身不自在,可偏偏自從她說主人要與小馬培養感情後,不管多咱她出現在馬廄,沈瀾必守在那兒。兩個人幾乎天天碰面,躲也躲不開的。

  沈瀾悉心調教小馬,倒沒問過她松風園的事。其實方初晴很想對他說,要從大奶奶的用藥上查起,需要他的幫助。但轉念一想,如果沈瀾可以自己動手,就犯不著找她了。他必有不能親自調查的原因,就算是景鸞,也沒敢直接去給大奶奶診脈,因為那明顯是懷疑人家的婦德。如果真有什麼事,也是打草驚蛇。

  大宅院裡就是這樣,你猜猜我,我猜猜你,可是非絕對必要或者有確鑿證據,誰也不會主動捅破那層窗戶紙,撕破所謂的臉面。

  “馬是有靈性的動物,如果我沒猜錯,桃桃和萌萌的母親是在懷著它們時被你抓到的,不過還沒等你馴服,就因生下這對馬寶寶而死。所以桃桃和萌萌繼承了母親的野性,不認你為主。而又因為它們是百年難遇的神駒,所以靈性更盛,也更不好駕馭。其實它們之所以不許人接近,不過是因為沒有安全感,缺乏母愛罷了。

  你的屬下們呢?怕這對小馬,因為怕養不好它們被你殺掉,只好天天好像供著它們一樣,不是真心的愛護,所以它們不配合,脾氣也越養越大。其實養馬很簡單,與養其他有靈性的動物是同樣道理,真心愛它們,它們就會感覺得到。當然了,也確實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但這個就是秘密了,不能告訴你。”

  今天在馬廄又和沈瀾碰了面,因為緊張,所以方初晴話特別多,還時不時瞄對方一眼,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和情緒。唉,都是錢鬧的,不然氣勢怎麼會如此之低?可這死男人為什麼對馬這麼溫柔,看他刷馬時那神情專注的樣子,簡直都能入畫了。

  而一邊的沈瀾對方初晴的話基本上不做任何回應,完全當她是空氣。偶爾她說得太放肆了,就眼神威脅一下,通常是比較管用的。

  這個姓方的小奶娘確實養馬養得好,才不過幾天光景,桃桃和萌萌已經長了膘,個頭兒也猛長,幾乎一天一個樣,那神駿之氣愈發外露,看來過冬不成問題,喜歡得他什麼似的。也正因為如此,這女人如此聒噪,他才能容忍。

  可他們不知道,兩人之間的情形在外人看來很詭異,其實應該說是極其和諧,只因為沈瀾為人是暴戾和傲慢的代名詞,這才顯得古怪罷了。

  甲:“二爺不會對小方姐姐動了真情吧?”

  乙:“怎麼可能?二爺是什麼人,王候貴女都看不上眼,何況是個生過孩子的女人。”

  丙:“可是你們不覺得二爺對小方姐姐特別和氣嗎?就算是睛翠小姐那樣的美人,也沒得到二爺這樣的眷顧吧?”

  丁:“那二爺為什麼不把小方姐姐收到屋裡?對小方姐姐好,肯定是為著她是最好的馬把式。不過小方姐姐也是個美人,長得漂亮,那身段……嘖嘖,闔府的丫頭和媳婦子們找不出第二個。”

  賤人:對哦對哦。二爺就算不把小方姐姐收到屋裡,結一場露水姻緣只怕也是有的,聽說小方姐姐曾勾得皇上都五迷三道的。唉,我們哪,只能遠遠看著流口水罷了。

  不知道是誰:“快別廢話了,回頭讓二爺看到,少不了一頓鞭子抽!主子們的事,在一邊看看熱鬧就算了,還能拿來混說嗎?若傳了出去,哼哼,一個個等著被揭了皮吧!”

  誰說男人不八卦?男人八卦起來,不比女人差!而他們這番竊竊私語,方初晴和沈瀾沒有聽到,但晴翠卻躲到一邊,聽得清清楚楚。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6:48

第六十二章 女人的較量

 她早發現了有女人出入於廣武院,也聽到過不少流言蜚語,雖然明知道方初晴是負責養馬,可這馬倌身段風流,相貌明艷,女人的直覺令她感覺到了威脅。雖說目前右師王對她也沒有太用情的樣子,但畢竟她是唯一,倘若有其他的女人攪進來,王爺移情別戀,她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人非草木,相處久了自然會產生感情,何況她直值女人最美好的年華,只要有時間相處,說不定她就可以留在右師王的身邊。她不貪心,只求占住王爺心裡的一個最小的角落就行了,難道這樣也不行嗎?

  想到這兒,她摒退兩個貼身丫鬟,先繞了個彎兒,然後“無意”中溜達到馬廄去。她打算先探探那女人的口風再說,至於二爺……她是不敢試探的。她愛慕他,卻也怕他,因為他眼裡從不揉沙子。

  她這邊心裡算計著,那邊的方初晴卻還傻乎乎的不知情,只滔滔不絕地講著馬經。她今天說的東西很有意思,沈瀾倒也聽得津津有味,沒有厭煩。

  說到興奮處,方初晴無意中向前走了兩步。

  沈瀾不禁後退,因為他不習慣與別人太接近。無意間一抬眼,正好看到方初晴白皙光潔的額頭上蹭了一塊黑,搭配著她活靈活現的表情,顯得很是滑稽。於是,也不知怎麼的就抬手給她擦去了,動作純屬自然,居然想也沒想,然後手掌又停留在她的面頰上。

  四目相對,方初晴瞬間僵住了,心像踩了油門一樣一路狂飆到底,又好像沈瀾眼裡有黑火,一下就把她燒傻了。這是怎麼了,不過是碰了碰她的額頭而已,而且看他那平靜、甚至是茫然的樣子,可能是無意中的舉動吧?她這是什麼反應?很奇怪呀?不應該呀?她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也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觀念,更對沈瀾沒有想法,至於這樣嗎?
 
 她瞪著沈瀾,心裡很混亂,毛毛的像小馬的鬃毛在刷,而且發覺臉在持續加熱中。在這種情況下,她本能地想掩飾、想逃避,所以轉身就逃。

  “哎呀”一聲,她沒跑成,反而撞在了一堵單薄的人肉矮牆上。“矮牆”被她撞倒了,而她則後退了好幾步,跌在了沈瀾懷裡。

  沈瀾伸臂挽住方初晴的腰,提起她,之後重重往地上一頓,皺眉道,“你來干什麼?”語帶惱意。

  話,明顯不是對方初晴說的。於是她定晴細看,發現那個跌坐在地上的人竟然是晴翠。此時這位美人釵環凌亂,衣衫不整,在地上趴了半天才坐起來,看來摔得夠嗆,可卻還要面對如此無情的詰問。
 
 “晴兒在園中散步,正好路過這裡,想看看王爺的小馬,這才進來的。”晴翠委委屈屈地說,那小模樣真是我見猶憐,可方初晴卻感覺有五雷轟頂。

  天哪,又一個晴兒,太可怕了!她渾身的雞皮疙瘩差點把毛孔全塞住了,幾乎心髒麻痺而死。她決定下回見到江無憂,死命也要勸他改個稱呼,哪怕叫小方子也行。

  “這兩匹馬不是寵物,不是玩具!而是戰馬,是戰士!不容旁人觀賞,下回不要來了。”沈瀾生硬冷漠地說,結果也沒過去扶起美人,據說這美人還是給他暖床的,也太沒同情心了。

  方初晴看不過眼,上前把晴翠拉了起來。

  此時,她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剛才那突然的、莫名其妙的感覺消失了,好像只是意外被火苗燎到了似的。於是她恭敬地報告說回松風園的時間到了,晚上會來給小馬加料,請二爺放心什麼的。

  沈瀾點了點頭,放她離開,晴翠也乖巧地施禮,然後跟上方初晴。

  兩人才出了院門,晴翠就忽然問,“你喜歡二爺?”

  方初晴嚇了一跳,還以為剛才心動過速時給人監測到了,但她馬上冷靜下來,明白了晴翠的意思,略帶嘲諷地道,“在這府裡過活的,未必都惦記著爺,晴翠姑娘多慮了。”

  “方姑娘果然是個聰明的,知道二爺傲氣得很,從不用別人用過的東西。”晴翠站定,上下打量著方初晴,不得不承認,這個賤婢的容貌不比她差,只是不太打扮罷了。

  而她這話令方初晴自尊受辱,心頭惱火,不客氣地道,“二爺對主動送上門的來者不拒,似乎倒不介意是新是舊!”

  “伶牙俐齒,果然不是個好相與的。”晴翠氣得咬牙切齒。

  其實話一出口,方初晴就後悔了。她從不想惹麻煩,麻煩來惹她,她也盡量以懷柔手段解決掉,可哪個女人受得了這種挑釁呢。

  “我只是個養馬的。晴翠姑娘是名動和政城的美人,何必介意我呢?”她歎了口氣,態度軟下來,不想做無謂的交鋒。

  她不明白,沈瀾除了又有錢、又靚仔之外,還有什麼值得人愛的?找老公,自然要找溫柔忠誠的,就像景鸞那樣,為什麼這些女人這麼自虐,非要找個不甩她們的男人呢?至少,也得找像江無憂那樣的,因為他到底還肯哄哄女人。

  而這個晴翠,從小時候就接受訓練,學的全是如何去對付男人,至於女人之間的爭斗,來來回回就那麼幾招,無聊又無理。

  “我並不介意,就怕有人歪了心思,憑白增加我的麻煩罷了。”晴翠冷哼了一聲。

  “那晴翠姑娘可以放心了。”方初晴干脆直言不諱,“攏不攏得住二爺的心,全靠姑娘自己的本事,與我一點關系也沒有。要防,也該防著那些千金小姐,我不過是個賺工錢的小人物。”

  晴翠看著方初晴,似乎在判斷她的話是真是假,一張小臉上籠罩著寒霜,損了她平日那種清純可愛的才女氣質,瞬間仿佛老了二十歲般世故,“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從不想爭大位,但也容不得人擋我的路。”

  原來,她知道爭不過豪門貴女,只想牢牢占據寵愛,將來能做個姨娘什麼的就好。也所以,她才來欺侮她,因為在她眼裡,一個奶娘,或者馬倌的地位更低下。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方初晴突然想起這首歌,冷笑道,“晴翠姑娘大可放心,您前途一片光明,根本沒有阻擋。我先告辭了,還有事情要做。”說著,轉身就走,避開了這才兩三回合的較量。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6:59

第六十三章 全病下了

 晴翠望著她的背影,心頭不知為何惴惴。

  或者,這女人對二爺無心,可二爺對她真好,剛才居然伸手扶她。就算是看在她會養馬的份兒上吧,可二爺是什麼人?他是那種有人死在他面前,他看也不看一眼的呀。再者,這女人剛才和二爺說了什麼?為什麼臉紅紅的跑開?這不正說明有問題嗎?

  不行,得找機會除掉這個女人!

  而晴翠這邊生了歹毒心思,那邊的沈瀾卻仍然感到莫名其妙,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剛才他滿腦子想著馬,看到方初晴的額頭髒了,下意識地伸手為她擦去。可沒想到他的手掌也很髒,於是又蹭了她一臉的灰,這才又幫她擦臉,為什麼她那個反應?似乎被調戲了似的。

  可她是奶娘呀,也就是生過孩子的女人,為什麼羞澀如少女?而且行為舉止那麼自然,半點沒有裝假的模樣,簡直讓人摸不到頭腦。

  他站在那兒想了一會兒,卻始終沒有絲毫頭緒,於是干脆不想了,拉著兩匹馬駒小溜了一圈就回了書房,很快就把這段粉色插曲丟到了脖子後面。

  他的心波瀾了片刻便平靜了,可方初晴卻走一路、想一路,也對自己的怪異反應納悶不已。難道是長期待在松風園裡不出來,身邊陰氣太盛,以致偶爾和極陽的氣息觸碰時才會被“燙”到?不過還是不要想了吧!想,證明介意,但她並不介意。

  吸氣……呼氣……放輕松……她梳理著自己的心緒,沒提防腳下亂走,居然繞到了望秋湖邊,正撞見才從琴閣中出來的粱竹月一行人。

  雖說已入深秋,天氣漸冷吧,但此時陽光正好,可粱竹月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紅潤的血色,由依依和闌珊兩個人攙扶著,緩緩地往前走,似乎連喘口氣都困難。王媽媽則一臉焦急地跟在後面東張西望,一眼就看到方初晴站在不遠處。

  方初晴想躲沒躲開,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施禮道,“大奶奶身子不舒服嗎?要不我回去松風園去叫竹轎過來接?”粱竹月三天兩頭的病,院子裡專門有兩名健婦負責抬轎的,但平時並不用。

  “你怎麼在這兒?”奇怪的是,王媽媽沒先顧著粱竹月,而是厲聲問道。

  “我從廣武院出來,二爺叫我送點東西給景爺,我繞到流心院那邊,順道走到這兒的。”方初晴連忙編了個謊,生怕被王媽媽說成偷懶,那樣她可能受罰的。

  唉,若不是捨不得無思和無我,她真想離開松風園,再不受這等氣。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不管王媽媽最近多麼無理取鬧,她也只能忍了。

  “侍候完二爺那邊的事,就該立即回松風園,一個月八兩月例銀子可不是白拿的!”王媽媽冷哼著,然後立即換了溫柔的神色,湊到粱竹月身邊道,“大奶奶,要是走不動……就叫了竹轎子來吧?”

  “也好。”粱竹月略點了點頭,看樣子是撐不住了。

  王媽媽轉身對方初晴道,“大奶奶心口疼了好一會兒,現下走不動了,你快跑去找人來抬。”

  方初晴領命而去,手腳麻利,心頭卻疑惑重重。

  心口疼是太太的毛病,沒聽說粱竹月也這樣過。剛才無意中一瞄,見她的手無意識地握成拳,垂在小腹附近,倒像是肚子疼。

  最近粱竹月的衣服都是王媽媽親手洗,說是大奶奶多病多災,要有些年紀的人幫著料理,才能壓壓穢氣。現在看來,也可能是這主僕二人為了掩飾什麼才這樣做。畢竟如果懷孕的話,月經就沒有,松風園女人多,嘴巴雜,萬一被好事的人知道就壞了。

  而大奶奶現在這個樣子,倒像是才流過產的模樣。難道說她已經解決了自身的“麻煩”?那還要怎麼查她呀,沒想到她手腳這麼快。除非……在短時間內能探探松風園,或者還可以找到類似藥渣子一類的蛛絲馬跡。

  方初晴畢竟是業余兼職奸細,在這種情況下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更沒想到的是到了晚上,無思和無我也出了狀況,發起高燒來,還伴有驚厥。

  這兩個小東西身體一向健康得很,長得又快又壯實,如果真是粱竹月那種多病之人生的,那算是壞竹出好筍了。而從他們出生至今已經五個月了,除了偶爾吐奶或者拉肚子外,一點小病小災也沒有過。怎麼突然就病了起來?

  因他們的病勢來得凶,整個松風園都慌了神,差了人急請孫大夫診治,滿院的丫鬟和媳婦子們也如走馬燈似的四處走動,方初晴更是心疼得不知所已。

  小孩子嘛,哪有不生病的。但以她的經驗來看,越是平常身體強壯的人,突然生起病來越危險,無思和無我就屬於這一種。可是,她沒被允許進大奶奶的屋,根本看不到寶寶們的情況,只能站在廊下枯等消息,急得團團亂轉。

  折騰了一夜,天蒙蒙亮時,她才打聽到兩個小家伙已經沒事了。據說只是上火,而且積了食、受了風寒,所以病勢來得急、去得快,發高燒時雖然挺嚇人的,但卻沒有大礙。

  她懸了一夜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到大奶奶的屋門外等著,想親眼看看寶寶們怎麼樣了,可王媽媽卻說閒雜人等不要靠近大奶奶的屋子,免得沾了不干淨的東西。

  “這屋裡除了我、依依和闌珊,誰也不能進,都要避諱兩天。”她威嚴地滿院的下人們說,“孫大夫有言,目前小世子和小公子身子骨處於最弱的情況,要格外小心。大奶奶有吩咐時,你們就在門外侍候著。”

  一院子的下人答應著,可方初晴卻焦急地問,“他們不要吃奶嗎?餓了可怎麼辦?”

  王媽媽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地看了方初晴一眼,輕緩地道,“本來就積了食,此時又睡得沉,暫時不要驚動他們。你如果上午有空,就到二爺那邊就料理事情,下晌哪兒也別去,等著聽招呼。放心吧,有病時,病養人,餓不到的。”

  方初晴看不到無思無我的情況,也只能把那份說不清的心痛壓在心裡。只聽王媽媽又吩咐小麥和小紫兩個二等丫頭把大奶奶平常用的藥爐子從琴閣那邊抬回來,說大奶奶還病著,卻衣不解帶的守了無思和無我一夜,現在仍然放心不下,這兩天哪兒也不去,就看著兩個小祖宗,直到他們徹底好了為止。所以,大人孩子的藥今後都從這邊煎。

  這麼說,琴閣那邊暫時不會有人去?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7:22

第六十四章 裱錦

 這是探琴閣最好的機會!方初晴腦海中閃出這個念頭。

  就算粱竹月已經拋掉了“包袱”,就算再找不到什麼直接的證據吧,但哪怕找到間接的也好,總算對得起沈瀾付的銀子了,畢竟她賣了最大的力氣,盡了最大的努力。萬一粱竹月不是好人,沈瀾還能提防點。

  想來,還是她動作慢了,讓粱竹月有機會“毀屍滅跡”。只但願大家全是小人之心,其實根本沒什麼紅杏出牆、珠胎暗結的事才好,沒有人比她更渴望沈府的日子平靜了。

  於是早飯過後,方初晴就照例先到廣武院去,但她並沒有進大門,而是繞到景鸞的流心院,再從小路繞到望秋湖邊。她很謹慎,提防著有人注意她,這才兜了這麼大一個圈子。不過當她真正從那條把湖水一分為二的棧橋上,溜到琴閣的地界兒,心還是一直提到嗓子眼兒。

  沒做過賊,就沒不知道賊的辛苦,原來這是項對心理素質要求極高的工作。剛才在棧橋上,她感覺自己特別突兀,四周有好多雙眼睛盯著她,就連畫廬那邊也有人監視她似的,恨不得一頭扎水裡才舒服。而現在琴閣就在她眼前,她卻忽然不敢再進一步。

  琴閣平時有一個婆子在看守,可這時候大門卻虛掩著。她曾聽說有些婆子們閒來無事喜歡聚在一起喝酒賭錢,癮頭大的,不論白天晚上,只要主人不在附近就行。

  難道看門婆子此時出去玩了?偏她想探琴閣,那婆子就不在,是不是太巧了點?但回頭再想想,有誰能預料到她要來這裡呢?是她太小心了,結果自己嚇唬了自己吧。

  其實琴閣的外牆雖高,但牆外有數棵大樹,完全可以借勢爬過牆,牆內又有修竹數叢,跳下去也不會跌得太痛。而琴閣是一幢二層小樓,琴室設在底層,空間不大卻很空曠,這是為了防止琴音不散卻又不發悶而特意做成如此布局。琴室前有山石和小小一彎泉水,門邊掛著一對木版對聯:香銷琴室松風冷,燈滅書窗竹月涼。

  粱竹月,竹月涼……看來,死去的沈沅果然很愛大奶奶呀,所有的情誼都融在這建築之中,細細體會,就能感覺一草一木都愛意濃濃。粱竹月真幸運,倘若她能被一個男人如此深沉地愛著,這一生也夠了吧。他死,她就跟著心死,再不讓其他人靠近半點。可倘若粱竹月真的在沈沅屍骨未寒之際就攀附上了別人,也真是薄義寡情到一定程度了。

  偷偷從大門進入,方初晴發現整個琴閣就只她一人,忽然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恐懼感,就像那種只身到達一個陌生的地方、由不安生出的慌張,又像是深入禁地的那種即緊張又興奮的感覺,很想掉頭就走。

  只是事到如今,好歹也得檢查一下,哪怕只看看琴室四角種的萱草下面有沒有倒掉的藥渣也行。其實琴閣臨湖,為了謹慎起見,換了方初晴自己,藥渣便會倒進湖水裡。但大江國有習俗,認為藥渣子埋進土裡就能絕了病根。萬一粱竹月迷信呢?那她就有機會找到證據了。

  上回在花園中無意聽江無憂說過,萱草又名忘憂,粱竹月在琴閣遍種此草,是為了要沈沅忘情。當時她還欽佩粱竹月來著,認為這種愛最無私,讓深愛的人忘掉自己,重新開始,現在卻有古怪的感覺。

  琴閣占地不大,她很快就把院子中所有的地方都看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最後她猶豫了下,決定到琴室內部看看,畢竟來都來了,不全部搜索一遍也不甘心。

  琴室沒鎖,裡面非常干淨,簡直算得上是纖塵不染,她脫掉了鞋子才敢進入。就見琴室正中兩尺八寸高的小幾上放著一張古琴。此琴因歷年經久而漆光退盡、琴身斑駁、木色暗沉。調音鈕不是象牙,而是犀牛角的,音位上鑲嵌著珍珠標識,非金非玉,雅致得很。琴弦是白色的拓絲,輕輕撫之,弦音雖算不上清越,但勝在天然美妙,一點也不低沉。

  這琴即名貴又難得,是有名的海月清輝琴。照理說,此琴只宜早晚彈奏。真正的愛琴之人,是不會這麼不知愛惜,整天撫弄的。那麼,此處的琴聲又怎麼能整日不斷呢?難道還有其他名琴?

  方初晴納悶,隨即嚇了自己一大跳。

  她為什麼知道這些知識?難道是這身體的殘存意識?為什麼之前沒有一點感覺,偏偏到了琴閣才有反應?她絕對是一點古琴知識也沒有的,現在為何不知不覺地坐在了古琴邊,還輕輕拔動了琴弦?這太可怕了,萬一琴間傳出,招了人來,她偷入琴閣之事就暴露了。倘若人家要算計她,她便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可是,她既然是圖國養馬的牧民出身,為什麼懂得這麼高雅的樂器?大驚之下,她驀然起身,卻正好看到一幅裱錦……翻鴻錦!

  為什麼她會認識這名錦?為什麼還有那麼熟悉的感覺,似乎她曾拿在手上,細細摩挲,還曾把它贈給某人。那個人……那個人……為什麼一想他,就感覺心被幽藍的火焰全部吞沒了似的,極度的痛楚,卻又漲滿著,說不出口,只深埋在心底。那麼壓抑、那麼甜蜜、兩種極端的感覺糾纏在一起,仿佛孤獨的光在黑暗中絕望的閃亮,讓她覺得就算即刻死了,也不枉了這一生。

  人生短暫,可不就是為了那剎那的光輝而有意義嗎?

  可那個人是誰?她到底又是誰?

  心扭曲著,腦子攪亂著,她忽然全身脫力,踉踉蹌蹌地想退出琴室。可就在這時,門卻“彭”的被人推開了,有好幾個人同時闖了進來。

  方初晴只感覺眼前一花,什麼也看不清楚,身子已經給人按倒在地,雙手倒剪,疼痛令她驀然清醒了過來,大叫出口。

  “放開我!我是松風園的方初晴!”她覺得胳膊快被擰斷了,不敢掙扎,只大聲報上家門。

  “我道是誰?原來是內賊!”一個聲音冷冷傳來,似乎要顯得威嚴,卻掩飾不住語氣中的興奮與得意。
 
 是王媽媽!而她,落入了人家提前就設計好的陷阱!人家是要整死她的。一瞬間,她什麼都明白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7:40

第六十五章 大救星

 “家丑不可外揚,別在這兒嚷嚷!松風園的事就在松風園內解決。來人哪,把這賤人給我押回去,堵上她的嘴,免得驚動旁人。”王媽媽命令道,半點也不慌亂,衣衫頭發整齊利落,似乎早就預料到會在琴閣抓到“內賊”。

  立即,有兩三名健婦如狼似虎地撲過來,把方初晴五花大綁,嘴巴也用粗布緊緊勒上,然後塞到門外的青呢小轎中。

  完了,她今天在劫難逃!方初晴心下冰涼一片。

  昨夜無思和無我突然“生病”令她獲得了輕松離開松風園的機會;剛才她沒費吹灰之力便進入了沒人看管卻大門虛掩的琴閣;現在抓捕她的僕婦、捆綁她的繩索、還有那頂密不透風的青呢小轎……這一切都是提前預備好的,專為她方初晴備下的。

  原因嘛,十之八九是粱竹月感覺她知道了什麼,所以要殺人滅口。那麼說來,貞潔而柔弱的大奶奶在喪夫後懷孕的事是事實的可能性極大,不然又急於掩蓋什麼呢?

  最近她常在廣武院中走動,粱竹月倘若心虛,自然就會起疑。人家倒不是怕她,而是怕那個深沉內斂的沈二爺。也許,她自以為沒人注意的刺探行為也早就入了有心人的眼。倒霉的是,她昨天下午在望秋湖邊正撞到了粱竹月貌似流產的樣子……

  打聽不該打聽的、看了不該看的、查了不該查的,身為下人的她不必犯下什麼真正的錯誤,也不必真正知道點什麼,就足以招來殺身之禍了。對於行事謹慎的粱竹月來說,要保住目前的地位,要維護自己“體面”的生活,就不能容許任何一點可能破壞的東西存在!

  錯在她!為什麼那麼不小心呢?明知道深宅大院是個吃人的所在,為什麼不再小心一些?居然這麼傻傻地落到人家的陷阱裡。現在怎麼辦?她不能就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死。

  其實她在沈府是長工的性質,算不得賣身為奴,但在這樣的豪門之中,她哪有資格爭取自己的生存權利?沈家的大奶奶打死個把奴婢,那是連小過錯也算不上的行為,她就算死一萬遍也沒地方說理去。前景大概還是被丟到亂葬崗吧?

  而在沈府中,她並沒有真正的朋友,雖然沈瀾可以做為靠山,但現在又怎麼去通知他呢?維維和順子嫂平時與她說得來,小麥、小紫和她關系也不錯,可這些人只是丫頭和廚娘,到時候大奶奶命令一下,有誰敢闖出去為她求援嗎?

  就算她們肯,也不知道去求誰,因為沒有人知道她和沈瀾的秘密關系。

  現在什麼也來不及了,她連話語權也被剝奪了。唯一的指望就是,粱竹月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假意公正,在打死她之前先審兩句。而且她好奇的是,粱竹月要按給她一個什麼名正言順的罪名?盡管她是偷入琴閣的,可之前從沒有人說過,未經傳報進入琴閣就是死罪。

  “大姐姐這是要往哪兒去?”方初晴正急切地思索著求生之道時,忽然聽到一個清亮的聲音在轎外響起。是三奶奶田玉清!天哪,大救星啊!

  “不去哪。”王媽媽連忙應道,“最近天氣冷了,我們大奶奶胃裡不大舒服,這不連急著回園子嗎?今兒有風,就不出來招呼三奶奶了。”

  “那可得趕緊著,受了涼就麻煩了。”田玉清語氣關切地道,“我聽孫大夫說大姐姐是寒涼體質,成親後五年無所出就是因為身子不易受胎,還好後來一口氣兒就有了無思無我。那什麼……快走吧,我這就回采葛院拿點上好的桂圓來,平時當個零嘴兒吃也好。嘴壯點兒,身子也壯實。”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就算是討好的話,田玉清也要揭出一點不受聽的來。

  轎內的方初晴一聽這話,立即奮力滾動身體,一下從轎子中摔了出去。喉嚨中還拼命發出“嗚嗚”的聲響,雖然摔得頭昏眼花,還是求救似的望著田玉清。這可是她唯一獲救的機會,錯過了就麻煩了。只希望她手指艱難的比劃能夠讓這位貌似缺心眼、大嘴巴,但實則心機深沉的的三奶奶明白。

  “喲,這是什麼呀,嚇了我一跳!”田玉清向後連退了好幾步,臉色微變地望著地上的方初晴,“這不是方奶娘嗎?她犯了什麼錯,要這樣處置?”

  王媽媽顯然沒料到這意外,一時之間有點無措。不過她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使了個眼色,叫抬轎的健婦把方初晴又塞回去,自己則對田玉清道,“說來丟人,我們松風園籬笆不緊,出了賊了。只是這裡不是個說話的地方,人多眼雜的,回頭讓太太知道又是一場生氣。我先回去了,三奶奶有空過來,大奶奶自會和三奶奶念叨,說出來,心裡才不憋悶。”說著,揮手要走。

  田玉清連忙跟上,一邊走一邊道,“現在我就跟你去。上回我嘴欠,得罪了大姐姐,這次正好讓我出點子力氣,哪怕陪大姐姐說說話兒,散散火也好。”

  “三奶奶,這不是個光彩事,何苦打一個饒一個,憑白的生氣。”王媽媽為難地攔道,“到時料理了這賤人,三奶奶再過來可多好?現在去,可連侍候茶水的人都沒有。”

  “茶到哪裡不能喝?幫大姐姐的忙是要緊。”田玉清緊緊跟在轎子旁,“再說了,松風園一向律下有道,我們三爺常讓我學著,可巧我是個笨的,現在正好有機會學聰明點,王媽媽,你老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跟進去看看的。”

  她還厚著臉皮賴上了,逼得王媽媽再找不出話來搪塞,心中只是焦急,怕到底壞了事。忐忑不安地快速回到松風園,立即把田玉清攪局的事一說,粱竹月冷笑道,“沒什麼,只要把大門緊閉,暫不許人外出就行。哼,中途沒人搬救兵,到時候死無對證,又怕得誰來?咱們要的,也不過是讓那賤人徹底消失而已。”

  王媽媽一聽,也有了主心骨兒,遂點頭道,“是呀,證據確鑿,犯了這麼大的過錯,就算是打死也不多的。”說完就叫人把松風園的大門緊閉,著人守著,再把所有的下人全集中在了主屋前的空地上。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7:50

第六十六章 請君入甕

 做這種誣陷的事自然不能有很多參與者,所以下人們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園內的氣氛空前緊張凝重,自然而然地感覺驚恐,不安地站在一起,也不敢交頭接耳。

  就見大奶奶由依依和闌珊攙扶著,坐在屋前的靠背椅上,膝上還蓋著棉毯,面色慘白。三奶奶就坐在不遠處的回廊欄桿處,滿眼的好奇。而王媽媽則在台階上走來走去,平時和藹可親的臉格外嚴肅。

  “咱們松風園在府裡的名聲一向極好。”王媽媽踱步半晌後終於開口,“那是因為下人們規矩,大奶奶也仁厚,上上下下和睦守禮。就我而言,自然是希望大家好生過日子,平平安安的,不想撕破這張臉,但凡有人犯了錯,也是得過且過,從不嚴苛對不對?”

  底下人哪敢反駁,此起彼伏地稱是。

  王媽媽話鋒一轉,又道,“不過,若是有人做下那不可輕饒之事,倘縱了她不嚴辦,只怕下回就有人有樣學樣,天長日久,這園子還怎麼得了?到時候大家沒好日子過。所以不管你是誰,只要犯的事被坐實了,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來人,把那‘內賊’給我帶上來。”

  兩名健婦大聲應著,把方初晴從轎子內揪了出來,用力很大,幾乎是把她摜在地上,讓她的臉部先著地,若不是因為摔在草地上,她那妍麗的容貌就算不毀,也得受損。

  方初晴撲伏在地,只感覺天旋地轉,眼神好半天才能聚焦。她緊張地環顧,發現滿院子的人都驚訝地望著她,顯然沒料到她犯了事。其中平日與她合得來的少數幾人一臉同情和不解,但更多的人是幸災樂禍。

  原來她沒傷害過任何人,卻依然被怨恨。對於整個沈府而言,她永遠是外來者呀。

  “我犯了什麼錯?”當一名健婦解開勒在她嘴上的粗布條,提起她,讓她當院跪好後,她立即不管不顧地問,真氣壞了。

  “為什麼偷入琴閣?”高尚純潔的大奶奶是不屑於審人的,所以由她的喉舌王媽媽代勞。

  “只是好奇罷了。”她本想姿態低些,免得受皮肉之苦。可她卻受不了粱竹月天使一般的態度,於是抬起下巴,傲氣地道,“琴閣雖然是大奶奶修身養性的地方,可並沒說過不許人進去對不對?我早上到廣武院干完活,順路走到了望秋湖,因為愛琴閣的美景,這才進去看看的。倘若這也錯了,我認就是,用不著說我是賊吧?”

  “哼,還要狡辯!”王媽媽輕喝了一聲,“這園子裡誰都知道,閒雜人等是不能亂入琴閣的。就算你是為了賞景,犯得著鬼鬼祟祟嗎?我看你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還不從速招來!”

  她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在這個場合能講嗎?畢竟她沒有證據。在這種情況下亂說,本來還有的生望也會消失殆盡的。

  “她一個奶娘有什麼能為,肯定是好奇心盛,這才壞了規矩。”田玉清忽然插嘴道,“要我說,掌嘴五下,革了一個月的月例錢得了。大姐姐身子弱,犯得著為個下人生氣嗎?”

  方初晴遞給田玉清一個眼神,感謝她出口求情。雖然方初晴知道欠了田玉清的人情債不好還,但事情緊急,和麻煩比起來,保住生命更為重要。不過她感覺得出粱竹月恨不得她死,不然也會緊閉院門,這擺明是要運用私刑,真打死她的時候,就把責任推到行刑者下手沒輕沒重上就行了。

  只是粱竹月主僕是偽君子,不是真小人,不然直接偷偷弄死她了事,犯不著做這出戲以保著自己的名聲。但這樣一來,她就有機會了。剛才她從轎中滾出時,被反剪的雙手努力比劃“二”字,田玉清如果夠聰明就會立即到沈瀾那裡求救。她和沈瀾事先有協議,她遇到危險時,他必須救她。

  剛才她瞄了一眼田玉清的身後,看到只有她的貼身丫頭秋月站在那兒。而在還沒進松風園時,本來春花也在的。這就是說田玉清理解了她的意思,已經派春花去找沈瀾了,只不知她是何時動的手腳。而正因為如此,方初晴才有一線希望,但願沈瀾快點來吧!

  “這不是生不生氣的事。”粱竹月緩緩開口,“小事倒也罷了,但大事……三妹妹,你也知道,不是我心狠,實在是規矩體統不能廢。”

  “她到底做了什麼呀,平時看來倒是個省事的。”田玉清問道。

  粱竹月搖了搖頭,一臉無辜,“要問過才知道,在沒有證據之前,我不想錯怪好人。”說著還悲憫地歎了口氣,演技超一流。

  王媽媽立即接過話來,“大家都知道,自打沅大爺身故之後,大奶奶時常流連於琴閣,所以有些園內的事情也拿到那邊去辦,其中自然也有銀錢來往。說句不敬的,大奶奶糊塗,覺著身邊的都是自己人,錢匣子就放在明面上,銀子也是隨意取用,並無特別謹慎。可幾天前,琴閣中開始丟東西了,先是碎銀子,不怎麼起眼,後來更是丟了一張一千兩的銀票!”

  話音未落,驚呼聲四起。

  也許對於富豪來說,幾千、幾萬、甚至幾十萬銀子也不在話下,但在普通人、尤其沒權勢的下人們眼裡,一千兩就是一筆很大很大的數目了。

  王媽媽頓了一頓,等著這波驚訝過去才繼續道,“咱們松風園的帳目,向來是由二爺院裡的趙管事兼管著,平時並不對帳,按說丟了銀子的事發現不了這麼及時,是我那天多事,無意中查到的。事後,大奶奶並沒讓我聲張,顧著咱們松風園的體面,也打算給那賊一條自新之路。只派了人日夜埋伏在附近,覺得此舉必為內賊所做,她不來就罷了,若再來,就是自作孽。”王媽媽冷笑著望向方初晴,“沒想到,她貪心不足,吃到甜頭又熟悉內情,到頭來也只能自食其果!”

  聽到這兒,方初晴幾乎要為粱竹月喝彩了。這個請君入甕的計劃多麼合情合理呀!王媽媽又是多麼好的口才呀。編得天衣無縫不說,還利用了人類的貪婪之心,使這個陷阱更加完美,令人信服。粱竹月真的只是為了殺她滅口嗎?為什麼感覺這女人對她充滿仇恨似的,不然何必枉費這樣的力氣?

  最重要的是,為什麼她們丟的不多不少正是一千兩?這和沈瀾給她的一千兩有什麼關系?難道是那張她藏得好好的銀票被發現了?如果是這樣,她肯定說不清楚了。她一個小小的奶娘,怎麼能握有鼎鼎大名的晉輝票號的、通存通兌的大額存單?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8:03

第六十七章 搜查

 “那也不能證明是初晴干的呀?”田玉清支支吾吾地道,“不是我要惹大姐姐生氣,實在不想冤枉了好人,害大姐姐的名聲也受損。我是想,既然說證據,就得逮到她的手才算,現如今只是看到她偷偷潛入琴閣,能說明得了什麼?”

  “玉清說得對。”粱竹月似乎很疲倦似地撫了撫額頭,“倘若真是她拿了這些錢,只怕一時半會兒也花不出去,就在她身上和屋裡搜搜好了。”

  搜查?這麼說,她藏錢的地方已經讓人掏了!方初晴忽然感覺自己是個傻瓜,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居然一點不自知。穿越人士又如何?自以為聰明,但她的職場斗爭經驗到了宅門裡,根本就是入門級的水准。

  “沒錯,拿了賊髒,看她還有什麼話說。”王媽媽一揮手,立即有幾個婆子上來搜方初晴的身,七、八只手在她身上亂摸,就算都是女人,她也尷尬萬分,不禁火大透頂。

  “你看她這是什麼眼神,還不服怎麼著?”一個婆子煽風點火地說。

  方初晴一眼瞪去,發現這婆子是認識的,就是當初在集市上遇到,卻不肯幫她的那個麻婆。想想當初被拒絕的人現在混得不錯,這勢利且又愛擺譜的麻婆能不厭惡她嗎?

  “她身上有東西沒?”王媽媽冷然問。

  “這麼多的錢怎麼會帶在身上,八成就在她屋裡藏著!”麻婆回話。

  王媽媽轉身對粱竹月道,“大奶奶,您身上不得勁兒,干脆就把這事交給我辦吧。所幸三奶奶也在,剛好做個見證,免得有人喊冤。”

  粱竹月虛弱地揮了揮手道,“我乏得很,也實在不願意親眼看到這種事,你就酌情辦吧。玉清,你隨王媽媽去,到時候太太問起話來,也好給我作個證。”

  田玉清應了一聲,率先站起身,表面上一臉茫然,但心裡卻明鏡似的。

  設計別人時,漏洞百出固然不好,但太完美了本身就是問題,要知道這世上沒人能做賊做得完美。不知為什麼,粱竹月非要除掉這個姓方的女人,但她是盡了力了,就看廣武院那邊的人能不能及時趕來。她剛才偷瞄了眼,發現這位菩薩心腸、為人公正的“大姐姐”連行刑的婆子備好了,四個膀大腰圓的,壯得普通男人都比不上,這擺明是把人往死裡整治。

  方初晴呀,你自求多福吧!

  田玉清沉默著跟在王媽媽和眾僕役的身後,見她們氣勢洶洶地來到方初晴的住處,期間有人又堵住了方初晴的嘴,令她一句反抗的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重生後第一個安枕之地被翻得亂七八糟。那麻婆甚至鑽到了床下,結果“無意中”發現挨床的牆根下有一塊磚松動了,扒開一看,直接搜出一個上了鎖的木盒。

  “原來這屋裡還有這樣的機關!”王媽媽冷笑著,眼睛裡的光不知道是興奮、是得意、還是殘忍。她走向田玉清,雙手捧著木盒道,“三奶奶請看,這鎖可是完好的,事先沒人打開吧。您可看仔細,免得有人紅口白牙地說我栽髒!”

  你這老貨若想動手腳,事先做好准備即可,如今假模假式地檢查鎖頭又能證明什麼呢?田玉清垂下眼睛,心裡罵道。這盒子既然是放在秘密之地,存著細軟之物,必然不能經常取出來。現在盒蓋上一點灰塵也沒有,很明顯不久前有人動過。

  可是她不能說出這疑問,因為不能與粱竹月公開為敵。再者,人家會說,之前是方初晴動的盒子,到那時又要如何辯解呢?

  “確實是鎖得好好的。”她說,一臉認真,心裡卻冷笑。

  王媽媽點了點頭,當著眾人的面,狠狠把那木盒摜在了地上。箱鎖這種東西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所以並不太結實,一摔之下就斷開了,盒子裡的銀錁子、大塊碎銀、那只明晃晃的大金釵全部滾落了出來。

  當然,傳說的罪證……也就是那張銀票也飄落了出來。

  “媽呀,這浪蹄子果然心黑手狠,真真是晉輝票號的一千兩銀票!”光那幾十兩銀子和金釵就足以讓人眼紅了,麻婆撿起銀票後更是驚呼。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枉費平日大奶奶如此寬待於你!”王媽媽痛心疾首地道,“事實俱在,我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她堵著嘴呢,哪能說得了話。”田玉清不會為了方初晴得罪粱竹月,但敲敲邊鼓是她的拿手好戲。

  王媽媽暗罵了一句多事,一揮手,讓麻婆把勒在方初晴嘴上的布條再度解了下來,“有什麼可辯駁的話兒就說,免得你不服氣。你若老老實實認了,我還考慮放你一馬,大奶奶不是心狠的人。但若是你胡說八道,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她說得極為大方明理。

  田玉清接口道,“是呀,認罪態度好,自然會網開一面的,松風園律下從來寬容。你倒說說,你一個奶娘,哪來的這麼大額的銀票。那金釵……好家伙,還沒有幾兩重嗎?你哪裡來的錢去打這麼個東西?”

  方初晴被按著跪在地上,剛才往她嘴上勒布條的人下手很重,她嘴角都裂開了,鮮血直流。而對方這番折辱激起了她性子中的凶悍之氣,所以平時一貫老實圓滑的她強行強起頭,昂然道,“那金釵是皇上的賞賜,你們居然敢隨便丟在地上,如此大不敬!至於那銀票,是二爺賞給我的。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我方初晴雖然窮,卻是光明正大的人,眼皮子也不淺,還不屑做那偷雞摸狗的事!”說完,鄙視地看了王媽媽一眼,暗諷她和大奶奶行事卑鄙。

  而此話一出,滿院皆驚,眾人再也忍耐不住,紛紛議論起來。

  方初晴在沈府中名聲不太好,早就有風傳說她跟皇上有一腿,後來又聽說她暗中戀慕著二爺。如今她這樣說,倒有幾分令人相信。

  王媽媽看情勢不對,連忙向麻婆一使眼色,後者立即啐道,“呸,你是什麼東西,擺出那個浪蕩樣也沒人瞧得上眼。還皇上?還二爺?你倒是真敢說。大奶奶和王媽媽本想饒你,可你居然這麼不老實,還攀附起皇上和二爺來!這會兒不打死你都不成了,不然這話傳到外面,不是連皇上和二爺也編排上了嗎?”

  她這樣一說,眾人又懷疑起來。畢竟,雖然府內暗傳方初晴和皇上、和二爺、甚至和景爺的謠言,但一千兩不是小數目,一段露水姻緣,一個暖床的殘花敗柳,怎麼值這麼多錢?不可能!

  王媽媽望著眾人的神色,雖知因為田玉清的攪局,這件事辦得有些勉強,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用高壓手段行事,假的也變成真的了。何況這些下人們本就對方初晴充滿懷疑,只要她做出死不相信皇上和二爺會賞賜方初晴的樣子,到時候打死了這賤人,只能怪她沒問清楚,怎麼也牽連不到大奶奶身上。

  今天,她一定要為大奶奶清除了這個心腹大患!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8:47

第六十八章 寶寶要救她

 “你還有什麼話說?”王媽媽問方初晴,但實際上已經不給她機會多說,揮手叫來四名行刑的壯婦。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方初晴冷笑。

  “牙尖嘴利!”一瞬間,王媽媽突然有些心虛,於是她再不猶豫,厲聲道,“家法侍候吧,先打她二十板子,看她還敢不敢滿嘴胡沁!若再不服,再給我掌五十下嘴!”

  底下參與抓賊事件的人轟然應下,有人取出條凳,有人架起方初晴,有人舉好了板子,配合默契,行動迅速。

  “就不必掀裙子、扒褲子了吧?”田玉清似乎不忍再看,拿出帕子遮了半邊臉道,“就算滿院子全是女人,也得給她留點面子,這也是松風園的體面呀。”

  王媽媽一咬牙道,“就聽三奶奶的吩咐。”

  底下人再應,之後一五一十打了起來。

  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方初晴哪挨過這種打,而對方下手特別黑,第一板下來就疼得她幾乎昏過去。不過她倔強了起來,死死咬著牙關,一聲不吭。倘若身子弱,二十板子能打死人的,可她不能死!先不論是否珍惜這重生的機會,只沖著粱竹月也不能死!她不能隨隨便便就遂了那女人的意,不能這麼無緣無故、委委屈屈、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死去。她要證明這世界有是公理的,粱竹月要她死,她就偏不遂了這賤人的意,好好活一場人生給她看,早晚有一天還要揭穿她的陰謀!

  好疼呀!那一板又一板,身體後部似乎有無數根鋼針被拍進了肉裡,然後沿著血管和經脈流到了身體各部,最後連指尖和腳尖都疼了起來。不過她忍,她不哭、也不叫、不然她就輸了!

  方初晴命令著自己,嘴唇咬破了,雙手因握拳太緊,似乎粘合在了一起,再張不開似的,豆大的汗珠沿著面頰往下淌。疼痛是好事,這證明她沒有死!可是……該死的沈瀾,為什麼還不來救她?春花離開的時間很久了,田玉清東拉西扯的一直拖延時間,可他為什麼還不來?難道他不肯來了?不肯為了她一個奶娘、一個馬倌而得罪了心愛的大嫂?

  “回王媽媽,行刑已畢。”一個婆子粗聲粗氣地道。

  “死了沒有?”王媽媽的聲音輕飄飄的。

  “沒有,精神著呢。”麻婆走上前,揪著方初晴的頭發,看了看她的臉色道,“居然一聲也不叫疼,看來心裡恨著大奶奶和王媽媽呢。”

  “那就再打三十板子,湊足五十。”王媽媽的聲音冷得像從地獄裡傳出,“她恨我不打緊,可是不能怪罪一向恩厚的大奶奶,如此忘恩負義的人,不讓她疼幾天,她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仁義廉恥!”

  一邊的田玉清暗中搖頭,怪方初晴不省事。這事擱誰身上誰都生氣,可現在倔強得不是時候呀。倘若方初晴低個頭,大聲求饒,她就好遞個話。現在可好,不是斷了自己的生路嗎?

  旁邊圍觀的眾人看著一幕,心情都很復雜,有的感覺痛快,恨不得親自上場打方初晴的板子,也有的人心中生出同情之意來。自打大爺娶了大奶奶,松風園還沒出現過打下人板子的事呢。現在見方初晴裙子上已經沾滿血跡,畢竟不忍,有年紀小的、心軟的,已經看不下去了。

  不過行刑的婆子們可沒有惻隱之心,再說事先得了麻婆的好處和囑咐,自然好好辦事。不過這板子才一落到方初晴的身上,就有童稚的哭聲突然傳來,令她們茫然地停下了手。

  那哭聲是如此急切、如此撕心裂肺、如此憤怒、如此嘹亮,似乎要吵醒這天下所有沉睡的東西,看看這朗朗乾坤下的罪惡。

  方初晴疼得半死時都沒落一顆眼淚,此時的熱淚卻奪眶而出。

  寶寶要救她!寶寶要救她!無思無我是被吵醒了?還是知道他們的奶娘受了冤枉,此刻正在挨打?他們這麼小一點,也知道心疼嗎?好小子們,沒白喂他們吃了奶。原來這院子裡有人真心待她的!倘若她這次不死,以後一定好好愛他們,再不顧忌那姓粱的賤人!

  “無思無我不是在太太那兒嗎?”王媽媽皺著眉頭,只覺得今天諸事不順,總有人出來攪局,冥冥中似乎有什麼護著方初晴一樣。

  話音才落,延慶大娘就匆匆跑來道,“原是在太太那兒,可是四爺也在。太太說四爺沒正經,逗起孩子來沒忌諱,怕傷了無思無我,就讓我們回來了。”

  “可是這邊的吵鬧聲驚了他們?”田玉清忙道。

  延慶大娘搖搖頭道,“天冷了,關著門,簾子也掛得嚴,這邊的聲音模模糊糊的,根本吵不到人。想是做了什麼噩夢,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哭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兩個人都這樣。我怕是有什麼病症,特來示下王媽媽,趕緊請孫大夫來看看。”

  正說著,青蘋嫂子也跑了出來,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小世子和小少爺哭得臉都青了,不知是不是嗓子眼兒裡卡了東西。來不及請大夫了,我先幫著順著氣兒,快叫景爺來一趟吧!”

  方初晴一聽,急得跳了起來。可她哪動得了,只從條凳下重重滾落到了地上,翻了幾翻,壓到傷口時疼得幾欲昏去。

  王媽媽也嚇了一跳,但她一心要除掉方初晴,知道叫了景鸞來必定行不得事了,於是假意焦急地道,“請景爺過來哪來得及?快快,你們幾個,幫著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把無思和無我送到流心院去。包裹得嚴實點,今兒有風!”說完,一指趴在地上的方初晴,對行刑的婆子道,“你們幾個,繼續給我打,這府裡何曾壞了規矩,該怎樣就怎樣。”

  到這時,方初晴忽然不介意自己的冤枉和皮肉之苦了,生怕無思無我出什麼問題,一顆心全吊在兩個娃身上。但想來,他們兩個畢竟是松風園的命根子,下人們不敢怠慢,只要趕到景鸞那兒,一定會沒事的。

  她洩了這口氣,板子再上身時就堅持不住了,意識漸漸模糊,身上那錐心的疼也遙遠了。而另一邊的人正七手八腳的護著無思和無我從後院跑到外院,但還沒到院門,就聽到敲門聲,咚咚咚的,急切得很。

  “快開門!”延慶大娘喊。

  守門的婆子提前被支會了,這時當然不能開門,但外面的敲門聲敲的心慌,門裡的人又一臉焦急,她們也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猶豫著道,“王媽媽吩咐過,今天園子裡懲治內賊,這種丑事可不能傳揚出去,門是萬萬不能開的。”

  “世子和少爺病了,倘若耽誤了診治的時機,你擔待得起嗎?”青蘋嫂子一邊哄著還在大哭的無思罵道,“外面的人要是主子奶奶呢?你還不開門?大奶奶知道也斷饒不了你!”

  兩個守門的婆子對視一眼,還是沒動。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9:17

第六十九章 二魔頭駕到

 延慶大娘指了指一個婆子道,“要不,你問問門外是誰?”然後又指了指另一個婆子接著道,“你快去回了大奶奶。做事靈活變通點兒,聽我的沒虧吃。”

  兩個婆子一聽,其中一個飛似地跑去報信,另一個大聲問門外是誰。

  “流心院景鸞。”一個溫潤的聲音答著,令簇擁著無思無我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景爺來了,這倆小祖宗就有救了。

  “還不快開門!”跟來的順子嫂催促道。

  那婆子雖有些害怕,但因為之前得到的命令是:就算太太來了,也不得隨意開門。所以她雙手搓著衣襟,為難地道,“好不好等大奶奶回了話再開門?違了王媽媽的命,大家誰也擔不起不是?”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青蘋嫂子看著懷裡哭鬧不止的無思,急得直跺腳,但她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見旁邊牆上嗖的竄下一條人影,正是二爺沈瀾。

  沈瀾沉著一張臉,也看不出喜怒,只問道,“人在哪兒?”

  他這一問,所有人都立即明白了他問的是誰,齊齊地指向後院。沈瀾二話沒說,幾步就走過去,打開大門,然後向後院疾奔。此時粱竹月正從堂屋出來,一掀簾子叫了聲,“二弟。”

  可沈瀾貌似沒聽到似的,身影一掠,片刻到了後院,正見到行刑的婆子執板的手勢改變,匆忙中扯下腰間的玉佩,暗中捏碎,伸指一彈,即刻把那四名婆子全打翻在地。

  此起彼伏的哎喲聲中,他已飛掠上前,掌心按在方初晴的百匯穴上,一股暖柔的真氣激得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方初晴略清醒了下。

  她茫然抬頭,只覺眼前白花花的一片,人影晃動,園景模糊,只有一個人的臉在她眼前無限放大,清晰無比,直入到內心深處。

  “不怕,有我。”那人說,聲音還是傲慢的,但眼神卻讓人定下心來。

  “你怎麼……不等我死了……才來?”方初晴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心中的酸苦一下子湧了上來,也顧不得主僕禮儀,“我不是賊!是你……是二爺你賞我的千兩紋銀……還要作證,那金釵是皇上……是皇上賜的。作證……作證……我不是賊!她們冤枉我……她們冤枉我!”她斷斷續續地說,喘氣兒都不規則了。

  沈瀾看著身上血肉模糊的方初晴,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怒氣來。

  對於挨板子,他太清楚其中的彎彎繞兒了,板子平平的拍上去是什麼傷,如果斜著拍又是什麼傷,側過板子又是什麼傷,他全明白。剛才他看得清楚,那行刑之人改了正常的揮板手勢,而且是狠狠對著方初晴的腰來的。若這下子真打實了,受刑之人的腰必斷,再加上之前的外傷,一個女流之輩哪裡抗得住,那是必死之局。

  他不知道方初晴為什麼挨打,之前春花送消息時被人為的耽誤了,但願他來得不算晚。不管是帶兵打仗還是暗中行動,他對自己的屬下從來不會辜負。雖然之於家國大事,他要方初晴查的只是小節,可他一樣不能辜負她。為他辦事的人,他都會保護,容不得他人凌虐!

  而聽了方初晴的話,看到地上散落的銀子和銀票,他什麼都明白了。方初晴這樣愛錢,斷不可能隨便讓人搜出私藏的,想來是她調查大嫂時被發現了,有人要借刀殺人。

  “本王近年來很少過問府裡的事,倒不知道何時媽媽們也能草菅人命了!”他冷冷地問,氣勢自然與旁人不同,在場的人都噤若寒蟬,沒半個人敢出一口大氣。

  王媽媽見事敗,明白這魔頭即來,方初晴就暫時動不了了,只得硬著頭皮道,“二爺教訓得是,但是為惡不可姑息,我為大奶奶管著這個園子,不得不有點雷霆手段。若做得過了,隨二爺罰我,但這賤婢也不能縱容,否則府裡的規矩何在?”

  她故意說得義正言辭,沈瀾又怎麼會看不透呢?但一來粱竹月的情況沒摸清楚,二來他還有其他懷疑,三來關乎著大哥的面子,所以現在不適宜撒破臉。於是他先是略搭了下方初晴的脈,確定她的氣脈沒有受損,即安下了心,背負著手踱了兩步,問道,“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非要把命搭上不可?”

  “偷竊!撒謊!死不認罪!”王媽媽明知道計劃再站不住腳,卻不得不硬抗下去。

  沈瀾哼一聲道,“錢,是我賞她的。金釵,是皇上賜的。人,本王現在要帶走。”說著一指那四個行刑的婆子,“把她抬到廣武院去,若再傷,你們拿命來抵吧!”

  王媽媽上前一步,有點豁出去的道,“二爺,她畢竟還是我松風園的人,您這麼帶走她,不合適吧?”

  沈瀾理也不理,根本不屑解釋,抬步就走,那四個婆子不敢得罪他甚於不敢得罪大奶奶和王媽媽,忙不迭地抬著方初晴跟上,動作輕柔,生怕惹惱了二魔頭,自己的老命不保。

  二爺既然被稱為二魔頭,說出的話就一定做得到。他真發起威來,老爺太太也說不上話的。

  而院子裡剩下的人看著這一切,都想:方初晴肯定上了二爺的床,不然二爺怎麼會這麼護著她?一千兩呀,老天,小小一個奶娘還真有本事,把男人迷到這個地步。

  “王媽媽,攤在初晴頭上的指控已經澄清了,我想您也不會憑白地冤枉好人。”景鸞不知何時來到了後院,“至於初晴去廣武院的事……因為我院裡有上好的棒瘡藥,在那邊方便我診治,畢竟這裡全是女眷,我不能長來長往。其實,倘若二爺張口跟大奶奶要人,初晴一個奴婢,身為大嫂的,還能不送給小叔嗎?說起您沒審清楚就動了大刑,大奶奶後頭只怕還要問話,依我說大事化了為好,免得驚動了太太。”

  王媽媽被他擠兌得無語,轉移話題道,“無思無我怎麼樣了?”

  景鸞微微一笑,“大概是園時有凶氣,他們被魘住了,無礙。不過現在倒有個事要求王媽媽,請您找人把初晴的東西全搬到廣武院去,那傷不是一天半天能養好的。再撥個小丫頭,廣武院裡全是男人,只怕不方便。”說完告了個別,也離開了。

  他走不快,但沈瀾顧及著初晴的傷,走得更慢,所以他很快就追了上去。

  “這事,二爺要怎麼辦?”他瞄了一眼條凳上的傷員,“她雖是皮肉傷,但傷得很重。還有……那個人是故意耽誤了消息嗎?”

  “回頭再審,先救活了她。”沈瀾指了指毫無聲息的方初晴。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9:31

第七十章 不知所措

    方初晴醒來的時候並沒感覺到疼痛,只覺得屁屁上又麻又涼,伴隨著渾身脫胎換骨似的。恍惚間,她甚至以為挨了幾十大板的事不過是一場噩夢罷了。直到,她發現她趴的不是自己的床,而且從房間的風格上來看,一下就斷定這裡是廣武院的地盤。

    然後,她很驚悚。

    誰都知道廣武院除了二爺屋裡的,沒有其他女人,那是誰給她上的藥?絕不可能是晴翠,那如果是沈瀾或景鸞親手“幫助”她,那她的尊臀不是給人看去了?天哪,若真如此,那真是沒臉見人了!

  還好,她正胡思亂想,有個人推門進來了,卻是維維。

   “姐姐,你醒啦!”維維又驚又喜,“阿彌陀佛,你足足發了兩天高燒,人事不知,我還以為……還以為……”

   “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我這樣的人且死不了呢。”方初晴安慰道,隨即又有些緊張,“你怎麼也在這兒,不會是大奶奶因為平時我們關系好,連你也攆了吧?”維維是家生怒才,一人倒霉,全家跟著受牽連,倘若因為她而連累牟家,那怎麼是好。

   沒有。”維維小臉一紅,明顯是興奮的,“景爺說姐姐得有人侍候,二爺就把我要了來,姐姐的東西也全數搬到了這邊。往後,姐姐和我就是廣武院的人了!”

   什麼?方初晴心裡一驚,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不過,她和松風園簽的是一年的賣身合同,那個可以隨便轉移給別人嗎?她不熟悉大江律,因此很迷惑。但想想,跟著沈瀾雖然不太自在,好歹生命安全還能保障吧?

   “誰給我上的藥,換的衣服?”她還是問一下才能安心。

   維維捂嘴笑,”自然是我啦,難道還是二爺?”說著,臉上又飛上兩朵紅霞。

    方初晴不禁歎氣。這娃,就這娃,將來可怎麼辦?維維本來就暗戀沈瀾,天天逮機會往廣武院跑,現在可以明正言頂的待在這兒,如果芳心深陷可怎麼得了?那會誤了一生的。

   “你說我昏迷了兩天?”她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維維點點頭,“景爺說姐姐是急火攻心,外加棒瘡之毒才病得人事不知的,等撥了火毒,再施針行氣就會好。當時二爺還說:這女人氣性這麼大,可了不得了。”說到這兒,嘻嘻笑了起來,“二爺皺著眉又無柰的樣子可好看了,姐姐是沒瞧見。”

   沒瞧見最好,否則她會因為沈瀾遲到,現在還說風涼話而失去理智。不過……

   “我昏迷了兩天,無思無我怎麼辦?有沒有餓到?找了奶娘沒有?他們肯不肯吃別人的奶?”她一連串地問,心都揪了起來。

    維維一聽這話,歎了口氣道“這事本想瞞過太太,但三奶奶說漏了嘴,太太很生氣。說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姐姐是不是犯了錯,也不管皇上是否說過與姐姐沒有瓜葛的話,畢竟得給皇上一點兒面子,怎麼說打就打,說罰就罰。再說,也不問問清楚,現在冤枉了好人,傳揚出去,於深府的名聲有損。為了這事,太太要攆王媽媽出府,永不再用,若不是大奶奶跪求時吐了血,肯定不會輕饒的,現在罰了王媽媽禁足三個月,革了一年的月例銀子。不過二爺也挨了訓,太太罵二爺的賞賜沒有規例,這麼大的數目隨便扔給下人,結果憑白惹出禍事。”

   這算是還她一點公正嗎?肯定是王媽媽把所有責任全攬上自己的身上,梁竹月這才沒事吧?吐血?吐得好呀!什麼時候梁竹月的真面目才讓人全看透呢?

“小世子和小少爺……”維維支支吾吾地道,“兩天來就吃點菜泥和蛋黃類的畏食,真是奇怪了,他們就是不肯吃別人的奶,這兩天明顯瘦下去了,哭得都有氣無力的。王婆子現在馬不停蹄地找新奶娘,也不管出身身份了,只要小世子和小少爺肯認就成。太太……也急得頭疼。”她說的王婆子不是王媽媽,而是松風園裡的另一個姓王的,也就是麻婆。

   方初晴一聽無思和無和餓著,哪裡黨政軍躺得住,掙扎著就要爬起,可別看她一動不動時身子不疼,也不知景鸞給她用了什麼神藥,但這麼一折騰,卻疼得她輕叫了起來。

   “把無思和無我給我抱來,我側躺著也能喂。”她額頭冒汗。

   “唉,姐姐別管那些了,先喝了這碗藥,在藥爐子一直溫著呢。”維維勸道。

   “把藥拿走,大人吃了藥,奶就不能給寶寶喝了!”方初晴心疼無思和無我,又想起兩匹小馬不知道有沒有人喂,如果現在不長膘,有可能過不了冬。

    她見維維猶豫著不動,立即急了,顧不得身上鑽心的疼,努力爬起來,維維自然上來陰攔,正在二爭執的時候,門外有人咳嗽了一聲。

    “是二爺。”維維又驚又喜,輕輕把方初晴按回床上就跑去開門。顧   門開外,沈瀾負著手走進來,他想關懷一下某傷員,又感覺有些別扭,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結果,只是自行坐桌邊一言不發,看也沒看臥在床上的某人一眼。

    方初晴簡直無語了。

    她這好歹也算工傷好當了?再者,還因為他救援晚了,才導致她傷成這樣。現在他是什麼態度?一瞬間,委屈、生氣、不甘、穿越以後被強行抑制的驚恐不安、謹慎小心活著的窩囊、被傷害的自尊、最重要的是心疼無思無我、擔心萌萌和桃桃,使她不禁悲從心中,忽然放聲大哭。

    這一下可以把沈瀾驚到了。

    他不是沒見過女人哭,事實上很多女人對他落過淚。但每個女人都在他面前試圖哭得動人美麗,頂多是溫柔的低泣,哪有像方初晴這樣的。

    他向來不會安慰人,何況是女人,方初晴這一突然的舉動令他不知所措,在占場上處於絕對劣勢時都沒客以慌過。他站起身,徒然伸手在半空中,卻不知怎麼辦才好,也不知要說些什麼。最後靈機不動,干脆跑出了房間,片刻後又轉了回來,手裡抓著一大把銀票,放到方初晴的枕頭上。

   “你這是干什麼?”方初晴情緒暴發過了,心裡敞亮許多,抽抽噎噎地又問,很是納悶。

   “你不是喜歡銀子嗎?”沈瀾居高臨下的望著淚跡未干的方初晴,“我想你看到這些會高興。”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19:40

第七十一章 暗中的恨意

    方初晴哭笑不得,不明白他這算是哄人高興招數嗎?

  據目測,這些銀票全是大額,這麼一把估計有十幾萬兩之多,真是有錢人呀,想用錢咂死人嗎?不過她想了想,伸手抽出一張一千兩的道,“我從不占人便宜,可也從不吃專職,咱們一切按約定辦事。”

   當初他們有言在先,她為他辦事出了差錯,他必須救她。雖然這回是救了,但來得這麼晚,讓她一條小命去了半條,應該算違約,罰雙倍銀子是應該當。不過因為維維在場,她不好明說,好在沈瀾完全明白。

   他望著眼前的女人,心裡有奇怪的感覺。

    被人用重手法、耍著花樣打板子,男人都受不了,卻聽說她竟然一聲沒吭,那麼倔強、那麼硬氣。可前一刻,卻又哭得那麼無助,令人忍不住心軟。現在,馬上露出了市儈氣,可又不貪圖他的巨額賞賜,只拿自己應得的一份,大方爽朗、不卑不亢。其實她隨便拿著最大額的一張,他也不會介意,但她身上這種氣質卻令他有些佩服了。

   “你還要什麼?本王自會依你。”他不喜歡內心忽然變得柔軟的狀態,於是又擺起了架子。

    方初晴望著深沈瀾,見他的眼睛根本沒看向他,一臉眼高於頂的傲慢勁兒,不禁有氣。不過她現在有求於人,只得放低姿態道,“求你讓我繼續當無思無我的奶娘,還有我想聽聽桃桃、萌萌的情況。”

    這女人有良心。

    沈瀾想,但表面上卻皺眉道,“你想回松風園?”

    “不,只求二爺和太太說一聲,每天派人把無思無我抱過來一會兒就行。這也是為他們好,倘若他們不認別人,難道要餓死嗎?他們才半歲,斷奶還太早了點,會影響將來的身體發育的。”這樣一來,以後和無思無我相處,就不會避諱梁竹月了吧,有了獨處的空間自然更好。

    無思無我是沈瀾的侄兒,他自然也是心愛的,因此才一聽這話就非常同意。其實他耳力好,剛才在屋外已經聽到了方初晴和維維的對話,但他故意沉吟了一下才道,“明天我去回了太太,再做定論。至於你,可要想清楚,這藥只外敷、不內服的話,好的自然慢,你也要多受些苦楚。”

    “我不怕痛的”方初晴急切地想說服沈瀾,“桃桃和萌萌怎麼樣呢?”

    “每天暴躁難安,好在這些日子它們與我也建立了聯系,倒還吃東西。”沈瀾淡淡地道,“若你在意它們,就快些好轉,親自去看看好了。”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和來時一樣突然,半句貼心的話也沒說。

    而方初晴發了兩天高燒,如今折騰了一陣,身子累極了,喝了點維維一直煨的粥就又睡了過去,並不知道有三個女人一直站在走廊的奶影處,死死盯著她的房間。

    “小姐,二爺讓那女人住在書房的隔壁呢,居然還親自探病去了。她有什麼好?長得連小姐的一根手頭也比不上。”一個丫頭憤憤不平地說,“我從松風園那邊打聽到的消息,聽說是她偷了一千兩銀子,二爺卻給她作證,說是賞她的,這話誰信!”

    “哼,反正我是不信。誰知道那浪蹄子使了什麼狐媚的招數!”另一個丫頭道,“上回小姐病了小半個月,二爺也沒露上一面,也不許小姐住在後院,只能住在偏院,可見爺們兒的心要是偏了,就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小姐……小姐……您去哪兒?”那被稱為小姐的人也不回話,慢慢步出後院,向院外走去,正是晴翠。

  當她看到沈瀾進入方初晴的房間那一刻,心裡妒忌的火都快把她的全身燒著了,再看到沈瀾慌慌張張跑進書房,手裡拿著一大疊類似銀票的東西又回到那女人那裡去,她絕望得直想站進去殺人。

  那個男人,在女色上名聲極為不好,還風傳他對女人惡劣。但實際上,他只是不動情,對身邊的女人卻很是慷慨大方、甚至在某方面算是尊重的。還有他的英偉、他的功業、他的堅強,哪一樣能不讓女人動心呢?尤其是她這種生於醃髒之地,看慣華麗的虛情假意的軟弱的醉生夢死,怎麼會不為這樣的看似生硬、實則高貴的男人著迷?

    他每一個女人必事先說清楚,不會長久、沒有結果。倘若走,必贈送大筆金銀,好好安置。很多風塵女子願意跟他,因為他有錢、有貌、夠男人、就算分手也斷得干淨利落,沒有牽掛,而且身體強壯,能帶給女人無盡歡樂。就算沒人能融動他一點內心,至少還可以借機跳出火坑。畢竟,右師王要的女人,全大江國的色欄院,有哪個媽媽敢攔?

    可她是真愛上他了啊!自從他跨馬從畫屏門前經過就愛上了他。就算她是低下的女子,難道就不能有自己的夢想?所以她大膽地在他出征前攔馬,她覺得這番不顧一切、這番獨特的勇敢,會令她顯得與眾不同,會讓他哪怕有一點點動心。

    但是他沒有。

    那也無所謂,她只想留在他身邊,她知道自己這出身只能做個妾室,她不爭,只想要份寵愛罷了。

    沒想到,她的百般嬌媚、萬種風情還沒牽動那男人一絲一毫目光,就半路殺出個奶娘,搶奪了那男人所有的注意力。

    她怎麼能甘心,怎麼能忍耐,怎麼能不恨?妒忌,如一條毒蛇,啃噬著她的心房,她寧願那男人目中無人,也不願意他眼裡的人不是她!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了深府的玻璃花房,望著滿棚的金邊瑞香,那花姿平凡,但卻以香味深烈而氣蓋群芳、被稱為奪香花、或者花賦的花朵,忽然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想把那搶 了她恩寵的女賊踩到泥裡,踐踏至死。

    一個嫁過的女人,憑什麼要奪走她無比期盼的東西?早在畫屏院她就學會了一件事“誰檔她的路,就毫不猶豫的除掉誰!

    她咬牙切齒地想著,突然看到有人向她走了過來,身姿娉婷柔弱,正是大奶奶梁竹月。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0:03

第七十二章 試探
  
    因為躲避不開,她心情雖然不好,卻不是擺出謙和笑意,上前打招呼。

    “原來是廣武院的晴翠姑娘。”大奶奶笑得如沐春風,一點架子也不搭,“廣武院新進了人,晴翠姑娘不跟著忙活,倒有閒情來賞花呀。只是此時不是瑞香的花期,姑娘來得雖早,卻什麼也看不到。不過也幸好很多花的花期與瑞香不同,否則還有什麼花能蓋過它的香氣出頭呢。”

    她貌似說花,但言語間卻頗刺晴翠的耳,似乎是在以花喻人。

    晴翠微微一笑,“香味再濃也會散的。若說花貌,沒有那番天姿國色,終是凡花。”

    “可惜,凡花入名眼。有的賞花人就是愛這瑞香的香氣,說它是祥瑞之花呢。”大奶奶不鹹不淡地道。

    晴翠垂下目光,掩飾惱火和怨毒,轉移話題道,“大奶奶可也挺閒在,聽說最近身子不大好,又讓新進廣弄院的那位氣了一回,應該在屋裡好生將養才是。現下已經入了秋,再好的花也觀不得了,何必再出來?”

    指桑罵槐,她在畫屏院中早學得精。不就是暗諷她不入二爺的眼嗎?那她這大奶奶又如何?雖說才二十三、四歲,畢竟死了丈夫,已經算是入秋的花朵,早失了那份妖艷,還來夾槍帶棒的挖苦她嗎?笑話!

     “秋高時節,真正的名花只有名士才會欣賞,那份孤芳自賞的雅意,尋常人哪懂得。”梁竹月笑得溫柔嫻淡,“不過我也聽說,晴翠姑娘前兩天掉進了廣武院的朋石池裡,才及腰的水,姑娘卻‘恰巧’嗆暈過去了,是不是?沒耽誤二爺重要的事吧?”

    聞言,晴翠心頭一凜,不禁望向梁竹月。

   她,不是知道了什麼吧?那件事那麼秘密,她又是怎麼知道的?難道重金賄賂了底下的人,得到了消息?按說她一個寡婦,就該好好守在院子中,享受大爺沈沅和一對雙生子帶給她的榮華安穩,為什麼那麼多事呢?難道她對二爺也有想法?

    聽說,在她嫁人之前,和二爺、皇上和去世的大爺全是認識的,算得上青梅竹馬,只是因為二爺是庶出,所以才擇了大爺為婿。雖說這只是傳言,不可盡信,但看她今天的表現,實在令人懷疑其中還有內情。

    “大奶奶到底要說什麼?”晴翠干脆挑明了說,再不耐煩和梁竹月繞彎子。

    她要對付的是敵人,是那個姓方奶娘,而梁竹月既然知道了什麼,她再裝白癡還有意義嗎?

   “那天我教訓那個偷錢的賤人,本是關好園門的,但三奶奶的丫頭春花還是借機去廣武院報信了,對嗎?”梁竹月慢悠悠地說,表情安詳,就像聊家常一樣,一點也顯不出當日的殘酷和凶險。

    “大奶奶怎麼知道?”晴翠更訝然。

   “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梁竹月說得高深莫測,但一字一句,卻令晴翠不禁心驚肉跳,因為這話明顯是暗指她的落水事故。

    “那大奶奶……要怎麼辦?”她心虛,於是問。

    那天春花花確實急急地來報信兒了,說要二爺快去松風園救方初晴。剛好,她正無聊地在院子裡逛,就攔下了春花,說二爺正睡著,她會親自把話傳過去。

   而那時她還沒想出整治方初晴的辦法,忽然有人替她做了,她驚喜還來不及,怎麼會相救?倘若一頓板子板子了那賤人,於她更是極有利的。所以,她當然不會傳話兒。

    不過她怕事後二爺怪罪,必須給自己想個脫身的方法,於是她用苦肉計,假意落水暈倒,耽誤了消息的傳送。怪只怪春花太多事,從廣武院走後,又跑去流心院去告訴了景鸞,他們二人這才能趕去松風園。

   事後二爺對她的落水事故不是沒懷疑過,但她委曲求全的模樣讓他不能確信。他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男人,可也從不冤枉別人,這事就暫且放下了。她只希望此事再沒人提起,時間長了就會被淡忘。但現在大奶奶這麼說,就算沒證據證明她是假事故,只要多句嘴,她就可能被轟出府,今後再也不能接近自己深愛的男人了。

    “大奶奶……”她見梁竹月不說話,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幾分。

    “這是我二弟的事,我是不過問的。”梁竹月以微笑掩飾鄙視, “不過,我不想他在身邊放些手腳不干淨的女人,畢竟他是我丈夫的親弟弟,也是我的家人,我不能放任著不理。”

    抓住人的把倆太重要了!

    聽說出身青樓的女子從小就被訓練察言觀色,尤其這種頭牌姑娘,肚子裡全是彎彎繞。可看來畫屏院的教育很失敗,晴翠以這樣的心機才智,還想算計別人嗎?不把自己賣了望洋興歎錯了。對了春花去報信兒的事,她不過是試探性地問問,哪想到這賤貨一下子就露了餡。

    晴翠也不想想,她怎麼會知道春花去報信的事呢?廣武院被景鸞治理得幾近軍營,哪能這麼輕易打探到重要消息。從廣武院中流傳出來的,只能是些無傷大雅、任人笑的風流韻事或者奇談怪論。比如誰和誰在馬廄很親近、誰笨手笨腳的跌倒了半人高的水石池中,居然就暈了半天,等等。

    一切,不過是她的推測。畢竟瀾二來得太蹊蹺。再仔細想想當天的情況,田玉清身邊一直跟著的春花卻不在,而之前王媽媽看到春花是在的。所以她猜報信兒的人是十之八九田玉清派的,今天拿來一說,立即被晴翠間接證實了。

    而落水事件和瀾二救人來晚了兩件事一聯系,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嗎?

    可瀾二為什麼要和她做對,之前他對她不是一向非常好嗎?為什麼方初晴來了就變了?那天他再晚來一步,方初晴小命就不保,那時就算皇上怪罪,了不起責怪她一番,也不會動她一根汗毛。可她的心腹大患除了,她最憎恨的眼中釘、肉中刺死透了,妄圖發現她秘密的賤人不存在了,以後就都是高枕無憂了。

    現在,那姓方的賤人以為躲在廣武院就安全了嗎?哼,打不死她,至少也得讓她再得不到瀾二的垂青才行。男人,不管八歲還是八十歲,都是喜歡漂亮女人的,一個丑八怪,誰還會護著?

    仇恨能讓人變成魔鬼,女人尤其是。而晴翠不夠沉著卻足夠愚蠢,再加上排異已時夠心狠手辣,倒是個做“好刀”的人選。

    她之前想利用松風園除去方初晴,可曾想過有一天會為他人施行借刀殺人之計?

    “我希望你注意方初晴的動靜,逮到她做錯事,立即來報我,我回了太太攆他出去。哼,她迷了男人的心,不過是憑著那張臉嘛!”

    這一句話,前半句話是假的,唯有最後半句才是重要。但願,這愚蠢的女人能明白!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0:12

第七十三章 給自己找活兒            

    方初晴在廣武院養傷的日子,居然是進入沈府、甚至說重生之後最快樂輕松的日子。

    不用辛苦勞動、不用提心吊膽、不用謹小慎微的討好別人,不用注意言行、不用連大笑也要忍著、每天以養病之名胡吃悶睡、有專人侍候、跟無思無我相處的時候沒人監視。

    別說,她這種狀態真像被包養的二奶,府內的謠言更多了。大家都說,這回二爺可破了例,屋裡的還放著一個晴翠呢,就把無思和無我的奶娘弄上手了,打破了他身邊只留一個女人的習慣,想不到一個殘花敗柳的女人有這麼大本事。

    當然 ,沈瀾在女色上的名聲又差了些,成了葷素不忌的反面典型。可實際上,她和沈瀾之間純潔得不得了,平常話都很少。

    不過這樣一來,她和無思無我的感情卻更深了。畢竟人非草木,何況母愛是女性天生,每天都無拘無束地見兩個寶寶好幾次,還進行親密的身體接觸,又是抱又是親,使她真的對寶寶們生出了母親一樣的感情。要知道奶娘也是娘呀。

    還有,身為女性,在廣武院有一項絕好的福得:那就是每天都有美男在眼前轉來轉去,眼睛很幸福。

    沈二和景鸞自不必說,那是不同種燈的人間極品,其中一個還隔三差五就來詢問她的傷勢,態度溫柔親切,且有部分身體接觸(就是診脈啦)。另一人態度差點,扔大把銀票哄人事件後,只偶爾探望一下因公受傷的她,坐不到五分鍾就會走,就像是應付差事似的。

    除他們外,還有些府兵們,包托沈二的貼身護收也常來常往,大概是重生前看的小受太多了,偶見英武挺撥、陽剛氣十足的男人們,只覺得個個都帥。

    就這麼過了將近兩個月,在景鸞的獨門傷藥的神奇療效下,她屁屁和腿上的傷已經完全痊愈,而且光滑如故,一點巴痕也沒留下。時節,也進入了寒冬臘月。

    可能因為窩在沈瀾的地盤,方初晴莫名其妙地覺得很安全,漸漸的防范意識變得薄弱起來。這天,她喂完了無思無我,哄著他們在火炕上玩了好一會兒,看他們咿咿呀呀地抓撓著看不見的空氣、像小魚一樣吐泡泡,、像小烏龜一樣翻身、又像小狗一樣爬來爬去、最後累得躺著不動,不禁哈哈大笑,引得隔壁房間的沈瀾也過來了。

    “二爺,有何貴干?”方初晴心情好,所以綻入著一個大大的笑容問。

    “你太吵了!”沈瀾故意皺著眉,顯得很不耐煩似的,但人卻晃到床邊,帶著略略厭惡的神色,居高臨下地看無思無我,“在本王的廣武院是嚴禁高聲的。

    方初晴根本不理會這責備,因為她知道沈瀾其實很愛這兩個倒子,他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感情,而且有點怕這兩個小家伙罷了。

    於是她走上前,拉著沈瀾的手,輕輕搭上寶寶一直往上抓的小手上,”你這當叔叔的就笑一笑,摸一摸我們唄。瞧,他喜歡你哪。”

    沈瀾一臉不樂意地別過去,可腳下卻沒動,而寶寶一抓到他手指,立即送到嘴邊去啃。此時寶寶們八個月大了,已經萌生出了小牙,大概牙床癢吧,咬得比較用力。但沈瀾卻並覺得疼,他覺得怪怪的癢癢,感覺指尖被吮吸著,手指上全是口水,最後連心也酢麻起來了。

   “快把他弄走,他明明討厭我。”沈瀾有點氣急改壞地說,不敢抽回手,怕傷到寶寶的嘴。

    “他是喜歡你。我家無我可傲慢了。不喜歡的人一近身就哭叫個不停。真的,不騙你,到現在我只見過他咬你和我和手,還有青枰嫂子還延慶大娘,都不甩別人呢。”立初晴走上前,把沈瀾的手輕輕拉回來。

    沈瀾看著手指上晶亮的口水,心頭有異樣的感覺。這個奶娘太沒規矩了,居然拉他的手,而且動作這麼自然,完全沒有綺念似的。那他也不能表現出介意,否則倒顯得小人又不大方了。而寶寶……怎麼還是這麼軟?不是骨頭有問題吧?

    “你怎麼知道他是無我?”他很納悶。

     方初晴一笑,“看在二爺對奴婢不錯的份兒上,我就告訴你一個人所不知道的秘密,連他們的媽媽也不知道的秘密哦。無思有表情的時候會挑左眉,無我會挑右眉,不信你看。”說著呵兩個寶寶的癢。

    兩個寶寶咯咯笑著,嘴裡發出無意思的單章節。沈瀾上前一看,果然發現了這個規律,心裡高興,猜測疲乏,“也許是無我知道我要把王爵傳給他,所以才喜歡我。”

    “哎喲,寶寶就和小動物一樣,喜怒哀樂是憑感覺的,哪有那麼多心機”沈瀾對嬰兒的無知,令方初晴哭笑不得。

    這是這麼多日子來,很少看到的沈瀾可愛的一面吧。對著兩個八個月大的寶寶,他緊張得不行,可偏偏非要端過右師王高傲且無所不能的架子來,好搞笑。

    兩們看護媽媽每回都被安排在外院,剛才維維追著滿床爬的寶寶跑,弄髒了衣服,這會兒去換了,現在房間中就他們兩個,所以他才說出什麼承爵的話,反正她也是偷聽過的人,不用顧忌。

    可她知道得這麼多,將來會不會因此而倒霉呢?  

    正想著,見沈瀾要走,連忙道,“二爺別走,多陪無思無我一會兒吧?”

    上個月,沈瀾因刺殺皇上事件而增長門思過的期限到了,所以他目前已經開始處理政事,還要抽空到軍營練兵,每天忙碌非常。大概是看到他疲憊的樣子,方初晴動了惻隱之心,想讓他放松一下。要知道愛護老板就是愛護腰包,特別是沈瀾這麼拿錢不當錢的(好聽點兒說,是慷慨)。

    沈瀾猶豫了一下,想破下心腸離開,卻又真的有點捨不得這對寶貝侄子,於是遲疑地坐了下來。不過他因為手中沒事做而有些別扭,正好一轉頭,看到桌子上有瓜子,對著方初晴一指,嘴裡蹦出兩個字,“幫我剝殼。”

    方初晴一愣,還以為他說的是螃蟹,待看到他指的是瓜子,不禁氣不打一處來。瓜子不就是自己磕嘛,要剝什麼殼,看來人不能好心眼兒,看他可憐,想讓他放松一下吧,倒給自己找了活兒了。

    不過主子爺說了,她這為奴為婢的只好照辦。可氣的是,她費了半天時間才剝了一小碟,沈瀾卻一揚手,全部倒進了嘴裡,眨眼就吃沒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0:22

本帖最後由 Cardea芯 於 2011-12-13 19:21 編輯

第七十四章 相約晚上

    再看無思無我,累了就睡,沒心沒肺到一定程度了,根本沒有保護奶娘不被二叔剝削的覺悟。

     一時之間,房間內沒有人說話,只有寶寶們均勻的呼吸聲,沈瀾的手指輕叩的聲音,還有方初晴捏開瓜子皮兒的聲音。

    此晴此景,令方初晴忽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如果自己將來嫁到這麼帥且有本事的老公,生了這麼可愛的寶寶該多好。不過她很快就甩開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因為她知道從沒有好事找上過她,她也不該太期望了。再說,以她來歷不明且已婚有子的身份,被爺收在房裡都是天大的恩典似的,就不用奢望名媒正娶了。而她的自尊,絕不允許與人敬且偷情或者為人婢妾。

    這麼想著,她安靜了下來,認命地剝瓜子兒仁,湊足一小碗,就悲摧地看著那個可愛的男人大馬金刀的全數倒進嘴裡,一瞬間消滅她好半天的工作成果。

    沈瀾也不說話,與方初晴彼此沉默地坐在床前,這喜新厭舊 睡得正香的無思和無我,只感覺心裡懶洋洋的很舒服,體會著從沒有經歷過的平靜安詳,也沒意思到時間慢慢流逝。他手頭有許多事做,之前不過是過來看看,沒想到卻在這小而溫暖的房間內逗留了許久。

   方初晴的房間被安排在他書房的隔壁,當時是為了景鸞診治傷號方便,後來他開始喜歡旁邊有人聲,特別是寶寶的聲音。而那房間內本來只有一張美人榻的,後來添了不少家具,天氣驟冷後又提供了不少無煙無味的上好田炭。

    其實他磁邊習慣了寒冷,除非下雪天,否則極少用炭盆的。

    可這個女人來了之後,麻煩事逐漸多了起來。後來她又說再無煙無味的木炭也可能熏到無思無我,不能燒太多,因為寶寶的肺很嬌嫩。可是室溫也不能低,不然可能凍到寶寶們。於是他只好找人在房間內盤了火炕,每天派人燒炕,這倒讓他有了回到了北方馬場的感覺。

   “咦,到了溜馬的時間了吧?”方初晴突然打破沉默,抬頭看了看鍾表,“這可是大事,馬雖然是有靈性的動物,但畢竟不是人,想要人馬合一,必須盡早訓練,而且不能間斷哦。”大江國就是這好,有鍾表、有玻璃,雖然也有掛門簾的習慣,但因為窗子大,冬天門雖緊閉也很明亮。

    想到這兒,她抬頭去望窗,同時沈瀾也站起了身,結果兩人一起看 到晴翠正站在窗外。

    沈瀾立即皺了皺眉。

    早應該把晴翠送走了,她在他身邊待得時間太久,再不讓她離開就會有麻煩。只是上次的落水事件他還沒有查清楚, 這些日子又忙得很,沒時間安排她的後路,倒耽誤了。

    窗外的晴翠看到自己被發現了,立即推門而入,姿態優美地施了一禮。她鼻頭紅紅,臉兒卻白得很,顯然在外面站了很久,凍了個透。

    真有病,干嗎偷窺?難道以為沈瀾與她有奸情嗎?方初晴無柰地想。

    “什麼事?”沈瀾很冷漠。

    “青蘋嫂子和延頭大娘說,小世子和小公子該回松風園了,今兒待的時間格外長,怕大奶奶擔心。可是她們沒得二爺的允許,不敢進到內院來,所以叫我來回報一聲。”晴翠柔聲細氣地說,只憑聲音也能迷倒不少男人,可惜眼前的人不解風情,她這番風姿有如茉莉花喂牛。

    沈瀾聽她又是為別人傳口信,不禁再次想到方初晴被打那回的事,他不是多疑的人,可是他不能容許身邊有說謊者存在,既然落水事件無法查清,不如眼不見為淨。

    “叫她們進來吧。”他心裡做了決定,“晚上……本王會去你那兒。”

    短短一句話,把晴翠美得夠嗆,卻把方初晴雷得夠嗆。

    對於晴翠來說,科算是喜出望外。只有她自己知道,雖然她進了沈府,擔了個右師王女人的名頭享受著虛假的寵愛,但二爺卻從沒碰過她。最近一個月,更是連她的屋子也沒來過。今天,或許這身襯托柔弱氣質的白色皮裘合了二爺的眼,所以才愛相約,只要晚上她有本事讓二爺上了她的床,從前媽媽教過的那些招式就全能使出來,以後二爺就會想著她的好處,心思哪怕放在她身上一星半點也好。

    她覺得自己可以迷倒任何男人,所需的不過是機會而已。而今天,也許機會來了。一個強壯的男人這麼久沒招女人到屋裡,只怕是很需要的。

   而當初晴聽到這番話,感覺被雷擊得半邊身子都麻了的同時,還有點不好意思。拜托,你打算晚上艾克斯艾克斯歐歐,為什麼非同著我他媽一個純潔人的面說?這多尷尬啊。

     萬一她晚上睡覺時無意中想到那邊臨幸的場面恐怕會別扭得睡不著的。萬一以後見了他,就聯想起他光身子的場面怎麼辦?不是她好色,是真的……有這種可能。

    這個沈二真是極品,這種有性無愛的生活他過得愜意,那那些女人怎麼受得了?她詛咒他精盡人亡。

    不過沈瀾並沒有牡丹花下花的打算,當天晚飯後他施施然來到撥給晴翠住的小院裡,發現她臣房內紅燭高燃,到處熏得香噴噴的,整個房間都經過了精心的布置。

    “二爺,您來啦。”晴翠迎了上來。

    她今天用心打扮過了,化的是如今最流行的蝴蝶妝、梳著驚鵠髻、穿著玫瑰紅蹙金雙層廣綾鸞袍,配縷金百花雲緞裙和錦紅蝶紋束衣,腳下著粉紅花羅雲頭鞋。知道沈瀾不愛女人多戴飾物,只一支金累絲嵌寶石點翠步搖、一幅金鑲紅寶石的耳環、一對金銀纏絲雙扣鐲,顯得即華美又不累贅。

    她自信這模樣可以迷倒眾生,冰算二爺出了名的有義無情,想必也會動心。

    事實上,沈瀾心裡是產生了一絲猶豫。誠然,他對晴翠沒有特殊感情,但做為一個男人,當一個女人對他如此隆重接待時,總不好意思這時候談要送她離開。

    可他轉念又硬起心腸。當斷不斷,必然會亂,他既打算此生不娶,那麼就絕不和女人拖拖拉拉。假如他態度溫和,或者今天不把事情辦妥,讓晴翠有了其他想法,又是何必?

     於是他坐下,晚了口晴翠親手奉上來的茶,就問,“對今後,你有什麼打算嗎?想在哪兒生活?”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1:22

第七十五章 一碗湯面

    一時之間,晴翠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歡喜之下還以為他是破開荒和她聊天。但很快,她就意思到二爺今天不是來和她鸞鳳和鳴的,而且要送她走!

    “爺,你別趕我走!”大驚之下,她跪倒在沈瀾身邊,手搭在他的膝蓋上,眼淚奪眶而出。

    “晴翠,你也知道,本王雖然有很多女人,卻從不與她們產生瓜葛,不會留一個女人在身邊很久,但從不會虧待她們。”沈瀾皺著眉頭道,“你是聰明人,不要糾纏不休。告訴我你想生活在哪兒,雖然我們沒有過床第這歡,但你既然名義上做過本王的女人,本王就能令你後半生平安富足,婚嫁自便。”

    “二爺,求您了。我想留在您身邊,哪怕做個小小的婢女也行。”晴翠雖然知道有這一天,卻一直覺得自己有可能是例外。她曾經想過,二爺不碰她,說不定是一份尊重,那周公之禮是留著正式納她為妾時才做的。每當她客觀想時,其實自己也不太相信,但她說服自己相信。

    騙自己,總是一件很愉愉的事情。

    “我要女人,但不要心上人,這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沈瀾說得無情。

    “可是我沒成為您的女人!”晴翠哭叫,“為什麼別人可以,我卻不行。我敬幕二爺是個英雄,這才不顧臉面,當街攔馬,可二爺為什麼不肯著顧我呢?是我不夠美貌,是才華平庸,還是不夠溫柔?”

    “是因為你開始就有情,耍 地是本王絕對不需要的。其他女人都明白,做我的女人只是交易,事前事後兩不虧欠,而你不明白。”

    “那您當初為什麼收下我?”

    “因為皇上多事,本王好歹得給皇上一點面子。”沈瀾冷漠地道。

    他從不找良家女子就是這個原因,他不染指這個清倌人,回京後忍耐著某些需要也是這個原因。可他是政黨健康的男人,特別是在殺伐征戰後,就更需要在女人那裡得到發洩,但他不想愛上任何人。

    一次折磨,一次背叛就已經夠了。再想想他的身世,他夠上加夠!強大的力量才是他唯一必需的。

    “皇上?難道只是因為皇上?您難道看不到我努力成為您的女人嗎?哪怕只有一夜,哪怕您過後忘記了我是誰也沒關系。求您看看我,哪怕只有一眼!”

    沈瀾閉上眼睛,掩飾著不耐煩。

    江無憂給他找了大麻煩,將來他必報復,也扔給他一個麻煩。如果當時他不當場收下晴翠,姓江的面上無光,晴翠的艷名也完了,他這才勉為其信,可到頭來卻給自己出了難題。

    “想清楚你有什麼要求,明天告訴景鸞,他會幫你辦好。”他站起身,再不願意糾纏。“三天內,你必須從沈府內消失。”

    “是因為方初晴對不對?您有了她,就不要我了!”晴翠撲過去抱沈瀾的腿,卻被輕巧地甩開了。

    然後,那個她深愛的、深深崇拜的男人頭也不回地走了,一個字也吝於說,史只留下絕情的背影給她。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深身冰冷,可心裡卻好像有一把火在燒。沈瀾的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偏執的以為就是方初晴剝奪了她留在右師王身邊的機會,否則她無法想象一向自傲的條件會背棄她。為此,她怎麼能甘心,又怎麼能容忍作為名滿和政城的第一美人的自己,輸給一個奶娘?

    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憑什麼二爺愛那個女人而不愛他?憑什麼他可以跟那個女人坐在一起磕瓜子,卻不願意跟也多說一句話?難道就是為方初晴是殘破這身,而她至今還冰清玉潔嗎?難道就因為方初晴容貌明艷,而她卻是另一種清雅之姿?

    她迷了男人的心,不過是憑著那張臉嘛!

    妒忌,令晴翠發起狠來。完全喪失了理智,起了魚死網破之心,大奶發那天在玻璃房的話再度從腦海中浮現。之前她不是沒想過要除去方初晴這個威脅,但她真的怕二爺,所以一直沒有動手。現在,她失去了一切,還有什麼可怕的?但……是要怎麼做呢?

    沒人知道,在這個寒冷的冬夜,一顆陰狠的心正被黑暗所埋藏。

    而做為目標的方初晴更是完全不知情,照樣過著普通且平凡的日子,一心等合同期滿就離開沈府、離開江國,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去。

    第二天早上,她喂過了奶,送走了無思無我,早飯沒吃就跑去馬廄喂馬、刷馬,還帶著桃桃、萌萌溜一一小圈。沈瀾最近實在是太忙,天沒亮就出了門了。所以她多陪了小馬寶寶一會兒,到中午時餓得前胸貼後背,一進後院就嚷嚷,讓維維給弄點吃的。

    “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了呀。”維維有點為難,“姐姐沒吩咐我留飯,我以為姐姐像往常一樣,在馬廄那邊吃了呢。”

    “因為今天那邊吃牛肉面燴扁豆,你不愛吃那玩意。”方初晴垮下臉,“要不你上廚房看看,有冷饅頭和鹹菜給我拿點也成呀。”

    維維應了一聲就去了,很快就轉回,但卻不是一個人,身後跟著娉婷裊娜的晴翠。

    看到她,方初晴緊張謹慎了起來,因為晴翠對她很有敵意,現在來找她,但願不是又來找茬。

   “姑娘有事?”她走上前問。

    “我到廚房時,正看到晴翠姑娘親手煮湯面。”還沒等晴翠開口,維維就搶收著道,“聽說我要給姐姐找吃的,就說面煮多了,要給姐姐送一碗來。我想晴翠姑娘是嬌慣人,姐姐哪擔待得起,就說不用了。可晴翠姑娘非要如此,我就不好意思攔了。”因為沈瀾的關系,維維是極討厭晴翠的,所以說話有點不客氣。

    方初晴見晴翠一臉尷尬的,甚至臉兒蒼白,有點炫然欲泣的樣子,不禁有些不忍。她雖然不喜歡這年紀輕輕卻老於世故訴女孩子,但畢竟沒有深仇大恨,不想鬧得客以僵。於是連忙道,“晴翠姑娘一番好意,維維是怕麻煩了姑娘。”

    “這是我家鄉的湯面煮法,我是想家的,這才親自下廚。”晴翠露出憂郁的神色,“可是我胃口小,吃不了這麼多,倒不是怕糟蹋了,只是煮湯面我很在行,真想讓別人也嘗嘗。”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1:36

第七十六章 毀容

    晴翠這麼說,倒引得方初晴起了點同情心。

   這姑娘雖然平時舉止傲慢,總好像什麼她都應該得到似的,可畢竟才十六、七歲的年紀,從小被賣到青樓,,混到現在也不容易。而沈瀾呢?雖說他找女人只是交易性質,但畢竟感覺上不太好,再看他一時對晴翠不冷不熱的,想想這小姑娘也怪可憐的。

    唉,人人都有一把辛酸淚啊。

    那,她就吃了這碗面吧。一來,她餓得要死,二來,不過是一碗面,也到不了吃人家嘴短的程度。將來兩人仍然各不相干,能有什麼問題?

    當然,從謹慎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的角度來說,無事獻,非奸即盜。但晴翠在面中下毒……應該不至於。她跟晴翠沒有刻骨仇恨,再說當著維維的面這樣害人,自己也會倒霉,晴翠除非瘋了才這麼做。

   人,還是不要把世界想得太陰暗了……那麼,吃吧。

    “那我卻之不恭了。”方初晴友好的笑道,時同伸出手。

    哪想到晴翠一閃身道,“就別倒手了,方姐姐在哪兒吃,我給放到桌子上就成。”

    她太過客氣,方初晴略有疑惑,不過她沒太在意,點了點頭道,“跟我進屋,外面怪冷的,聽說不得湯面冷掉望就不好吃了。”

    “我這面煮法奇怪,倒不會太熱。”晴翠簽道,跟方初晴進了屋。

    維維討厭這女人,總覺得她假惺惺,所以並沒有跟進去。而晴翠進了門後就把漆盒放到桌子上,姿勢優雅地拿出裡面的湯面。

    看到那碗面,方初晴嚇了一跳。好家伙,居然是用大海碗裝的,怪不得外面的盒子也這麼大。

    如果是在重生前,這可是超大碗的牛肉面,看晴翠可真沒少煮。

    再看碗裡,面條雪白均勻、粗細適中,湯汗不稀筒,湯面浮著一層漂亮的紅油、綠色的豆夾、香菜和黃色的雞蛋,再搭配著青花釉裡紅雕花的大碗,看起來就令人食指大動。這碗面從色香味、意形養等六個方面都看來都是滿分,雖然她並沒有聞到香味和嘗到滋味,但感覺就是如此。

    沒想到一個歡場女子居然有這種手藝,而她之所以聞不到香味,大概是這種湯面的做法和某些過橋米線的做法關東多,下面是鮮美的湯汗,非常燙,上面卻蓋了厚厚的油,一丁點兒熱氣也冒不出來,這樣湯才能不冷,面條也不會韌勁太過。

    “方姐姐,要洗洗手呀。”見方初晴要坐下吃,晴翠提醒道。

    方初晴有點不好意思,她很講究個我衛生,但是飯前洗手這好習慣在餓得半死時不太能嚴格遵守。此時晴翠提醒她,她只得訕訕地走到手盆邊,就著冷水洗了洗手,沒注意晴翠也走了幾步,就站在離桌子不遠的地方。

   “晴翠姑娘是等著收碗,還是等著評價呀。”她一邊說一邊往桌邊走,經過晴翠的身邊時,忽然發現情翠的眼裡流露出興奮和狠毒交織的神色,就好像奸計得逞的樣子。只不過她還沒太反應過來,腳下慣性地向前走,忽然覺得一絆,身後還有一股很大的推力,結果她整個人就往前僕倒了。

   天哪,她會燙死的!這是她在受全國各地前最後一個想法。

   本能的,她雙手撐桌,但因為慣性太大了,她的臉還是對著那一海碗湯面沖了過去,那碗面也因桌子晃動而翻了起來,不偏不倚,半數扣在她臉上。

    她只感覺臉上像著了火一樣,尖叫了一聲,接著那疼就撲天蓋地襲來,居然令她當場就昏了。

    維維此時正在當院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掃地,指望二爺突然出現,能夠近距離的看他一眼,突然聽到屋裡有慘叫聲,嚇了一大跳,連忙跑進屋來,見到方初晴人事不知地躺地地上,而翠則站在一邊,臉上掛著冷冷的笑意。

    “姐姐,你怎麼啦?”她撲過去喊,看到方初晴完全沒有反應又跳了起來,死死抓住晴翠的衣襟吼,“你做了什麼?你對方姐姐做了什麼壞事?說,賤貨,你到底做了什麼!”

   “沒什麼呀。”晴翠涼涼地笑道,“我不過好心送了一碗湯面過來,沒想到下人出岙的人這麼沒見過好東西,急赤白臉地撲過去吃,沒想到太著急了,打翻了面,燙個半死而已。”

    “你!”維維又氣又急,遲疑了一下後立即跳到院子中大叫來人。

    而晴翠也不逃,就站在那兒,居高臨下地看著頭上滿是湯汗面菜,臉已經紅腫變形,並長出大量黃色水泡方初晴。

    心裡真舒服呀。

    這叫什麼?就叫現世報,來得快吧?她不想方初晴死,只想毀了方初晴那迷了二爺眼的容貌    ,那樣她會更痛苦吧?看她以後還能去迷惑誰,最好男人見了她像見了活鬼一樣的逃掉才好,她也得嘗嘗被男人背對著的滋味!

    昨夜刀子一夜沒睡,卻一直想不到好辦法,但她叫丫頭盯闃方初晴在做什麼,後來聽說她整個上午都泡在馬廄,連早飯帶午飯都沒吃。於是,她斷定方初晴十之八九會到廚房去找吃的,迅速想出了這條好計。

    一切,都仿佛是天意似的,機緣格外巧合,沒出她所料,方初晴派了維維來拿吃的東西睛,而她之前已經把面做到計熟,死賴著親自送到了內院。

    幸好她有這手做湯面的絕活兒,能把面做得引人食欲,還能外面看著不熱,但湯汗卻保持滾燙。為此她在漆盒中墊了不少隔熱的東西,端出湯面時咬牙忍耐著那燙手的碗,慢悠悠地假裝沒事。如今她柔嫩的掌心也起了水泡吧,但看到方初晴被毀容,什麼都是值得的。

    還有,方初晴摔出的角度。

    其實她並沒有把握,完全只是靠目測。天可憐見,她判斷得恰到好處,然後伸出那一腳也夠及時,甚至她還在後面猛推了方初晴一把。

    啊,太完美了!這些條件假如有一項沒有滿足,她今天就不能成功,那今後再找到這樣的機會也難了。

    “景鸞……景鸞……”

    聽到漸漸蘇醒的方初晴喊景鸞的名字 ,知道她是想找這醫道妙手救治,她慢慢蹲下了身子,咬牙切齒地道,“就算是景鸞來了也沒用,這湯面裡我放了一種藥,毒不死人,可是卻能讓傷口不愈合。這是畫屏院的媽媽整治不聽話的姑娘用的辦法抽上一頓鞭子,疼上好幾個月。你就等著受無盡的苦楚吧。就算你有一天終於好了,你也成了大疤臉,見不了人了。哈哈。”說到後來,狂笑起來。

    可惜,方初晴的眼睛貌似還完好著。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1:58

第七十七章 由她決定

    沈瀾滿面寒霜地走進流心院。

    晴翠正由幾個家丁看守在回廊一側,她看到沈瀾進來,奮不顧身地搶收出去,試圖拉住他的衣袖。沈瀾一甩手,用力其大,只聽“嘶啦”一聲,他的半片衣袖被扯了下來,晴翠的整個身子則橫飛了出去,重重落在地止後咯出一口血。若不是院子中堆著一堆草藥,這一下非得摔斷了腳,當場斃命不可。

    “二爺!”

    “你本事!”沈瀾冷哼了一聲,停下腳下,但沒有看向她,“本王從嚴不打女人,可今天你讓本王有了這個願意。”

    “二爺,你打吧。”晴翠強撐起身子,悲切地哭,“只求您饒過我這一回。”

    她怕他!真是怕他呀!設計方初晴時,她是抱了必死之心的。她以為失去了留在沈府的機會,她生不如死,沒有什麼可怕的。被景鸞派的人審問時,她還昂著頭。可此刻,她一看到二爺的臉,卻突然害怕起來。原來,她不是不怕死,只是死亡從沒有離得這麼近過。現在她感覺到了二爺身上那凜冽殺氣,就一點撐不住了。

    “饒你?”沈瀾的聲音令人發寒,“你去問問被你害的那個人是否答應,來人,把她關起來,派人盯緊了,不許給食水,一切等方初晴清醒過來再定奪!”

    家丁在沈瀾回來之前,不知道要如何處理他的“寵妾”。畢竟女人爭風吃醋,下了這樣的狠手,廣武院沒有過先例,連景也沒吩咐什麼,所以只把晴翠看起來,他回來定奪。誰知道二爺到底更愛哪一個呢?萬一處理不當,自己可是要倒霉的。而現在有了命令就不同了,立即把鬼哭狼嚎的晴翠駕走,從爺的臉色和語氣上看,這個女人算是決策了,自然也不用太客氣。

    而沈瀾則走到診室的外面,隔著窗站了一會兒,聽到裡面有呻吟痛哼聲傳出,立即皺緊了眉頭,轉身走到景鸞的書房去,等著他給方初晴療傷完畢。

    今天他去了校場,檢閱這一段時間來軍隊訓紅的成果。飯後,因為還有馬場的帳目管理,景鸞先走了。他本打算進宮,和皇上商量些事情,沒想到才到家的景鸞就叫田七來報,說廣武院裡出了事。

    路上,田七把一切都稟明了,他這才知道他的院子裡發生了這麼惡劣的事,最可惡的是,晴翠那個賤人居然直言不諱的承認了所作所為,沒有半點悔意!

    他身究竟留著什麼樣狠毒的女人,又埋下了什麼樣的禍根哪!

    他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從不懼怕挑釁,可也從不推卸責任。方初晴接二連三的倒霉,不得不說是拜他所賜,是他害她這樣的,要他怎麼補償她呢?女人,有時會把臉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現在方初晴被嚴重燙傷,他要給她一個什麼交待才對得起她?

    他貌似平靜地坐著,但心裡翻騰不止,很久沒這樣心亂過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景鸞進屋,立即直截了當地問,“她怎麼樣了?”

    景鸞沉吟了兩秒,一邊洗手,一邊道,“生命無礙,發燒幾天有可能。燙到她的湯水非常高溫,而且下了毒,雖是毒不死人的,但傷口很難愈合。幸好我回來得早,也幸好初晴昏過去一直叫我的名字,廣武院的家丁小廝才沒慌,及時把她送了過來。不過我能做的,也只是解了毒,讓她少受些苦楚。但她的容貌……只怕臉上的疤痕是無法去除的。”

    “你也不行?”

    “我也不行。”

     之前她挨板子時的傷,你不是治得挺好?“

    “那是不同的傷,我可以保證她沒留疤痕,可這次不一樣。”

    “那今後她怎麼辦?”

    景鸞直起身子,“有兩個辦法幫她。所謂女為悅已者容,一個女子的容貌,似乎只與她的婚嫁有關,所以……二爺要麼娶了她,那她的美與導就沒有關系了。要麼……就把當年擁有神鬼之能的蘇神醫從墳墓裡挖出來。”

    這麼嚴重嗎?不過蘇神醫雖然死了,但那個人或許可以。可是,她不願意開口請求。

    他已經決定再不與那人有瓜葛,那麼就算是死,也應該老死不相見。可是,這關系到的不是他,而是方初晴……

    “二爺,你在想什麼?”見他沉默不語,景鸞問。

    “我再想第一種可能性。”沈瀾沒好氣地道,心中委實難以決斷。

   到底要不要找那個人呢?如果找,他的自尊不允許,可他的理智又要他這麼去做。不管為了什麼,畢竟是他沒管束好身邊的人,那麼他就得負起責任,這原就是他欠了方初晴的。

    “您不進去看看初晴嗎?”景鸞轉移開話題,“不過……今天下午您 是要進宮的,如果有不能耽擱的要事,不如先去面聖,反正她這個傷,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起來的。而且她還是拒絕吃藥,因為怕會景響到無思和無我。那樣,傷好得還會慢些。剛才我給她療傷的時候要使麻沸散,她寧願疼著也不用,也是為了無思和無我。”

    “她做事很盡忠職守。”沈瀾道,倒是有幾分欣賞這一點。但說到面聖,他的心境害然開朗。

    誠然,沒看好表翠是他的錯,但當初把這個狠毒的女人送進沈府卻是皇上,現在出了這種事,皇上說什麼也要負一一部分責任。當時,他只是開個玩笑,可結果卻釀出來禍來。既然闖的禍有他一份兒,那麼讓他下道聖旨,找那人醫治方初晴,應該不是難事。

    其實哪用得著聖旨,那個人巴不得有機會在皇上面前討好。

    “我這就寫封信,你親自送進宮去。把皇上給請到沈府來,要找他商量的事,就一起在咱們這兒解決了吧z!”他當機立斷。

    景鸞愕然。

    雖說皇上和二爺親如兄弟吧,可皇上終究是皇上。平時他往沈府跑是一回事,現在把他叫來又是另一回事,哪能隨便招呼支使皇上呢。就算他再平易近人,也是一國之方,二爺如果認不清這一點,再有人在皇上面前時時說點兒怪話兒,將來說不定會倒大霉的。

    可是在他猶豫的時候,沈瀾已經把信寫好,但沒有加火封,直接遞給了他。

    他也只好接著,就聽沈瀾又道,“一會兒我就把方初晴接到廣武際去,晚點兒你也搬過去,方便隨時診治。流心院太小,容易招惹事非,她……還沒看過自己的臉吧?要不要把廣武院中的鏡子都撤了?”

    景鸞失笑道,“您那兒總共也沒幾面鏡子,就算有也不用避諱,因為初晴剛才已經照過鏡子了。”

     “她哭得很厲害吧?”

    景鸞搖搖頭,“傷心難過是自然的,不過她很平靜地接受了事實。?

    哦?這倒令深瀾大為意外。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2:12

第七十八章那個人

    女人毀了臉,不尋死覓活廉潔不錯了,居然還能平靜的對待,上回挨板子,她死咬著牙一聲不吭就已經令他刮目相看,今天她的反應科算是得令人佩服。

    剛才他沒敢進去,一是怕影響了景鸞療傷,二是怕她又哭又鬧,看來倒是他二人了。

    ”不過……”景鸞繼續道,“我提起您時,她說了一句話。她說:讓二爺陪我個萬把兩銀子,臉毀了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話令沈瀾哭笑不得,本來以為今後一段時間內,圍繞著那女人的氣氛會壓抑悲傷,沒想到她居然說出這種話來,世俗氣得很。

    “我想她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景鸞突然莫名其妙的一笑,然後拿著信離開。

    沈瀾一愣,忽然明白了。

    方初晴並不是愛財如命,也不是真的那麼樂觀她表現得這麼輕描淡寫,只是不想讓別人為此內疚和同情。別人,大概就是指他,她是個驕傲的女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膽小怕事又圓滑軟弱,但骨子裡,她比這府裡的任何一個女人都驕傲。

    這麼想著,他踱致函診室門口。正見到維維出來,於是立即問,“她睡了嗎?”

   維維紅著眼圈道,“方姐姐不肯吃藥,所以沒睡著。”停頓了一下,忽然跪倒在地道,“二爺,您一定給方姐姐作主。

    放心。”沈瀾只說了兩個字,推門走進診室。

    方初晴躺在床上,臉上塗著厚厚草藥,卻沒有包扎,看到沈瀾進來,眨了一下眼睛,算是行禮了。

   沈瀾站了一會兒,發覺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半天才問,怎麼處置晴翠,你說了算。“

    方初晴咕噥了一聲,聽不太真切,因為臉上像做面膜似的滿是燙傷藥,用力大了就有拉扯感,所以口齒不清。還好,她說第二遍時,沈瀾終於明白了。

     ……等我傷好些,我櫬自問她幾句話,然後才能決定……

    沈瀾點了點頭,走了幾步,似乎要走到診床邊但又停住了,只輕聲道,”你別怕,我會找互人醫你的臉,保證能醫好,一點疤痕也不留。甚至比你以前還要漂亮。“

    方初晴想微笑,但不能。這麼說,至少這位眼高於頂的二爺,認為以前她是很漂亮的嘍?其實她強顏歡笑半天,這時候聽了這話倒想哭了。

    難道她就沒有當美女的命?

    重生前 ,她每天在辦公室上深無愛情版《丑女貝蒂》,所以才能對帥哥免疫。因為知道那結美好的東西從來不會屬於她,那想來又干嘛?重生後,她終於得到了個美麗的皮囊,可卻給自己招來禍事,而且就算是美貌,也從來沒讓她自信、有安全感過。那麼,美貌又有什麼用呢?

    不過她終究是女人,道理雖如此,可還有不切實際的渴望,希望那個從來沒能讓她遠離自卑的美貌重新回來。但,還能怎樣呢?了不起就是整容手術吧?可是……這個時空有那項高超的技術嗎?她持相當懷疑的態度。

   相信我。”大概看到折祿晴眼神游移,沈瀾又補充了一句。

    姑且信信吧。方初晴眨了眨下眼,又發了幾個單音節。

    “一會兒我派人把你挪回到廣武院去,無思和無我,到吃奶的時候會來的。”沈瀾認出了那音節的意思,“這件事暫時封鎖消息,等你決定如何處置晴翠,我自會報知太太。”說完,大步離開了診室,吩咐了家丁們幾句,然後就回到廣武院等皇上聖駕光臨。

    皇上來得很快,和他想象的時間差不多,一進門就問,“她怎麼樣?”一臉焦急。
   
   “皇上能下旨讓那個人出手嗎?”他答非所問。

    江無憂神色復雜地苦笑道,“她雖然決定再不碰醫道,自己生病都是請御醫來看的,但不用朕下旨,只要是朕想的,她就一定會出手。”

    “她已經回到廣武,不過這會兒終於睡著了,皇上可以去看她。”沈瀾面無表情地指了指隔壁,“不用臣陪了吧?”這裡的“她”指的是方初晴。

    江無憂沒理會沈瀾,快步走到隔壁房間。他先從窗玻璃處往裡看了看,見房間內沒有人,這才走進去。

    房間內很安靜,但到處彌漫著揮之去的不良感覺。桌椅全換過了新的,地面也擦洗過了,床上的人低仰面躺著,呼吸不太安穩,看起來很脆弱。

   她很不舒服嗎?江無憂的心揪了起來,心疼如絞。也只有在這樣獨處的時刻,他才能流露出一噗真正的感情,再不用戴著這個面具了吧?

    他輕輕坐在床邊,碰了碰方初晴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幾度猶豫,也沒敢抓緊。再看她的頭發有一縷沾在了草藥上,逐輕手輕腳的幫她撥開。

    可初晴睡得很淺,這小小的動作也令她驚醒了過來。一睜眼,正對著江無憂那痛楚中包含著無盡溫柔的眼神,心不禁顫抖了。

    這是什麼眼神?雖然她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好事,但是個女人就有本能。那仿佛是看著自己心愛之人的眼神呀。她是在做夢還是怎麼著?難道才見了幾面,這騷包皇帝就愛上她了?汗,她才沒這麼自戀哩。

    難道,他又是演什麼?畢間,他是太變態嘛!不然,就是她看錯了。

    眨下眼睛,卻看到笑意盈盈的眸子,好像看到她的樣子覺得好笑,又像是有點玩式不恭似的,“胖看你這模樣倒是很熟悉。”他的聲音又溫軟又動聽,“胖的愛妃們常常調了各種怪東西抹臉,不過你的全是綠綠的,倒台嚇了朕一跳。”

       “什麼?朕沒同情心?”江無憂笑得和煦,“如果沒有同情心就不來看你了。不過……”他忽然俯下身子,兩人的臉距離之近,幾乎令方初晴臉上的草藥沾到他臉上,“知道嗎?朕的後宮佳麗眾多,看呀看的,早學會了判定美人的眼力。要知道美人的美不在容顏和身段上,也不在皮膚和頭發上,就關乎那雙瞳仁兒。你的眼睛現在還是那麼靈活溫潤,所以不要擔心,你仍然是個百裡挑一的美女。”

      “朕淨撿好聽的說嗎?呵呵,朕愛民如子,還淨干好事呢。放心吧,等你傷口愈合了,朕會派朕的蘇紀幫你醫臉,包你恢復從前。”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3:19

第七十九章蘇妃

    江無憂歪在龍榻上假寐,姿態極為安詳優雅,臉色平靜無波。可內心,卻翻騰如沸水。

    第一次見到方初晴,他的震驚無法形容,以為“她”又回來了。可當他強行鎮定下來,與她說了幾句話,立即就發現了這個方初晴的與眾不同…… 她說話的方式、她吃東西的樣子、她的思維特別和對事情的態度、她有她身上那種混雜著少女與少婦氣質的矛盾感、她的開朗性格、甚至她的名字,都證明方初晴和那個“她”根本就是兩個人,只是長得一模一樣罷了。

    離魂症?無法解釋,因為人就算失憶,某些基本習慣也是不會改變的。而且……那個憑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人身份高貴,冰清玉潔,突然生了孩子的可能性不大。

   但盡管如此,每當他看到那有如個模子刻出來的明艷臉龐和窈窕身段,同樣略帶低婉的聲音,他的心仍然會波瀾起伏。

    之前還算好,他尚能冷靜以對,在沈府花園發現方初晴偷聽時,也能理智地考慮她是否是某些敵對勢力派來的奸細。但後來思來想去,他又覺得沒有一分這樣的可能。

    因為……“她”的存在、他和“她”的關系是一個秘密,連沈瀾也不知道。倒不是他不信任沈瀾,而是每個人心底都有最柔軟且不能觸碰的東西,說出來會痛到死。

    可問題是,既然沒人知道那一段隱而未發的關系,又有誰會利用他這唯一的弱點呢?爭權奪利是一局棋,沒人會走一步廢棋。再加上仔細觀察方初晴言行舉止就會確定,她的出現根本就是機緣巧合,沒有任何心機和陰謀混雜其中。

    但還是把方初晴介紹到了沈府工作,因為在這種詭譎難辨、暗潮湧動的政治局面下,他需要控制一切已知和未知的情況。沈府是沈瀾的地盤,而且沈瀾不認識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將來萬一有什麼意外,沈府於他,就如以臂使指,絕不會出問題。

    當然,這其中還有別的意思……他不想看著擁有那張臉的人連頓飽飯也吃不上!

    多奇怪呀!無數遍告訴自己方初晴一個陌生人,可就是對她硬不起心腸,每次看到她都很開心。而這次,當他看到她燙傷的臉,她的弱勢和無辜,他突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心中一片混亂,把兩個女人影子重疊,差點洩露了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移情作用?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必須控制自己的言行,不然被毀掉的可不只是他的生命,還有這個被無數具屍體,揚沈沅的那一具所堆砌起來的龍座。

    想來好笑,他的人生似乎只是那兩個字:控制。

    這是從他還沒學會瞳路時就知道的兩個字……他控制自己的舉止、控制自己的情緒、控制自己的好惡、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欲、控制心中最真摯美好的感情、他控制了自己的一切,做成一個沒有瑕疵的人。現在,他又開始控制他人,控制天下。

    可是他恨這兩個字,為了這兩個字,他從小到大沒有暢快地活過一天。也只有在沈瀾面前,還有……在”她“面前,他才是真正的他。

    “小德子,宣蘇妃。又平息了半天心緒,他吩咐。

    一想到剛才那種想把晴翠碎萬段的心思,他不禁苦笑。其實就算現在他自以為控制得很好了,但讓蘇妃給方初晴醫臉,對他以後的行事也多有不便之處。因為,蘇妃是已經過世的蘇神醫獨生愛女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卻極少人有人知道她雖然是弱質女流,醫術卻不在其父之下。

    當年沈瀾在江圖兩國爭奪三江口的大戰中,半邊膀子差點讓敵人砍掉,就是蘇神醫救的他。而他身後那道可怕的疤痕,正是蘇妃,當年女扮男裝的蘇味姑娘給處理的。可惜那麼傷痕雖然在皮膚上看不到了,但每逢陰天下雨,沈瀾就會感一以身體深處的疼痛。

    而沈瀾心頭的那道疤,想必也是如此吧。

    唉!

    歎息聲中,他望了一眼書架上那黑釉剔花仰鍾式花盆,“雖然可能會被人懷疑什麼,可是朕仍然答應了沈瀾的要求。因為……我不想再看不到那張臉。你的臉。”他柔聲對花盆中那已經枯死的、只剩下殘根的桑青花道。

    然後,他起整理衣服,當他再度坐在榻上時,那個內心糾結痛苦的男子消失了,而那個溫文爾雅、高貴威嚴、神色間又帶著點吊兒當勁兒的皇帝重新出現。

    過了一會兒,小德子帶著蘇妃也來了。

    “愛妃平身,不必多禮。”當蘇妃跪倒行禮之時,江無憂連忙道,並親自上前扶起,拉著蘇妃的手坐在身邊道,“多日不見,愛妃愈發美麗了。”

    蘇妃一笑,“皇上甜言蜜語,是不是有事要臣妾做呀?”

    江無憂打了個哈哈道,“愛妃果然聰明,這主濁傳說中的美貌與智慧並重吧?難得的是愛妃還是醫道聖手,這樣的女子只怕千百年不出一個,怎麼就讓朕遇到了呢?”

    “這麼說是臣妾猜對了。”蘇味歪過頭,玩昧地看著江無憂。

     方初晴是個高挑個兒,但蘇味的個子比方初晴還要高些,但卻一點不顯得突兀生猛,身形反而是風流裊娜。她的相貌其實是冷艷型,就算此時與皇上調笑,眉梢眼角也有些矜持樣兒,笑意總不盡似的,再加上衣飾簡單大方,身上總有一股揮散不去的藥香,整個人別有一番韻味。

    江無憂抓起一把扇子,隨意地扇了兩下,一臉為難地支吾道,“今年春末夏初的時候,朕微服私訪,跟沈府開了個玩笑,舉薦了個在街上撿的奶娘給沈沅的遺腹子。沒想到那個奶娘是個美貌的,也不知道就和沈瀾搭上了關系了。你也知道他那個人,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勤,這回舊的還沒去,新的就來了,結果新舊大交戰,那個奶娘的臉被畫屏院的頭牌清倌給燙毀了……”

    他故意栽贓沈瀾,而且瞄了蘇味一眼,就見她的眉心一蹙,於是接著道,“我知道愛妃已經決定不問醫道之事了,可是深瀾求到朕頭上……你知道,朕和他親如兄弟,過命的交情,實在不好回絕。而懸空個吧,此事說起來我也有點責任……”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3:30

第八十章必須查清事實

    “是呀。”蘇味歎了口氣,“那頭牌和那奶娘全是皇上推給沈府的,這不是給人家沈府裡添亂嗎?”

    “那愛妃這女中丈夫,肯不肯幫朕平亂呢?”江無憂笑嘻嘻地道。

    蘇妃一抬手,拉住江無憂的扇墜子,沉吟道,:“皇上有命,臣妾萬死不辭。”說著,大有深意地望了江無憂一眼,“臣妾之前說金盆洗手,再不暴露醫術也是為著皇上。”

   “朕明白。但,這件事……”

    “臣妾莫敢不從。只要那奶娘的傷口愈合,臣妾就有本事讓她恢復從前。”

    江無憂“啪”地合上扇子,伸臂抱住蘇味的肩膀道,“果然是朕的賢妃,若沒有了你,朕可怎麼辦?說不定這皇上也當不了了呢。”

    蘇味啐了一聲道,“皇上說這話是折我壽呢。說起來,皇上倒是很久沒到我夜錦宮去了。”

    “這就去,這說去就去。”江無憂以扇子點了一下蘇味的額頭,然後轉身對小行子道,“今天夜錦宮擺膳。”

    說完,假裝無意地回頭,又看了一眼那盆枯萎的花。然後又想起方初晴,不禁暗道,“朕以國事繁忙為由,盡量少的臨幸宮妃。今天為了你一個小小奶娘都奉獻自身了,不知下回要你怎麼回報?”

    而此刻的方初晴正在養傷中,當然不知道皇上正為她賣身求醫。在此期間,她很仔細地想了一些事情。自從沈瀾讓她查大奶奶是否有孕的事,她就開始走背運了,依她看這也不能怪老天爺,人為的陰謀氣息更濃厚一些。

    因為沒有真憑實據,她並沒有告訴沈瀾自己的想法。她覺得大奶奶一定有問題,否則為什麼到整個琴閣都沒有藥渣子?肯定是倒進湖裡了。還有,琴閣事件的前一天,她那貌似流產的樣子也很說明問題。只有一點她想不明白;她們怎麼知道她藏錢的地方?那可是極其隱秘,不知道細節就找不到的所在。

    而她想得最明白的是:沈府裡有人非要治她死地不可,而且可能不止一個。現在她和某些人已經不是人民內部的矛盾了,而赤裸裸的敵我矛盾。她必須了解清楚一些信息,做到知已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晴翠之前非常討厭她,這她知道,但她不認為那些討厭會令晴翠做出這麼不顧一切的事,就算是受到什麼重大刺激了吧,也肯定 有外部的誘因。所以,她之前並沒有嚴密的提防,不想草木皆兵,那還讓她活不活了?

    也所以,事發後,她才不讓沈瀾處理晴翠,要親自打聽清楚所有底細才行。她隱約覺得,在傷害她的事件裡,大奶奶脫不了干系。只是在目前,最優先要做的事就是讓臉上的傷口愈合,這樣景鸞才會允許她到關抽押晴翠的地方去。

    景鸞的藥是獨家配制,他說如果病人肯聽話,三天就可愈合傷口。不過為了給無思無我喂奶,她不能吃藥,只用外用的,結果五天才勉強能出門。

    那個賤人就扔在那兒爛掉好了,姐姐養傷要緊,忙什麼呀。”維維維死勸

    “我就是要看她半死半爛的樣子才解氣嘛。”方初晴道。她沒告訴維維是要盤問晴翠去的,萬一這裡面有什麼秘密呢?還是別害人家孩子了,有時候知道得越少越幸福。

    “那姐姐的臉……就不怕別人看?”維維有些擔心。

    方初晴聳聳肩,就算心裡難受也不想被人看出來,假意輕輕地道,“給我找個帷帽戴不就得了,垂著厚厚的紗,誰能看到我的模樣?快去吧。我都等不得看那賤人淒慘的德行呢。”

    維維聽她這麼說,就幫她裝扮起來,然後問了又問,確實方初晴不需要她跟著,這才算罷。

    方初晴走出房門,看起來很鎮靜,但其實也是忐忑的。不過她很快就發現,廣武院沒人好奇地對她張望,跟她打招呼也跟平常差不多,都沒人敢多看她一眼。

    看來,沈瀾這家伙粗中有細,居然記得威脅僕人們不能對她指指點點,免得刺激到她。哈,這個大陰人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之前她打聽過,晴翠給關在廣武院最偏僻的一處院落,以前是沈瀾用來養軍犬的地方。整個沈府是太太在老爺發達後,親自督造的,時間並不久遠,而之所以分了沈瀾這間最大的院子,就是因為他總是折騰奇奇怪怪的東西。

    方初晴走進院門的時候,兩個負責看守晴翠的府兵正蹲在院子裡說話兒,見了方初晴來,立即就站起來問好,擺出隨時聽招呼的樣子,似乎也早被沈瀾吩咐過了。

    至一壞分子們是怎麼認出方初晴的……當然啦,整個廣武院本來女人就少,大白天碰到一位這樣打扮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了。

    “按二爺的吩咐,這五天就沒給吃的。”當方初晴問起晴翠的情況時,一個府兵答,“不過怕她死了,一天給一碗清水,給了床破被子。”

    “辛苦二位了。”方初晴點了點頭,“是二爺叫我問她點兒話,二位就先到院外歇歇如何?”

    “可是姐姐的安全……:”

    方初晴一笑,“她都這樣了,還有力氣欺侮人嗎?再說,如果有意外,我大聲喊叫,你們快點進來救我就成了。”

    那兩個府兵一聽也對,馬上開了房鎖,然後到院外去守著。

    方初晴深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入關押晴翠的屋子。

    一開門,一股霉味就迎面而來,而且陰寒的感覺好像比外面還冷,不過屋子倒還是干淨的,就是久無人居,到處全是塵土。晴翠就蜷縮在角落中,裹著那床破被子,狠狠地瞪視著方初晴。

    “你居然還恨我?”方初晴冷笑道,“果然是人至賤,則無敵。”

    因為本性善良,剛進門時看晴翠這慘樣,還動了惻隱之心了。不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個陰毒的女人得到這樣的下場是活該,只是不知道她是單獨行動,還是有人合謀?那湯面之計,實在太有創意了。

    話說晴翠這小體格子打破了她對古代美女的概念,真是結實得很。被沈瀾摔成重傷,五天來只喝水,還要在臘月裡受凍,沒死就是萬幸,竟然還有力氣翻白眼兒。

    “若不是你,二爺怎麼會棄我而去?”晴翠有氣無力地說。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3:46

第八十一章借刀殺人咱也會

   對這件事,方初晴都懶得解釋了。就算是解釋,晴翠也不信,所以她干脆不說了,只問,“他做了什麼事,要讓你這麼恨我,非置我於死地不可?”

    到這個時候,晴翠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把沈瀾要打發她走的事說了一遍。

    方初晴這才明白為什麼晴翠對她的恨意突然爆發。可是她這樣估利用知道會倒大霉,甚至可能連性命也丟了,卻拼著魚死網破也要毀她的容,真的沒有外部誘因嗎?

    外部誘因就像導火索,在大部分重傷害事件中是必須存在的,她重生前 聽過幾節心理課,知道如果沒有長時間的預謀和重復的加強概念,晴翠這麼挺而走險的幾率不大。

    因此,她把自己事先想好的話扔了過去,“你是個愚蠢的女人,腦子根本配不上你的容貌。你還以為勇敢 ,是給自己討個說道。可你是給人當槍使了,知道嗎?我不過是個奶娘,身份低賤,還是殘花敗柳之身,就算二爺對我青眼有加,還能怎樣呢?有個三夜五宿的就扔
在脖子後面去了,怎麼可能威脅到你?如果我沒說錯,大奶奶一定跟你說了什麼對嗎?你也不想想,她一個寡婦,不好好待在松風園,為什麼對二爺的事這麼關心,難道就沒有原因嗎?”

    晴翠翻了翻眼睛,雖然盡力掩飾,便意外之情溢於言表。

    於是立方初晴就知道自己離真相近了,連忙繼續道,:我在松風園久了,早看出些端倪,大群眾觀奶奶根本守不住寡,外表端莊,其實心裡想著爺們了。她是看上咱們二爺。可她前面有你擋著,我也是個絆腳的。這才設計了這一石二鳥的毒計。前些日子她逮個機會打我板子,差點弄死我,這事你知道吧?這回怎麼整治我,也是她出的主意吧?你這笨蛋一照做,她一口氣就除掉了我們兩個,你死我殘,她就有機會勾搭二爺了。

    她跟二爺可是叔嫂關系呀。”晴翠本能地反對著這個說法,顯然是上鉤了。

   “切,大宅門裡什麼事沒有?扒灰、叔嫂通奸、養戲子、鸞丫頭,你出身在畫屏院,難道沒聽說過這樣的奇聞嗎?別在這麼裝純潔!”

    呼,對不起了梁竹月同學。反正你善良優雅的外表、你貞潔自律的名聲也是假的,不妨就讓我用來編故事吧。再說,你能誣陷我偷錢,我就不能冤枉你偷人嗎?何況,這也不全是冤枉,只不過換了男主角而已。

    至於男主角,你沒處理好感情事,讓我憑白受牽連,背後講你點壞話就算了,老娘已經很聖女了。

    “你說的是真的?”晴翠半信半疑,因為她對方初晴的恨意根本上未消。

    方初晴聳聳肩,“信不信由你。雖然我沒有證據,不能報告太太,也不敢往外說,但事情是明擺著,不過你要傻不愣登地繼續護著她,我也沒話可說。你要是還有點腦子想想,就看得出大奶奶的可疑。不然她為什麼不放過我一個小小的奶娘?為什麼要指使你做壞事?她對廣武院的事不是關心過頭了嗎?”

   “你要把我怎麼樣?”過了好半天晴翠突然問,聲音裡終於有了一絲緊張與懼怕。

    方初晴看到晴翠的臉色,心裡明白晴翠就算不完全想念她說的話,也對梁竹月產生了很嚴重的懷疑,甚至意識中已經接受了她的觀點。

   可是賤人啊賤人,原來你不過逞一時之快,讓義憤左右了行為,並不是真的豁出去了,並不是真的心就心死灰,死也不怕。既然這樣,我也只好利用你了。

    借刀殺人之計,咱也會呀。

    親手報復沒骨氣的賤人沒有意義,找出真正的陰謀根源,讓她們狗咬狗才是最好的報復。

    “臉面,是女人的命。

    方初晴擺出狠毒又陰險的可怕樣子來,你讓我容貌不再,我恨不得把你碎萬段。事實上,我想了很我報復你的手段。”

    她頓了頓,加強那種驚恐的效果,然後繪聲繪公地道,“比如,你把脫光了,架在火上烤,就像烤鴨子那樣,讓你肉裡的油一滴滴燒在火上,滋滋作響。又或者,把你充軍到沒有女人的荒涼邊塞去,讓你重操舊業,反正你本來也是干革命這行的。哈,那裡可沒有二爺這樣帥氣逼人的英雄,全是渾身臭哄哄的粗人,不懂得憐香惜玉的。要不干脆點,我也別那麼陰險了,直接把你凌遲處死了了事。二爺說了,怎麼處置你,他都沒意見。今天不怕告訴你,你死你活,全掌握在我手上!你怎麼求二爺也沒用的!”

    “你……真的不能放過我嗎?”聽完她的話,想象著那可怕的、生不如死的場面,晴翠哆嗦著問,聲如蚊吶,大概也知道這要求有多麼無理和可笑。   

   方初晴摘掉帷帽,露出疤痕累累,還紅腫扭曲的臉道,“你看看這個,你覺得我能放過你嗎?如果你是我,恐怕早讓我萬箭穿心了吧?比起你,我心地好太多了。不過是男人那虛無縹緲的寵愛,就能令你出狠手毀掉我的一生。你有人心嗎?你有嗎?你敢說你有嗎?如果沒有,別再裝出嬌怯怯的無辜樣子,裝小羊也不是這麼個裝法兒!”

   嗚的一聲,晴翠哭了起來,抽答了半天才道,“方姐姐,我對不起你。”

    “方姐姐?我的名字不是叫賤人嗎?”

    “不,我知道我對不起方姐姐。可是……可是……我是受了大奶奶的蠱惑。那天……”
   
    於是呼,終於,晴翠一五一十地把那天在玻璃花房的事說了出來,敘述得相當詳細。

    聽到這一切,方初晴不禁贊歎。不愧是倆才女呀,居然借花喻人,大奶奶科是殺人不見血、吃人不吐骨頭的楷模。一個女人要經歷什麼樣的人生成長,才能養成這樣心如蛇蠍的陰暗個性?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難道只是因為她調查梁竹月的懷孕事件,她就必須得死?這是什麼邏輯。她沒有證據在這府裡又沒有根基,完全扳不倒高高在上的大奶奶。梁竹月又何必這麼急切的動手,冒這麼大的風險呢?

    “我都告訴方姐姐了。”晴翠哭道,不過眼淚不多,也不是是因為身體缺水,還是因為虛情假意,“雖然事情是我做的,但主謀不是我呀。說不定大奶奶有那邪術,我中了招也說不定。方姐姐,求你饒過我吧。

    方初晴搖了搖頭。“饒你……那是不可能的。”她惡作劇似的拖長語調,讓晴翠先驚喜、後絕望,“但是如果你肯配合我,幫我出了這口惡氣,我可以考慮減輕處罰。”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3:58

第八十二章,二爺,我膽小

   “我配合,我配合。”晴翠一聽情況有緩,立即點頭答應。

    方初晴卻並不直接接受。而是冷笑道,“你可以不配合,也可以半路耍花樣,那樣我就先潑了兩碗那種加了料的熱湯面到你臉上,所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但誰要惹了我,我也必雙倍奉還。這還是最基本的。”

    晴翠本來嚇得半死,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生的希望,什麼自尊、什麼驕傲、什麼臉面,全扔到爪哇國去了,死心塌地地要揭發“幕後主使”,打算昧著良心把責任全推到別人身上,以保全自己的性命,於是忙不迭地表示絕對棄暗投明,反悔者死。

  “可是要怎麼做呢。”她問。

    方初晴看已經把晴翠的情緒逼到了死角,剛剛好到不至於讓她狗急跳牆,又令她言聽計從的地步,於是慢慢地道,“你傷害我的這件事,二爺一直封鎖著消息。你也知道二爺是什麼人,廣武院是什麼地方,斷不會有人敢在外頭胡說,所以不管是太太還是大奶奶,都還不知道這邊事發。不過,我會求二爺把這事稟明太太……”

    “什麼?那我不是沒命了?”晴翠很驚嚇。

    “怎麼會?你畢竟不是賣身進沈府為奴,你是自由人,太太怎麼可能隨便處置你。頂多……就是送到官府糾辦。而你認為,大江國有哪個官府會不給二爺面子?”

    “二爺會保我?”晴翠眼中淚花閃動。

    但方初晴卻無情地道,“他不會保你,你已經讓他夠厭惡了說句你愛信不信的,少出現在他面前是正經。你想得到他的心,卻又在他身邊搞小動作。他那樣的男人,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嗎?所以,死了這份心吧。這一生他都不會再看你一眼,現在你能保住小命,還是我行的大善。我剛才說官府給他面子,是因為太太肯定把這事交給二爺辦,而我怎麼處理你,他也不會有異議。”

   說白了,你死我活,他不介意的。

    呼,打擊賤人真是快樂的事。

    聽到這番話,晴翠果然垂下了頭,再不言語。

    於是方初晴繼續道,“讓二爺把此事稟明太太,是為了讓太太當眾審你。那種場面,你說,會有人不到嗎?然後……”如此這般,這般如此,言初晴詳細和晴翠說了一遍。

    晴翠對方初晴的計劃相當驚訝,但此時她只想能夠活命,什麼事都點頭應下。

    方初晴怕萬一事有變故,畢竟人心難測嘛,所以臨了時又說,“希望你這次放聰明點,知道誰才能真正保住你。二爺並不是寵我,而是欠我。他是什麼樣的人你是知道的,所以騙我就是騙他,有什麼結果你自己想吧。”說完,戴上帷帽,轉身就走,再不說什麼,否則氣勢就弱了,似乎在求晴翠,或者是與之聯手似的。她得讓晴翠明白,這是贖罪,這是求生,這是唯一的活路!

    而她得自保,不能讓人隨便欺侮,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已經不流行了。

    “求你,能不能給我一口吃的。”當方初晴的手才放到門上,晴翠突然撲了過來,凍餓了五天了,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下就抱住方初晴的腳。

    門,是向外開的。晴翠渾身無力,自身體重形成的撲力無未能控制。方初晴以為受到攻擊,嚇著了。於是她的腳被定在原地,身體卻撲在門板上,撞開了那道門,人也呈墜落狀,直摔了下去。

    不過,她並沒有跌疼,而是被一個人恰好接住了。抬頭一看,卻是沈瀾。

    沈瀾提起驚魂未定的方初晴,把她放在一邊,眼神一瞄晴翠,後者立即嚇得瑟縮著爬了回去,再度窩在牆角,連頭也不敢抬。

    “我打算給她點吃的,再讓她洗澡換衣服,換個溫暖的地方住。”方初晴報告道。

    “我聽到了。”沈瀾直視著方初晴,直截子當地說。

    方初晴很沮喪,因為就怕出現這局面。誠然,她的報復大計需要沈瀾的幫助,可密謀策劃的情況就不想讓他知道得太清楚了。可誰想到,他忽然跑到這裡來呢?  

    看樣子他郎心似鐵,根本對晴翠沒有心軟。那就是說,他是跟著她來到此處的。難道是想保護她?快得了吧,她可沒那麼自戀。

    “我認為我們不應該虐待俘虜,真的,這是國際人道主義。”方初晴胡說道,“再說了,真弄死她,我就沒地兒伸冤去了。”

    沈瀾不說話,就盯著她看,那眼神好像是說:別裝了,我逮到你做惡人了。

    那神情讓方初晴突然惱羞成怒,她一把拉著沈瀾到院子的角落中,低聲道,“二爺要我暗中查探大奶奶有沒有那啥的事,表面上我沒能完成任務,但實際上這事是有結果的。”

    “哦?”

    “當然我沒有證據,可有些事不一定非得有真憑實據才行,明顯違背了常理的,往往就是有問題。”方初晴先用辨證法總結結論,然後再把對大奶奶的懷疑全說出來,包括每一個細節。

     哼,這就你不、我不義,老子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哪!

    沈瀾聽著,看不出是喜是怒,也看不出是否想念了那些推測。他只是不宵說話,也還是盯著方初晴不動,害她忽然有點發毛。

    “二爺,您 不是不允許下屬說實話吧……那樣不是一個上位者應該有的態……”

    “我聽到了你和晴翠說的所有話。”沈瀾突然打斷她,“你有膽,敢在背後編排我的事非。”說著,向前走了一步。

    為了避人耳目,方初晴是把沈瀾推到整個院子最偏僻的角落的,此時沈瀾上前一步,立即把她逼到了牆角、他高大身體所形成的陰影籠罩著她、他男性的氣息環繞著她、他強大的氣場壓近著她、幾乎突如其來的暖昧充斥在她身體的每一個毛孔。

    這是什麼了,這是?!憑白無故,怎麼氣氛變了?

    沒錯,把爺拉到陰暗的角落是顯得有些鬼鬼崇崇,而且她是第二回這麼做了。可她是為了營造秘密談話的氛圍,並且保持對話不被傳播呀。不喜歡就說,何必用男性優勢來嚇她。

    “二爺,二爺,請你退後,我其實膽小。”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4:09

第八十三章 要不,一起?

   “連叔嫂通奸這話都說出來了,膽子小了嗎?”沈瀾繼續逼近,方初晴節節後退,在眼看後背就要撞上牆時,她機靈地一彎身,從沈瀾的身邊鑽了過去,但沈瀾卻一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方初晴還真有點害怕了,因為沈瀾的眼睛似乎閃著寒光,可卻不令人覺得可怕,只感覺不妥。

    “二爺,我就只是打個比方,並沒有特指誰。”她解釋,“哎呀,我的臉又疼了,得找景鸞幫我看看。”

    “回答我一個問題,就放你走。”沈瀾略一用力,方初晴就被抱在他身前了。偏偏,為了防止被看到聽到什麼,她只能掙扎,不能喊叫。不過,掙扎也是徒勞,兩人之間的武辦值對比實在相差太大了……

    “您講您講。”方初晴雙手用力推著沈瀾的肩膀,不再亂動,因為她豐滿的胸部如今緊貼著沈瀾堅實的胸膛,甚至感覺能接受到他的心跳似的,再動來動去,實在太……實在太那個挑逗了。

   “你那個‘三天五宿’,要什麼時候實現?”他說著,一手把方初晴抱得更緊,另一手忽然掀起她帷帽的垂紗下端,俯下頭,嘴唇擦過她的脖子。不是實實在在的親上,卻距離相當的近,就那麼風一樣掠過去,然後兩人呈現交頸而擁的姿勢,害方初晴渾身像過電一樣,朋脖子一直麻到腳底。  

    “那個……”她改推他的肩膀為抓,以穩住虛軟的雙腿。

    “還有,虛無縹緲的寵愛是什麼,爺不知道。但爺可以來點實質的。”沈瀾的聲音軟得像融化的黑巧克力,苦且甜,粗稠又濃郁。

    “二爺,我是殘疾人現在。這麼丑您也要,太饑不擇食了吧?請您放手。”方初晴用了很大的力氣才保證沒在語和嗓音中暴露慌亂。

    “方初晴,聽說我還欠了你了。”沈瀾不放手。

    於是,終於,方初晴惱羞成怒了。

    不過背地裡給他安上了些莫須有的罪名罷了,居然用調戲她來報復,這男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小氣。至於把她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拿來反問嗎?她都求饒了,他還沒完了的,也太不拿豆包當干糧了。

    沒錯,她雖然頂著已婚生子的身份,其實卻沒有男女親密相處的經驗。但那也困不住她的理論知識豐富呀,今天如果不扳回這一城,以後就被他欺侮定了。畢竟她還得好幾個月才合約期滿,必須樹立不好惹的形象。如果她不是一直表現得膽小怕事,怎麼會被人這麼折騰。

   四聖人調戲她,她拼命反抗,一魔這樣做,應該有不同對待嗎?他不就是長得帥、人有能力、非常有錢、外加對她還不錯嗎?但是!她女性的尊嚴一樣不容被挑戰。

    不過既然反抗不成,要不就改成……反調戲試試?

    想到這兒,她忽然放松了身體,再不跟沈瀾比力氣,在他有點驚訝地抬起頭時,她忽然學習某個電影中的橋段,摘掉帷帽,拉低沈瀾的頭,在他嘴唇上重重吻了一下,發出M-U-A的一聲。

    不出所料,從沒被女人這麼對待過的沈瀾下意況地放松了手,掩飾不住的驚訝。而方初晴心裡彭彭亂跳著,臉上卻滿是無所謂,施施然轉身就走。

    “去哪兒?”沈瀾沖口問出。

    “回去睡覺。”方初晴回眸一笑,估計搭配著那張受傷的臉足夠驚悚。而當她看沈瀾還站在原地,惡劣地補上一句,“要不,一起?”

    沈瀾瞪著她。

    方初晴不理,只道,“麻煩二爺把我受傷的消息放出去吧,也該給我點公道了。”說完,再度轉身離開。

    她一邊走一邊對自己說:方初晴,穩住。不要跑!慢慢走!野獸都喜歡追逐逃跑的東西。穩住穩住,別跑。穩住……好了,跑!

   估計走出了沈瀾的視線,她頭也不回地拼命跑,好不容易隱進一片小松林,她才敢停下來。

    “原來我也就是個無膽鼠輩。”她嘲笑自己,拍拍跳得仍然極不規律的心。

    剛才的舉動太大膽了,但在這異世界的古代男人面前,這些行為算是無禮吧。大概沒有女人敢對沈瀾這樣,所以他才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然,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她?一定要記著呀,這種突然襲擊的招數只能使一次,下次就不靈了,千萬不能亂用。

    平息了一下氣息,她才從小松林中走出來,但沒有立即回廣武院,而是去了三爺沈涵和三奶奶田玉清住的采葛院。

    沈瀾說過,在她受傷這件事上隨便她做什麼都行,那麼她要在明天沈瀾向太太報告之前,今天先拜訪下外在印象多嘴又多事的三奶奶,感謝之前她挨板子時的“相救之恩”。話說,人不可能永遠掩飾自己的真正個性,再小心,偶爾也會暴露一些本性。比如她挨打那一大,不過一點小小的暗示,田玉清都能猜出她要表達的意思,實在是個極聰明的人哪。

    正為難也穿成這樣,怎麼能順利進入采葛院,卻正好見到三奶奶帶著春花和秋月出來。

    “拜見三奶奶。”她輕喊一聲。

    田玉清轉頭,看到載著帷帽的方初晴,著實嚇了一跳,“喲,這是誰呀?大白天遮著臉,難道是不能見人的?”

    方初晴連忙走過去,施禮道,“我是方初晴,今兒能出門了,特地來見三奶奶。”她看周圍沒別人,才走過去,低聲道,“謝謝那天三奶奶救我。三奶奶菩薩心腸,一定會有福報的。”

    田玉清裝傻道,“別亂講,我可救你什麼了?我是這府裡人見人厭的,誰知道又滿嘴胡泌了哪些話?如果真是我多嘴生出的好處,倒是打從進了府做的每遭好事呢。”

     方初晴看她不願意明著承認,打這主動意裝二百五到底,也就不說什麼了,只垂下頭去。

    田玉清好奇地問,“你怎麼這身打扮?演戲呀!”

    方初晴就等著她問呢,可她也不回答,只做出委委屈屈的樣子,哽咽道,“三奶奶是有事要辦吧?那我不打擾了,不過是感念減奶奶恩德,來說一句話罷了。按說,這話遲了太久了,可是誰讓我攤上這麼檔子倒霉事呢?一直抽不出身。唉,也許這就是我的命。”

    田玉清一聽,頓時嗅出了點味道,立即拉著方初晴的手道,“現如今府裡風調雨順,可有什麼重要事要我辦呢?不過是到明光園你四奶奶那兒去串門閒聊。現在有你陪我,我倒省了走這些路了。來,進院去說。”說著,拉了方初晴就進了院門。

    才走進內院,就見一個男人穿著家居常服,圍著院子正中一株含苞待放的梅花轉悠,一臉關切,正是三爺沈涵。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4:21

第八十四章 三房

    這位三爺,方初晴初入沈府沒多久時,在戲樓匆匆見過一面。其實也是帥哥一名,和景鸞差不多是二十四
、五歲的年紀,高挑的身材,斯文中透著絲精明。

    只可惜他身在沈府,存在感被氣勢逼人的沈瀾壓了下去,顯不出出色來。如今看來,倒也養眼。

   他看到自己老婆去而復返,身邊帶著個戴 帷帽的“神秘”女子,不禁好奇地問道,“不是說去找四弟妹聊天嗎?怎麼這就回來了?是哪位貴客來訪呀?”眼睛望向方初晴。大概因為方初晴舉止大方,一時沒看出是僕是客,言談間比較客氣。

    “要你管!”田玉清嬌嗔道,“你不是就愛那株老梅嗎?既然花比人窈窕,你就侍候這花吧,少來理我的事,哼。”說完,拉著方初晴走進自己屋裡。

    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問,“到底出了什麼新鮮事,快說給我聽聽。唉,不是我好事,說這樣唯恐天下不亂的話,實在是天天關在這府裡,什麼事也不讓我做,悶也要悶死了。倘或是你受了委屈,你三奶奶我能搭上把手的,肯定要摻和驂和,誰讓你投了我的眼緣呢。”

    “三奶奶不幫太太管家嗎?”方初晴沒直接說自己的事,而是順著話音問道。

    田玉清一撇嘴道,“雖說沈府人多事雜,但太太青春氣盛,身邊的紫瞳和綠眸又都是能干的人精兒,再加上大姐姐在後面出謀劃策,哪輪得到我幫手?只有吃力不討好的苦活兒累活兒才找我這笨手笨腳、累個臭死還落埋怨的。唉,不提也罷。

    “大奶奶不是身子弱嗎?”方初晴聽她這麼說,倒是好奇,而且看她很不屑又很不甘心的表情,難道這其中涉及到什麼重大利益嗎?

    “這又不是力氣活,身子弱沒關系,腦子好使就行了。”田玉清似乎意有指地道,“你們大奶奶就算病著也見天價往太太的蘅芷院跑,可不就是為了這個家盡心盡力去了嗎?”

    原來梁竹月這麼做不是因為孝順,每天抱病請安,而是為了從側面插手家裡的事務啊。想必管這麼一個家,出手入手的銀子很多,其中能抽取的銀子也很多。倘若太太把管家的差事交到梁竹月身上,那她可不就成了沈府裡呼風喚雨的人物?可她要那麼多錢那什麼?為什麼又想控制這個家呢?聽說只大爺一房從沈氏家族生意中分得紅利就相當可觀了。何況無思和無我還有左、右師王的爵位可以承襲。難道人真是貪心不足?難道人的權利欲真的是無止境的?

   “咱們沈府雖不比豪族世家,更比不得宮裡,但每年的花銷,那是流水價的銀子撐起來的。”田玉清似乎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地道,“那數目,是普通人想也不敢想的。一出一進的過過手……那就不用提了。雖說花費用度是由咱們家的買賣供著,可管家和管幾個大商號差不多,裡面的彎彎繞多著呢。再說道沈府遍布全江國、外加在馬、陳、宋國的別號,本來就是大哥和二哥管著,大哥歿了之後,就是二哥全挑起來,由我們家三爺和明光園的老四協理。但老四是個渾不吝,指望不上,二哥每天國事敏忙,其實是景鸞擔著,我們三爺也就是跑跑腿的活兒。說起來,景鸞到底是個外人,這麼大杷在握,也不怕到時候生出什麼事來。可惜呀,景鸞不是女的,不然嫁給二哥,倒真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哈,這話你可別傳去,不然二哥得跑來抽我。”

    她東拉西扯地說了一堆,方初晴可不認為她是隨口講講的。田玉清此人,表面上看起來是大嘴巴加二百五,但其實精明深沉,和外號三精細的三爺還真是般配。但此人有個怪癖,不管什麼事都不明說,似乎演戲演習慣了,哪怕是最光明正大的,也得用表演的方式表達出來。

    這種人,無時無刻不在利用別人,她現在也正好利用一下這位三奶奶。

    而聽這番話的意思,是暗指太太糊塗,家裡的財政情況被大房和二房把持,可田玉清為什麼對她一個小小的奶娘說這些話呢?編排沈瀾那邊的事,也不怕她回去報告嗎?

   她一時想不清楚,又覺得宅門的事跟她沒關系,也就沒往深裡考慮,只捧著說道,“三奶奶是個能干的人,是金子總會閃光的,上晚太太得知道三奶奶才最適合打理整個沈府。”

    “喲,真會說話話兒,又是金子又是閃光的,愛聽死我了。”田玉清笑得很燦爛,“不過話題扯遠了,我倒是想問問,你怎麼這幅打扮?”

   方初晴見她導正話題,也就借坡下驢地歎口氣道,“我摘了帷帽給三奶奶看看就知道了。可是三奶奶您可坐穩了,再嚇到您,我的罪過就大了。”

    “什麼事能嚇到我,快別賣關子了。”田玉清催促。

    於是方初晴摘掉帷帽,田玉清真沒料到這種情況,立即驚叫地跳起來,“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傷得這麼重?到底出了什麼事呀?”

    “三奶奶,我冤枉。”方初晴把事情的始末說了一遍,當然加了些晴翠招供的猛料。

   田玉清臉上的驚訝越來越濃,心裡卻明白了方初晴的意思。二房那邊看來很快會報知太太此事了,這聰明的奶奶找她,無非是想讓她敲敲邊鼓,一口就咬到大房那邊重傷。

    這沒問題,畢竟她很樂意看大房那邊出事。如此一來,才能在方初晴這邊落下好處。本來,方初晴不過是修正 人,但她有強烈的感覺,說不定這個奶娘將來能左右整個沈府,所以她才特別親近她。

    於是,她“悲傷”地安慰了方初晴兩句,又“義憤填鷹”地痛哭晴翠那個賤人,最後還掉了幾滴“同情”的眼淚。不過她們正說著,房門突然打開了,沈涵不知為何闖了進來。

    一進門,他就看到了方初晴的臉,也嚇了一步。方初晴連忙借機告退,匆匆離開了采葛院,而這邊田玉清把事情的始末詳細告訴了自己的丈夫。

    “看吧,這回可有的熱鬧好看了。”她冷笑。

    沈涵捏捏老婆的臉,笑道,“你啊,成天價裝傻充愣,累不累啊。”

    “你還不是在外面聽到話音兒,假裝無意餐進來了?哈,就讓大房二房暫且威風去吧。到頭來偌大的家產還不知落到誰的手裡。咱們三房一直不被重視,你我有本事,也不讓咱們管事,就好像你不是太太親生的,我又是出身不好的一樣。”她平時笑意盈然的臉上滿是寒霜,“咱們不亂中取勝,還有其它路嗎?說我?你還不是每天提籠架鳥、侍花喂魚的掩人耳目?話說……這事,你不去告訴老爺子嗎?”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4:36

第八十五章 老爺變臉

    “去!干嗎不去?”沈涵笑道,“大房那個假模假式的女人不興風作浪,咱們聽怕也沒機會。要不哪天太太這麼一審,老爺子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會以為咱們消息不靈光呢。不過你也別太招搖了,當心太太打你板子。你受了傷,景鸞可未必會全心全意地救你。”

    “為什麼?”田玉清問,“難道景鸞看上了方初晴?不能吧?他對……”

    “非也。”沈涵打斷田玉清道,“景鸞這麼盡心盡力,是看在這位的份兒上。”他伸出兩根手指,“但是他倒不是像府裡傳的那樣,跟方奶娘有染。十之八九,是方初晴給他做事,也盯著大房那邊呢。所以,咱們那柔弱心好的大嫂才打她板子。好在大嫂不用親自出面,有王媽媽那個老貨當惡人就夠了。學著點吧,敢明兒也讓春花秋月幫你頂頂槓,別總自己沖鋒陷陣,落下了下乘啊玉清。”

    田玉清從鼻子裡哼出一股涼氣兒道,“她上乘在哪裡?也是個沉不住氣的,不然怎麼會連出昏招,對一個奶娘窮追猛打,有心人都能看出總是了。她就是覺得全天下人都欠她,容不得別人對她一星兒半點兒的不好。當年她全族被滅又怪得誰來?在朝裡站隊總有被擠死的、卻好像她對大江國有什麼功,別人都欠她似的,都是皇上、二哥和太太給慣出來的毛病!”

    “噓,你小聲點吧!”沈涵上前捂住老婆的嘴,“老爺子就說,玉清是個女中丈夫,可惜性子太急,跟誰都不服氣。你看你,沒點改性,不說了,我去蘅芷院看第爺子去。他老人家幾個月沒回別院,我去見他倒不方便了,太太盯著呢。”

    “切,你乖順闃,太太眼裡也沒你,就跟妾生的似的。”田玉清一提起這個就不順氣兒,“大哥倒還罷了,真真兒的讓人挑不出毛病。可老四那個熊樣兒,還當寶貝一樣,偏心也沒這麼個偏法兒。最可惡的是二哥,明明是從外面帶回來的野種,娘親還是那麼上不得台盤的,太太也把他當回事。天天母慈子孝的,我看著都惡心。呸!”

   “得得,我不跟你說了,回頭惹出你一車的話來。”沈涵轉身往外走,到門口又停下來,正經地道,“你自己心裡有個准譜,敲邊鼓挑事沒問題,可別太當出頭鳥了。咱們跟著老爺子一路,謀的是大利,別總盯著眼前的小事。”說著,推門而去。

    到了蘅芷院,本來還有點頭疼怎麼繞過太太,直接去見老爺,可巧趕上太太出門了,聽說是去松風園看孫子了。於是他放心大膽地到  
東跨院,求見自己親生的爹。

   沈之道正在屋子裡和三個妾打麻將,臉上印滿了胭脂印子,一邊打還一邊說,“這回是誰輸了,可不許賴,不然就把你們送到別院去。”

    一個妾多嘴道,“老爺別說這小話兒遮羞臉,您把西跨院的姐妹們全送回別院,全為著怕太太不高興而已。可是啊,您賴在這兒不走,可憐我們要在別院獨守孤燈。”

    沈之道立即大怒,掀翻牌桌罵道,“小浪蹄子,你懂什麼。太太是我的正妻,跟我苦過來的當初我還是走街串巷的貨郎時就嫁給了我。哪像你們,全是白享清福的,我讓她高興點有什麼錯?你多嘴,現在我就著人送你回去z!”

    那妾也是恃寵而嬌的,聽了這話也不怕,哼道,“走就走,反正太太好靜,在這邊連吹彈唱、游戲游戲也不許,真是悶死人。

    沈之道聽這妾頂嘴,更是生氣,指著那妾的鼻子剛要罵,沈涵就向前急走幾步,跨進屋門道,“老爺這是跟誰呀?生這麼大的氣。”

    沈之道一愣,隨即明白自己的三兒子定是有正經話要說,於是不耐煩地揮手道,“都滾都滾,沒一個省心的東西。惹急了我,敢天全把你們賣了,我還落個清靜呢。”

    大概他平時總用這些話來嚇唬人,所以妾們並不怕,但到底不敢太惹他,溜著門邊都跑了,只剩下一地的狼藉和父子二人。

    “有什麼事?”沈之道抹了抹臉上的胭脂印子,坐在椅子上,從剛才到現在,哪還有一點在外人面前的斯文尊貴樣子。

    涵沈見左右無人,就把方初晴的事,還有自己對大房行為的分析說了一遍。沈之道面露喜色道,“這是好事呀。鬧騰得越凶越好,最好大房二房成了冤家對頭,那樣就離分家不遠了。等分了家,你我爺子二人的機會就來了。”

    沈涵點頭稱是。

    沈之道又道,“我到底是沈家之主,沈家現在的家業,是當初我一手一腳打下來的,其中的關節細致處沒人比我清楚。我是怕你娘妒氣太盛,這才主動避居別院的,落個省心逍遙也就得了。但倘若一分家,我和你娘必還在一處的,瀾二那小子想插手也沒道理。”

    “若是娘要跟您也分家呢?”沈涵問。

    “那樣更好。”沈之道笑得志得意滿,“你娘什麼都好,但就是善妒。女人家,哪有不吃醋捏酸的?可也得有個限度。你屋裡不也有人,可見玉清沒結沒完嗎?還有一占,就是太縱著老四。老四在外花天酒地,你娘拿出不少體已錢給他堵窟窿。真分了家,老四沒瀾二鎮著,一准兒地瘋起來沒邊,家裡就是有座金山,過個三年二載也給敗光了,還准得把你娘也牽連進去。到時咱們只要在暗處守著,讓這家財敗到咱們手裡就行。至於大房,一群婦道人家懂什麼,就是斗來斗去的在行,很容易收了他們那份的。瀾二是個傲性的,別看他現在占著家產的一大份,還總管著全局,但當年他娘那麼對你娘,他心裡一直有愧,那份家產鐵定不要。就算他要也沒關系,咱們爺倆兒把沈家大部分產業收了去,再重新做起生意,把他沒明白的道都趟趟,他也沒什麼蹦噠勁兒了。至於景鸞……既然分了家,他能管著老二的事,還能管別人的嗎?”

    沈涵聽沈之道這麼說,再想象一下掌握大權的感覺,心裡也很高興。在他看來,老爺年紀大了,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待將來他氫沈家生意往來的路子都弄明白,老爺子就可以享清福了,他則要大展宏圖。

    沈涵不能在此處久待,坐了一會兒也就走了。當他的背影消失,沈之道狎瑣貪財的神色別漸漸消失在了臉上,哪還有半分昏的模樣,眼晴精光四射。

    他圖的是更大、更重要的東西,沈家雖然已經到了富可敵國的程度,可和整個天下比起來,又怎麼能入他的眼呢?

    微笑,在他臉上浮現,那麼深謀遠慮,同時又是那麼狼子野心。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4:46

第八十六章 被傳

   兩天後的下午,沈瀾正要去太太那兒告知方初晴的事,太太卻先派人叫他了,還讓他把方初晴也帶上。

    原因,自然是田玉清“無意間”說起自己受到驚嚇的事。說是正在園子裡賞花,突然看到一個鬼鬼崇崇載帷帽的女人。她好奇之下,追過去看,結果那人慌亂中把帷帽丟掉,讓她看到一張扭曲的臉。

   “就跟活鬼似的。”她拍胸脯,還一臉驚魂未定的樣子,“可把我的魂都差點嚇掉了。”

    “說笑話吧?”太太知道這三兒媳一向是個嘴上沒把門兒的,根本沒當回事。

   可田玉清卻賭咒發誓說這是千真萬確的,“說起來那個人您還認識。”她補充道。

    “越說越沒邊兒,難道我還認識鬼嗎?居然還賣關子!”太太心情好,開玩笑道。

   “人家之前可不是鬼,還是個美貌的小娘子。可惜呀,一張臉就給人毀了,現在人見人怕。”田玉清一臉戚戚然,“說來您都不信,正是無思無我的奶娘,被二哥要到廣武院去的人。”

    在太一聽她說得有鼻子有眼兒,不禁信了幾分,也嚴肅了起來,忙問,“到底怎麼回事?你掂量好了再說,要是胡說八道,我可打你板子,不看你們家老三的面子了。”

    田玉清連忙擺手道,“這事我哪敢胡說,不然不是咒人家嘛。真事!聽說是二哥院子裡那個晴翠爭風吃醋,用一碗熱湯面把方初晴的臉給燙了,哎呀,也是個美人,現在都看不得出!”

    太太望著田玉清,好半天後才確信她沒瞎編,真是又驚又恐,跺腳道,“孽障啊!我早說他不要髒的臭的全往屋子裡收,可他就不聽,這不做出禍來了嗎?那個方初晴可怎麼樣?”說到這兒,又轉頭對梁竹月道,“你不知道這件事嗎?”

   梁竹月本來在一邊安靜地坐著,聽到這消息時也露出了如假包換的驚訝神色。但田玉清注意到,她放在腠蓋上的手握緊了,抓皺了裙子,一邊的李佳如似乎也向這邊瞄了一眼。

   可梁竹月聽到太太此問,連忙回話道,“自從她被二弟要到了廣武院去,我就一直沒過問她的事了。”

   “無思和無我,不還是吃她的奶嗎?”太太又問。

    “那倒是。”梁竹月點頭,“不過延慶大娘和青蘋嫂子說,每回都把無思無我抱到外院就被留下,沒見過一直在內院的方初晴。所以,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

    “聽說哦,上回方初晴挨了板子,棒瘡發作得厲害,但她硬是沒吃過藥,怕奶水受影響,對無思和無我不好呢。”田玉清插嘴道。

    太太歎了口氣,“不管她這個人怎麼樣,對無思無我卻是盡心盡力的。這樣的人,怎麼能遇到這樣的慘事?那個什麼院的姑娘也真下得了狠手!”

    “勾欄院的出身,裝出個溫柔大方的樣兒,可是能心善到哪兒去!”李佳如也插嘴,“一准是妒忌方初晴受二哥的寵愛。”

    “這話可是亂說。”太太伸手接過紫瞳遞過來的茶盞,手都哆嗦了,“我也聽綠眸說過,府裡是這麼傳的。但瀾那兒麼疼這一對侄兒,怎麼會動他們的奶娘?你們都是過來人,該知道喂奶期間要是……對奶水怕不好的。瀾兒如果想要怎麼著,自然有的是美貌佳人,斷不會這麼不懂眉眼高低。”說到這兒,臉色微紅。這麼大年紀了,卻浮現出優雅的羞澀神情來。

    “把二哥叫來問問吧?”田玉清提醒太太。

   此話正是太太要說的,於是立即吩咐綠眸把二爺給叫來。

    沈瀾自然知道是方初晴搞的鬼,他卻什麼也不說。雖然方初晴這種報復行動會給他帶來諸多不便,但他在這件事上有錯,既然沒什麼好彌補的,既然不能代替她的痛苦,也只能盡力補償,所以二話沒說,帶著包成阿拉伯婦女模樣的方初晴到了蘅芷院。

    太太一見方初晴的穿戴,心裡就涼透了。雖說是兒子那院發生的事,但畢竟是在沈府裡,她管著這個家,卻出了這種事,實在說不過去。

    再說,要人家方初晴今後怎麼辦呢。

    她要方初晴摘下蒙臉布來瞧瞧,可方初晴說怕嚇到太太,主是不肯。

    這時候梁竹月柔聲勸道,“之前你三奶奶已經說過了你的情況,太太和我都有心理准備。這也不是讓你們露丑,實在是憐惜於你,不必扭捏,太太必會給你做主的。”

    她太高興,也太好奇了。高興的是,在等了這麼久後,晴翠那賤人終於動手了。好奇的是,方初晴的臉究竟傷成什麼樣了?

    其實這樣步步緊逼,是冒著被牽連出來的風險的,但她必須這麼做。其實讓方祿晴變丑並不是她的最大目的,她只是必須讓方初晴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既然殺人風險太大,而且不容易實現,那麼毀了方初晴的臉也是個辦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臉不是原來的,人也就不是原來的了。

    不過,毀容對於方初晴的痛苦,算是她達到目的的甜頭,是額外的快樂。

    死而復生太離奇,離魂症的說法不太靠譜,可雖然是她親眼看到這身體因為死亡而漸漸冰冷,但她更確信,這世上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人,就連無思無我那麼相像,也有細微的差別。那麼,方初晴和那個圖國女人很可能是同一個人,只不過失去了記憶。

    而那個人身份高貴,突然失蹤這麼久不可能沒人尋找,萬一真有圖國人發現這奶娘的真身,萬一再治好了眼前方初晴的腦子,倒大霉的人就是她了。

    所以,她絕對不能現在的方初晴被人認出來!絕對不能。

    方初晴看著梁竹月,兩個女人的眼神在無聲無息中激烈交鋒。方初晴知道這狠毒的白雪公主後媽是想驗貨,看看親自導演的傷害大戲的後果是什麼。而她當然不能示弱,還等著下一聲對決呢,這時候怎麼能退縮?

    於是,她慢慢揭開蒙面布,勇敢地原地轉了一圈,坦然面對各種神情。然後,她在梁竹月那驚恐及同情的臉上,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幸災樂禍,還有……輕松?

    為什麼會輕松?難道梁竹月真的喜歡沈瀾,要傷了她的臉,讓她再沒機會“色搭”沈二才能放心?

    不會吧?這麼雷!愛上小叔子的事都出來了。看來宅門真是花團錦簇,但又藏污納垢的地方呀。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5:03

第八十七章 太太怒了

    “可憐見兒的,怎麼傷成這樣?今後這可怎麼辦是好。”太太用帕子拭掉了眼角溢出的淚水,真是動了同情心了。轉念,又恨那個下這樣狠手的賤人,繼而遷怒那個非親生的二子,生氣道,“瀾二,這事你怎麼說?”

    “太太放心。”沈瀾安安穩穩地說,“兒子自會給受害者一個公道。”

    “這事到底是因何而起,又是怎麼動的手呢?”太太問。

    於是沈瀾把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都說了一遍。這些細節是在坐在各位第一次聽到,因此沈瀾說話期間沒人打斷,只是不停地低聲驚呼,想不到晴翠居然用這樣的招數,簡直無法想象。

    “那天恰好皇上去廣武院了,知道了這件事,非常震怒,但事已至此,為了免於皇上覺得我們沈家家風不嚴,這事自然不能輕松放過,必是要嚴懲的。”臨了,他又加了一句。

    太太連忙點頭道,“家導不可外揚,可這事不但揚了,還揚到了皇上那兒,真是丟人丟到家了。作為管著這個家的,我也不會姑息,做出這麼黑心的事,不管是誰,也要嚴懲不貸,還要借此事立下規矩,不然今後都有樣學樣,可怎麼得了?”說到這兒,她又歎了口氣道“可是初晴今後的生活要怎麼辦?再嫁是不用想了,可惜還年輕著呢。唉,不然就養在沈府吧,反正無思無我很喜歡她,將來就算長大了,多個奶娘照顧也不錯。”

   “方奶娘倒跟兒子提過,想到北方偏僻的地方去隱居。我琢磨著,讓她去管馬場倒是正好。”沈瀾道。

    啊,他說謊!她何時說過這種話了。不過,他倒知道她的心意,明白她不願意待在沈府。或者,他還考慮到他是圖國人,所以要放她到遙遠的北僵吧?不過她到底是不是圖國人,她哪裡知道呀,郁悶!

    “那樣也很好。”太太想了一下道,“我倒是忘記了她會養馬,你不就是為的這個,才把她要到廣武院去的嗎?不過,那個亂事的賤婢,你要怎麼懲罰?她畢竟是自由之身,要不要送到官府去?”

    “皇上口諭,要兒子自行以國法和家法處置。”沈瀾略皺了下眉,繼續說謊不眨眼,“本來兒子想,那賤人毀人臉面,無異於殺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兒子不會沉迷於美色,罔顧天地正道。只是……經過審問,那賤人卻說還有幕後主使。”

    啊?!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不過別人都比較自然,田玉清的表情卻有些誇張,而梁竹月則眼皮一跳,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的抓緊了裙擺,但很快又放開了。

    只是方初晴一直盯著她,這細微的動作自然瞞不過她的眼睛。原來,作賊心虛這句話是千古不滅的真理。原來,梁竹月心機這麼深沉,心裡卻也是緊張的。那樣就好,因為她今天本來就是打的心理戰。把松風園的人牽連進這件事,僅憑晴翠的證詞是不夠的,但如果逼她們自亂陣腳,只要逼得緊,就一定會有機會!

    “她不是胡說八道吧?”梁竹月雖然想過會受到牽連,但考慮到晴翠沒有證據,之前並不太擔心。可現在這話從沈瀾嘴裡說出來,感覺就大不一樣了,不禁有些慌亂,連忙先做鋪墊,“她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隨便攀咬別人是可能的。她現在只求自己減罪,說出的話,還能信嗎?”

    太太一聽也對,望向沈瀾。

    “這個倒不至於。”光瀾答得從容,雖然事先並沒有和方初晴練習過,但卻似乎知道她心意似的。

    “開始時,她一口咬定是自己所為。但兒子想,平日她雖有驕縱之行,但實則卻並沒有那個膽量。就算妒心大盛,扭曲了心思,也不會突然變得如此大膽。於是暗中使計,結果誘使她無意中說出,確實 是有人幫她出的主意。她一時沖動,這才釀下如此大禍。”

    “那畢竟也是她做的,她難辭其咎!”太太越聽越生氣,“不過那出主意的人更是可惡,其心當誅!瀾兒,快說說究竟是誰在背地時使壞。沒想到呀沒想到,我們深府裡居然有這種人,虧的你們平時總是給我唱喜歌,卻原來沈府裡早就藏污納垢,竟容利害種人托庇生存了!”

    “太太,所謂樹大有枯枝。咱們沈府是大戶人家,人也難免良莠不齊,出個把敗類不算什麼。只要咱們這回亡羊補牢,為時就不晚。而且,還有個懲治作用,今後看誰學敢背後給人捅刀子、下絆子?”田玉清平時瘋言瘋語的不招人待見,可此時這番話卻說得好,說到了太太的心坎裡。

   於是太太點頭道,“說得對,咱們這樣的人家,原是容易被人鑽空子、做壞的的。我看這事也別拮著蓋著了,干脆把幾房管的、負責的全給我叫到蘅芷院來,我今天要惡鋤奸,警告世人!”

    方初晴一直躲在角落裡保持沉默,聽到這話樂得差點蹦起來。人越多、行動越憶公款某些突然陷入困局的人心理壓迫就越大。倘若人少,或者時間越長,她們就有機會思考、應對,像她這種沒有真憑實據的控告情況只怕就達不到預想的效果的了。

    “我們家老三和老四要不要找來?”田玉清知道有大戲好看,捨不得自己老公沒份兒觀賞。如果有可能,最好讓沈涵把老爺子也偷偷叫上,這才叫一個熱鬧呢。她倒要看那個聖女似的大姐姐、大嫂子,還有什麼臉面!就算這事扳不倒她,至少也讓她難看好一陣。天天擺個冰清玉潔的輕薄樣兒給誰看呢!

    “都叫來!”太太只說了三個字,但那怒氣卻掩蓋不住。初聽這慘事,她還只是震驚,可後來卻慢慢動了真怒,老爺已經變成那個德行了,她要的,不過是這個家安安穩穩,平平靜靜,開始,她還只是怪瀾二管束不住自己的人,卻原來府裡還隱藏著這麼狠毒的小人。她怎麼能容忍呢?如果此事傳到別的府裡,她的顏面何存?她拼拼命的努力,不就是為了讓沈府擺脫暴發戶的身份,回復自己娘家那種詩禮傳家的門風嗎?所以,別的事好說;這種事絕對絕對不會姑息的!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5:21

第八十七章 太太怒了

    “可憐見兒的,怎麼傷成這樣?今後這可怎麼辦是好。”太太用帕子拭掉了眼角溢出的淚水,真是動了同情心了。轉念,又恨那個下這樣狠手的賤人,繼而遷怒那個非親生的二子,生氣道,“瀾二,這事你怎麼說?”

    “太太放心。”沈瀾安安穩穩地說,“兒子自會給受害者一個公道。”

    “這事到底是因何而起,又是怎麼動的手呢?”太太問。

    於是沈瀾把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都說了一遍。這些細節是在坐在各位第一次聽到,因此沈瀾說話期間沒人打斷,只是不停地低聲驚呼,想不到晴翠居然用這樣的招數,簡直無法想象。

    “那天恰好皇上去廣武院了,知道了這件事,非常震怒,但事已至此,為了免於皇上覺得我們沈家家風不嚴,這事自然不能輕松放過,必是要嚴懲的。”臨了,他又加了一句。

    太太連忙點頭道,“家導不可外揚,可這事不但揚了,還揚到了皇上那兒,真是丟人丟到家了。作為管著這個家的,我也不會姑息,做出這麼黑心的事,不管是誰,也要嚴懲不貸,還要借此事立下規矩,不然今後都有樣學樣,可怎麼得了?”說到這兒,她又歎了口氣道“可是初晴今後的生活要怎麼辦?再嫁是不用想了,可惜還年輕著呢。唉,不然就養在沈府吧,反正無思無我很喜歡她,將來就算長大了,多個奶娘照顧也不錯。”

   “方奶娘倒跟兒子提過,想到北方偏僻的地方去隱居。我琢磨著,讓她去管馬場倒是正好。”沈瀾道。

    啊,他說謊!她何時說過這種話了。不過,他倒知道她的心意,明白她不願意待在沈府。或者,他還考慮到他是圖國人,所以要放她到遙遠的北僵吧?不過她到底是不是圖國人,她哪裡知道呀,郁悶!

    “那樣也很好。”太太想了一下道,“我倒是忘記了她會養馬,你不就是為的這個,才把她要到廣武院去的嗎?不過,那個亂事的賤婢,你要怎麼懲罰?她畢竟是自由之身,要不要送到官府去?”

    “皇上口諭,要兒子自行以國法和家法處置。”沈瀾略皺了下眉,繼續說謊不眨眼,“本來兒子想,那賤人毀人臉面,無異於殺人。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兒子不會沉迷於美色,罔顧天地正道。只是……經過審問,那賤人卻說還有幕後主使。”

    啊?!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不過別人都比較自然,田玉清的表情卻有些誇張,而梁竹月則眼皮一跳,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的抓緊了裙擺,但很快又放開了。

    只是方初晴一直盯著她,這細微的動作自然瞞不過她的眼睛。原來,作賊心虛這句話是千古不滅的真理。原來,梁竹月心機這麼深沉,心裡卻也是緊張的。那樣就好,因為她今天本來就是打的心理戰。把松風園的人牽連進這件事,僅憑晴翠的證詞是不夠的,但如果逼她們自亂陣腳,只要逼得緊,就一定會有機會!

    “她不是胡說八道吧?”梁竹月雖然想過會受到牽連,但考慮到晴翠沒有證據,之前並不太擔心。可現在這話從沈瀾嘴裡說出來,感覺就大不一樣了,不禁有些慌亂,連忙先做鋪墊,“她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隨便攀咬別人是可能的。她現在只求自己減罪,說出的話,還能信嗎?”

    太太一聽也對,望向沈瀾。

    “這個倒不至於。”光瀾答得從容,雖然事先並沒有和方初晴練習過,但卻似乎知道她心意似的。

    “開始時,她一口咬定是自己所為。但兒子想,平日她雖有驕縱之行,但實則卻並沒有那個膽量。就算妒心大盛,扭曲了心思,也不會突然變得如此大膽。於是暗中使計,結果誘使她無意中說出,確實 是有人幫她出的主意。她一時沖動,這才釀下如此大禍。”

    “那畢竟也是她做的,她難辭其咎!”太太越聽越生氣,“不過那出主意的人更是可惡,其心當誅!瀾兒,快說說究竟是誰在背地時使壞。沒想到呀沒想到,我們深府裡居然有這種人,虧的你們平時總是給我唱喜歌,卻原來沈府裡早就藏污納垢,竟容利害種人托庇生存了!”

    “太太,所謂樹大有枯枝。咱們沈府是大戶人家,人也難免良莠不齊,出個把敗類不算什麼。只要咱們這回亡羊補牢,為時就不晚。而且,還有個懲治作用,今後看誰學敢背後給人捅刀子、下絆子?”田玉清平時瘋言瘋語的不招人待見,可此時這番話卻說得好,說到了太太的心坎裡。

   於是太太點頭道,“說得對,咱們這樣的人家,原是容易被人鑽空子、做壞的的。我看這事也別拮著蓋著了,干脆把幾房管的、負責的全給我叫到蘅芷院來,我今天要惡鋤奸,警告世人!”

    方初晴一直躲在角落裡保持沉默,聽到這話樂得差點蹦起來。人越多、行動越憶公款某些突然陷入困局的人心理壓迫就越大。倘若人少,或者時間越長,她們就有機會思考、應對,像她這種沒有真憑實據的控告情況只怕就達不到預想的效果的了。

    “我們家老三和老四要不要找來?”田玉清知道有大戲好看,捨不得自己老公沒份兒觀賞。如果有可能,最好讓沈涵把老爺子也偷偷叫上,這才叫一個熱鬧呢。她倒要看那個聖女似的大姐姐、大嫂子,還有什麼臉面!就算這事扳不倒她,至少也讓她難看好一陣。天天擺個冰清玉潔的輕薄樣兒給誰看呢!

    “都叫來!”太太只說了三個字,但那怒氣卻掩蓋不住。初聽這慘事,她還只是震驚,可後來卻慢慢動了真怒,老爺已經變成那個德行了,她要的,不過是這個家安安穩穩,平平靜靜,開始,她還只是怪瀾二管束不住自己的人,卻原來府裡還隱藏著這麼狠毒的小人。她怎麼能容忍呢?如果此事傳到別的府裡,她的顏面何存?她拼拼命的努力,不就是為了讓沈府擺脫暴發戶的身份,回復自己娘家那種詩禮傳家的門風嗎?所以,別的事好說;這種事絕對絕對不會姑息的!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5:30

第八十九章 對峙
   
    “晴翠,事到如今,你有什麼話說?”太太怕老爺說出什麼不顧體面的話來,於是搶先問道。

    晴翠匍匐在地,哽咽道,“晴翠一時糊塗,闖下大禍,沒什麼好辯解的,死不足惜……只是,一想到還有逍遙法外者,以後還可能害人,就覺得不說出來就是繼續犯罪。當時做出這等下作事,確實是晴翠自己的錯,但心中生出這惡念,卻與那人的挑唆不無關系。事後 ,晴翠也曾悔過,於是更恨此人。人常說,世上無壞事,只有惡人行。如果沒有惡人在旁煽風點火,晴翠又何至於犯下如此大錯?萬死而不能贖。現在只求老爺太太做主,揪出那個人來,別讓她在府內害人了。”說完,不停地叩頭。若不方初晴太了解晴翠的心意,甚至都產生了錯覺,以為她已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呀,不愧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果然會說話。

    “那個人是誰?你不妨直說。”太太道。

    方初晴立即感到氣氛的緊張,好像空中有一條看不見繩索,驟然勒得人喘不過氣來一樣。而晴翠靜默了一會兒,就更增加了這種感覺,然後她回身一指,支支吾吾地道,“是……是……松風園的貴人。”

    此言一出,人群大嘩。

    怎麼會是松風園的人呢?大房那邊說不上是各房的典范,卻也從不生事。而且還是個貴人?那只有大奶奶和小世子,小少爺了。可那兩個小東西連話還不會說,自然不會害人。難道晴翠指的是大奶奶?不能吧?大奶奶的為人大家都清楚,溫柔善良,從不講是非,也從不克扣下人,平時連螞蟻也捨不得踩死一只,怎麼會暗箭傷人?

    再勉強點,貴人中似乎也包括王媽媽和兩個有臉的大丫頭依依和闌珊。要是這三人中的一個,只怕闌珊的可能更大些。聽說她早就戀著二爺,可是二爺放著水靈靈的年輕姑娘不要,偏偏色搭了一個失婚喪子的喪門星奶娘,肯這不服氣吧。

    大家議論紛紛,猜測不止,而身在丈室內的梁竹月似乎受到了巨大的梅辱和打擊,先是驚得瞪大了無辜的眼睛,之後臉色唇色全白了,站起身來,哆嗦著手指,怒氣在眼神中匯聚,指著晴翠,半天也沒說出話來。其演技之高超,現代這影帝影後如果有幸看到,都應該立即服毒自盡,以身觀眾才是。

    太太一見梁竹月這模樣就心疼了,立即喝道,“你把話說清楚點,到底是怎麼回事?說真話便罷,倘若有半字虛言,咱們右師王治你重罪時,沒人會為你求一句情。”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直接稱呼兒子的官位。

    晴翠再度匍匐,哭道,“老爺太太明鑒,晴翠做出這麼天理難容的事,死會會下十八層地獄,如今還敢再亂攀扯別人,增加自己的罪孽嗎?”

    她說得情真意切,痛徹肺腑,論演技不輸梁竹月,頂多也就是金獎和銀獎的差別,周圍的人立即有幾分信了她的話。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編排我?我可曾得罪過你嗎?”梁竹月突然開口指責,聲淚俱下,“可是有人指使你來誣陷我嗎?”

    “滿府裡這麼多的人,我為什麼要單獨編排松風園呢?大奶奶這話說得好奇怪。”晴翠對梁竹月說話卻不是十分客氣,顯然面對“仇人”時,不淡定了。

    一邊的方初晴生怕晴翠不理智,壞了大事,不由得分外緊張。這可是最關鍵的時刻,這邊只要把梁竹月逼到死角,那邊她真正的目標必然會現身。

    只聽梁竹月冷笑,“你急於脫罪、減罪,出口亂咬人已是不對,現在還專門找我們孤兒寡母的欺侮,你良心何在?居心又是什麼”我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何苦害我?

    晴翠令牙俐齒的應道,“大奶奶說得是,我即與松風園無冤無仇,為什麼要說這種話來害人?晴翠敢對天起誓,所說沒有關字虛言,不然讓我來生變豬變狗,永世不得超生,大奶奶可敢說這個話嗎?”

    這個誓起得好毒,眾人自又信了晴翠一分,眼睛齊齊瞄向梁竹月。

    梁竹月一愣,因為迷信,因為心虛,實在不敢開口。可她立即狠一決心,也想照樣發一個誓,但她畢竟停頓了幾秒,給人感覺氣勢上就弱了,說話的證明力也差了很多。

   “整個松風園大了,你大奶奶又是好性兒的,哪知道這麼多事?哪能替所有人都擔著?”田玉清涼涼插了一句嘴。

   現在她看明白了,方初晴的目標不是梁竹月,而是另一個重要的人物。

    既然如此,她這敲邊鼓的人該出手了。說完,她瞄了一眼自己的相公,得到他贊許肯定的目光,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方初晴,真是個聰明的女子呀。以後能不惹她,還是盡量不要產生沖突。

    而她這一句話,算是驚醒了夢中人。梁竹月驀然發現自己反應過度了,身為一房之長,高貴端莊的大少奶奶,怎麼能在聽到指控後這麼心浮氣躁,這麼情緒激動?要知道越是急於表白,就越是顯得心裡有事。更大、更可怕的場面她都見過,為什麼就在今天這麼不冷靜了呢?晴翠口口聲聲說是松風園的人挑唆的她,可是卻並沒有提過一次她的名字。晴翠是要做什麼?難道指望她幫著求情脫罪?方初晴這麼做又是為什麼?

    “難道是我松風園內的其他人?”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不過她立即就覺得這樣也是不妥,於是繼續死死抵賴道,“不可能,我松風園平日管束極嚴,根本少有人到廣武院那邊去,怎麼會和你會面、說話?”

    “晴翠沒有半字虛言,確實是松風園的人,請老爺太太明鑒!”晴翠不理會梁竹月的話,只一味叫著這一句,叩頭流血,就好像真的冤沉似海一樣。而那一字一字,不斷的描摩,就好像釘子一樣插到人的心裡,讓人想拔也拔不出來,以簡勝繁,不管梁竹月再說什麼,也顯得無力了。

    而且,天下間的事不管你做假做得多好,當面臨真實時,仍然會一些氣場會弱下來。而梁竹月確實是教唆犯,所在不管她如何辯解,事實都令她無法理直氣壯,氣勢上也就落在了下風。

    於是,室內無人言語,只有晴翠的請求聲和磕頭聲,而室外卻是低語喧嘩 不斷。場面冷熱交替,氣氛感覺就像是要爆炸了一樣。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6:01

第九十章 是我
   
    王媽媽站在院子裡,聽得到室內的說話聲,卻看不到詳細的情形,不禁心急如焚。

    聽著耳邊的竊竊私語,看著別人指指點點,她忽然覺得她最愛的人,那個就好像是親生女兒一機關報人這回避不過這道坎了。

    挑唆晴翠的事,事後她是聽說了的。當時她很擔心,月兒這孩子平時很精明,可是有時候卻是一條道走到黑。可月兒卻說,就算被咬出來也沒關系,對方沒有證據,受到了誣告,只能讓太太更心疼。

    她總是擔心月兒聰明反被聰明誤,結果現在……

    月兒在受苦吧?可惜她不能進去陪她,站在這孩子的身邊,月兒總是拗不過自己的心,所以才做了那麼多事。可人生,就是不能行差做錯一步,只要一步走錯,就得做出更多的錯事去彌補,於是越陷越深。

    她自己的孩子死了,家裡也沒人了,她只剩下月兒一個,怎麼能看著她受罪?當娘的,都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想孩子傷到半分。

    現在她必須想個辦法出來,不是她沉不住氣,實在是相信晴翠那賤貨的越來越多了。再晚些,一切就會來不及的。這就好像決堤的河水,只要堤岸上出現一條裂縫,就再也無法阻止河水外洩。

    月兒在沈府裡不能失勢,困為只有這樣,她才能處於不敗之地,不管將來沈府是否敗落,她都會生活得很好。而地位,正是遮在她頭上的傘

    所以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必須讓沈府大奶奶在府裡仍然身份高貴、地位超然、備受太太的寵愛和他人的尊重。那樣,將來再借著小世子的勢,月兒平安活到老也無礙了。而這個身為奶娘的,這一生所希望的,也不過就是月兒的幸福。

    “我看哦,八成這女人沒說瞎話。”一個聲音低低的傳來,“大奶奶有可能借刀殺人哪,前些日子不不為了什麼事打過方奶娘的板子嘛。”

    “可不,都這時候了,咬別人還有意義嗎?”另一人道,“而且除了大奶奶,松風園還有誰有這本事?”

    “照理大奶奶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女人心,海底針……”一個男管事的說。

    王媽媽沒有回頭,因為辯解沒有意義。既然已經備受懷疑,必須有人出頭頂了這宗罪,月兒才能真正保持清白。名聲這個東西,不能有半點被玷污,哪怕只有一星半點的不干淨,就一錢不值了。

    她咬咬牙,突然走向丈室,同時大聲道,“是我!晴翠說的那個人是我!”

    一瞬間,場面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驚訝地望著王媽媽,除了方初晴。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從一開始就沒想板倒梁竹月,而是把目標定在了王媽媽身上。因為她清醒的知道,梁竹月那柔弱溫順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很難輕易被轉變,而且太太真心疼愛她,在僅憑晴翠一家之言的情況下,根本板不倒這姓梁的。

    其實就算她有證據也沒用,梁竹月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太太之前雖然說得好,到後來只怕也會采取息事寧人的做法。不為了別人,為了死去的大兒子,為了兩個金孫,太太也會這麼做,哪怕是昧著良心。

    女人,一旦成了了母親,只要是關乎兒女的利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同理,王媽媽也會為梁竹月奉獻一切,所以她賭的就這步棋。一旦令王媽媽覺得梁竹月的名聲地位可能受損,一旦讓她們不能從容合計,當晴翠的指控逼迫得緊時,王媽媽必然會犧牲自己,主動攬過罪名,以成全自己從小扶養大的梁竹月。

    對王媽媽,太太的態度可就不一樣了,絕對不會姑息養奸,反而會嚴加辦事,以達到殺一儆百的目的。上回她挨板子的事,太太對王媽媽已經極度不滿。在太太看來,梁竹月是個好性兒的,所以才縱得奴才們作威作福,仗勢欺人。

    太太不為著梁竹月,也會為了無思和無我著想,會借機好好修理一下那些奴大欺主的,免得一對金孫跟這些所謂奴才學壞了。一回,是因為梁竹月跪地苦求才放過了王媽媽,但太太心裡未必消了氣。現在她正好給了太太一個機會,那王媽媽的前景就堪憂了。

    而她,也是要借晴翠的指控和太太的手剪除王媽媽這個梁竹月的有力翅膀和最大幫凶。梁竹月畢竟是沈家大奶奶,很我事不能親自出頭,必有王媽媽在旁上竄下跳的執行,好多事才做得到。依依和闌珊雖然也是心腹丫頭,但畢竟比不上王媽媽老辣,而且看樣子也未必有王媽媽那麼親近。

    所以,只要把王媽媽趕出沈府,梁竹月就會像被斷掉了手臂一樣痛苦,她的反擊也就體現出了力量。而且這樣一來,在今後幾個月內,梁竹月想做壞事也不可能這麼便利。

    這是聰明的做法,比起直接把晴翠扔進沸水裡褪皮有用多了,雖然後一種更解氣一點。這麼好的狗咬狗機會,要放充掉實在太浪費了。而既然沈瀾和江無憂都保證能醫好她的臉,逞一時之氣還有什麼用呢?

    其實,她放過晴翠晴翠也未必能平安 。因為晴翠的反咬,梁竹月失去了王媽媽,照常理說,梁竹月斷不能容得這個人再活在這世上。

    這算是一石二鳥之計吧,跟梁竹月學的,她這學生應該說學得很快。她不想太狠毒,給過傷害她的人機會,可惜。有的人自作孽,不可活。

    “我猜就是你!”太太柳眉倒豎,“你仗著月兒小時候吃過你幾口奶,就在松風園當起皇太後來了,想怎麼著就怎麼著,想讓誰死,那人不死,你也得想辦法給弄殘,實在太霸道了!誰給你的膽子,你說!”

    梁竹月從沒見太太生過那麼大的氣,不禁上前一步,嘴唇一動。

    但目光一轉,看到王媽媽幾不見的搖搖頭,終於什麼話也沒說。

    方初晴看得這個鄙視呀。王媽媽可是梁竹月半個娘親一樣的人,她怎麼能為了保住自己,這時候任王媽媽給她頂罪?雖然今天這局棋的目的就是讓王媽媽成為棄子,但梁竹月這種行為還是令人不齒。

    對自己奮起反抗的行為,她沒有猶豫。只是當她看到人性的自私,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6:28

第九十一章 反咬不成

    “太太 ,我知道 這麼做是狠了一點,可我為的是我們松風園,為的是沈府。”王媽媽跪倒在地,辯解道。

    太太冷笑不止,“這麼說來,你不但沒有罪,反倒是有功了?可我倒要請教,我們沈家的家風何時變了樣子?為什麼我不知道?對下人,沈府何曾用過這種手段,就算十惡不赦的,也都給了自新的機會。初晴到底做了什麼,非讓你這樣以待。你光明正大的倒罷了,偏偏在背後算計人,如此陰險狡詐,是何居心?”

    王媽媽為梁竹月頂槓完全是自願,所以並不怕,強詞奪理也能說得理直壯,“方初晴來沈府,是皇上的面子,並不是知根知底的良家婦女。她說的那些關於身世的話,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真假。可是無思無我既然喜歡她,我們也就收留了。開始時,她倒還好,只是後來就常常流露出不安份的樣子,成天價擺出輕浮浪蕩的樣兒來,為此我叫她別總往外跑,可她就是不聽,這幾個月來更是招蜂引蝶。我知道這麼做於法不合,但為我的是清白道理,我不能讓她滿府亂跳去勾引爺!她畢竟是從松風園裡出來的,大奶奶是清清白白的女子,寡婦人家,斷不能讓這種貨色壞了名聲去!回頭人家都會說我們松風園淨出這樣的下賤女人,可怎麼是好?”她說得頭頭是道,甚至是義憤填鷹。可見心思轉得極快,誣陷人都不打草稿的,張嘴就來。

    方初晴知道,之前她裝老實,一直不吭聲,擺出一切任由老爺太太做主的樣子,現在可不行,這時候不做出點反應就成了默許了。唉,看來她的名聲是一點沒有。

    於是,她從沈瀾背後鑽出來,大呼冤枉,跪倒在地,哀哀哭泣。反正戴著帷帽,干打雷不下雨的哭法也沒人發現。

    “王媽媽血口噴人!”方初晴委屈的語氣倒是如假包換,“她這麼說,有什麼證據?什麼叫我成天色搭爺,我被二爺要到廣武院去是當個馬倌,怎麼就成了勾搭人了?她編排了我倒罷了,咱們右師王的名聲是隨便被玷污的嗎?”

   “沒錯。”沈瀾目光閃閃的望著方初晴,雖然看不到她的臉,卻能想象她活靈活現的樣子,在這當口,不知怎麼忽然覺得好笑,而他只簡單的說了兩個字,證明力卻奇異的強大,在場的人幾乎沒有不信的。

    王媽媽見狀,干脆抖落出底牌,冷哼道,“我沒說二爺,我說的是四爺。”

    “我?關我什麼事?”四聖人本來一邊剝桔子,一邊聽審,全當看戲了,圖的是個樂兒,沒想到話題牽連到自已頭上。

    四聖人是太太的心頭肉,所以一聽到他,立即就問,:你這又是怎麼說/”

    王媽媽鄙視地瞥了一眼跪在身邊的方初晴道,“上回她到流心院的地界賣弄風騷,正好遇到四爺,先是百般挑逗,後來不知為什麼又不願意了,生生把四爺推到火棘叢裡,扎了一身的刺,足養了十來天才好。”

     “你怎麼知道?”沈洛嚼了嚼已經在嘴裡含了半天的桔子瓣,沖口而出。

    方初晴心裡咯登一下,心道這事景鸞已經擺平了,王媽媽怎麼會知道?不過她腦子轉得也不慢,別人隨意編排她,她自然也能瞎說以脫身。於是,她連忙喊冤,“不是那樣子 的,是上回無思無我辦百日宴的時候,我和維維到院子裡認認路,恰巧遇到三奶奶忙得身子不舒服,就讓我送了些東西到太太那兒。我迷了路,這才到了流心院附近。四爺是自己摔到火棘叢裡的,與我無關。還是我把四爺拉出來的,但我背不動他,幸好景鸞也在,這才救了四爺去。”

    田玉清一聽,立即道,“是有那麼個事,初晴倒沒有瞎說。”太太皺皺眉,隨即也想到當天的事。可是那之後,老四是連著十幾天沒到跟前來,難道王媽媽說得是真的?

    她望向景鸞,後者隨即道,“太太,初晴沒說謊,那天四爺是自己摔進火棘叢的,因為當時我在侍候那些特殊花草,隱在後面,看了個清清楚楚。不信,您問四爺。”

    四聖人聽自己的名字又被點到,突然感到有些頭疼,不用查他就知道,定是他屋裡的女人洩露了這件秘密,因為他窩在明光園養傷時不耐煩,無意中說漏了嘴。今天回去後定要好好審審,也學娘,整治整治這幫子下人。

    可是現在景鸞問起這話,他當然要順著景鸞的意思說。一來,景鸞對他實在不錯。二來,如果說個不字,方初晴說出那天是他調戲她可怎麼辦?娘必會生氣的。

    想到這一切,他立即走到太太身邊,也不管周圍有人沒人,也不顧自己多大年紀了,整個人都滾到太太膝上道,“娘,那天確實是我自己摔著了。這個姓方的奶娘也確實想救我,不過到底還是景鸞救的。我不想娘看到我的傷難過,所以就一直躲著沒出來。”

    太太一聽就心疼了,不過眼下正事要緊,只拍了拍沈洛的手,忍著沒好言勸慰一番。轉過頭,虎著臉對王媽媽道,“聽到沒有?難道你要說爺們全向著方初晴說話,全跟我瞎掰來著?”

    王媽媽本想反咬方初晴一口,沒想到偷難不成反蝕把米。但她不明白,如果說景鸞因著二爺的關系向著方初晴說,那麼四爺怎麼也向著那賤人?她不明白,為什麼她的機會 就那麼不堪一擊?

    不過她再也沒機會想了,因為太太不耐煩再糾纏下去,於是發話,“這各奴才容不得,拉出去先打二十板子,然後攆出沈府,永遠不許再踏進一步!”說完,又轉向沈瀾道,“瀾兒,家法已經處置過了,國法方面你看處理吧,該送官的送官,該法辦的法辦。”

    “太太,求你饒過王媽媽這一回。”一直沉默的梁竹月突然沖出來,撲倒在地,“我知道我的奶娘做出這種事,我沒臉再多說什麼,可事實已經造成,請您念在媳婦家中已經沒人,就這一個奶娘的份兒上,別讓她離開沈府,該補償的,我做。該打罵的,我受著。太太,只求您,別把我身邊最後一個人也送走!”

    這一回,她可是哭得貨真價實。

    那我怎麼辦?她毀得可是我的一生,我要找誰哭去?難道我身邊就有親人?難道這府裡有這樣的規矩,因為我是下人,就活該受折磨?我常聽人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難道大奶奶以為沈府的家法能大於國法了?”方初晴怕太太動了惻隱之心,第一次說了激烈的話。

    太太一聽,心下頓時剛硬了起來,喝道,“月兒,我疼你,可也不能縱著你胡來。來人,快把大奶奶拉下去,把王婆子也拉下去,行刑!”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6:47

第九十二章節 微亂

    隨著王媽媽的慘叫,梁竹月淚如雨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如果單只看這場景,就連方初晴本人都在懷疑,自己的手段是不是太狠了?

    可當梁竹月淚眼中冷如利箭的光芒掃到她的身上,她深刻理解了一句話:對敵人人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除非她離開沈府的勢力范圍,否則她和梁竹月之間做下的毒是化解不開的。太聖母了,是要付出代價的。而這些代價,她不願意、也實在付不起。

    所以,硬起心腸吧!

    “月兒,你院子裡出了這種事,你這當主人的也脫不了干系。我再疼你,也得說兩句。正是你平日心慈手軟,律下不嚴,才縱得一個下人也敢隨意逞氏。所以,今後兩個月你不要出松風園了,在院子裡閉門思過。”當兩個壯婦把奄奄一息的王媽媽扔到丈室之外時,太太威嚴地道,“不過,念在這賤婦與你有一奶之恩,許你給她治傷,許你給她雇輛馬車、賞賜養老之資,之後帶上她的細軟,把她送回鄉下。但只要你還是我們沈家的人,就不許你再與她見面!”

    “是,太太。”梁竹月伏下身子,順從地應著,大概知道太太心意已決,就沒有再為王媽媽說半個字的好話,也不再懇求,一幅委曲求全的樣子。

    太太捶捶了胸口,滿面疲憊,似乎很勞心的樣子。不過她馬上想起,她這樣以家法處置一個刃奴是沒有錯,但皇上既然關注了這件事,還指了自己的兒子處理,她這樣隨意放人回鄉,也許不太合適。

    “瀾兒……”

    “聽說王媽媽的老家在江國極南之地的顯嶺,那裡正好離朝廷流放罪民之地較近,從某種程序上來說也算是流放了,相信皇上不會有異議。”太太的話還沒說出口,沈瀾就明白了,走上一步,低聲道。

    他不在意王媽媽的死活,這出戲為的只是給方初晴出口氣。既然方初晴達到了目的,結果如何,不在他的考慮之列。

    太太露出一個欣慰的神色,好像是贊許二兒子這麼善解人意,然後站起來,緩緩走到丈室門口,對滿院的管事和各房負責的下人說,“咱們沈府雖然蒙皇上恩遇,也算是豪門大宅,但卻是積善人家。任他(她)是誰,任他(她)多有臉面,對主子、對沈家三代有多大的貢獻,打從我這兒,也不許他趾高氣昂,漠視家法府規,隨意做出傷天害理的事來。今天的結果,你們也看到,希望你們引以為借,下不再犯”說完,帶著紫瞳和綠眸轉身就走。

    其他人見此,也都迅速而沉默地離開這是非之地,各懷著心思,只等著回到自己的地方再好好八卦討論一番。方初晴怕了眾人對她毀容程度的好奇,所以拖到最後才走。而當她經過梁竹月身邊時,卻感到裙邊被人抓住了。

    “今日之辱,我必雙倍奉還。”一直府著頭的梁竹月忽然說。其聲音嬌細、輕飄,就好像是閨蜜間的竊竊私語一樣。這就是這十個字,卻充滿了無盡的恨意和冰冷,隱約中還有些瘋狂,令人毛骨悚然。

   方初晴深吸了一口氣,略微害怕後,心頭忽然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驕傲與豪氣,好像自己天生就可以這麼俯視眾生,“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大奶奶,少做點壞事吧,舉頭三尺有神明,你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豈料到天道為清呢?嚇唬人?老子是被嚇大的嗎?老子今日既然不肯屈服於你的淫威,反抗到底,以後也必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若閒得難受,非得為難於我,盡管放馬過來。哈,老子倒要看看沒了牙的母老虎怎麼咬人?”

    “沒有牙嗎?”梁竹月說得極慢,語意森冷有殺氣。

    方初晴聳聳肩,不置可否,只挺直了脊背,揚著頭,極驕傲的離開,出了丈室右拐。

    可還沒走兩步,就撞到了一個人的背上,因為沒提防,往後趔趄著倒退了幾步,連帷帽都給撞得掉在了地上。一抬眼,正看到沈瀾頭也不回的站在前面,倒負著手,好像在走廊中間立了一根石柱。

    “她再傷不到你,除非我死。”他突然扔下幾個字,然後回頭看了方初晴一眼,這才走了,留下方初晴莫名其妙的愣了好幾秒,繼而哭笑不得。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她是什麼身份,沈瀾又是誰?在這個等級森嚴的封建年代,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以為這是情話,雖然這句話聽得很像山盟海誓。其實……他是表明他的驕傲吧,畢竟如果她在他的保護下還能被一個寡婦傷到那才叫笑話,也是對他能力的褻瀆吧?

    不過……這話聽在耳朵裡真舒服,特別是一個超帥的男人說的時候。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三次,像在重生前一樣提醒自己不要拿這些小動心當回事,心緒很就平靜了一來,果斷地把胡思亂想的小苗撥除在了還沒發芽的狀態下。其實她不知道,心裡微亂的並不止她一個,那個一如既生育高傲的男人也是如此。

    沈瀾心裡明白方初晴不知道和眾人擠著出去所以特意留在了後面。而因為身負上乘武功,所以耳力異於常人,聽到了兩個女人的那番對話。對梁竹月,他心情復雜,不知道要如何處理,相信皇上比他更難為。可對方初晴,他卻感到好氣又好笑。

    開始,她還說得文縐縐的,頗有些意思。後來,那直白而粗魯的表達令他忍俊不禁。一個女人,一個奶娘卻自稱老子,還有那些似乎天生的驕傲豪邁,以及她報復對方的策略方法,都令他不由得刮目相看。

    甚至那一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被傷得扭曲可怕的臉,但他卻覺得那豁出去的表情和略略惱火的眼神是美麗的,令他的心頭微微一熱。那感覺有些熟悉,可又不盡相同,細細回味,他忽然無緣無故地生氣起來。

    以前大哥曾說過,相貌普通的女人如果是真正聰慧,那眼神的協人才最能魅惑人心。對這句話,他曾經嗤之以鼻,而如今他卻發現也許大哥是對的。他生氣,就是為的這個。

    不過更生氣的還在後面,他才回到廣武院,就看到小德子站在院子裡。還沒等他問話,小德子就開口道,“皇上口諭,宣方初晴入宮。”

    “幾時去,幾時回?”他皺了皺了眉,很不高興。

    “即刻去。”小德子發現右師王面沉似水,怪嚇人的,不知是為什麼,只得如實回道,“至於何時回來,皇上沒說。看樣子……可能會很久。”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7:02

第九十三章節 被忽略的魅力

   “我……呃……的馬怎麼辦?”他的眉頭皺得更緊。

    小德子尷尬地笑笑,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在他看來。右師王和皇上都很奇怪,一個奶娘而已,雖說長得不錯,但皇上和右師王都是見慣美女的人,至於客以在意嗎?一邊就急著接進宮來,另一邊……似乎是捨不得似的。

    真搞不懂!

    沈瀾看小德子的樣子,就知道問他也是白問,才想進宮去問皇上,卻驀然發現自己行為古怪,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切,他亂擔心個什麼勁兒,難道沒了方初晴還不成了?不過一個女人,哪有那麼重要。再說,皇上招她進宮肯定是為了給她治臉,畢竟那個神醫聖手是皇上的四大妃之一,不得隨意出宮的。無所謂,他心裡突然不痛快一定是因為別的事,與方初晴無關。或者……是因為又和蘇貴妃有了瓜葛引起的。

    “告訴皇上,說我知道了。”他沉著臉說,“我現在就去問方初晴,問她願不願意進宮。”說完扔下小德子,自己先到書房去,等那個慢騰騰的女人回來。

    小德子被干晾在那兒,大冷的天也只好當院裡站著,低聲咕噥著,“知道了?難道不該說句臣遵旨嗎?全大江國也就右師王敢跟皇上這麼沒大沒小的,皇上也不介意。可是這君不君,臣不臣的。總歸不是個理兒呀。還要問那個奶娘願不願意進宮,什麼時候能輪到她來決定了?妖孽啊妖孽,還真沒看出來。”

   正自言自語,就見一個戴帷帽的女人進了門,不用猜就知道是誰。而方初晴也在第一時間看到了小德子,見他傻不愣登地站在院子中,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只心道肯定與自己無關,於是恭恭敬敬打了個招呼,就回到後院去。

    一進院門,就見到書房的門大敞四開,沈瀾拿著一本書,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兒,看侯是很認真的讀書樣子,但卻給人心不在焉的感覺。

    見到他的人,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又想起那句像情話的普通保證,心頭再度小小的熱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原諒了自己,不管重生前後都沒聽人說過嘛,稍微記得久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想繞到旁邊的走廊,悄悄溜回到自己的房間,哪想到才抬起腳,還沒落到地上,就聽到沈瀾硬硬梆梆地說了兩個字:過來!連眼皮也沒抬。

    看吧,就知道他對她是沒有特殊好感的,不然怎麼會用這種語氣說話?而她身為下人,雖然覺得沈二同學很沒禮貌,卻不得不聽從吩咐。

    “有什麼要我做的嗎,二爺?”她故意說得恭敬中透著疏遠,不小心帶了點情緒。

    沈瀾的眼睛注視著好久也沒翻過的書頁,以一種不關心而且不經意的語氣說,“聖上有旨,招你即刻進宮,你去准備准備,跟小德子走吧。”

    “啊,這麼急?”方初晴沖口而出,雖然早知道要進宮做美容手術,但還是覺得這消息有些突然,“這樣……就得離太遠了。”

    “離什麼遠?”沈瀾還是沒放下書,似乎有些不耐煩地問。其實,心裡卻小甜了一下,對自己的魅力相當得意。原來,這小奶娘也為他傾倒了,就和那滿朝王公貴胄家的小姐一樣。這不,捨不得離開他呢。

    “離無思無我遠哪。”方初晴坦然道。

    “遠得也得,難道你敢抗旨?”終於,沈瀾扔下了書,但臉色相當難看,看方初晴就好像看一個判徒似的,害方初晴莫名其妙。

    本來,她還想和沈瀾商量一下無思和無我的事,畢竟她擔心兩個寶寶的飲食問題。但看沈二同學的這個情緒,好像吃了嗆藥似的,隨時要爆炸一樣。還以為是剛才那場對王媽媽的審判令他不爽,於是很沒出息地縮縮脖子,唯唯諾諾地應了聲,打算進宮找江無憂商量。那人雖然是皇上吧,但成天笑瞇瞇的,倒好像比現在這個要噴火的龍一樣的男人好說話些。

    看她逃似的竄進自己屋裡,沈瀾很火大。

    捨不得的人居然不是他!太沒眼光了!全大江國的女人都愛幕他,可今天他才發現,這個小小的奶娘竟然對他魅力無動於衷!以前為什麼沒注意到她這麼瞎的?本來還想囑咐她點事,瑞不管了,讓她在宮裡隨便被人欺侮好了!與他何干?沒眼光的女人活該倒霉。

    因為沒人,他不氣掩飾情緒,氣乎乎地坐在椅子上繼續“看”看,沒注意到書根本就拿反了。

    而另一邊,方初晴麻利地收拾了東西,主要是細軟,和維維告了個別,也沒辭別目前的東家沈瀾,就和小德子進了皇宮。這是她第一次進入皇家園林,心裡不禁好奇又興奮,不過因為知道規矩,眼睛不敢亂瞄,只偷偷觀察了下,只覺得皇宮果然是古代時尚生活之典范,真是處處 精致,比之很有情調的沈府格局又多了一份高貴和大氣,實在美輪美奐。

    她不識東西南北,只覺得走了很長一段路,應該進入內宮了。不過她跟隨小德子才踏上一個小橋,迎面就被一個宮女攔住了。  

    “衣錦宮的翡翠姐姐呀。”小德子認出眼前相貌伶俐的少女,好聲好氣地笑道,“姐姐還請讓路,這是皇上要的人,我正要去復旨呢。”

    翡翠一笑,“德公公,我們蘇妃正派我來接皇上要的人呢。敢問,這位姑娘可是姓蘇?”後半句問的是方初晴。

    方初晴垂著頭,知道宮裡規矩大,因此答話,等小德子接過話來道,“正是沈府裡來的方姑娘。翡翠姐姐,蘇妃娘娘要人,還是等我回了皇上罷,這樣中途離開,我怕在皇上那兒不好交待。”

    翡翠上前一步,湊近了小德子的耳朵,低聲道,“我們家娘娘說了,這人本就是皇上要交給她的,何必又繞一段路。皇上要回話,或者要找人,到夜錦宮便是了。而且……”說到這兒,聲音又低了些,“我們娘娘既然要出手相救,現在急於看看傷者的情況。皇上只怕也是很急的,我帶走方姑娘,皇上定不會怪你。”

    小德子一聽這話,不禁有點猶豫,因為他明白皇上確實急於知道方初晴能不能被徹底治好。

    “好吧,人就交給翡翠姐姐。蘇娘娘菩薩一樣的人,自然也不能害了奴才。”想了會兒,小德子才側過身,讓悲翠把方初晴帶走。

    在這個時候,根本沒有方初晴說話的份兒,不過她悄悄戒備著,生怕遇到什麼不測。一個大宅門已經那樣可怕了,何況皇宮?歷來看的書、影視劇,都說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她才不要當食物鏈的最底端一環呢,不過既然皇上知道她來,想必這個蘇妃也不會把她怎麼樣,她只小心些就好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7:16

第九十四章節 被扣夜錦宮

    夜錦宮處於皇宮內院的西南角,地處偏僻,但一花一木、一草一石都打理得極為出色,即使是在冬天時節,青翠與蕭瑟也是錯落有致,使整個地方擁有了一種冷清的優雅風骨來。

    方初晴就是在這個地方第一次見到了蘇味蘇貴妃。蘇味冷艷高貴的相貌,方初晴坦然大方的舉止,令兩個女人彼此間都對對方有了一絲承認感。

    “請問蘇姑娘,我的臉能治好嗎?”蘇味仔細檢查過後,方初晴問。

    蘇味盯著方初晴看了好一會兒才微笑道,“倘若我說治不好,你會如何?”

    方初晴聳聳肩,“會很失望,甚至傷心吧。要不說介意是假話,世上有哪個女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可如果真的恢復不到從前,我也不能去死,仍然要活下去,而且要盡一切力量活得好。”

    蘇味聽到方初晴的回答,沉默了幾秒,之後玩味地道,“說得好,怪不得皇上看中你,居然親自求我幫你治傷。還有右師王……他……好嗎?”

    方初晴自然不知道沈瀾和蘇味有什麼關系,只覺得一個深宮貴妃問起外臣,而且是年輕英俊的外臣有些奇怪,更覺得她語氣中有一絲暖昧的關心意味,似乎還幽幽歎息著似的。

    “很……好吧?”她回答,但心裡不太確定。她跟小德走的時候,他好像在生好大的氣,也不知道為什麼。前些日子,為了她的臉受傷的事,他似乎也不太開心。話說回來,他現在在做什麼……

    “右師王很看重你?要把你收到房裡嗎?”蘇味突然問。

    方初晴嚇了一跳,有點啼笑皆非的否認道,“在右師王眼時克只是個普通的下人罷了,蘇娘娘為什麼這麼問?”

   “他是何等傲性之人,以前那樣……現在又如何肯輕易救人?就算他自己再受了同樣的重傷,恐怕也是一聲不吭的,這次為了你,他去求皇上,還能說你不重要嗎?”

    方初晴笑道,“不瞞娘娘說,王爺是為了兩匹百年難遇的良駒才對我禮遇有加的。況且我這回受傷,王爺總覺得自己有錯,這才傾力相幫的。我這蒲柳之姿,何況還是被人折過的敗柳,怎麼入得了王爺的眼?”

    她說得直白,把蘇味逗得笑了起來,心裡舒服了點兒。不過,她紿終覺得這個奶娘不簡單,不然沈瀾和皇上為什麼都對她的事那麼上心?就算她的受傷,皇上和沈瀾也有錯,那叫底下人來辦就是了,何必親力親為,那麼關懷備至呢?

    所以,她才以想早做診斷為由,把人先帶到她的夜錦宮來。如果皇上在意眼前被毀容的女人就會立即跟過來看。而就算皇上真的關心方初晴,她也不會妨忌,因為妒忌是宮裡的女人最不需要的情緒。這就好像下棋,不要在首一子一地的得失,應該要的是最後水到渠成的勝利。

    也所以,她會利用方初晴,以醫傷為借口,扣她在夜錦宮,皇上若心裡惦記這個奇特的奶娘,自然會常來往於此處,那麼她就可以多多見到龍顏,也可以想辦法留下皇上過夜,倘若能借此機會懷上龍子,那麼其他個把女人的恩寵,她根本不介意。

   這裡是皇宮,紅顏未老恩先斷的地方,皇上的寵愛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而皇上……似乎不愛女色。表面上雖說實行的是雨露均沾的後宮政策,但常常推說忙於正事,臨幸宮妃的次數很少,而且總像是應付差事似的。而她要感謝父親的余萌,雖沒有勢力雄厚的娘家,可支持者不在少數,只要能誕下龍子,皇後這位唾手可行。

    就算她命中無子,用盡手段和神藥也無法懷上龍子,至少皇上常來往於夜錦宮的事也會給一些觀望的見風使舵者假象,認為皇上很寵愛她。那麼,那些猶豫不定的人也會站到她這邊,對立後絕對是有幫助的。

    從這些方面來看,方初晴是上天賜給她的機會,她一定要牢牢抓住,也會盡一切力量醫好這張臉,讓皇上……還有他,欠下她一份大大的人情。

    其實仔細想想,皇上和他都不適合他們目前所坐的位置,因為他們都是性情中人,而坐那把椅子,是需要絕情絕義的。如果……幾年前那場兵諫與宮變,勝的是逸山王,今天的朝中局勢會更平穩些。以前她不懂,現在她有些明白了,好人,不一定能做好事情。可當初,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好人。

    “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可愛之處呢。”蘇味掩嘴笑疲乏,“不過你放心,皇上既然開了口,本宮就定能醫好你的傷。比以前還美麗不敢說,但至少能讓你和從前一模一樣。”

    她故意把這份大大的恩情放到皇上身上,因為心裡感覺方初晴為此感激皇上總比感激沈瀾好些。方初晴對皇上以身相許,她並不介意,但若是給了他……

    想到這兒,她不禁暗暗苦笑。人真是自私可憐,就算某些東西自己放棄了,也希望它永遠不要屬於別人。這些年,她這個可恥的願意幾乎全在實現的狀態,可這個方初睛讓她不安了。

    “先謝過蘇娘娘。”方初晴雖然對自己的容貌已經習慣了不抱希望,但聽說能夠變美,還是很高興的。

    “給我說說,沈府是什麼樣子?聽說是沈夫人親自督造的,想必一定景致極佳。”蘇味流露出向往的初色道,“沒入宮前,本宮總說去看看,卻一直沒能成行。那沈夫人年輕時是名動一時的才女,婚姻之事也是轟動了整個江國南部,她督造的府弟,真是令人向往。”

    方初晴點頭表示同意,把沈府幾處令人喜通的景致略略講解了一番。對於沈夫人年輕時大才女,她是相信的。

    但沈夫人和沈老爺的婚姻轟動,她實在無法理解。一想到沈老爺,她眼前立即出現了一個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糟老頭子形象,想象不到這種人也年輕過,也曾打動過少女的心房,雖然細看五官,倒真可以看出他年輕時美男子的影子。

   她與蘇妃又閒聊了一會兒,心中就有些焦急,想盡快見到江無憂說一些事情。不知是不是某些人不禁念叨,正想著,外面就報說皇上駕到。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7:31

第九十五章 皇上駕到
   
   蘇味連忙大禮接駕。

    方初晴不明就理,也只得有樣學樣,。不過她連臉也沒遮蓋,就那麼大大方方地跪在一邊。

    江無憂大步走進屋裡來。把小德子和小行子留在門外。他親手扶起蘇味,嘴裡的甜蜜話兒不斷,似乎第一眼並沒有注意方初晴似的,但心裡的眼卻打量了方初晴了好多遍,不知怎麼,忽然覺得她的臉還傷著,此時跪在一邊的姿態顯得特別柔弱,好像被這個華麗的宮殿壓迫著一樣,心頭湧上莫名其妙的心疼。

    只可惜,他不能走上前去,把她抱在懷裡保護著。於是他只能忍耐,臉上笑得像冬天的暖陽般溫暖明亮,心裡卻微微絞著。這一生,他再沒有機會擁有她了吧?因為,她不再是原來的人了。

    “呀?晴兒也在,快起來吧。”當他“終於發現”方初晴的身影,連忙和藹地道,“你放心,進了宮就好了,朕的愛妃能妙手回春,你的臉定能恢復如前。”

    “臣妾這兒還沒把握呢,皇上倒先替臣妾打了包票,倘若真醫不好,豈不是讓皇上失信於人?這麼說人,臣妾就是用上非常手段,也非得治好方姑娘不可了。”她之前打聽過,這方奶娘是被夫拋棄的,所有人都稱呼她為“姑娘”,這讓她感到非常奇特,也有一些暗暗的不爽。

    她一邊說,一邊走到已經站起來的方初晴身邊,以一種醫生的專業姿態檢視著方初晴的臉,趁所有人都沒有防備,暗使手法刺了方初晴一下,令後者疼得叫了起來。

    “怎麼樣?”江無憂表現出“普通”的關切。

    但蘇味看得清楚,他的身子微微前傾,眉頭蹙了一下,雖然立即就恢復如常,但這微小的表情和他手指無意抓緊的動作都洩露了他內心的波動。

    怎麼?皇上心疼了?為什麼會這樣?這可是動了睦情的表現呀。但,就算皇上對這奶娘感興趣,畢竟不是經常出宮,而且他們看似溫和易親近,實則對人疏遠,很難令人觸摸到內心的,怎麼會突然對這個女人動了心?這絕對不是容貌的原因。難道是這女人獨特的想法和思維吸引了皇上?可即便如此,這感情也不可能發展得如此快法。難道……皇上在沒坐上龍位前就認識這女人?

    蘇味心裡充滿疑慮,忽然又想到,不知沈瀾對方方初晴是什麼態度?她得想辦法和沈瀾見一面,好好觀察一下,盡管自從她嫁給皇上,沈瀾就再不在她面前 出現。

    不過她又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看到沈瀾跑來。假如她能用方初晴把沈瀾約來,證明他心裡也裝著這個奶娘,那麼見到他倒是失望了。

    “沒事,普通的疼痛而已。”她心思轉了好幾轉才不過數秒的功夫,立即笑靨如花地道,“臣妾是再仔細看看,好確保能完全醫好方姑娘的傷。”

    “朕的愛妃自然了不起,肯定完全沒問題的。”江無憂很自然地拍了一句馬屁。

    蘇味笑道,“皇上只知道臣妾於醫道方面有小成,卻不我廚藝卻大成呢。”

    江無憂就知道蘇味把方初晴劫到這裡來,是想借機引自己過來,然後留宿夜錦宮。本他本不想讓這些小心機擺布,卻忍不住想看到方初晴,這才抱著獻身的精神而來。此時聽了蘇味的這話,立即笑道,“前朕有耳聞,今天倒要享享口福了。”

    蘇味看皇上這麼知情識趣,不禁心花怒放,立即告退去准備,把皇上和方初晴單獨留在屋裡。她明白皇上是極聰明的人,他既然這麼配合,那麼她也要給點面子,讓人家私下說說話兒。

   她真的不妒忌,因為她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行了。妒忌,還是留在宮外發洩吧!

    “晴兒,你有話跟朕說嗎?”房間內只剩下兩人時,江無憂看到方初晴欲言又止的樣子,立即輕聲問道。他半倚在塌上,瞇著眼睛望向眼前人,生怕洩露了心中突然湧出的那種又痛楚又溫柔的感覺。

    不是她!不是她!可為什麼說服不了自己的心呢?她就像一塊磁石,而他是可憐的鐵塊,明知道她不是原來的人,可卻還是被牢牢吸了過去,自從她受傷那天開始,一切都不可控制了似的。她們長得太像了,現在他的心已經完全模糊,總是分不清。

    “皇上,我想求您一個恩典。”方初晴低著頭道。

     江無憂笑了,“倒怪了,你何時用這種語氣說過話?有什麼事放在心裡很為難嗎?抬起頭來。”

    方初晴照做,可不敢對上江無憂的眼睛,“因為民女實在很為難,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她直率地說出心中的猶豫,總覺得江無憂會幫她解憂似的,“我進宮醫臉,可無思無我怎麼辦呢?他們嘴巴很刁,不吃別人的奶。雖然以現在的年紀來說,他們可以斷奶了,但終究還是早了些,最好再吃些日子。至少……應該過了年。”說到這兒,忽然鼻子一酸,一想到這兩個小東西不再需要她,不知為什麼突然很失落,很傷心。

    “你是要朕宣了這兩個小家伙到宮內教養嗎?”江無憂溫言問,沒意識到語氣中那種寵愛的意味,好像她說什麼,他都會答應。

    方初晴點點頭,但隨即又搖搖頭。

    她是想把無思和無我接近宮裡來,而且這樣對梁竹月也是一種報復。但把母親和孩子強行分開真是太殘忍了,雖然梁竹月應該被這樣對待,但她還是忍不住懷了聖母心。最主要的是,這樣對待寶寶們也不好。盡管梁竹月對寶寶們不親近,可畢竟她是親生母親。

    “孩子是她的,別人奪不走。現在不過是接近宮裡不定來養些日子而已。朕想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看到方初晴的樣子,江無憂就知道她想的是什麼,所以勸慰道,“這是為了朕的兩個皇侄好,你想的是對的。朕這就下旨,接兩個寶寶進宮。最多,允許梁氏進宮看望就是了。放心吧,在這裡,沒人能動你。”

    方初晴吃了一驚,抬頭正望進江無憂閃爍難明的眼神深處。他,什麼都知道嗎?他,又在糾結什麼?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7:42

第九十六章 有秘密的人

   “好好醫傷,朕要你在陽光 底下好好活著。”江無憂微笑著,好像是仁慈的君王俯視關懷著臣民,可方初晴卻總覺得他話中有話似的,尤其是“陽光”和“活著”兩個詞,很有問題。

   可是她沒有機會細究,因為江無憂說完這句話即起身,擺駕御書房處理政務,還說會順便下旨接無思無我進宮,晚膳的時候再回來。

    一想到寶寶們很快會來到身邊,方初晴立即就把心中的疑惑扔到了脖子後面,被翡翠帶到安排她住的房間後,先是收世故好細軟,然後就找負責灑掃雜物的宮女,把房間烘得暖暖的,只等著兩個小祖宗駕到了。

   她身份低下,又是來治傷的,自然不會以為能和皇上同膳,沒想到的是蘇妃派了翡翠來,把自己親手做的菜也送來一份給她,害得她有些緊張。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就算她是皇上親自交給蘇妃醫治的,皇上的四大妃之一也不必這麼客氣,為過她倒不以為這菜裡會一毒,如果因噎廢食,逮誰懷疑誰,那樣不是餓死就是白癡死。

    而且一嘗之下,她發現蘇妃的手藝真是不錯。這讓她非常後悔,假如她在重生前學過廚,那麼到了這邊後也不會因為沒有一技之長而選擇來當奶娘,還惹出這麼多的禍事來。

    吃過飯,她苦等無思無我,結果卻失望了。因為梁竹月雖然不敢指旨,卻把青蘋嫂子和延慶大娘也派了來,說是寶寶們不能缺了教養的媽媽。於是,她仍然不能和寶寶們單獨相處,喂過奶就要把寶寶交還給人家,也仍然有被監視、被控制的感覺。

    江無憂很想滿足方初晴的願望,但他雖然在當東宮太子時就有了妻妾,可子嗣卻單薄,只生過兩個兒子,還全部夭折了,即位之後也一直沒有任何一個嬪妃為他誕下龍子。因此,宮中沒有行下教養嬤嬤。現在他把皇侄接到宮中來,人家親生的娘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他不能不恩准。

    “這樣也好。”江無憂安慰方初晴道,“朕的愛妃明天就要開始給你醫臉,你也沒時間和無思無我在一塊兒,不如就照原樣。”說實話,他不太理解為什麼一個奶娘對這兩個寶寶有這樣的感情,倒比那親生母親還愛孩子似的。

    “還有一個問題。”一邊的蘇味突然插嘴道,“方姑娘的臉越早醫治越好,再耽誤下去,只怕不能完全復原。可晨醫治期間要動用針石,如果為了喂奶而不用鎮痛藥的話,會受皮肉之苦。我雖然能施針以解輕痛楚,但……還是要自己硬捱著。”

    江無憂一聽,心中就抽了一下。

    方初晴生怕他把無思無我又送回沈府,連忙道,“這個沒什麼問題,此生為了美,死都不後悔,何況小小痛楚。我這個人……不,民女對疼痛特別不敏感。不信的話,皇上問蘇娘娘,有的人不怕痛的。”天可憐見,她可是極怕疼的。

    蘇味點頭道,“這人確實。但是……深府的小世子們年紀不了,可以考慮斷奶。”

    方初晴沒有育兒經驗,但在現代時聽媽媽級朋友說過,現在的理論是太早斷奶對寶寶不好,所以她寧願自己捱痛,也不能讓才八個月大的無思無我在幼兒期就影響了身體。

    江無憂和蘇味看她那麼堅決,也沒有辦法。而蘇味從小與行醫的父親走南闖北,雖見過奶娘把奶過的孩子當親生一般疼愛的,可總覺得方初晴對左師王的兒子太過親近了。

   她與左師王的夫人有故,也許哪天見上一面,探探口風才好。其實這與她無關,但女人嘛,總是對很多事很好奇,也很喜歡探聽別人的秘密。

    而與此同時,那個有秘密的沈大奶奶正趁著夜色,偷偷潛入琴閣,她並沒有彈琴以寄幽思,而是通過一條秘道,進入地下一間被巨大的牛油火把照得明亮異常的石室之中。

   那石室布置奢華,在華美的貴妃塌旁邊還有一道通向別處的暗紅色木門。此時,門邊正背身站著一個身材挺撥的男人。

    “你來了?”梁竹月走上前問。

    回答她的,是一記清脆的耳光。

    她被這一把掌扇得坐在地上,含淚的目光中有著倔強與恨意,“你為什麼打我?如果我帶著傷,你不怕被人瞧出來嗎?那時,我這棋子還有什麼用?”

    “棋子我多的是,你並沒有那麼重要。”那男人冷笑,聲音裡沒有一絲感情,“不要做出受傷害的樣子來,這只能騙騙沈家的人,騙不了我。梁竹月,我不欠你什麼,我們是互相利用,就算你委身於我,也不過是為了報復死鬼沈沅和那個窩囊廢的皇旁。可是,你不該殺了我的兒子!”

    梁竹月的臉瞬間白了,“你……”

    “我怎麼知道?”那人繼續冷笑,發出金之聲,“你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我棋子多的是!你明知道我盼了子嗣之年而不得,可卻把我的孩子從你肚子裡拿掉!你-該-死!”

   那男人所說的最後三個字,幾乎算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恨意濃厚。頓時,石室內的火把明滅,似乎那抖動的火苗也被這三個字所散發出的寒意凍得要熄滅似的。

    梁竹月害怕了,剛才還氣勢洶洶,此刻卻連忙爬了兩步,抱住那男人的腿道,“我不是有意如此!我與沈沅成親五年無子,難道我不想要個自己親生的孩子?難道我每天看著那兩個小雜種在眼前晃,還必須做出慈母的樣子,心裡好過嗎?可現在我不能有孩子!不然我的位置和你要的東西都會失去!我有了你的孩子,這證明你我命中是有子的,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何必急於一時?孩子已經沒了,現在你殺了我也無事於補,糾纏於這件事上還有什麼意義?”

   “我還會再有兒子,但不會是和你了。一夜恩情,並不意味著你有特權。”

    梁竹月暗中松了口氣,不管這平時溫和儒雅,但發起火來極度可怕的男人說什麼,只要他肯說話,就證明她今天死不了。她知道和這種人男人在一起是與虎謀皮,可她經歷了太多的背叛,現在不顧一切的也想讓別人嘗嘗被背叛的滋味。

    除此之外,她什麼也不在乎!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7:54

第九十七章節 送別

    “現在你已經被沈瀾懷疑,王媽媽又被方初晴借沈夫人的手除掉了,所以沒事不要與我聯絡。”那男人平靜了一下心緒道。

    “我有事找你,大事。”梁竹月語意森冷地道,“我要你為我殺一個人。那個人……知道我的底細。倘若她不死,一旦哪天她記起往事,倒霉的就是我。然後,我就成了你的死棋。”

    “那人是誰?”

    “方初晴。”

    那男人笑了起來,可笑聲卻並令人感到歡愉,“一個小小的奶娘值得你如此大費周章嗎?先是一頓要命的板子,後是毀容的熱湯潑臉。看來,你有事瞞我。”

    “她是那對小雜種的親生母親。”梁竹月知道在這男人面前掉花槍是沒有好果子吃的,所以她雖然隱瞞了心裡最深處的秘密,卻又透露出另一個重要的內情,“我親眼看到她死掉,派王媽媽親自帶人把她扔到了亂葬崗,但不知為什麼她又活了過來,還找到了沈府,不過,她似乎得了離魂之症,當初我肯收留她,就是為了就近觀察,可通過這麼多日子的試探,我敢保證她確實忘記了以前的事。只是,得過離魂症的人也有重新恢復的,所以她必須盡快的、徹底的、真正死透了才行。”

    “她孩子的父親是誰?”男人問,似乎很不經意。

    “不知道是誰,所以才說孩子是雜種。方初晴只是我撿到的女人,而當時我正需要孩子。是我收留了她,讓她生下了孩子,然後據為已有。”梁竹月說完,身上驟然冒出了一層冷汗。她回答得太快了,這樣說荒的表現太明顯了一點,但願這可怕的、而她又必須依靠的男人不要察覺出來。

   那男人望著她,喜怒難測,“既然如此,她又能知道你什麼秘密呢?”

   梁竹月嗓子眼兒發干,幸好腦筋轉得夠快,故作鎮靜地道,”孩子是我搶來的,這就是是了大的秘密。而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她是圖國血統高貴的人,能讓你撿到,倒也奇了。”

    男人的聲音輕飄飄地傳來,令人汗毛直豎,但梁竹月咬緊牙關不吐露關於方初晴沒“死”之前的任何事情。那是個秘密,要帶進墳墓中的那種,這世上只有她、王媽媽、死去的沈沅和方初晴本人知道。

    “你怎麼知道她的身世?”她裝出很驚訝的樣子。

    男人一臉高深莫測地道,“御馬的本事這麼大的,並不是圖國的牧民,而是圖國的貴族。只這一點,就能讓人猜到這姓方的女人身世。沈瀾一猜就中,我何嘗不是?只是,從沒聽說過圖國貴族中失蹤了什麼美人。這個方初晴還真是夠神秘,而且她的真名真的是叫方初晴嗎?這個姓氏在圖國很少見,貴族中也無此姓氏。想來,你的離魂症之說也是有可能。她忘記了自己是誰,所以隨便編了個身世名字。可惜,你也不知道她本來的面目呀。”

    梁竹月心裡一哆嗦,嘴上卻沒有反駁,“不經意”地轉開話題道,“她必須死,可你殺得了她嗎?她現在是在皇宮之中。”

    “她總會出來的,除非……皇帝收了她。”那男人沉吟一下,“不過她的身份注定她沒辦法成為正式的妃嬪,那麼就算她身在深宮,我仍然有大把機會讓她死。”

   “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梁竹月站起身來,“我等你的好消息,現在先回去了,否則容易令人生疑對了,如果方便,把晴翠也殺了吧。她沒什麼威脅,只是討厭而已。”

    男人揮揮手,梁竹月就施禮退出。

    而等她的身影消失在秘道口,那男人自言自語道,“我不會殺了方初晴的。既然她對你這麼重要,說不定掌握著更大的秘密,我怎麼捨得她死呢?何況,她比你也聰明理智,有忍耐力,又懂得利用有限的機會,力量不足時不直接進攻,而是攻擊你的弱點,剪除你的翅膀,讓你動彈不得。這一手棋多妙呀。最重要的是,皇帝小兒和堂堂的右師王都似乎對這女人上了心的。由方初晴做棋子,甚至誘餌,可不比你這背夫棄義的女人強太多了嗎?”

    他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臉上殘忍輕蔑的笑容才慢慢褪去,果斷地轉身從另一外暗門走出。他沿著黑沉悠長的地下秘
道走了足有兩盞茶的功夫,才來到另一個府弟的內院中,坐定。然後,以特殊暗號招來了貼身秘衛,簡短地吩咐道,“去殺一個人。”也不說為什麼?怎麼做?何時動手?只以手指蘸著杯中清水,在桌上寫了個名字。

    “是。”那秘收回答得更干脆,之後迅速隱沒在屋外,似乎這大宅內從沒有這麼一號人物來過。

    梆梆梆!

    夜的寂靜讓更鼓聲更為清晰,也更為迷離悠長,在某些人的心裡還有著催促上路的意味。

    王媽媽趴在一輛驢車中,和她此生最愛的人,沈大奶奶梁竹月依依惜別。

    “月兒,有些事你就忍了吧。若不是你不甘心,哪會招來這麼多麻煩事?平平靜靜的過完這輩子也就算了。就算無思無我不是你親生,只要弄死那個女人,這秘密沒有其他人知道。守著他們,也有好日子過。”

    “奶娘,別說這個。”梁竹月眼裡含了淚,“從此 ,咱們娘兩個怕不能再見面,您記著,我梁竹月欠了您,這一生也無法償還,但願……來生還有機會。”

   王媽媽伸出手,想摸梁竹月的臉,可她筆直地站在一邊,就像今夜冷月下的陰魂似的,不可觸摸。於是她放棄了,歎了口氣道,”山不轉水轉,咱們娘倆一定還有見到的時候。那個人倘若能成事,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這一回,我們娘兒倆是掉進人家的陷阱了,今天的各種形勢就是逼著有人站出來,承認挑唆了晴翠。可惜我沒有繃住勁兒,但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麼能擺脫因局呢?所以我才出此下策。不過你別傷心難過。我總會回到你身邊的。“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8:06

第九十八章節 美人面具

   “快走吧。”松風園的麻婆領了太太的令,護送王媽媽回鄉。她在遠處見王媽媽和大奶奶話別個沒完沒了,不禁走過來催促道,“王媽媽能落個全身而退,全是太太的恩典,若在磨磨蹭蹭,只怕夜長夢多。這眼看天就要亮了,城門一開,咱們立即出去,看不到任何人,豈不清靜?”

   王媽媽知道麻婆說得在理,又感覺囑咐的話已經說盡,於是依依不捨地看了看自己從小奶大,一心一意愛護疼惜的梁竹月一眼,才輕聲吩咐驢車離開。

    梁竹月望著驢車漸行漸遠,幾次想追上去,但終究沒有動,只哭得癱在地上。

    “大奶奶,您就別傷心了,再哭壞了身子可怎麼得了?”依依澆淚勸道,“若是讓王媽媽知道了,她牽掛著您,只怕也不好受。”

   “對呀,您還年輕呢,王媽媽也青春正盛,往後有見面的時候。等過些日子太太氣消了,求懇求懇,未必太太不松口。”闌珊也哭得不可自抑,哽咽著道,“太太那麼疼您,念在病歿的大爺和無思無的面上,這個恩情定會大奶奶的”

    梁竹月搖了搖頭,沒有言語,因為唯有她知道,她與自己的奶媽,這全家滅門後唯一的親人此生再不能相聚。今日一別,不是生離,而是死別。

    問題不在太太,而是在那個可怕的男人 。他不會允許手下的棋子脫離自己控制的范圍。王媽媽……知道得太多了。就算她相信王媽媽 死也不會背叛她,可那個人如此多疑,一定會采取最安全的辦法。

    所以,王媽媽只有死。

    估計出了和政城,自己奶娘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她本可以阻攔,可權衡利弊之下,她還沒有開口。

    對不起了,奶娘,您 是如此愛我,那麼為了我的目標,我想念您願意付出生命。一生,我再還欠下您的恩情吧!

    她對空默念,腿軟得再走不動,由依依闌珊扶進了房。以後,她只能依靠這兩個丫頭了,也許闌珊可以先利用。她愛幕著二爺,又和景鸞關系好,性子暴烈又一根筋,應該容易死心踏地的跟著她。

    她盤算著,躺在床上翻來復去的睡著,直到東方出現了淺淺的魚肚白色。而在此時此刻,王媽媽所行的驢車在城門打開之際,第一個出了城。

   因為時間還早,城外的小路上寂靜無人,只有驢蹄踏地土地上的“得得”聲,催得人昏昏欲睡。可過了不久,車子突然大顛了一下,唬了縮在驢車上簡易布棚中的王媽媽和麻婆一跳。

    “趕車的,沒走官道嗎?”麻婆的頭被撞了一下,疼能之下,難免暴躁她當她掀開車簾一看,不禁嚇了一跳。

    怎麼到了亂葬崗子了?

    此時王媽媽也注意到了這一情況,兩人面面牙覷,最後還是王媽媽鎮定地問,“車把式,怎麼把這車趕到了這裡?”

    “這邊近。”車夫停下了馬車,側過頭道。

    “離哪裡近?”麻婆沖口而出。

    車夫笑了,摘下了頭上的帽子,哪有半點車把式的樣子,低眉順眼、老實可靠,此時都被一種精明強干的氣勢所代替,“離鬼門關近哪。”他道。

    麻婆一聽,嚇得大叫一聲,“車夫”還沒動手,他身上強烈的殺氣已經令麻婆癱倒,就好像獵物見到猛獸,不必照太多面,只聞到氣味就嚇得動彈不得。

   “他讓你來的嗎?事到臨頭,王媽媽想起了那個可怕的男人,立即不寒而栗。

    “你知道得太多了。”

    “我絕不會說的。”

    “不夠安全。”車夫一邊說,一邊緩緩抽出鋼刀。

    “求你告訴那個人,不要傷害我的月兒。她是個可憐的孩子,讓她好好活下去產。”臨死之前,王媽媽還想著那個被自己當成親生女兒的人。

    車夫沒再說話,而是歎了一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同情,無情地舉起了刀。就在刀落的一瞬間,王媽媽突然想起剛才送別時,她的月兒說過的話。什麼再不能相見,什麼來生回報……原來,她當成親生女兒一樣的人知道她會死,可是居然沒有阻攔。

    絕望和可笑感代替了擔心與恐懼。那個孩子本來就是級為自私的,她應該很清楚不是嗎?只可惜她是母親,可以原諒孩子做的所有壞事,還幫她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所以謂現世報,來得快,她扔方初晴的前身到亂葬崗,如今卻被自己最愛的人斬於此地,沒什麼冤枉的。

   只是,當她的月兒連她也可以犧牲,真的能有好下場嗎?

    歎息聲中,她人頭落地,陪葬地,還有麻婆,兩天後,被發配邊陲的晴翠死於路上。

    這些事,身處深宮的方初晴並不知情。對加諸她身上的苦難,她反抗了,至於結果如何,她才不放在心上。她重生是為了自己而活的,除了以後要小心謹慎以外,沒必要成天惦記著所謂仇人。

    進宮之後,她的整容手術做得很順利,不過這個異時空的醫療條件類似於中國古代,蘇味雖有神醫之手,但也不能一次性手術完畢,而是在她臉上畫上許多的小格子,一點一點施以針石。

    痛,是每天的必修課,但為了無思和無我,為了她在重生前從未有過的美貌,她堅強地忍耐著。記得誰說過,美麗,總是會付出代價的,她不過是提前支付而已。她反復這樣告訴自己,借此堅持了下來。

    半個多月後,新年臨近了,她的臉也終於全部“整修”完畢,不過因為需要長時間的恢復和調養,所以暫時不知道效果如何。她的頭每天包得像個木乃伊似的,只留眼睛看,嘴巴吃,還好沒有嚇到無思和無我。

    後來有一天,江無憂送來一個面具。

    “這樣你就能在外面走動走動了。”他說,“這幾天北風刮得緊,說產業年前年後會下雪,到時候你就不用悶著,隨朕和蘇貴妃到冷香園去賞梅。朕的愛妃說了,你雖然傷得緊要,但外出過過風還是有好處。

    那是個美人面具,據說是江無憂親手做的,不過他在美人的額角上畫上了一種奇怪的花朵,很清雅出塵的。他說那是桑青花,很稀有的花木,民間甚至很少人知道。

    ”很美麗,正好配你。“他說。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1-12-13 19:28:52

第九十九章 想念了

   不知道為什麼,方初晴覺得他說這話時,眼睛裡飽含著濃烈而沉郁的覺悟,有些欲言又止的感傷,很令人心動,然後心痛不止,想安慰他,想抱著他,似乎整個心靈都被觸動了似的。幸好,她殘存的理智令她控制住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舉動,改擁抱為拉著他的“龍袖”。

    他曾經愛上過什麼人,卻不能表白嗎?可是她不願意、也不想做任何人的影子,當然更不能借著一個面具成為活動的玩偶。

    “這個面具很靈異誒。”她有點撒嬌似地說。在江無憂面前,很容易令人產生小女生的心境,因為他微笑的模樣帶著十足的寵愛感,任何女人都會沉溺進去的。雖然方初晴時時提醒自己的身份,但偶爾不是會有不注意的時候。

    “為什麼這樣說?”江無憂很意外。

    “皇上您看。”方初晴很好脾氣地解釋,“人的臉之所以生動,就是因為有表情。我們會眨著眼睛、看樹葉飄落的時候,眼球會隨著移動。我們會笑、會哭、會生氣、會悲傷、會快樂、正是這些不同的變化才讓人活了起來,倘若只是一個表情,就算皇上是丹青聖手,也仍然是死物。動物或者娃娃的面具倒還罷了,若我每天帶著美女形面具到處走,感覺就像個紙人復活,尤其到了晚上,不可怕嗎?她一邊說,一邊畫了一只卡通小豬出來,很Q很可愛的那種。

    江無憂深深地望著她,足有十幾秒鍾之久。正當方初表明以為她觸怒了龍顏,要想辦法補救時,他忽然幽幽地道,”這面具……朕是回憶著你的臉畫的。不過你說得也對,死物就是死物,畫得再好也活不過來。不如朕給你做個新的,就這樣的好了。“他拿起小豬草搞圖。

    方初晴站在那兒,看著江無憂的溫煦的笑容似乎隱藏著絲哀傷,忽然感覺有些驚悚。

   江無憂喜歡的人跟她長得很像嗎?為什麼沒能在一起?是死了,還是遭遇了別的什麼?按說他是皇上,之前的東宮太子,想要什麼女人就能得到什麼女人。除非那女人是老皇上的女人。天,太可怕了,亂倫戲碼都出來了。

    更恐怖的是,他喜歡的人不是她占據的這個身體的前主人吧?要真是那樣,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麼他對她那麼好。可是她也不敢確定,因為她沒有任何證據和感覺。江無憂不愧是最上位者,城府極深,那雙眼睛溫潤漂亮,卻令人看不透。

    不過他是皇上,這個身份意味著他可以為所欲為,那麼假如他認識這身體的前主人,為什麼到現在也沒有審問審問她?為什麼從沒有表現出什麼情緒?這不是太奇怪了嗎?而且這身體的前主人死得那麼淒涼,貌似是圖國窮苦的養馬牧民,怎麼可能是皇上能喜歡的人物?

    或者,是她想多了。也許……只是長得有幾分相似而已。她勸著自己。  

    結果第二天下午,江無憂派小行子送來了新面具,正是粉紅色小型,方初晴很喜歡。

    “真不能理解你是怎麼想的。”小行子翻翻白眼道,“放著美人不做,非要做豬。昨晚上後直忙活了一夜,早上又要上朝,下晌才歇了一小會兒。”

    “這個你倒不懂了,這小豬模樣可愛,倒比美人更吸人眼球。”喂完無思無我,就是蘇妃為方初晴換藥的時間,因此她也在,此時笑著插嘴。

    方初晴覺得蘇味的話意有所指,不過皇宮裡的人說話都是這個樣子,從不明著說什麼喜歡讓人猜來猜去。她進宮半個多月,已經習慣了,所以並不深究。

    “皇上晚上還來嗎?”蘇味又問。

    小行子道,“回蘇娘娘,皇上沒說。您也知道,年底事忙,不權要把堆積的政務處理了,還要聽各部各省的上報,就連過年期間的祭祀祈天什麼的,現在也得定下來,所以時間方面……奴才的確不知。不過依奴才看,反正最近皇上常來往於夜錦宮,蘇娘娘不如做著做准備,皇上來是時,也不會太倉促不是?”他和蘇味說話恭敬,絕對一分對方初晴的隨便。

    蘇味微笑點頭,眉目含春。

    最近皇上每隔一天就會跑來夜錦宮一趟,縱然她深知皇上是來看方初晴的,也依然心滿意足,畢竟現在宮裡都在說她如何受到皇上的專寵,那些猶豫不定的外臣們已經開始向她示好了。因受寵而嫉妒,她並不怕。那些宮裡的明槍暗箭,她應付得游任有余,她要的就是這種氣勢。而只要皇上來,她十之八九能留皇上過夜,只可惜最近臨幸的次數雖然多,肚子卻仍然沒有動靜。

    關於方初晴在夜錦宮的事,雖然皇上沒有吩咐,但她仍然保守了秘密,安排方初晴就住在她寢宮的偏殿,來來回回也只有翡翠等幾個近身宮女知情,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其他妃嬪處都在傳她選了個絕代佳人進宮,以此來引誘皇上駕臨,已經有其它效仿了。

   真是笑話。皇上是什麼人?什麼樣的絕色沒見過,他為的,不過是一個方初晴而已。

   但是,對此她很好奇,為什麼皇上會喜歡一個殘花敗柳,而且當寶貝一樣捧著?作為宮中的女人,她不妒忌,可是卻很好奇。試探了幾次,方初晴也很茫然,看來只有從沈瀾處打聽了外人不知,可她卻明白,皇上和沈瀾,那是比親兄弟還親的兩個人。

    “右師王可真是狠心,畢竟你是從他院子裡傷的,都不來探望一下。”小行子走後,蘇味假裝閒話家常似的提起沈瀾。

    方初晴眨眨眼睛道,“他對下人已經很好了,平時又忙於軍務,怎麼會來看我?我要是這麼想,才叫不識抬舉呢?”她沒有根基,為了自保也只能示弱,裝裝披著羊皮的小狼,她很會的。

    自從她進了宮,沈瀾一次也沒有來過。不過想想也是,他一個臣,怎麼可以隨便到貴妃住的皇宮內院裡來?雖然大江國風氣開放,但也得聽了宣才行。所以,蘇妃這話大有問題,似乎是想說明她與右師王有交情似的。

    她很不喜歡這個話題,因為……她發現半個月不見,她有點……想沈瀾了。為此她暗中罵過自己很多次,。離開那個自戀的大陰人不是很好嗎?難道她有自虐傾向,看不到他居然還惦記來著。後來,她覺得她可能是想著萌萌和桃桃,愛屋及烏,想起了它們的主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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