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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季]獨寵的處女情人[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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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18 21:28:45
標題:
[七季]獨寵的處女情人[全書完]
獨寵的處女情人
作者:七季
少女的芳心,像朵清新小花,吐露著甜甜芬芳;
熟男的慾火,像瓶濃郁烈酒,瀰漫著火辣氣息。
十四歲那年,陳文婉錯遇了員警大叔,害她「尋死」計畫泡湯;
又過半年,因為她的任性,員警大叔以最快的速度光榮退休;
然後,四年裡,無法無天的陳文婉成了鄰家女孩,天天往大叔家跑。
人前的她,聰穎漂亮、熱情大方,可惜,她習慣帶著「安全距離」,
害得想追她的男生們,一個個吃了閉門羹,
唯獨那位員警大叔,不只獨得美人的芳心,美人還天天自動送上門!
誰知,員警大叔嶽鳴風很是不解風情,明明她都半解衣衫地橫陳在眼前,
這男人還竟然可以強忍住慾望地放過她!
於是乎,再四年後,她決定來個絕地大反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18 21:30:00
第一章
陳文婉決定去死。
十四歲的陳文婉站在深夜的十字路口,制服的裙襬像荷葉的邊不時被風掀起,幾乎就要露出少女光滑細嫩的大腿。但陳文婉對這一切都不加理會,臉上面無表情,只盯著馬路對面那盞閃著紅光的路燈,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不活了。
「咳咳咳!」前一刻的面無表情被接下來狼狽的咳嗽破壞,陳文婉彎下腰,一手捂著喉嚨,一手夾起嘴上的煙,繼續咳了一陣。
「這什麼煙啊?嗆死人了,真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喜歡這鬼東西!」像是給自己解尷尬一樣,十四歲的少女在車輛稀少的路旁自言自語了一會,有些憤恨地瞪著手中的煙,最後還是選擇把它再叼回到嘴裡。
為什麼呢,因為這是她人生中的最後一支煙,雖然同樣也是第一支。
自殺嘛,人生就一次的機會,死後的世界自己是看不到了,起碼人生中的最後一刻要過得夠風光、夠寫意、夠傳神,要把生前的痛苦集中精華地表現給世人,這樣才夠本,所以煙是絕不可少的工具。
她已經能想到,隔天的報紙頭條,形容她這個「十四歲輕生少女」的詞一定是「抑鬱」、「苦悶」,要營造這種效果,怎麼能沒有煙。
「哦,該死!竟然燃得這麼快!」
就這麼一會工夫,煙竟然快燒光了。有沒有搞錯,她根本沒吸幾口好吧?
猶豫著是該再點一支,讓報紙上的畫面比較好看,記者也比較容易發現些,還是湊合著就用這支。就在這個猶豫中,那支煙徹底燃到頭了。
歎了口氣,陳文婉覺得自己剛剛被嗆真是冤枉死了,早知道就不那麼快點上。沒辦法,她看準對面的燈和路上來往車輛,在燈又快變成紅色的前一秒,快速地又點燃一支煙,然後把煙盒和打火機順手丟進旁邊的垃圾筒內。
就在燈變成紅色時,隻身衝出了馬路。
她在馬路中央停下,齊肩的髮被夜風吹起,和裙襬一同飛了起來,搔得人耳朵有點癢癢的。
陳文婉咬著煙,拳頭攥得死緊,告訴自己不後悔,她這麼做是要讓那些傷害她感情的人後悔,所以她沒有錯!
來呀!有種就撞死她,登頭條,登得越大越好,題目越驚悚越好!最好讓那些社會記者、娛樂記者,都把她家堵得水洩不通,質問她的父母,他們是怎麼對待自己女兒的?
到時候,那兩個毫不顧及她感受的父母,就會切身體會到什麼叫「後悔」!
兩盞好大的燈在路的盡頭閃動,前一刻還是無聲的街道,瞬間彷彿充滿了雜音,噪得人耳中轟隆隆,仔細一聽才曉得,那是卡車的喇叭聲。
可當腦中反應過來那是什麼聲音時,半瞇起的眼中襲來的光已近在咫尺,龐然大物噴著火朝她而來。
陳文婉腦中快轉,十四年的短暫光陰沒什麼留戀地一閃而過,最真實的只有眼前的這只怪物和顫抖的雙腿。
經常看電視劇中有這樣的情節,看上去也沒什麼啊。為什麼當觀賞角度變換一下後,會這麼的,這麼的……恐怖啊!
「啊……啊……」陳文婉聽不到自己發出的聲音,但她能夠聽到卡車司機驚慌憤怒的大叫,只是聽不清具體是在叫些什麼。
然後,是一個,不是她,也不是司機,很遠又很近、很輕又很重,又溫柔又急切的呼喚。
「小妹!」
她模糊一片的視線透過卡車刺眼的燈,落到她剛站的路邊。
那裡有個男人,也許是女人?她真的反應不過來了。不過那人衝著她,一直在叫「小妹」,是在叫她嗎?
然後,那個人朝她跑過來了。
跑過來幹什麼,沒看到她正在自殺嗎?
「小妹,過來呀!」
卡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司機大嚷地叫罵聲傳得好遠,就算卡車已經不見,耳邊還環繞著那粗爛的吼叫。
不過,陳文婉一點也不在意,她腦袋太忙了,沒空去在意那些。
只是被罵而已,真是太好了……她呆呆地瞧著自己的腳尖。
「小妹!妳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
「啪!」一隻手拍在她肩上,嚇了陳文婉一個激靈。
她愣愣地頂起頭,在路燈下終於看清了那人的臉。原來剛才路邊真的站著一個人,而且真的是個男人,眉毛濃濃的、眼窩深深的,有點像混血兒,一點也不像鬼。
所以,她還沒死嘍?
「小妹,有沒聽到我說話?」拍在她肩上的手,轉而又去拍她的臉。
當那雙又大又熱的手碰到她冰冷的面頰時,陳文婉哆嗦了一下,反射性地一把推開了那個人,不過後果是讓她自己後退了幾步。
「你誰啊!幹嘛管我閒事,什麼『小妹、小妹』的,我認識你嗎?」
閒事男愣了下,像是看到啞巴開口說話一樣,新鮮中透著古怪,古怪居多。於是那男人皺起了眉,問她:「我管妳閒事?剛才妳差點被卡車撞到!」
「我就是準備被車撞的!要你管呀!」只是,沒想到來的是輛卡車而已……
「什麼!」不說還好,這一說,閒事男五官大開,怕她會跑一樣,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力量不小,「妳說妳衝去馬路中央準備被車撞是什麼意思?妳這身制服,是附近國中的學生吧,這個時間妳一個人在外面逛什麼呢,妳父母呢?」
「囉嗦啊你!」陳文婉脆弱的神經剛緩過了些,又被這連珠炮式的追問逼到了絕境,不免要爆發;這一吼,又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一看,自己的煙哪去了?怎麼會在那男人的手裡?
「喂!煙還我啦!」她反射性要去搶,其實那支煙無所謂,只是竟然被人搶走都不曉得,可想她剛才走神有多嚴重,她被嚇得不輕又不願意承認,覺得自己十分狼狽!
可她忘了,手腕還被閒事男抓著,這一動,更是被徹底壓制下來,她就像隻小狗般,被閒事男拉去了垃圾筒旁,那支可憐的煙就在她眼前被熄滅消失,像個跌入谷底的無名幽魂……
陳文婉倒有種錯覺,好像自己也跟著跌去了一個不見光明的地方。
活著要被人看不起,連死都還要聽個陌生人囉哩囉嗦,一種蒼涼的意味油然而生,陳文婉爆發了,「拜託!你是我的誰啊!」陳文婉用盡全身力氣,推開閒事男,此時這男人平淡又堅定的臉,成了她短暫人生所有憤恨的集中點,越看越可憎!「信不信我告你性騷擾啊!大半夜對未成年少女拉拉扯扯,我看你才真的有問題!你再過來我就喊了!」
其實她已經在喊了,只不過路過的車不理她、偶然經過的行人也不理她,就連那個閒事男本人也毫不把她的憤怒放在眼裡。
這無疑只讓她更加憤怒,被瞧不起的憤怒!
這閒事男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像安撫發狂的小獸那樣,親切地、和緩地對她笑道:「小妹妳不用怕,我是這個管區的員警,我叫嶽鳴風,給妳看我的證件。」
靠!好死不死撞在了槍口上!
陳文婉見對方還真的拿出一張證件,上面穿警服的人可不就是這個閒事男,難怪他會這麼死皮賴臉地管別人閒事了,原來不是吃飽了沒事做!如果有人在他的管轄區自殺了,他怕會惹上麻煩吧。
「算我倒楣!」陳文婉啐一聲,「好吧,我換個地方。」
嶽鳴風一挑眉,少女的反應讓他立刻意識到她那小腦袋裡在想些什麼,他不禁覺得好笑,更加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就那樣一步上前,又擋住了少女的去路。
少女抬頭,瞪視他,問:「你還想怎樣!別以為你是員警我就怕你,還不是靠著按月領微薄的工資混飯吃;況且你現在也沒穿警服,不是工作時間,你沒權利管我!」
牙尖嘴利,嶽鳴風想不通這樣一個女孩會有誰欺負得了,怎麼年紀輕輕就光想這麼危險又負面的事?
「小妹,妳可以當我是個熱心的路人啊,剛才是妳拚命地朝我跑過來,眨著求救的眼光抖了好一陣;妳向我求救,我又怎麼放心讓妳一個人這麼走掉。」
「啥?我向你求救?我向你跑過來?還『拚命地』?」
陳文婉有心地掏掏耳朵,可閒事男嶽鳴風那鎖著她的目光,奇妙地讓她無法動彈。
他點點頭,她勉強扭動脖子,看向馬路。
自己剛剛所在的十字路口,此時空無一人,而且離她好遠。
咦?她只記得有個人彷彿在喊「小妹,過來」,然後她就被這個閒事男拉著不放了。那之間發生了什麼?她以為是閒事男拉走了她,壞了她的好事。難道說正好相反,是她「拚命地」追著那個聲音,撲向了閒事男,還在他懷裡顫抖,求救?
而且還,腦子一片空白,嚇到失……失憶!
哇咧!好丟臉!
「不、不可能!」嘴上逞強,可已沒了剛才的聲勢。一直都太激動,從來沒想過,除非閒事男會瞬間移動,不然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拉走她,又出現在路邊。
只能是她「投懷送抱」……哦!虧她還那麼理直氣壯地要去「死」!
「總之我不是壞人啦,我先送妳回家,嗯?」嶽鳴風哄小孩一向很有一套,不把國中生的煩惱放在眼裡,只當是在耍小性子。見陳文婉老實了,又再問她,「小妹,妳家住哪,妳爸爸、媽媽一定急壞了。」
「你這個人真的很煩耶!一直問、一直問,有完沒完啊,沒看到我不想說嗎?」陳文婉乾脆大吼,「我爸爸、媽媽才不會著急好嘛!他們已經兩個星期沒回家了,都各自在外面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現在正忙著辦離婚好快些享受新生活,沒空理我啦!」
「學校裡的人都知道這件事,整天在我背後說三道四煩死了!唯一關心我的姊妹是個太妹,班導整天叫我去談話,說我不能因為家庭變故,交了個太妹朋友就學壞。因為我朋友是個太妹,我就學壞?好,反正我在他們眼中不是八卦的話題,就是走上歧途的完蛋貨,那我乾脆都如了他們的願,讓他們有更大的話題談論,讓我父母能好好地過未來生活,不用愁著把我推來推去,我要讓他們所有人心裡都愧疚!」
「怎麼樣,狗血的劇情,有夠惡俗是吧?可我就是要這麼做,我要讓他們知道是誰逼死了我,想到他們得知我死訊的臉,我就痛快,不行哦!覺得我很幼稚?那是你沒嘗過被身邊所有人以異樣眼光看的滋味,不知道被排斥,被當成拒絕往來戶是件多麼難以忍受的事!」
陳文婉能聽到自己的吼聲在空曠的路面迴蕩,似乎是把她包圍了起來。她彎著腰,紅著臉,氣喘籲籲,有些茫然於自己幹麼發這麼大火。
這下「關懷」她的不只是多事的班導了,還要多一個愛管閒事的員警。不知道這個叫嶽鳴風的男人明天會不會去她的學校,說她有自殺傾向,需嚴加看管。
那就真的熱鬧了……
「小妹,小妹,妳這種想法是不對的。」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當然是不對的,可我沒有要聽別人感化的意思。生活很美好,請你過好自己的生活,不要管別人,OK?」
「不OK。」還是很堅決。
唉!陳文婉想自己真是有病,跟個員警說這些已經是惹禍上身,她竟然還在試圖說服他,還是找個機會走為上策才是真的。
正想著要跑,員警那無害的手又搭上她的肩,陳文婉的肩本能一縮,她不習慣別人這樣的親近,反射性戒備地瞪那個員警。
「因為這種想法真是太吃虧了,每次看報導、看到類似的新聞我都會很疑惑,這些人真的很不會算賬,」嶽鳴風十分平常而又正經地說,「人生來是一個人,為自己而活,卻要選擇因別人去死,這不是很不劃算嗎?因為父母、同學、老師之類不相干的人,死的卻是妳,我真的不理解這種思維啊。」
「不、不相干的人?」每天都要對她說教一番的班導是不相幹的人,每天都要面對的同學是不相幹的人,生下了她的父母也是不相幹的人?
陳文婉呆愣愣地,員警平和的臉在她眼中印成了一副畫,動也不動。然後,那個員警笑了下,不知為何她也覺得很好笑。
於是,她放聲大笑起來,連肚子都笑疼了。
「有這麼好笑嗎?」員警拍拍她的背。
她點著頭,手忙著擦拭笑出的眼淚,「不相干的人?好像真的是耶!你這傢夥不會是信什麼邪教吧,這麼能說會道,我考慮入教哦!」
「小妹,請妳凡事都向正面思考好嗎,說我信邪教,我可能會被開除的。」
「小妹、小妹,你真的叫不厭耶!」陳文婉好不容易才直起腰來,淚眼帶笑看著那員警無辜又無奈的臉,「我叫陳文婉,文靜又溫婉,記住啦!員警先生!」
面對這個笑得鼻涕眼淚都流進嘴裡也不在乎的少女,嶽鳴風很領會地點了下頭,說:「很適合妳。」
陳文婉被那個員警送回了家,她跑上樓,飛快地開門開燈,無視亂成一團又空無一人的家,奔去窗前推開了窗。
她看到那個員警的背影,在社區橙色的路燈下,那個背影竟叫她覺得有種懷舊的熟悉。
她沒有叫住那個愛管閒事的員警,只是在心中默默記下了他的名字。
嶽鳴風。
等那個背影最終出了視線,再連個光點都看不見,陳文婉仰頭向天,這一天雲層淡薄,是個看星星的好天氣。
滿天的星星,一閃一閃。
陳文婉關上窗,就算現在她已經死掉了,星星還是會這樣一閃一閃,家裡一樣空無一人,路燈夜晚時開啟、天漸亮時關閉。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一樣經過那個十字路口。
原來多她一個少她一個,真的是件芝麻綠豆大的小事。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好像也真的不太劃算。
※ ※ ※
半年後。
在一間酒吧的後巷,幾個穿著吊帶衣、超短裙的女人圍成一個小圈,周圍燈光足夠照出她們的面容,這一張張臉出人意料的稚氣。
其中一個妝化最濃,看上去像是這幾人頭領的女孩眼角一揚,掃了其他人一遍,抖著手中的透明小袋子,袋子裡是些花花綠綠的藥片。
藥片的數量不多,可幾個女孩看著那巴掌大的袋子,就像看著史前的某種怪獸,還能聽到有人吞口水的聲音。
「早告訴妳們了,這裡我有熟人,拿這些貨根本是小事,怎麼樣,開眼界了吧?」濃妝女孩口氣中自有一種驕傲,「這些貨妳們一人拿去一些,想辦法散掉,錢咱們三七分。我那七成還要去跟我的朋友分,所以妳們也不要以為我佔了多大便宜,光這三成就夠妳們在學校風光的了。」
「可、可是散,要散給誰啊……」有人小聲問。
「那關我什麼事,咱們不是好姊妹嗎?是妳們聽說我這有好玩的要來見識一下的,我這已經是照顧妳們了,不要連這種問題都要我幫妳們去想!」
微小的聲音也不見了,濃妝女孩開始分藥,幾個女孩都乖乖伸出手,像在等獎賞的糖果,只除了一個人。
她站在最靠巷口的位置,也穿著短裙,化著不輕不重的妝,只不過她一雙晶亮的眼沒被妝容蓋住,雙手垂在身體兩側,只用那雙眼靜靜地看著那個驕傲分藥的女孩。
「文婉,怎麼啦,這是妳那份,快拿著啊!」
陳文婉沒去理那些藥,只是看著那女孩,無比冷漠,痛心又擔心,「慧慧,我以為妳說的『好玩的』是指其他東西,這種東西還是不要碰比較好吧。」
「文婉妳又杞人憂天了!」慧慧不在意地一笑,「只是賺些零用錢,又不是自己用,不會有事的啦。」
「可是如果被抓住……」
「怎麼抓,誰抓?再說,就算被抓又怎樣?咱們可是未成年人啊,大不了被關起來教育幾天,也就沒事了。」
幾顆藥片襬在她眼前,陳文婉還是沒有去接,她痛心的眼神刺傷了慧慧,藥片被收了回去,「文婉,咱們還是不是好姊妹?我什麼時候做過害妳的事啦?妳不要也拿那種大人的眼光看我行不行?」
「我只是用我的眼光在看妳,慧慧。」
「齁!好啊,連妳也開始跟我講大道理了!那妳是想怎樣,去報警嗎?還是去抱訓導主任的大腿,現在開始要當個好孩子了?」
「慧慧……」
「別說了!總之妳拿了這些藥,以後咱們還是姊妹,不拿就是看不起我們,以後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陳文婉面對慧慧的怒臉,搖了搖頭,「我不能拿,妳也不要拿。」
「妳!」
慧慧正要大吼,聲音倏地止住。她們都看到了,巷口有個高大的人影正朝這邊而來,目標明顯就是她們。
而那個人,是穿著警服來著!
本來是裝鎮定就可以混過去的事,可惜幾個女孩都是頭一次遇這事,本來就緊張得要命,突然又見一個穿警服的,頓時什麼都忘了。不知誰大叫一聲「快跑」,幾個女孩什麼都顧不得,均做鳥獸散。
這一鬧反倒打草驚蛇,那個員警反射性喊了聲「站住」就往這邊跑了過來。
可誰會真的站住,只有被壞了好事,不知所措的慧慧。
陳文婉眼見員警就要到跟前,沒做什麼思考,一把搶過慧慧手裡的塑膠袋向著巷子另一面飛跑。
背後是那個員警跟隨的跑步聲。陳文婉一咬牙,一口氣跑出了巷子,左右兩條路,就在她短暫猶豫的剎那,背後竟然有人叫出她的名字!
「文婉小妹?」
陳文婉猛地轉頭,說不上是驚愕還是什麼。街上的燈把她打得如見日光的鬼怪,而巷中的人反而有些陰森地只露出了帽沿下的半張臉。
不過,她立刻認出了那張臉。
不知怎得,明知該跑,腿卻不會動了,這可不是個因見了熟人要敍舊的好時機,陳文婉的心就是狠狠地震了下,為這個半年前只見過一面的閒事男員警。
「我什麼都沒做!」陳文婉喊出的第一句話,教自己也覺得很莫名其妙。
而那員警分明盯著她手中的小袋子,她感覺得到,他的目光是陰沉的。她的心又狠狠地震了下,卻是不同於剛才。
「真的是妳?」那員警試探性地向前邁了一步,臉不再陰森,陳文婉看到了他的臉。
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忘掉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可陳文婉看到這張有點印象的臉,想到目前兩人的立場,不知怎的竟然笑了出來。
有些相見,就算只是短暫也能那樣熟悉,因為那一見的情景實在太不同尋常。就像半年前的他們,和當下的他們。
「原來你真的是這區的員警啊,穿這身衣服還滿帥的嘛。真奇怪,為什麼平時看不到你,你卻總在最糟糕的時刻出現。」
員警愣了下,語氣中又帶出如同半年前的多事:「文婉小妹,妳還是未成年,不能進酒吧,還打扮成這樣,妳父母……」
他一頓,陳文婉了然一笑,說:「他們已經離婚了。」
「哦,是嗎……」
「而且,你要說的也不是這些,你想要這個對不對?」她晃晃手中的小袋子。
嶽鳴風眼色明顯地暗了下,沒了敍舊的口氣,說:「把那個交給我,妳知不知道那裡面是什麼,不是像妳這樣的小孩該碰的。」
「交給你又如何,你就不把我帶去警局了,說這是你在地上撿到的,可能嗎?」
嶽鳴風沉默,陳文婉不知為何,竟有了種受傷後又賭氣的心情;好像這理所當然的沉默是種背叛一樣,她真的是小孩一個,真以為他認出了她,就會有什麼不同。
不需要再多說什麼,陳文婉轉身就跑,不是為了你追我趕的恐懼而跑,只是單純地不想見到這張臉。
「小妹!」嶽鳴風大叫。
她哪裡會聽,跑得太快風吹進眼裡刺刺的,陳文婉覺得委屈,又不知道為什麼而委屈。想不明白也沒時間去想,只能一直跑、一直跑,閉起眼睛使勁眨,好讓視線能清晰一些。
她跑得太快,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經離開了邊道,而她橫穿馬路時,也沒有看到對面的燈沒有變綠。
一輛小貨車幾乎是擦著她的鼻尖過去。
陳文婉愣立在原地,一身的冷汗瞬間濕透了衣服。
車前燈照得她睜不開眼,半年的距離縮短為零,一切都是那麼真實,一輛卡車迎面而來。
陳文婉張著嘴,不去看自己動彈不得的腿,也不去看那輛貨車,她在找那個可惡員警的身影。
那時,他就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叫她快跑,於是她才被催眠般有了動力拚命朝他而去。
這時,他也在離她很近的地方,只是,她看著他朝自己拚命跑來。
「不……不……不要啊啊啊!!」
陳文婉的慘叫迴蕩在夜裡,然後是大貨車刺耳的剎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18 21:30:27
第二章
四年後。
這片居民區建在地勢較高的地方,進社區前要經過一條狹長的緩坡。
緩坡兩邊栽著兩排梧桐,在空氣品質越來越糟的市區,偶爾也能聽到梧桐樹上傳來幾聲蟬鳴。
又到了一年蟬脫殼的時節,被豔陽烤得冒起蒸汽的緩坡,連空氣都被扭曲。兩個人影一前一後,踩著腳踏車,有些艱難地出現在扭曲的蒸氣中。
前面是梳著馬尾的女孩,為了踩得省力些,她屁股離開坐墊,身子前傾,把所有力氣都用在了雙腿上。
很快,她就衝出了那條坡道,爽朗的笑出現在女孩的臉上,她的臉不再因蒸蒸熱氣而扭曲,顯露出原本的乾淨白皙。
「文婉!等等我呀!」隨後才衝出緩坡的男孩聲音是透著疲軟,跟在陳文婉的身後很是費力,眼皮都耷拉了下來。
「馬上就到了!蘇同學你可是個男人耶!」陳文婉對後面的人同樣回以大聲,不過並沒有轉頭去看他。
蘇俞偉倒吸口氣,憋住,加快騎到和陳文婉並排的位置,再把那口氣吐掉,很是委屈地為自己平反,說:「這跟男人、女人有什麼關係,是妳告訴我很近、很近的,可我們已經騎了四十分鐘了!」
「是你非要跟我來的不是嗎?」陳文婉掃他一眼,轉向望向前方的眼神又不自覺變得溫柔,「上了那道斜坡就快到了,就在前面不遠啦!」
兩人又停止了交談,省著力氣一直向前騎,兩邊出現了兩排小樓。蘇俞偉驚歎道:「這裡是有錢人住的地方吧?文婉,每次放學聚會妳都不參加,說有重要的事,就是來了這?妳該不會是什麼富家千金,或者認識什麼了不起的人,或者在做什麼奇怪的兼職吧!」
陳文婉連白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一雙眼只注意著道路的兩旁。
前面出現轉彎,她告訴旁邊的人「右轉」,可在蘇俞偉不動臉地直轉過去後,她卻停在了那個轉變處。
蘇同學差點栽了個跟鬥,調轉腳踏車又灰溜溜地騎了回來。
他們就停在那個轉彎處,停在了一扇拉緊的門前。
那是一間很不起眼的小店,如果不認真看很容易就錯過了。它位於這片居民區的拐角,低矮的店面有一道棕黑的拉門,看上去十分老舊,門面整體也都是這種顏色的木製,好像是上個世紀遺留下的產物。
不過在這一片洋房中,卻又出奇地搭調,一點也不突兀。
這說它是間店面,是根據店前面那張豎牌上的字斷定的,牌上用油性筆寫著新到書目的名稱,那是非常漂亮的字體,但顯得有些呆板。
蘇俞偉也是根據那張牌子,才曉得這原來是家書店,因為這間店甚至沒有名字。
看著陳文婉俐落地下車,熟練地將車停在店前不擋到門的位置,蘇俞偉也有樣學樣。
「文婉,這是什麼地方啊?妳家的生意嗎?」他問,卻見陳文婉沒在理他。
她在拉那道門,拉一下門沒動,又再拉,整個身子都斜了過去,門還是紋絲不動。看她的樣子,是即使毀了那道門也沒關係。
「該不會人家今天歇業,沒開門吧,妳不要使那麼大力,萬一把門拉壞了……」
咣!咣!咣!
蘇俞偉閉嘴了,因為陳文婉開始踹門,很有目的性地只踹門框右下角的位置。
然後再那樣使力一拉,隨著一聲很懷舊的鈍聲,那扇門應聲而開。
「哦!都說了多少次了!用這種門怎麼可能接得到生意!」陳文婉對那門碎碎念著,看都不看裡面一眼,便大步邁進。
這裡果然是間書店,不過跟蘇俞偉想的有些不一樣。
這是一間專賣二手書的書店,不大的店面空間一眼能夠望盡,牆壁上除了門和窗外都被高至屋頂的書架覆蓋,書架中陳列的書籍滿到連個縫隙都沒有,還有不少堆在書架腳下,那些書無一例外都是閱讀過的,有的較新,有的已經發黃,甚至還有些連書封皮都裂了。
蘇俞偉張著嘴,高中生的他哪來過這種地方,配上這屋子的懷舊風,好像真的跌入時光隧道中,好像真能從這鋪天蓋地的書中挑到某本,在其中讀到有關自己的故事,那是一個關於未來的故事。
在他感慨時,行徑如強盜的陳文婉已經動手,開始整理起堆在書架下面的書山。
她熟練地一次拿起三到四本,比對著書名走到書架各處,將那些書插到書架中,又從架上抽出一些別的書。
看樣子,不像是要偷書……
「文婉,這裡是妳家生意?」蘇俞偉感到自己已經被完全忽視,不得不出聲提醒自己的存在;那些書他聽都沒聽過,就算想找點事幹,也無從下手。
「啊?不是啊。」陳文婉用耳朵對著他,還在俐落地做書籍分類。
「那是妳親戚家的生意?」
「也不是啊。」
「那……妳朋友的?」
陳文婉停了下,脖子一歪似是在想,然後又搖了下,「不算。」
「那、那、那,妳這樣隨便動這裡的東西,不好吧?老闆回來了怕要發脾氣!」不是親戚不是朋友,那不就是陌生人了,怎麼可以在別人的店面這樣胡作非為?
「老闆?」陳文婉咀嚼了一下這兩個字,放下了手裡的書,定定地看著蘇俞偉,然後向他招了招手。
蘇俞偉有種不好的預感,然後馬上應驗。陳文婉用她那一貫不容別人拒絕的口吻說:「你把這些散書做好分類,一會我來檢查。」
「啊?啥?」
「囉嗦什麼,是你非要來看我的『秘密』的不是嗎?現在看到了,以為是免費的啊!」
陳文婉留下彷彿很受傷的蘇俞偉,沒從店門出去,而是進了收銀台旁邊的一扇小門,就那樣消失在了狹小的店面。
店面之後別有洞天,那扇門連接的是普通的住戶家,從那扇門進去看到的就是明亮的客廳,客廳中有敞開式的廚房,也可以看到臥室的門是開著的,不過無論客廳還是臥室裡都沒有人。
反而,在庭院中傳出了水聲。
陳文婉像是早料到了一樣,把鞋子留在門旁專門用來放鞋的地方,打開邊櫃,直接從裡面拿出雙粉紅色的室內拖鞋,正合她的腳。
因為那就是她的鞋。
她穿過客廳,倚在敞開的落地玻璃門旁,小小的庭院就在她眼前展開。
這裡是與店面相對的另一邊,一人高的圍牆圍出的小小區域裡,種植著一棵槐樹,不過樹幹只有大腿那麼粗,樹的陰影遮了庭院一角,圍著牆根種著幾團樹籬,樹籬前襬著一個個花盆,裡面陳文婉認得的只有蘭花、芍藥、千日紅,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她也懶得去記。
對她來說這個庭院的意義,只在於那個正在給樹籬澆水的男人。
男人穿著夾腳拖鞋,長褲襯衫,十分簡單,左手捏著膠皮管子,好讓管中的水四散地噴開,起到澆灌的作用。
他的手細細長長,骨節分明,掐著那管子好看之極,從管中噴出的水都好像帶了光點,變得不再單純。陳文婉知道那是陽光的作用,讓水點都成了細碎的火星,可她總寧願相信那是男人的某種魔法。
而男人專注於他的花、他的草時,那張平和的側臉也像是被下了魔法,讓人移不開目光。
男人的餘光早早掃到了她,等她看夠了,而水也澆得差不多時,男人移開了身體,走到庭院角落,關了水龍頭。不過這有些麻煩,因為他必須先把水管放在地上,再用左手去關手龍頭,還要避免這期間澆到自己的腳。
他只能用左手,本該是男人右手的地方,只有空空的袖管。
陳文婉永遠記得,那是四年前,出於自己一次莽撞的後果。曾經她如何期盼著有奇蹟的發生,真的能有魔法這種東西,讓人失去的一部分可以再生,經過這不長不短四年,她也已經認清事情已經發生,任什麼也無法改變。
不過這四年還是改變了其他一些東西的。比如說員警不再是員警,比如說她不再被喚為「文婉小妹」。
「文婉,冰箱裡有妳愛吃的香草霜淇淋。」嶽鳴風關掉水龍頭,沒對她突然出現表現出絲毫的驚訝。
嶽鳴風是不吃霜淇淋的,夏天最多只喝一些冷飲,不過一到夏天,他家的冰箱裡總是會囤很多霜淇淋,其中香草口味的居多。
那是這間老房子已經習慣了另一個人的標誌,那是在事故發生後的第二個夏天,陳文婉從冰箱裡理所當然地拿自己愛吃的香草霜淇淋。
陳文婉「嗯」了聲,並沒有移動身體,仍是在看院中矮了她一階的嶽鳴風。也不知自己是在看什麼,只是覺得差不多夠了,才說:「店裡的門真該修修了,以前使勁推就行,現在要用踹的。」
「那門是叫妳踹壞的,」嶽鳴風反倒笑了下,「這樣不是很好,比上了鎖還安全,我不在店裡時小偷也進不來。」
「客人也進不來。」她補充。
「有什麼關係,反正也不會有什麼客人,熟客都知道門是要用踹的。」
所以,那扇可憐的門就在遭受各種虐待後,壞得越來越嚴重了。這間店的客人多是社區的居民,店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倒是不怕偷。
可是,這也不能當作老闆整天不在店裡的理由啊!
「你其實根本就不喜歡開什麼書店吧,你還是比較適合……」
「文婉,」嶽鳴風低聲叫她的名,語氣溫善,可就是透著股阻止的意味。見陳文婉收了聲,嶽鳴風才又緩緩地開口,像是在給不懂事的小孩講道理,苦口婆心地,「跟妳說了多少遍,我很滿足於現在的生活,清閒自在,拿著政府的津貼做想做的事,多少人都羨慕不已,只有妳以為我在強忍。」
陳文婉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每次她的追問也只是在一片沉默中結束,嶽鳴風總是用那種「不和小鬼一般見識」的眼光看著她,讓她覺得自己幼稚極了。所以幾次之後,只要嶽鳴風打斷,她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可那並不代表她就信了他的話,她不覺得有什麼優越的生活能勝過自己的一條手臂,尤其還是被個不相干的小鬼連累,而失去的手臂。
四年,從嶽鳴風從醫院中醒來的那一刻算起,她一直在等,可始終沒有等到。
他從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更別提責備她、恨她,他甚至從沒給過她一個道歉的好機會。因為從他的角度看,她反倒是帶給他這種清閒生活的恩人。
但是,還是那句話,只有真正的小鬼才會信那些鬼話。
陳文婉從冰箱拿出兩盒霜淇淋,一瓶飲料。她把飲料擰開,遞給嶽鳴風,見他的視線停在她懷裡的霜淇淋上,很有悟性地說:「我帶了朋友來。」
嶽鳴風的眉微乎其微地挑了下。
「妳好像是頭一次帶朋友來。」他說。
兩人回到店裡,店中央蘇俞偉捧著一打書,無措地望著他們。他看到陳文婉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樣,可要訴苦時見到了陳文婉身後的高大男人,又噤了聲。
這是她的叔叔,哥哥,還是其他什麼人?蘇俞偉不曉得怎樣問,於是只能沉默。
沉默的結果就是,他手中被塞了一盒霜淇淋,而人則被很不留情地推去了角落,好像他是個礙事的大型垃圾。
蘇俞偉只能抱著霜淇淋,看陳文婉拿起掃帚開始掃地。
他吃驚的眼都瞪圓了,以至於忽略了一直在旁邊看著他倆的那個溫和的獨臂男人,指著陳文婉說:「文婉,妳還會掃地啊?」
「不然咧?」陳文婉扭頭瞪他。
忙搖頭,「沒什麼、沒什麼,因為平時只見過妳拿掃帚追著人打,所以……」
「噗……」
不合事宜的笑讓陳文婉的臉變成了粉紅,這在蘇俞偉眼中又成了一道奇景。
陳文婉,竟然也會臉紅!
「蘇俞偉!給你吃的就是讓你閉嘴!」說著,掃帚飛了過來,這才是他熟悉的陳文婉嘛!
嶽鳴風看在一邊,終於忍不住低笑了起來,雖然是低笑,但很開懷的樣子,讓拿著掃帚追著人打的陳文婉停了下來,掃帚懸在蘇俞偉的頭頂上,看著他笑,看到蘇俞偉趁機跑掉了都沒有察覺。
「好啦、好啦,」嶽鳴風過去,收過陳文婉手中那危險的兇器,靠著牆邊立好,拍了拍她的頭頂,十八歲的陳文婉已經長到他的肩頭了,他好脾氣地說:「文婉在我這,不只會掃地襬書,還會算帳接待客人,外加洗衣、做飯、澆花、沏茶,無所不能。」
蘇俞偉的下巴快砸著腳面了,不知是對於這個陌生男人口中的事實,還是陳文婉那張可以煎蛋的臉。
可陳文婉並沒有拿什麼東西追著那男人跑,她只是紅著臉,任那男人摸狗一樣撫著她的髮頂,說著讓她快爆血管的話。
蘇俞偉清了清喉嚨,像看傳奇人物一樣看著嶽鳴風,問:「叔叔,請問你是陳同學的……」
不是他大男生八婆,是這件事實在太離奇,太引人遐想了!
所有人都知道陳文婉的父母在她國中時分開了,陳文婉一直跟著爸爸住,那個爸爸和繼母都不太管她,所以陳文婉在學校可說是無法無天,頂撞師長,校服穿著不合格,跟男生打架時可以舉著桌子朝對方砸出,結果又落了個破壞公物,進訓導處可說是家常便飯,但她的學習成績很好,也沒有什麼不良的朋友,學校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羨慕死他們這些死黨。
不過不管在學校時多麼瀟灑的陳文婉,一到放學的時間肯定是第一個收拾東西走人的,從不參加死黨間的聚會,哪怕那聚會是溫書、打電動還是聯誼,總之,放了學就見不到她的人。
三年間,她成功引起所有人的好奇,但沒有人能問出她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是連朋友都可以冷落的,他們千猜萬猜怎麼可能猜得到,陳文婉那趕飛機一樣飛速離校的目的,是為了騎四十分鐘的車,來這間名字都沒有的舊書店做雜工?
這個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陳文婉露出截然不同的表情,像隻無害的小動物,並沒有聽說她還有別的親戚啊,而且她也說了不是親戚、不是朋友……
蘇俞偉整個混亂了,而嶽鳴風在聽到他那聲很誠懇的「叔叔」時,也愣了一下。
似乎是某種意味不明的反射動物,嶽鳴風的手從陳文婉的頭頂移開,轉而輕拍了下她的肩,像是在給蘇俞偉做介紹一樣,而帶微笑地說:「別緊張,文婉算是我的小褓姆。」
陳文婉迅速轉頭瞪他一眼,語帶不滿地回:「誰是你的褓姆!」
「哦,對對……」嶽鳴風故意逗她似地,「褓姆是要花錢請的,可文婉只吃霜淇淋,所以應該算是小義工?」
「嶽鳴風!」陳文婉的臉更紅了。
小褓姆?小義工?瞧著這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兩個完全不搭的人,蘇俞偉更加迷糊了。陳文婉對這個社會閱歷彷彿很豐富的男人指名道姓,男人逗她,她也不急,只是生著悶氣,吃著悶虧。
真是,越說越叫人迷糊了呀!
※ ※ ※
那之後,一放學蘇俞偉就總是跟陳文婉到舊書店來,或者說是被陳文婉硬拉來,可是把他硬拉了來,陳文婉又好像把他當成了透明人,進了書店就理也不再理他。
蘇俞偉知道書店內的門通向嶽鳴風的家,陳文婉總是從那道門進進出出,給他拿吃的喝的,給他襬出小風扇,好讓他能舒服地趴在櫃檯溫書。
但是,陳文婉從來不讓他進那道門。
偶爾,門那面傳出嶽鳴風的笑聲,連他這個男生都要被吸引了,可是聽不到陳文婉的。
蘇俞偉始終弄不明白陳文婉和嶽鳴風的關係,只是一次偶然,他脫口問出嶽鳴風胳膊的事,得知那是他一次執行任務時出差錯造成的,他才知道原來嶽鳴風並不一直都是書店老闆。
他接著問,這件事聽上去很英勇,可頭上已經被陳文婉用書砸了兩個包,於是他就不問了。
其他同學都在家拚命K書,或者在KTV盡情狂歡,或者在夜裡邊乘涼邊談情說愛時,蘇俞偉的時光卻是在一間和他八竿子打不著關係的無名舊書店裡度過。想想也真是奇妙,只是這件事他只能自己玩味,因為陳文婉說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如果他說出去就殺了他。
當時陳文婉的表情十分認真,讓他不得不承認,當代的男人真的不如女人了。
「麻煩一下,請問這本書多少錢?」蘇俞偉的頭從滿桌的教材中抬起,看到面前站著一個中年男人,戴著眼鏡斯斯文文,手裡捧著一本英文書。
原來這間店真的有客人!
蘇俞偉愣了半晌,才知道櫃檯這個位置不是好站的。「啊,對不起,我不是……」
「你好,請問是哪本?」
眼鏡男的身邊露出一個小腦袋,是不知從哪竄出來的陳文婉。
她接過眼鏡男手裡厚厚的英文書,看了眼名字,很職業地揚起一個微笑,在熟人看來很是可怕的甜蜜微笑,「這本書已經絕版了哦,而且是這位作者生前的最後一部作品,現在很難買到了,價錢已經翻了五倍不止。」
「啊,五倍?」眼鏡男翻看眼書後的價格,有些猶豫,「可是我前天在這看到後,回去上網查過了,最多只有三倍吧?」
「在你上網查的期間已經漲兩倍了呀,先生你運氣好,不然可能回來連找都找不到這本了,」陳文婉仍然笑得很甜,「這可是原版的,是現在最搶手也最稀缺的版本,是上星期一個住附近的大學教授去世,他家人整理遺物時整理出來的。家裡人不懂這些書的價值,就通通賣給我們了,這樣的機會可不多,我們也不是想找什麼書就能找到的。」
「啊?這樣啊,那好吧,也對呢……」眼鏡男慌慌張張地掏錢,將手抱在懷裡,生怕店主反悔要搶了去似的。
收好錢,陳文婉對那個眼鏡男的背景親切地說著:「歡迎再次光臨。」
她把錢放進櫃檯,蘇俞偉正擋在抽屜前面,陳文婉怒著眉,換了張臉一樣叫他讓開。
蘇俞偉傻傻讓開,無不佩服道:「文婉,妳真的什麼都懂耶……」
一副老闆娘的架勢就不說了,這些什麼鬼書他聽都沒聽過,每本的價錢有跌有漲,怎麼可能記得住啊!中英文的也就算了,好像還有德文書?
陳文婉甩一個「這不是廢話嗎」的白眼,好像她知道這些都是最基本、最理所當然的事。
嶽鳴風端著盤切好的西瓜正好出來,看到蘇俞偉瞧著陳文婉那亮晶晶的崇拜眼光,不禁又笑了下。
「考生們,休息一下吧。」他把盤子放在櫃檯上。
「風哥,文婉真的好厲害啊,她竟然能記住每本書的價格、來歷,是不是我經常來這裡,腦袋也會變這麼好使?」
「笨蛋,這跟腦袋好不好使有什麼關係!」陳文婉又敲了敲他的頭,心裡有些鬱悶。蘇俞偉才來過這裡幾回,就已經一口一個「風哥」,好像跟嶽鳴風很熟的樣子。
最可惡的是,人家叫了,嶽鳴風就應,一點立場也沒有!
嶽鳴風沒管氣嘟嘟的陳文婉,對著一直揉腦袋的蘇俞偉說:「這裡剛開業的時候,文婉可也是做過許多不得了的事,比如說把我珍藏的作家文選當墊子墊盤子,結果封皮上全是油點,帶著股炒蝦仁的味道……」
「喂!你這人很記仇哦!」陳文婉哪想到話題會突然轉來這裡,拿了塊西瓜硬塞到嶽鳴風手裡,希望他能停止這個讓她丟臉的話題。
不過,嶽鳴風並沒有吃西瓜,像是很專注地和蘇俞偉交談,接著說:「不過自那之後,文婉就時常上網查這裡的書籍,認識那些死了不知多少年的作家,瞭解他們的身價,然後再一併記下書的版次、書的歷史……」他頓了下,像是為了什麼事而感慨,「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文婉就再也沒把難得的書賤價賣掉了,甚至比我還要懂些,有時會對我訂定的價格提出異議,就連收錢也要比我俐落,靠不住的那個反而是我了。」
「嶽鳴風,你說這些做什麼啦!我可不吃這套!」這麼說著,陳文婉卻不自覺地別過頭去,一點也不像是在跟人發脾氣,倒像是在躲著什麼。
她在躲什麼,又為什麼會不爽,不爽嶽鳴風為什麼要用那種表情對蘇俞偉說這些陳年往事。
那是他們間的事,最多再加上這間店,為什麼要像是特意去講給別人聽一樣說出來。
「文婉。」嶽鳴風輕聲叫她。
她的心於是顫了下,為了掩飾那不自然的輕顫,她硬生生瞪回去。剛一扭頭,可憐的鼻頭便被兩隻手指彈了一下。
「嗷!」她捂著鼻頭,這一下還真狠,眼圈都紅了。
可嶽鳴風卻在笑,眼睛瞇成了一條好看的細縫,看著她的矬樣,喃喃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在陳文婉還沒抓住那句意有所指的話時,話尾已經散在空氣裡不見了,嶽鳴風也換成了平時的語調、平時的眼光,「文婉,妳就是把時間都用在這些和考試無關的事情上,當心聯考真的會落榜。」
「要你管哦!考哪裡還不是我自己的事!」陳文婉有些彆扭,像是無法迅速從剛剛那一瞬扭曲的氣氛中走出。
一旁的蘇俞偉很神經大條地邊吐著西瓜粒邊說:「安啦安啦,文婉成績很好,考T大沒問題,真是不公平啊。平時都沒見她念書,為什麼每次測驗都能進年級前五,真是不公平啊!為什麼知道這麼多書、這麼多作家,這對考試一點幫忙也沒有,反而被認為是要扣分的呀。真不曉得『學問』這東西到底是用來做什麼的。」
「你在碎碎念些什麼啦,你自己不也是年級前五!」陳文婉頂回去。
「可我每天都在拼命地K書耶!這難道真是腦袋的關係?如果妳考上了而我卻落榜,真不如一頭撞死。」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嶽鳴風全都聽了進去。
小小的書店,滿眼的舊書,一直安安靜靜。最近,這裡變得很有活力,因為陳文婉變得很有活力,這是她有了個吵嘴的對象。
嶽鳴風覺得,自己的話好像變少了,難道真是年紀的關係?
聯考啊,真是年輕人的話題,原來文婉的青春跟其他的高中生並沒有什麼不同。
「嶽鳴風,你在想什麼啦?」眼前,陳文婉的五個手指晃了晃。
嶽鳴風說:「我在想妳本來就很聰明,可沒想到是聰明到可以上T大,真了不起呢。」
聽到這樣的誇獎,陳文婉很不給面子地黑了臉,活像是被人用最難聽的話罵了。
嶽鳴風有些摸不著頭腦,陳文婉嘆了口氣,低聲啐啐念著:「什麼T大,還不就是間大學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
嶽鳴風滿腦袋的問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18 21:30:50
第三章
「嶽鳴風,我問你一件事。」
那天陳文婉讓蘇俞偉先在外面等她,她在只有兩個人的小書屋,皺著眉看嶽鳴風。
「什麼事?」
「如果我考上T大,你會高興嗎?」
「當然會很高興,」嶽鳴風沒有考慮,還奉送一個真誠的笑容,「那說明我們文婉很厲害啊!」
「哦。」陳文婉低著頭,就那樣灰溜溜地離開了。
她拉開門又拉上門,把嶽鳴風關在了狹小的書屋裡,跟著蘇俞偉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陳文婉和蘇俞偉一前一後,蘇俞偉在下了那道斜坡後追上她,同樣也問了她一個問題。
「文婉,為什麼妳會帶我來這裡呢?」這個問題他想問很久了,「這裡不是妳的『秘密』嗎?三年來,妳都沒讓任何人知道,為什麼卻帶我來了?」
能輕易被追上,是因為陳文婉這一天騎車的速度格外慢,她甚至不太能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在使力,只知道兩旁的景物是在向後移動的。
蘇俞偉的問題讓她徹底停了下來,她的雙臂按在車把上,停在路邊,呆呆地看著被太陽曬冒了煙的柏油路,腦中重播著蘇俞偉的「為什麼」。
「我並沒有特別要帶你來呀,只是剛好你有空而已,馬上就要聯考了,所有人都學校和家兩頭跑,只有你成績好不用那麼拼命,嘴又嚴,所以就拉你來嘍。」她說。
「啊,只是這樣而已啊?那不就是說,隨便是誰都好了?」
啊,原來是這個意思,隨便是誰都好啊……陳文婉也豁然開朗。面對明顯很受傷的蘇俞偉,她頭一回反應過來,自己像是做了件壞事。
她只是想要有人陪著她來而已,這樣的願望是如此強烈,可從前的四年她都是一個人這樣來來往往,不會覺得麻煩,不會覺得累,只是一種理所應當。
這麼說,是她終於膩煩了?對這間在她幫忙下才順利開業的書店,對店裡的那個人?
不會,這種念頭從來都沒有過,她對嶽鳴風是一輩子的愧疚,她要還他一輩子的,要做一輩子他的右臂,並且從沒覺得這是種負擔,就算嶽鳴風怎麼樣說服她不要來,她還是一有空就跑了來,像是雙腿已經裝了自動導航。有時明明決定要回家的,最後還是自動拐上了這條坡道。
做他的右臂,她從來沒對他說過,因為他真的會發怒。他從沒對她要求過什麼,可這是她要做的呀,就算他覺得煩。
最近,儘管雙腿還是自動導航,可她的心變得怯懦了,她有些怕見到嶽鳴風。
她有些怕和嶽鳴風兩個人單獨相處,儘管他們已經這樣相處了四年。她有些怕與嶽鳴風對視,儘管他看她的神情從來都沒有變過。
變得有些奇怪的,是她自己。
該來的,又怕來。為打破這種怪異,她拉上了朋友裡唯一有空的蘇俞偉,她只是想拉個人給她壯膽罷了。
可是看到嶽鳴風和蘇俞偉稱兄道弟,熱絡得那麼快時,她的心又悶悶的,像是計畫出現了一個微小的錯誤,導致一切都變了味。
難道她希望的是嶽鳴風對她的朋友愛搭不理?明知那是不可能的啊!
所以,奇怪的真的是她吧。
十八歲的陳文婉,很遲鈍地發現了自己,一種矛盾的煩躁情緒,欲發作又沒有理由,憋在心裡像能把身體撐爆,想吼出來卻發現一點力氣也沒有。
十八歲的陳文婉終於發現,原來自己的人生中除了「愧疚」外,又多了一種名為「憂愁」的情緒,而這兩種情緒的起源都是同一個人。
是叔叔,是哥哥,是朋友,是債主?
她不知道嶽鳴風算是她的什麼人,從沒想過,覺得那很無聊,因為不管他是她的什麼人,這一輩子她都是要在他身邊的。
※ ※ ※
聯考成績公佈那天,嶽鳴風接到了蘇俞偉的電話,說是讓他去接陳文婉。
在靠近海邊的一家海產店裡,嶽鳴風很容易就看到了陳文婉。她在一桌高中生裡十分顯眼,一桌人只有她一個頭貼在桌上呼呼大睡,還流著口水。
「風哥,這裡這裡!」陳文婉旁邊的蘇俞偉朝他招手。
突然見個陌生男人出現,還是他這麼奇怪的陌生男人,一群青年人,一時間都收了聲,只聽見蘇俞偉一個人神經大條地嚷嚷,以為別人都是聾子。
嶽鳴風低頭瞧一眼好像在說夢話的陳文婉,眉毛擰了下,有些嚴厲地問蘇俞偉這是怎麼回事。
蘇俞偉可能沒見過這種表情的嶽鳴風,前一刻還很高亢,隨之聲音小了八度,還有點委委屈屈,為自己辯解道:「風哥,這不關我的事啊,是文婉她一杯接一杯地喝,我們沒有勸她酒的。本來我們還以為她酒量很好的,誰知不到一瓶啤酒,人就成這樣了……」
「以為她酒量好?」他加重了前兩個字。
蘇俞偉頓時有種正在受審的感覺,脊背都不自覺地挺直,「文婉從來沒參加過同學的聚會啊,我們哪會曉得她是有酒膽卻沒酒量的……」
真想搖搖頭歎口氣,可還是忍住了。
嶽鳴風拍拍陳文婉的臉頰,輕叫著她的名字。醉醺醺的陳文婉擰著眉,像會把他手指頭咬下來一樣,被吵得煩了,就會含糊地嘟囔:「我不回家,我不要回去!」
脊背又是一涼,沒等嶽鳴風問,蘇俞偉已經稱職地解釋道:「本來我是想送她回家的,可她就是這樣,怎麼都不肯回去,都把她拖到門口了,她又精神過來,把我推開自己跑了回來,趴著接著睡……」
一桌同學都露出愛莫能助的表情,陳文婉平時的暴行他們可都記得,這會更沒人敢捋老虎鬚。
「本來是高高興興來慶祝的,可她一直黑著個臉,猛灌自己酒,弄得都沒氣氛了。」一個女生小聲說。
望著陳文婉酒紅的小臉,嶽鳴風的眉擰得更深了。
蘇俞偉補充道:「風哥,我給文婉家打過電話了,不過沒人接,應該是沒人在,所以才又打到你那去。」
「嗯,再有這種事就打給我。」嶽鳴風一點被添麻煩的意思都沒有,沒再看其他人,拍了拍陳文婉的臉,彎下腰在她耳邊說:「文婉,我們先回去。」
「不要……」陳文婉出自本能地抗拒。
「我們回書屋。」他拍拍她的背,陳文婉沒有回答了。
嶽鳴風拉起她一條手臂,想讓那條手臂環過自己肩頭,把她架起來。陳文婉的身體軟得像泥又重得像石頭,讓這簡單的動作看上去充滿驚險,因為嶽鳴風只能用一隻手完成這一切。
「風哥,我來幫……」蘇俞偉說著就幫忙攙扶陳文婉。
「不用。」嶽鳴風說話輕輕的,但毫無社會經驗的蘇俞偉因這兩個字又彈了回去。
印象中,這是嶽鳴風第一次瞪他,好可怕。
最後,嶽鳴風順利地將陳文婉架在肩頭,扶著她走。陳文婉顛簸的腳步一拐一拐,兩個人像隨時會失去平衡,看得人心驚,不過沒人說要去幫忙了。
嶽鳴風唉了口氣,對肩頭的小腦袋說:「文婉,妳很重耶,照顧我一下好不好。」
陳文婉半閉的口發出一串聽不懂的咕噥,然後她的頭在嶽鳴風的肩頭蹭了蹭,是他沒有手臂的那邊肩頭。
他們離開海產店,陳文婉的腳步看上去沒有那麼顛簸了。
※ ※ ※
回到家,嶽鳴風從庭院的小門進入,書店關門後院門就成了正門。
拉開玻璃門,陳文婉還是昏昏沉沉,在進屋前,腳面砸在臺階上,這一下讓她嘴一咧,擠出了一個「痛」字。
「還好,還知道痛。」嶽鳴風說著違心的話,心裡為自己的大意也跟著痛了下。
「你情緒不對哦……」陳文婉聞到庭院裡熟悉的花草味,加上一路的沉澱後又撞到腳,人已經清醒多了。
她沒有離開嶽鳴風的攙扶,沒有告訴他,她能自己站著了。
反正,他也馬上就會把她甩開的。
下一刻,她的屁股便跌進了沙發裡。
陳文婉的頭跟著晃了下,頓時覺得那股噁心勁又起來了,臉皺成了一個包子。
「是我情緒不對,還是妳情緒不對?」嶽鳴風在沙發前蹲下,注意到她的臉色,小心地以手試起她額頭的溫度。因他這個動作,陳文婉的臉皺得更緊了,偏要跟他對著幹一樣。嶽鳴風沒發現她的小技倆,真的被她難受的表情嚇住,欲發的火氣都收了好幾分,只得又輕聲問她:「頭暈?噁心?還是哪裡不舒服?」
她搖搖頭,耍起賴來追著他的話尾,說:「就是你情緒不對,你一路都沒理過我……」
「因為妳一路都閉著眼啊,要我跟個醉貓說什麼?」嶽鳴風看了她好一會,確定她是真的沒有要吐,人也比之前好了不少,才縷了縷她額前的劉海兒,讓她人在沙發上躺了下來。
陳文婉乖乖照辦,剛躺好腰後一硬,人就僵住了。
「嶽鳴風,你在幹什麼?」她艱難地抬起頭,看自己腳下。
「給妳脫鞋啊,不然妳要怎麼躺。」嶽鳴風像是在打發她,邊以一隻手靈活地解起她運動鞋的鞋帶。
看似平常的動作,實際上也是非常平常的,可陳文婉真的整個人僵住了,頓時有了種想去死的衝動。
她穿著鞋就踩進來了,好丟人!不對,不是因為這個……
「我、我自己來啦!」撐著雙臂就要坐起來,兩隻腳反射性地亂踢,生怕寶貝鞋被搶走一樣。
「別亂動!」嶽鳴風抓著她腳一拽,兩隻鞋子啪嗒啪嗒地甩在地上。
「哦!」陳文婉挫敗地躺了回去,「你這人什麼時候也這麼雞婆了……喂喂,你又在做什麼啦,你……」
可不可以不要對她的腳產生那麼大興趣!
嶽鳴風並不是脫完鞋就結束了,他的手指按在她的腳面上,輕輕揉了揉,好像那裡會長出什麼罕見的花。
她、她腳很臭耶!
「嗯,看樣子沒什麼事。」觀察了一會,嶽鳴風自己下了結論。
陳文婉這才明白過來,他是在檢查她的腳有沒有被剛才那下撞壞。
「這種事,你直接問我不就好了嗎,根本沒有多疼,小題大作……」
「問妳?妳腦袋都麻痺掉了,不可信!」嶽鳴風哼笑了下,不是認真在罵她,但表示他也很不爽。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內心一連串的咒罵,嘴上只是不開心地翹了下,陳文婉可不想在這時候給自己找麻煩。
嶽鳴風的倔脾氣,不經過三兩年是沒人能發現的。
「乖乖躺著,不舒服的話隨時叫我,我去給妳家裡打個電話。」
嶽鳴風沒打算繼續和她鬥嘴,確定她沒什麼大事就去打電話了。
正如蘇俞偉所說,陳文婉家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這並不是什麼出乎意料的事;從以前起,陳文婉來書店時常很晚回去,每次都是他開口趕人,她才噘著嘴離開。
他說她的家人會擔心,陳文婉理直氣壯地頂回去,說她爸爸和繼母樂得享受兩人世界,根本不會管她,就像她在學校闖禍,只要成績保持領先,不管老師怎麼向家長反應,他們都不會當一回事。
陳文婉一直享有令高中生嫉妒的自由。可是嶽鳴風不放棄,他又撥了陳文婉爸爸的手機,自從四年前發生事故,他和陳家一直保持聯繫,他不想讓陳爸爸真以為自己女兒放學不回家是做什麼壞事去了。
電話那邊不一會就傳來了陳爸爸的聲音,他藉說陳文婉身體不舒服,在他這裡休息。陳爸爸聽過很是高興,說了幾句客套話,說麻煩他照顧他們家文婉。
電話內的雜音是某部正在熱映的電影,然後電話就掛掉了,陳爸爸沒有一點表示自己來接陳文婉回家的意思,這也和之前一模一樣。
他是陳文婉的救命恩人,陳家對他百分之百的放心,文婉在他這什麼問題都沒有,這是陳爸爸一貫的理由。
嶽鳴風是不信的,但他仍要得到陳爸爸的同意,才能留下這個女孩。
掛掉電話,他想,該辦的事情都辦完了,想一想,這好像還是陳文婉第一次在他家留宿。一晃四年,那時小大人一樣的女孩已經高中畢業,變成個大人了。
短暫的感慨只開了個頭,背後就傳來一聲悶響。
他神經質地扭頭,結果令他啼笑皆非。
陳文婉從沙發上滾了下來。
「唉,才剛想說已經變成大人了……」
沙發並不高,人滾下來不會有什麼事,嶽鳴風並不擔心,只是覺得好笑,可滾下來的陳文婉在地上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要爬回去的意向,還是讓嶽鳴風在意起來。
他走過去一看,陳文婉在地上自動縮成一個球,竟然睡著了。
「文婉?文婉?」他叫她,毫無反應。陳文婉閉著眼,均勻地呼吸著,好像地毯的柔軟和溫暖都剛剛好,讓她進去一個夢鄉。
她真的是喝了不少酒,是為了什麼事呢?聯考的成績不好嗎?
真是小孩心性……
十八歲的陳文婉,雙臂抱肩,在地板上縮成了一個球,一副好可憐的樣子。
嶽鳴風發現,自己竟有些不忍叫醒她了。
那個小女孩,十四歲時就有著成年人的表情,可當她閉上眼憨憨入睡時,嶽鳴風有些認不得了。
天,他在發什麼愣啊!
「文婉,醒醒,去我臥室睡。」為了排解某些異樣似地,嶽鳴風拍她臉頰的力度有些過度。
但也只是將就著將陳文婉拍醒而已。
「嗯?你不是去打電話了?」陳文婉迷迷糊糊。
「妳爸爸讓妳今天在這留宿,總不能叫妳睡沙發。」嶽鳴風一笑,「能起來嗎,還是要我扶?」
「好啊,那你扶我。」陳文婉的回答讓嶽鳴風著實地意外了一下。
今天的文婉,好像格外坦率。是遇到了什麼傷心的事嗎?人一傷心就容易變得脆弱。
嶽鳴風扶著她走進臥室。
「好了,自己小心。」他囑咐著,鬆開陳文婉,讓她自由落體到床上。
不過陳文婉並不配合,嶽鳴風發現他鬆了手,可她的手臂仍環著他的脖子,而她自由落下身體的重量牽著她的手臂,於是嶽鳴風毫無懸念地一起跌了下去。
陳文婉的後腦陷在柔軟的床裡,而嶽鳴風乾澀的唇則砸在她的唇上。
他瞪著眼,長期培訓出的反應能力,讓他瞬間便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可惡的是荒廢了四年,即便腦子反應過來,身體卻仍僵硬著。
也許那跟四年的荒廢沒有任何關係,也許他不能動彈,只是因為陳文婉極近地與他對視的那雙眼,瞇著淺淺的線,帶著調皮的笑。
她真的笑了,還很得意地說:「原來這種老套的方法還真的有用。」
嶽鳴風有種被耍了的感覺,一向自持的他難得對陳文婉動了怒。
他迅速離開她的唇,看都不看一眼,教訓道:「這有什麼好玩的,妳還是留著去逗蘇俞偉吧!」
「蘇俞偉?跟他有什麼關係?」陳文婉歪歪頭,有些不解。
就連嶽鳴風自己也不明白,怎麼口中會突然蹦出這麼個名字,還帶著一種只有自己明瞭的爭風吃醋的意味。
這讓他覺得有些難堪、窘迫。
「嶽鳴風,你只會對我生氣,氣我喝醉,氣我耍你。可你就是不問我為什麼喝醉,為什麼耍你。」陳文婉眼神迷離,但說的話字字清晰,好像反比平時更深入人心。
他有些怕這樣的女孩。
「問也要等妳醒酒後再問,妳還是先睡一覺吧。」
「這跟醉不醉有什麼關係,事實只有一個,不論醒著或是醉著都只有那麼一個,有時適合醒著時說,有時適合醉著時說……醉著時才敢說……」
「文婉,不要鬧,妳的頭很熱。」他哄她。
「嶽鳴風,我可能要上T大了。」她充耳不聞,只說自己的,露出一臉的憂傷。
T大?還以為她要說什麼,怎麼會突然轉到這麼積極的話題。嶽鳴風自覺自己是愣了很久的,才鬆了口氣似地說:「T大,那很好啊,文婉果然是很厲害的。」
還以為她是考砸了,原來正相反啊。
「我不想去,但我爸堅持,學校的老師也堅持,連你也很高興……」
「難道,妳不高興?」
「不高興,從來沒有高興過,而且也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高興!」陳文婉搖著頭,環在他頸後的手慢慢移前,移到他的臉頰,「嶽鳴風,你就沒想過嗎?去了T大我就不能再像這樣時常找你了。四年,我們只有很短暫的日子能見,T大很遠的……」
遙遠的T大,遙遠的住宿生活,只有短暫的寒暑假,和變得遙遠的無名書屋。
她不要……就算莫名地怕見到他,可只要一想到有可能見不到他,她就什麼都不要了。
嶽鳴風弄不清自己此時是陷入渾沌,還是因過度的震撼而影響了判斷,總之,陳文婉軟而清晰的話像刀、像錘,讓他心臟一鼓一鼓的,又脹又痛。
他腦中一時空白,而陳文婉就趁著這個空白,以齒咬住了他的唇。
她咬他,是真的咬,咬得他乾澀的唇疼痛起來,那敏感的疼痛竄遍了全身,女孩身上純淨的氣息帶著某種解除的預示。
她不該,他也不該;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他的心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挑動。
當嶽鳴風想到這個問題時,他的唇已經離不開那片柔軟,他的身已經反客為主壓在她的身上,他的舌已經在女孩的默許下,在她口中尋覓著一種令人安心的芳香。
「唔唔……」陳文婉全然放開,任他吸吮她的味道,他的舌掃著她口中每一處,用她從未想過的霸道。她沒被他嚇退,反而大膽地以舌與他對抗糾纏。
她心裡好怕,這種陌生而又緊密的情愫,似乎會將她逼入一個絕境,那個絕境是痛苦的,光是想到心就抽痛,可一想到是他,她又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那是值得的……
小小的香舌大膽纏繞他的舌,怯生生地,但沒有絲毫退縮的意思,嶽鳴風一個吸氣,順勢將身下倔強的小人按在床上,讓她夾在他與床之前,沒留任何縫隙。
同時,他的舌也更侵入她的口中,強制性地壓下她忙亂的香舌,以火熱的舌尖勾舔她口內敏感的上頜。
她全身一顫,柔軟的身體主動地貼向他發熱的身軀。
她的曲線似乎在他身上壓出了一個型,讓他不由的感到她是那麼嬌小,那麼美好。
「唔唔……」她開始推他,是圍繞在兩人間的氧氣開始不夠。
他不為所動,反而更加強硬地再向內探,以舌尖勾捲她喉嚨深處,勾弄那寶石般的小舌,像是要將其吞下,像是要連著她的心也一起吞下肚去。
「唔唔……啊啊……」當陳文婉的眼角擠出淚水,這個綿長的吻才算結束。
也許並沒有結束,只是兩人的吻暫時分別而已,他們都太需要氧氣。
同是劇烈喘息著的兩人望著彼此,嘴角唾液的痕跡訴說著他們的第一個吻有多麼瘋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18 21:31:18
第四章
「嶽鳴風,我們……接吻了嗎?」過了好一會,陳文婉才能用那略帶顫抖的聲音,問了個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題。
她臉頰紅通通,大大的眼中漫著霧氣,像是引入吹散那霧,看進她的心。
嶽鳴風專注於那層薄薄的霧。上一次可以令他大腦變得這樣遲鈍的事,他已經記不清了。
「誰叫你說了那麼可愛的話……」他不曉得自己有沒有真的說出聲來。他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細長有力的指到了她的耳朵,極輕柔地將她臉頰的落發挽去耳後。
他的聲音變得與平時不同,略低,像含著塊磁鐵,每一個音都像是能把她的心吸出來。
「可、可愛?」嶽鳴風說她可愛,他說她很可愛……
「你說,都是為了我,還不夠可愛嗎?」
她最近總是苦著張臉、她最近來店裡的次數變少、她將自己灌醉,這些都不是因為聯考,而是為了他。
因為她說,她怕以後再也不能常見到他了。
「文婉,你總是來我這,連自己正常的生活都受到影響,不會覺得很麻煩嗎?」
「不會啊,來這裡下就是我正常生活的一部分……啊……」
他、他、他,他在做什麼?!
他的指尖在揉她的耳垂,轉而摩挲她的脖子,轉而……天啊,他在吻她!
嶽鳴風的頭擠入她的脖頸,頸上先是覺得有些濕濕癢癢,然後突然一下變得微痛,全身都因這細小的痛而緊繃起來,她意識到他在吻她。
「嶽、嶽鳴風?」她有些無措地拍拍他的背,天知道喝醉的究竟是誰?
陳文婉吸了口涼氣,可能是她的行為惹他不悅,熱熱的舌卷起她一邊的耳垂,而後整個含住吸咬,他的長舌甚至伸進她的耳裡,在說一種黏稠又曖昧的語言。
「啊……你在幹嘛啦……」她抱住他的頭,他的頭髮軟而細,跟她想像中的一點也下一樣,蹭在她的臉上,惹得人有點想要發笑。
「你真的覺得待在這裡很好嗎?這裡只有書、只有我,你卻覺得離開了會遺憾?」他呵出氣,通過耳輕輕呵進她的心,那句話更像是一個吐氣,一聲嘆息,「文婉,你卻會捨不得,真的嗎?」
「我已經說過了啊,不要問這種教人不好意思的問題好不好!」她也是灌了自己很多酒,才有勇氣在半醒半醉間說出來的耶!
因為她實在是好氣!氣他的無動於衷,好像她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幫傭!可這會酒幾乎已經被嚇醒了,只為這個變得好陌生的嶽鳴風。
她突然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麼越來越怕來這裡,她是怕遇見眼前這個男人嗎?還是,她其實是希望的?
「什、什麼東西?嶽鳴風你離開一下啦,有什麼東西壓到我了!」剛說完她就後悔了。
那個她以為壓在她腿上的堅硬異物,難道會是……
「啊!」
估計不給她說出那個答案的機會似的,陳文婉慌亂地想要阻止嶽鳴風解開自己襯衫鈕扣的行為,可他動作好快,在她一個閃神間,她的襯衫已經朝兩邊打開,露出她白色的內衣。
好蠢!白色耶!他一定會認為她很幼稚!
陳文婉沒料到第一個衝上頭頂的想法竟然會是這個。
嶽鳴風仍沒給她提問的機會,他將她的內衣向下撥,大掌已經覆在她尖挺圓翹的乳上。
「嗯嗯……你……」
這就是所謂的青春吧,嶽鳴風真的產生了種自己正在犯罪的念頭。他所看到的身體是如此年輕、如此富有彈性,又是如此的柔軟脆弱。
那是陳文婉,他時常都要見到的那個女孩,或者說,她早已經不是那個十四歲的女孩了,這個身體依然稚氣嬌嫩,現已經是個名副其實的女人胴體了。
像是著了魔,他兩指夾起她圓潤巧乳上那兩顆粉紅的小球,小球在他指間的揉搓下更加緊蹙,更加艷麗。
這生澀的身體所給的反應是完全女人的,她無骨的身子劇烈地顫抖,口中逸出難耐的喘聲。
那隱忍的喘聲像是陣風,吹起了他心中燃起的那把火。
他的口就那樣,催眠般地含了上去,最大程度地將她一邊乳房含在口中吸吮,手掌同時揉搓著她另一邊的寂寞。
「嗯嗯……啊……嶽……你不要……」
在他兩指夾起另一邊乳尖時,他的齒也同時輕咬起口中輕顫的嫩果。
她的腰因這猛烈的刺激向上挺起,像是主動將雙乳更貼進他的撫慰,怎麼曬都不黑的細白肌膚溢出了一層粉,他為那在眼前綻開的奇妙色彩而深深著迷。
「文婉,你出汗了。」
「嗯?」他的聲音太過低啞,她有些聽不清晰了。
而他則用實際行動解釋了他的話,他的唇一路向下,在她小腹處落下一串細碎的吻,引得她小腹抽搐般的收縮,他吻去她身上的汗,火舌在她肚臍處打圈,惹得她發出類似帶著哭音的嚶泣。
「多好聽的聲音。」
「胡說,我、我才沒有……」陳文婉咬著唇,可並不能抑制那奇怪的聲音從自己口中發生。
那樣令人臉紅的聲音,這、這就是男人和女人間發出的聲音嗎?
正這麼胡思亂想著,嶽鳴風的手已經從運動短裙下撫上了她的大腿。
「啊!」陳文婉的心猛地一震,雙腿本能地併攏,可本來就因為酒精變得疲乏的身體,加上嶽鳴風的力氣,她怎麼可能反抗得了。
「乖,讓我看一下。」嶽鳴風哄著似地,將她一條腿架在自己肩上。
白色的內褲帶著濕跡,變得緊貼皮膚。
「你……好像個色老頭哦……」陳文婉咬著手指,根本不敢低頭看。
「文婉,我可以繼續嗎?」
「嗯?」
「不阻止的話,我就要繼續了哦。」
色老頭,可能是真的!不然他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身體完全不聽使喚,怎麼會這麼地想……
他壓著她一邊腿根,火舌貼著那層內褲,尋著那道小小的縫隙來回,她的腿根劇烈顫抖,成了一種默認的鼓勵。
他不只是色老頭,還是個大變態。
扯下那條內褲,她腿間掛著露水的私密處完全展現在他眼前,沾著水跡的軟毛間,那條粉紅的花縫輕顫著,帶著誘人的邀請。
「不……不要看啦!」陳文婉雙臂擋在臉上,羞愧得想要去死。
而嶽鳴風根本置若罔聞,他瞳孔深不見底,全身的筋骨繃到疼痛。
手指劃向那脆弱的花縫,只是輕輕碰了下,她的口中便傳出嬌嫩的吸氣。
「文婉,好濕了呢!」他的手指沿著花縫來回,漸漸向內,直到探到花瓣間那蜜泉的源頭,「不要害羞啊,這沒什麼可害羞的。」
「還說!」她幾乎是喝斥的,只是缺乏了最重要的底氣。
「那好,不說了。」
這種配合讓陳文婉意識到沒什麼好事,果然在下一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像是蒸騰了起來。
他的手指竟在她的穴口挑逗起來,那只好看的手碰到她最柔軟的敏感,才曉得他指尖上也有著老繭;那已經是從前的老繭了,用肉眼看不到的,可原來一直存在,略帶著粗糙,按壓摩挲著她全身最細緻的肌膚。
她顫抖連連,只覺得小腹又熱又癢,什麼難以啟齒的熱流正自全身匯聚到小腹,又被他的手勾去,從兩腿間流了出來。
嶽鳴風幾乎看呆了,她那小小的、粉嫩的花穴收縮著,帶出透明的愛液。
「真美。」他說著,俯下頭,以舌勾起那透明的液體,全數納入口中,手指則來到她已變得深紅的花核處,輕輕地將那敏感的小核揉在指間。
「嗯嗯啊……」她腰肢弓起,像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可口中透出的魅聲連自己都覺得可怕,「嗯嗯……」她咬唇,死命阻止著那可恥的聲音。
他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忍耐,有心要與他作對似的,他的舌竟趁她不注意時擠入她收縮的花穴,同時拇指也在花核一按。
「啊啊!不要!」她全身霎時透出一層細汗,顫抖的身體像是通了電流,「嶽鳴風,不要,好可怕!」
「不要怕,可愛的文婉小妹。」她那緊密的花穴讓他瘋狂,他從未懷疑過自己是個正常男人,只是沒想到能令他失控到這種地步的女人,竟然會是他的文婉小妹。
他的文婉……
嶽鳴風停住了,感受到她的身體已被挑動,這時候停下她一定很痛苦。望著陳文婉那雙水氣滿滿,充著羞澀與不解的大眼,嶽鳴風笑了下,即使他身上每一條血管都被體下那腫脹的慾望折磨得快要爆炸。
他的笑還是很溫柔的,他問她:「文婉,你真的很捨不得離開我嗎?」
「你、不要說得那麼噁心啦……」她心慌意亂,把眼睛瞥向別處,躲開他那雙好深好深的眼。
她好怕被看穿什麼。
「告訴我,為什麼你會捨不得呢?」他將她的生澀收在眼裡,中指又在她的花縫間來回,在那小小的花穴入口徘徊,有意地按壓,「我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什麼?那能是什麼呢?陳文婉全身的感官都受他操控,就連一顆心也被他領去了自己從未曾正視的領域,什麼答案就要呼之欲出。
那個意義,足夠可以讓他對她做這種事。
可是她好不甘心,她總覺得自己是被他誘惑著,帶去了一個他想得知的答案。
「我、我當然不能離開你啦!如果沒有我,誰來給你收拾屋子,誰來給你記錄書目,誰來給你接待客人!」
嶽鳴風的手頓了下,陳文婉脹紅的臉和轉向別處的視線,仍是那麼的可愛。
他的文婉本來就是很可愛的啊……
「文婉,那些事並不一定要由你來做的。」
「要由我做的!那都是我應該做的事,你知道為什麼!我不會逃避自己的責任,永遠都不會,不管你怎麼說!」
真是太危險了,差一點就鑄成大錯。
嶽鳴風心中深深地唉了口氣,唇邊的笑苦澀起來。
他的文婉這樣可愛,就是出於她的這股倔強,他也真是被衝昏了頭腦,幸好及時注意到了,他就說嘛,怎麼可能……
那種可能,他怎麼能讓自己往那想……
「你、你怎麼了,說點什麼啊!這樣子我很尷尬耶!」陳文婉注意著床上的床單,整個人莫名狂躁,不知是因為嶽鳴風的突然沉默,還是他在她身下勾起的那把火。
他的手指在充分的潤滑下,猛地插入她的花穴中。
太急、太快,陳文婉心中叫著「卑鄙」,口中卻越發出高聲的啼聲。
「你、別……」
「沒關係的,不要緊,相信我,馬上就沒事了,乖。」嶽鳴風哄著,手指在她濕潤緊密的花穴口抽插。
那是銷魂的滋味啊……可是,那不是他的;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她花穴內那薄薄的膜時,他臉上的苦笑簡直要轉換成自我厭惡了。
他差一點做了什麼啊!
「文婉,傻姑娘,這種事要和心愛的男人才能做啊。」
他沙啞的聲音打進她耳裡,讓她稍微一愣。
心愛的,男人?
嶽鳴風還在繼續說著:「我不需要你負一輩子的責任,更不要你這樣來負責。你呀,還是太小了……」
不是的,她不是出於什麼負責,才任他這樣對待自己的!
她相信他的,她並不認為他會傷害她,她也不認為自己會後悔,如果是跟他,她決不會後悔的……
心愛的男人?必須是嗎?什麼樣的男人才可稱得上是「心愛的」呢?
如果是一個能讓她心甘情願,永不後悔的男人,就不行嗎……就不行嗎?
想著想著,沒理由地難過,淚就那麼流了下來。
「傻丫頭。」嶽鳴風輕輕地嘆了聲,他的手指加快抽送,冒火的唇舌含住她身下腫脹的小花核。
「啊……嶽……」飛逝而過的各種想法轉為一片空白,她抱住他的頭,身體的顫抖越來越頻繁、越來越劇烈。
她的花壁緊包著他的手指,在他手指的一個猛衝下失控般地顫抖起來,更多的花蜜順著大腿流下。
他吻著她的腿,將她的一切納入口中,溫柔到令人心痛。
陳文婉的心更痛了,人生的第一個高潮,短暫的歡愉後是這麼樣的失落,她說不上來自己是得到了什麼,還是失去了什麼。
如果嶽鳴風能給她一個擁抱,她會舒服得多吧。
嶽鳴風只是為她擦淨了身體,蹲在床前像哄小孩子入睡那樣撫著她的頭髮,他的臉有點扭曲,她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他的身體並沒有得到釋放,她不了解那種痛苦,可看著他,她的心就好痛。
他說:「你好好睡,睡醒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這只是一場意外……對不起,是我的錯。」
她搖搖頭,並不是在說這不是一場意外,也並不是在說這不是他的錯,她只是單純地叫他不要再說了。
她討厭聽到他的道歉。
※ ※ ※
真想不到,第一次在嶽鳴風的床上睡覺會是這樣的感覺。他的床單她幫著洗過無數遍,她熟悉他家裡每一處的味道,就連她自己也快成了這一屋傢具中的一個。
她覺得,她已經很融入這間房子了,可是在這樣令她安心的味道環繞下,她還是一夜無眠。
隔天再見,她和嶽鳴風都頂著重重的黑眼圈,真是可笑。
他說「早安」,她說「早安」,他說「早餐準備好了」,於是她就去吃。
吃了早餐,他送她回家,一路上都在交待她,一個人在外地要怎麼樣生活、要注意哪些事情,她認真聽著,偶爾回應。
她爸爸給他們開門,見到他時很不吝嗇地表示了感謝,他禮貌地含著笑。
然後嶽鳴風走了。
然後她去了T大。
暑假期間她沒再去過書屋,沒再聯繫過他,他也同樣沒有聯繫她。
高中最後一個,也是最漫長、最愉快的一個暑假就這樣結束了,陳文婉的十八歲也跟著結束了。
這一年,陳文婉發覺自己突然蒼老了許多,學會了憂愁、學會了隱藏、學會了與某人默認一個秘密,掩蓋一場誤會。
真奇怪,為什麼反而是更小的時候,她有自殺的勇氣,有著副認定自己已看透世事的眼光。
其實她是看不透的,更加痛苦的事還多著呢!
※ ※ ※
又一個四年,又一個夏天。
二十二歲的陳文婉又走上了那條熟悉的坡道,坡道兩邊的梧桐樹四年來未見什麼變化,可自樹邊過去的行人已經又是另一副模樣。
她的頭髮留長了,學會了化淡淡的妝,習慣了穿高跟鞋;從前小朋友見了她都甜甜地叫一聲「姊」,現在她對小朋友會自然地用「阿姨」這個詞自稱。
不知道面對她這些改變,嶽鳴風會作何感想?他會發現她稍微的改變,還是不會呢?而她對於好久不見的他,又該擺出一副什麼樣的表情?
哦!她竟然在煩惱該怎樣去見嶽鳴風!她可是曾經進他臥室門都不敲,被他戲稱為「強盜」的陳文婉啊!果然,四年的時間,人跟人真的會生疏。
這四年她從沒跟嶽鳴風斷了聯繫,時常互發郵件,說些在學校的小事,說些在書屋的小事。郵件時有時無,但從未間斷。
放假的時候,她回家,也會來看嶽鳴風,給他帶些土產、給他的書屋掃掃灰,只是很奇怪,郵件中再小的事情都能聊很長、很長時間的他們,真見了面反倒都沒什麼話說。
他們的偶爾而又是在刻意的每一次見面,變得在越發沉默中度過,明明有那麼多的話……可,一轉眼,她竟然已經畢業了!
她仍是不甘心就這樣與他生疏,就像跟國中、高中時的姐妹淘那樣,各自走散,聯繫少了,感情也就沒了,她不甘心和他也變成這樣。
不管離他多遠、不管他們間曾發生過什麼、不管他是否還願意見到她,她都不能接受他們間發生這種平淡的分離。
她推辭了一間待遇很好的公司,堅持畢業就回來這裡,她要找回這四年的空白,找回她原本應該過的生活。
腦袋裡飄著各種臆測,再一個抬頭,書屋已經就在眼前。
居民區拐角,那間不起眼的小店,連塊招牌都沒有……這幅靜止的畫面早已在她腦中定成了一幅畫,此時只是那幅畫上的灰落了,那幅畫從來就沒從她腦中消去過。
「慘了,竟然會緊張……」陳文婉的手不自覺地捂在胸口處,感受著那裡「怦怦」的震動。
之前她已經在郵件裡跟嶽鳴風說過了,這兩天她會回來,所以就這樣兀自出現,應該也沒什麼可驚訝的,就算不覺得驚喜,他也不會擺出一副不歡迎她的樣子。
天啊!一度此自己家都還要熟悉的地方,如今竟像閻羅殿一般了。
陳文婉淺吸了口氣,才又挪動雙腳。
書屋的門是拉開的……是那道門終於壞了,已經關不上了嗎?不然嶽鳴風那麼喜歡封閉空間的人,怎麼會由著門大敞?
她、她該怎麼進去?是像客人那樣裝作無事地晃進去,然後說聲「你好」,這會不會顯得太假了?亦或直衝進去跳到櫃檯前大叫「Surprise」,那會不會很傻?
陳文婉的兩隻腳變得出奇沉重,真正踱到書店門前,她的腳停了下來。
在她還沒想好該以什麼面貌出現在嶽鳴風眼前時,她先意識到無論想出的結果是什麼,都是徒勞而已。
嶽鳴風不在店裡,可店門大敞,說明櫃檯前是有人的。
那是個看上去很秀氣的女人,乍看上去比她略微年長,眼、鼻、口都靜靜地坐在櫃檯後捧著本書細細讀著,似乎都沒發現店裡來了人。
她是誰?店裡請來幫忙的店員,怎麼沒聽嶽鳴風提起過,他的郵件中隻字未提啊!這麼小的店,賺不賺錢還要另說,嶽鳴風幾時這樣慷慨了,不過日子了?還是他終於覺得當個書店老闆太無聊,把店易手了?
「那個,請問……」喂喂,這說話的人是她嗎?她要說什麼啦!
陳文婉的喚聲驚斷了那女人讀書的快樂,對方從書中抬起頭,看著她的眼有點茫茫然,好像她是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客人。
「請問,這裡的店長不在嗎?就是那個男的,高高的……」
「哦,你說鳴風,他現在不在,請問你找他是有事嗎?」女人小心地將書籤夾好,才慢慢將書合上放在一旁,轉而繼續用那種帶些茫然的神情看著她。
那對眼睛代表著估量。她在估量她,她叫嶽鳴風為「鳴風」!
她……應該不是什麼店員吧。
「抱歉,我的確有很重要的事急著找他。請問,能不能告訴我,他現在在哪呢?」
對於她的追問,那女人顯然是愣了下,打量她的視線更深了。
過了好一會,她才說:「他去參加以前同事的婚禮了。」
「那麼,能不能告訴我婚宴在哪?」
「倒是離這裡不遠啦,玉鳳酒樓,不曉得你認不認得,就是從這裡出門向左……」
「好的,謝謝!」
「啊……」
玉鳳酒樓,她認得,她當然認得啊!這裡是她出生長大的城市,有什麼地方是她不認得的!
只是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要這樣急切地奔出來,為什麼這麼沒頭沒腦地跑去那個酒樓?
她真的好丟臉哦,就在咒罵自己丟臉的過程中,她的腳步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好像停下來就要思考,思考後就再沒有向前的勇氣,她將會失去回來的意義。
全憑著一股衝動到了那間酒樓,所幸當天那只有一對新人舉行婚禮。
胡亂地把包包裡所有現金都當了禮金,收款的小姐可能沒見過這樣神色匆匆來喝喜酒的,連名字都沒來及讓她簽。
陳文婉像是失了隊伍的羚羊,在宴會廳的入口處左右張望。台上主持人正在安排新郎新娘的節目,台下賓客笑的笑、鬧的鬧。一群人黑鴉鴉一片,唯不見她要找的那一位。
陳文婉繞過一桌又一桌的賓客,自己也搞不懂,本來是躊躇著該以什麼樣的表情去見人,這會怎麼全然不顧那些遲疑躊躇,心跳的再強烈,也沒有喘口氣的意思,她只是不停地找,除了一張臉,其他人全是模糊一片,連最搶眼的新人,也成了無聲的擺設。
有人擠她、有人撞她,陳文婉撥開那些人,將他們都視為阻礙;沒有人擠得過她,凶悍起來時,她可以十分霸道。
突然之間,那些擠她的人全都退去了兩邊,周身空氣猛增,讓她驟然回神。
然後,掌聲在她耳邊響起,是以她為中心的掌聲。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那些人的臉漸漸清晰,全是些帶著溫柔笑意的臉,雖然都是些她不認識的面孔。
自己手裡,什麼時候多了捧花?
身前多出一個高大的人,將她手中的花接了過去,那個人同樣以含笑溫柔的目光看著她。
陳文婉停頓了約兩秒,整個人撲進了那個男人的懷中。
「傻丫頭。」那人輕撫著她的髮,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18 21:31:43
第五章
陳文婉喝了一整杯的柳橙汁,望著這一桌子的人有些尷尬。
這一張十五人的大桌上,除了旁邊的嶽鳴風外,全都是她沒見過的面孔;這一桌是新郎從前的同事,也就是說他們也是嶽鳴風的同事。
「怎麼樣,好受點了嗎?」嶽鳴風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問道。
「我、我能有什麼不好受的……真奇怪。」
他失笑,道:「剛才有人告訴我,搶新娘捧花的人中有個很奇怪的女人,臉色蒼白、神情古怪,看上去不像是搶捧花,更像是搶新郎去的,說有好戲看了!我還奇怪關焦宇什麼時候這麼有女人緣了,一看之下,竟然看到了你……」
「我哪知道那些人是在搶捧花啊,我以為他們只是在擋我,擋我的路我當然著急啦……」唉,越說越沒底氣了。
「文婉,你剛才的臉色真的不好,是出了什麼事嗎?」嶽鳴風回想到剛才看到一臉蒼白的她,比手中的花都還要白上幾分的樣子,語氣又不禁沉了下來。
他習慣性地想將她的髮挽回耳後,抬起的手眼看就要觸到她的眉角,又停了下來。
陳文婉一把搶過他的手,沒讓他觸到她的髮,也沒讓他來得及躲開;她就像是被針刺了下,猛地抓過他的手擱在自己掌中,把他的手打開,細細地看,像是他掌心寫著什麼天大的秘密。
她那樣專注筆直地瞪著他手心好半天,慌張的神情漸漸緩和下來,一口氣終於鬆了。
太好了!沒有耶,怎麼看都沒有。
婚戒的痕跡……
她毫無頭緒地跑了來,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動,也不知道自己要幹嘛,只聽從身體的本能;現在她才曉得了這個身體的意思,單純幼稚到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文婉?」嶽鳴風對她表情的變化摸不著頭腦。
「啊?嗯……不好意思啊,我其實沒有什麼事,只是聽說你在這,想著能蹭頓飯吃,就過來了,大家好久沒見,正好一起吃個飯啊!不過我有給禮金的,只是我跟新人非親非故,搶了人家的捧花,有些不好意思;我也真是的,做事總是這麼欠思考,我應該去向他們道歉的,啊,說起來……」
「文婉,文婉,不要緊的。」嶽鳴風拍著她的肩,用很輕很低的聲音輕易地打斷了她沒頭緒的碎碎念,穩住了她尷尬得快要爆炸的心,他說:「沒人會介意的,你是我的朋友,怎麼能說是非親非故?」
「我是你的朋友嗎?你不會覺得我很麻煩,總是給你添亂子?」就像現在,也是為了她特別加了把椅子,讓桌子看上去更擠了。
「麻煩?見到你,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望著她那為難的神情,嶽鳴風真的笑了,他偷偷地小聲告訴她:「本來就都是很多年不見的人了,沒什麼話講的,我正覺無聊時卻看到了你,這不是很幸運的事嗎?」
是、是這樣嗎?陳文婉瞪著眼,不知道自己這副極為難又不好意思的表情,在嶽鳴風的眼中化成了溫馨的畫片。
嶽鳴風……他的眼神是不是有點怪怪的?陳文婉皺眉,下意識地低頭看自己,衣服是不是亂了,身上是不是有什麼污漬,可是都沒有。
於是她不解地問他:「我臉上有什麼嗎?」
「有啊。」他的話讓她僵硬了一下,隨之他接著說:「你臉上有淡淡的妝,看上去真是長大了不少,是個大人了;頭髮也留長了,很有女人味;穿著最討厭的高跟鞋走路,也不會一拐一拐地像在上樓梯。不過,文婉,你一點都沒有變呢。」
陳文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嶽鳴風只是對她笑笑,像是她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發現了,發現了她的改變!而他又說,她一點都沒變。
怎麼會這樣,她先前不久還在為這事煩惱,不曉得他承認她的改變會比較讓她高興,還是覺得她跟以前一樣比較讓她高興……
可是現在,兩種結果都不是,她卻好高興!高興得腳都不疼了、身子也不累了,腦袋也清醒了,心臟更是跳動過速而發酸。
她真傻,她的煩惱到底是為了什麼啊?她竟然會煩惱該以什麼樣的面孔再面對嶽鳴風,他們間,根本就用不著思考這種事啊……
「又怎麼啦?我說錯什麼了嗎?」
她低頭看,只有自己知道這並不是在鬧脾氣不去看他;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句:「你也是,都沒什麼變……我、我不是在說客套話。」
嶽鳴風笑起來,他很少這樣笑出聲來,讓她更覺得不好意思。
「人到中年,還能怎麼變呢?你哦,是在損我吧。」
「才不是!」
笨蛋,明知道他是在逗她,她還是認真起來。
他又沒多大,不也才三十出頭,卻總是喜歡對她倚老賣老,這種便宜有什麼好占的!他面部輪廓本來就深,有點像混血兒,年紀稍微大點反而更能顯出那種洋人的隨意灑脫,再加上他身材一直保持得很好,根本……根本是他越變越……帥吧!
陳文婉回想到嶽鳴風拿過她手中捧花的瞬間,那個穿著西裝的帥男人,根本是從偶像劇裡走出來的,如果不是他的胳膊……
她抬眼,偷瞄他的右臂,此時的嶽鳴風有著隻完美的右臂。他很少戴假肢,除非是非常正式的場合。
所以,她幾乎快忘記了他原本該是個多麼倜儻的男人。
如果不是這條胳膊,他啊,該是過著與現在截然不同的生活吧。
而時常偷瞄他那隻假肢的人只止陳文婉,她早就發現,這一桌子的人時不時都要把注意力放在那條胳膊上、放在與嶽鳴風竊竊私語的她的身上。沒察覺的人或許只有他一個,更可能他是故意裝著沒有察覺的。
正這麼想著,陳文婉看到,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從老遠快步而來,顯然是衝著他們這邊而來,而那個男人如果她沒看錯的話,正是新郎本人。
不會是來找她算賬的吧?陳文婉連擔心的時間都沒有,那男人已經貼著嶽鳴風站在他背後了,高高揚起的手一點力也不留地朝嶽鳴風肩上拍去。
看著心好疼,可嶽鳴風倒好像因承受了太大的衝擊而麻掉,反而什麼感覺都沒有,只是很平淡地回頭,對新郎友好一笑,問道:「你不去忙著敬酒、看好新娘,跑來這做什麼?」
新郎不以為然地說:「安亞正在換衣服,不讓我進去!敬酒什麼的不著急,我聽說你把女朋友帶來了,當然要來看一眼!你這小子怎麼都不告訴我!」
陳文婉心一提,還在想那位「女朋友」是什麼人,就看到新郎的眼正往自己身上掃,還對她笑得很詭異。
她、她?陳文婉很後知後覺地又愣住了。
「別胡說了,還沒敬酒就喝醉,當心安亞不會饒你。」
「怎麼是我胡說,明明有人看到,你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她摟在懷裡,還摟得死緊,更拉到自己身邊。瞧,這不就在你旁邊坐著,怎麼能說是我胡說!」關焦宇大剌剌地往陳文婉那一指,笑嶽鳴風,「你小子也有不好意思的一天啊!」
陳文婉只覺得脖子發燙。
「文婉不是啦。」嶽鳴風看出她的無措,幫忙著解釋。
誰想到關焦宇更是像抓住把柄一樣,聲音大到整桌人都能聽到:「聽聽,叫人家叫得那麼親熱,還說什麼不是,你們兩個在這甜甜膩膩半天了,當我們所有人是瞎子啊!」
「我們也沒有甜甜膩膩啦……」陳文婉手心開始冒汗。
「文婉是吧!不用害羞啦,我跟嶽鳴風是十幾年的交情了,從警校開始我們就是同期,我老婆還是他給介紹的呢!」
「啊?」陳文婉滿面詫異。
嶽鳴風無奈地搖頭,也懶得解釋。關焦宇越說越熱鬧,真把她當自己人了,「文婉看起來跟我老婆差不多大,不要緊的,安亞還不是嫁我了!嶽又是比我更會照顧人的人,你跟著他保證不會吃虧的啦!如果吃虧了也不要緊,他會負責任的!」
吃、吃虧……
「不不不,不是、不是……」糟糕,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什麼女朋友,什麼嫁、吃虧之類……她跟嶽鳴風,怎麼可能!
「怎麼不是?」關焦宇還在大力宣傳自己的同期:「自從嶽沒了這條胳膊,就一直是一個人,從來也沒聽過他有什麼女朋友,我們還以為他是變態了呢!這麼看來,他主意打得深遠啊,瞞著我們也太不像話了,文婉啊,你們認識多久了?」
「宇,你就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了!」嶽鳴風也難得出現怒色。
可正在興頭上的關焦宇哪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只當他是老牛吃嫩草,不好意思了。一提到嶽鳴風的胳膊,又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加在一起不只停不住,反而是變本加厲。
關焦宇拍著嶽鳴風的肩一嘆,話卻是對陳文婉說的:「文婉你別看嶽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在警校時他可是我們那屆的射擊冠軍呢,而且還是蟬聯了三年的冠軍,據我所知,到今天為止他的紀錄還沒破,當時可是我們的偶像,還沒畢業就已經被緝毒科內定了!」
「不過他這人脾氣怪就怪在這裡,條件那麼好卻不懂得發揮,在緝毒科幹了沒一年,竟然主動申請去做地方警察,那時他可是緝毒科最有名望的新人,連其他科系的,都沒有不知道他名字的。」
射擊冠軍?緝毒科?
陳文婉恍惚地轉向嶽鳴風,發現他一臉的無奈,真的是只有無奈。
她從來都不知道這些,她一直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小小警察,原來他的過去並不如她所想的那樣單純。
他沒告訴過她這些,為什麼?
關焦宇還在滔滔不絕,「本來主動脫離那種危險的工作也沒什麼不好,省得像我一樣,老婆要天天在家擔心,可他調這個職又有什麼好處,反而遇到了更危險的事……他自己是不覺得有什麼,可我們都為他惋惜啊!他這樣的人才就這樣被埋沒,真是可惜,後來聽說他去開了什麼書店,我們還真怕他會自此孤獨終老,所幸遇見了你啊,文婉……」
「我,我真的不是!」這些話像刀、像針,如果陳文婉依然能冷靜地聽,那就不是她了。
她知道,關焦宇的本意只是想告訴她,嶽鳴風是個多麼有才華,多麼有前途的人,他不是自己想這樣才變成這樣的,他是可以值得人去依靠的,只是那個前提是,如果她是他的「女朋友」的話;可惜呀,她不是的,她不是那個讓嶽鳴風重新找到生活意義的女人。
關焦宇為她高聲的反駁愣住,她忙低聲說:「對不起,可我真的不是嶽鳴風的女朋友,我也沒跟他甜甜膩膩;他也沒有摟住我,是我摟住他才對,是我摟他摟得很緊!我不是他帶來的伴,是我自己跑來找他的,我是那個害得他失去右臂的人……」
「啊……」關焦宇的臉瞬間變成綠色。
「宇,我好像看到安亞了。」嶽鳴風在一桌人的沉默中突然開口。
關焦宇「哦」了聲,很知趣地說:「那我先走了,省得安亞又要發脾氣。」
其實他的人比他的聲音跑得還快。
一桌子人無不用各種複雜的目光盯著他們,陳文婉深覺自己又做了件蠢事。
「走吧。」嶽鳴風說,並站了起來。
見陳文婉低著頭不動,他拍拍她的頭,又說了一遍,她低垂的腦袋點了點,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被嶽鳴風又在大庭廣眾下拉了出去。
※ ※ ※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勢不大,沒有風也沒有雷,可也說不上小,直直地從天上灑下數億的線,迷了人的眼。
「下雨了。」陳文婉好小聲好小聲,好像下雨也是她的錯。
「是呢,天氣預報難得準一次,幸好我帶傘了。」
嶽鳴風撐開傘,等著陳文婉走進他的護翼之下,可陳文婉半天都沒有動。
「抱歉啊,被我害得你連好朋友的婚宴都沒吃成。」她怎麼會不知道,嶽鳴風不是會在乎朋友一時口快的人,他提早走完全是為了避免她的尷尬。
她也真是的,做事衝動說話也衝動,一點也沒為他著想,連傘都不曉得要帶。
嶽鳴風挑了挑眉,並沒有說什麼,嘴角有笑。
她跑過去,一起撐在他的傘下,並且很暴力地將傘搶到了自己手上,「我來撐。」她說。
「可你個子那麼矮,撐傘會很累的,因為手要舉很高。」嶽鳴風毫不給她留面子。
陳文婉賭氣似地,堅持一定要她來撐,「我都不嫌累了!」
「別人看過來的眼光也會很奇怪,覺得我在虐待你,我的形象就毀了。」
「你又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好吧,嶽鳴風默許了,但陳文婉總有種自己又被人當小朋友般讓步的感覺,她的英勇總是用在不對的地方,以至於看上去總像在鬧小孩脾氣。
兩人在雨中肩並著肩漫步著,看上去應該是很浪漫的。可陳文婉知道,之所以走這麼慢跟浪漫什麼的沾不上邊,完全是她鞋跟太高,路又滑,嶽鳴風為了遷就她故意走慢的。而且,她的胳膊真的好酸,還要死命強忍,不能叫人看笑話。
必須找點話題,化解這片沉寂。
「嶽鳴風,你是右撇子吧。」
「嗯?是啊。」嶽鳴風轉頭看她倔強的側臉,已經能猜到她要說什麼。
「你從來沒對我說過,射擊冠軍的事,你也是拿那隻右手握槍的吧,真厲害啊,三年的冠軍呢,可是現在就算想練回手感也不可能了。」對於這種精確的事,是需要天生的直覺的,她明白的,「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是怕我知道了會更慚愧嗎?」
是怕她知道了,對他的慚愧感更甚,更加拼命地補償他,也就會更加地黏著他。他不想那樣,所以才這麼多年都對她守口如瓶?
「大概是練不回來的吧!」嶽鳴風看著雨,說得輕飄飄,「文婉,我沒對你說過,是覺得這些事無關緊要。」
「怎麼能是無關緊要!你失去了一項可以為人承載的強項耶!」他就沒注意到,提到他的手、他的射擊成績時,那一桌人是用如何憐憫的,甚至有些是幸災樂禍的眼神在看著他嘛!
「可是,我用左手已經可以把字寫得很漂亮了,這不就夠了嗎?誰會在日常生活中玩槍啊?」他依舊一別局外人的樣子,「緝毒科的工作沒日沒夜,整天都活在極緊張的狀態下,每根弦都是繃著的,我受不了那樣的日子,才主動申請調到相對清閒的工作。槍法什麼的,本來也沒有展現的機會,要說的話是我自己太沒用,沒有上進心,當初練槍只是為了混學分而已,因為我的理論課完全不行啊……」
說著,還自嘲似地笑了下。
「你總是這個樣子……」
不炫耀,不抱怨,好像對生活完全沒有追求,什麼都不在乎。看上去隨和好相處,實際上讓人永遠搞不清他的本性。
她以為對他是有所了解的,那是四五年的時間,她死皮賴臉呆在他身邊的結果。可其實呢,她仍是對他一無所知,而他覺得那理所當然。
她呀,對他來說到底算是什麼人呢?
「對了,你是怎麼找到酒樓來的?」嶽鳴風刻意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嗯,是聽店裡的人說的。」
那個女人有著雙明亮的眼,看她時的視線讓她莫名慌張。
「哦,你見到晚露了。」
瞧吧,那個女人直接叫他「鳴風」,而他也親切的叫那女人「晚露」。
從嶽鳴風口中,陳文婉得知,趙晚露算是嶽鳴風小時候的玩伴,但從高中時他就一直在外地呆著,也就沒怎麼見到趙晚露。趙家和他們家是鄰居,前幾個月他在老家的媽媽給他打了電話,說趙晚露要到城裡看病,也沒個人照顧,正巧有他,就讓她在他這待一段時間。
趙晚露是不是來看病的,嶽家媽媽的目的又是不是這樣簡單,同為女人的陳文婉只要一聽就知道了。
兒子自己生活在市區,這麼大了連個女朋友也沒有,身體又有缺陷,當媽的怎麼能不急。小時候就認識的玩伴正好要來,當媽的又怎麼能不打起如意算盤。
說是讓他照顧,可具體是怎麼「照顧」,老人家恐怕心裡有數,只是不知道這次嶽鳴風又是在故意裝糊塗,還是不動聲色地接受了他媽媽的好意。
陳文婉是知道的,從前沒事往書屋跑的日子裡,她不止一次聽到嶽鳴風在和老家的媽媽通電話。她知道他媽媽總是催他回家,反正留在這也沒什麼作為。陳文婉清楚地記得,每當聽到嶽鳴風是在和家裡人通電話時,她的心總會不自覺地提起來,她好怕嶽鳴風會脫口而出那個「好」字。
可他從來沒答應過,有時就連她也想不通,他為什麼不回家去,去一個有親人的地方,開一家小小的書店,不是一樣,總比在這孤零零一個人好。但她不去深想,她只知道嶽鳴風不願回去,那很好。
他媽媽總算拗不過他,這次是派了有力人員過來,如果嶽鳴風跟趙晚露在一起了,不止他的終生大事不用操心,連帶著他們一起回家鄉也是情理之中。
陳文婉太明白這種做母親的心思,她也同樣明白趙晚露的心思,她是願意接受嶽媽媽這種安排的,她對嶽鳴風,絕不像嶽鳴風所說,是個「小時候認識的妹妹」。
這些是在陳文婉一次又一次的不請自來中確認的事,因為趙晚露對她的態度,隨著她去書屋頻繁的次數而顯得越來越冷淡。她那雙靜靜的眼,在嶽鳴風看不到的時候,會出現很明顯的敵意,當然是對著她的。
把她當情敵?其實是沒有必要的呀。每當看到趙晚露露出那樣的神情,陳文婉總會在心中苦笑,自己根本連參賽的資格都沒有,因為嶽鳴風對她是那麼的好……
不知道當她看著趙晚露時,眼神是不是也很令人討厭呢?
※ ※ ※
眼看夏天就要過去了,陳文婉找到了一份外企翻譯的工作,來城裡看病的趙晚露在嶽鳴風那越住越穩,也變得很少去「看病」了。
這一天陳文婉又來了書店,她想應該把自己找到工作的事當面告訴嶽鳴風,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很想得到他的祝福,聽到他一句表揚而已。
這種事情,她只是想找他分享。
書屋的門還是開著的,她已經曉得嶽鳴風八成不在。
「文婉?是你嗎?」趙晚露的聲音飄了出來。
唉,她已經學會根據地上的影子認人了,太了不起了。
「晚露姐。」陳文婉逃不過,有些不自在地進去。每次看到趙晚露拿著店裡的書,在櫃檯後讀得津津有味,她心裡總是有些怪怪的,又說不上來是哪出了問題,「嶽鳴風不在哦?」
「是啊,他要在的話一直是和我在一起的!」趙晚露用她特有的步驟把書放在一邊,有些為難地看著她,說:「文婉你呀,要是來找他的話,事先打個電話啊,要不然弄得我們多不好意思。」
我們?陳文婉琢磨著這個詞,順口說:「我有提前打過電話啊。」
昨天晚上她打電話給嶽鳴風,說她今天會來,有事情要告訴他,她是有打過的,而他也很痛快地答應了……
「哦,這樣啊!」趙晚露好像說錯話一樣地愣了下,有些懊惱起來,「那他還真是不像話了,文婉你來他還要出門,說什麼一定要去給我拿藥。你知道的,我身體不太好,要長期喝中藥調理,最近天氣開始冷了,他總不讓我去醫院,每次都要代我去拿藥。其實並不遠的啊,我自己去又怎麼樣呢,一個人在店裡呆著也是無聊,唉……」
原來如此啊,嶽鳴風是去給她拿藥了。那應該是可以理解的吧,一跟身體有關的事情,都是比較重要的,何況又是她的身體。
「那我……」
「文婉你就待一會吧,他馬上就回來的!」趙晚露說著,突然想起什麼,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招呼她到小門去,「我燉了湯等鳴風回來喝的,文婉你來嘗嘗,反正乾等也很沒意思。」
好吧,好吧,不就是喝湯,她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憑什麼急著要跑。
趙晚露並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彷彿真心邀請,而陳文婉不知是在賭哪一口氣,總覺得自己跟她客套有些怪怪的。
進屋後陳文婉習慣性地在鞋櫃裡找自己的鞋,發現不在了。再一看,她的鞋正穿在趙晚露的腳上,可惡的大小剛剛好。
「疑?你站在那做什麼啊,還不快進來?」趙晚露一頓,笑了,「瞧我這腦子,抱歉家裡沒有多餘的鞋,你也知道平時沒什麼客人的。我這雙鞋還是嶽鳴風特意準備的,他也真是細心。」
「哦。」她看,他是懂得「借花獻佛」才是真的吧。
嘆了口氣,陳文婉穿著襪子踩在地板上,地板有些涼,她覺得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18 21:32:17
第六章
像個客人一樣待在這個家,陳文婉還是覺得不太自在,她在沙發上左顧右盼,就連這張沙發也會讓她很不適應,她總會無意地想起在這張沙發上發生過的事。
那已經是她聯考那年的事了,也是一切改變的起點。
那之後她無數次地想,如果那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那該有多好?她會過得比現在輕鬆得多;但是很奇怪,雖然這樣想了無數次,她卻從沒有後悔過。
二十二歲的陳文婉已經接受了一個事實,那就是人的一生總是會有些事,是應該忘記的,但又是無法忘記的;不只忘不掉,還要不時地想起,不然日子彷彿就過不下去。
那是在沒有嶽鳴風的四年裡,她慢慢悟出的道理。
究竟她想要些什麼呢?再見到他時,她有些明白了,但也只是明白了些而已。
「文婉,嘗嘗我燉的湯!」
陳文婉接過趙晚露遞來的碗,喝了口,說實話有些食之無味,可她知道那並不是湯的問題,「很好喝哦,一定費了不少工夫吧。」
她的客氣話明顯是說到趙晚露愛聽的了,趙晚露眉開眼笑,一副幸福樣,說:「本來就是要費些工夫的,不過也得看給誰喝啊!鳴風這人不愛出門的,可也總是為了我跑來跑去,我燉些湯犒賞他,也是當然的事。」
誰在問她這些了……
「那我還是不要喝了,給他留著吧。」擺脫燙手山芋一樣趕快把碗放下,可以的話,連喝的那口都吐出來也行。
「瞧你說的,文婉你跟鳴風這麼好,我怎麼可能連口湯都不給你喝!鳴風他可是把你當親妹妹看的,他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呀!」
陳文婉好像看到腦袋周圍有蜜蜂在飛,轉啊轉的,頭有點暈。
女人呀,真是可怕的生物。
眼光一瞥,正好看到庭院角落的一株植物,陳文婉眼前一亮,快被催眠的腦袋又清醒了過來;她不顧還欲說什麼的趙晚露,光著腳「啪嗒啪嗒」跑到了玻璃拉門那,隔著拉門更近地看那株植物,臉都要貼在玻璃上了。
在院角那棵槐樹的旁邊,擺著一個半人高的花盆,盆裡種著株綠色植物,枝幹粗而發棕,陽光下油亮亮的,樹枝四散,葉子茂盛翠綠,顯得生機勃勃。
這是一棵她從外面撿來的菜豆樹,那還是她上大學後的第一個假期時回來的事了……
她那天來找嶽鳴風,在經過住宅區時,發現路邊躺著個碎掉的大花盆,花盆裡的土灑了一地,土中露出植物的根莖,根莖連著一株病懨懨的植物。
她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植物,只是覺得它明明還活著,葉子還是綠的,就這樣丟掉太可惜了!可能是看嶽鳴風養那些花花草草看得年頭太長了,本來對這些東西沒什麼感覺的她,也萌生出一絲慈悲的心。
她把那株植物放在車籃裡一起帶了來,給了嶽鳴風。
她還記得那時嶽鳴風看到她抱來的植物,先是愣了下,而後又笑了出來,用他一向波瀾不驚的聲音,十分淡定地說:「原來是棵菜豆樹。」
菜豆樹?好土的名字呀!它哪裡長得像菜豆了?
嶽鳴風將那株植物抱了過去,一邊朝庭院走、一邊對跟在身後的她解釋,他說:「你知道嗎,『菜豆樹』是它的學名,人們都更願意叫它的另一個名字。」
算是小名,乳名的意思嘍?原來樹也有小名的啊,叫什麼呢?
「它也叫『幸福樹』,很好聽吧。」當時,嶽鳴風轉頭,朝她笑了下。
於是她記住了菜豆樹、記住了幸福樹,也記住了那一瞬他好似十分開懷的笑。
不知為何,她十分希望這棵樹能救得活,就算嶽鳴風說希望不大;她知道幸福樹和幸福是沒有什麼關係的,她已經過了疊千紙鶴,尋找四葉草的年齡……可是她仍希望這棵樹能救得活,能活很久、很久,也變成一棵參天古樹。
也許她捨不得的,只是嶽鳴風當時的那個笑容。
「真的救活了啊,還長得這樣好……真不愧是『幸福樹』。」她貼著玻璃,看著那棵生機勃發的小樹,無不感慨。
「喂,你在看什麼!」趙晚露在她背後極近的地方,順著她的視線,那充滿敵意的語氣讓她一驚。
「沒什麼呀……」陳文婉愣愣地看著明顯一臉怒氣的趙晚露,不曉得她是怎麼了?她什麼話都沒說啊,只是在看院子而已,這都能生氣?不會是在怪她不理她、不誇她的湯好喝吧?
趙晚露給了她一個白眼,那個白眼表示她不高興她站在這,像是她能擋了一屋子的光,「好了好了,庭院就那麼小一點,有什麼好看的,快來喝湯啦!涼了就不好了!」
果然還是為了湯嗎?
陳文婉認命地坐回去,捧著碗繼續喝,像在完成一件任務。
這工夫,趙晚露又忙活起來,見她擦擦這、擦擦那,一會又從臥室抱出嶽鳴風的衣服進了盥洗間。
陳文婉的眼珠像鐘擺一樣跟著趙晚露忙碌的身影轉來轉去。
一會,趙晚露又轉來了客廳,這擺擺、那掃掃,見沒什麼地方再需要整理了,就打開櫃子開始收拾起東西。
本來陳文婉對這一切可以無視,她太明白一個女人對家的掌控欲,就像她看著趙晚露做這些事,總有種衝動大聲告訴她「不是那樣的,洗過的杯子一定要倒著扣才行」,她們都認為這裡是她們的地盤。
但陳文婉知道趙晚露這麼認為是有理的,而她則沒有開口的權利;直到趙晚露收拾到其中一個櫃子,陳文婉再坐不住了。
「那個不行啦!」
「什麼?」趙晚露的手在櫃子把手那停住。
「呃,不是啦!」陳文婉抓抓頭,「那個櫃子,嶽鳴風不允許別人打開的。」
趙晚露先是一怔,在看到她的表情是無比認真時,無所謂地笑了下,顯得她是多麼大驚小怪,「什麼啦,不要緊的,我又不是外人。」她說,並打開了櫃子,「我已經為他收拾了不知多少回了,也沒見他生過氣啊。」
唉,好吧,她又自討沒趣了。
陳文婉收聲,反正她也很好奇那個櫃子裡裝了些什麼秘密,也許是嶽鳴風私藏的A片吧?這下他在趙晚露心中完美男人的形象怕是要毀了!她努力過了,不過幫不了他。
趙晚露說謊了,她肯定不是經常收拾那個櫃子的,不然她不會在打開的瞬間發出那麼誇張的驚訝聲。
陳文婉也在沙發上僵住了。
那櫃子裡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相反的都是些一般人要擺在展示櫃,貼在牆上的東西。
櫃子的其中兩層,擺的全是各種獎盃。
趙晚露一一掃過,最後拿起第三層疊得好高的一打紅色紙夾,光是看那個外皮,陳文婉也知道那都是獎狀。
「好厲害哦,這是什麼射擊比賽的?哇,第一名耶!優秀警員?有沒有獎金的啊?」趙晚露把每個獎盃上的字都念了一遍,生怕陳文婉眼神不夠好看不見。
有的是上學時參加比賽得的獎,更多的還是在警校時的那些,還有些代表警員參加射擊比賽的得獎。
「文婉,你確定這個櫃子不能開嗎?依我看應該把門卸掉才對吧!哦!」趙晚露突然一頓,想到什麼天大的事,「還是不要了,免得他觸景生情,鳴風一定是看到這些會傷心,才都擺在櫃子裡的,都積了一層灰了,這櫃子到底是有多少年沒開過了?」
嶽鳴風不是怕自己觸景生情,是怕她觸景生情吧。
絕對不能開的櫃子,原來是這個意思……
陳文婉想到了那個藍鬍子的童話,果然好奇是會害死貓的。
而趙晚露,她明顯是知道她和嶽鳴風是怎麼認識的,才會那麼高聲地宣讀那些獎,表達她的遺憾;難怪了,她看著她有時會表露那些赤裸裸的怨恨,這麼想來她會不喜歡她,原因還真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她不是在跟她爭男人,她根本是毀了她的男人才對!而她還很自討沒趣,在一次次的惡視下還總是找上門來。
還是走吧。
巧的是她剛站起身,連接書屋的小門也同時打開,她跟嶽鳴風正好對了個照面。
這個屋子的氣氛明顯怪怪的,嶽鳴風看了她一眼,又轉而看了眼趙晚露和那扇大敞的櫃子。
「啊……我看你還不回來,這就打算走的。」陳文婉不知為什麼,自己強烈地想打破這種無聲的局面。
嶽鳴風這才換鞋,不緊不慢地過來,把手上提著的好大一兜子藥放在茶幾上,不是對陳文婉,而對櫃前的趙晚露說:「醫生又開了一周量的,記得按時喝。」
本來臉僵僵的趙晚露立刻笑得桃花一般,連聲說好,「對了,我燉了湯哦,給你盛一碗好不好?」
「不用了,我不渴!」嶽鳴風說:「店裡一個人都沒有,店門大敞,我還以為是遭了小偷。」完全叫人聽不出情緒。
「是我忘記了!」趙晚露話一轉,「不過文婉難得來一次,她說有給你打過電話,我總不好讓她在書屋待著,自然是讓進家來了,可是……」
可是她一個外人,單獨放在家裡多不安全,所以她安然也要陪著,就忽略了店裡;陳文婉在心中幫她把話補全。
嶽鳴風對此沒有任何表示,趙晚露也就沒有回店裡,仍是站在櫃子前。
「湯很好喝哦,你真的不來一碗?」陳文婉問他。
嶽鳴風沒管湯的事,直勾勾瞧著她,瞧得她快要下意識地躲掉,他才慢慢地說:「你說有事要告訴我的,是什麼事?」
「哦,那個啊,我找到工作了,是在一家外國企業當翻譯……我想應該告訴你一聲的,可後來一想其實也沒什麼必要,在電話裡說就可以的……」
「真的?哪家外企?」嶽鳴風對她說出的那個名字很滿意的樣子,親暱地拍拍她的頭,讚揚道:「真厲害,第一份工作很了不起了。」
啊,這時陳文婉才明白,自己死皮賴臉地,連自尊都要被踐踏地死賴在這是為了什麼。
就是為了這句話。
「拜託,不要把我當小孩了好嗎?」她彆扭地甩開他的手掌,想要再說點什麼,一抬頭卻發現嶽鳴風的視線已經不在他身上了。
他對趙晚露說:「今天文婉就留在這吃飯了,晚飯多做出一個人的份。」
「好啊。」趙晚露答得輕快,臉色是極黑的。
「還是不要了,我答應我爸晚上要回家吃的。」她急忙說,生怕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我還是先回去了。」
「哦,再有什麼好消息,也要告訴我哦。」嶽鳴風笑道。
「那可要看我心情了。」她也笑著回道,好一派輕鬆。
只是,她離開的速度暴露了她的真正心態,那幾乎已經是在逃跑了,她在逃離那間有他的房子。
她該已經滿意了的,嶽鳴風拍了她的頭,還說她很了不起,做得很好。
神奇般地,他像總知道她希望得到什麼。
雖然,他始終沒有對她說「電話裡已經知道你要來,還讓你等了這麼久,很抱歉」,但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她又沒有告訴他到底幾點來,他沒理由就真的等她一天,連為女朋友拿藥的事都耽誤了啊。
女朋友……不然咧,還能是什麼?傻子也能看出來了,趙晚露那以女主人自居的姿態,以及嶽鳴風對她的關懷……男人為了自己的女人,而稍微耽誤了與別的女人的約定,太正常不過了。
他是那麼平和地看著趙晚露,他為什麼要責備她呢?
她又憑什麼內心隱隱地期待著他會責備趙晚露,只是一扇櫃子而已呀,對於自己的女友,還需要有什麼秘密嗎?那個秘密只是對向她這個外人的,秘密穿幫了也就穿幫了,最多只是家裡自此少了一個外人而已。
越想越悲哀,而陳文婉又笑自己的悲哀,她發現自己是那麼地想做嶽鳴風的女朋友!是的,她很想,一直都想的,只是不敢去面對自己這種異想天開。
嶽鳴風這輩子的痛苦都是她帶來的,就算她想用自己的一輩子去彌補,人家也不一定稀罕;誰會願意天天面對著奪走自己一切的女人呢?
所以說,她從來就沒有過那種資格,她從來都告訴自己適可而止,安於現狀!
只有當一個偶爾來串門的小妹妹,當一個客人,一個永遠都不會介入嶽鳴風感情世界的路人,她才有足夠的底氣踏進那個門,和嶽鳴風的女朋友同桌吃飯。
那樣,她才有一個身分,起碼可以經常見到他,默默地看著他。
有時,他還是會拍拍她的頭,好像他們仍然親密無間,她該知足了的。
那邊,陳文婉離開後,嶽鳴風並沒有去廚房喝湯。
他自顧自晃到庭院的玻璃門前,隔著窗戶望著一院的青綠,眼光飄忽,心根本已經不在這裡。
趙晚露通過玻璃上的反射看著他,靜靜地看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知道嶽鳴風那飄忽的視線不是在放空,他的心思也沒有飛出很遠,他是有目標的,他在看院內槐樹旁的那盆植物;他總是站在那個地方,用那樣的姿勢,那樣的眼光瞧著那盆植物,似乎那植物會回應他心裡的話。
那個樣子,就跟剛剛的陳文婉一模一樣。
玻璃中反射出的嶽鳴風與她沒有任何的交會,就像是鏡子兩面的兩個人,離得那樣近,可完全不屬於一個空間。
嶽鳴風對她很溫柔、非常溫柔,他從小就是個懂得照顧人的好哥哥,這個哥哥從沒對她發過脾氣,但也沒有親暱地拍過她的頭。
嶽鳴風從來沒有像看那盆植物一般專注地看過她,可是在他停留在陳文婉身上的那極短的幾秒,趙晚露捕捉到了那樣的神情。
手攥成拳,趙晚露的眼中閃過一道的陰狠。
※ ※ ※
入秋,陳文婉已經適應了新公司的工作,公司待遇很好,同事間相處也很融洽,只是像所有的公司一樣,有著沒完沒了開不完的會、加不完的班。
她的工作又要陪在高層身邊,更是連偷懶的可能性都沒有。
不過忙一些也很好的,可以鍛鍊下自己,也可以把那些有的沒的的事暫時丟去腦後,陳文婉覺得自己真是有夠樂觀,看了下錶,又已經十一點多了。
她已經連著一周時間都這麼晚才能回家,隔天七點又要再出門,光用想的身體都產生本能排斥,一步都不想挪。
站在路旁的陳文婉左顧右盼,權衡之下還是決定抄近路。
所謂近路就是馬路邊一個大型公園,穿過這個公園可以直接從對面的門去到對面的馬路,如果順著路邊走則要繞好大一圈,這樣一來可以節省不少的時間。
這個公園晚上路燈明亮,也沒傳出什麼奇怪的傳聞,陳文婉倒是很放心。
可惜她運氣就是這麼不好,所有人都遇不上的事情,偏偏就是會主動找上她;眼看就能到公園另一個出口的地方,陳文婉被三個混混擋住了去路。
陳文婉也不良過,她以前輩的眼光稍微掃一下這三個人,就知道他們的大概情況了。無學、無業的流浪青年,家裡狀況不是很好,又不懂得孝順父母好好念書,盲目地崇拜社會生活,可又被那些所謂「社會人士」排斥,因為他們不講義氣。
這種人只能三人一幫、五人一夥,做些能上社會版邊角新聞的事,來自以為是地逞逞英雄;比如說盜竊、搶劫、勒索,當然都只是針對弱勢群體的,比如單身一人走夜路的女人……也就是她啦。
她把皮包往他們面前一送,說:「給你們就是了,但是能不能把我的身分證留下,反正你們拿著也沒用,補辦很麻煩的!另外還有手機,就算手機可以在黑市賣掉,手機卡給我留下總可以吧,裡面很多朋友的聯繫方式,如果丟掉了就找不到他們了。」
三個男人都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把目光由陳文婉的包,轉向她這個人的臉上;其中一個很沒大腦地笑了,「這個女人還真有意思啊,不枉費我們跟了她這麼多天!」
啥?不是她命衰遇到這種事,而是他們有意地找上她的嗎?陳文婉馬上意識到事情不好,可她想不出自己招惹了什麼人。
那三人也沒把她放在眼裡,繼續聊天。另一個人接著說:「原以為把女人弄哭是很簡單的事,只要嚇嚇就行了,但沒想到還有這麼配合的人,這下可難辦了啊!」
「喂,你們可以了吧,不是要錢的話,你們想做什麼?」陳文婉都忘了,這些人還有一個賺錢的途徑,就是收入錢財,做些下品的事情。
「誰說我們不要錢的?可我們也沒說過我們是打劫的啊,那多沒創意!」像是老大的人樂呵呵地,三人分別在三面圍住她,防止她跑掉。
「別說些故意嚇人的話了,我還要趕著回家,明天一早就要上班。既然你們跟了我很多天,都知道在這個地方堵我,那也一定知道我上班有多辛苦吧!大家都互相體諒一下,你們收了人家多少錢,我雙倍給就是。」
「那我們不是很沒信用,以後還怎麼混啊!」帶頭人說:「其實也沒什麼嚴重的事啦,只是有人希望看你哭得梨花帶雨,淒慘、可憐無比的照片,舒緩下心情。這種事我們也比較愛做的,再加上小姐你這麼有個性,搞得我們還真的想看看把你這張小臉弄哭會是個什麼樣子!」
誰那麼變態,有這種愛好?公司的某個男性職員嗎,她被人暗戀了?
陳文婉亂想著,已經分析完當前的情況,還真不太樂觀。
如果她大叫,周圍有人還好辦,如果沒人,他們三個男人一定會採取暴力手段讓她閉嘴,那時她就真沒有脫身的機會了;而他們既然敢擋在這,就說明他們很自信這附近是沒有人的,也許那些半夜約會的情侶已經被他們提前嚇跑了。
還是不能衝動的!陳文婉告訴自己,問對方:「那你們帶相機了嗎?」
「當然。」對方一人掏出一隻相機。
「那好嗎,你們準備好,我要開始哭了。」
「什、什麼?」相機差點沒拿住,掉在地上。
「不是要照我哭的相片嗎,女人最會演哭戲了,保證你們的雇主滿意無比,那我要開始了。」她從包包裡掏出面巾紙,準備擦淚。
幾個男人都被她逗笑了。
「小姐,你這麼配合我們是很開心啦,但不要把我們當傻子,好嗎!」
「哦?原來你們不傻的嗎?」
怒!三人說了句「上」,一起撲了過來。
「弄哭」是什麼概念,打她、罵她、嚇唬她?陳文婉不抱那麼美好的幻想,所以她挑準了他們衝上來的時間,掄起包包的帶子,準確地砸在了離她最近的那人的臉上!「哎喲」一聲,那人捂著臉蹲了下去。
陳文婉冷笑,少瞧不起女人了,尤其是職業女性!
她的包裡可不只是什麼化妝品、避孕套之類的東西,還有一本德語辭典呢!她是個社會新人,不要小看她對工作的認真程度!
陳文婉哪裡是好惹的,從高中之後她就再沒跟人打過架,可高中之前打架她也沒記得自己輸過。
她又在那蹲著的人身上狠砸了幾下,什麼都不顧地朝大門跑去;跑到馬路上有車子過往,這些人就不敢亂來了。
可這一天恐怕真是她的倒霉日,本以為已經習慣了的高跟鞋很合時宜地開了膠,在她稍微一絆中鞋跟整個斷了開來,她一時失平衡,跌在了地上。
馬上頭髮就被抓了起來,她看都不看,對著那人下盤就是一腳!踢得快、狠、準,又聽一聲狼嚎似地慘叫。
「壓住她!別讓她跑了!」那個被砸頭的人在不遠處喊著,抱著腦袋跑了過來。
壓在她身上那人也真是發了狠,硬是呲牙咧嘴地死拽著她一隻手不讓她跑掉;另一人則拉著她另一條手臂,陳文婉一直踢那人,她一直踢,對方就一直躲,畫面看著甚至是有些可笑的。
眼看那個被砸了頭的人也昏昏沉沉地快要過來了,他們三個湊齊,她就真只能是待宰羔羊了……
老天還覺得她不夠可憐嗎?
不能對喜歡的人說出自己的心意,卻被不認識的混混糾纏不休,唉……
什麼東西從她身邊飛過,速度極快,且體積不小!糾纏中的三個人都出於一種人類好奇的本能,目送那東西飛了過去,直朝著那個捂著腦袋的人而去;然後那東西砸在了那人的頭上,那人當場倒地。
「什麼東西?」她一邊手被放開,那個笨蛋直奔他們老大而去。
他從地上躺著不動那人身邊撿起那個凶器,轉過的臉一片的蒼白,在路燈下變幻中詭異的色彩,他將那東西舉得高高,讓大家都能分享到他的恐懼。
「幹啊……是、是、是、是條胳膊……」
可不就是,他舉起的手上拿著的那個東西,就是一條胳膊!
好在,那是一條仔細看就能看出,是人造的假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18 21:32:58
第七章
陳文婉口中含著那個人的名字,還不能真喚出來,嶽鳴風已經在眾人的驚愕中慢悠悠地走到了那個人身邊;他穿著件運動衫,普通的運動長褲,腳上一雙慢跑鞋,看上去悠閒地不得了,好像慢跑偶然經過的路人。
他在那人面前站定,禮貌地伸出左手,極客氣地對對方說:「麻煩你,可以把胳膊還給我嗎?」這種和煦的聲音,讓人能想到他臉上必定還帶著迷人的微笑,那個人於是傻傻地遞過手上的「凶器」,嶽鳴風接過後,又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雕塑一般的幾個人,這會才反應過來有什麼地方十分的不協調。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陳文婉,當她看到那個笨蛋一臉呆愣地把假肢遞還給嶽鳴風時,忍笑的肚子都疼了;為了緩解這種疼痛,她必須把這股力量釋放出來,所以當嶽鳴風拿好自己的假肢時,她一腳抬起,又給抓著她手的那男人胯下來了一腳。
傷上加傷,那男人毫無防備下同樣地方再次遭受攻擊,發出的慘叫是非人的,連公園裡睡覺的野貓都驚得四處逃竄。
唯一一個全身健全的人看到標的女獲得自由,很負責地就要去追,雖然那女人連跑的意思都沒有。
但一隻手擋在了他的身前,那男人握著一條假肢擋住了他。
「死殘疾人,別擋老子的路!」
他想隨手一扒,那人就該乖乖讓開;可這一推,他連人都沒碰到,嶽鳴風以個極專業的動作繞去了他的身後,左手一甩,那假肢像根鞭子抽在他的背上。
地上躺著三個人,一個昏迷,另外兩個都在打滾哀號。
嶽鳴風很不盡興的樣子,還在等著那人爬起來,但那人對著地嚎、對著樹嚎,就是堅決再也不看他了;一隻高跟鞋在他背上狠狠又添一腳。
「文婉。」嶽鳴風光看就知道那一腳的力度不小,不免有些斥責:「當心傷了他的脊椎,還要賠錢治療,不劃算的。」
「誰叫他說你了!」陳文婉氣哼哼地,知道自己有危險時都很鎮定,這會臉上倒是氣鼓鼓的,像是受了什麼委屈。
嶽鳴風一愣,失笑,「他又沒有說錯,我本來就是殘疾人啊。」
「可是!」
「殘疾人是很恐怖的,可以合法帶武器上街,下次他們就會注意了,省得又再吃虧!」說著,嶽鳴風舉舉手上的假肢。
看他那獻寶的得意樣子,陳文婉總算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哦!真不知怎麼說你才好,虧你想得出來!」笑著笑著,陳文婉問他:「你平時不是都不愛用假肢的嗎?說是不舒服的,怎麼晚上慢跑還戴出來?」
「嗯,是晚露讓我戴著的,她說這樣人顯得比較精神;而且,我也不是出來慢跑。」嶽鳴風一嘆,有時他很佩服陳文婉的思路的,這裡是她公司附近,他就算真的迷上了慢跑,也不會跑這麼遠的路吧?
陳文婉根本沒聽進他的後半句話,當趙晚露的名字出現時,她一張笑臉瞬間就凍住了,是哦,是女朋友喜歡他戴假肢的樣子……也是啦,那樣人顯得更加帥氣,更像原來的他;可從前當她跟他提常戴假肢時,嶽鳴風是很無所謂地告訴她,他不喜歡那個東西,覺得累贅,一隻手並不會不方便,他不需要那個。
說到底還是,要討女朋友的歡心嘍?
「文婉,我們先離開這裡,我送你回家。」嶽鳴風已經拉著她的手在走了,「這裡氣氛怪怪的,而且我已經報了警,一會警察到了也會很麻煩。」
對哦,沒人會神經大條到就這麼聊了起來,除了她……
不過報警?
陳文婉總覺得哪裡不太對,真的很不對勁。
嶽鳴風總是像個英雄似地,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那是因為她渴望見他時都會主動去找他,可這次他的出現也未免太巧了吧!時間剛剛好不說,還很有條理地先報了警,看被人糾纏的是她,也沒有很意外。
哦!對了,他說他不是來慢跑的!
「嶽鳴風,你知道什麼對不對!」在離公園有一定距離的路邊,一輛警車亮著燈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陳文婉停下,甩開嶽鳴風的手,正視著他,臉上是和剛才不同的怒氣,「你知道今天的事情,你是特地來的!」
「嗯,我知道,是晚露讓他們找上你的。」嶽鳴風一點也不含糊,如他一向的風格;事實上,他還嫌陳文婉察覺的太慢了。
「趙晚露?」雖然看也不順眼的人,數也數得過來,但她沒覺得她跟趙晚露的仇有這麼不共戴天啊!「為、為什麼?」
嶽鳴風的眼中什麼光點閃爍而過,他不答,反而說起了別的事。
趙晚露這些天的行為有點奇怪反常,憑他之前幹警務的直覺,他覺得這之中肯定有什麼事情,十分不好的預感讓他做了個決定,趁趙晚露沒在的時候開了她的電腦,因為她最反常的時間總是圍繞著上網的時間。
以前都會給他看她覺得好笑的網站或視頻,最近只要他在,她絕對會關了電腦,有些過度地小心翼翼。
嶽鳴風查看她最近的上網記錄,趙晚露設定的都是自動登錄,讓他很容易地查到了她的聊天紀錄。
那裡寫滿了她找人替她「教訓」某人的信息,果然有人聯絡上她,就是那三個混混;他們間的一切都是在網上敲定,是怕打電話會被聽到吧。
而他們敲定的執行時間,就是嶽鳴風發現這一切的兩小時後……
他提心吊膽的是有人跟蹤了陳文婉一個星期,而同時鬆了一口氣,是發現自己還趕得及;於是他就來了,就有了接下來的事情。
「真的是千鈞一髮啊……」連陳文婉自己聽完後,都是一身的冷汗。如果不是嶽鳴風的機警和多事,她怕是真遇到危險了,「幸好你看了她的電腦,以你這人的性格是絕對不會碰人隱私的,這也算是天在幫我了吧……」
「你還真是樂天呢。」嶽鳴風搖頭,不知該作何表情,「我會去查她電腦,是意識到她的古怪大概是與你有關……你明知晚露不喜歡你,又何必總是去店裡,惹她不痛快。」
「我去店裡又不是去找她的,我是去找你的呀!」
什麼意思?他早知道趙晚露不善待她,甚至到了可能找人給她難堪的地步,他不只不覺得趙晚露有什麼錯,還好像是她的不對似的?是她成心去找趙晚露的麻煩嗎?所以是她自己惹禍上身,是她犯賤了?
一瞬間,陳文婉明白了什麼,徹底地明白了什麼!
她從沒這樣冷漠地面對過嶽鳴風。
「嶽鳴風,你的意思是說讓我以後少去店裡了,少找趙晚露的不痛快了?」
嶽鳴風盯著她那雙毫無感情的眼,好一會,他點了下頭,「如果可能的話。」他說,「你也知道,晚露的身體不好,她見到你時就會很暴躁,那對身體的恢復很不好。」
「我不聽那些,我已經說過了我去不是去找她的!我說的是你!」她瞪他,「如果我不出現在趙晚露的眼前,對她的『病』很有好處的話,你也是無所謂的;或者是十分樂意的,是嗎?」
嶽鳴風說:「還有什麼比身體更重要的?」
「好、好,你不用說了,我明白了……」她撫著太陽穴,那裡的筋跳得她頭疼,「你不用說得這麼委婉,我只問你一點,你就那麼怕我會纏上你嗎?就那麼怕我會打擾你的美好生活嗎?」
這已經不是趙晚露出現後的事情了,從那麼久以前,他就對她保留了諸多秘密;而他究竟還有多少的秘密,她根本不願去想……他好怕讓她知道,他那條右臂的重要性啊,把那些獎盃藏得那麼嚴,明令她不准打開……
她害他失去了右臂、失去了光輝,更要加備地對他好;而他對此避之惟恐不及。
趙晚露的出現,讓他終於有個理由明確地告訴她:以後不要再出現在他的視線內,那會打擾他未來的生活。
哈,她知道的,他的未來裡沒有她,但她只是當個路人,偶爾去那坐一坐,看看書,也不行?她沒想介入誰與誰之間的,也不行?
陳文婉真的迷惘了,「嶽鳴風,你過你的生活就是了,但我好歹是個受害者,你可不可以不要說得像是我做錯了什麼事一樣?我招人煩我不自知,是我犯賤;可趙晚露做出花錢顧人折磨我,還要拍下照回去給她取樂這種事,你就真的覺得她是委屈的?是我害她這樣的?這樣的女人,你就真的那麼捨不得、那麼愛嗎!」
她不是個愛說人壞話的人,但她此時有百分之三百的理由可以說趙晚露的壞話!說白了,那個女人恨她,她也同樣恨那個女人!她恨那女人打破了一切的平衡,四年的大學好不容易熬了過來,可她卻什麼也尋不到了。
但是,趙晚露畢竟只是個突然出現的女人,跟她沒有任何的情分,讓她這樣激動、這樣傷心、這樣口不擇言的歸根究底……
歸根究底,還是面前這個一派漠然的男人。
這不是嶽鳴風!嶽鳴風不會是這樣的!她所認識的嶽鳴風,雖然不是個感情多外顯的人,但比誰都還要關心他人!就像他看到路中央的女孩,就算連那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也要將她拉回來,說教幾個小時。
他認識的嶽鳴風,不會容許趙晚露所做的那種事!
是愛情真的會讓人盲目到如此地步嗎?真的能令人連做人的基本原則都改變嗎?她傷心的,不是他所說的那些傷人的話,而是她發現自己丟失了一個心愛的人!
是啊,她愛他,愛得那麼深……就算他心裡裝著別人也無所謂,只要他仍是她所愛的那個男人就好!如此的卑微、如此的不像她……
「你愛她嗎……」她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拉著他的衣袖,只是淺淺地捏著,「那麼樣的愛、那麼樣的愛……為什麼是她呢?如果是她把書店打理得井井有條、把家收拾得乾乾淨淨、對你無微不至,這樣的事情很多人都能做到啊!我也能做到啊!我做了那麼多年,做得比誰都要好,我也能照顧你的!只因為有了她,我就沒有用處了嗎?」
一直沒有說話的嶽鳴風,望著她細瘦顫抖的肩,無聲地嘆了口氣,「文婉,我跟你說了很多遍了,我不需要人照顧的,從來都不需要。」
「所以呢?你們之間就是真愛了?」
她知道啊,她知道的啊!就算是他自己,也什麼事情都能完成。
可是能讓她說什麼呢?
除了照顧他,除了對他的責任,他們之間還能剩下什麼聯繫?她也只能死死地抓著這點聯繫,現在卻要再次聽他說,這點聯繫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
「總之,你也有你的事要忙,不是還要準備公務員的考試嗎?用心考,以後你會過得比現在好很多,過得比誰都要好!」
陳文婉一愣,是沒想到他竟然會說這個,可是公務員的考試,他又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情還只是她的一個計劃,對今後的計劃,她沒對任何人說起過,連她的爸爸也沒有提起過;而嶽鳴風,又是怎麼知道的?
陳文婉吸了口氣,她想起來有誰知道這件事了。
那是她在和同學的閒聊中,無意間說起的;那時那個同學還半玩笑地說,如果她考他也去考,以後沒準還能當同事呢。
「你什麼時候見過蘇俞偉?」她的話不是疑問,而是質問。
嶽鳴風小小地驚訝了下,但馬上就恢復了平常的樣子;他完全沒為自己找什麼理由,而是直接地告訴她:「我們一直都有聯繫。」
啊?陳文婉簡直暈了。
嶽鳴風說,從高中時她把蘇俞偉介紹給他後,他們就一直沒斷過聯繫;他們隔段時間會通電話、會在網路上互相問候聊天,有時蘇俞偉還會來書店找他。
搞什麼,她竟然完全不知道!她跟蘇俞偉上的是同一所大學啊!
這四年間不論是嶽鳴風,還是和她最要好的朋友,全都在瞞著她,全都在瞞著她……因為這是他們兩人的事,所以沒必要讓她知道嗎?
那她算什麼呢?
難道不是他們共同的朋友嗎!
天!她在同一天失去了愛人,也失去了朋友!這一天真是過得太刺激了……
「好吧好吧,我總算知道了,原來我是個這麼討人厭的人啊!你們全都有自己的生活,只不過彼此的生活是聯繫在一起的,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只不過與你們無關就對了;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我只是有點笨,又不是聽不懂人講話……搞得像小丑一樣,這麼多年,我……」
「文婉,他有他的理由。」
「是!但是與我無關!誰都沒有告訴過我什麼狗屁理由,為什麼我要體諒所有傷害了我的人?」她喊:「我知道了,我會去考我的公務員,不會再纏著你、不會再煩任何人,可以了吧!這就是你們希望的吧!」
說話啊!快說點什麼啊!為什麼不反駁,不說她走錯的,為什麼要沉默,為什麼要用那種憐憫的眼光看著她……
「嶽鳴風,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真的是最後一個!」她擰著眉,視線一片模糊,聲音沙啞,但她不在乎了,「既然你一直都這麼不歡迎我、討厭我,也不需要人的照顧,那為什麼早不告訴我呢?為什麼要容忍了我那麼多年呢?」為什麼那些年,要對她笑得那樣親切呢?「我對你來說,究竟是什麼?」
「那我對你來說,又是什麼呢?」嶽鳴風淡淡地,瞧著一向堅強開朗的她脆弱得像一捏就會散成碎片,他最終也沒有為她抹去眼角落下的淚。
他說:「我對你來說,是你的責任,因為是你令我失去了這條胳膊;那麼同樣,你也是我的責任,因為是我的關係,你現在還活著!我們都在為彼此負責,但那並不是應該屬於我們的人生,只是人生道路上一個小小的偏差;現在你長大了,我們都該找回自己人生的正軌。」他說:「晚露不會再找你麻煩了,這裡離你家很近,我就不送你了,自己一個人,要小心一點。」
他走了……
責任?責任?她確實是那樣想的啊,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確認為他是她的責任,她要對他負責,要負一輩子的責的!
但某一天起,她不再覺得這個責任有什麼令人為難的了,一輩子就一輩子,有什麼了不起?那是她開始發現,自己跟他單獨相處時會很不自在,很不自然,很不像原來的自己;那天,她愛上了自己的這個責任,之後,變得越發無可救藥。
怎麼辦,她愛他,卻連偷偷愛他也變成了某種自取其辱……
好吧,她陳文婉怕過誰呢?
既然要毀,乾脆毀個徹底、乾脆一起毀,毀個乾乾淨淨!
※ ※ ※
兩天後,嶽鳴風站在陳文婉的門口,猶豫了幾秒,按響了門鈴;開門的人是穿著一身居家服的陳文婉。
「你來了?還真是守時呢。」陳文婉將嶽鳴風讓進屋,那好像什麼都沒發生的自然相處方式,讓本來心情有點沉重的嶽鳴風有些茫然。
陳文婉走在前面,邊說:「本來我是想把書給你送去的,但是想到你不希望我再去店裡,你那個店又連名字都沒有,要郵寄都很麻煩,所以想一想還是請你自己來拿好了!哦,對了,不會連這樣你也會覺得我很煩吧?」
「別胡說。」嶽鳴風皺眉,總覺得今天的陳文婉有些怪怪的。
在那天的分別後,他真的沒想到那麼快又會接到她的電話,電話裡她的聲音極平常,甚至帶著些輕鬆;她說前些日子她在店裡借了些書回家看,希望他能過去一趟把書拿回來。
幾本書而已,並不是什麼重要的文獻,嶽鳴風還是當時就答應了下來;他只是有些擔心她的狀態,雖然明知這一切都是自己搞出來的。
今天一見她本人,真的有些不對。
「我胡說?」陳文婉轉頭看他,一笑,「那好吧,就算我胡說好了。我去給你拿書,你在這坐下。」她說著進了臥室。
嶽鳴風在她家不算寬敞的客廳裡。
當年陳文婉的爸爸媽媽離婚時,房子留給了爸爸,也就是說,這些年陳文婉所住的地方一直都沒有變過……真的是已經過了很多年了,他認識了她這麼久,對她家的印象還停留在很早很早的時候,畢竟一般情況都是她去找他;而她的家,除非必要他很少踏入。
嶽鳴風總覺得有些坐立難安。
陳文婉出來時,正看到他站在窗前望著外面。「都叫你坐了,我家房子是住人的又不是吃人的!你不要一副很渴望出去的樣子,好不好?」
陳文婉走過去,站在他身邊;這扇窗戶正對著小區前門,白天小區大門總是不缺人煙,總會有一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從那裡進進出出。
「這個小區也很老舊了,簡直像一種房子才會得的懶惰症,無論幾年,還是幾十年,都一點改變都沒有。」陳文婉盯著那扇大門,像是在喃喃自語,可她是說給嶽鳴風聽的;下一刻她抬起手,指著那扇門,指給嶽鳴風看,說:「七年前我們相遇的那個晚上,我就是站在這個地方,從這個角度看著你離開的,你當時一定沒察覺到我就站在窗邊望著你;那時是深夜,兩旁的路燈到今天也還是那個樣子,你的背影就被罩在那老舊的燈光裡,我就一直這樣跟著你的背影,直到你出了大門,再也看不到為止。」
她的話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轉頭看嶽鳴風。
他一雙眼飄向了比那扇門還要遙遠的地方,似乎也正隨著她的記憶,去找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
其實他是知道的,那天他送她回家,獨自離開小區,他知道樓上有人看著他;可是他沒有回頭,可能是當時並不會知道,七年後的某一天,自己也會站在當時俯視他的那個位置……
陳文婉雙手成圈,伸了個懶腰,大吸口氣,「好啦,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了,我也真是的,明明就把書放在臥室,怎麼就找不到了呢?我再去找下,你也別傻站在這了,我家也有沙發的,看不到嗎?」
她甚至熱情過度,拉起他的袖子,硬是把快黏在窗前的嶽鳴風拉到了沙發邊上,「放心啦,我爸他們出去參加親戚的葬禮了,要晚上才回來,你就放鬆點會怎樣啊?」她笑,好像他真的多拘謹一樣。
嶽鳴風不是在拘謹,但他也弄不清楚自己這麼小心翼翼地是在做什麼?他依言坐在沙發上,拿起陳文婉準備好的茶,慢慢喝了起來。
陳文婉又跑去了書房,從打開的門間,能看到她忙碌地翻來翻去。
「找不到的話就算了。」他說。
「別呀,我可不想最後還欠你些什麼!」書店內傳出陳文婉高聲的回答。
那時眼看著就要哭出來的陳文婉,現在正用開朗的語氣說著他們的分別……是他趕她走的,他不該為她這種語氣而感到難受。
他知道陳文婉不是那種會自憐自哀的女孩,她只是有些衝動,但她已經長大了,不會再因那一時的衝動而做出錯誤的決定;她會想明白什麼對她才是重要的,會從這一時的低落中走出來,他一直對此深信不疑。
也許唯一的誤算,就是她走出來的時間比他想像的還要快?所以從接到她那個如節日問候般有朝氣的電話時,才會產生這樣不適應的彆扭感……
陳文婉從書房跑了出來,手上捧著兩本書,「瞧我這腦子,原來是放在這了!」
既然找到了,那他也該離開了。
嶽鳴風想著,放下茶杯正打算站起來,一個沒站穩又跌了回去。
他感覺到有點古怪,眨了眨眼似乎不太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又再站起來;可還不如上次,他用力太大撞到了茶幾上。
「小心我的茶壺!那可是我爸的寶貝!」陳文婉把書隨便一放,忙跑過來,不管上半身幾乎壓在茶幾上的他,而是急著把茶壺茶杯之類的東西都移了開。
「文婉,我好像有點不對勁。」嶽鳴風扶著茶幾邊緣,對陳文婉說。
「當然會不對勁啦,你的茶裡摻了藥嘛!」陳文婉收拾好了東西,又回來將他扶起,扶他坐回沙發上。
「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陳文婉的臉離他好近,她很開心的樣子。
「我說你的茶裡被我摻了些藥,不然你以為呢?我總不能真的是讓你來拿書的吧,笨蛋!就算是真的,這已經是最後一面了,我又怎麼可能讓你這麼容易地離開?」讓他在沙發上坐好,陳文婉稍微離開了些,很是得意地說:「時間算得剛剛好,你不要擔心啦,這藥沒什麼副作用的,偶爾用用不要緊,藥效兩、三小時就退了。」
下藥?陳文婉給他下藥?
讓嶽鳴風受到衝擊的並不是這件事,他皺著眉,眼睛不自覺地眯起看她,問:「你哪來的這種東西。」
「真奇怪,你都能偷偷跟蘇俞偉保持這麼多年聯繫了,我有一、兩個舊識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你還記得國中時我最好的朋友,慧慧嗎?那年她逃過一劫,躲掉了進少管所的命運,從那之後就奮發向上了,現在在醫院工作哦!是藥劑師呢!很了不起吧!」
「那種朋友,不值得交!」管她是做什麼的,國中時給她禁藥,現在還是給她禁藥,根本就是個損友!
哦,不能太生氣,頭好痛……
「安啦、安啦,慧慧說這種藥劑量小點是很安全的,就像是麻藥打得不太夠那種感覺,頭昏昏、腦沉沉,全身使不上力,但該有感覺的地方還是會有感覺,不會影響什麼的!」
什麼感覺?影響什麼?他真的頭昏腦沉了,怎麼都不太聽得懂她在講什麼。
而且,她是在做什麼!在說話的工夫,陳文婉身上的衣服被她自己脫得只剩內衣、內褲了,而眼見她正準備脫內褲……
「文婉!」
「啊,幹什麼露出那麼震驚的神情嘛?」陳文婉瞧著他一愣,「噗嗤」笑了出來,「嶽鳴風,你不會以為我好不容易弄到這種藥,只是為了看你半死不活的樣子解氣的吧?」
「那你是為了什麼。」
「廢話,對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當然是強姦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18 21:33:32
第八章
陳文婉要強姦他,還把話說得豪氣干雲!
他總算弄懂她那古怪的開朗,她是早有預謀的!
陳文婉猶豫了下,還是決定不把自己扒光,還是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這不影響她的整體計劃,她的動作仍是毫不遲疑的;她小跑兩步,跳上沙發上跨坐在嶽鳴風的腿上。
她稍微地控制了力道,嶽鳴風只覺得一個溫軟的軀體投入了自己懷中,一時間鼻翼中滿是那撩人的香氣,他甚至沒有底氣睜大眼仔細看。
三十多年的人生,他從沒像現在這樣恨過自己的沒用,這會他成了待宰羔羊不說,還要一心為那個獵戶擔憂。
「文婉,別玩了……」
「嗯?」陳文婉和他的不願面對現實迥然不同,她大大方方地捧起他的頭,讓自己的臉和他的貼得好近、好近。
嶽鳴風這種七分無奈三分懊惱的樣子,看上去還真挺受用。
他不把眼睜開,那就隨她!陳文婉鼻尖碰著他的鼻尖,像毛利人在打招呼樣的蹭了蹭,說:「別害怕呀,忍一忍就過去了,我做過很多功課,會對你很溫柔的!」
「什麼功課?」
嶽鳴風一驚!可他去向她尋那個答案時,陳文婉的小臉已經不在他面前了,她像隻小獸蜷趴在他的懷中,低著頭鬼祟地做著什麼,完全不理他的質問。
他的襯衫向兩邊大大地打開,那只要人命的小野獸解開了他衣上所有的扣子。
「嶽鳴風,你身材保持得很好耶!」陳文婉跨在嶽鳴風的腿上,看著展露在自己眼前的一片男色,由衷讚嘆,平時看上去不是多厚實的身板,原來藏著這種好料!
他的肌膚在男人中算是白的,但一點也不顯得娘,肌肉該有的一塊不少,均實地勾畫出了男人完美的上身……她好奇地探出手,摸摸他一邊胸肌。
哇,好硬、好結實,而且還好滑!
陳文婉對這個發現滿意不已,小手摸著他的肌理向下,又去探他腹上的六塊肌;淺淺的肌肉配他的肌色意外地搭調,像是上了層上等的臘。
她心怦怦跳個不停,一雙大眼睛眨也不眨,還真覺得自己變身成了大色女。
尤其是,當她的手滑過他的肌膚時,她聽到嶽鳴風口中那吸引的吸氣聲。
「文婉,這種事,不是女人該對男人做的!」嶽鳴風想自己的臉大概也紅了,這輩子也沒想過自己會說出這種話來。
「不對,早就該這麼做了!」陳文婉卻根本沒把他當回事,她盯著他的身體,喃喃地說:「從知道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那一刻就該這麼做了!這些年我到底都幹了些什麼啊?真是的……」
什麼,她是在說什麼?嶽鳴風努力思考著她似有深意的話,可並不太成功。
很有探索精神的陳文婉伸出她小小的舌頭,試著卷舔他胸前突起的小點……哦!原來男人的這裡也是會有感覺的啊!而且怎麼說呢?味道還相當不錯!
感受到他身體一僵,陳文婉像受到鼓勵一樣,不只勾勾、舔舔,還連牙齒都出去,真想把他皮膚表面的那層臘咬下來啊!
「嗯……」嶽鳴風咬緊牙關,可該死的她,怎麼能這麼做?一個年輕的女性,身體幾乎赤裸地貼在他身上,還對他又咬又舔,更重要的是,那個女人還是她!
「文婉,我真的會生氣的!」
「隨你了,反正你已經生氣了、反正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既然早被你討厭,乾脆當個徹底的壞人,起碼也撈了點好處,算是隨了我的意,所以我是無所謂啦。」
「隨你的意?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看,不清楚狀況的人是你吧!」
他真的被搞糊塗了!他怎麼能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陳文婉扒褲子!可實際上她真的那麼做了……不是嚇唬他、逗他、拿他尋開心,她真的蹲在他兩腿之間,把他的褲子連內褲一起扒了下去!
陳文婉的臉紅得燙人,她也有點被自己的行為嚇到,沒想到她還真的這麼做了。
可做了後就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她扒男人的褲子,不就是為了看人家的裸體,這時候害羞還有什麼用?只會顯得自己沒用!
就算她所看到的裸體有多麼的……秀色可餐,她也不能被迷惑、被嚇到!她看的AV裡是怎麼演的來著?快回憶、快回憶……
「你這裡,好像已經有點硬了哦……」終於想到那句台詞,陳文婉的手也跟著碰到了嶽鳴風雙腿間那神秘的部分。
好大……就在她輕碰的同時,那東西又在她眼前脹大了一圈,變得更加堅硬,這就是他的,男人的慾望……
「嶽鳴風,你對我不是無動於衷的嘛!你也是很有感覺的,像這樣……」
「笨蛋!你在說些什麼啊?是男人被碰那裡都會有感覺的!」嶽鳴風從未這樣奮力地辯駁什麼,就算他的聲音已經啞到沒什麼威信力:「明白的話就快停止!」
「OK,完全明白!」陳文婉了然地點點頭,「就是說,既然是面對沒興趣的女人,身體還是能有反應的?這樣很好!虧我之前還那麼努力地想,如果挑不起你的慾望該怎麼辦呢?這下可放心了!」
挑、挑起他的慾望?老天,他都聽到了些什麼啊?
陳文婉完全像是得到了鼓勵,停止的意思從來沒有過,倒是一雙小手,從怯生生地觸摸他的分身,逐漸變成大膽的環握。
嶽鳴風暗自倒吸口氣,全身如浸身蒸籠。
那雙柔軟無骨、細緻如玉的小手,就那樣大膽地掏弄起他的分身!那身處雲端般的感觸,別說訓斥她,他連口都強忍著不敢開,怕一開了口就真要破功。
陳文婉的狀況也同樣沒好到哪去,當她看到自己眼前挺立的那條巨龍,足有嬰兒手臂粗的龍身上盤繞著觸目的青筋,每一根都蘊含著驚人的震懾力。
這真的是他的嗎……在她的挑逗下變成了這樣,是因為她……那年他沒有做到最後,而她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就是這個?
「好了,應該可以了。」她自言自語,離開了他。
水做的小人不再折磨他,嶽鳴風稍鬆口氣,可陳文婉總能做出讓他意料不到的事;她又重新跨坐回他身上,只不過這回變成真的全身赤裸,就和他一樣。
嶽鳴風確信自己的心,在那一刻是停跳了。
陳文婉一手撐著他的肩穩住自己、一手生澀地撐開自己腿間那未經濕潤的花穴,讓穴口尋到他的龍首……
他終於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了,「文婉,不要!」
這一聲之後,是兩人同時興起的一高、一低,兩聲叫嘆……她竟然就那麼使蠻力坐了下去!他的分身差點被擠斷了!
但痛苦的那人絕不是他,而是發出忍痛的呻吟,同時身體抖得如風中殘葉般的她!他們的身體緊緊相貼,彷彿連疼痛都能彼此分享;他清楚地看到陳文婉的眼中淌出淚水,嘴唇快要被她咬破了。
「笨蛋!笨蛋!笨蛋!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她、她、她,她還是個處子啊!
兩人的交合處,粉紅的血充當了潤滑作用,陳文婉的臉慢慢緩和;可嶽鳴風卻是痛得要去撞牆了,是心痛……
怎麼可以這樣亂來?她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這麼輕易地對男人付出?這種出於賭氣目的的付出,會害了她一輩子啊!
「你一定又在想我做事不經大腦,胡搞瞎搞害了自己,是不是?」陳文婉竟還能扯出一個笑,不知是否經過淚水的沖洗,她一雙眼睛這會亮得讓人不敢直視;可她抱著嶽鳴風的頭,強迫他看自己,看進她每根骨頭的縫隙裡,「嶽鳴風,我沒在亂來!是你教我『這種事只能跟喜歡的人做』,你忘了嗎?我就是聽了你的話,才忍到今天。」
「你在說什麼『喜歡』?你真的明白『喜歡』的意思嗎?」
嶽鳴風露出了陳文婉看不懂的表情,但她已經沒空去探究,她有太多的事需要表達、太多的火需要發洩!
「在這一點上,我比你要明白得太多了!不管是『喜歡』還是『愛』,我絕對都算是你的前輩了!嶽鳴風,如果你還是聽不明白的話,就讓我再說得更明白一些!」她抓著他的肩,指甲都陷進他的肉裡:「嶽鳴風,我愛你!我像個瘋子一樣愛你,才會做出這種瘋子才做得出來的事!所以我要和你上床,要跟你做這種事,因為我不想變成個老處女!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你這個身子,我當作臨別紀念也要定了!所以你最好不要反抗,不然我會把你那裡割下來,讓你今後再也不能把它用在別的女人身上!」
情慾、肉慾,嶽鳴風所受到的震撼超過了他所經歷過的所有情感,昔日女孩赤裸地壓在他的身上,篤定地宣布:她比他更要懂得什麼是「愛」!
她說她愛他,並且那樣地確定,那就是愛!
「啊……」陳文婉試著動一下,可被暴力撐開的私處泛起的疼痛又讓她很沒用地癱軟了下來,倒在嶽鳴風身上,「該死,該死……」她低聲咒罵。
每個女人都要經歷每一次的,怎麼好像只有她這麼沒用?
「真的是很該死……」嶽鳴風低啞道。
什麼啦,連他都在瞧不起她了!
就算她已經有這種準備,可也不必這麼赤裸地說出來吧?
陳文婉生著悶氣,一隻大手卻在空隙之間滑向了兩人的交合處,細長的手指準確找到她敏感的花核,並立刻捏起揉搓起來。
「呃啊……」她不受控地低叫,酥麻的快感和私處的酸痛衝撞在一起,在她體內產生不可思議的化學反應,「你、你在做什麼啦……」她無助地環著他的肩,兩人胸貼著胸,肌膚相互的摩擦更讓體內的化學反應沸騰起來。
「噓……什麼都不要想,放鬆,什麼都不要想……」
她就像被催眠,僵硬的身體在他的撫摸下逐漸癱軟下來,全身每根骨頭都酥麻麻的,不可思議地,前先那撕裂般的疼痛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種說不出的酥麻,是種能讓人全身舒展開來的麻癢。
「啊……」她抓著他的肩,無力地靠在他身上,下身不自覺晃動起來。
「有感覺了嗎?文婉,告訴我,還痛嗎?」他改而撫摸她的背,掌心在她脊背摩擦,帶出層層戰慄。
「呃呃……不要問這種……問題,好奇怪,啊啊……」她扭動,他脹大的分身在她體內燙著她的脆弱,像是能將那不適的酥麻燒化。
在她一個向上的晃動間,他的手同時一提,陳文婉吃了一驚。
「抱歉文婉,也許還會有點難受,但我已經到極限了。」
什麼?
陳文婉半瞇著眼,嶽鳴風滿是汗水的臉帶著某種無法言喻的痛苦,形成極性感的畫面,陳文婉看得癡了;這時,他將她向下一按,他的分身又整個穿入她的體內,像是要把她戳穿了。
「啊!」陳文婉失聲高叫,那無與倫比的快感啊,這才是男女在一起該有的真正樣子嗎?他帶領著她,開始或輕或重地在她體內衝刺,每一下都直達她體內的最深處,「啊……不要,好奇怪,嗯啊……」
「有什麼奇怪的,你做得很好。」他突地將她貼向自己,她的雙乳在他堅實的胸膛摩擦;他吻著她的耳垂,在她耳邊吹氣輕語:「文婉,快來了嗎?」
「不、我……」陳文婉整個失控,這不在她的計劃內,這是叫送上門的不吃白不吃嗎?「你不必……我……」這是她自做自受,他真的不必這時候還配合她呀!他有沒有想過趙晚露?他怎麼能突然這樣……
「傻文婉,當然就該這樣,誰叫我是這樣地該死!」嶽鳴風一下改為把她壓在沙發上,將主權完全奪了回來,開始了猛烈地衝刺。
「啊啊!」陳文婉喘息連連,小腹中一陣緊繃,什麼陌生的快樂就要降臨!「你、你喝了那藥,怎麼會還能動……」
「我想,是因為對象是你吧。」那時,嶽鳴風似乎是苦笑了下;在一陣驚天的高潮中,陳文婉沒看清那個笑容,她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朦朧中她似乎睡著了,但自己是知道自己並沒真的睡著,她還能聽到外界的聲音,她聽到了嶽鳴風輕輕的聲音,似就在她耳邊……
他好像是說:「文婉,我要對你負責的,是不是?」
負責?負什麼責?
陳文婉一直認為那是她的幻聽,心裡想著自己的腦子可能真的出問題了,然後就那麼睡了過去;可還不到三個小時,陳文婉就被證實無論是她的耳朵還是腦子都沒有任何的毛病,有毛病的是另一個人。
※ ※ ※
陳文婉是被很大的開門聲吵醒的,她隱約曉得那是她爸爸和小媽回來了,可也懶得睜眼、懶得動,全身從骨頭到筋都發著一種疲勞的倦怠。
心裡知道她該起來,可又說服自己這也是夢的一部分;實際上沒有人回家,時間還早,她還能再躺一會……
她爸爸和小媽大聲地議論著葬禮上的事,誰家的孩子沒小時候可愛了、誰家的兒子得了抑鬱症,一路議論著走進房廳。
然後突然安靜。陳文婉迷糊地自我安慰。
瞧吧,果然是夢!那兩個人都是大嗓門,看她睡在沙發上一定會叫她起來,怎麼可能反而安靜?
「嶽先生,你說什麼?」
她爸爸小心而謹慎地,怕是會被人聽了去一樣,這一點也不像他。
陳文婉蹭了蹭枕頭,心思轉得很快,有些不著邊際。
嶽先生是誰,嶽鳴風嗎?他的藥力早就該過去了,應該早已經拿書走人了吧……他還在這?嶽鳴風還在這?
「我說,請把文婉嫁給我!」
哇靠!陳文婉雞皮疙瘩從腳底一路起到脖子,雙眼倏地瞪開,從這輩子最驚悚的夢中嚇醒;她面前站著一、二、三,三個人。
三個人她全都認識,但此時全都無比的陌生。
她爸爸的臉像是中了什麼巫術,簡直都能從那皮膚上看到樹的紋理,完全變成了木頭一樣;一旁的小媽微張著嘴,眼睛則瞪得跟嘴一樣大,如果再不快吸進一口氣,就算這樣憋死了也不奇怪……
而與他們相對而站的那個背影,她認得是誰的;那個人將他的腰彎成了九十度,左手中指規矩地壓在褲線處。
她睜眼,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張靜態圖。
「你、你要娶文婉啊?」最先開口的是她爸爸。
她認為她爸爸的反應力算是很快的了,但她還是錯估了自己的生父。
就在她爸爸得到嶽鳴風的又一次肯定回答後,他木頭般的臉恢復了些活力,嘴動了動,說:「好啊。」
開、開什麼玩笑?陳文婉拉開不知何時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先不忘確定一下自己的穿著,確定自己是衣著完好後,從沙發上彈跳而起,「好個屁啊!」
天,這真的是她親爹嘛!陳文婉什麼都顧不得地朝那三人撲過去,可不可以不要在她睡著的時候,就決定了這種驚天動地的事!
結果她很沒用地腿軟了,還是嶽鳴風眼捷手快扶了她一把,才沒讓她更丟人。
「你沒事吧?小心點。」嶽鳴風說。
她臉一紅,總覺得他那句「小心點」另有深意,忙煩躁地甩開了他的手。
「你在說什麼鬼話,誰要嫁你了!」她喊,又轉向自己爸爸,「您又在想些什麼,誰又要嫁他了!」
「呃,不是你們商量好才問我們的嗎?」她爸爸還很委屈的樣子,「我是覺得只要你喜歡就好啦,反正嶽鳴風人不錯,我們都知道,大家也都認識這麼多年了,他總是照顧你,就算跟了他也沒什麼不好啊!」
說得倒輕巧,這可是嫁女兒耶!
陳文婉又一陣頭暈,好吧,反正她走到哪都是不受歡迎的……
她爸從小也沒管過她,什麼事只要聽到嶽鳴風的名字就搞定,好像她的監護人其實是姓嶽,而不是姓陳的!這種風格真是十年不變!他還以為她和嶽鳴風是私定了終身,特地在這等他回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好讓他徹底不用再為這個女兒操心,他樂得答應呢!
可問題是,不是這麼回事啊!
「嶽鳴風你是有病啊!你留在這就是為了嚇唬我爸的嗎?我有說過要嫁給你嗎?」最關鍵的是,他是怎麼蹦出這種念頭的!是她睡了一覺,世界發生了什麼她不清楚的改變嗎?人怎麼可能變得這麼快的?
看她那激動的樣子,更加顯出嶽鳴風的冷靜。他問她:「你說愛我,是假的嗎?」
「我……」她愛他,就算是當著她父母的面,她也可以大方承認她愛他!
可那有什麼用呢?因為他們上床了,在她的設計下她的第一次給了他,於是他就有責任娶她了?拜託,這都什麼年代了!
他以為只因為她愛他,所以就一定會對他的這種「犧牲」感激涕零嗎?看在她那麼愛他的份上,他願意負起責任娶了她?
那趙晚露呢,那個他愛到連原則都可以改變的女人又要如何?
他不能和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而必須去和一個再不想見到的女人結婚,就因為他所謂的「責任」!
她要當那個壞人嗎?她不是什麼好女人,所以能不能不要再給她添加煩惱了,她只求自己一個痛快都不行嗎?
「呃,文婉,怎麼哭啦!」
陳文婉手背粗魯地抹去臉頰上的淚,把她爸爸的關心放在一邊,義正辭嚴地說:「爸,我沒打算這麼快嫁人的,就算要嫁,也不要嫁給他!」
「哦,我知道了。」她爸爸點點頭。
「我也再不要見到這個人,你永遠都不要再跟我提起他!」
「哦,好。」又點點頭。
她吸著鼻子,問嶽鳴風:「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就請回去,我們不要再聯繫了。」
「文婉。」
「你走啦!」好像一場鬧劇!陳文婉趕走了嶽鳴風,無視家人好奇的目光,倚在門上吸吸鼻子、又吸吸鼻子,還是大哭了起來。
他向她求婚了,他竟然會向她求婚!她以為他說這話的對象永遠不可能是自己,想都不敢去想,可陰差陽錯就這麼發生了,而她也同樣怎麼都沒想到,真正聽到這話的自己會是這麼的傷心、這麼的氣憤。
她愛他,所以他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傷害她了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18 21:34:03
第九章
陳文婉在家裡待不下去,她從小沒爹生、沒娘養地過慣了,還真不習慣整天被自己爸爸用那種殷切關懷的眼光注視;他們對她的事又好奇、又不敢過問,整天支支吾吾,有事、沒事圍著她轉。
嶽鳴風給她打過幾次電話,她哪會想到自己也有一天會不接他的電話,甚至是看到來電顯示上他的名字,就把手機按了靜音!
她是氣到了。
想自己真是悲哀,明明是準備結束這七年的單戀,反而引起了更複雜的事情,她甚至說不上自己這樣算不算失戀!
姑且以失戀來算好了,這樣她也好有個理由去向人訴苦。
陳文婉約了蘇俞偉出來,兩人沒約在餐廳,陳文婉指定的地方是河堤。
夜風微涼,陳文婉穿著牛仔褲很豪邁地坐在河堤上,仰頭喝完最後一口罐裝飲料,把罐子往地上一丟,「鐺」的一聲響,「痛快!」用袖子抹了抹嘴。
蘇俞偉雙腿併攏坐在她旁邊,注視著她喝完整一罐後才開口道:「文婉,你喝的是可樂,不是啤酒!當心胃會脹哦……」
「怎樣啦?是你說有空陪我借酒消愁的!你明知道我酒量差,喝兩口就不省人事,那麼快醉倒了,我還怎麼把愁事說出來啊!」
「好、好、好……」蘇俞偉連忙安撫:「你慢慢喝,反正我買了很多。」說著又給她開了一罐,擺到她眼前。
「蘇俞偉,還是你好……」陳文婉鼻子又酸了,「戀愛什麼的有什麼用呢?到頭來都比不過朋友貼心……」
蘇俞偉苦笑,陳文婉只是找個藉口讓自己醉而已,因為她想醉,所以喝什麼都能醉呢……
「文婉,你比畢業會那天瘦了好多,我們才幾天沒見啊?看來,你真的遇上了十分煩心的事,電話裡你說是失戀,我還當你在逗我。」
「怎樣,我看上去不像會失戀的人嗎?」
「我是沒想到你會愛上一個人,還為那人如此傷神,短短幾天……」
「不短啦、不短啦,一點也不短……」七年、八年,多少年了?她都要老了!「我哪知道會突然變成這樣,又不是我想把事情搞成這樣的!是他不讓我再默默地愛他,連這點權力都失去了,那還能有什麼意思?是我的錯嗎,是我搞砸了嗎……」
「當然不是,如果連愛一個人都叫錯,那做什麼又是對的呢?」蘇俞偉注視著她可憐兮兮的側臉,勸道:「都會過去的,也許他會明白你、也許你會忘記他,總之,都會過去的。」
「說得好像你多有經驗一樣!」陳文婉哼了聲,「他倒是明白我了,還說要娶我,可那又怎樣?欸,你怎麼了?」
蘇俞偉慌亂地扶正倒下的罐子,「沒事,手滑……你、你說那人向你求婚了啊?那不是很好嗎,你那麼喜歡他。」
「可是我不想他是出於責任才跟我在一起啊,你不覺得這樣很可惡嗎!」
「咳……是嗎?」
「怎樣,有意見哦?」陳文婉瞪他。
「沒有啦,只是想到,這不是你的口頭禪嗎?」蘇俞偉說:「我那時問你跟嶽鳴風是什麼關係,你就說他是你的責任!我那時還在想,你才是個高中生,他一個大男人卻要讓你來負責,他一定覺得很沒面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陳文婉愣愣地看著蘇俞偉,他的話一遍、一遍在她腦中回放……會嗎?嶽鳴風總是說他不用她照顧、不用她負責,難道說,他的心情就和此時的她一樣,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可是即使他說了,她給他做這、做那,他也沒有反對過啊!
「他會覺得很討厭嗎?難道說他是在報復我?」
「報復你?文婉,你所說的那個男人,不會就是指風哥吧!」這次,蘇俞偉的飲料真的灑了。
「叫得那麼親熱!不行哦!我還沒說你呢,竟然偷偷地一直跟他保持聯絡,你其實也沒把我當朋友吧!」
「我?我那是去向他請教感情問題,怎麼可能告訴你……」
「感情問題就不能向我請教啦?」
「我是去問風哥該怎麼討喜歡的女人歡心!」
「什麼?」陳文婉很不給面子地噴出一口飲料,發現新大陸般看著蘇俞偉,「不會吧,蘇同學,我一直以為你是GAY耶!畢竟從我認識你那天起,你就沒交過女朋友啊,我還以為這已經是默認的事實了……原來你也有喜歡的女人,是誰、是誰,我認得嗎?」
「就是你啦……」
「啥?」
「哦!該死!」蘇俞偉後悔地打了自己臉一下,「都怪你說那麼傷人的話,害我一時口快……」唉,心裡默默喜歡的女人一直以為他是GAY,是個男人也忍不了啊!他打完自己,陳文婉還在放空中;蘇俞偉嘆了口氣,安慰陳文婉道:「你不用那麼錯愕啦,我表現得那麼不明顯嗎……不過我現在已經有固定的女友了,不再對你抱什麼希望啦,從今天起就真正當你的『朋友』了!你不用多想、也不要跟我斷交,不然我這麼多年辛苦的忍耐就白費了。」
「這樣啊……」陳文婉鬆了口氣,她最近的抗壓力真的變強了,但馬上又覺得自己這種心態很混蛋;想說點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唉,瞧她在說什麼!
「大概是高二的時候吧。」蘇俞偉倒表現得很自然,「文婉,我喜歡你很多年了,只是一直不敢對你表白,怕連朋友都沒得做……而你對我也一直都是一個樣子,我終於明白自己是沒有希望的了,所以就去找女朋友啦,總不能一輩子都被人當GAY,是吧!」
「你,就不會不甘心嗎?」唉,瞧她又在說什麼!
「當然會啊,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蘇俞偉好脾氣地告訴她:「如果你現在說喜歡我,我想我會馬上和女朋友分手的,就算會被所有人罵也無所謂!」
他一頓,笑了起來,「你看你那是什麼臉?我不會那麼做的啦,因為你是不可能喜歡上我的呀!」
「也、也不是不可能啦……」怎麼把她說得好像很無情似的,她也是很喜歡他的,他們在一起這麼多年,高中、大學都在一塊,她是喜歡他的,只是……
「文婉,當你知道我喜歡你時,你的反應不是高興、不是氣憤,而是驚訝、無措……你不用安慰我的啦,我對你還是有些了解的,你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成一個可以談戀愛的對象。我本來不想說出來的,但現在說出來了,也覺得不錯;像你說的,也許我還是有些不甘心吧,為了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學,拼命K書的日子;為了學會怎麼討好你,特地跑去向風哥請教的日子……戀愛就是一場比誰更蠢的遊戲吧!我竟然去向風哥請教呢,因為我只是單純地認為,他是比起你父母跟你還要親的人;而他,也真的耐心地跟我談,幫我保密了這麼多年……」
蘇俞偉想啊想,忍不住笑起來,「我們三個人,還真是奇怪呢!」
為了她,一切都是為了她嗎?
她所以為的友誼,是否曾經傷害過蘇俞偉,就像她被嶽鳴風傷害那樣?多好的人,總是默默地陪在她身邊,任打、任罵,原來一切都是為了她。
「對不起。」陳文婉說。
蘇俞偉愣了下,笑笑,「說什麼呢!我可不是在向你抱怨哦!這麼說來,我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覺中給風哥添了許多麻煩呢?唉,我也真是太沒大腦了。」
「才不會!」她忙說:「我對他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啦,他大概巴不得有個人能追到我、牽制我,好讓我不要總去煩他。」
「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嗎?」蘇俞偉看天,「如果之前你告訴我,我也許也會這麼想,可是,他向你求婚了啊,他要娶你耶。」
「都說了,那只不過是……」
「可那畢竟是一個求婚啊,答應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文婉,我這麼喜歡你,可是連告訴你的勇氣都沒有;而風哥,他卻向你求婚了,好了不起呢……當你向他表白時,他也露出了錯愕、為難的表情嗎?」
他……沒有,他只是愣在了那裡。
但那又能說明什麼?事到如今,要讓她怎麼去想?
「他已經有女朋友了,你既然也總去找他,應該知道的;如果我向他表白了,他就像你一樣和女朋友分手,我大概會很開心吧!但他只是叫我離那女人遠點,他說那女人討厭我……」
「女人?你說趙晚露嗎?我當然見過,可她並不是風哥的女朋友啊!風哥是這麼跟你說的?」
啊?陳文婉自憐自哀的情緒又被打斷,她還真的被問住了……
是嶽鳴風說的嗎?他好像是沒這麼直接說過,也沒說過他愛趙晚露……
「可他表現出的就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蘇俞偉很疑惑,「我前兩天才去過書店,趙晚露已經回去了啊,而且是早就回去了!好像是風哥給老家打了電話,說趙晚露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問題了,不建議她繼續在這待著,這裡的空氣沒老家好,然後他就把趙晚露送走了啊!」
「什麼,她回家去了?」
「千真萬確。」蘇俞偉很肯定,「而且我八卦地問過風哥,當時我也以為他終於交女朋友了,可他說趙晚露只是家裡長輩托他照顧的妹妹,他還說他大概是沒那福氣交女朋友的。」
陳文婉細看了下手邊罐裝飲料上的字,真的是飲料而已,真的不是酒,可她好像也真的醉了……怎麼回事?這種像是哪裡出了差錯,極不對勁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文婉,你還好吧?」蘇俞偉擔憂下,伸出手拍了拍她的頭頂;陳文婉一個激靈,差點把蘇俞偉嚇了跟頭,以為她要咬人呢。
「你做什麼?」她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剛才那一瞬間,她還以為是嶽鳴風來了!
「我、我只是想安慰你一下,給你打打氣!風哥告訴我的啊,如果你低落的時候,拍拍你的頭最有效,我做錯了嗎?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啊!」他兩手亂擺,真是被她嚇到了。
是嶽鳴風教他的,是那個人教他的!嶽鳴風那個混蛋,他真的什麼都知道!他真的好認真地在當人家的感情顧問,他……到底在搞什麼啊?如果大家說的都是真的、她看到的也是真的……那麼嶽鳴風,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文婉、文婉,真的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別哭啊!」
蘇俞偉緊張地圍著她轉來轉去,對於把頭埋在膝蓋裡哭泣的陳文婉毫無辦法,兩手不知該放在哪,看上去比那個正在哭的人還要可憐。
「小蘇,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是個笨蛋,你不要對我這麼好了!」陳文婉吐字不清,加著鼻音一直罵自己、一直罵自己。
對她好的人不是有的嗎?那樣真心、那樣無所求、那樣奉獻一切……比起個只會耍她、氣她、罵她、疏遠她的混蛋男人,要好上一千萬倍!為什麼蘇俞偉,或者是別的什麼人都不行呢?只因為他們縱有千般萬般的好,卻都不是嶽鳴風嗎?
就真的非那個混蛋不行嗎?
那樣的話,她的人生會怎樣?這是她的第一次失戀,難道也要成為最後一次嗎?難道,她真的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戀愛了嗎?
跟這些千般萬般好的人在一起,只有笑、只有溫暖,而她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刻,仍是不停歇地為那個男人痛著啊……
※ ※ ※
陳文婉繼續魂不守舍地過著她的日子,天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上班?為什麼要下班?沒有逛街的慾望、不想看電影、不想參加同事間的聚餐,連家都懶得回。
她才二十二歲,卻好像能望見自己七十二歲的生活。
她想,她大概會就這麼孤單一輩子了。
嶽鳴風再也沒給她打過電話,當然了,她也從來沒接過他的電話……
過了幾天,她卻又接到蘇俞偉的電話,電話中的蘇俞偉十分緊張,和她的沒精打采形成鮮明對比;他的內容十分簡白,但已經足夠結束陳文婉這無趣的日子了。
蘇俞偉說,嶽鳴風不見了,失蹤了。
他去找嶽鳴風,卻發現書店停止營業;問了附近的居民,說書店關門已經有些時候了,有人看到嶽鳴風提著行李不知去了哪?
放下電話,陳文婉想,嶽鳴風去了哪跟她有什麼關係?他那麼大的人了,還能被拐跑不成,況且他是帶著行李走的,八成是回老家了吧。
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就算這些年嶽鳴風都沒有回家的意思,並不表示他不會回去啊!也許他就是先讓趙晚露先回去,自己隨後跟著,回家結婚去了呢。
他怎樣已經跟她無關了,反正他們再也不會見面……
嶽鳴風不要她去找他,而他也離開了她熟悉的那個地方;他已經再也不會出現在那間小小的書店,無非是她再也尋不到他了。
等陳文婉回過神來時,是她正在掏錢給出租車司機。
她下了車,茫茫然地望著周圍,覺得這裡不就是自己家嗎?
仔細一看原來不是,是這地方太熟了,讓她有了種回家的錯覺;那間不起眼的小書店,就在離她五步遠的地方。
書店的門依蘇俞偉所說,是關著的。
他說是店關門了,可陳文婉還是走了過去,試著拉了拉,毫無動靜;於是她又在門的右下角狠踹了數下,再拉,還是紋絲不動。
哦,是門被鎖上了。
大白天的,正是營業的時間,門卻被鎖上了……
門鎖上了,是因為主人不在了。
陳文婉笑自己,她還真有偵探精神啊、還真是足夠不要臉啊,竟然又跑了來。假如嶽鳴風真的在,還不得要罵死她。
還好他不在,她就是要在他的地盤撒野,氣死他!
陳文婉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她才不要給嶽鳴風打電話呢,好像她多關心他似的!他可以無聲息地離開,她又何必去找?
還說什麼要娶她……
陳文婉無目的地繞著房子轉了起來,在快到後院時,正聽到院中傳出的水聲。
那一瞬間她忘記了自己所受的所有委屈、忘記了自己所有的堅定,她推開院門衝了進去;院門沒上鎖,是可以進去的!
陳文婉定在了那裡。
庭院裡有個人,正在給植物澆水,那人轉過頭看看她,親切地對她笑了,「這不是前幾年總往這跑的小妹嗎?好些年不見了吧,已經是個漂亮姑娘了!來找嶽先生嗎?可惜他不在耶。」
說話的是個面色和善的阿嬤,陳文婉有印象見過這個人,應該是嶽鳴風的鄰居。
是鄰居……
「啊,不在啊,那就沒辦法了!」她僵笑,裝作很無所謂的樣子,「阿嬤你在幫花澆水哦?」
「是啊、是啊,嶽先生說他要離開幾天,讓我幫忙照看下這些植物。你看,這些植物都長得多好啊!」
陳文婉聽到自己心中,什麼東西落了地;他只是離開幾天而已,他還拜託人照看植物,就說明他會回來的,很快就會回來的。
他沒有離開這個家……
「那個!」她開口,聲音有些乾澀:「請問您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嗎?」
「這就不清楚了,反正他說很快的……小妹,你找嶽先生有事嗎?如果他回來了,我讓他聯繫你啊。」
「不用、不用。」她連連擺手,想既然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就快回去吧;可一雙眼定在阿嬤手中的水管上,怎麼樣都說不出要離開的話……
「阿嬤,那個,其實我是來替你澆水的啦!嶽鳴風說您年紀大了,還要麻煩您很不好意思的,所以讓我來替一下,以後給植物澆水的事就由我來做,好嗎?」
「哦,是這樣啊!真難為你們了!」阿嬤對她的話絲毫沒有懷疑,表揚連連,還從口袋裡掏出院門的鑰匙交給她,說:「小妹以後也要常來玩啊,沒有你在的書店都悶悶的,我們都很想你呢,好想那個穿著校服賣書的小妹啊!」
陳文婉笑笑,從那天起她莫名其妙地成了義工。
不知是受了那位阿嬤的話的影響,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陳文婉真的有種回到上學時的感覺;每天下班後或上班前,她無論如何都要跑一趟嶽鳴風家,去給植物澆水!她喜歡那些植物、她喜歡那棵幸福樹……
每當她握著水管,學著嶽鳴風的樣子給它們依次澆水時,腦中都會浮現出嶽鳴風在這裡時的樣子。
陽光下他的側臉,她幾乎忘了……那也許就是她愛上他的一瞬間。
澆完水,她下意識地會再留一會,直到時間實在來不及時才會離開。
他不想見她,她卻自然而然地等起了他,一天、又一天;阿嬤說他很快就會回來,一轉眼一星期過去,陳文婉希望他回來,又怕他回來。
他不回來,她就可以這樣一直等下去,彷彿他們間仍存在著很強的連繫,這種虛無的等待,竟也能滿足她的某種變態慾望。
有時,她會將自己誤當成一個在等丈夫回家的妻子。
※ ※ ※
在第八天,嶽鳴風回來了。
那天她起得很早,一大早就到了嶽鳴風家,依平常一樣打開院門,擰水、澆灌,和每一株植物說早安,有些厚此薄彼地優待那棵幸福樹。
就在她澆完了水,習慣性地蹲在幸福樹前跟它說些傻話時,背後傳來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響,離她極近,就在這個院子裡。
陳文婉猛地起身轉頭,像個被逮到做錯事的孩子,慌亂地看著她背後的嶽鳴風;掉在地上的,是他的行李。
「我可不是在等你哦!」她提高音調,好像那樣就比較有說服力,一指幸福樹,「我是為了它!這棵樹是我撿回來的,阿嬤眼神不好,萬一瞧不清這小樹,錯過了它,導致樹枯死了,那我不是白費力把它從那麼遠抱回來!」
嶽鳴風瞥都沒瞥眼那沒多高的「小樹」,他的眼一直鎖在她臉上,把陳文婉看得慌了。
「我知道了!我走!這就走!」幹什麼一回來就瞪人嘛?他從來不會這麼凶瞪她的,擅自拿他家的鑰匙、擅自進來是她不對,有本事他報警啊!
陳文婉氣不過,大步離開;可院子就這麼小,要到門那必須與嶽鳴風擦肩而過,就在那一個擦肩,她的手腕被對方死死扣住,「疼啊!你想做……唔唔!」
陳文婉不敢想像事情是真實發生的,嶽鳴風在吻她!吻得那樣激烈,吻得毫無技巧!吻得她大腦一片空白,嘴唇熱麻到沒了知覺!
「嶽……」
他就是不讓她開口,一把將她推到玻璃門上,她後腦抵在門上,他便更加強勢地將舌深探她口中。
「唔唔……」陳文婉的眼睛濕了,自己也說不上緣由,她發現自己變得很愛哭,是因為她真的很想念他;這個吻像是過了半個世紀,就算彼此分開,雙方也都仍陷在其中,沒有任何的話,正到四目相對。
「你知道你出去了多少天嗎!」
「你到底是去了哪裡?」
兩人又都愣住。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著對方的話。
「你知道我在這裡等了你多久?二天?四天?是八天!」她在他胸前捶了一記。
「我當然是去找你。」嶽鳴風直視著她,一秒也不捨得移開視線。
「找我?」他不是回老家了嗎?陳文婉搞不清楚的事又多了一件,她歪歪頭,問他:「你去哪裡找我?」
「瑞士。」
「瑞士?」她眼瞪得圓圓的,「嶽鳴風你又在耍我吧,我什麼時候去瑞士了!」
「我給你家打電話,你爸說,你去了瑞士你媽媽那住段時間,讓我不要再纏著你,我就去找你了!」
陳文婉做了個深呼吸,很佩服這種狀況下自己還能理出個來龍去脈。
總之就是,他給她打電話她不接,他就轉而打去了她家,她老爸接的電話;而他老爸對她已是放牛吃草的態度,愛憎隨緣,只記得她交待過以後不要再見到嶽鳴風,於是很負責地扯了個謊,說她出國去她親媽那住了。
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都會知難而退,就算想纏也沒得纏。
但嶽鳴風連確認的工作都沒做,就那麼飛去了瑞士……可能嗎?可能嗎?她視線越過他,看院中的大行李箱,「你真的去了?」
點頭,「我托之前的同事查到你媽媽家的住址,但是你不在那,我就回來了。」
「你有那本事託人打聽到住址,就不會先查查這件事的屬實與否嗎?就算問問蘇俞偉也好啊!」
「我沒想那麼多,放下電話,我就收拾行李走了。」嶽鳴風說:「我很怕你去瑞士不是暫住,我怕再也找不到你。」
怕離開了,就再也不回來,怕再也見不到。
她也一樣啊,這些天,她在怕的也是同樣的事情啊……
「文婉,你在這裡是在等我嗎?因為不知道我去了哪,所以你在擔心,是不是?」
「隨你怎麼想啦,反正我永遠搞不懂你這人是怎樣,永遠都只有被你耍得團團轉的份!你、你拉我做什麼啦!」
嶽鳴風快速地打開玻璃門,拉著她的胳膊就往裡走,連鞋子都沒換;陳文婉一路跌撞,被他拉得胳膊都疼了,不知他那麼著急是要趕著去投胎嗎?
她直接被嶽鳴風拉去了臥室。
「啊!」陳文婉被仰面朝天丟在床上,隨著一個結實的身體壓了上來,在她還沒太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麼時,她的唇又被吻住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18 21:34:29
第十章
陳文婉真後悔自己今天穿了件吊帶裙!她們部門新調來的經理,說今天下班要請客;本來是好事,可那變態經理說為了大家今後能融洽相處,要把聚餐弄得熱鬧有趣些,非要求所有女性員工穿得漂亮點助興!
什麼叫漂亮,他這是性騷擾!
可以後還要歸他管的,穿漂亮點就漂亮點吧;陳文婉翻箱倒櫃才找出了條裙子,就算已經有些不合時宜,她還是耐著微寒穿了出來……
這下可好,上班的時間都過了,晚上的餐會也肯定沒她的事,卻讓嶽鳴風撈個了便宜,嶽鳴風一手放在陳文婉裸露的肩膀上,穩住自己,更深地向她口中探去。
他的舌描繪著陳文婉的唇邊,進而侵略性地繼續延伸。
手掌順著她的肩,滑去了她的腰身處,陳文婉的裙子本來就是夏天穿的,厚也厚不到哪去,這樣摟著她的腰,就好像兩人的肌膚直接相貼。
「嗯啊……」在嶽鳴風掌中引出的瘙癢讓陳文婉腰部怕癢地一縮,她沒想到他會如此大膽的觸摸自己,戰慄地呼出聲。
她的唇這樣開啟,嶽鳴風很自然地就將自己的舌滑了進去;一切都是那樣自然,就像她在回應了他的暗示。
陳文婉眼睛瞇了起來,嶽鳴風的舌在她口中靈活的游走,輕挑過她的貝齒,與她的舌熱情的絞纏,隨後更是熟練的挑逗著她喉間的敏感點。
「唔唔……」
陳文婉迎著他,挺起了胸;嶽鳴風的頭則更深地將她的頭壓下,他在她口中肆虐,引誘著她的舌配合著自己的交纏。
嶽鳴風的手順著陳文婉身上那完美的曲線上下游移,由腰側到小腹,薄薄的衣裙下是陳文婉身上的熱度;他的手由小腹而上,被一團柔軟所擋。
嶽鳴風用虎口處捧起陳文婉一邊渾圓的下緣,他手掌下的觸感好得不可思議,嶽鳴風完全地淪陷下去,只想用自己的手,引出陳文婉更真實的聲音。
長長的熱吻已經使兩人額頭冒出一層汗,嶽鳴風不捨得地將自己的舌伸出,兩人口腔內糾纏的銀絲,有種嬌媚的美,一如陳文婉此時的臉。
「你在等我,你不是真的不願再見我。」嶽鳴風嘆息著說,手掌中的衣料在他的揉搓下變皺,而隔著衣料的渾圓卻在逐漸地覆甦,變得挺立、發脹。
「明明是你不願見我……」陳文婉全身發軟,她無法想像只靠著一個熱吻和身體的觸摸,就能讓自己變成這樣,好像意識都要游離出腦外一樣。
陳文婉有些難受地皺起眉,這在嶽鳴風看來無疑是另一種引誘。
他能感到她的渾圓在自己手中飽脹,於是他的手掌再次上移,衣料上已經有小小的凸起,他知道那是什麼,他的拇指和食指捏上了那小小的凸起……
陳文婉的身體在一瞬間劇烈地抖了一下,「為什麼還要做這種事?別以為只做過一次,我就是你的人……」
「你是我的人啊,文婉,對不起,我是那樣該死……」
嶽鳴風被催眠了,他只尋著本能俯下頭去,用口中還留有她甜美味道的舌尖,挑動陳文婉那小巧的耳垂,順著她的耳後舔到脖頸,用牙齒輕咬她的鎖骨。
而同時,他的手也在加快的揉捏,陳文婉的紅櫻在他手下完全的甦醒了,變成了一個硬硬的小球;嶽鳴風為這感覺深深陶醉,他的頭又向下移,咬住她渾圓邊緣的嫩肉,引起一陣小小的刺痛後又馬上退開,去舔咬下一個地方。
陳文婉的身體開始不住的扭動,床墊上就像放了尖針一樣;嶽鳴風的熱情過了度,她意識到他的慾望,心中已是慌亂不堪,更是不解,「別、別那樣……」
嶽鳴風抬頭,笑了下,「對不起,看到你在這裡,我太高興了,好像已經忍不住了。」他再次俯下頭,張口含住了那粒被自己喚醒的小櫻桃。
「嗯啊!」陳文婉閉上眼,可這隻能讓她的感覺變得更加敏銳,她的上身整個弓了起來,簡直像是在迎合他。
「文婉,你真甜……」嶽鳴風喘著粗氣,用舌尖在那粒紅櫻周圍劃下一道、一道的圈,劃到最裡面一圈時,他張口,用牙齒包裹住了那顆醉人的紅櫻,舌尖則在牙齒後上下舔弄。
陳文婉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起來,嶽鳴風抬手,將那吊帶完全撥了下來;陳文婉渾白圓乳暴露在空氣中,嬌嫩的紅花綻放,嶽鳴風的下腹一陣脹痛。
倒抽口氣,手劃過陳文婉嬌喘連連的臉頰,而後落回到她的胸前;他一手撫弄著剛剛被冷落的另一邊渾圓,口舌再纏上原先的小櫻桃,又吸、又舔,耳中聽著陳文婉的呼吸一聲比一聲更重。
「不要了,好難受,混蛋……」
陳文婉控制不住自己劇烈起伏的心落,她困難地移動自己的雙手,壓在嶽鳴風的頭上,想要讓他離開自己,但雙手的無力連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沒關係,會讓你舒服的。」
嶽鳴風含糊不清的說著,頭往下移,又去咬她的渾圓下緣,而後再接著向下,用嘴一點、一點將她的長裙褪下,同時也脫掉自己的衣服。
「你……」陳文婉咬住下唇,抑制欲出口的歡叫。
「我在瑞士,孤苦伶仃,好辛苦。」
嶽鳴風輕輕地說著,怕驚擾了什麼一樣。他的手按在她的小腹,繼續向下移動,直到碰到了陳文婉底褲的邊緣,「我想要你,文婉……」
「要你個頭!你當我當成什……啊……」陳文婉揚起脖子,因為嶽鳴風的手正試圖探入她兩腿之間;她本能的閉緊了兩條腿,雖然腿間的熱度只讓她不停的想要摩擦自己,但她還是忍耐住了。
「把你當什麼?」嶽鳴風又含住陳文婉的一邊乳尖,而手就趁著她全身一抖的時間探入到了她兩腿中間。
「啊!嗯啊……」陳文婉兩手緊緊抓住嶽鳴風肩膀,兩腿把他那隻左手夾得緊緊地,她無助地搖起了頭,「走開!不要,那裡……」
「如果我說,我一直把你當作做這件事的對象,是唯一的對象,是不是會嚇著你呢?」嶽鳴風低語,手指隔著底褲撫上了她最私密的地方,那裡已經有些微濕;他的一條腿隔在了陳文婉的兩腿之間,強行將她的腿分開,人也半壓在她身上。
他的舌在她的渾圓上反覆劃著圈,手指溫柔地揉搓著她身下,那最令人神往的地方;分身暴脹得幾近爆裂,他強壓著自己的不適,只等著陳文婉完全為他敞開。
隔著底褲,他的手指劃出她花瓣的形狀,那種柔軟感讓他的動作不管怎麼樣都顯得粗魯;可他無法再克制自己的手力,他想立刻將她的一切都融入自己體內,這種渴望讓他的身體發疼。
「文婉,濕了哦。」嶽鳴風吐著重氣,感覺到陳文婉的底褲已經被浸濕,從而透到了自己的指上,「有感覺了,是不是?」
「嗯嗯……啊……」陳文婉極力地想並起自己的腿,他的話讓她無地自容;可嶽鳴風的腿擋在中間,無論她怎麼做,都好像是在他腿上摩挲。
他說,她是能與他做這件事的唯一對象……
這樣曖昧不明,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好乖、好乖。」嶽鳴風近乎是哄著地,他的手沿著陳文婉的底褲邊緣來回摩擦了一會,然後勾起一根手指,將底褲拉開了一條縫隙,他的手隨之探了進去。
那裡早已濕成一片,嶽鳴風的手即刻就被沾上了一層晶瑩的水跡,他不得不再次強壓下自己的慾望,他的手指技巧地尋到了那些愛液的源頭,手指輕輕地向下按去,在花徑中馬上又有更多的愛液湧了出來。
「不要那樣,啊……」
嶽鳴風俯下身去,在陳文婉耳邊迷幻般的輕語:「乖,文婉,環住我的脖子。」
「不要、不要,好奇怪……」陳文婉無助地搖著頭,她的身體像要爆掉一般。
「馬上就會好的,乖,照我說的去做。」嶽鳴風哄騙著,讓陳文婉乖乖的將手環過了他的脖子;嶽鳴風看著自己身下表情迷亂的文婉小妹,她的胸前正為自己不住的顫抖,那兩顆殷紅的櫻桃上下跳動著,乞求他更深一步的憐憫一樣。
嶽鳴風不能忍受再慢慢來,他停留在她私處的手指撥開了她的花瓣,中指在她的花徑處徘徊兩圈,霸道又不失溫柔的向內壓了進去。
「哦,文婉,你真緊……」嶽鳴風的手指傳達給他的感覺,讓他的下身止不住地想要暴動,去代替那根手指。
「嗯啊……」
畢竟經驗太少,此時異物的侵入,還是讓她下身一緊,雙手反射性地緊緊抱住了嶽鳴風;她的整個身體都貼上了他,兩人之間連風過的空隙都沒有留下。
嶽鳴風的那隻手指像有生命一樣,在她密閉的甬道中緩慢地來回,每一次抽動都讓陳文婉的身體失控。
她全身的力氣都被抽掉,大海中只有嶽鳴風這一棵浮木在支撐著她。
「嗯嗯……啊……」
他的中指更加快了些,而拇指在她花瓣的前端摩擦著、摩擦著,在前端那小小花核的地方停住,按下了那早已腫大的花核。
「啊啊!」陳文婉不能控制地大叫出聲,那電流迅速通過她的四肢百骸。
「你咬住我了,文婉。」陳文婉的體內像被按下了什麼電鈕,激動著收縮著,嶽鳴風那根手指的進出變得困難起來,而他額上的汗更是如雨一般不斷地滴下,「是不是很舒服呢?你快樂嗎?」嶽鳴風說著,又去捏陳文婉白玉般的頸肉,而同時在她的身下,又悄悄地加入了一根手指。
「嗯啊……我好奇怪……好熱……」
「真的?文婉,你說過你愛我的,我鼓著勇氣去相信了,你千萬不要食言!」嶽鳴風再次輕聲問道。
食言?她怎麼會食言呢,她才是該提起勇氣的那個吧……
她的花徑漸漸適應了他的兩根手指,不適感在慢慢消失,體內正興起一波波的驚濤駭浪;她的身體渴望他進一步侵入,不只是這兩根手指,她要的還要更多!
正這時,什麼碩大火熱的東西頂住她發熱的花穴,就在她一愣間,嶽鳴風腰身一挺,已是繃到極致的分身整個沒入。
「啊啊啊……」那種瞬間填補了空虛的飽實感,讓她的腰不自覺擺動起來,迎合著嶽鳴風侵入她體內的節奏,什麼感覺正在升華,正在意圖穿透她的理智。
「不、不要,不要……」她呢喃著。
「為什麼不要,這麼舒服的事,本就只有我們能做!」嶽鳴風注視著她臉上的紅潮,開始韻律地抽插起來。
「嗯嗯……啊……」她隨著他,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身體變得不再屬於自己。
嶽鳴風注意著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突然一個深深挺進,幾乎要戳到她的子宮。
陳文婉無法抗拒全身那抽搐般的快感,她主動地纏住嶽鳴風的腰,因過度的快樂而啜泣出聲。
「怎麼了?想要了嗎?」他持續地快速插進,在她全身緊繃,就要到達高潮的一刻突然減下速來,改為緩慢。
「你……混蛋……」那種不適,讓快要滿足的身體變得異常空虛,渴求的慾望超過了一切。
「我是混蛋啊,文婉,你想要這種混蛋嗎?」
「嗯啊……」陳文婉雙腿纏緊他的腰,下意識地渴望他能離她近一些、再近一些,可嶽鳴風毫無所動,依然用那磨人的方式挑撥著她的身體:「想……想要……嶽,給我……」她服輸了,反正對他她早已經輸得徹底。
而這話在嶽鳴風聽來,無異一句特赦。
他額上的汗滴在她身上,猛地一個刺入、再一個刺入,在陳文婉一聲高過一聲的嬌啼中,他釋放了自己,同時帶她攀上了慾望的頂峰。
「文婉、文婉……」他親吻著她淚濕的小臉,「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好人、也不是什麼壞人,如果你知道真實的我,是否心裡仍會有我呢?」
陳文婉長睫眨動,那好像代表著一個單純的「嗯」字。
※ ※ ※
陳文婉再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她有一時的恍惚,待理清所發生的瘋狂事情後,迷濛的臉染上羞色;大白天的不上班,窩在家裡跟嶽鳴風發生了那種事,還那麼激烈、還睡了整一天,這也未免太瘋狂了!
她視線一轉,一口提起欲呼出的氣又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的床邊有一個腦袋,那是嶽鳴風的腦袋,他蹲在她的床邊,只把下巴抵在床沿,默默地望著她。
好可怕……
「你那樣待著,不會累嗎?」有沒有必要學小狗啊?
「文婉,我有話要對你說,你就這樣聽完,好嗎?」嶽鳴風完全不覺得自己是寵物一樣的姿勢有什麼問題,床對他來說好像成了一塊禁忌的領域,雖然那是他的床。
「我不要聽,也不需要你對我負什麼責任,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悲。」她想坐起來,卻驚覺自己身上連一塊布都沒有,只能拿被子擋住身體,只是這樣看來要少了幾分氣勢。
沒想到聽到這話的嶽鳴風卻笑,他說:「真巧啊,這正是我想說的話。」
「啊?什麼意思?」
接下來,嶽鳴風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那是發生在大約八年前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小小的警察,和一個不太普通的國中生;在一次偶然下,下班的警察,同一個正準備自殺的國中生相遇了,出於一種社會責任感,國中生被警察的喋喋不休煩得放棄了自殺的念頭。
那對警察來說是不平凡的經歷,那一天他知道了原來自己也很是能說會道!
那幾天下班,每次經過那個路口,警察都會下意識地望一眼,看到國中生同樣的校服裡就會多看一眼,就連那幾天的地區報紙他都會特意地去留意。
並沒有刊登什麼國中生自殺的新聞,漸漸地他放心了,也漸漸地把國中生的事情忘記了,就像人會漸漸淡去每一件發生過的事,他認為今後和那個有點怪又有點可愛的女生,再不會有什麼交際。
直到半年後的某一天,警察在和之前同在緝毒科同事的聊天中,聽到同事感嘆現在的國中生真的很不知天高地厚,最近他們在查的案子就是有關國中生買賣管制類違禁藥品,那些孩子還都稚嫩得一副沒長開的樣子,卻已經很熟悉每一種藥品的藥性……
記憶就是如此容易被喚起,只是「國中生」三個字,某天晚上某個女孩稚嫩的臉便浮上了警察的腦海;不知那個小妹過得怎麼樣了,她可不要真的走上太妹的道路,不要去玩那些危險的遊戲。
怎麼可能這麼巧呢……
警察只是笑自己的多慮,可自那天之後,每天晚上輪到他尋街,他都會特地看眼各酒吧、夜店的周圍,都會下意識地對某個國中的校服投以更多的關注。
他想,那個小妹是很乖的,她死都不怕,還怕努力地好好活著嗎?
可是他再次見到了那個名叫「陳文婉」的小妹,在某酒吧的後街,她和其他女孩站在一起,臉上化著不適合她的濃妝,穿著沒品味的衣服。
她變了樣子,小巷昏暗,可他神奇地遠遠一眼就認出了她,而且無比確定,這種確定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他不是有意在找她,只是有時會莫名地掛念起她……
很奇怪的,也許是因為他以前只會抓人,而她是他真正救到的第一個人吧。
所以同樣莫名地,他想再救她,他無法容忍她走上歪路!於是他追她、他試圖開導她,卻反而激怒了她;她不顧一切地跑,他只得接著追,就怕這次追不到,日後她被緝毒科的同事逮到,這輩子可能就毀了。
是他追得太緊,才把她再次逼上馬路中央的……
半年前她尋死,他攔下,如今她活得好好的,他卻差點讓她丟了性命;這是種什麼樣的巧合?他衝過去,推開在卡車前面傻住的她,完全沒有考慮後果。
警察並不認為他這是在救人,他真的不認為自己做了件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只因為失去了一隻手臂,他獲得了很多獎章、得到了很好的善後;同時也換得了國中生小妹內疚的小臉。
其實根本沒有他們所想的那麼嚴重,他只是試圖挽救一場因自己而險些引發的悲劇;他挽救成功了,國中生還健健康康地站在他面前,心裡踏實都還來不及,又哪還會去要求別人的感謝?
可國中生每天都去醫院看他。
告訴他,她和那些壞朋友斷絕了往來。
告訴他,她開始試著和後媽和平相處,而且進展不錯。
告訴他,她在努力追上課業,她要考上好的高中。
聽到她說這些,警察很高興,尤其是當國中生所說的事都一一實現時,他更是覺得丟條胳膊沒什麼大不了的!
後來國中生變成了高中生,他也不再是警察,可他們見面的時間反而更多了;他開始習慣高中生出現在他的書店,習慣她、將她視作生命中的理所當然。
可他心中明白事實不是這樣的,他這是在耽誤高中生,他不想因為她對他的責任感,而耽誤了她的大好年華。
可他始終說不出口,叫她不要再來……
明知這樣她就沒時間談戀愛、沒時間參加社團活動,可他總是在看她忙忙碌碌打點他的事情時,心中告訴自己:再等一天、再等一天……
直到那一天,高中生帶了男性同學回來。
少男、少女,吵吵鬧鬧,多麼和諧的一張圖……警察終於認清,用責任綁住一個少女的自己是多麼可恥!他終於認清,他對少女所抱有的占有欲是多麼可恥!
「我又老又殘,只經營個二手書的書店,我已經習慣了有你,可卻不能讓你也習慣這些;所以你去上大學,我以為這一切都是個新的起點!」嶽鳴風接著說:「誰知道蘇俞偉那小子總有事沒事地向我問起你,問我該怎麼追到你?四年來你對我說的或沒說的事我都知道,我對你的思念完全向著自己預期相反的方向發展!我知道你該有新的人生,蘇俞偉是個不錯的人,可我教他的事全是我對你才會做的事,我暗暗地算計著;每當他討好你時,你想到的人都會是我,那樣四年的時間裡,我也會經常出現在你的腦中……」
算計,這一切都是他的算計?
陳文婉從沒感覺到,他有在她身上花什麼功夫,他總是對她愛搭不理、他在故意地疏遠她,卻又捨不得怕她會真的忘了她?
「那說明什麼呢?」她問。
「說明我只有嘴上說得漂亮,其實做的事根本是在影響你的生活,說明放不開的那個人一直是我;我想盡各種方式,甚至利用了晚露……結果我傷害了晚露、傷害了蘇俞偉、更傷害了你,只因我沒勇氣放棄你,只能利用各種理由讓你討厭我、離開我,那我想我會心死。」
「那又說明什麼呢?」她又問,看著他的眼。
「說明我的膽小、我的扭捏讓一切變得複雜起來,說明以愛你、為你好為由而狠狠傷害你的我,是多麼的沒用!」
「為我好?愛我?」她重複,「你說,你愛我?」
「我愛你,卻怕你是出於責任才對我好,我討厭那樣可悲的自己!可是在聽到你說愛我後,我下定了決心……之前我已經做了太多錯事、傷害了太多的人,最後還要轉回原點真的很可笑,可我要得到你!」
「你說你要娶我,是……」
「當然是要成全自己,我要對你負一輩子的責任,出於愛!所以,文婉,即使知道我是這樣的人,你也還是愛我嗎?你要明白,對我這種人,你是沒有任何責任的,真的沒有。」
「還愛怎樣,不愛又怎樣?」
他一愣,說:「還愛的話我就跳上這張床,今後的日子我們都要睡在一張床上!不愛的話,我已經把你衣服藏起來了,你走不出我家,我會說到你從『不愛』變成『愛』為止,反正對你,我一向很能說教!」
天,連這也在他的算計之中!
把她害得這麼慘,還連累了別人,如今竟還用這種可憐兮兮的眼光渴望地瞧著她,真是不要臉……
「怎樣?」他輕輕問。
她沉默半晌,說:「笨蛋,你對我的責任是出於愛,而我那麼早之前就已經一直對你說,你是我的責任了,難道那就只是出於愧疚和同情嗎?」
「你的意思是……」
「大概就是,我仍然愛你的意思吧!」
「文婉!」
陳文婉大叫,大笑,無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她真的已經很累了呀。
所以二十二歲的陳文婉決定了,她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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