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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澄]遲來的情人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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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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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12-25 23:34:46
標題:
[子澄]遲來的情人節[全文完]
遲來的情人節
作者:子澄
充滿著唯美浪漫氛圍的情人節,
卻怎麼也煨不暖薊芷薔泛冷的心……
若是可以選擇,
她寧願世界上不曾有過一個叫做“情人節”的節日!
情人節對她而言,
只是一個充滿回憶、永難磨滅的痛苦印記——
如果沒有三年前的情人節,她和靳仲騏不會相遇;
如果沒有情人節的相遇,
就不會有三年來“相敬如冰”的婚姻生活;
又如果沒有今日的情人節,
她不會決定親手扼殺掉三年苦心經營的漫長婚姻路!
一切的一切、緣起緣滅,
全在這令人憎恨的節日裏,諷刺地發生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25 23:35:14
楔子
情人節。
寒冷而熱鬧的情人節。
雖然氣溫仍凍人心肺,但街上一雙雙熱情相擁的情侶,卻似乎感覺不到絲毫酷寒的溫度,因為愛侶的陪伴,每個人的心裏都是暖呼呼的,溫暖極了。
充滿著唯美浪漫氛圍的情人節,鮮花、巧克力,及各餐館應景的燭光晚餐,襯托出一層溫暖的光暈夜景;歡笑、嬉鬧,充斥著臺北盆地的每個角落,卻怎麼也煨不暖薊芷薔泛冷的心。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世界上不曾有過一個叫做「情人節」的節日。
情人節對她而言,不是一個美麗的傳說,也不是一個定情的紀念日,而是一個充滿痛苦回憶的印記——終其一生,永難磨滅的印記。
如果沒有三年前的情人節,她和靳仲騏不會相遇;如果沒有情人節的相遇,不會有三年來「相敬如冰」的婚姻生活;又如果沒有今日的情人節,她不會決定親手扼殺掉三年苦心經營的漫長婚姻路,一切的一切、緣起緣滅,全在這個令人憎恨的節日裏,諷刺地被發生了……
如今,薊氏企業龍頭易主,連千瘡百孔的婚姻也毫無怨言地拱手出讓,除了身旁行李箱裏的隨身衣物外,她孑然一身,抬頭看向淒美寒涼的夜空,她竟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25 23:35:43
第一章
「一定得去嗎?爸。」撫著病床冰冷的鐵欄桿,薊芷薔身上端莊合宜的明亮套裝,怎麼也掩不去瘦削臉龐上深切的憂心。
「我知道太委屈你了,芷薔。」薊志昌臘黃的老臉顯現久病的懨態。「但公司的經營狀況你比我還清楚,這些年你的努力,我全看在眼裏,不是你表現得不好,而是整個不景氣的大環境把我們拖下水,這一點都怪不得別人。」
薊氏經營的是鋼鐵業,原本趁著房地產蓬勃發展的時機也曾風光一時,但隨著經濟蕭條、連帶地引發房地產低迷之後,薊氏企業的業績一落千丈;加上龍頭薊志昌的身體突然頹敗,整個企業體僅靠他的獨生女薊芷薔一人獨撐大局,看來岌岌可危,眼見就要被經濟的大洪流給吞噬殆盡了。
「可是那個人……真的值得信任嗎?」雖然畢業後薊芷薔就一直待在自家企業工作,但她畢竟不是初出社會的青澀女孩,自然聽過有關「企業聯姻」的傳言,可是她從沒想過這件她認為荒謬至極的傳言,終有一天會在自己身上得到應驗。
「我看過他的資料,他是難得一見的好男人。」見女兒態度有所松動,薊志昌松了口氣。「他的年齡與你相倣,年紀輕輕就擁有一家極具前景的跨國企業,可見他的商業手腕超強;不過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從沒傳過任何花邊新聞,這對年輕企業家而言是非常難得的。」他露出生病以來,難得一見的燦亮眼神。
「嗯……」沒傳過花邊新聞?她蹙起眉心,不敢相信現代還有這種有錢又「超然」的男人。
「芷薔,我知道這個要求對你面言實在是太勉強了點,可為了公司、為了我,你能不能試著去跟對方見個面?」薊志昌小心地觀察薊芷薔的神色。「我絕不能讓薊氏倒閉,這會讓我們的員工從此沒有倚靠,你就當是滿足我這個老爸爸最後這自私的心願吧!好不好?」
他看人的眼光不會錯,也明白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他必須在自己還有氣力、還沒合眼之前,為女兒找到一個完美的歸宿,這樣他才能走得安心。
「爸,你不要這麼說,你一定會好的!」薊芷薔聞言心一酸,小手用力握住病床的護欄,努力不讓自己的憂傷流露出來。
薊志昌搖了搖頭。「別說這個,你肯不肯找個時間跟對方見見面?」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所謂「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會留人到五更」,到了這個年紀,他已經不奢求了,只盼生前還可以親眼看見女兒找到倚靠。
「爸,人家不一定看得上我……」薊芷薔微微紅了臉,她知道自己長得並不出色,對方不鬧花邊新聞,並不表示對方就會喜歡像她這種平凡姿色的女人;畢竟愛美之心人人有之,既然他的條件那麼好,他有資格得到各方面都稱得上頂級的妻子,包括容貌。
「你這孩子,怎麼可以如此妄自菲薄呢?」薊志昌睞了她一眼,似乎很滿意她臉上的赧色。「沒試試怎麼知道成不成?而且你在我心裏一直是最漂亮的女孩!」
「爸,你真是老王心態。」薊芷薔覺得既好氣又好笑。「沒有人會說自己種的瓜不甜,自然也沒有人會說自己生的女兒不美。」但她是高興的,起碼父親還有開玩笑的興致,或許父親真有痊愈的一天也說不定。
她天真的有了不可能的期待。
「管他是什麼心態,我就不信別人的女兒會比我的女兒漂亮!」薊志昌也笑了,笑的卻是另一種涵義。「你答應了?」
薊芷薔斂去唇邊的笑意,深深地、深深地看著薊志昌,然後沉重地點了頭。「嗯,我會去。」
誠如父親所言,這可能是他最後一個希望了。如果她一個做人家女兒的,連父親最後一個心願都無法達成,那她還做什麼兒女呢?
為了爸爸,再困難的事她都會盡力去完成,何況只是跟個男人相親,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可以的,她一定可以做到!
※※※
「香港東環那塊地處理得如何?」煩躁地揉揉鬢角,靳仲騏意興闌珊地看著桌上成堆的文件,感覺自己快被龐大的工作量給壓死了。
「差不多了,下個禮拜可以動工。」他的秘書詹克勤翻翻行事歷,臉上的表情與靳仲騏如出一轍。「你要到工地主持開工典禮嗎?」
「拜托!」靳仲騏翻翻白眼。「公司裏請那麼多人是幹麼的?隨便派個經理級的人去就行了,現在千萬別拿這種瑣事來煩我!」
雖然他熱中於工作,但畢竟人不是機器,總有需要休息的時候,而且最近老媽給的壓力實在太大,他想停下來喘口氣。
「怎麼,靳媽又在催了?」詹克勤了然地笑道。
他跟靳仲騏雖名為主雇,但兩人是大學同學且私交甚篤,因此對靳家的狀況頗為清楚,跟靳母也很熟。
最近靳媽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突然開始關心起靳仲騏的婚事,據說還逼得頗緊。不過算算年紀也差不多了,畢竟仲騏也已三十一歲了,是該娶個老婆生養孩子,盡他另一個階段的任務了。
「可不是。」想到母親吃飯也催、洗澡也催,最恐怖的是,睡覺前都得耳提面命一番,他想起來就乏力。
「誰叫你不近女色?真不曉得你是怎麼*熬*過來的?」男人嘛!總會有「某方面」的需要,像靳仲騏如此寡欲,真不曉得平日他是怎麼打發多餘的「精力」。
「嗟!我每天被工作壓得都快扁掉了,哪像你那麼幸福,回家還有老婆可以*抱抱*?」靳仲騏委屈地大呼小叫,唯恐詹克勤不知道他有多努力似的。
「有工作表示你賺錢,難道你想每天閒得發慌?那公司可危險了。」將行事歷往後翻,詹克勤的肩也垮了下來。
老天!一整年的行程幾乎都預定滿了,看來陪老婆去度假的希望極有可能落空。
「是啊,我賺錢表示你不會被裁員,那你何不分一點我的工作去做?」最好多拿點去,這樣他可以輕松一點。
「我的時間全被你搾光了,除了下班後的私人時間,再多也沒有了。」詹克勤也有諸多怨言,但往往都只是發發牢騷而已,多半是無心之言。
「好啦!反正我就是苦命!」嘆了口氣,他跌靠進沙發椅背,閉目養神。
「靳媽那邊怎麼辦?」除了工作上的事,他們也會互相關心彼此的生活。
「還能怎麼辦?」靳仲騏睜開右眼,可有可無地睞了他一眼。「最好上帝突然派個天女下凡,然後順道幫我解決老媽的需要,我就阿彌陀佛了!」
「什麼跟什麼?」上帝跟阿彌陀佛應該是不同宗吧?詹克勤不禁啞聲失笑。「那可不是靳媽的需要,她是想到你的*需要*。」吐了口氣,他認真地看著靳仲騏。「不過,你真的這麼想嗎?」
「真的。」他的原則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因此即使公司裏有些女性員工對他青睞有加,他仍敬謝不敏。「而且我自己也計劃今年結婚,只是少個女人罷了。」
跟靳仲騏較熟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凡事按部就班的男人。計劃,是他遵行的依據,當然他自有一套自我規範的完整計劃;包括成立公司、擴大編制,甚至讓「騏驥建設」成為跨國性的企業體係,完完全全都在他的計劃內逐步實現。
就像「騏驥」這兩個字一樣,他就像一匹千裏馬般不斷地往前衝;或許是命運之神特別關照他,也或許是他真有過人之處,總之,他的計劃沒有一次失算,更沒有落空。只是沒想到他連結婚這種不可預期的人生大事,也安排在他計劃中的一環。
真教人匪夷所思。
「這真的是你所想要的嗎?」有時候,詹克勤也搞不懂他的思考邏輯,他不禁狐疑地再次問道。
「你覺得我像在開玩笑嗎?」犀利的視線直射詹克勤。
其實,靳仲騏最不常做的事就是開玩笑,他覺得那是種浪費時間又沒建設性的「對談」,不過是最浪費口水的消遣。
詹克勤深吸口氣,倣佛下定了決心似的,陡地由公事包裏抽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他。「那麼,你的願望成真了。」
「什麼東西?」靳仲騏並沒有急躁地打開牛皮紙袋,反而玩味地摸索紙袋封口。
「一個女人,你需要的。」那裏面還真的放了一個女人的資料,真不知他走了什麼狗屎運,真能心想事成。
「哪來的?」目光滑過橙黃色的紙袋,他依舊沒有探看資料的欲望。
「一個長輩透過好幾手關係,輾轉送到我手上。」詹克勤聳聳肩,不想攬太多責任。「人家可是指名交給你,在我之前沒人看過。」因為工作需要,秘書得先檢視老板信件,以防無聊人士亂放無趣黑函。
「喔。」淡淡地揚起眉,修長的指流連在封口處。「什麼來頭?」
「薊氏企業獨生女。」這個頭啣夠嚇人的了,雖然薊氏企業日趨沒落,但好歹也曾風光一時,家世背景清白。
嘴角微微揚起,黑眸逐漸顯出興味。「什麼名字?」
他當然知道「薊氏鋼鐵」這個企業體,也曾聽聞薊志昌有個獨生女,卻不曾在交際應酬的場合裏見過她;或許她不似一般花癡型的妖嬈交際花,單就這點,就足以令他產生好感。
「薊芷薔。」嘆了口氣,詹克勤感到無奈至極。
有人先問對方背景才問名字的嗎?果然靳仲騏的思考邏輯不同於一般人。
「紫色薔薇?」笑紋加深,瞳底的興味更濃。「很美的名字。」
「不是紫色的紫,是芷蘭的芷。」他的發音有這麼差嗎?應該還不至於分不清zi跟zhi這兩個發音吧?!
「無所謂。」還是頗文雅的呀!「人如其名嗎?」他莫名地有種期待。
「資料就在你手上,你何不自己拿出來看看?」哎~~~有必要弄得如此復雜嗎?怪人!其實是他說不出自己看過薊芷薔照片之後的感覺,她……哎呀!反正他就是無法形容那種感覺,而且老婆是靳仲騏要找的,橫豎都不關他的事,他還是哪邊涼快往哪邊站!
「小器!」靳仲騏無趣地隨手扔開牛皮紙袋,再次跌回椅背上。「不用看了,就她吧!找個時間見個面就行了。」最主要是他母親的意見,他倒是沒有太多要求。
只要老媽喜歡,他就準備婚禮,就這樣。
「就這樣?!」詹克勤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眼,指尖微顫地指著被丟在一旁的牛皮紙袋。「你甚至連看都沒看就決定了?」
「嗯哼。」啊!忙裏偷閒的感覺真好!
「仲騏,」像想起什麼似的,詹克勤的神情變得古怪且嚴肅。「你不會……還想著*她*吧?」
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靳仲騏原本有個如花似玉的未婚妻。
他和她是世交,從小雙方家長便屬意他們之間的婚事;靳仲騏並沒有反對,相反的,他對這個未婚妻極盡保護之能事,簡直可以稱之為「滴水不漏」。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對方並不把他當成異性……應該說,那個女孩只將他當成大哥哥般崇拜,並不摻雜任何男女之間的愛情。因此,沒有意外的,當那女孩遇到心裏真正心儀的對象,極容易便深陷情海,自然對靳仲騏提出解除婚約的建議。
由於雙方並沒有公開儀式,只在口頭上認定,在不願傷害自己從小就盡力珍惜的女孩,靳仲騏沒有異議地選擇放手,但知道內情的人都看得出來,他並不好過,起碼有半年的時間他都陰陽怪氣得緊,除非不得已,否則別人寧可與他保持距離。
加上年少時父親的背叛,留下他和母親兩人相依為命,之後又發生未婚妻「叛變」一事,靳仲騏對感情的態度更趨於不信任,因此長久下來,他便不再觸碰感情。
思及此,詹克勤似乎能透視他的想法了,如果自己也遭遇和他一樣的情事……
「我說過不準再提她!」靳仲騏臉一沉,黑瞳晦暗不明。
「為什麼不準提?」詹克勤皺起眉,腦海響起警鐘。「除非你到現在還忘不了她。」他毫不留情地揭開靳仲騏的瘡疤,就是不願他繼續沉淪其中。
「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微合眼瞼,他不肯直視詹克勤若有所思的目光。
「仲騏!」詹克勤卻沒那麼容易放棄。「都過了那麼久,你不該——」
「夠了!詹克勤!」克勤的逼問終於惹毛了他。「我說了不想討論這個問題!」這是他的堅持。
詹克勤噤聲不語,久久才嘆了口氣。「我只是不想那種要不得的心態毀了你。」還有,那個可能成為他妻子的女孩。
說完之後,他便轉身離開靳仲騏的辦公室。
靳仲騏瞪著合上的門板,喉結不自在地上下滾動,隨後將視線移到桌上躺平的牛皮紙袋,半點翻動的欲望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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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芷薔木然地切動瓷盤裏的牛排,始終不曾將注意力放在男主角身上。
今天她是為了父親而來,不是為了她自己,而且要她對一個第一次見面的男人有所感覺,不僅困難而且矯情,她很難說服自己做到誠心以待。
「芷薔,芷薔?」一個略帶焦慮的聲音打醒她的思緒,她停下進食的動作,被動地抬起頭,呆滯地看向聲音來源。
「有事嗎?丁大哥。」丁培允是薊志昌的得力助手,當薊志昌生病入院後,他便理所當然地擔任起輔助她順利接任的工作,因為稍長她一些年歲,因此她以大哥相稱。
「你別發呆了,靳先生有話跟你說。」丁培允前一句是小聲提醒,後面則放大音量,蓄意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聽見。
薊先生對他有知遇之恩,今天既然將這重責大任交給他,他自然要依照薊先生的意思辦理妥當。由於靳仲騏是當紅企業新貴,身分因而顯得尊貴許多,他不允許自己出現任何一丁點的失誤,以免壞了薊先生的交代。
「嗯?」她眨了眨眼,眨掉眼裏的迷思,這才將視線集中在靳仲騏身上,然後,神情明顯地愣了下,再也移不開目光——
他……該怎麼說呢?
其實在薊芷薔接觸的對象裏,他算是極好看的男人。
粗而密的濃眉飛斜入鬢,顯示個性固執而不妥協;有型的雙眉下是炯炯發亮、彷佛能穿透人心的晶燦黑眸;高挺的鼻和略薄微揚的唇,在在顯示他剛毅的個性,這個男人……很危險!
她突然一陣哆嗦,有種與虎謀皮的錯覺!
「薊小姐好像不是很情願參加這類餐會。」唇邊泛著略帶譏諷的笑紋,靳仲騏一開口就直指重心。
「不,我很榮幸能得到跟靳先生見面的機會。」拿起餐巾紙擦拭剛用過食物的嘴角,她沒忘記自己扮演的角色,為了不辜負父親的期望,她盡力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感謝你能撥冗參加這次會面。」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拐彎抹角了上挑挑眉,靳仲騏淡淡地笑了。「請問薊小姐能接受*企業聯姻*的婚姻嗎?」
為了不浪費彼此的時間,開門見山是最快的解決方式;如果她沒有這層心理準備,那麼,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詹克勤在一旁猛翻白眼,他就知道靳仲騏一開口準沒好話;人家女孩子受得了他這樣直接、甚至有點傷人的問題嗎?不嚇死她算他運氣好!
薊芷薔僵了下,握著餐巾紙的手微微顫抖。
「是,現代人過於繁忙,我不介意婚後再培養感情。」她在家裏沙盤演練過各種可能的狀況,但獨獨漏了直來直往這一套,因此她只能憑直覺回答問題。
「那麼,請問薊小姐對我可還滿意?」感覺詹克勤用腳踢了踢他的皮鞋,靳仲騏仍不以為意地繼續發問。他一向習慣了主控全場,自然沒把詹克勤的意圖放進心裏。
詹克勤冷汗直流,如果不是他還得替靳媽盯著仲騏,他寧可選擇當場昏倒!
「呃……滿、滿意。」薊芷薔當然沒料到這一類的問題,會發生在第一次見面的餐會裏,她微低下頭,兩頰泛起淡淡的赧色。
這個男人果然如她想像中的危險,如果不是丁培允陪在身旁,她懷疑自己會被他生吞活剝、死無全屍!
「靳先生……」丁培允有點坐立難安,他也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令人如坐針氈的相親宴。
靳仲騏舉起右手,制止他取代薊芷薔的發言權。
「那麼,既然薊小姐對敝人還算滿意,是否願意和我進一步交往?」靳仲騏似乎覺得看薊芷薔出糗是件令人頗覺愉快的事,一個個犀利的問題極緊湊地丟到她面前,看不出任何想法的黝黑眼瞳緊鎖著她不放。
雖然她長得不頂美,也稍嫌瘦削了些,但看起來還算順眼,應對也稱得上得體,主要是有點架勢卻不致盛氣淩人,與她相處應該不是件太困難的事。如果她可以得到母親點頭認可,他並不反對跟她共結連理。
反正他要的只是一個柔順的妻子、一個對母親的交代,其實任何女人對他而言,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詹克勤感覺一股涼氣由腳掌竄上頭頂,全身血液幾乎逆流。人家小姐已經夠識大體的了,他還如此咄咄逼人?那瘦弱的女人要是敢點頭答應,他詹克勤就跟他姓!
薊芷薔擱在餐桌下的手握成拳,頰畔的紅暈褪去,臉色微微泛白;深吸口氣,想起老父冀盼的眼,她無法開口說不。
「……如果靳先生不嫌棄,我願意跟你交往。」閉上眼,她明白自己已無退路。
靳仲騏滿意地勾起嘴角,丁培允則大大地松了口氣,因為他總算順利達成任務;而詹克勤的下巴幾乎掉到桌上,怎麼都合不起來!
她答應了!她竟然真的答應了?!
詹克勤苦了一張臉,當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嗚————他可不可以不要冠「老板」姓啊?嘎?
「很好,那麼……芷薔,你什麼時候可以跟我回家一趟,和我母親見個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25 23:36:12
第二章
出乎意料的,薊芷薔意外地投靳母餘敏秀的緣。餘敏秀一見到她,就彷佛見到親人般拉著她不放,吊詭地完全沒有初識者的生疏。
「你這孩子怎麼會瘦成這副樣子?」餘敏秀毫不忸怩地在她手臂、腰肢上各摸了把,像在評量她有多少斤兩。「這樣太不健康了,女孩子要胖一點才顯得福氣!」
「伯母……」薊芷薔不敢問躲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不曾遇過如此熱情的老婦人,只能像擺在肉攤上屠宰好的豬肉般僵立著,有種讓人待價而沽的錯覺。
「啊,沒關係、沒關係,我記得有幾帖補氣血的藥方子,等你嫁進來,我可得每天好好地幫你補一補。」餘敏秀踱到五鬥櫃前翻找了起來;她明明記得藥方子就放在這裏頭,應該沒記錯才是。
薊芷薔聞言更是尷尬了,她困窘地撇開頭,正巧遇上靳仲騏含笑的黑眸。
「媽,你這樣會把芷薔給嚇壞的。」畢竟她初來乍到,怎能很快融入突如其來的關心?何況母親的確是太急躁了些,他都還沒開口求婚呢!「萬一她被你嚇到,不肯嫁到我們家怎麼辦?」他似笑非笑地調侃道。
「會嗎?芷薔。」餘敏秀當頭被澆了盆冷水,她有點受傷地看向薊芷薔。
「呃……」薊芷薔瞬間豎起全身寒毛,埋怨地瞟了靳仲騏一眼。
熱情不是件壞事,只是她不習慣罷了,他怎麼可以說得如此直接?而且對象還是他自己的母親,真是罪不可綰。
「不會的,伯母,我很小就沒了媽媽,謝謝你讓我重新感覺母親的溫暖。」
其實她對生母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但她依悉記得母親軟軟的手,安撫般地輕拍著她的臉,那是一種很溫暖、很幸福的感覺。
「噢!可憐的孩子。」餘敏秀憐惜地踱到她身邊,就像她記憶中的母親一般,輕輕拍著她的小手。「等你嫁到我們家來,我也就是你的媽媽了,我會連親家母的份一起疼你的。」她連聲保證。
薊芷薔眼眶一熱,悸動的心情難以平復。
她並不是很確定自己會跟靳仲騏成為夫妻,但她不願傷害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包括她爸爸和眼前慈善的婦人;如果他們真有需要她的地方,她願意盡最大的努力達成他們的心願,包括她的婚姻……畢竟她早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的肩上背負著太多責任,不僅是父親的希冀,還有薊氏企業成群的員工,她無法放任自己殘忍地看著員工們流離失所,尤其在如此不景氣的現在。
「媽,看樣子!你是很喜歡芷薔嘍?」這句話多少帶點探問的意味,他不想成為婆媳之間的夾心餅乾,而且老媽只有一個,老婆卻可以再娶,不過他很高興薊芷薔能得到母親的認同。
「那可不,她就是特別投我的緣。」餘敏秀笑得嘴巴都合不攏,連忙又問到五鬥櫃前,抽出抽屜裏的農民歷,兀自翻將了起來。「我可得找個好日子……嗯,國歷三月十四那天是個不錯的日子,諸事大吉,我們就選這天怎麼樣?」
三月十四?!
這實在太快了!她和靳仲騏見面那天是二月十四……正巧是西洋情人節,那麼三月十四就是白色情人節了,時間上是不是太過巧合了點?
她並不迷信,但她可不可以將這個巧合,當成是自己有可能跟靳仲騏成為一對真正愛侶的預言?
就算這個預言能夠成真,但至今只剩不到三個星期的時間,她真的還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能跟這個男人攜手步入承諾一生一世的禮堂。
雖然她早就明白自己沒有反對的理由,但請允許給她一丁點幻想的空間,畢竟她是個女人,總有作夢的權利……
她茫然地失了神,不由自主地將眼光定在靳仲騏臉上。
他又是怎麼想的?會如她的想像般浪漫嗎?
她不至於單純到誤認為他對自己一見傾心,因為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如此吸引人的女孩,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有。
那麼,他到底是如何看待未來?
靳仲騏發現她既迷惘又無助的眼神,極自然地回視一笑,然後重新將注意力擺回母親身上;看到餘敏秀臉上的笑意,他感到無限滿足。
自從父親叛離家庭之後,母親為這個家和他付出太多太多,他無以為報,只能盡人子最大的努力討母親歡心。
既然母親喜歡薊芷薔,那就她吧!他已經無心也無力去談一場耗費心力的感情,那不過是讓人幻夢虛築的海市蜃樓,根本不值得被相信。
在滿足母親的想望這點,他有求於薊芷薔;而他心裏也十分清楚,薊芷薔之所以願意跟他交往,無非是希望自己能挽救薊氏日漸頹微的敗績。因此他們各取所需,沒有人應該覺得自己被犧牲,也彼此互不相欠。
或許一椿無情無愛的婚姻,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太殘忍了點,但她年紀也不小了,應該不再是滿腦子無用幻夢的少女,這也是她今天會出現在靳家的主要原因。
說實話,她稱得上是個好對象。樸實無華,沒有一般企業千金的驕縱貴氣,而她家裏的事業對他的騏驥建設也有所幫助,畢竟建築原本就和鋼鐵密不可分,算起來他一點都不吃虧,反而佔了不小的便宜。
終究他可以得到一個堪稱柔順且附加價值頗豐的妻子,怎麼算他都是贏家!
「既然媽都這麼說了,那就三月十四吧!!」思緒既定,沒有給薊芷薔任何發表意見的機會,他兀自為兩人的未來係上命運的紅線,再也無法厘清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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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芷薔一直是安靜的。
熱鬧的婚禮、冗長而嘈雜的婚宴,從頭到尾,她就像尊靈魂被剝離軀殼的人偶娃娃般任人擺布;她安靜地看過每一張喜氣洋洋的臉,卻沒有一張能深刻地印入腦海,除了薊志昌和餘敏秀。
她看見久病的老父展露意氣風發的笑靨,一點都沒被他視為懦弱的輪椅影響好心情;餘敏秀也是一樣,她熱絡地周旋在每個來賓之間,笑瞇的眼掩不去風華逝去的魚尾紋,這個慈藹的老婦人,從這一天開始,成了她的婆婆。
只要有他們兩個真心為這場婚禮感到高興,這個婚便結得值得了。
忙了一整天之後,疲累的薊芷薔,完全記不起來有哪些合作過的商家客戶到過婚宴現場,但這一點都不重要,因為禮簿上會寫得一清二楚;那是一本良心的帳簿,將來每一筆都將添上「心意」再全數奉還。
當梳洗過後,昏重的後腦沾上喜床上的枕頭,她才發現自己有多疲累,一整天下來幾乎搾乾了她的生命力;她疲憊的腦子沒辦法再挪出更多的運轉空間,她只想睡覺,很想、很想睡覺,然後她將會睡得很久、很久……
就在她即將進入深沉的睡眠狀態之際,身邊的床墊陡地往下沉了些,她迷糊地睜開眼,想不清此時會有誰來分享她的床。
「誰?」嗓音沙啞不清,是沒有完全清醒的跡象。
「是我,你的丈夫。」聲音跟動作一起上了床,拉開的絲被顯示他正躺進床位。
渾厚低沉的嗓音在第一時間喚醒她的睡意,她瞬間瞠大雙眼,下意識摟緊身上的被子,周身所有司掌敏感的神經全警戒了起來。
「你想睡了嗎?」在不算亮的暈黃小燈下,他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響在她的耳畔,與她相並的另一個枕頭上。
「……嗯。」她沒敢回頭,感覺他吐納間傳來的淡淡酒氣,顯然他在婚宴上喝了不少酒,當然,也為她擋了不少。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芷薔。」他讓聲音保持平穩,聽起來不至於像頭饑渴的狼。
他其實不怎麼肉欲,但由於今晚是新婚之夜,加上喝了些酒,他有點控制不住體內流竄的血液;而且新婚夜不做點什麼好像說不過去,他總不能讓新進門的嬌妻覺得備受冷落,進而有了胡思亂想的藉口。
薊芷薔急促地吸了口氣,他身上的酒味讓她感到微醺,她輕而淺地強迫自己開口。
「我……對不起,我有點害怕……」逃避不是辦法,她總得試著讓他知道自己的感覺,畢竟往後他就是她最親密的枕邊人,她不想以隱瞞作為他們夫妻之間的起始。
雖然現在她無法欺騙自己對他有感情,但她至少做得到誠實。
「你?害怕?」靳仲騏彎起手肘撐高上身瞪著她的背,對她的反應感到驚訝極了。
「是,我的確害怕。」閉上眼,感謝暈黃小燈免去她的尷尬。
「……你今年幾歲了?」微皺的眉心顯不出絲毫惱怒,相反地,過分晶亮的深邃眼瞳閃動著饒富興味的眸光。
「三十。」她赧紅了臉。三十歲是個老小姐了,虛長三十的她甚至不曾有過戀愛的經驗,更遑論與男人有任何肉體上的接觸。
她的青春歲月全奉獻給薊氏,她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注意和配合異性的追求,因此就「某方面」而言,她單純得像張白紙。
「喔。」還小他一歲。「然後呢?!你沒有任何這方面的經驗?」
也難怪他會覺得訝異。畢竟在男女交往過從甚密的現代,一個三十歲的女人竟然還能保持純凈的完璧之身,這不能稱之為特別,簡直可以稱為神話!
而他,當真撿到一個上帝派下來的天女,一個純潔無垢的天女。
薊芷薔幾乎羞慚而死,她緊咬著下唇,揪著被角的指尖微微泛白,赧然且僵硬地將頭埋進枕頭裏。
她自認自己表達得夠清楚了,如果他還不懂,她寧可當只鴕鳥,最起碼不用再面對他令人難以啟齒的問題。
「很抱歉,我沒辦法等你適應我的存在,但我可以教你。」這個過程是令人期待又充滿幻想的,他開始有點躍躍欲試的衝動。
感覺他的指尖滑過她裸露在發外的耳翼,她的神經線在瞬間繃至最緊,卻沒有任何嗯心或被褻瀆的感覺,她甚至覺得一股酥麻感由耳後傳至頸背,令她舒服得喉嚨發癢!
「你……要教我?」她艱澀地吞口口水,敏感地感覺到他的指尖遊移至頸背之間。
「你試過接吻嗎?」他突兀地問了句。如果她連親吻的經驗都沒有,那真是天大的奇跡!
薊芷薔簡直無地自容,她當真連最基本的接吻都沒試過,這令她覺得無限沮喪!
「轉過來,你不能一直背對著我,這樣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僵硬的肢體訴說著她的無措和困窘,他幾乎想大笑出聲。
全然懵懂和不解的她,是個極容易塑造的對象,端看他如何啟發她的情欲,將她在床上變成自己想要的性感尤物,當然,這或多或少可以滿足他潛藏的大男人心態。
薊芷薔羞怯地翻轉過身。她不能有異議,因為他是她的丈夫,他有權利得到自己的所有,而肉體是最基本的要求。
「別緊張,盡量放松自己。」這是第一步驟,如果她不能克服,接下來將會變得困難重重。「感覺我為你做的一切,然後,你可以對我做相同的事。」
他的聲音沙啞且性感,深邃的黑瞳在昏黃的燈光下閃動著她所不懂的光芒;隨著他說話間的吐納,由他口中散發出更為濃鬱的酒氣,此刻,那含帶酒精的濃烈氣味巧妙地化為催情劑,軟化她的驚懼。
她一向不喜歡酒味,但此時她感謝每一位曾灌過他酒的親朋好友,這讓她微醺的腦袋有了放縱的理由和藉口。
溫熱柔軟的唇貼上她光潔的額,緩慢地滑過她的眉、眼,順著她小巧秀氣的鼻管往下延伸;感覺不到他急躁的意圖,當真使她逐漸放松,緩緩松開揪緊的絲被,恍惚間有種被珍視的錯覺——
當她有些失神地迷醉在他輕柔的吻花之際,他霍地伸出舌尖舔舐她圓潤的鼻頭,她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眸,小嘴微微張開。他……怎麼像小狗一般舔人?!
輕淺笑意漾上他好看的嘴角,趁她一陣錯愕,軟熱的舌尖滑過她微張的唇線,在她驚喘一聲、還來不及閉口之前,長舌堂而皇之地侵入她芳香的檀口,極緩地舔過她柔細的口腔內壁,讓她適應突如其來的親密。
唔……輕淺的嘆息在喉間漾開,她感覺自己醉了,醉倒在他唇舌間濃鬱的酒味裏。
這就是吻嗎?
好溫暖、好舒服,她無法將想像中口水傳來傳去的嗯心畫面,跟此刻頭重腳輕的虛軟感重疊在一起。
如果這就是情人間的親吻、愛情童話裏的神奇迷咒,那麼她不排除自己會沉迷其中的可能……
沒有推拒,感覺到她柔順且全然接受,靳仲騏的長舌穿過她整齊的貝齒,觸碰她和自己同樣柔軟的舌尖,他便很難再保持君子風度,瞬間變得狂肆了起來。
他的舌勾繞著她的,並逐漸施壓,逗勾她與自己嬉戲、共舞;略微急躁的大手竄進絲被底下,撫觸她稍嫌瘦削的女性胴體,意外地感覺到她並不如想像中平板。
「看不出來其實你滿豐滿的。」放開她喘息的誘人紅唇,微促卻慵懶的嗓音愉悅地在新房裏漾開。
「噢……」發覺自己似乎過於投入,並聽出他話裏的調侃,她羞赧地以手掩面,頰側的雙耳泛起美麗的嬌紅。
又是一大驚奇!
靳仲騏不記得自己有多久不曾再看見會臉紅的女性,況且還紅至耳朵?他的新婚妻子真令人感到驚喜!
懷著探險的亢奮心情,放肆的大手開始遊移在她微顫的嬌胴之間,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挑情的機會,帶著電力的唇舌在她白皙的胸頸間留下一個又一個殷紅的吮痕;從此這便是只屬於他的領地,他莫名地因這煽情的認知而感到歡愉。
薊芷薔緊咬著唇,她不懂在喉管裏騷動的麻癢是什麼,彷佛有什麼東西一直想衝出喉頭,她無助地揪緊身下的床單,那股陌生的騷動讓她心慌。
「喊出來,喊出來你會舒服些。」發覺她的壓抑,他試著提供釋放壓力的方法。
沒想到適得其反,他的聲音反而讓薊芷薔變得緊張和羞窘,她原本發軟的身軀竟變得僵硬了起來。
靳仲騏不是一個懂得放棄的男人,她的反應自然挑起他更旺盛的徵服欲。他俯身舔吻她胸前敏感的粉色紅莓,邪惡且挑逗地輕嚼綻放的莓果;藏在絲被下的大手遊移在她大腿內側,且有直逼禁區的強烈意圖,執意挑勾她放聲尖叫!
「嗚……」被逼到極限的薊芷薔逸出哽咽,她無法釋放堆積在體內即將爆發的陌生熱力,眼眶便自然地被逼出水液。
「不要哭,試著叫出來真的會好一點。」靳仲騏吮去她頰邊的水花,看著她眼裏泛出的水氣,一股說不出的氣悶陡地撞入他心頭,讓他的動作不知不覺地變得輕柔。
「真、真的?」她不懂,真的不懂,就因如此,她只能選擇相信「經驗」比自己多的他。
「嗯。」起身褪去自己的睡袍,在試著啟發她的過程裏,他自己也被逼到極限;而他,不想再等待。
薊芷薔害羞地撇開臉,不敢看他赤身露體的模樣,然後,她感覺自己的睡衣正被剝離軀體,頓時讓她心慌得無以復加。
「我……我自己來——」
「為妻子脫衣服,也是一種閨房樂趣。」他淺淺地笑開,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
紅潮一路由脖頸間竄下胸骨,薊芷薔仍無法適應他那露骨的言辭。
「一開始會有點痛,你忍耐點。」俯身壓上她柔若無骨的嬌胴,他深吸口氣,試著讓自己緩下急躁的衝動,並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你……請你——啊!」溫柔點。她來不及將話講完,便感覺巨大的疼痛在瞬間將自己撕裂,也狠狠地逼出她來不及稍歇的淚花。
好痛!他所說的根本不及千分之一—!
凝著她梨花帶淚的秀顏,他咬牙問道:「還好嗎?」
他的亢奮並未因入侵的動作而感到減壓,反而因她緊室的內壁肌肉環繞包裹而更顯興奮,他忍不住想衝鋒陷陣了!
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薊芷薔咬唇在心裏吶喊,卻仍無意識地點了頭。
「對不起,我沒辦法再等了。」看她緊蹙的眉心,白癡都猜得出來她在強忍疼痛,但他真的不能等了,否則在她適應自己的存在之前,他會先行崩潰。「你再忍忍好不好?」他柔聲安慰並開始移動臀部,緩慢卻堅定地侵佔她的美麗。
「唔……」她無法止住奔流的眼淚,直到痛楚漸漸散去,體內因而衍生出的陌生騷動讓她嚶嚀出聲。
「好點了吧?」輕啄她微顫的唇,他的眸晶亮得幾乎將她燒盡。
「……嗯。」老天!他非得問這種令人羞愧至死的問題嗎?
「那我可以開始了嗎?」對他而言,之前種種只是前奏,而且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等她適應,所以不能稱之為「開始」。
「嘎?!」她瞠大美眸,不敢置信地瞅著他。
不是早就「開始」了嗎?在自己痛得快暈過去那刻不算數嗎?而且不是「應該」要結束了嗎?他怎麼說現在才要開始?
如果說那些痛入心扉的疼痛不能稱之為「開始」,那麼,她的苦難要延續到何時才能結束?
「有問題嗎?」看她有點失神,他微慍地蹙起眉心。
在這種「非常時期」,他的妻子竟還可以神遊太虛?看來他可得再賣力一點才行,免得被恥笑為「辨事不力」!
心想意動,他倏地加深撞擊的力量,在她虛軟的柔軀上賣力地制造出更多更炫目的燃點,燃燒出讓人意亂情迷的燦爛火花。
「不……輕、一點……」她不敢相信這虛軟的聲音發自自己口中,但這恍若是不爭的事實。
「我沒辦法。」他苦笑,力道不減。
就算他有心放慢腳步,但叫囂的欲望卻無法同意他這麼做;他從沒體驗過如此誘人的女體,除了讓他想得到更多的她之外,他想不起來自己還想得到什麼?
當一波波無力阻止的快感在體內爆炸,薊芷薔終於放開矜持,被他逼得放聲尖叫,然後,在他粗喘的低吼聲中,他們在彼此的身上獲得極致的滿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25 23:36:40
第三章
漸漸將薊氏的業務移轉到靳仲麒手上,薊芷薔就像一顆不停運轉的陀螺突然有了休憩的空間,頓時變得輕松又自在。
她不用再每天忙於總是處理不完的公事,也不用簽署那些永遠簽不完的公文,加上餘敏秀有計劃的「補身行動」,她瘦削的體態逐漸豐腴了起來。
一晃半年過去了,夫妻倆因相聚時間的增長,慢慢地適應了彼此的存在,生活模式也趨於固定;原本因為靳仲騏大部分的時間仍留在「騏驥」,所以她還是每天到薊氏坐鎮,而這情況將在一席話之間改變——
「芷薔,你現在有空嗎?我想跟你談談。」處理完公事,靳仲騏由書房回到房間,他敲了敲敞開的門板,詢問正坐在梳粧抬前擦拭溼發的薊芷薔。
「嗯?好啊。」她停下擦拭的動作,把大毛巾揪在掌心。
人跟人之間相處久了,自然或多或少會產生微妙的感情變化,薊芷薔也不例外,她已逐漸適應他的存在、他的生活步調,讓他成為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
有時她也厘不清自己對他是依賴還是習慣,但她卻無法否認,他在自己心裏的地位明顯加重,這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
但他對自己的態度一向是敦厚而有禮,她經常感覺兩人之間似乎有道無形的墻阻擋其間,完全不像一般平常夫妻那般……該怎麼說?是直接吧?!
就是不像一般夫妻那樣直接,有什麼話就挑明了說,就算是負面的情緒發洩也好,但她從沒在他身上感受到這些。
也許因為他們的結合方式,不若其他夫妻般經過談戀愛的浪漫過程,因此才會令她有這種感覺,但這是一種極真實的感受,絕不是她的錯覺。
像現在,他明明可以直接切入主題,但他卻先禮貌性地詢問自己的意願;說不出為什麼,她心裏總有那麼點淡淡的落寞……
「你現在每天到薊氏上班,還得處理很多事嗎?」先前他已指派一支專業團隊進駐薊氏,理論上已接手她大部分的工作,雖然如此,他還是尊重她對薊氏的付出和存在意義。
「沒有。你的團隊幫了很大的忙,而且重要的事都交給丁大哥處理了,我其實只是到公司間晃而已。」也許因為他略顯生疏的態度,她也自然而然表現得拘謹。
「有事嗎?」
「不,我只是想,你能不能留在家裏,別去上班?!」他拉了張椅子坐下,奇妙地化解了有點緊繃的壓迫感。
她眨著眼,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說,你知道媽最近心情不太好?」他不清楚她是不是個事業心重的女人,所以在對話的措詞上顯得小心翼翼,恍若擔心誤觸地雷。
「嗯。」她明白,因為餘敏秀的喜怒哀樂全都寫在臉上,就算她有心想忽略都很難;何況她根本沒打算這麼做,她是真心喜歡那個自己稱之為「婆婆」的老婦人。「是因為巧姨的關係吧?」
巧姨是餘敏秀最好的朋友,前幾天因心肌梗塞突然去世,也難怪婆婆會傷心難過。
「是啊!」他抿唇,很高興她主動注意母親的情緒波動。「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多花點時間陪陪她。」說得白話一點,就是要她留在家裏,當個名副其實的家庭主婦。
「我知道了。」用手掠過潮溼的發,她了解他對母親的重視,如同自己關心父親的心情是一樣的。「明天我到公司跟丁大哥交代一下,然後就回來陪媽媽,好嗎?」
「就這樣?」她答應得如此乾脆,靳仲騏反而顯得別扭起來。「你不反對?」
「我為什麼要反對?」薊芷薔覺得好笑,也真的笑了出來。「你的媽媽就是我的媽媽,這之間有差別嗎?」
靳仲騏沉默了,漆黑的眼瞳定定地鎖住她甜美的笑顏。
原以為自己需要花很多時間才能說服她,畢竟她在薊氏付出好些年的青春;而且那是她父親的公司,他真的沒想到她的反應會是如此,讓他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
「謝謝你。」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道謝的話便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薊芷薔唇邊的笑紋慢慢斂去,陡地有種受傷的感覺。
為什麼他們之間非得這麼禮貌、這麼生疏?她是他的妻啊!要等到什麼時候,他們夫妻才會變得跟別人一樣平凡、正常,不再橫亙著一道無形墻?
「怎麼了?」發現她思緒飄離,慣於察言觀色的他立刻問道。
「啊?」她震了下,由迷思裏回復現實。「沒有,只是有點累……」
抓著毛巾的手揪得更緊,她私心埋怨他疏離的態度,而自己不也是犯了跟他同樣的錯誤?就因他若有似無的保持距離,她就理所當然地跟著他的腳步。再這麼下去,他們之間、永遠不會有個像樣的情人節……
情人節?!
她怎麼會想跟他過個「像樣的」情人節?她到底在亂想什麼?!
乍然冒出頭的想法令她慌了心緒、亂了手腳,她慌張地打開放置在梳粧抬上的護發油,微顫的指握不住光滑的瓶罐,忙亂之下打翻了八分滿的油性液體,瞬間流灑整個梳粧抬面。
「啊!」她又驚又惱地喊出聲音,兩只手反而僵硬得不知該如何反應。
「別慌,慢慢來。」他見狀,馬上抽出一把面紙擋在梳粧抬邊緣,將她和四處奔流的護發油做出安全隔離,然後跑進浴室擰了條抹布,細心地擦拭梳粧臺。
如此來回奔跑數趟,靳仲騏的額角免不了冒出薄汗,好不容易才將梳粧臺恢復原本光潔樣貌。「好了!」他吐了口氣,把抹布丟回浴室的洗手槽裏。
「對不起。」她的表現實在是糟透了!「都是我笨手笨腳……」
「沒關係,你又不是故意的。」他由衣櫃裏拿出乾凈的睡袍,轉身往浴室走。
「我衝一下澡,你不是累了?先睡吧!」之後聲音便沒入浴室合上的門板。
薊芷薔怔仲地在梳粧抬前坐了好一會兒,直到浴室傳來的水聲稍停,她才快速地衝到床上,用棉被將整個身軀蓋住。隔著棉被聽到他走出浴室,輕微的開關聲響讓她知道他關了燈,等感覺到身邊的床位明顯下沉,她這才放任自己沉入夢鄉。
在意識漸漸混沌、神智拉扯在清醒和昏沉之間,她還滿腦子環繞著一個目前仍感荒誕不經的傻氣念頭——
她真的好想跟他過一個像樣的情人節。
%%%不到公司上班,等於將整個權力重心全數轉移出去,每天每天,薊芷薔的工作就是陪伴餘敏秀;她很清楚要等到婆婆抑鬱的心情緩緩淡去,自己這個「階段性」
的任務才能算完成,她樂見這個時刻的到來。
由於在家的時間變長,每天婆媳倆大眼瞪小眼也實在不是辦法;她發現這樣固定的相處模式並不能改變實質的現況,於是她開始試著找些以前沒機會做,卻感覺婆婆可能會有興趣的事來消磨時光。
當然,她總是軟硬兼施地拉著餘敏秀一起行動,讓老婦人周旋在數不清的社交活動和新認識的朋友裏,果真讓餘敏秀逐漸忘卻好友去世的傷痛。
「媽,我這裏總是弄不好,你幫我看一下,好不好?」婆媳倆窩在客廳的沙發裏,面前的矮幾上堆滿了各式各色的毛線和參考書籍,她們參加了一個針織班,共同學習針織的樂趣。
「吶,讓我看一下唉!」推了推「做功課」時才戴上的老花眼鏡,餘敏秀放下織了一半的毛背心,順手接過薊芷薔的半成品圍巾。
看著婆婆認真的神情,薊芷薔誠心認為自己當初的決定沒有錯。
她原本就不是一個擁有強烈事業心的女人,相反的,她極欽羨一些婚後能在家相夫教子的同學;因為在她的認知裏,家庭才是生活的重心,沒了家,再多的努力都沒有目標。因此她想竭盡心力維護自己和靳仲騏建上止起的新家庭。
每一分付出都是一種新的體驗,感覺自己是真正被需要,她樂在其中。
幸運的,她擁有一位開明的婆婆,除了多一個如母親般疼愛自己的婆婆之外,並沒有所謂的婆媳問題;如果她可以忽視自己和丈夫之間的淡然生疏,此刻的她是真的幸福。
「一二三……喔,你看、你看,這裏多了一針嘛!難怪怎麼織都不平整。」餘敏秀隔著滑下鼻梁的眼鏡睞了她一眼,眸底是不認真的譴責和笑意。
「有嗎?」她湊過去看婆婆為自己的半成品圍巾拉掉一針,織品線條果然馬上變得無瑕。「難怪老師說你的領悟力比我強,噢!我實在太遜了!」她垂下肩,佯裝沮喪。
「你這孩子,吃我的老豆腐啊!」餘敏秀被她給逗笑了,拉著她的手輕拍手背。「我知道你是故意讓我開心,可是你總不能把所有時間都浪費在我這老太婆身上吧?偶爾也該回去陪陪親家公。」
「有啊!你忘記我前天才回去過嗎?」說到父親,她的神情愉悅了起來。「爸爸的身體好多了,醫生終於特準他回家休養,他高興得不得了呢!」
薊志昌的身體的確奇跡似的好轉,臉上的臘黃似乎不再那麼明顯,笑容也比住院時來得多,薊芷薔為此頗感欣慰,對靳仲騏也更為感激。
要不是他願意跟她結婚,而且願意接掌薊氏,她懷疑父親是否能在這不算長的時間裏出院;因此在自己還沒理清對他的感情之前,暫時就由感激來代替吧!
「那太好了,改天我跟你一起去拜訪他吧!」經過好友事件,餘敏秀深感人生無常,一切以健康為重。「對了,你跟仲騏結婚也快一年了吧?」
轉眼間,情人節又將來到,這表示白色情人節也即將到來,同時也意味著他們結婚周年紀念日快到了。
「嗯,是啊。」想起那個代表浪漫的節日,不知她的願望能否成真?
「你跟仲騏……有避孕嗎?」人類的欲望是永無止盡,好不容易盼到兒子成家立業,餘敏秀目前又有了新的盼念,她希望能有個孫子讓她含飴弄孫。
「媽!」薊芷薔沒想到婆婆會問得如此直接,一張粉臉羞得火紅。「你怎麼問這個啦?!」
「這麼大個人了,還有什麼不能問的嗎?」餘敏秀也浮起躁意,還好姜是老的辣,她努力維持面不改色。「我可告訴你,媽想抱孫子了,我想親家公也跟我想的一樣。」好歹拉個人下水,說服力較強。
「這個……你去跟仲騏講啦!」噢!羞死人了!這又不是她一個人可以解決的事。
雖然他們「次數」有限,可每次都有認真在「做」啊,但偏偏肚子就是大不起來,她總不能塞個枕頭到肚子裏去吧?這太強人所難了!
「你這孩子!」餘敏秀又拍了下她的手背。「跟你講和跟仲騏講有什麼不一樣?」
「什麼不一樣?」靳仲騏正好推門而入,行動間只捕捉到母親的尾音。
「你下班啦?」餘敏秀愣了下,回神後馬上興高採烈地迎向靳仲騏。「我剛剛還在跟芷薔說……」
「媽!」薊芷薔整張臉都快燒起來了,她出聲阻止婆婆的發言,緊張地站起身往廚房溜。「我去做飯了!」
靳仲騏的視線跟著她移動,直到她消失在廚房的轉角處,他才莫名其妙地看著母親。「芷薔怎麼了?」
「她啊……」餘敏秀笑著搖搖頭。
哎———年輕人的事還是留給年輕人自己去商量吧!免得被媳婦說她人老心不老、為老不尊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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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臺中那塊地的麻煩了嗎?」靳仲騏一邊翻看新成屋的銷售企劃,一邊隨口詢問杵在一旁顯得心不在焉的詹克勤。「何時可以簽約?」
「嗯?你說了什麼?」詹克勤確實心不在「這裏」,也因此沒有聽清楚他的問話。
「你最近怎麼搞的,老是人在心不在?」這家夥是吃錯什麼藥?這兩天錯誤百出。「有什麼值得你煩心的嗎?」
「哎————」詹克勤苦著一張臉,長長地嘆了口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女人真是世界上最麻煩的東西?」他不僅語氣沉重,連說話的方式都咬牙切齒,彷佛恨之入骨。
「哦?」靳仲騏的好奇心徹底被挑起,他合上企劃書,有趣地看著詹克勤滿臉恨意,語帶調侃地說:「這實在不像你這個女同事們公認的優質男士所說的話。」
雖然詹克勤已名草有主,但他對女人一貫的有禮態度仍在女同事間造成不小的傾慕浪潮。靳仲騏有時也不禁懷疑,現在的女人腦子裏到底都裝了什麼思想,連有家室的男人都不放過?
或許從女性解放主義開始,女人就變得不太正常了,頂著新潮思想的名義,做的卻都是壞人家庭的骯臟事,實在無聊透頂。
「哈!優質男士!」詹克勤嗤笑一聲。
「幹麼?你老婆給你氣受啦?」這個人也真奇怪,追了好些年的女人終於「入袋為安」,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滿?
「給我氣受就算了,偏偏我根本搞不懂她要的是什麼!」心浮氣躁地撣撣西裝上自行吸附的雜質,詹克勤的臉更苦了。
「喔,那可能有點麻煩。」靳仲騏不是很誠心地應和著。「到底是什麼事讓你神經失常?」這才是重點。
雖然詹克勤的個性不似他這般淡然,但他也從不曾見識到這個好夥伴像今日這般毛躁過,他相信事出必有因,而且一定是個讓克勤大傷腦筋的原因。
「好吧,至少你可以幫我拿個主意。」詹克勤妥協了,再不找個人「訴苦」,他早晚會被逼瘋。「情人節快到了。」剩下不到一個禮拜,走在街上都可以明顯地感受到那股浪漫甜膩的氣氛,可是他的語氣卻無限委屈。
「然後?」情人節並不是值得他注意的節慶之一,所以他很難將詹克勤的麻煩跟「情人節」三個字畫上等號。
「然後麻煩你告訴我,送什麼東西給我老婆會讓她高興?」好歹仲騏也晉升為「有妻階級」,可能會有些令人驚喜的建議。
「啊?」說實話,這的確難倒他了,因為他好久沒認真的度過情人節了。「呃,鮮花?」他在遙遠的記憶庫裏尋找壓箱底的資料,可惜這個主意顯得有點太過老套。
「我認識她的第一年就送過了。」
「她愛吃巧克力嗎?」情人節不就這些應景又會令人發胖的東西?
「被寵物狗吃了,而且第二年就送過了。」
「那麼……燭光晚餐?」雖然這個建議有點發霉,但還算好用吧?
「吃過了。」為什麼不能重復呢?要是可以重來一次就太好了!真受不了老婆那雙子座的善變個性!
「戒指?珠寶?」好看的眉皺了起來。
「求婚時就送了!」那種東西還能等到現在嗎?若他真「膽敢」等到現在還沒送,以老婆大人急驚風的性情,他早就橫死街頭、屍體被丟到太平洋了。
「不然……雙人度假?」這個提議夠好了吧?他可是「資助者」,得心甘情願地放秘書去度假,然後把自己累個半死!
「你忘了年假剛過?」意思是,放年假時已經去過了,而且荷包大出血,沒有去第二次的「資金」。
「那我就幫不上忙了。」他不是不幫,而是愛莫能助。
想想自己還真是個不賴的老板,竭盡心力地為員工出點子,呃……雖然橋段是過時了點,該做的人家也都做過了,可是這已是他的極限,再多,他也想不起來了。
「原來你的創意比我還遜!」詹克勤終於遇到一個「遜 」,雖然自己的麻煩迫在眉睫,他仍忍不住出言取笑。
「那你說,你還送過什麼?」靳仲騏就不信他會比自己高明到哪兒去。
「多的咧!」說到送禮創意,詹克勤就得意起來,拉拉雜雜地掰起手指頭。「愛的小卡啦、香水啦、名牌服飾啦……林林總總一大堆,就差還沒送過性感——啊!有了!」他微頓,驀然興奮地大叫出聲。
「幹麼?」詹克勤每數一樣,靳仲騏的臉色就難看一分,沒想到自己所建議的禮物根本連創意的邊都構不上,難怪克勤說他是「遜 」。
「感謝老天!我終於想到要送什麼禮物給老婆了!」詹克勤感動得兩眼一泡淚。
「什麼?」有必要這麼高興嗎?他有沒有搞清楚是誰付的錢?笨蛋一個!
「性感內衣啊!噢!我實在太聰明了!」詹克勤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感動裏,忘了現在正值上班時間,更無暇注意到靳仲騏滿臉不置可否。「我要買黑……不,紅色的,紅色顯得火辣又性感,絕對物超所值!」
「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嗎?不過是情人節罷了。」婚都結了,還算什麼情人?
他們難道都不知道自己中了禮品廠商的計謀嗎?這不過是最粗糙的促銷手段而已。
「就因為是情人節,送禮的意義才大不同啊!」一頭熱的家夥自有一套說辭。
「夫妻生活原本就平淡無趣,要不是藉由這些浪漫的節日,制造一些浪漫的情境,那夫妻之間很快就厭了、倦了,然後,就分了。」分了?有這麼嚴重嗎?
靳仲騏不禁皺起眉心,驀然想起從不曾對他有過要求的薊芷薔。
她溫順、有教養,或許他們之間的夫妻生活的確平淡無趣,但他提供了一個溫暖無虞的家,還保住她父親辛苦建立的事業,這些對她來說應該夠了吧?
甩甩頭,他相信薊芷薔絕不是如克勤所言般的膚淺女人,她不會做這麼不可理喻的幻夢,至少他是這麼認為;因為他從來都感受不到她的希冀,而這樣的婚姻正是他所需要的,沒必要浪費腦力在這些既無聊又愚蠢的氣氛營造裏,就是這樣!
「仲騏,你該不會什麼都沒準備吧?」詹克勤發現他的沉默,陡地眼神變得詭譎。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會做這麼不切實際的事情。」拐著彎說他無聊!
「這樣好嗎?仲騏。」詹克勤跳脫開興奮的思潮,滿臉怪異。「你的婚姻跟我不一樣,比起我,你應該用更多的心思來維係。」
「不會有問題的,我們各取所需也各自滿足對方,不需要那些浮華不實的贅物來連係婚姻。」他根本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何不妥。
詹克勤無言了,他安靜地看著靳仲騏,希望自己的烏鴉嘴不會一語成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25 23:37:08
第四章
期待了一個多月,薊芷薔的希冀宣告落空。
情人節當天,所有的員工都去歡度佳節,而靳仲騏這日理萬機的老板竟選擇留在公司加班,直到淩晨時分才回到家。
薊芷薔沒有生氣也沒抱怨,她只是安靜地將自己失望的心收好、藏好,不讓任何人發現她的秘密。
沒有意外,他仍舊不小心地遺忘他們的結婚紀念日,另一個屬於情人的白色情人節,回到家依舊是清晨時分。她還是沒有提醒也沒埋怨,再一次收起易感受傷的心,認份地扮演好家庭主婦,一個默默付出的女人。
除了跟婆婆的互動之外,每隔幾天,她就會回家陪伴孤獨的父親;這樣的日子沒有激情也沒有弧度波動,雖然猶如死水般岑寂,卻讓她感到安心。
「我很好,你不用三天兩頭就回來看我,萬一讓你婆婆不高興就不好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見女兒又回娘家來,薊志昌的叨念就沒停過。
「喉————我要跟我婆婆告狀,說你在背後說她壞話!」她伸出食指在空中輕點,頑皮神情顯露無遺。
薊志昌聞言大駭,慌張地搖頭晃腦。「噯,這話我們父女倆關起門來說還可以,千萬不能回去跟你婆婆說!」都怪芷薔她媽死得早,連這點事兒都沒人教會她。
「爸,你就是電視劇看太多了啦!」她坐到父親身邊,親昵地攀著他的肩膀。
可能是現在薊氏已全然在軌道上運轉,根本不用薊志昌操心,因此除了專心休養之外,薊志昌根本無事可做,所以他才會將生活重心寄托在電視連續劇上面,一出看完接過一出,自成一套排遣寂寞的無聊方式。
「婆婆很疼我,像媽媽一樣照顧我,不是電視劇上演的那種惡婆婆。」她當然知道這種話不能在婆婆面前講,也知道父親是出自於關心,所以巧妙地化解父親的疑慮。
「真的嗎?」薊志昌的思想顯然還停留在五O年代,加上肥皂劇的錯誤引導,他疑信參半。
「真的啦!我幹麼騙你?」她抬高手掌保證。「對了,爸,你最近身體還好吧?」
當初薊志昌之所以住院是因為急性中風,直到現在他的右半邊身軀還不是康復得很完全,醫生交代他每天都得到醫院做復健;後來他覺得來來往往太麻煩了,索性在家裏自己練習,當然還有老僕人陪在旁邊,不然薊芷薔怎麼都不會答應的。
「好得很!」薊志昌拍著胸口,刻意隱瞞最近胃部常感到不適的症狀,他實在住院住怕了。「倒是你,婆婆對你好不代表仲騏對你好,他的表現還可以嗎?」
雖然他對靳仲騏這個女婿的表現百分之百滿意,但他也很清楚這兩個孩子的婚姻會決定得如此匆促,多少因為自己身體的關係;公司重要,女兒更重要,如果仲騏敢對芷薔不好或辜負她,他發誓,即使做鬼都會去騷擾那小子不得安寧!
「呃,很好啊!」下意識地抹去他對自己造成的心靈傷害,她開心地笑了。「他對我很好。」
「很好就好。」不知怎地,薊志昌就是覺得芷薔不快樂;她是開心地笑,開心地說著丈夫的好,但也許就是開心過度,他才會隱隱感到不安。
「爸,你是不是怪他沒來看你?」他自己的企業版圖逐漸擴大,加上薊氏的工作,確實讓他忙得焦頭爛額,她實在沒有理由勉強他一起來探望爸爸。
「不是,我知道他忙。」想起年輕時,自己就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冷落了嬌妻,才會導致妻子抑鬱封悶,繼而香消玉隕,他很怕女兒會重蹈妻子的覆轍。「他沒來看我沒關係,我這老人也沒什麼好看的,只要他對你好就好。」
薊芷薔垂下眼瞼,視線凝著交疊在膝上的雙手。
她知道父親在想什麼,也很想試圖改善自己和靳仲騏之間的夫妻關係,可是在她努力嘗試過之後,情況卻仍在原地踏步。
她現在能做的就只是讓他感覺家裏的溫暖,進而愛上這個家、戀上這個家,這個有她存在的家。
等吧,除了等,她再也沒有其他辦法……
「「「
匆匆太匆匆,三百多個日子就像坐噴射機一般「咻——」地一聲匆匆飛逝,轉眼間又到了屬於情人的節日。
偌大的「騏驥」依舊人去樓空,還是獨留老板一人在公司裏加班。
「哈羅!我可以進來嗎?」詹克勤敲著門板,臉上掛滿笑意,手上還拎個盒子。
「你怎麼來了?」不是要陪老婆過情人節,幹麼跑來公司跟他湊熱鬧?
詹克勤帥氣地把盒子往他桌上一扔,推了張活動椅坐在辦公桌前。「當然是來查勤吶!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沒回去陪大嫂?」
「去年不是說過了,我早超過玩扮家家酒的年齡。」靳仲騏晃了晃手中的筆,視線始終不曾落在那個不知裝了什麼東西的盒子上面。「怡靜呢?不用陪她嗎?」
「我在這裏。」詹克勤的老婆羅怡靜,巧目倩兮地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笑著走進門。「我們剛吃過飯,克勤說你還在加班,所以買了蛋糕來填飽你的胃。」
靳仲騏挑起眉。「燭光晚餐?」他記得克勤說那個吃過了。
「那當然是每年都要吃的。」羅怡靜大剌剌地坐在老公的大腿上,一點都不介意靳仲騏的眼光。「當然嘍!禮物另計。」
事實上,是詹克勤特別央求老婆,特意在靳仲騏面前表現親熱些,藉以刺激靳仲騏那顆不會轉彎的腦袋!
「今年呢?你收到什麼禮物?」靳仲騏不禁撇嘴發噱,沒忘記詹克勤「不貳禮」的理論。
她喜孜孜地亮出剛到手的「愛的禮物」。「紅色高跟鞋。」
「配上去年的性感內衣正好一套。」詹克勤在一旁輔助說明。
「真受不了你們。」靳仲駢猛翻白眼。
「這才是情趣嘛!」羅怡靜大發嬌嗔,親熱地在老公臉頰上「啾」了聲。「這樣婚姻才會長長久久、歷久彌新。」
「是哦!」靳仲騏總算了解他們夫妻出現的目的,還不就是為了幫他洗腦?「婚姻不需要靠那種膚淺的東西來維持。」至少薊芷薔就不會。
去年他不是什麼都沒送,甚至什麼特別的事都沒做,她還不是一聲不吭?或許她也不甚在意情人節所代表的意義,就同他一樣。
「這可是你的想法,人家大嫂可未必這麼認為。」羅怡靜皺起眉,終於相信靳仲騏對婚姻的漫不經心。「就算她什麼都沒說,並不表示她就不在乎,終究她是個女人,不是嗎?」她才不信世界上有女人不向往情人節的浪漫。
詹克勤在一旁猛點頭。
嗯,果然還是女人了解女人,他就說不出如此精湛的分析,老婆萬歲!
「她跟你不一樣。」最起碼她就不會撒嬌——他蹙起眉,抹去腦子突然竄起的荒謬想法。
他要她撒嬌做什麼?他習慣她的識大體,這就足夠維係他們的婚姻。
羅怡靜感到氣餒,但她很明白靳仲騏長久以來的固執,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化解。「不會不一樣,是你根本沒試著去了解她,你問過她想要的是什麼了嗎?你一定不曾這麼做過。」她實在為靳仲騏的妻子感到悲哀。「走了克勤,我們還要去看夜景呢!」
「嗯?說完啦?」怎麼不多說一點,這顆頑石還沒點通呢!
「該說的都說了,走啦!」師父領進門,修行看個人。至於要不要參透其中的奧妙,端靠靳仲騏個人的「造化」。
「喔。」向靳仲騏擺擺手,兩夫妻一陣風似地離開辦公室。
靳仲騏聳聳肩,把注意力拉回公文上,但眼角餘光不斷掃射到那只礙眼的粉嫩色蛋糕盒,讓他辦公的情緒打了對折,一整晚都無法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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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帶工作回家加班了。
這一年多來,他幾乎每天都在加班,要不是婆婆堅持,他恐怕到現在都還留在公司裏吧?
自從和他結婚以來!她已經空等了兩個情人節、兩個結婚紀念日,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的冷淡,她已經不敢想像,自己何時才能與他共度那代表浪漫的情人節……
聽到開門的細微聲響,靳仲騏抬起頭看向門邊的掛鐘。「你怎麼還沒睡?」現在該是好夢正酣的時刻,她為什麼還像幽靈一般地出現在書房?
「我睡過了。」習慣身邊沉陷的睡鋪,沒有他溫暖的體溫,她睡得發冷。「餓了嗎?我煮了什錦面……」黝黑的眸落在她臉上,她無法說得完整。
無形墻還在,一直不曾消失過。每次每次,她試著伸出感情的觸角,卻每每被他凍得僵硬,所以兩人總繞著原處打轉,半點進展都沒有。
「謝謝。」經她這一提,他才感到自己真的餓了;吃過晚餐後,他只喝了些流質的東西,但並不能讓虛寒的胃感到飽足。
「那我去端來給你吃!」即使他依舊客套,但薊芷薔的心仍免不了雀躍了起來,甜甜的笑躍上嘴角,丟下話後就轉身走出書房,就像一閃而逝的白色精靈。
靳仲騏啞聲失笑,甩甩頭,輕而易舉地甩掉腦海裏快速閃過的幻想;一定是最近神經繃得太緊、太久沒好好休息,所以才會滿腦子胡思亂想。
什麼白色精靈?他早該過了幻想的年齡。
端著托盤步入書房,她的臉隱在裊裊白煙裏。「快,涼了就不好吃了!小心點,燙哦!」讓托盤頂著書桌邊緣,她將桌上的文件往旁邊推,清出一小方空間,小心地將滾燙的湯面放置其中。
「你呢?」看她在沙發上落座,她不會就為了起來幫他煮一碗面吧?
「我不餓。你快點吃,吃完,我好收拾、收拾。」廚房最怕有隔夜碗盤,一定得快點把它清理掉才行,不然那種深褐色且邪惡的小東西便會快速孳生,好可怕!
靳仲騏說不出胸口熱呼呼的暖流是什麼,只能快速吞掉碗裏的面,即使燙到嘴唇也若無所感。
「別吃那麼快,很燙呢!」她擔心地輕喊。
靳仲騏「嗯嗯」地答允著,吞面的動作更不敢稍歇。
幽幽地嘆了口氣,她的存在讓他這麼不自在嗎?已經兩年多了,他們之間擦撞不出任何感情進展的火花,怎不教人氣餒呢?
「我吃飽了,」靳仲騏吃完面、喝光碗裏的湯,抬頭看她一副失神的模樣,不禁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他發現自己經常看到她在發呆,她有什麼心事嗎?壓下心頭竄起的好奇心,他開始譴責自己的無聊。
有心事她自己會說,不說,表示與他無關,他根本無須去探究她的心底迷思,畢竟每個人都有不想說出口的秘密,而他,願意給她一方私人空間。
這不也是夫妻間的相處之道?
「喔。」拉回飄遠的思緒,她悻悻然地走到他身邊收拾。
由於兩人靠得頗近,她身上特有的淡淡馨香刺激他的嗅覺,他敏感且詫異地發現自己的身體起了變化!
他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碰觸過她了,但身體誠實的反應提醒他一直不經意忽略的「房事」,她會因此而欲求不滿嗎?
她真的只是為了幫他煮碗面而起床,還是另有所求?
「你別弄得太晚,這樣對身體不好。」她把碗筷放到托盤裏,才欲轉身,一雙溫暖的鐵臂反射性地環上她纖細的腰肢,令她悸顫地心跳不已。「仲騏?」
「你是來誘惑我的嗎?」好香、好軟,他都快忘了這個味道,屬於她的味道。
「不、我……不是、沒有……」她慌張地語不成句,雙手扶著托盤微微打顫,幾乎承受不了托盤的重量。
她真的沒有多想,只是擔心他累了、餓了,真的沒有任何「異色」企圖……
「我們回房去。」接過她手裏的托盤放到桌上,他起身摟著她就要離開書房。
「托盤……」一顆心跳得亂七八糟,她還心懸著那個尚未處理的碗盤。
「明天多得是時間可以弄。」他也還有工作沒做完,但現在要回房做的事顯然重要多了。
「可是……」會長臟東西啊!
放在她腰上的手略略施力,他索性將她騰空抱起。「別管它,走吧!」
「啊!」薊芷薔完全愣住了,她沒想到他會這麼急……
放任自已羞澀地將臉貼靠在他溫暖的胸口,心頭感覺前所未有的感動和滿足,至於那個托盤——不如就順他的意思,明早再來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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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放下所有工作之後,靳家大部分的家事都落到她頭上,除了雇請一位計時鐘點的清潔歐巴桑桂嫂之外,她凡事親力親為。
結果最近桂嫂因為家裏出了點意外,需要請一陣子長假;原本餘敏秀的意思是另請一位清潔工,但薊芷薔卻自願頂下這個工作。
「你這孩子怎麼就停不下來?來,我也來幫忙。」餘敏秀對她爬上爬下的舉動心疼得緊,見她東抹西擦的好不辛苦,挽起袖子另拿一條抹布準備幫忙。
「不用啦!媽。」薊芷薔忙放下手邊的工作,三步並作兩步走,搶下餘敏秀手上的抹布。「你不是才上完插花課嗎?這些事情不多,我抹兩下就擦完了,你休息一下,不要跟我搶功勞嘛!」說來奇怪,只有在父親和婆婆面前,她才會不自覺露出撒嬌姿態。
「為什麼不讓仲騏再找個人來?!這樣你就不用這麼累了。」想來想去就是自己沒堅持,才會讓媳婦兒受累!餘敏秀不禁感到自責。
薊芷薔爬回活動鐵梯上,擦拭天花板上的美術燈。「媽。我不是說了嗎?!萬一桂嫂忙完家裏的事,回過頭來卻發現我們家新請了人手,她一定不好意思再回來我們這裏工作。」她拆下燈泡仔細擦拭得晶亮。
「那就讓她另外找份工嘛!」餘敏秀怕她沒站穩,緊張地幫她扶住鐵梯。
「媽,你又忘了。」薊芷薔把燈擦好,由鐵梯上爬了下來,放松地吐了口氣,隨即漾開一抹安撫的笑容。「雖然我們的待遇跟別人家差不多,可是現在工作這麼難找,總不好讓桂嫂找不到工作吧?」她記得桂嫂的家庭狀況也不頂好,不然不必出來找這麼吃力的工作。
「你就是處處替人家想。」橫豎她的口水比不上這個伶牙俐齒的媳婦,既然她堅持,就由她去吧!「我插好的花放在玄關鞋櫃上,你待會兒幫我看插得好不好?」
「好,媽插的花最漂亮了!」她嘴甜地誇捧。
「你這孩子。」餘敏秀笑嘻嘻地搖了搖頭,不覺打了個呵欠。「一個早上下來我也累了,不然我去房裏躺一下,你可別把自己累著了。」末了還不忘交代一聲。
「是!」薊芷薔連聲稱是,心裏卻想著書籍最怕塵 ,待會兒她還要到書房去撣撣灰塵呢!
將書架上的灰塵稍作清理,薊芷蓄的注意力落在靳仲騏的書桌上,上面堆滿了書本和文件,顯得與整齊的書房格格不入。
她有點忐忑地靠近書桌,纖長的指撫過桌子邊緣;平常他就是坐在這張桌子後面挑燈夜戰,不知道當他工作時,腦子裏會不會有她的影子?她為自己大膽的推測赧紅了臉,甩甩頭,甩去腦海裏的紊亂思潮,她開始動手為他整理桌面。
以前她總是習慣讓自己的桌子保持整潔,雖然上面的東西一樣很多,但至少要留下可以工作的區塊,不然工作起來,怎麼都覺得不順手。
自然而然的,她希望他也能有這種舒爽的好心情,她開始依自己的習慣為他的書本和文件分類,稍作整理之後,桌面顯得清爽許多。
拉開抽屜,他的文具用品一樣擺得亂七八糟,她不禁輕笑了起來。
某些方面而言,他的處理方式很像個孩子,就像他的抽屜,與他幹練的外表全然不符。
由上往下清理他每一個抽屜,在拉開最底下的一個抽屜時,她發現一個看起來有點年代的相本,雖然看起來不甚新穎,但明顯地保存得很好,看來很受主人重視。
人類或多或少都免不了有偷窺的欲望,她明知自己不該探究他的秘密,但還是耐不住心裏細小的聲音,催促她翻開相本一探究竟。
翻開首頁,映入眼瞳的是一個長相甜美、年齡很輕,看似不過剛成年的女孩,她笑得很甜,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她是誰?為什麼她的照片會在仲騏的抽屜裏,而且被保存得這麼好?
薊芷薔微微感到不安,但卻無法阻止自已繼續看完相本的衝動。
她的心跳得好快,著了魔似地逐一往後翻,每看完一頁照片,心情便沉重一分,指尖不由自主地隨著翻看的動作而微微發顫。
裏面的照片大多是那個陌生女孩,但不僅僅是她,有的是她和靳仲騏的合照,有的還有婆婆出現其中,而有些,則是她所不認得的人。
照片裏的靳仲騏笑得很開心,開心得令薊芷薔覺得心痛。
原來他也可以笑得如此開懷,但這些她從不曾在他的臉上看過,除了這些照片——
指尖貪戀地輕撫他照片裏的笑顏,她懷疑,何時可以看到他陽光般的燦爛笑顏為自己而展現?
當她沉浸在那種有點愁苦,又有點期待的心情裏遊移時,靳仲騏冰冷如鬼魅般的渾厚嗓音毫無預警地在書房外響起——
「誰準你動我的東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25 23:37:36
第五章
薊芷薔渾身一僵,才剛抬起頭,手上的相本已被靳仲騏一個箭步搶走,他小心翼翼地看過每一張照片,難看的臉色在發現每一張照片都完整無缺後才稍霽。
薊芷薔怔仲地看著他的反應與動作,心口吹過一陣寒風,她打了個哆嗦,陡地有種接不上時空的木然。
原以為自己才剛打掉那道無形墻的墻角,卻怎麼也料不到它被補滿的速度會這麼快,而且補得比原本那道墻的面積還大、還廣,讓她怎麼也看不到那道墻的邊際——
「她是誰?」清幽幽的聲音響起,擾斷她的冥思,她這才發現這個聲音是由自己口中發出的,她在不知不覺中問出這個屬於禁忌的問題。
靳仲騏瞇起眼,透著寒光的黑眸直視她臉上的蒼白。「你不需要知道。」
不需要知道?她踉蹌了下,扶住桌緣穩住發顫的身軀。
她以為自己只要默默付出所有心力,總有一天他會發現她的努力。
她從不奢求他對自己會產生什麼情愛之類的感受,可最起碼他可以認真的注意到她的存在、她的付出;可惜復可悲,默默付出兩年多的心力、感情,得到的竟是一句「你不需要知道」的傷人話語……
「你在笑什麼?」她唇邊的笑紋刺眼極了,靳仲騏蹙起眉,不假思索地問道。
「嗯?」她笑了嗎?她是該笑,笑自己癡、自己優,這輩子怕是再也等不到那癡傻的願望會有達成的一天。「我想,她對你一定很重要……」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感覺神智與軀體完全被剝離開來。
他的眉皺成一直線,臉上逐漸浮起不耐的神色。「你到底想問什麼?」克勤說得沒錯,女人果然是世界上最麻煩的東西!
芷薔木然地搖了搖頭,她知道他不會說的,如果有心向她坦白,不會等到她發現相本的不堪場面才來承認,他不會說的。
看著她眼底泛起的紅霧,他的心口驀然有種刺痛的錯覺。
她也會哭嗎?一向冷靜、溫馴、有教養的薊芷薔,他一直認為世界上最理性的女人,竟也會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
「沒什麼。你怎麼會突然回來?」低下頭,拾起掉在地上的雞毛撣子,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模樣。
「不突然回來,怎能發現你偷看我的東西?」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犯得著為了她看了不該看的東西就出言傷人嗎?「……我回來拿合約。」握緊手上的相本,他撇開頭,一時厘不清自己解釋的理由。
「你慢慢找,我回房去了。」吸吸鼻子,始終不再抬頭看他。
她怕啊!怕他冷若冰霜的俊顏、帶著鄙視的黑眸,那只會讓她萬箭穿心、形容難堪,最後讓她無地自容,只為了她看了他的相本,一個她不該知道的女孩。
靳仲騏挺直腰桿,盯著她緩步經過身邊,不期然地,他伸手捉住她纖細的手肘。「等等!」
她一頓,肢體變得僵硬。「有事嗎?」聲音略帶鼻音。
「以後不準再到書房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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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讓餘敏秀食補得日漸豐腴的身子,就像洩了氣的氣球般迅速削瘦,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頭一個發現的自然是每日熬燉補湯的餘敏秀。諷刺的是,她的枕邊人對於她的改變視若無睹。
「發生了什麼事?芷薔。」餘敏秀直覺自己的藥方子出了問題,急得一個頭兩個大。「你怎麼會瘦得那麼快?」該不會她誤拿到減肥的方子吧?
「沒什麼,媽,我只是胃口不好。」她不敢問婆婆關於那個女孩的事,雖然她很想問,想得快瘋了。
一直厘不清的感情,在經過書房裏的相本事件後豁然開朗,清明得讓她無所遁形。
她從不否認靳仲騏在她心裏的分量有日漸加重的趨勢,但她卻不知道自己交付的是一顆完整的心、所有的情,她竟在毫無所覺的情況下愛上他,愛上自己的丈夫。
原本愛上自己的丈夫,是件多麼天經地義且理所當然的事;如果她能發現得更早一點,或許她還會覺得期待,期待終有一天自己可以得到他同等的對待。
可是,如今這遲來的發現卻讓她椎心刺骨,因為她知道不該再有所期待,即便期待了也永遠不可能有成真的一天,因為他不是無心,而是他早將心給了另一個女孩。
她不知道那個女孩是誰,也不知道那個女孩為什麼不再留在他身邊;但她羨慕她,衷心羨慕,因為她得到自己、永遠也得不到的真心。
「胃口不好?」餘敏秀的眼頓時晶亮了起來,很顯然的,她想歪了。「除了胃口不好,還有什麼症狀?會不會覺得嗯心,還是想吐?」
「很抱歉,媽。」她搖搖頭,知道自己又讓婆婆失望了。「我的月事剛過。」
她何嘗不想要擁有他的骨肉,但這副身子如此瘦弱,加上長期以來無形的壓力,想必要受孕也是件難事,更或者,她也許不可能懷孕。
已經結婚兩年多,要該有孩子早該有了,不會拖到現在仍一點跡象都沒有;現在文明病太多,不孕的婦女也何其多,難保她不會是其中一個,畢竟她從沒檢查過。
現在的她,相信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被發生的,即使如這段不可能幸福的婚姻,如此平淡、如此表象,都能切切實實的發生在自己身上;所以,世界上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也有權利被發生,而她,已不再覺得訝異了。
「喔。」餘敏秀的確是失望,但她卻不怪薊芷薔。「都怪仲騏太忙了,一直抽不出空來陪你,改天我得好好地說說他,非得叫他挪出假期陪你去度蜜月不可。」
這兩個孩子連蜜月旅行都沒安排,仲騏工作壓力又大,難怪怎麼都蹦不出個孫子!
「媽,沒有人結婚兩年多才去度蜜月。」她聞言苦笑,笑婆婆異想天開。
就算真的成行了,她也不會是他真心想共度蜜月的對象,既然如此,何必浪費他寶貴的時間呢?
「誰說沒有?不是有什麼二度蜜月的嗎?不如你們就去二度蜜月!」餘敏秀自作主張地下了決定。
除了配合地苦笑之外,她還能怎麼做?他們之間連第一次蜜月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會有二度的可能?
鼻頭微微發酸,她閉上眼,跑到廚房泡茶;萬一讓婆婆看出自己不對勁,怕是要引起軒然大波,這絕對不是她所樂見的結果。
她已經讓靳仲祺娶了一個不喜歡的女人,不能再給他添加任何麻煩了。
才剛燒好開水,就聽到門鈴聲乍響,她關掉瓦斯爐,由廚房裏探頭看向客廳——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對著餘敏秀低頭說話。「對不起,請問芷薔她……」
「丁大哥?」薊芷蓄走出廚房,對丁培允的造訪感到驚訝。「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是公司有什麼事嗎?」她純屬直覺反應。
「不是。」丁培允眉頭深鎖,並沒因見到她而放松。「芷薔,我……」
「丁大哥,你要不要進來坐一下?」他的臉色很難看,彷佛有什麼事發生了似的,薊芷薔的心不知不覺的跟著動蕩不安起來,但這對眼前的情況一點好處都沒有,她只得令自己鎮定下來。「我正準備泡茶,你坐一下我們再談,好不好?」
「是啊,丁先生,你就進來坐一下吧!」餘敏秀的眼光流轉在薊芷薔和丁培允之間,說不上來怎麼回事,一些似曾相識的浮光掠影不斷閃過她眼前,讓她的心情也隨之隱隱浮躁了起來。
「這……」丁培允顯然面有難色,他在門口僵持半晌,最後才妥協地踩進玄關。「我只坐一會兒。」他事先聲明。
「好。」薊芷薔和餘敏秀立刻讓出一條走道讓他進門。
薊芷蓄很快泡好香鬱的清茶,拿出三個杯子逐一倒滿,才坐下來跟丁培允交談。
「丁大哥,你今天來有事嗎?」既然不是為公事,她就不懂丁培允的來意了。
「是有些急事。」丁培允拿起杯子的手一頓,看了餘敏秀一眼。
「對不起,是我不方便在場嗎?」餘敏秀不是遲鈍的人,她當然明白丁培允可能忌憚她的存在。她也不是不識相的人,她只是怕多年前的往事會再重演,若真如此,那仲騏該怎麼辦?這個家又該怎麼辦?!
「媽,沒有的事。」薊芷薔忙安撫婆婆,將臉轉向丁培允。「沒關係的,丁大哥,你請明說。」丁培允可能擔心餘敏秀與她不睦,因此有所顧忌。
「那……好吧。」丁培允點了下頭,看著薊芷薔深吸口氣。「芷薔,我希望你能先有點心理準備。」
薊芷薔皺起眉,她看了看餘敏秀,再回頭看看了培允,最後她點了頭。「嗯。」
「薊先生……你爸爸他……昨天入院了。」他支吾地說出不算好的消息。
「怎麼會?」薊芷薔瞠大雙眼,驚愕地放下杯子,用力抓住丁培允的手。「他不是控制得很好?是不是他沒有好好做復建?還是他……」
「不是,芷薔。」了培允顯現哀傷的神色。「跟上次的病情無關,他……」哎,他實在說不出口!
「你快說啊丁大哥!」她急得揪緊丁培允的手。「你快告訴我,爸他到底怎麼了?!」為何要吊人胃口?為何不一次說完?
「芷薔……」丁培允見她如此激動,一句話硬是梗在喉嚨裏,怎麼都說不出口。
「你別急,芷薔。」餘敏秀將薊芷薔的手拉了回來,眉心緊皺。「你這樣丁先生沒辦法好好說話,你倒是冷靜點,讓丁先生把話說完。」
丁培允感激地看了眼餘敏秀,此時他衷心感謝餘敏秀在場。,「好,我不激動,我不激動……」薊芷薔深吸了好幾口氣,硬是逼下眼裏的酸澀。「丁大哥,麻煩你說清楚,還有,一次說完好不好?」她沒辦法在這種驚疑不定的停頓下保持冷靜。
「嗯。」事到如今,他只有照實說了,反正他今天就是為了來說個清楚明白的。「薊先生他……證實得了胄癌,癌細胞已擴散全身,恐怕再撐也沒多久了。」
轟!晴天霹靂!薊芷薔瞬間像被點化成石,呆然地像被抽走了靈魂,無法言語——
「怎麼會這樣?難道之前都沒有跡象?」餘敏秀擔心地看著薊芷薔,熱心的她不禁問著報訊的丁培允。
丁培允沉痛地搖了搖頭。「我想,可能是上次長時間住院,薊先生又是好動、好強的人,他恐怕是住院住怕了,又不想讓芷薔擔心,所以一直撐到痛暈了過去,才讓老管家發現,緊急送到醫院去。」
「痛暈了過去……」薊芷薔失神地抓住幾個重點字,喃喃地重復著。
痛暈了過去?那該是怎樣的疼痛,才會讓好強的父親失去神智?她相信,如果爸爸可以選擇,他絕對不會讓自己表現出如此軟弱的一面。
他們父女的個性竟是如此相像啊!她同樣地不願將自己的脆弱赤裸裸地攤開在丈夫和婆婆面前,甚至連自己的父親都不願坦承以對;如今爸爸隱瞞病情,不也同樣地瞞騙他的女兒,直至病情完全失控,她這個做女兒的竟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難道這就是因果循環?上蒼是何其殘忍,竟讓她以如此殘酷的事實發現自己無心所犯下的錯誤?!
「芷薔……」餘敏秀抽張面紙,心疼地擦拭她滿腮淚痕。
「媽,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只剩下爸爸這個血親,如果爸爸真的離她而去,那她將何以依估?她六神無主地反抓住餘敏秀的手,痛哭失聲。
餘敏秀難過地梗著聲,她也不曉得自己該如何安慰芷薔才好。生死有命,丁培允又說癌細胞已擴散全身,怕是回天乏術了……
「芷薔,我本來想帶你到醫院去看薊先生,但你哭成這樣,恐怕薊先生看了會更難過。」丁培允歉然地起身告辭。「老夫人,抱歉,我先走一步。」
「不,丁大哥!!」薊芷薔猛力抓住他的手,不斷地換氣、吸氣,直到控制住奔流的淚水。「我要去,我要去看爸爸……」說到「爸爸」兩個字,才止住的淚又流了下來。
「芷薔,你這樣我很為難。」了培允也很難受,卻不知如何是好。
「求求你了大哥,求求你帶我去。」薊芷薔怎麼都不肯放手,一想到父親的時間所剩無多,她怎能安心在家,像個沒事人一樣?「求求你……」
餘敏秀紅著眼眶,不忍心見薊芷薔一副即將崩潰的模樣。「讓她去吧,丁先生。芷薔會哭是人之常情,我相信她會控制得很好。」她拍了拍薊芷薔的肩。「乖,別哭了,你也不想讓親家公的病情惡化吧?不能再哭了,安心去看親家公,仲騏那邊我會跟他說,讓他也找時間去看看親家公的狀況,順便看看能不能幫點什麼忙。」
「謝謝你,媽,謝謝。」千言萬語,也只能化為聲聲感謝。
「那老夫人,我……」
「去吧!」
餘敏秀揮揮手,將兩人送出門口,心裏默默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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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仲騏接到母親的電話通知後,連忙丟下開了一半的緊急會議趕到醫院。
甫進病房,正巧看見薊芷薔靠在丁培允胸口哭泣,丁培允黝黑結實的大掌拍撫著她纖弱的背脊,並低頭附在她耳邊柔聲安慰,頓時一股說不出的陌生情緒衝上腦門,令他不覺握緊拳頭。
恍若感覺到犀利的視線投射在自己身上,薊芷薔抬起頭,淚汪汪地發現他的存在,她推開了培允,忙用食指堵著唇,示意他不要出聲,並起身拉著他走出病房。
看著她紅紅的眼眶、紅紅的鼻頭,他僵著聲問:「情況怎麼樣?」
剛才驚鴻一瞥,見薊志昌臉上戴著氧氣罩,看起來情況不很樂觀;眼見再過幾個月農歷年就到了,聽說年關對老人家而言特別難過,尤其薊志昌又帶病在身,靳仲騏心裏已有了最壞的打算。
「剛睡沒多久,我想讓他好好休息。」她低垂著頭,只願讓他看著自己的發線。
「醫生怎麼說?」雖然由母親口裏知道大概,但或許她知道得會多一點,至少她可能跟醫生談過。
薊芷薔搖搖頭,頭垂得更低了。
看她顫抖的肩、聽她急促輕淺的換氣,再笨的人都知道她在哭。靳仲騏頓時手忙腳亂,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笨拙地環著她的肩,將自己寬闊的胸口出借。*尋愛ocr*薊芷薔揪緊他的衣領,悲傷緊繃的情緒驀然找到一個出口,她忍不住哭泣了起來。
靳仲騏閉了閉眼,感覺她的淚拓溼了胸前的布料,直透他的心;如果她需要一個胸膛哭泣,合該是他這個做丈夫的責任和義務,而不是跟她毫無關係的丁培允。
直到她哭聲稍歇,肩膀不再發顫,她才羞赧地離開他溫暖的胸膛。
「對不起,我失控了。」拿出手帕擦拭他胸口的淚漬,她又恢復為理智的薊芷薔。
「沒關係。」沙啞地應了聲,他抬起她始終低垂的臉,黑眸細細滑過她滿是淚痕的雙頰。「你這樣會讓爸擔心。」
「我知道……」可是卻無法控制。
「別哭了。」他粗魯地抹去她頰邊的淚。「再哭就回去,別讓爸看見你這個樣子!」只怕一醒,見她這副模樣又要暈了過去。
「不要!我想留在這裏……」淚意衝上眼眶,她倔強地不讓水滴溢出眶線,就怕他真不讓她留在醫院裏。
「除非你能保證不再哭。」他板起臉,胸口氣悶再現。「否則就回家去!」他兇惡地語帶威脅。
「不哭,我保證不再哭了。」她慌亂地抹去臉上的淚痕,故作堅強。「謝謝你趕來,你工作忙完了嗎?」現在該是他最忙的時刻,她真的很感激他對爸爸還有一份孝心。
「會議開到一半。」聽到她生疏的道謝,不知怎地,心情就是輕松不起來。
「那你快點回公司去,這裏有我就夠了。」她知道他總是忙碌的,也知道自己給他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
「你趕我走?」他瞇起眼,極且一危險地鎖住她哭紅的臉。
「不是,怎麼會呢?」他為什麼生氣?是因為會議被打斷了嗎?「可是讓那麼多人等你,不好吧?」
他粗聲粗氣地回答。「改期了!」該死的!待會兒就打電話讓詹克勤改期!
「那你……不用回公司了嗎?」那麼他是否願意留下來陪……爸爸?
「你不希望我留下來?」為什麼?是真的擔心他的公司,還是為了病房裏醒著的那個男人?
「沒有……」相反的,她希望他能留下來,就算不是為了陪她,陪陪爸爸也好。
「那你幹麼一直趕我回公司?」該死的!他的心眼怎會變得這麼小?他到底在亂想些什麼?
「我……」
房門突然被打開,丁培允探出頭來。「芷薔,薊先生醒了。」
「爸!」薊芷薔驚喜地衝進病房,把靳仲騏和他的問題遠遠地丟在後方。
「你怎麼來了?」薊志昌拉掉氧氣罩,吃力地坐起身子,略帶責備地瞪了眼杵在病床邊的丁培允。
丁培允可說是薊志昌一手栽培出來的得力助手,他自然對丁培允的行事風格再清楚不過了,住院這件事絕對是由他傳出去的,無庸置疑。
「別怪丁大哥,是我自己要來的嘛!」她忙塞顆枕頭到薊志昌腰後,讓他坐得舒服一點。
靳仲騏走進病房,閒言淡淡蹙起眉心。「爸。」
「怎麼你也來了?」看到靳仲騏,薊志昌倒是顯得很開心。「公司一切都還好吧?」
「很好,爸可以放心。」事實上,不論是薊氏或騏驥,規模和業績都遠遠超出薊志昌的預料,不過他並不打算宣揚。
「那好。」薊志昌滿意地點點頭,病態蒼白的臉回復些血色。「我就知道你可以處理得很好。」
「爸,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薊芷薔收起心頭的憂心,努力表現得若無其事。
「我很好,別那麼緊張。」薊志昌的眼睛始終不曾離開過靳仲騏。「芷薔、培允,你們先出去,我有話想單獨跟仲騏說。」
「爸?」薊芷薔心頭掠過一陣不安。為什麼她不能在場?
「乖,出去。」薊志昌不怒而威,淡淡地下達指令。
丁培允向薊芷薔使了個眼色,她忐忑地看了眼薊志昌,又看了看靳仲騏,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丁培允走出病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25 23:38:01
第六章
「坐。」待薊芷薔和丁培允確實出了病房,薊志昌示意靳仲騏落坐。
靳仲騏深深看了他一眼,乖乖地拉了張椅子坐下。
「仲騏,我的身體是不是不行了?」他早該在兩年多前就去陪黃泉底下的老伴,結果硬是多拖了這麼些時日,夠了,他已經很滿足了。
「爸!!」靳仲騏一僵,答與不答都覺不妥,何況他並不十分了解岳父的病情。
「別想瞞我,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況。」薊志昌抬起手,蒼老的手微微打顫。「我沒什麼遺願,只有兩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
此情此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靳仲騏也一樣,他靜靜地點了下頭。
「第一,萬一我再次昏迷,千萬不要試圖急救,那只會增加我的痛苦。」關於這點,他對仲騏感到抱歉,因為他必須承受芷薔的埋怨;但急救的過程何其痛苦,且就算救活了,也挽回不了他多久的生命,不如就讓他安心地去吧!
「這……」靳仲騏當真感到為難,他可以料想自己屆時必須面對的場面。
「我知道你很為難,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這是他的信任。
「……好。」能不好嗎?萬一真到那個時刻,急救也枉然。
薊志昌滿意地微笑。「那麼第二,就算我不在了,我希望你對待芷薔能跟現在一樣好,你做得到嗎?」這已是他在這世上最後的掛念了。
好?他對她好?真的好嗎?不知怎地,他開始覺得心虛,甚至有些汗顏。
見他默不作聲,薊志昌暗嘆口氣,這兩個孩子明顯都有事瞞他,卻沒一個肯說出口,這樣他如何能走得安心?
「可以嗎?仲騏,至少——不棄不離?」或許他真是強求了,用他的薊氏同時綁住這兩個孩子的未來。但跟著靳仲騏,芷薔起碼還能衣食無缺,好歹這世上還有個人能照顧她,這已是最底限的要求。
靳仲騏卻不想將焦點放在自己和薊芷薔的婚姻上。「爸,薊氏呢?你難道都不擔心嗎?」他試著轉移話題到薊志昌最有興趣的一點。
「有你在不是嗎?我已經放手讓你全權處理,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事實上,薊氏正處於前所未有的高峰,就算他想擔心,也無從擔心起。「我現在只擔心芷薔。」
「爸,我跟芷薔不會有問題,你不用掛……」
「我只是要個答案!」不讓靳仲騏分散注意力,薊志昌用更大的聲音阻斷他未竟的話語。「可以嗎?仲騏?我要的只是個答案啊!」
「呃,你是說……不棄不離?」意思是永遠不跟她離婚嗎?他深吸口氣冷靜下來。其實這個好辦多了,橫豎他也沒想過離婚這檔子事。
「嗯,不棄不離。」薊志昌昏黃的老眼瞿亮地閃了下。
「好,不棄不離。」一老一少交接的視線傳達某種共識的訊息,那是屬於男人和男人之間的約定,誓言維護並矢志達成——
「」「
夫妻倆因薊志昌的入院,原本就聚少離多的相聚時間相對地變得更少。靳仲騏忙於擴展事業版圖,而薊芷薔則忙於照顧父親,雙方都無暇顧慮到彼此的生活起居,甚至連最基本的噓寒問暖都做不到。
不過有些事,並不會因薊芷薔的忙碌而被遺忘。
即使她再累、再忙,每天早上他準備出門之前,搭配好的西裝、長褲早已整齊地躺在床上等他;走出房間、步入客廳,早餐一定放在桌上,或是中式的清粥小菜,或是西式三明治牛奶,她都妥妥當當地細心裝袋成便於攜帶的形式,從沒一天例外。
所有的所有,靳仲騏並沒有感到特別或意外,畢竟從結婚以來一直是如此,並沒有因她忙碌或不在而有所改變,而他,享用得理所當然。
倒是生活不可能永遠平靜無波,老天爺總喜歡和日子太過順遂的人開個玩笑。
這日,一顆超級巨彈將毫無預警地從天而降,靳仲騏卻仍無所覺。
「仲騏,那個……呃,有位……小姐找你。」詹克勤神色緊張地衝進靳仲騏的辦公室,並快速地將門掩上。
「幹麼,瞧你緊張的,小姐會吃人嗎?」剛用完薊芷薔準備的早餐,他精神正好。
「靳仲騏,這一點都不好笑!」都什麼時候了,他還自以為幽默。
「我很好奇除了你老婆,還有哪個女人可以讓你如此緊張?」從認識詹克勤至今,只有羅怡靜曾讓他有這種情緒反應,不由得讓他覺得有趣。
「是找你的,該緊張的是你!」原來他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我記得早上沒有預定的客戶,你應該比我還清楚。」薊氏剛送來的業績表和下年度的執行報告正堆在他眼前,今天的他可忙得很。
「是,我是很清楚。」詹克勤翻個大白眼。「但我不確定你會不會想見她。」
沒有人知道靳仲騏對那女人存在什麼樣的感情,但詹克勤卻衷心冀望,不是他所想的那一種,那對薊芷薔未免太不公平。
「你不能決定嗎?」來訪客戶一向由詹克勤負責過濾,他不知道世上竟有克勤擋不住的人,還是個女人?!
「我是不能*為你*決定。」如果他不想事後被剝層皮的話。
「到底是誰?」好吧,再這麼耗下去,他也別想做事了。
「辛妮。」他以前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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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她?她回來做什麼?又為何來找他?
從十歲開始,他便謹遵母親教誨,小心翼翼照顧她十五年,看她由六歲的小女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女孩,除了她之外,他不曾多看其他的女人一眼,而她呢?給他這個照顧她十五年的男人什麼報償?
一張喜帖,代表她將另嫁他人的赤紅喜帖!
他見過那個男人,一個長相斯文的男人。
當初她說他們只是朋友,他也放心地讓他們一起出遊,以為她想的跟自己一樣,不會讓任何人侵入心房;沒想到他錯了,而且錯得離譜,她還是決定跟那個叫什麼……金堯壽?對,那個叫「真夭壽」的家夥結婚。
他不是沒有掙扎,因為不論怎麼說,他都放了十五年的心力在辛妮身上;但妮妮的心全都維係在金堯壽身上,他再勉強也沒啥意思,雖然千百個不願意,他還是選擇放手並祝福他們。
後來妮妮便和新婚夫婿一起移民美國,之後便再也沒她的消息,如今她為什麼要回來找他?在他們各自婚嫁之後?
靳仲騏思緒紊亂地走進接待室,入眼即是她全身素白地站在窗邊,若有所思的模樣。
「妮妮?」他以為自己絕不是先開口的一方,但對她,他總是料錯。
「仲騏哥!」辛妮聞言立即轉身,見到他的表情無限驚喜。
她總是這麼喚他,二十年來都沒變。「什麼時候回來的?怎不事先通知?」他走到窗邊她的身旁,看著窗外她剛才所看的那片天空。
天際微黯,就像他現在的心情,晦暗不明。
「我……我怕你不想見我。」她的指尖隨意畫著落地窗上的玻璃,螓首微低,露出短發下白督的脖子。
靳仲騏原本也找不到自己見她的理由,但一見之後感覺還好,奇跡似的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這讓他感到訝異和釋然。『尋愛kwleigh掃描feilian校對 「怎麼會?」現在回頭審視自己以往仇視金堯壽的態度,似乎都顯得幼稚得可笑,突然之間,一直以來壓制在心口的沉 驀然消失,讓他不覺輕松了起來。「不論時間如何改變,你永遠都會是我的妹妹。」
是啊,妹妹,以後他也一直會當她是妹妹來看待。
「仲騏哥,謝謝……謝謝你。」辛妮感激地揪住他的手臂。
「傻瓜!」像以前一般揉亂她的短發,心情卻不再似以前那般浮動,是什麼地方改變了嗎?他搖搖頭,沒有多加細想。「這幾年在美國過得還好嗎?」
辛妮又低下頭,紅唇輕咬。
「怎麼了?有什麼麻煩嗎?」他沒忘記她的習慣,有心事時總是低頭不語。
「金家……破產了。」所以她才會回到臺灣。
「喔。」商場瞬息萬變,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那你回臺灣……有什麼打算?」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主要目的,仲騏哥,你能不能幫我?」辛妮終於道出來意。
怎麼幫?為何所有人都希望他能伸出援手?薊志昌如此,她也是如此,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如此適合當救火隊的人選。
「說說看,如果做得到我會考慮。」他說出彈性空間極大的回答。
「我跟堯壽……可不可以到你公司裏學習?不用支薪的,等學成之後,我們打算回美國東山再起。」
?「?
由於薊志昌的堅持,在薊芷薔反對無效之下,請了一個看護幫忙照顧薊志昌,因此薊芷薔的時間稍微寬松些。她在回家途中買了許多菜肴配料,準備回家煮一頓好菜,慰勞被自己疏忽已久的丈夫和婆婆。
青菜才泡進鹽水裏,肉類也剛放在砧板上來不及動刀,便聽到客廳裏傳來嘈雜的人聲,她好奇地探出頭查看,便瞧見客廳不知何時變出一屋子人,讓她不由自主地愣了下;逐一看過每一張似曾相見的面孔後,她垂下眼瞼,無聲地退回廚房。
「怎麼一會兒冒出這麼多人?」餘敏秀也聞聲由房裏踱了出來,一見客廳裏突然擠了三、四個人時怔住,尤其在看到一張極熟的面孔之後。「妮妮?」
「靳媽,好久不見了!」辛妮親熱地挽住餘敏秀的手,熟悉得彷佛以往的不愉快都不曾發生過。「人家好久沒吃靳媽做的菜了,今天特地拜托仲騏哥帶我回來重新回味,又要麻煩你忙了!」
「呃……」餘敏秀尷尬地看了看兒子,見他無所謂地聳著肩,她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可……現在大多是芷薔在掌廚,我老了,都忘了該怎麼煮了。」她不自在地扯著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妮妮不早就移民到美國去了嗎?怎現在又回到臺灣來,而且還跟仲騏一道回來?這下不是更牽扯不清了嗎?那芷薔又該怎麼辦好?
「芷薔回來了嗎?」靳仲騏倒是沒料到她今天會在家。「我去跟她說一聲。」
說完,便一溜煙地溜進廚房。
「芷薔是大嫂的名字嗎?」辛妮仍是一副無邪的天真模樣,全然不曉得自己的出現已造成多大的負面影響。
「那可不。」不等餘敏秀回答,拖著老婆一道來湊熱鬧的詹克勤在一旁答腔。
「我們大嫂可賢慧了,入得廚房出得廳堂,而且對仲騏死心塌地,絕對不會變心。」
他就搞不清楚靳仲騏幹麼拉舊情人進公司?而且安排的職位還是離仲騏最近的「特助」,誰曉得那是勞什子特助?他可不會讓仲騏背著大嫂亂來,所以他才會故意拉老婆來湊一腳。
羅怡靜在一旁嘆了口氣。她這個老公沒什麼不好,就是太雞婆了點,人家夫妻之間的事犯得著他來插手嗎?如果靳仲騏真要跟辛妮舊情復燃,他阻止得了嗎?只怕讓薊芷薔更難堪罷了。
辛妮聞言臉色一黯。她知道詹克勤是拐著彎罵她,但她真的不是來破壞仲騏哥的婚姻的;為了金堯壽、為了重新建立搖搖欲墜的家庭,她絕不會輕易被這點諷刺給打倒。要不是堯壽有事耽擱,晚兩天才會來臺,她一定要他也一起來,這樣就不會讓人誤會了……
餘敏秀擔心地看著廚房口,一顆心怎麼也無法平靜。四個人四種心思,淡淡的在各自的心頭打算——
「芷薔。」踱進廚房,她纖弱的背影映進瞳底。「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那麼早?
」抽油煙機的聲音嗡嗡作響,靳仲騏走到她身後距離兩步的位置停下。
「爸堅持請看護幫忙照顧,所以我才有空回來煮飯。」是你一直都回來得太晚。薊芷薔努力維持聲音平順,她小心地將豬肉切成細絲,微顫的指幾乎拿不穩菜刀。
她忘不了那個女孩的臉。那些被收藏得極好的照片,穩穩地收放在她無法進入的書房禁地的那個女孩,現在就在客廳裏笑著,她不會錯認的。
她不是不再留在他身邊了嗎?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出現?
她是現在才突然出現,還是早就出現在他身邊,她從不知曉?
她是不是發現了他們夫妻若即若離的生疏情感,而故意出現在她面前,好拯救他「脫離苦海」?
她不曉得自己該用何種面容以對,所有令她無措的事,一件又一件地發生了。
先是爸爸的病,她無能為力又無法放下;現在他的身邊又出現了他的最愛,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倆緣分將盡、終會分離?!
「抱歉,分量可能得多一點,我帶了同事回來吃飯。」習慣使然,脫口而出的話語依舊生疏有禮。
「好。」她閉了閉眼,小心不讓菜刀滑過自己的手指。
同事?真的只是同事嗎?她不敢問也問不出口,怕得到的是令人心碎的答案。
此時此刻她情願當一只鴕鳥,一只把頭埋在沙堆裏的鴕鳥,只要不戳破表面維持的假象,她或許還可以多擁有他一些時日……
父親的病耗去她太多力量,她確定自己無法在這耗弱的時刻承受更多苦痛。
「……麻煩你了。」他張了張嘴,原想說些什麼,卻終究只說了飽含距離的四個字。「我出去陪陪他們。」
「嗯。」過了好久,她才找到發聲的方式,而他,早就走出廚房——
晶瑩的淚珠一滴滴落在切好的肉絲上面,不知道這樣烹調出來的菜色,會不會太鹹?
???
餐桌上的氣氛無限詭譎,每個人看起來都若有所思,卻讓任何人都看不清彼此心裏頭的想法。
席間,他們意外多了一位訪客,一位料想不到的訪客——丁培允。
「抱歉,薊先生有些東西要我今天一定得交給芷薔,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吃飯。」由於他到醫院的時間正好跟薊芷薔錯開,所以他不得不再次踏足靳家。
「丁先生,留下來一起用吧!」薊芷薔木然地接過了培允遞給她的牛皮紙袋,她還暗自思忖這厚厚的一疊會是什麼東西,餘敏秀便開口留人了。
「呃,不用麻煩了,我還得到醫院去看看薊先生。」他孤家寡人一個,下了班後又往返於醫院與靳家之間,肚子裏自然是空無一物,此刻還不識相地咕嚕作響。
「丁大哥。」薊芷薔距離丁培允最近,自然聽見他肚子裏傳出的哀嚎聲,她不覺露出一抹笑。「既然我婆婆都這麼說了,不如你就留下來跟我們一起用餐吧!」
何況人家是來幫自已送東西的,讓他空腹而返,太不道德。
「這……好吧。」不是他嘴饞,也不是他愛賴著不走,實在是薊芷薔的臉色太過蒼白,讓他一雙腿怎麼也走不開。
看客廳裏頭食客眾多,怎麼她還一臉快昏倒的樣子,是裏面有她不喜歡的人嗎?還是有人不長眼地找她穢氣?他倒要留下來看看,誰敢對她這個靳家的年輕女主人不敬?!
一見丁培允高大的身形進了門,眾人自然地在薊芷薔身邊多空出一個位置,而丁培允也不覺不妥地自然落座。
靳仲騏微微蹙著眉心,他沒有忽略薊芷蓄剛才對這家夥露出的笑容。
不知怎地,他就是看這個大塊頭不順眼,尤其當他站在芷薔身邊,一股控制不住的氣悶便直竄腦門,怎麼都無法舒坦!
「靳先生,打擾了。」丁培允看了眼靳仲騏,陡地咧開嘴笑。
「丁先生別客氣,當在自己家裏就行了。」客套話人人會說,在商場上戰無不克的靳仲騏尤其說得特好。
在場的眾人各自互相介紹了下,免不了又是一陣名片在餐桌上交會,隔空飛來飛去,之後才各自拿起碗筷吃將起來。
詹克勤眨了眨眼。哎喲!這個局勢怎麼越來越怪異了咧?
靳仲騏旁邊坐著辛妮,薊芷薔身邊坐著的是剛進門的大個子,而兩夫妻之間卻杵著個靳媽,怎麼看都不協調,這家子怎會坐成這副模樣?!
早知道就由他來配座。
如果由他配座的話,他會把靳媽移到靳仲騏的左邊,讓薊芷薔坐在仲騏的右邊,那靳媽就會「適時」地隔開仲騏和辛妮。而老婆大人呢,就安排在薊芷薔右側,他正好名正言順地坐在老婆旁邊,正好把大個子和辛妮擺在一起。噢!完美極了。
看著詹克勤面露難色,一會兒又露出傻笑,羅怡靜不禁撫著額頭嘆了口氣;以她對老公的了解,他一定又在天馬行空地亂想一通了!
從頭到尾,餐桌上交戰的都是社交辭令,每個人或多或少地交換一下心得,唯有薊芷薔,她是唯一安靜無聲、默默吃飯的人。
偶爾,靳仲騏瞧不出任何情緒的眼會落在她臉上;偶爾,丁培允略帶關心的神色會閃過她低垂的發;偶爾,流轉在她和靳仲騏、辛妮之間的,是餘敏秀憂心仲仲的目光,薊芷薔卻始終低垂著頭,不曾發現。
而看得透徹了然的,則是一直冷眼旁觀的羅怡靜。
不是說辛妮已另嫁良人,而那人也即將來臺,那麼老公和靳媽又有什麼好擔心的?人家的目的又不是在靳仲騏身上,只不過想向他學點商場上的應對伎倆,這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還有,那個大個子看那小媳婦的眼神不像另有所圖,因為很少人會用那麼清明的眼看著心存意圖的對象,這個假設應該也在老公天馬行空的設想之外,馬上又可以刷掉另一個麻煩點。
在她看來,真正有問題的是靳仲騏和薊芷薔兩夫妻。
雖然她不知道靳仲騏和薊芷薔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可以肯定那個兩人的問題不小;她從沒見過一對夫妻在飯桌上,從頭到尾沒說過半句話……喔!!不是沒有,而是只有那種即將離婚的夫妻才會出現這種狀況,所以問題肯定很大條!
看在老公如此緊張的分上,她或許可以找時間跟薊芷薔聊一聊,聊聊女人家的想法、女人家的心事,順便聊聊她的煩心事,搞不好可以用她的「奶油桂花手」,挽救一樁可憐的婚姻也說不定。
啊!真令人期待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25 23:38:31
第七章
靳仲騏盡責地等候客人全數離去,並確定母親已入房休息後,才回房準備休息。
「芷薔?」房裏的燈已經關了,他脫掉衣服換上睡袍,輕手輕腳地爬上床。「你睡了嗎?」
薊芷薔背對著他,感覺他的體重壓沉了身後的床鋪,她緩緩睜開眼盯著焦距模糊的五鬥櫃,抿緊唇沉默不語。
耳畔漾開淺淺的嘆息,靳仲騏溫暖的手臂陡然輕緩地環住她的腰,微一使力,將她拉入懷裏,讓她瘦削的背脊靠在他胸前,她甚至可以聽見他胸腔裏心臟躍動的聲音。
湊近她頸窩,聞嗅她發間淡淡的洗發精香味,也不管她是否早已入睡,他輕淺的在她耳邊低語。「謝謝你讓我們享受一頓豐盛的晚餐上一股心酸突地竄上心窩,她不敢相信這是一直對自己冷情以待的丈夫所會做出的舉動,雖然他的話依舊生疏有禮,可他的舉止和動作卻柔情滿溢,跟說出來的話語極不搭嘎。
他為什麼突然對自己溫柔了起來?
不是有人說,男人之所以會表現得不同以往,泰半是因為心虛。
他也是心虛嗎?為什麼心虛?是因為辛妮嗎?如果真是如此,她寧願不要他虛偽的溫柔……
那帶有掩蓋意味的溫柔假象,對她而言,不啻是另一種更尖銳殘酷的無形傷害!
「芷薔,」感覺她的肩細細抽動,他敏感地發覺她的情緒波動。「怎麼了?是不是哭了?」怎麼好端端的就哭了?什麼事困擾她了?
薊芷薔還是不說話,只是一逕兒地搖頭,眼淚抑不住地流個不停。
「你別老是哭啊!」用力將她翻過身,將她的頭按進胸口。「你最近好愛哭,到底怎麼了?不哭好不好?」是呀,感覺從岳父入院後,眼淚似乎就不曾離開過她的眸,說真的,他很不習慣。
他不安慰還好,聽他這麼一誘哄,她更是無法自抑地落淚,哭音由他的胸口問聲傳出,就像一曲哀傷的小調,輕輕淺淺地敲進他的耳膜。
哎呀!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她幹麼哭個不停?再哭下去,他們身下的軟床可就要變成水床了!
手忙腳亂地抬起她的下顎,淚痕交錯的小臉映入他深不見底的黑瞳,那股說不出的沉悶鬱氣霍地又竄上心頭;他說不出所以然地低頭吮去她的淚,鹹鹹溼溼的,有她的味道。
「別這樣……」她赧紅了臉,不敢放任自己承受更多。
不要對她這麼溫柔。因為即使理智不斷告知她這全是假象,她仍免不了會耽溺其中,畢竟她終究是個女人,一個滿心期待愛情的脆弱女人。
「為什麼不?」她的羞澀輕易挑起他的熊熊欲念,他很驚訝這一點從未因時間流逝而改變,而她往往根本什麼都沒做。「我們很久沒在一起了。」
他的聲音變得沙啞而低沉,俯身用牙齒輕咬她紅嫩的唇瓣,催促著她張開小嘴承接他熱切的吻;今夜的他,心情異常浮動,隱隱覺得好像自己將失去什麼似的,他不覺抱緊她柔軟香馥的嬌軀,彷佛這樣會讓他稍感心安……
「仲騏……」他知道他現在抱的是她嗎?!她是薊芷薔,不是他心愛的女人,為什麼他還可以如此激切地吻她?
「噓。」堵住她輕喃的唇,阻去她任何可能的拒絕,他溫柔地覆上她的嬌胴,需索著他所想擁有的一切。
薊芷薔無助地閉上眼,無語地承受他的激情。
就讓她再放縱一次,如果這一切即將成為過往,她願意將這份美好永留心底。
冬夜正深、寒風正涼,屋外冷風颯颯,屋內,春情正濃——
%%%
就在羅怡靜自認為做好縝密的計劃,準備不著痕跡地融入薊芷薔的生活,化身為她的閨中好友並跟她分享女人心事之際,事情便發生了——
當薊芷薔好不容易弄清楚父親交給她的一大堆文件,是薊氏企業和父親所有資產的所有權狀時,所有的現實情況便開始脫離控制。
那些繁瑣的權狀已全數過戶到她名下,沒有一件例外,她突然心生不安,眼皮霎時猛跳個不停;她驚惶失措,偏偏婆婆又不在家,她忙叫了輛計程車直衝醫院,不料竟在醫院外面看到剛停好車,正準備跑進醫院的靳仲騏。
「仲騏?」薊芷薔加快腳步追上他,心裏的不安不斷擴大。「你不是去上班了嗎?怎麼會到醫院來了?」兩個人都沒停下腳步,邊跑邊說。
「我接到丁先生的通知,實際情況我也不是很了解。」靳仲騏神情復雜,瞳底滲入一絲擔憂。「芷薔,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冷靜!」丁培允的告知電話十分短促,除了說明薊志昌看起來很痛苦、情況很不樂觀之外,其餘的便什麼都沒交代了。為了待會兒可能的突發狀況,他得先讓她穩住情緒。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的臉轉成蒼白,被他拉進電梯裏。
「我沒有什麼意思!」他也很急,因為狀況不明,任何說明只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不過,他已作了最壞的打算。「我只是希望你能冷靜一點。」
電梯停了下來,兩人又開始往病房衝,正巧在廊上遇到同時衝往病房的醫生。
薊芷薔的心跳好快,她分不清是緊張還是跑步造成的心臟負擔。「醫生,我爸爸的情況……」
「我必須先診察他的情況,等會兒再說好不好?」醫生走進病房察看薊志昌的反應,丁培允則緊張地站在床邊。
「丁大哥,你怎麼沒早點叫醫生?」甚至沒有通知我。薊芷薔緊張且小聲地拉了拉丁培允的袖子,語帶責備。
「沒辦法啊!」丁培允是有苦說不出。「薊先生在昏厥之前什麼都不肯讓我做,除了打電話給靳先生之外。」他抬頭看了眼靳仲騏,匆匆向他點頭示意。
「麻煩讓開一點。」醫生焦躁地推開他們,交代一旁的護士小姐。「準備電擊用具,我們先行急救上病人的瞳孔有放大現象,再不急救恐怕就來不及了—.「等等!」當所有醫護人員亂成一團,所有人都準備各自行動之際,靳仲騏驀然出聲阻止。「我們決定……不急救。」他深吸口氣,艱難且沉痛地作下決定。
「什麼?!」整個病房頓時安靜了下來,只有薊芷薔驚恐的聲音回蕩其中。「你瘋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們當然要急救!」
「芷薔……」丁培允在一旁彷佛想說些什麼,卻讓靳仲騏的聲音打斷。
「不,我們不急救。」深深地看了眼薊志昌蒼白的臉,靳仲騏的表情極其嚴肅。
「對不起,麻煩你們快點作最後決定,好不好?」醫生緊急發表意見。急救的黃金階段只有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再拖下去,就算大羅神仙也無力回天。
「仲騏!」薊芷薔急得快瘋了,她激動地抓住他的領口,情緒緊繃到臨界點。
「救他!救救他!他是我爸爸啊!」控制不住地,她紅了眼,臉色卻異常蒼白,鬥大的冷汗滑下雙鬢。
靳仲騏凝重地盯著她泛著血絲的大眼,他咬緊下顎,聲音哽咽。「就因為他是你爸爸,所以……不急救。」
就因為薊志昌是她的父親、他的岳父,所以他不得不尊重他的遺願。
或許芷薔會因此怨他、氣他,但總有一天她會懂的;因為不論怎麼說,她都該比他更了解薊志昌的脾氣,只因她是薊志昌的女兒,最重要也最放不下心的女兒。
但薊芷薔卻完全誤會靳仲騏所表達的意思。他的話猶如晴日雷聲起,結結實實地炸毀了她的心、她的情,幾乎將她所有的血液在短短一瞬間內全數掏空。
她虛軟地退了好幾步,直到丁培允穩住她的肩,支撐著她,她才不至於當場昏厥。
「我、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恨我……」她的唇蠕動著,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靳仲騏沉著臉,他聽不見她說了什麼,但為了遵從岳父的意願,他也十分不好受。
他覺得自己很殘忍。
「請節哀。」醫護人員完全尊重家屬意願,在最後確認薊志昌已沒有心跳反應之後,將白被褥蓋上薊志昌的臉,全數撤離。
「爸?!」薊芷薔猛然一震,虛軟的身子撲倒跪爬到病床邊。「爸!爸——」她聲嘶力竭地喊,卻喊不回薊志昌遠去的靈魂。
「芷……」丁培允實在於心不忍,原想伸去攙扶她的手卻被靳仲騏擋了下來。
「靳先生……」
「讓她哭吧。」痛失親人,任何人都會落淚,何況是相依為命的父女?
丁培允無語了。
他很清楚靳仲騏會這麼做的理由,因為薊志昌也曾跟他提過相同的要求;但他不是薊志昌的親屬,不能為他作任何決定,因此這個責任才會落到靳仲騏身上。
他相信靳仲騏的決定是痛苦的、無奈的,希望芷薔能體會靳仲騏的苦心才好……
「都是我!都是我害你的!爸!」薊芷薔聲聲哭喊,卻喊不出心裏的苦。
是我的錯,我不該佔著靳仲騏妻子的位置,不該讓他無法和心愛的女人相守,可是……為什麼要你來承擔我的錯?為什麼?為什麼?!
哀哀嚎哭、低低泣訴,訴不盡的心酸哀痛在病房裏回蕩,縈繞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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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來之後,薊芷薔就像失了神的遊魂,鎮日在房裏盤旋。她不曾再哭過,也安靜得幾乎不曾說過話,直到靳仲騏同意讓她處理薊志昌的後事。
由於年關將至,依中國人的習俗,去世之人必須在年前入斂,因此薊志昌的後事進行得相當迅速,也快速地消耗掉薊芷薔全副精神。
其實薊芷薔一直沉浸在自責的情緒裏,她將薊志昌的死全歸疚在自己身上。藉著父親新喪的理由,她搬出靳仲騏的房間,獨自一人住到客房裏去,為的就是強迫自己忘記對他的愛、抹去對他的情,她無法原諒自己對他單方面的情愛,間接造成害死父親的事實。
靳仲騏一直找不到機會跟薊芷薔解釋當初決定不急救的緣由,每回不是她忙著接洽薊志昌的後事,便是他回到家時,她早已入睡,這件事便一直被延宕了下來。
詭異且值得一提的是,這段時間一直陪伴著薊芷薔,竟是詹克勤的妻子羅怡靜。
羅怡靜的個性跟餘敏秀十分相似,她就像一個熱情的聚光體,不論薊芷薔如何冷淡以對,羅怡靜就是厚著臉皮賴在她身邊、融入她的生活,不斷陪她說話、不斷付出熱切的關心,直到她態度軟化,進而接受羅怡靜的友誼。「什麼、什麼?!」好不容易與喪葬業者敲定告別式的時間,羅怡靜便迫不及待地拉著薊芷薔衝進距離最近的餐廳,她快餓死了!「你是說你們結婚後,靳仲騏都是這麼跟你說話的嗎?」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根據薊芷薔的描述,羅怡靜得知他們之所以結婚的原因和理由,她為薊芷薔感到不值,尤其在搞懂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之後,更加驚愕地張大了嘴。
她從不認為「相敬如冰」這套理論還能適用於現代的夫妻,而且竟活生生地發生在她周遭,實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這根本不能稱之為夫妻,甚至比床伴還不如;至少床伴還有熱情以待的時候,她很懷疑他們在做「那件事」時,是否曾擦撞出火花?
噢!太邪惡了,還是改天再叫克勤去問問靳仲騏。
「嗯。」薊芷薔低著頭,無意識地攪拌盤裏的菜肴,青菜蘿卜全讓她攪成一團。
「哇嗚!太酷了!」羅怡靜嘲諷地大口吐氣,佩服薊芷薔可以撐得這麼久,要是她早翻臉了。「多虧你受得了。」她沒好氣地睞了薊芷薔一眼。
「起碼……他對這個婚姻還算忠實。」像他人長得好又有錢,多得是女人想巴上他,可他從不曾傳過花邊新聞,這時她才知道爸爸的用心良苦。
「對婚姻忠實?!」羅怡靜的雙眉挑得老高,連聲音都揚高好幾度。「吶!你這女人就是好欺負是吧!你搞清楚,忠於婚姻跟忠於你是不同的意義,你到底懂不懂?!」難怪被靳仲騏給壓得死死的,半點翻身的餘地都沒有!
「這……有什麼不同?」同樣是忠實,她不懂有什麼差別。
羅怡靜大翻白眼。「當然不同!忠於婚姻是忠於他的妻子,但他的妻子不一定是你啊!換作任何女人是他的妻子,他還是一樣忠實;但忠於你就不同了,忠於你,是忠於你這個個體、這個人,除了你之外,別的女人他都看不上眼,你說,這不是差了十萬八千裏?」連這點小細節都不會計較,真是個笨女人!
薊芷薔傻呼呼地聽著羅怡靜的長篇大論,在聽完最後一個字後,愴然之情油然而生。「其實……他心裏一直都有個人,所以,無所謂了……」
「心裏有個人?」羅怡靜可高興了,終於切中主題。「你是說辛妮嗎?」
「你……」薊芷薔先是驚訝,隨之而來的便是頹喪;連怡靜都知道了,果然不是她胡亂猜測。
「拜托!她都羅敷有夫了,你嘛幫幫忙!」羅怡靜突地猛力一拍桌子,水杯差點沒從桌上跳起來,晃了兩下濺出兩滴水。「當初她不就因為那個男人才跟靳仲騏解除婚約的嘛,何況現在她老公都快到臺灣來了,她不會舊鞋重穿的啦!」
解除婚約?原來他們曾經是未婚夫妻……難怪他會這般恨她了。薊芷薔閉了閉眼,把羅怡靜後來的輔助說明全省略了。
「別再說了,我不想再談他們的事。」她招來服務生,收走滿盤狼藉。
「好,我可以不說,但你跟他是夫妻,是要長長久久走一輩子的夫妻,有什麼話別擱在心裏頭,好歹給他個解釋的機會。」羅怡靜待服務生走後說道。
長長久久走一輩子?薊芷薔扯開一抹笑,無限淒苦。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跟他繼續走下去。在父親死後,他的未婚妻又重現他身邊的時候,所有的事都變得不再確定了;她找不到支撐自己的重心,找不到心頭依據的灣口,她甚至不知怎麼面對明天的太陽……
一切,就等爸的後事辦完,再說。
◎◎◎◎
素白的布幕飛揚,像她飄忽不定的心。
告別式的會場莊嚴肅穆,滿墻挽聯、滿室黃菊,莊重的哀樂在會場裏回蕩,曲曲扣人、動人鼻酸。
凝著父親滿是笑意的遺照,薊芷薔哭不出來,心,卻是血流不止、無限傷痛。
這是她能為父親做的最後一件事,她要笑著送他上天堂,不能再讓他為自己擔心。
羅怡靜和丁培允一早就出現在會場看頭看尾,雖然殯葬公司的服務周全,但他們還是不甚放心地到處查看,深怕遺漏了一丁點細節,造成任何遺憾。
「芷薔,你老公呢?」羅怡靜看到餘敏秀穿梭會場,卻偏偏看不到那個當人家女婿的家夥出現,怎不令人心急?
「他說有個合約要簽。」薊芷薔莫名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你老公不是跟他在一起的嗎?」那兩個男人幾乎形影不離。
「對喉!」羅怡靜睜大眼,猛地拍了下額頭。「瞧我這記性!真傷腦筋……」
她嘀嘀咕咕、滿肚子牢騷地走開。
薊芷薔斂去笑意,轉身再看父親一眼。
爸,你安息吧!
許多薊志昌的昔日好友、員工陸陸續續進入會場,時辰一到,告別式開始,家屬就定位,卻遲遲看不到靳仲騏的人影。
羅怡靜在一旁急得汗流滿面,儼然以喪家自居,而薊芷薔只是安靜地跪坐在靈堂旁,面無表情。
就在司儀站上定位,緩緩以幽揚的嗓音傳頌喪家的生前事跡,驀然會場入口一陣騷動;薊芷薔抬頭看向人口,不期然地,映入眼瞳的景象幾乎將她擊倒!
只見靳仲騏全身墨黑走入靈堂,緊挨著他身邊的,是全身素白的辛妮,看起來像聯袂參加葬禮的金童玉女。
薊芷薔跪坐的身影晃了下,羅怡靜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她搖晃的身軀,臉上滿是擔憂。
薊芷薔看不清隨後進入的詹克勤和另一個陌生男子,全副心神全集中在靳仲騏和辛妮身上,怎麼也移不開蓄滿水氣的眼。
他非得挑在這個時刻跟她過不去嗎?難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分是喪者的女婿?
他這樣帶著以前的舊情人一同出現在丈人的葬禮上,到底算什麼意思?
難道就因他恨她,所以故意讓別人看笑話,讓爸爸走得不安心嗎?!
移開眼,揪緊的拳頭按緊胸口,原已蒼白的臉血色盡失。
夠了,她能承受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再多,怕是心力交瘁也無力挽回——
她木然地參與全程葬禮,麻木地向親朋好友鞠躬、答謝,讓她的腰骨酸麻得幾乎無法挺直,但她一點都不在乎;結束告別式之後,目送父親的遺骸推入火葬場,再出現已成一堆白骨。
將父親的遺骸挾進骨灰甕裏,見工作人員熟練地裝整完畢,她捧著白瓷的甕,眼淚止不住奔流。
分不清一直陪在她身側的人是誰,她只是低著頭,傷心、哭泣,除此之外,她什麼都記不得、看不見,除了手裏的瓷甕,她什麼都沒有了……
這世上,她再也沒有任何親人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25 23:39:05
第八章
辦完薊志昌的後事,緊接著就是農歷年的到來。
本來年初二是出嫁女兒回娘家的日子,但從今年開始,除了父親留下來空洞洞的房子之外,薊芷薔,已經沒有娘家了。
餘敏秀利用新春假期,參加冬泳班舉辦的「全省溫泉鄉巡回之旅」,從年初一一早就搭著遊覽車出發了,整個偌大的靳家,就剩下靳仲騏和薊芷薔兩人。
有好幾次,靳仲騏都想跟薊芷薔談論關於她父親的事,但見她怎麼都提不起精神、滿臉倦態,加上正值中國人代表喜慶的年節,他便一而再地隱忍了下來。
年初三,正值西洋情人節,是他們認識三年的紀念日,在靳仲騏近中午接了一通電話之後,薊芷薔連日來的緊繃情緒全數崩潰——
「喂,靳仲騏。」電話響起時,她剛走入客廳,準備繞到廚房作菜,正巧聽他接起電話。「妮妮?嗯,恭喜發財。」
聽到那女孩的名字,薊芷薔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下。這輩子怕是無法擺脫辛妮的陰影,書房裏的照片足以作證,他心裏一直有個她……
「嗯,現在嗎?你等一下。」靳仲騏先是皺著眉,然後將臉轉向她。「芷薔,妮妮約我們吃飯,你去嗎?」不想留她一人在家,他事先徵詢她的意見。
薊芷薔搖了搖頭。「我想留在家裏。」因為我沒辦法親眼目睹你們兩人在我面前說說笑笑,她在心裏補充了句。
但她還是有點高興,因為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還問她想不想去,這點不經意的小體貼,就足夠讓她雀躍半天了。
「她不想去……」靳仲騏將話筒貼回耳邊,又低聲與辛妮攀談了起來。「喔,到啦?嗯,可是……」
靳仲騏支支吾吾地看了眼薊芷薔,立即將她好不容易提起的心情推落谷底。她明白他是顧慮到自己,所以拒絕辛妮,但他,其實是想去的吧?
她不想再留在原地惹人嫌,匆匆門進廚房,由冰箱裏拿出面條。家裏只有兩個人,她想煮個菜料很多的什錦面填飽兩人的胃,既快又方便;再怎麼說,每天在家也沒什麼特別活動,耗不掉多少卡路裏,什錦面的熱量應該足夠了。
才由塑膠袋裏拿出兩坨面,熱水都還來不及燒開,只見靳仲騏上身穿好外套,下身擋在門外探進頭來。「芷薔,我跟妮妮約好吃飯,馬上出門了,不留在家裏吃,不用煮我的分。」
她的手震了下,拿在手上的面條掉落在流理抬上,坨形散開。
一直見她沒回頭,他擔心地問道:「你一個人在家沒問題吧?」
薊芷薔說不出話來,背著他的身影搖搖頭。
「要不要幫你帶點什麼回來?」嘆了口氣,他幾乎快想不起她的聲音是何種音律,因為她老是沉默。
這次她還是搖頭,幾不可見。
「那……我走嘍?」不知為何,他心裏有些忐忑。
點頭。
「我——會早點回來。」還是點頭。靳仲騏無奈地移動腳步,再不出去晃晃,恐怕他都會讓滿屋子岑寂給淹死!
聽著大門開了又關,薊芷薔含在眼眶裏的淚,終究還是沒骨氣地落到水槽裏,一滴、一滴,然後越滴越多……
他都不在家了,還煮什麼呢?橫豎她根本不餓,之所以想下廚,是因為他在家,怕他冷著、餓著。羅怡靜說得沒錯,她是很笨,笨得以他為圓心,讓自己像顆球一樣繞著他轉,結果他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努力、付出,全心全意掛念的,依舊是那個女人。
她像遊魂一樣飄回房間,找出早在薊志昌去世後便買來放在床墊下,卻總因捨不下他而遲遲沒機會拿出來用的離婚協議書。
東西買來,果然會有用得上的一天。唇邊泛起一抹淒迷的笑,這時,她覺得自己好聰明,聰明得令人憎恨,這種聰明她寧可不要啊!
如果可以安心當他的妻、生他的孩子、與他牽手到老,她寧願當個目不識丁、沒有大腦的蠢婦!上天是否聽得見她的祈求,願不願意與她交易?她要的只是如此單純的想望,卻怎麼拚了命的努力都求不到?!
只怕又是一次癡心妄想,徒落個肝腸寸斷的結局。
找到筆,簽上名字,她拿出爸爸留下的牛皮紙袋,連同讓渡書和私人印鑒,全收放到沉甸甸的袋子裏,然後走到曾是新房的他的房間,輕緩地放在床邊的五鬥櫃上。
她承認自己能力不足,沒辦法把薊氏經營得像他一般有聲有色,既然他是爸爸屬意的繼承人,把經營權讓給他沒什麼不好,總比毀在自己手上要好得多。
不是她無情捨得下他,而是她已看破;看破了自己即使努力一輩子,他的眼、他的心都不會看見她的存在。或許上蒼早就決定了他們的未來,不然不會連個孩子都不肯給她,她,放手得心安理得。
就讓他跟真心相愛的女人廝守吧!這是她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拿出床底下的行李箱,塞進幾件常穿的衣物,上鎖,然後將靳家的鑰匙留在大廳的矮幾上,步出大門。
走了十來步,她不禁回頭看著身後的建築物,一個她住了三年的臨時住所。
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沒有爸爸、沒有公司,沒了丈夫也沒了情愛,更甚者,她連心都沒有了。
她的一切一切,輕忽得似乎不曾存在、不曾擁有,在這一千多個日子裏。
世事實在夠諷刺的了,她和他之間的牽係,緣起於三年前的情人節;而在經過整整三年的時間,也緣滅在浪漫的情人節,而她,遍體鱗傷。
她咬了咬牙,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留下的,除了沉甸甸的情和那只價值不菲的牛皮紙袋,就只有留在流理抬上,那被充分遺忘、散亂糾結的兩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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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辛妮為金堯壽所舉辦的接風餐會後,靳仲騏在傍晚時分回到家。冬天的夜來得早,他看不到平日應該已亮在庭前的昏黃小燈,整間屋子顯得陰沉嚇人。
「芷薔?」打開門鎖,他扭開客廳的大燈。
她睡了嗎?還是在房裏休息?看到矮幾上屬於她的鑰匙,他略微上揚的心稍稍落下,開始在各個角落尋找她的身影。
廚房,沒有;陽臺,沒有;因為母親不在,不可能在母親房裏;旋身走進客房,她暫時搬進去睡的房間,還是沒有;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在他的房裏。
推開房門,意外地沒有迎接他的燈光,更沒有看見她在裏頭,那麼她到底跑到哪兒去了?她的鑰匙在家啊!
浴室的門是開著的,自然是不會在裏頭了,他狐疑地坐上床沿,然後,他看到五鬥櫃上的牛皮紙袋——
什麼東西?他不記得自己曾放個牛皮紙袋在那裏。
起身拿起袋子,倒出裏面的東西,最先滾出來的是顆印章,上面刻著薊芷薔三個字;接著映入眼瞳的,是一張張散落的文件,躺在最上面的那張紙,上面印著鬥大且刺眼的字體——離婚協議書。
他皺起眉,看到上面簽署著她的名字,字跡有點抖,連章都蓋好了。
她想離婚?為什麼?
心頭陡地冒起一絲慌亂,接著他想起自己答應薊志昌的另一個要求——不棄不離。
違背承諾一向不是他的行事作風,她怎能單方面行事,破壞了他的堅持?
難道是為了岳父彌留時,決定不急救的那件事?他可以解釋的,可是她一直沒給他機會,因此錯不在他。
他踱回她暫居的客房,發現她帶走的東西不多,頂多是幾件換洗衣物,他安心了。這表示她不會離開很久,也走得不遠。
該是回到岳父的房子去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她能去的任何地方……等等,會是到丁培允那兒去了嗎?!
眉心的皺摺加深,他隨即甩甩頭,甩去自己的胡亂猜臆;她不像是會亂來的女人,他該對她有點信心。
明天,明天就去向她解釋清楚,然後接她回家;不然等母親遊玩回來,他就死定了!她可是母親的心肝寶貝,地位遠遠淩駕在他之上。
只是現在該做些什麼好呢?如何才能打發掉多餘的時間呢?他開始漫無目的地穿梭在家裏的每個房間,卻越走越覺得清冷。
哎————好無聊啊!
「「?
薊芷薔的確去了丁培允的住所,但與靳仲騏的想法略有出入,她進去坐了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你太衝動了!」當丁培允知道她自作主張地決定離婚,忍不住責備了幾句。
「薊先生好強的個性,你絕對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向我提了不只一次,說他絕對不急救。
「你知道,我不是你們的家屬,根本不能作任何決定,所以這個責任才會落到靳先生頭上,你這樣做不是委屈了靳先生嗎?」他煩躁地在客廳裏來回踱步,懊惱自己當初的預感果然成真。
這下該怎麼收拾才好?
「爸從沒跟我說過。」薊芷薔一時無法接受這個訊息,她真的誤會仲騏了嗎?
「說了你會答應嗎?」沉重地嘆了口氣,丁培允的眼神帶著寵溺。「芷薔,我一直把你當妹妹,你和薊先生的感情我看得一清二楚,倘若薊先生真向你說了,你不僅不會答應,說不定還會極力阻止,你覺得薊先生會這麼笨嗎?」
她不語,低垂的頭顱說明了她可能的做法。
「芷薔,回去吧!」丁培允在她身旁坐下,苦口婆心地勸道。「姻緣不是那麼容易求得來的,你跟靳先生不是一向處得很好?不可以這麼說散就散,你要真的這麼做了,將來一定會後悔!」
後悔?她早就後悔了。
後悔認識他、後悔嫁給他,更後悔愛上他。看她滿心付出後得到什麼?雖然付出不一定有收獲,但連最起碼的注意都得不到,這樣的婚姻,有存在的必要嗎?
如果一切重新來過,她會選擇將薊氏無條件送給靳仲騏,至少,她現在還可以保有一顆心,安安穩穩地在胸膛裏跳動。
「好不好?回去,芷薔。」丁培允看不到她的眼神,只能像個傻瓜一樣盯著她的發線說道。「我想,靳先生一定很著急,快回去,聽話!」
「我知道了,丁大哥。」知道不等於做到,答案只有她能決定。
「那好。」丁培允放心地笑了。「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走到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個人的安靜生活,不要任何人介入,尤其是靳仲騏;那只會使事情變得更復雜,三角關係是她現在最不需要的情緒和環境。「再見了,丁大哥。」她起身離開丁培允的公寓。
丁培允站在門邊看她走遠,心頭百味雜陳。
還好有他這個證人存在,可以證明靳仲騏的清白,不然這該會是怎樣的一個結局?
「「「
很意外,進辦公室做行程報告的不是詹克勤,而是他的老婆羅怡靜。
一進門,羅怡靜的嘴就沒停過,指著靳仲騏的鼻子聯哩啪啦罵個沒完,吼得靳仲騏是滿臉莫名其妙。
「你慢點激動,好不好?」靳仲騏撫著泛疼的額際,他被轟得耳膜都痛了。「我也在找她,你行行好,能不能告訴我她在哪裏?」
他找薊芷薔找了一個禮拜,可是無從找起。他到過薊志昌的舊居,裏面的老管家說沒見過薊芷薔回去,人,就這麼不見了。$浪 漫 一 生制作$餘敏秀旅遊回來,聽他說薊芷薔想結束兩人的婚姻關係,靳家差點沒因此被整個掀了過來;他慶幸目前還能有個安穩的居所,但母親的態度很顯然是打算跟他長期冷戰,而且恐怕得維持到薊芷薔回來為止。
「你有沒有搞錯?!」羅怡靜火爆的性格全被挑起。「跟她進禮堂的是我嗎?她的老公是我嗎?是你耶!靳仲騏,你的老婆失蹤一個禮拜了,你還好意思問我她在哪裏?!」她都快從口裏噴出火來了。
「你不知道嗎?」他瞪她,不相信連她都不知道。
「我要知道才有鬼!」知道還需要殺到他辦公室來嗎?「你到哪裏找過了?」
「她娘家。」他老實回答。經驗告訴他,自首的罪行會輕一些。
「然後呢?」換她瞪他。
「然後?」他愣了下,認真地想了想。「她沒去丁培允那裏。」所以行蹤成謎。
「她朋友呢?你總有認識或見過的吧?」
「沒有。」這絕對是實話。
「你你你……」羅怡靜的眼中冒出火花,熱度幾乎將他烤焦!「你再這麼漫不經心好了,我沒見過有人老公當得比你還easy!」她氣瘋了!
「什麼意思?」他瞇起眼,總算拿正眼看她。
「當芷薔說你們之間疏離得不像夫妻,我還半信半疑,現在我總算了解她的意思了!」她想拿顆大石頭砸死他那顆豬腦袋。「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她是怎麼對你,而你,又是怎麼對她?」
怎麼對她?他怔住,發現自己竟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沒想過是不是?」羅怡靜嘲諷地揚起嘴角。「難怪她會離開你!」
「她跟你說了什麼?」有時候,女人和女人之間的交情,好得比夫妻之間還親密;思緒一動,他頓時覺得頗不是滋味。
羅怡靜冷下臉。「她什麼都沒說,我只要看你的態度就一清二楚了。」聰明如她,東拼西湊便能湊出個大概。
「我早就告訴過你,芷薔她只是個女人;對女人而言,愛情就是她生命的全部,可是對你們男人來說,那不過是生命中的一小部分。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要把辛妮安排在離你最近的地方?!她想學經商方法,隨便一個高級主管都可以教她,犯得著你親自來教嗎?難不成你對她餘情未了?!」羅怡靜越吼越大聲,尖銳地逼問道。
「沒有!」他反射性地否認。「我對她不過是……」
「不過是怎麼樣?」羅怡靜的大眼頓時瞪成牛眼。「你想想芷薔的感覺,好不好?一個女人能承受多少?當她見到老公的舊情人出現在自己面前,還大大方方的帶回家,甚至把人帶到她父親的靈堂,你以為她能怎麼想?!」
「那不是……」他答不出口。他不是她肚裏的蛔蟲,偏偏她又什麼都不說,他怎會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好,就算我們都誤會你好了,你捫心自問,你為她付出了什麼?」嘆了口氣,這呆頭鵝果然什麼都不明白。
「我?」思索半晌,他只有一個答案。「我挽救薊氏免於倒閉之苦……」不知怎地,他答得好心虛。
「很好,功勞一件。」撇撇嘴,羅怡靜又問:「她呢?她為你付出了什麼?」
他的表情一陣茫然。
「沒注意到,是不是?」她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麻煩我們偉大的經營天才,你回去好好地想一想,想想你的生活有什麼改變,你家裏有什麼改變,即使是一點點都別放過,這樣你就會知道她為你付出多少。
「男人大多自私,女人的關心、付出,你們享受得理所當然,但女人不同;她們可以為心愛的男人犧牲,即使屍骨無存都不在乎。想想她為什麼離開你,以你的聰明才智,我相信這對你而言不會是件難事。」認真想過一回,或許這椿婚姻還有挽救的可能。
「等、等等。」他的眉皺成一直線,一個盲點困住了他。「你為什麼一直強調什麼愛不愛的?這跟我和芷薔的事有什麼關係?」他的腦子好亂,亂得找不到頭緒。
「現在的你不會懂的。」她可憐他,可憐他不懂情愛。「先回去想想她為你做了什麼,或許你會了解我的意思。」感覺是比較性的,比起這個大木頭,她老公可愛多了!
「怡靜,你說清楚。」好像什麼東西擊中他的心,他著急地想弄清楚。
「再怎麼說都不會清楚,除非你想個透徹。」羅怡靜無限悲憫地看著他。「我言盡於此,至於能不能找到她,就得看這個偵探幫不幫忙了。」由皮包裏抽出一張名片擺在他桌上,她瀟灑走人,正巧與推門而入的辛妮擦身而過。
「仲騏哥。」怎麼那麼快就談完了?她才泡好咖啡呢!「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是不是病了?
「沒事。」靳仲騏吐了口氣,逼出胸口的鬱氣。「我只是累了。」說不出的累,分不出是肉體還是精神層面,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
「還沒找到大嫂嗎?」她聽詹克勤提過,很是擔心。
搖了搖頭,靳仲騏的目光落在羅怡靜最後丟在桌面的名片上。
賀蘭徵信社?賀蘭平?這個人真能找到芷薔嗎?在什麼線索都沒有的情形之下?一個個連他都答不出的問題,這個偵探真能幫他解答嗎?
「仲騏哥,大嫂她……會不會誤會了什麼?」每回詹克勤都對她冷嘲熱諷,隱約間似乎透露著點點訊息,她不得不作此懷疑。
「不知道。」任何問題都別問他,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芷薔怎麼會誤會他跟辛妮之間還有什麼,他甚至連以前曾和辛妮訂婚的事都不曾向她提起過,她憑什麼自作主張胡亂猜測?!
「我聽靳媽說……你還留著我們以前的照片?」而且據說保存得很好。若是薊芷薔發現了,難保她不會誤會;如果她是薊芷薔,她絕對誤會,而且會誤會到底!
照片?!一個模糊的記憶間進腦海,他想起大約一年以前,在他對辛妮另嫁他人的心結還沒解開之前,曾在書房撞見薊芷薔翻看他放在抽屜裏的相本,他甚至因此不準她再踏進書房——
是那件事嗎?因為那件事,所以她想偏了?因為那件事,她才決定離婚的嗎?
不,若真要算個清楚,這個仇不會等到一年後的現在才來清算,一定還有什麼他不曾注意的地方……
該死!為什麼他對她的了解會這麼少?少得連一個可能都列舉不出?!
難道真如怡靜所一言,是自己的漫不經心傷了她?
他真的漫不經心嗎?為什麼他連一個確切的答案都無法回答自己?為什麼?!
她到底想怎麼樣?到底要他怎麼做,她才肯回來解決這些天大的麻煩?他都快被老媽和羅怡靜給逼瘋了!
「仲騏哥……」靳仲騏的臉部表情越來越猙獰,辛妮看得是心驚膽跳,她從不曾見過溫柔的仲騏哥這麼可怕的一面!
「妮妮,以後你調到業務經理那裏學習,我沒辦法再繼續教你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25 23:39:34
第九章
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雖然薊芷薔從不認為靳仲騏會試圖找她,但她還是選擇在離臺北不很遠的三芝鄉落腳,畢竟離擺放爸爸骨灰的靈骨塔較近,她可以常去看看他、陪伴他。
對一個沒什麼物質欲望的女人來說,高薪且忙碌的工作並不適合她,薊芷薔便是如此。她在租賃的平房附近,找到一份電子工廠女作業員的工作,雖然極其乏味又無趣,但她做得還算順手,那讓她免去用大腦思考的麻煩。
在知識水平不很高的電子工廠裏,薊芷薔明顯與其他女工不同的氣質和談吐,很快便引起工廠裏許多單身漢的注意,其中最為主動積極的,非以領班主任顧仁淵莫屬。
「對不起,顧主任,我還有事得先走了。」才剛下班,薊芷薔就被顧仁淵拉住,足足漫無目的地閒聊二十分鐘,她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好聲好氣地表達拒絕之意。
「這樣啊……」顧仁淵洩氣極了,怎麼他示意了半天,她就是接收不到他「愛的電波」?「那你想去哪裏?我送你去,好不好?」他涎著臉笑問。
「不用了,謝謝主任關心。」她想到爸爸那兒去跟他講講話,不想帶只跟屁蟲。
「那明天好不好?明天下班,我請你吃飯。」他實在不想放棄這麼高檔的氣質美女。
「很抱歉,主任。」輕嘆口氣,她想到一個一勞永逸的方法。「我先生已經下班了,他等我回去吃飯呢!」
「嘎?!」這招厲害,當場讓顧仁淵的滿腔熱情迅速冷卻。「你……你結婚了?」天吶!何時被捷足先登了?到底誰是那個幸運兒?
「是。」也離婚了。但她不會自打嘴巴,再攬個大麻煩上身。「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她相信這個風聲會很快的流傳出去,這樣她便可永絕後患。
「呃……慢、慢走……」還能說什麼呢?她可是別人的老婆啊!顧仁淵惋惜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神色如喪考妣。
買一束鮮花,搭上公車,隨著搖晃的空間經過三個站牌,薊芷薔在公車到達第四支站牌時下了車;向晚的天候稍涼,她不覺拉緊外套領口,舉步向目的地前進。
在父親的塔位前插上鮮花,燃起三灶清香,誠心拜祭後,默默在心裏跟父親說了些話;一直是不變的那些安慰詞,諸如「我很好」、「很順遂」、「很平安」此類,而且最後一定會加上「不用擔心」作為結尾。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等到夕陽落在山的那一頭,才依依不捨地向父親道別,緩緩步上歸途,掏空所有思緒,散步一段路回家;這是她離開靳家後,最讓她感到平靜且最常做的一件事。
直到她孤單的瘦削身影淡出高聳的靈骨塔,一個一直隱在梁柱後、不曾被發覺的角落,陡地冒出一個高壯的身軀,盯著她的眼釋出不容錯辨的笑意。
那個人抽出腰間的行動電話,迅速撥了一組號碼,等了兩秒鐘之後——
「我是賀蘭平,人,找到了。」
白色的煙霧帶著焦油的刺鼻味,在落地窗前渲成一個個透白的煙圈;靳仲騏頎長的身軀站在煙霧後面,一雙漂亮的黑眸緊盯著毫無動靜的大門,一瞬也不瞬。
他忘了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站在這裏,也忘了自己曾有多久的光陰,不曾再碰過傷人心肺的菸,只是當他心生警覺時,他就已經變成這樣了。
不可否認,羅怡靜鏗鏘有力的批判,確實在他的心湖裏掀起驚濤駭浪,那字字猶如當頭棒喝的犀利言辭,讓他在瞬間猛然清醒;他開始認真的回想,薊芷薔為這個家帶來多少改變,又改變了他多少?
很多事情一旦揭開探究的面紗,事實往往教人難以承受,一如他矛盾復雜的心情。
在羅怡靜來找他之前的一個禮拜,他幾乎不曾深刻地感覺到她不在家的事實。
因為餘敏秀回來了,不但家裏又開始有人走動的聲音,還自動接手家裏所有的事,連請長假的桂嫂也收假回來,對他規律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感覺怪怪的,像少了點什麼似的,僅此而已。
但或許是餘敏秀受不了他不甚努力尋回薊芷薔的態度,火大地包袱款款,又隨團出國遊玩,順道拉著桂嫂去作伴,至此他才真正面對薊芷薔不在的事實。
「你!你要是一天不把芷薔給我找回來,我就一天不回家!」
「給我聽清楚了,芷薔要是回來了,讓她打手機給我,我就馬上回來;記住,不準騙我!否則我剝你一層皮!」
他還記得母親臨行前信誓旦旦所說的話,唇邊不禁泛起一抹苦笑。
羅怡靜那席話宛如魔咒。自此之後,他經常不經意想起薊芷薔那張清麗的秀顏,尤其在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在淺睡時的翻身,指尖碰觸的不再是她溫暖的嬌軀,而是冰冷的床畔,那讓人覺得清冷而孤獨。
每天每天,不再有她纖盈的身影遊走在屋裏的每個角落,不再有她體貼為自己準備妥當的服裝,更別提早已習慣如常的早點。
起床梳洗後,空無一物的床鋪常令他有些怔仲,經常為此失神許久,才想到自己該拉開櫥櫃尋找衣物;浴室裏的洗衣籃裏,堆滿了接連好幾日所換下的衣服、襪子!他為此感到無限沮喪。
平常,她都是怎麼處理這些臟衣服?送洗,還是洗衣機?他使用得心安理得,卻從沒注意她如何能「變」出洗燙整齊的服裝,讓他每天光鮮體面地上班去?或許她是個魔術師吧,他想。
撇開這些生活細節不談,就連在書房趕夜工時,原本該有的熱茶和消夜全不見了;每天早上,空蕩蕩的餐桌,沒有她準備好的攜帶式早餐,害他每天都得空著肚子上班。想到那些溫暖又能填飽肚子的食物,胃裏的酸氣往往泛濫得令他想吐!
她是個好妻子。雖然話不多更不懂得撒嬌,但她總是安安靜靜地做好每一件事,好得令他沒有後顧之憂,安心在事業上全力衝刺,甚至連岳父住院時,都不曾讓他感覺到她的疏忽,她是怎麼辦到的?
她又是懷抱著何種心情、何種想法,去處理這些他怎麼都做不好、多如牛毛且令人想發狂的居家瑣事?!這是他一個人獨居半個多月以來,才逐漸領悟的事實。
這段時間,他經常莫名地心情浮躁、悵然若失,以往的冷靜、淡然,似乎在她離開之後跟著消散無蹤,他都快不認識這樣的自己了!
想起她的時間越來越多,那雙軟軟的手、長而細的柔軟黑發、纖弱的身影,唇邊淡然而幾不可見的笑意,一而再重復不停地浮現在他毫無防備的腦海,詭譎地讓他的左胸腔泛起空洞的疼痛。
最可怕的是,一旦憶起她的容顏,腦海裏便難以抹去那股思念,然後,抑鬱狂潮便理所當然地佔滿他所有的思緒,再也丟不開也平撫不了。
該死!這一切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他受不了如此陰晴不定的自己,卻怎麼也無法改變,他憎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丁培允來過電話,說他已澄清了芷薔對岳父一事的誤會,那麼,她為什麼還是要離婚?不僅如此,還留下她繼承的所有財產,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原以為她走得不遠、離開得不久,沒想到都是他的錯覺;她這一走就將近一個月,而他,還得忍受多久這種日子?!
沒有她,難過得度日如年的日子——
電話響起,擾斷他雜亂的思緒,他緩步踱回客廳接起電話。「靳仲騏。」
「哎,我在金堤珠寶看到一條白金的薔薇項鏈,要不要幫你買下來?」詹克勤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了過來。「明天就是白色情人節了,你們的結婚紀念日。」
薔薇!暗喻她名字的花朵名稱令他怔然,心臟陡地狠狠地刺痛了下,又狠又痛!他說不出話來,想起「結婚紀念日」這五個字所代表的意義。
三年了,三年來他不曾有過任何表示,在這個有紀念意義的節日,他從不曾買過任何東西或禮物送給她,除了結婚時,那只代表婚姻意義的婚戒。
「雖然她現在不在,但你好歹也為人家準備一份禮吧?」詹克勤在電話那頭等了許久,不見他有所回應,忍不住叨念了下。
「需要嗎?是她自己不要這個家!」靳仲騏握住話筒的手更緊握了些,莫名地,他惱火了起來。
他在等,一直在等,等她自己回來,可任憑他怎麼等,那道緊閉的大門依舊緊閉,半點被開啟的動靜都沒有;她根本無心回來,這不是代表她不要這個家了嗎?!
如果她執意不肯回來,他還有必要為她準備什麼狗屁禮物嗎?橫豎買來也是這麼擱著,反倒讓人看了心煩!
「你確定是她不要的嗎?」嘆了口氣,詹克勤再也受不了他的死腦筋。「你怎麼不想想,她為何挑這個節骨眼離開?」事出必有因,他相信薊芷薔不是那種不明事理的女人。
「你問我,我去問誰?!」他要是知道就好了,犯得著跟自己這般過不去嗎?
「你為什麼生氣?仲騏。」詹克勤好久不曾聽見他如此暴躁的口氣。「你還是有點在乎她的,是吧?」他犀利地揪出靳仲騏的盲點。
胸膛泛起一抹疼,靳仲騏無法自抑地瞇起眼,恍若被窺伺了心底的秘密,忍不住尖銳地反駁。「鬼才在乎!」他才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就像以往過去的一千多個日子,他根本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嗎?」詹克勤忍住發笑的衝動。「我記得辛妮另嫁他人之時,也不見你發這麼大的脾氣。」頂多有點陰陽怪氣罷了。
靳仲騏咬了咬牙,手勁之大,幾乎扭斷無辜的話筒。「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什麼都不想說。」原來失去心中所愛的人,都是如此不可理喻。「辛妮跟我提過照片的事,你沒讓她發現過吧?!」
又是照片!那該死的會有什麼影響?!「發現了又怎麼樣?不過是照片而已!」
等會兒就去把那些天殺的照片全部「毀屍滅跡」!
「不過是照片而已?!」喔哦!不妙,看來已經被發現了,難怪薊芷薔會心碎而去。「你不會遲鈍到不曉得那些照片的殺傷力吧?」詹克勤的聲音拔高了起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心頭的驚悸不斷提升,他以更大的火氣來抗壓。
「不懂?皇啊!你什麼都不懂!」詹克勤也冒出火來了,他的口氣變得嚴厲。
「我問過怡靜和辛妮,你曉得她們怎麼回答嗎?她們說,如果今天她們的老公把以前女朋友的照片保存得如此完善,她們絕對不會原諒那個男人。你說,你還能不懂嗎?」
靳仲騏沉默了。是嗎?她是為了那些照片而離開的嗎?如果是,為什麼要在拖了一年之後的現在才離開,而不是選在發現之初?
說來說去都是藉口,事實是,她根本早就想離開他才是事實……
「我不知道你怎麼會不小心到讓她發現那些東西,也或許你覺得那沒什麼大不了;但你想想,如果那個照片裏的人,突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而且跟自己的丈夫如影隨行,你能不懷疑嗎?至少我就不能。」詹克勤試著對他分析薊芷薔的掙扎。
是這樣嗎?因為妮妮出現了,讓她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所以她乾脆放手?
她為什麼不來問他?他會給她答案,說……說他……
說什麼呢?他還曾經為此發了頓脾氣,甚至不準她再進書房,他還能作什麼解釋呢?
就算他真的說了,她會信嗎?
他不覺露出苦笑,今日若角色對調,他都未必相信自己的說辭,更何況是她?
「仲騏,別的不說,自她嫁進靳家之後,單看靳媽的改變,你就該感謝她了,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靳媽變得多開朗啊!這是做子女的最大的福氣。
的確,他還記得當初是自己要求她放棄工作,留在家裏陪伴母親,而她,半點微詞都沒有,馬上就答應他的要求;她做得很好,不僅讓餘敏秀重現往日的笑顏,還讓母親變得比以往更為活潑,功不可沒。
「你對她夠自私的了,連她有什麼朋友,你半個都不知道,這樣的婚姻還能讓她堅持三年,她真的很堅強。想想我都為她感到心疼……」
「詹克勤,別忘了你是有老婆的人。」靳仲騏聞言,胃部莫名泛起一抹酸,聲音驀然變冷。
「我當然沒忘,我才覺得是你常忘了吧!」詹克勤在電話那頭打了個寒顫,有種被北極寒風刮過的冷意。「你這是做什麼?仲騏,你在吃醋嗎?」
吃醋?!
他愣住,這就是吃醋的滋味嗎?那麼酸、那麼澀——難道他以前常對丁培允感覺不善,也是因為「吃醋」這種東西在作祟?
為什麼?是因為丁培允太過接近芷薔,而偏偏自己做不到,所以他才會感到不是滋味?
那麼,他又為什麼要吃醋呢?
詹克勤忍不住揶揄道:「好現象啊,仲騏,這表示你又有了愛人的能力,在辛妮之後。」他衷心為靳仲騏感到快樂。
「我對妮妮不是那種感覺。」沒有猶豫的,他脫口而出,心臟又疼了起來。
「哦?要不要談談看?」雖然他們現在已經在談了,但他想將仲騏拉出他自己所看不見的迷霧。
「妮妮她……一直都像妹妹。」跟對芷薔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
鼻頭一酸,他倏然瘋狂地想念妻子那恬淡的身影,怎麼也抹不去心頭的愁悵……
聽出他聲音裏的哽咽,詹克勤覺得頭皮發麻。「仲騏,你不會是在哭吧?」
「神經病!」他笑罵,眼眶卻控制不住地酸澀起來。
「若真能哭出來,倒不是件壞事。」哭,是一種很好的情緒宣洩管道。「不過,與其在那邊獨自飲泣,不如去把她找回來來得實際。」
靳仲騏狠狠地震了下。「她……不會回來了。」直到此刻,他才看清自己的心。
羅怡靜說得沒錯,他對她太漫不經心,輕忽地認為她會永遠擺在那個定位,乖乖的留在家裏,一如以往般的毫無怨言,最後,終至傷害她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現在後悔來得及嗎?她還會再次走進這個大門,再回到他身邊當他的妻嗎?
天!他竟連想的勇氣都提不起!
「你問過她了嗎?」詹克勤大翻白眼,這家夥果然是個愛情白癡。
他懊惱地低吼:「詹克勤!我不是瞎子!」
「你的確是瞎子啊,仲騏。」能有機會狠罵自己的老板,實在是令人爽快的事。「她為什麼要留下所有資產給你?如果她不愛你?」
「你……你說什麼?」愛我?芷薔愛我?!靳仲騏止不住心頭泛起的熱潮,將話筒緊緊貼住耳朵,彷佛深怕聽漏了任何一句。「是不是怡靜跟你說了什麼?」
「怡靜什麼都沒說,但分析起來很簡單啊!」怎麼仲騏變得這麼笨?愛情果真令人盲目。「她不是想離婚嗎?你這麼有錢,她不狠狠敲你一筆贍養費,卻反其道而行地留下她所有的財產,甚至把薊氏全留給你;如果她恨你,會做這麼蠢的事嗎?」
靳仲騏努力消化這些訊息,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對她如此輕忽、如此淡漠,不曾帶她去外面吃一頓餐、不曾帶她出去旅遊過,甚至連逛個街都不曾,她為什麼還要對他這麼好?不僅家裏的每件事都打點得妥妥當當,三年來不曾少過他任何一頓餐點,她都是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為他做這些瑣事?
越想越心驚,他到底在不知不覺裏,做了多少傷害她的事?這樣他還能有什麼理由、什麼藉口要求她回來,回來再當他的妻?
「哎,別不說話嘛!」詹克勤很不識相地打斷他的沉默。「你到底要不要買那條白金的薔薇項鏈?那可是限量發行哦,我只看到一條,再找可能沒有了。」
心口一陣翻騰,他頹然地跌進沙發裏。這樣的他,連他都無法原諒自己了,何況是深受其害的薊芷薔?
「買了有用嗎?那條項鏈能買回她的心嗎?」閉上眼,心痛再難平復。
可以嗎?如果可能,他願散盡所有資產,以祈求她的寬宥!
「要收買她的心,根本用不到任何有價物質。」這家夥可不可以別那麼想不開啊?電話費可是很昂貴的耶!「一個最簡單卻最有價值的東西,就能買回她所有的注意,不過,就要看你肯不肯了。」
「什麼?」肯!哪有什麼不肯的?只要她能回來,他什麼條件都肯!
「心,你靳仲騏的心。」好人做到底,他索性無價大放送。「女人很笨的,只要你給她整顆心、全部的愛情,她會心甘情願為你做到死!」
這麼簡單嗎?現在的他,寧願為她掏心挖肺,只怕她再也不要了!
「……來不及了。」揉著眉心,他忍不住紅了眼。「我是這麼差勁的丈夫,她不會要我了……」頭一回,他的自信蕩然無存。
「你白癡啊!沒試過怎麼知道?」詹克勤恨不得由電話裏飛身過去,狠敲他一記榔頭!他把他的話當什麼了?放屁嗎?他聽不累,他還說得口乾呢!
「怎麼試?我甚至不曉得她在哪裏!」惱啊!恨啊!拿什麼翹呢?說什麼要等她主動回來?她要會主動回來才有鬼!靳仲騏,你這該死的大笨蛋!詹克勤突然語出驚人地宣告。「我知道。」消息剛到,新鮮得冒煙呢!
「你?你什麼?!」靳仲騏瞠大雙眼,懷疑自己聽見外星人在他耳邊說話。
「我說我知道薊芷薔人在哪裏。」嘿嘿,老婆英明,早算到這二楞子不會走這步棋,就讓他這個好朋友來替他做這個動作不頂好?好歹討個人情。
「她在哪裏?!」靳仲騏的聲音都發顫了,他激動地扯緊沙發扶手。
「那看你拿什麼東西來買?」生意人本性,先談好價錢,以防吃虧。
「條件隨你開。」靳仲騏什麼都顧不了,只想快點知道他的妻子人在哪裏。「快點告訴我,她人在哪裏?」顧不得她能不能原諒他,顧不得她肯不肯跟他回來,他只想快點見到她,迫不及待!!
「現在有點晚了,不如你明天再去找她?」詹克勤突然有了促狹的意念,開始胡天胡地的跟他閒扯淡。
「你管我?!」不!他等不到明天了,他現在就要見她,現在!
「吶!同不同意在你,說不說可是由我高興。」詹克勤勝券在握,不怕他不答應。
「詹克勤!」他忍不住咆哮。
他皺起眉,掏了掏耳朵。「別那麼大聲,我可沒聾。你先聽我說,明天是你們的結婚紀念日,又是白色情人節,你好歹給人家一個像樣點的過節氣氛,不然白癡才會跟你回來!」「誠意政策」都不懂,真不曉得他的生意怎麼會做得這麼好?
靳仲騏握緊拳頭,顴骨微微泛紅。「我……」他確實該給她一個像樣的情人節,如果她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願傾盡所能地表達自己駑鈍的愛意……
「行不行?」就說了電話費很貴的嘛!Yes or No,總該給他一個答案吧?
靳仲騏牙齦咬得發疼。「好!」不成功,便成仁,他明白這是自己僅有的機會!
「要不要我陪你去?」他是秘書嘛,反正跟前跟後跟慣了,問一下總是好的。
「不必!」靳仲騏羞惱地拒絕。
「好嘛!」詹克勤委屈地應了聲。就知道這家夥小器得很,連帶人家去看場戲都不肯。
「記好了,她人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1-12-25 23:40:02
第十章
薊芷薔被顧仁淵送回租賃的住處,她在門前向顧仁淵道謝,沒有請他進屋的打算。
「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顧仁淵沒有異議地道別,驅車離去;事已至此,他總算徹底死了心。
待顧仁淵的車子走遠,薊芷薔才由皮包裏拿出鑰匙開門,低頭顧盼之間,看著小腹的眼微微閃神。
恭喜你,太大,胎兒已經三個月大,目前超音波看起來一切正常。婦產科醫生所說的診斷言猶在耳,在她聽來卻倍感唏噓……
一早她就發現自己還算健康的胃冒出陣陣酸液,雖然不適,她還是拖著微恙的身體去上班;沒想到到了中午,吃過自己帶到公司的便當後,止不住的嗯心感直衝喉嚨,逼得她不得不衝到廁所一陣猛吐,不僅吐光了剛下肚的午餐,差點連膽汁都給吐出來了。
幾位女同事連忙喚來顧仁淵,讓他帶薊芷薔到醫院就醫,沒想到經過一連串繁瑣冗長的檢查之後,卻查出一個意外存在的小生命。
真諷刺!以往她心心念念地盼、日日夜夜地求,怎麼也求不到一個全心冀盼的孩子,偏偏在自已婚姻破裂之後,這個孩子才肯到這個世界報到?
她已經厘不清這是怎樣的一個牽係!
怎麼辦?她是絕對不會墮胎的,那麼……該不該告訴孩子的爸爸?畢竟這孩子身上流有一半他的血液,如果她不說,會不會剝奪了孩子和他該有的權利?
「你過得很好嘛!」森冷熟悉的聲音由身後冒出,驚得她震掉手裏的鑰匙,猛一回頭,她看見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面的男人——靳仲騏。
「看來我似乎打擾你了。」瞇起眼,看著她煞白的小臉,他彎身撿起鑰匙,並俐落地為她開了門。「進去再說。」不容拒絕地,他順手將她拉進屋裏,上鎖。
「他是誰?」他把手上一只手提袋放在椅子上,冷言冷語不留情地朝她刮了過去。
他不想這樣的!這些尖銳的言辭完全不在他預期的設想裏出現,但一見別的男人殷勤地送她回家,他就是受不了!
忍不住滿腹翻騰的醋意,尖酸刻薄的話語便控制不住地脫口而出!
「你……怎麼會來?」怎麼知道她住在這裏?又怎會尋上門來?薊芷薔難受地搗住胸口,努力壓下胄部不斷冒上來的酸氣。
「是我先問的吧?」這麼快就接受了別的男人,她的心裏到底有沒有他?!「凡事都有先來後到,他是誰?」總得讓他知道遇上的是什麼對手吧!
「他是……工廠的領班……」她覺得委屈,囁嚅地不敢看他。
他為什麼來?是專程來責備她的嗎?她根本不曉得自己犯了什麼錯,有必要對她這麼冷冰冰的嗎?
「工廠?」瞇起眼瞧她,胸口泛起一抹心疼。「你在工廠裏工作?」
她學歷高、有教養,怎會選擇在那種地方工作?!她值得更好的工作環境、更高的薪資,她可是薊氏企業的千金小姐啊!
靳仲騏鎖著她的眼是貪婪的、渴望的,他饑渴地吞噬她纖弱可人的身影!直到再次見她,他才知道自己之前所以為的瘋狂思念,遠不及實際的萬分之一!
「是。」她並不想隱瞞。既然他都有本事找到這兒來了,沒道理查不出她的工作地點,企圖隱瞞豈不無聊?
「那個男人,為什麼送你回來?」妒恨之情逐漸平復,他開始懷疑那個男人是否和丁培允一樣,全是自己設想出來的假想敵?
「他順路。」她還沒有心理準備,因為她不確定他能不能接受孩子驀然存在的事實,畢竟他們已經不再是夫妻了。
「有關爸的事——我很抱歉。」解釋需要一個開端,今天他不是來跟她討論她有多少讓自己狂喝乾醋的愛慕者,他只想要她回家,回到屬於「他們」的家。
「你坐。」薊芷薔震了下,移動腳步越過他。「我該為你倒杯水。」
毫無預警地,他陡地伸手攫住她的腰肢,讓她的背貼靠在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芷薔……」一旦認定自己感情的歸屬,他竟無法忍受她對自己疏離的態度;他不是客人,他是她的丈夫,夫妻之間不該這樣生疏!
他無法原諒自己之前曾以同樣的態度對待她,可是他知道錯了,她可不可以原諒自己無心之下所犯的過錯?
「你不要這樣!」她心慌意亂地拉扯腰間的鐵臂,他們之間不該再有這種舉動!
將頭埋進她馨香的頸窩,聲音止不住發顫。「你原諒我,原諒我,好不好?」
他已經錯失一次解釋的機會,怎能再次放她脫離自己的懷抱?
「仲騏!」他的聲音是這般的脆弱,令她的心微微泛疼。「你先放開我,我們……好好談一談,好嗎?」不能當夫妻,至少可以當朋友,何況他還是自己肚子裏孩子的父親。
「你願意聽我解釋?」猶豫地不肯松手,他需要更多的保證,深怕她像上次一樣,莫名其妙就不見蹤影。
「嗯。」閉上眼,她點了點頭,小手流連在腰腹與他收攏的手臂之間。
有些事的確該攤開來說,因為世界上沒有永遠瞞得住的秘密;就算瞞得了一時又如何?不過是當事實曝光的那一瞬間,更教人難以承受罷了。
她怎會忘了自己切身之痛呢?
靳仲騏沉默地松開她溫暖的嬌軀,感覺若有所失;他在沙發裏落坐,黑眸不曾離開過她移動的纖瘦身影。
他怎能讓她離開這麼久?最該死的是,他甚至沒認真的尋找她的下落,若不是詹克勤雞婆的幫了他一把、點醒他,恐怕他到現在都還看不清自己的心。
「請喝茶。」她端來兩杯花茶,放在桌子上後坐下。「很抱歉,我這裏沒有咖……」
「不要這樣跟我說話!」那只會讓他更加憎恨自己的無心。「我們之間不需要那些客套的社交辭令!」
薊芷薔眨眨眼,好不容易築起的堅強又崩塌了一大塊。
她低下頭,輕而易舉被他彰顯的怒氣傷了心。「對不起……」他總有辦法讓自己傷心,如果那是他想表達的意念,他的確做得很成功。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執起她的手,上面那些因工作而留下的淺淺割痕,道道幻化為把把利刃,輕輕淺淺地割剮他的心。「你沒有錯!都是我沒有解釋清楚,所以害你離開家,吃了那麼多苦。」
「不。」驚愕地抽回小手,她心跳如擂鼓。「丁大哥說得沒錯,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父親,我早該料到他會有這種心態,是我讓失去親人的痛蒙蔽了理智,是我的錯!」握緊發熱的掌心,她心慌意亂地解釋著。
「不全然是。」將她的慌亂收進瞳底,千般滋味在心頭。「事情發生之前,我該先跟你商量,不該自以為是的自作主張。」
伸手想撫平她眉間的皺摺,卻見她驚惶地後傾了些,他不禁咬了咬牙,不再躁進。
他真的傷她很深,是不?不然她不會一再地躲避他,不讓自己碰她。他,咎由自取!
「我……很感謝你為我完成爸爸的心願。」明知自己做不到這一點,至少有人幫她完成了,她是該心存感激。
「我只完成了一半。」隱在桌面底下的拳頭緊握,他悲哀得連苦笑都擠不出來。
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完成岳父的另一個心願,如果她堅持……痛苦地撇開頭,他甚至不敢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如果成就岳父的心願而苦了她,他寧可放她自由,甘心做個背信的小人!「仲騏?!」抬起頭,看不清他撇開的臉上表情。「什麼意思?什麼只完成了一半?我不懂。」他還瞞了她什麼事嗎?
「你願意跟我回家嗎?」咽下口中的苦澀,他必須先知道她的意願。
「我……」她愣了下,不安地握住杯子。「我已經沒有家了……」難道他忘了,他們倆已經離婚了嗎?為何還要取笑她呢?除了肚子裏的孩子,她孑然一身了呀!
「胡說!」他猛然一震,心痛來得又快又急,幾乎令他招架不住!「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家——」
她低垂著頭,幽然說道:「我們已經離婚了。」
「你……」喉嚨像被緊緊掐住,她的話無疑宣判了他的死刑,好半晌發不出聲音。「你是真心的嗎?」再出口的聲音沙啞難辨,他痛恨自己的理智!
他現在該做的是不管她的意願,不顧她可能的尖叫、憤怒,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擄她回家,然後用最熾烈的熱情將她融化,而不是像個風度過了頭的呆頭紳士,等著聆聽她宣布自己的死期!能不能選擇性地接收答案?如果她說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他將該如何自處?!
薊芷薔咬著唇,緩緩閉上酸澀的眼。
她以為自己只要離開他,就能解除他在自己身上撒下的魔咒,遠離他、擺脫他,最後,就可以忘了他。
她騙得了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但她卻無法欺騙自己的心;當他再次不經意地闖進自己孤獨的世界,她才知道所有的堅強都是偽裝,她只是懦弱地逃避他愛著別人的事實,實際上她脆弱得不堪一擊!
「回答我,芷薔!」臨刑前的等待最教人難挨,他寧可迅速地一槍斃命,也不願茍延殘喘。「說實話,求求你!」
悲憐他可笑的自尊,在她是與否的答案遊移之間,那根本不值得一提;他只求她能給自己一個救贖的機會,拯救他卑微渴愛的靈魂!
「仲駢……」她的眼泛起紅霧,閃動祈求的眸光。「告訴我,爸到底還要求了你什麼?」隱約感覺與自己脫不了關係,她想知道另一半的願望。
「不……」他驚喘低吼,無力且不安地搖頭否決。「不!」
她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地要他在此刻說出岳父最後的心願?!他已經無力再去承擔她更多的誤解,那只會讓他心碎至死!
「拜托!」陡地抓住他退縮的大手,薊芷薔哭著求道。「拜托你!仲騏!」
他的黑瞳滿布苦楚,懦弱地發覺自己根本無法拒絕她的要求。他欠她的已是太多,怎能讓她反過來懇求自己?!
「答應我,你不會——不會誤解我的來意?」深層的恐懼讓他提不起勇氣,他需要她的保證來安撫他易感的心。
「告訴我!我有權利知道!」她激動地脹紅小臉,淚水不斷滑落雙頰。
「我……」閉上眼,任由無助感吞噬他的心。「我答應他,對你……不棄不離——」
薊芷薔怔住了,確確實實地怔住了。
這就是理由嗎?他之所以來找她,為的就是父親托孤的遺願,所以他來了?
她突然淒楚地笑了,笑中帶淚;笑他愚忠、笑自己癡傻。從頭到尾,他和她,沒一個能真正掌握自己的感情,為的全是親人的請托、眾人的祈願,也造就了如此一段可悲復可笑的姻緣!
「芷薔?」她的笑令靳仲騏心驚,他反手包覆著她發冷的手,一顆心止不住地顫抖著。
「回去吧,仲騏。」掙開他溫暖的手,她像個遊魂似地起身飄蕩。「謝謝你來看我,以後,別再來了……」
「不!」瞬間扯住她的腕骨,猛一施力,刻不容緩地將她按壓到沙發裏。「你不能就這樣定我的罪!」
她怎能如此決絕?!就算只有一丁點的可能,他都要盡最大的努力奪回她!她不能就這樣抹去對他的愛!
「你沒有錯,仲騏。」她空茫的眼看不清他的焦慮,感覺不到他的痛楚。「是我,一直都是我;是我把你拉進這個漩渦,是我讓你娶了不喜歡的女人,一切的錯都在我,是我委屈你了……」唇瓣無意識地蠕動,她甚至不曉得自己說了些什麼。
「我沒有任何委屈!」捧起她血色盡失的蒼白臉龐,感覺她的淚腐蝕了自己驚疑不定的意志。他用力將她按進胸口,似乎想將她揉進骨血。「我不要離婚!!我不要你離開我!聽到了沒有?我要你留在我身邊,永遠都留在我身邊!」
沉痛的低吼字字敲疼她的耳膜,空茫的眼慢慢尋回焦距,鼻間充斥著他清爽的男人味,甚至感覺到他摟緊自己肩膀的手止不住悸顫,包括他壯碩的身軀……
「仲騏?」他不是應該高興的嗎?高興終於擺脫她這個麻煩精,不必再去承擔令人喘不過氣的請托,為何他竟顯得如此……痛苦?
是她哭昏了頭,還是她的錯覺?
「那份離婚協議書——」辦妥了嗎?
「我不要離婚!我說了不要離婚的!」他驚怒交加地在她頭頂咆哮。「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你休想!休想——」尾音有些破碎,摟緊她的手臂更加緊縮。
「仲……唔!」抬頭想看清他的臉,卻在來不及看清的瞬間,雙唇已然被他狠狠堵住。「唔……仲、嗯!」這是什麼情況?她奮力地扭動,想掙開他極盡霸道的吮吻,卻在嘗到唇間淡淡的鹹味而遲疑。
這鹹鹹的滋味是誰的淚?是她,抑或是……他?!
「我跟妮妮不是你想的那樣!」感覺她變得僵硬,他不得不放開令自己無法停止眷戀的紅唇,微喘著氣,急著向她解釋。「我承認曾對她動過心,我以為那是愛情,但事實並不是這樣,我只把她當妹妹!」
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盯著他可疑泛紅的眼,自己的淚反倒逐漸收攏,細細地收藏在眼眶底。
「真的!雖然我花了很久的時間才領悟,但現在我這裏只住著一個女人。」深怕她不相信,他拉著她的手貼在左胸口,透過她柔軟的掌心傳遞自己枰動的心跳。
「那個女人是我的妻子,是你,薊芷薔;除了你之外,再也沒有別人了。」他的甜言蜜語說得生澀且笨拙,但他確實表達了自己萬分的情意。
雙唇顫動了下,清明的眼無言地凝視著他,彷佛想看穿他的靈魂。
「你不相信嗎?」他感到嚴重的挫敗和沮喪。「我真的很差勁,對不對?難怪你不相信我。」重重地嘆了口氣,吐掉胸口的鬱氣。
「對我而言,這種感覺很陌生,在你離開之初,我甚至駑鈍地沒發現自己心態上的轉變,只是覺得怪怪的,像失落了什麼……
「後來我開始覺得生氣,氣你,更氣我自己;氣你一聲不響地丟了離婚協議書就走,更氣自己情緒失控,不但經常莫名其妙的生氣、發呆,還有,滿腦子抹不去的你。」他的眼變得深邃,陷在爬不出泥沼時的回憶裏。
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安靜地看著他,也聽他的每字每句,似在推敲他字句裏的可信度有多少價值。【 浪漫 一生】
回視她清澄的水眸,指尖劃過她瘦削的頰側。「我一直騙自己不在乎你,可是我錯了,錯得離譜;我不會說好聽話,也不知道該怎麼讓你知道我的心意,可是我卻自私的想確認你的心意,所以我來了。」
「我?」她指指自己的鼻尖,有種大難臨頭的危機感。
「克勤說你愛我,怡靜也說你愛我,但那都是別人說的,我不敢相信。」看著她的臉越來越紅,他慢慢漾起好心情;原來他們都說對了,只有他遲鈍得恍然未知。「告訴我,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他想聽她親口承認,這樣他浮躁不安的心才會踏實。
她斂下眼瞼,不敢莽撞地再次相信他。「你只是責任感作祟,如果沒有爸的要求,你不會……」
「我會!」包覆她冰冷的手,暗自起誓從此不放。「雖然我領悟得晚,但還不算太遲;我現在知道你為我付出所有,可我回報的卻太少,給我機會,讓我彌補之前無心的輕忽對你造成的傷害,我絕對絕對不會再犯了!」
「我沒有要你回報……」她只要他在乎。
「因為我愛你,所以心甘情願。」輕壓她的紅唇,將她在沙發上擺個好位置。
「你沒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吧?」他緊張地看著她的反應,怕她忘了這個重要的日子。
聳聳肩,她不願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或許是基於報復心理,她也想讓他嘗嘗被徹底輕忽的復雜滋味,但不可否認的,她確實為那句「我愛你」感動得情絲滿溢……
她沒料到自己會得到他親口承諾的「愛」,而這愛意竟來得如此遲緩和不易,但她——心滿意足!
深吸口氣,他心知自食苦果。「沒關係,看我為你帶了什麼東西。」拿起一進門就被丟在沙發上的手提袋,他神秘兮兮地朝她魔魅一笑。
「什、什麼?」一顆心提得老高,她分不清是期待還是驚懼。
「這個……巧克力鮮花一束。」他的送禮創意還停留在小學生階段,多少還從電視廣告學了一些,因此拿出來的是一把由金色巧克力拼湊而成的花束。
「哇嗚————」薊芷薔瞠大雙眼和小嘴,動容地接過金色花束,差點沒學電視廣告裏的女主角,大喊一聲——「噢!金莎——」
「喜歡嗎?」他滿心期待,像個討賞的孩子。
「嗯……」她故作矜持地沉吟半晌,看到他垮下了眉角,心軟地應了聲。「還可以啦!」雖然沒創意,但好歹是他的一番心意。
靳仲騏愣了下,隨即擺脫愁容,露出笑意。「還有哦!」
「嗯?」還有?他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只見他拿出一個信封,二話不說直往她手心裏塞。「什麼東西?」有點厚,卻摸不出內容物。
「打開來看看。」他催促道,眸底閃過一絲興奮。
薊芷薔戰戰兢兢地打開信封袋,抽出的竟是兩張機票!「這……」她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瞪著機票上的字樣發呆。
「再過些時候,等天氣暖和一點,我們到夏威夷補度蜜月,好不好?」他想把他們之前沒做的瘋狂事一次補齊,就從度蜜月開始!
她眼底紅霧再現,捏緊手中的機票,一逕兒點頭,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看她略顯激動的模樣,不知怎地,他的鼻頭也微微泛酸。「喜歡就好,這裏還有一樣,希望你同樣會喜歡。」他由手提袋裏拿出最後一個不算大的心形盒子遞給她。
薊芷薔不敢置信地眨著眼,順道眨去眼裏的水氣。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準備這麼多禮物送給她?就算是彌補,也不是這種填鴨式的補法吧?
而這裏面,又是怎樣的一個驚喜?!
「這些都是以往來不及送你的情人節禮物。花呢,是頭一年就該送給你的;第二年我準備了機票;至於你手上的,是今天的禮物。」這些都是他昨晚開著車,趁著店家還沒休息的當口,瘋狂採購而來;機票則是打電話向航空公司訂來的,全代表他遲來的愛意。
她顫著手打開心形盒蓋,躍入眼簾的是一條薔薇形的白金項鏈,美麗得令人動容!
「喜歡嗎?」他幾乎是屏著氣息問道。
她點著頭,頰邊又滾落兩顆晶瑩淚珠,與白金項鏈相互輝映——
「我幫你戴上,好不好?」他溫柔地再問。
「嗯。」吸吸鼻子,她感覺到遲來的幸福。「我也有件禮物要送給你。」待他戴好項鏈,她才怯怯地提起。
「哎?」他受寵若驚,沒想到自己也意外地得到一份禮。「在哪裏?」
拉著他的手覆蓋在自己的小腹上,她柔情滿溢。「在這裏面。」
他愣了好一會兒,終於知道她想表達的涵義。「你是說……我要當爸爸了?!」
天!這是多大且多隆重的一份禮啊!
「是啊,你要當爸爸了。」迎向他溫柔的目光,她終於感覺到幸福的降臨。
誰說她等不到情人節?雖然來得遲了些,但畢竟讓她等到了。
一個值得細細品味、愛情滿溢、讓人終身難忘的情人節。
遲來,卻一定會來的浪漫情人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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