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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慕璇]草莓甜心闖情關[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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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 18:02:18
標題:
[慕璇]草莓甜心闖情關[全文完]
草莓甜心闖情關
作者:慕璇
左恆剛覺得自己真衰,在國外居然也能跟她狹路相逢!
他聽過徐玳安這個人,聽說她抄襲他妹妹的作品去參賽,
結果好死不死被他妹妹發現並檢舉,取消了入圍資格,
也因此,他對她的印象頗差,根本不想跟她多加認識,
怎知她好熱情,纏著他一起觀光,害他心上烙下她的名。
回台灣後,他因為嘴饞,硬是買走她手中那盒草苺泡芙,
之後當她問起名字時,他竟失心瘋地報出了好友的名字!
唉,上帝啊,請原諒他,他真的不是故意撒這種謊的,
偏偏說了一個謊就得再說另一個,為了她實在煞費苦心,
一切只因他愛上這跟他一樣愛吃草莓甜食的小甜心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 18:02:58
第一章
紐約蘇活區
「Sorry,I am sorry……」
偏僻角落的一處暗巷中,一名高纖細的東方女子正被一名奇裝異服、留著龐克頭的男子粗魯地拽住雙手。
從龐克頭男嘴裡不斷吐出的咒罵,顯示他極度憤怒,而東方女子也不知道是不會說英語,還是嚇傻了,害怕得頻頻發抖,嘴裡除了sorry之外,再也擠不出半個單字。
距離兩人二十公尺外,左恆剛正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切,眉頭深鎖,輪廓深刻的俊逸臉龐因此增添了幾分陰鬱。
他是台灣「華棠服飾」的總經理,主要負責品牌管理與行銷,這次飛來紐約是為秋冬時裝週取經,以便掌握最新一季流行的脈動。
今天上午,他才剛風塵僕僕地抵達飯店check in,原本打算利用空檔到藝術氣息濃厚的蘇活區逛逛,偏偏讓他遇上這種倒霉事。
從龐克頭男不斷飆出的咒罵推測,那名東方女子應該是沒有事先知會他,便擅自用相機拍他的舉動惹惱了對方,不過他猜拍照並不是對方生氣的主因,借機要敲竹槓才是真的。
真是白癡到了極點!
一個年輕女子隻身在治安不算太好的紐約走動,也不曉得收斂一點,還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物,要他救這種把腦袋當作裝飾品的笨蛋,簡直就是浪費時間跟力氣。
偏偏,以他所站的位置為軸心的方圓一百公尺內,毫無半個路人經過。
既然他活該倒霉遇上了,看在同屬亞洲人的分上,就當是積點陰德,幫她一把吧!
快速地掃視了一下附近的地形,左恆剛在心底暗自規劃待會兒的逃跑路線。希望這女人只是頭腦簡單,四肢最好發達一點,如果連跑都跑不快,那就怨不得別人了!
正當左恆剛思考妥當,慢條斯理地卷好衣袖準備上場時——
那名女子突然慘叫一聲,全身像是中邪般不斷抽搐顫抖,接著雙眼一翻,厥了過去,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原本不斷叫囂怒罵的龐克頭男嚇傻了,眼見事情鬧大了,他馬上心虛地腳底抹油,瞬間溜得無影無蹤。
媽的!他只是花了幾分鐘考慮要不要救人而已,眼前的一切不會馬上就從搶案變成命案了吧?!
抿緊薄唇,左恆剛面色凝重地走近倒臥在地上的女子,在她身旁蹲了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探手來到她的鼻端,在確認她仍有呼吸時鬆了一口氣。
「小姐、小姐?」不確定她是不是華人,左恆剛先試著用中文喚了她幾聲。
見女子仍舊緊閉雙眼,完全沒有甦醒的跡象,左恆剛當機立斷地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等一下,別叫救護車,我可不想第一天來紐約,就上醫院去觀光!」
一口字正腔圓的中文突然從後頭傳來,阻止了他的動作。
左恆剛回過頭,瞧見原本躺在地上、猶如死屍的女子已睜開雙眼,意識清楚地撐起身子坐了起來。
由於剛才距離太遠,加上之後她昏迷不醒,左恆剛根本沒多加留意這名女子的長相,直到現在對上她澄澈無瑕的黑瞳,他這才發覺她長得很美。
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紮成俐落的馬尾垂在腦後,標緻秀氣的瓜子臉上,鑲嵌著晶亮有神的迷人杏眼,當她睜大眼直勾勾地望著他時,左恆剛感覺心臟微微地揪了一下。倘若以滿分一百而言,這女人的外貌絕對可以拿到九十上的高分,可惜腦袋……他打零分!
「小姐,妳沒事吧?需要到醫院去檢查一下嗎?」
「喔,我沒事……」徐玳安虛弱地摀著胸口,喬裝出一副隨時會掛點的模樣,目光卻是不著痕跡地審視眼前英俊的陌生男子,暗自揣測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為了來夢想中的紐約時裝周朝聖,她省吃儉用,存了好久的旅費才得以成行。於是,沿途看到有趣的事物她就拿起相機猛拍,沒想到卻惹惱了坐在街頭的龐克男,儘管她馬上刪除了數字相機內有他入鏡的照片,再拚命向他道歉,但那名龐克男還是不肯罷休!
她想也知道他是借題發揮想要錢,但對於一窮二白的她而言,要錢等於要她的命。
幸虧她急中生智,想出裝死這招嚇跑那個龐克男,否則身上這僅有的一點旅費若被他拿走,往後幾天,她恐怕得流落在紐約街頭喝西北風了。
直到耳畔傳來熟悉的中文,她才敢偷偷掀開眼皮,就見原先的龐克男早已不見人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名陌生的東方男子,見他拿著手機撥號,似乎準備叫救護車,於是她連忙出聲阻止。
「請問你是……」徐玳安謹慎地打量這名男子。
他有一張極富個性的臉龐,輪廓深邃俊朗,一雙宛如黑曜石般犀利幽深的眼,像是能直接看透別人的靈魂般,蘊含強大的力量,教人無法輕易忽視。
這樣的男子,不管走到哪裡,都會是吸引眾人注意的發光體,不過在尚未確定對方是敵是友之前,她還是得小心一點。
「我只是個倒霉經過的路人……」左恆剛沒好氣地說。「小姐,妳想獨自旅行證明自己的膽識我沒意見,不過麻煩妳學聰明點,別去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否則只會害死自己還拖累別人……」
男子連珠炮地冷嘲熱諷,讓徐玳安差點招架不住,不過她猜想對方應該是刀子嘴豆腐心,怕她再度吃虧,才會如此不客氣,算來也是個好人。
「呃……我知道了,謝謝你……」她尷尬地向他道謝。
見女子蒼白的臉色稍微回覆紅潤,左恆剛再一次確認。「妳確定真的不需要去醫院檢查?」
「喔,不用了,我已經好多了……」徐玳安忙揮手婉拒。要是讓這名男子曉得她剛才暈倒全是裝的,恐怕他的臉色會更加難看吧?
「那好吧,既然妳沒事,我得先走了,妳自己小心一點。」左恆剛從地上站起來,轉身就要離開,他晚點還約了幾位紐約的朋友吃飯。
「欸,先生,等一下!」徐玳安喚住他。
左恆剛停下腳步,挑高一邊的眉頭,這女人喊他做什麼?
「先生,請問你也是來紐約參訪秋冬時裝週的嗎?」
她仔細打量過了,這個男人雖然一身簡單黑色風衣搭配米白色針織衫,但是風衣的剪裁卻是經過設計,呈現出低調而又時尚的品味,顯現他對服裝搭配很有一套,而現在又正值紐約時裝週期間,她猜想這男人的職業也許跟服裝業有關。
「是又如何?」敢情這女人是在跟他搭訕?
「聽你的口音,應該跟我一樣來自台灣吧?我是學服裝設計的,如果你也是同業,方便跟你交換一下名片嗎?」
在台灣服裝界,僅靠優秀的設計是不夠的,還得時時把握機會拓展人脈,如果眼前這個男人剛巧是哪家知名品牌的高階主管,也許可以讓他看一下她的作品,說不定能增加一些接案或工作的機會,畢竟等她結束紐約的行程,就要滾回台灣當窮光蛋了!
聞言,左恆剛不禁感到荒謬,眼前這女人才剛遇襲脫險,下一秒竟然毛遂自薦要跟他交換名片?她還真是不放過絲毫的機會呀!
「妳學的是服裝設計?」他擰眉打量她身上那件拙到不行的紫色毛料外套,完全不敢苟同她的品味。
「呃……是呀……」徐玳安知道他對她的穿著很有意見,不過在冷颼颼的紐約冬天,這身打扮可是相當保暖呢!「我之前曾經在『夢之天使內衣設計大賽』拿過第二名,另外也在東京『NEW STYLE時裝設計大賞』拿過冠軍,這次是特地來紐約秋冬時裝週朝聖的。」
「NEW STYLE時裝設計大賞」冠軍?左恆剛心裡打了個突。
印象中,他妹妹也參加過這項比賽,拿過第五名的成績,而這比賽歷屆的冠軍都是日本人,唯一一次例外、由台灣人拿下冠軍的只有……
「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徐玳安。你呢?」徐玳安笑咪咪地自我介紹。
果然是她!
左恆剛聽過她的名字,對她印象頗為深刻,可惜不是什麼好印象!
三年前,她抄襲他妹妹,也就是「華棠」設計總監左詠儀的「時間之謎」系列時裝,參加由香港「風尚集團」舉辦的「亞洲之星服裝設計大賽」,入圍時裝組,被詠儀舉發,並向主辦單位提出抗議,但因服裝造型風格不屬於著作權保護對象,最後徐玳安只被取消入圍資格懲處。
「華棠」在台灣成立已經二十八年,在台灣服裝界早已占有一席之地,抄襲侵權的問題更是層出不窮,光是仿冒就讓「華棠」不知損失了多少潛在利益,因此他對於抄襲他人智能財產的設計師相當沒好感。
沒想到他竟然會在這裡遇到徐玳安,如果讓她知道,他是左詠儀的哥哥,她恐怕就笑不出來了吧!
「妳猜錯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上班族,跟服裝設計一點都搭不上邊。」懶得跟她打交道,左恆剛隨口撒了個謊。
「這樣呀……」徐玳安有些失望,但她很快又揚起笑容,從皮夾裡抽出一張名片塞給他。「沒關係,這是我的名片,上頭有我的聯絡方式跟Facebook帳號,如果你有興趣也可以上我的Facebook看我的服裝作品。既然咱們能在距離台灣半個地球外的紐約相遇,也算是有緣,交個朋友也好呀!」看這帥哥穿著如此有品味,說不定他剛巧認識在時尚圈工作的朋友也不一定呢!
總之,能多一分被人看見作品的機會,她都不想輕易錯過。
嘖,這女人真愛跟人裝熟!哪天她若是在服裝界混不下去,可以改行去當公關。左恆剛在心底暗自想著。
不想跟她再繼續勾勾纏,左恆剛繃緊了俊臉,語氣十分不耐。「OK,請問我可以走了嗎?」
「喔,當然可以,你慢走,慢走呀……」察覺這位冰山帥哥臉色不悅,徐玳安忙著賠笑,不敢再耽誤他。
沒理會她諂媚的笑容,左恆剛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在走出暗巷之際,他輕蔑地瞥了一眼手中的粉色名片,接著直接揉成一團,扔進路旁的垃圾桶中。
※ ※ ※
站在紐約曼哈頓區名牌精品旗艦店林立的第五大道,左恆剛雙手環胸,視線在瞧見前方穿著紫色毛料外套的窈窕身影時,英挺的眉宇打了好幾十個結。
奇怪,這紐約街頭少說每分鐘也有數以千計的人潮在流動,怎麼偏巧他接連兩天都會遇見這位徐小姐?
見她手持數位相機,拚命地對著路旁的展示櫥窗拍個不停,該不會是打算把各大服飾品牌最新一季的設計拍回去當「參考資料」吧?左恆剛不屑地想著。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原先專心拍照的徐玳安突然回過頭,兩人的目光隔著十幾公尺的距離在半空中對上。
見狀,左恆剛下意識轉身,結果撞上了迎面而來的路人。
「Sorry!」低聲丟下一句道歉後,他快速邁開步伐,深怕再度被她給纏上。
「喂,先生!那位先生——」徐玳安大聲地用中文喊他。
然而左恆剛卻像是置若罔聞地繼續前進,完全不理會她的呼喊。
那個女人到底懂不懂得看人臉色呀?他閃躲的動作都這麼明顯了,她難道不曉得再這樣喊下去,最後只是讓彼此難堪罷了嗎?
「喂,你站住!我剛才都看到了,你從那位先生身上扒走了皮夾,快點交出來!」
聞言,左恆剛倏地停下腳步,回過頭,只見徐玳安雙手並用地緊緊拽住剛才撞到他的瘦小男子,一臉正氣凜然地用流利的英文斥責對方。
他連忙探手伸進大衣口袋,發現原本放在裡頭的皮夾竟然不翼而飛,當下臉色一凜,準備上前索回被扒走的皮夾。
那名瘦小男子見左恆剛人高馬大,又臉色森寒、氣勢洶洶地朝他而來,似乎不太好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扔下剛得手的皮夾,奮力甩開徐玳安,扭頭就跑。
「啊——」沒料到男子會突然來這一招,徐玳安反應不及,被狠狠推倒在地,纖細的手肘直接擦撞到地面。
見狀,本來還打算上前追扒手的左恆剛只得作罷,來到徐玳安身旁蹲了下來。
「妳沒事吧?」
「噢,痛死我了……」她右手手肘全都麻了。「不過幸好你的皮夾沒被那個扒手給扒走,出國旅遊要是遇上這種倒霉事可是很掃興的。」徐玳安邊說邊拾起地上的黑色FENDI皮夾還給他。
接過她遞還回來的皮夾,左恆剛心緒有些複雜,儘管很不想欠這女人人情,但她幫了他卻是不爭的事實。
「……謝謝。」
「不客氣,這只是小事一樁。人家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既然是朋友就要互相幫忙呀!」
「……」左恆剛無言,這女人裝熟的功夫真的很高竿吶,他什麼時候變成她的朋友了?
瞧見這個俊酷的冰山帥哥神情頗不自在,徐玳安內心不禁暗自感到好笑。
從他剛才瞧見她扭頭就走的態度看來,她知道這男人對她沒有好感,但到底是什麼原因呢?她也不明白。
不過她是發自內心不希望他被人扒光身上所有的錢而流落街頭,今天換作是其它人,她也會這麼做的,他實在不需要這麼彆扭。
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徐玳安從地上爬了起來,還來不及喘口氣,一張一百元的美鈔已遞到她的面前。
「咦?先生,你給我錢做什麼?」徐玳安納悶。
「拿去,就當是妳幫我把皮夾追回來的謝禮。」
「嗄?不用了啦!我是單純想幫忙而已,並不是為了跟你要獎賞的。既然你的皮夾找回來了,那我就不打擾你逛街的興致了,掰掰!」知道他不喜歡見到她,徐玳安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先行告辭,轉身瀟灑離去。
看著徐玳安扶著受傷的右手,一步步蹣跚前進的纖細背影,左恆剛咬牙捏緊手中的鈔票,反而覺得自己很沒風度,但是她自己先無法讓人尊重的,也不能怪他沒給她好臉色。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已經走了幾步的徐玳安又轉了回來。
哼,她肯定是後悔了,想回頭來跟他要獎賞吧!還以為她多有骨氣呢,原來只是嘴巴上說得好聽而已!左恆剛心想著。
沒想到,徐玳安開口第一句卻是問他——
「先生,不好意思,請問你知道帕森設計學院要怎麼走嗎?」
「妳找帕森設計學院做什麼?」左恆剛困惑地反問。
聞言,徐玳安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喔,因為我在台灣超愛看『決戰時裝伸展台』這個節目,所以對裡頭比賽的場地——帕森設計學院印象深刻,既然難得來到紐約,就想說去朝聖一下,搞不好會在校門口看見提姆.崗恩喔!哈哈哈……」
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左恆剛翻了個白眼。但,他更沒料到自己竟會脫口說出——
「帕森設計學院在第七大道,離這兒並不遠,我帶妳過去吧!」
※ ※ ※
「哇,這裡的景色超棒,可以看到整個曼哈頓島耶!」站在自由島面向曼哈頓島的鑄鐵欄桿前,徐玳安興奮地驚呼。
儘管二月的紐約氣溫低得嚇人,可是能夠站在舉世聞名的自由女神腳下瞻仰女神尊容,這一丁點兒的寒風又算得了什麼!
稍早,她跟著那位冰山帥哥到了位於紐約第七大道的帕森設計學院,當她親眼看見帕森設計學院那充滿現代主義風格的校舍時,激動得差點落淚,還央求這位冰山帥哥充當攝影師,幫她跟校門合照留念。雖然他一副不是很樂意的樣子,但她決定厚著臉皮裝作沒看見。
之後,她又決定搭船去看自由女神,沒想到這位冰山帥哥竟然也跟了過來。
不過這一整天下來,她仍是不知道這位冰山帥哥的名字,幾次想等他主動自我介紹,但見他似乎一點都沒有這種打算,徐玳安也只好繼續壓抑著內心的好奇不去問他。
因為,她比較希望由他主動開口。
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這男人對她似乎有著莫名的敵意,這令她著實不明白。畢竟,在昨日相遇之前,她分明不曾見過他呀!
站在徐玳安身後,看著她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般大驚小怪的鄉巴佬模樣,左恆剛抿緊嘴角,眼色陰鬱,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起初,他只是不想欠她人情,所以才帶她到帕森設計學院,沿途上她吱吱喳喳地跟他聊了許多話題,從她老本行的服裝扯到電影再扯到音樂,最後又扯到各國美食跟文化,閒扯哈啦的功力無人能敵。
原以為自己一定會忍受不了她的長舌而叫她閉嘴,沒想到這位徐玳安小姐徹底顛覆他第一眼的印象。
她不但不笨,相反的,她還滿有想法的,這應該是他三十年的人生以來,跟一個女人聊天聊這麼久……雖然大多數時間都是她說他聽,但他卻完全不覺得無聊,反而還覺得很有意思。
應該說,他的個性比較慢熱,對於初次見面的人,總是保持著客氣而疏離的態度,若是對方的話題他不感興趣,便會馬上藉口裝忙離開,所以總是給人一副冷漠、難以親近的印象。
但是跟他熟識的人就知道,他並非冷漠,只是對頻率不合的人懶得做表面工夫,加上討厭浪費時間,就算是放鬆閒聊,他也希望可以從聊天內容中獲得一些有用的信息,而不是盡聊些無聊又沒營養的八卦。別人愛浪費生命那是他家的事,但他絕不奉陪。
可是跟徐玳安聊天很有意思,她的話題五花八門,甚至會觀察到生活中許多他從未注意到的小細節,也給了他不少服裝行銷上的靈感,甚至為了想跟她多聊聊,他竟不自覺地跟著她來到自由島上。
當兩人逛到島上販售紀念品的店家時,她瞧見裡面一大櫃五顏六色、以自由女神為造型的棒棒糖時,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哇!好炫的棒棒糖喔!可以把自由女神放進嘴裡慢慢融化耶!我要買、我要買!」
這女人的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一根棒棒糖也能激發出她這麼多想像?左恆剛額角畫滿黑線,對她無厘頭的思考邏輯十分無言,卻又忍不住想多了解她一些。
稍早聽見她斥責那名扒手以及這一整天相處下來,他才知道原來她除了「sorry」之外,還會講很多英文單字,看來昨天她遇到那個龐克男時,真的把出國裝死這項絕招發揮得淋漓盡致。如果有人存心想要對付這個女人實在太容易了,只要拿針線把她的嘴巴縫起來,不到半天,她就會因為不能開口說話而憋死了。
想到眼前這隻小麻雀的嘴巴被人縫了起來,還拚命張口想要說話的滑稽畫面,左恆剛忍不住笑出聲來。
「先生,你笑什麼?」從眼前的美景回過頭來,徐玳安一臉疑惑。
「徐玳安,妳有沒有想過妳其實可以走公關這條路?」她的個性非常容易跟人打成一片,加上亮眼的外貌,好好訓練的話,將來必定大有可為。
「不,服裝設計才是我的最愛。」徐玳安語氣堅定。讓每個女孩穿上她所設計的作品而變得更有自信,才是她最大的夢想。
既然對服裝設計如此熱愛,為什麼又要做出抄襲這種不尊重自己專業的行為呢?
左恆剛內心很是納悶,但他卻沒有問出口,畢竟讓徐玳安知道他的身分並不是件好事,只怕她會馬上變臉甩頭就走,而他不希望看見那種情形,於是他只好壓抑下心底的困惑,不打算開口問她。
參觀完自由女神像後,他們又接著搭船轉往愛麗絲島參觀美國移民博物館,在這座充滿維多利亞風格的建築裡,收藏了大量圖片、模型和實際的物品,展示了美國早期移民的歷史背景。停留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兩人再度搭船返回炮台公園。
「謝謝你了,先生。」站在炮台公園的廣場前,徐玳安送他一根剛才買的自由女神棒棒糖。
「就這樣?」左恆剛雙手環胸,盯著她手中的棒棒糖,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兩人這一整天下來相處得還算融洽,他還以為這位愛跟人裝熟的徐小姐會跟他要個電話,不然至少也問一下他叫什麼名字,沒想到她卻完全沒有,反倒令他困惑了。
「是呀,很抱歉,我身上沒什麼錢,只能送你這根棒棒糖。」徐玳安笑著跟他打迷糊仗。
其實,她也很想多認識這位冰山帥哥,但是從他身上名牌的衣著、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的貴氣,外加手上那至少價值一輛汽車的卡地亞名錶,不難猜出他的家世背景肯定相當優渥。他在台灣若不是個企業小開,肯定也是個富二代!
她不是茱莉亞羅勃茲,也沒有麻雀變鳳凰的想法,既然兩人不可能有任何結果,不如就此打住吧。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呀!
瞇緊狹長的眼眸注視著徐玳安,見她澄澈眼瞳裡一片坦蕩,表示她是真的沒有多問的打算。
莫名地,左恆剛感到有些不悅。「好吧,再見,棒棒糖妳留著自己吃,我不需要。」他一點都不想讓自由女神在他口中慢慢融化。
聞言,徐玳安咧嘴一笑,將棒棒糖收進包包中,道了再見之後,轉身踩著輕快的步伐就要離去。
突然,她停下腳步,快速地旋身來到左恆剛的面前,在他還來不及反應之際,踮起腳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唇上乍暖的觸感讓左恆剛愣住,望著徐玳安近在咫尺的俏臉,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在胸腔內劇烈跳動,電流般的戰慄感在體內四肢百骸流竄。
她剛才吃了草莓口味的棒棒糖,從她柔軟的唇瓣上,他嘗到了淡淡的果香,只是還來不及品嘗更多屬於她的甜蜜,她便退了開來。
望著左恆剛愕然的眼眸,徐玳安雙頰透著羞澀的瑰紅,靦腆地朝他甜甜一笑。
「謝謝你陪我度過這愉快的一天,再見了……」
接著,她再度轉身離去,這一次,她昂首闊步,不再回頭。
怔然地站在原地,望著徐玳安瀟灑離去的背影,左恆剛彷彿還能感受到她留在他唇瓣上的溫度,以及她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氣……
他幾度張口想要喚住她的腳步,但話到唇邊又被理智給擋了下來。
喊她做什麼?她是徐玳安呀,和他根本就不可能會有任何交集,讓她就這樣離開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但是看著她一步步離他愈來愈遠,他的胸口卻湧起一股強烈的失落,即使努力想要忽略,卻怎麼也擺脫不了那令人不舒服的沉鬱感……
※ ※ ※
當遠際澄藍的天空漸漸被墨黑取代,夜幕籠罩了大地,紐約的夜晚仍是車水馬龍,燈紅酒綠,像是個永不懂得歇息為何物的城市。
雙腿交疊盤坐在旅館狹小房間內的床鋪上頭,沐浴過後的徐玳安頭上包著毛巾,將今天拍攝的照片存進筆電裡頭,當她瞧見那位冰山帥哥的照片時,心湖不禁微微漾起些許波動。
這是她下午搭船回炮台公園,趁他不注意時偷拍的,照片中的他穿著材質筆挺的黑色大衣,內搭款式簡單的高領毛衣,姿態率性地倚著甲板旁的欄桿,當海風吹拂著他柔軟濃密的黑髮時,頗有幾分名牌廣告裡性感男模的味道。
這個冰山帥哥真的很俊吶!更令人嫉妒的是,他還擁有一副修長挺拔的體格,談吐應對也顯現他出身良好。扣除掉一開始對她的莫名敵意,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極品男人。
輕點了下鼠標,將照片放大數倍,望著他輪廓分明的深邃五官,徐玳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描繪著他俊挺的鼻梁以及性感的薄唇,想起在炮台公園分別時那大膽的一吻,她到現在都還感到雙頰發燙,心頭小鹿撲通撲通地幾乎要撞破她的胸膛。
雖說這個吻是由她主動的,但是活到二十六歲,這還是她的初吻呢!
當初破釜沉舟決定讀服裝設計後,為了在服裝界闖出成績,讓更多人看見她的作品,她把每一天當作四十八個小時來用,除了原本在服裝公司設計助理的工作,她私底下還接了不少案子,每天早上醒來就是不斷地畫設計圖、打版、裁縫……
就算有異性欣賞她,要約她去吃飯、看電影,她也寧願把時間花在工作上頭。
今天那一吻,她可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只能說那個冰山帥哥太吸引她了,也或許她潛意識想為這美好的一天留下些什麼,才會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吧。
不知道他到底叫什麼名字?是像瓊瑤小說裡頭深情憂鬱的慕槐?還是像韓劇冬季戀歌裡頭英俊迷人的俊祥?啊,該不會是因為他的名字像Alexander Wang一樣,叫做王大仁之類的逗趣名字,所以才不好意思告訴她吧?
徐玳安一邊望著他的照片,一邊好奇地猜測他的名字,只可惜猜了許多名字,卻沒人可以給她正確解答。
唉,早知道,她就不要那麼堅持,至少該問一下他叫什麼名字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 18:03:21
第二章
「天啊!這個包包好漂亮,這雙鞋子也好美,還有這件洋裝——」站在徐玳安從紐約搜刮而來的戰利品前,染著一頭艷紅色短髮,和她有多交情的大學同學陳怡蘋,正興奮得像是海尼根廣告中看見名牌華服的女人般尖叫。
「這幾樣都是我在紐約蘇活區買的,那邊是許多新銳設計師跟藝術家的聚集地,雖然不是名牌,不過有些服飾配件都滿有設計感的,做工也很精緻,我在那兒挖了不少寶呢!」徐玳安一臉得意,雖然她去紐約帶的錢不多,不過既然飛越了一萬多公里到紐約,她還是狠下心買了一些質感不錯的物品,另外她也挑了一隻咖啡色的皮夾送給陳怡蘋當生日禮物。
「好好喔,我也好想去……」看著徐玳安在紐約拍的照片,陳怡蘋羨慕極了。
雖然服設系畢業之後,她沒繼續往服裝發展,反而跑去當銷售汽車的業務員,但對於紐約時裝周的盛名,還是嚮往不已,畢竟很少有女人能夠抵抗這座慾望城市--紐約的魅力呀!
「對了,玳安,你這次去紐約有沒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陳怡蘋話鋒一轉,換了個話題。
「有趣的事?」
「對呀,例如有沒有在時裝週上看見大牌的服裝設計師還是什麼好萊塢的大明星,或是在路上來個艷遇之類的?」陳怡蘋表情曖昧地朝她眨了眨眼。
「艷遇?」聞言,徐玳安不禁想起那日與她同游自由女神島的冰山帥哥,粉頰忍不住泛起紅暈。
見徐玳安突然羞紅了臉,陳怡蘋愣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大叫,「哇噻!不會真的被我猜中吧?你真有碰到艷遇了?」
「才沒有!」徐玳安快速地否認。
「少來!沒有幹麼臉紅?」陳怡蘋推了推她的手肘,壓根兒不相信。
「欸,他是金髮碧的阿兜仔嗎?有沒有比布萊德彼特還帥呀?」
被陳怡蘋頻頻追問,徐玳安招架不住,只好把在紐約跟那個冰山帥哥相遇,以及兩人同游紐約的事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
「哇,好浪漫喔……」陳怡蘋腦中自動切換成偶像劇模式,雙眼閃爍著少女般的燦爛光芒。「然後呢?然後呢?」她急急追問後續發展。
「沒有然後了,我們逛完美國移民博物館後,搭船回炮台公園,就各自Say Goodbye了。」除了那蜻蜓點水的一吻,結局純情得不能再純情。
「哎呀,太可惜了,你應該主動一點,撲上去把那個男人就地正法呀!」
陳怡蘋一臉失望,聽玳安的形容,那個優質帥哥簡直就是讓每個女人都恨不得占為已有的夢幻逸品,玳安竟然沒有好好把握,真是暴殄天物。
「就地正法?拜託,你太誇張了吧,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嗎?」徐玳安哭笑不得。
「當然呀!要知道,這年頭好男人愈來愈少了,走過路過,千萬不能錯過呀!搞不好那個男人其實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就這樣放過他,說不定會讓你遺憾終生啊!」
陳怡蘋不愧為頂尖業務員,經她這麼一說,還真是令人頗感幾分可惜。
「是嗎?遺憾終生嗎?」徐玳安輕聲低喃。
會不會遺憾終生她倒不清楚,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如果時光能再倒流一次,她真的很想很想再識認一下那位冰山帥哥……
※ ※ ※
站在這間漆滿大片粉紅色的封面、風格夢幻到令人發指的甜點店裡,左恆剛嘴角緊抿,名牌墨鏡的深邃眼眸寫滿了極不舒服的情緒。
他痛恨這間甜點店的裝潢風格——太浪漫也太過夢幻,像是還在玩芭比娃娃的小女生才會進來光臨般,尤其這間店還有個令他退避三舍的店名,叫做「小甜甜」!
如果可以,他一點都不想跟這間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甜點店沾上任何關係。
偏偏他這個身高一八五的男子漢,卻有個跟他外形極不搭配的嗜好,那就是他極度愛吃甜食,尤其是草莓口味的甜點更是他的心頭好。
而這家「小甜甜」的草莓泡芙異常地對他的胃口,一個月他總是會有幾次因為嘴饞而不得不來這裡報到。
「我要一盒草莓泡芙。」左恆剛冷峻地向穿著粉色蕾絲圍裙的女店員吩咐道。語畢,他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加了一句。「我是要給我女朋友吃的。」
「我知道,不過很抱歉,我們今天所有的泡芙都賣光了。」頭頂上紮著日式丸子頭的可愛女店員愛莫能助地回答他。
「賣光了?」左恆剛震愕,他忍了好久,好不容易拋下男性尊嚴踏進這裡,卻連一顆泡芙都買不到?!
「嗯……」女店員舉起手,指著門外不遠處的一抹身影。「剛剛那位小姐把最後一盒草莓泡芙買走了。」
聞言,左恆剛順著女店員的手指,瞧見窗戶外頭那道站在路口正等待紅綠燈的纖細背影。
僅僅在心中思考了一秒,左恆剛立刻邁開腳步,追了上去。
提著剛從「小甜甜」買來的草莓泡芙站在紅磚道上,徐玳安神態悠閒地望著馬路對面紅綠燈上頭的秒數,在心裡跟著倒數。
今天一早,她突然很有靈感,於是一整個上午埋首在工作桌前狂畫設計圖,直到肚子傳來咕嚕嚕的聲音,她才終於放下手邊的工作出來出來覓食,順道買了一盒草莓泡芙,準備下午工作時當點心吃。
一輛客運巴士從她面前駛過,車身橫面張貼了航空公司的宣傳廣告,望著廣告上面那舉著火炬遙望遠方的自由女神像,徐玳安忍不住又想起在紐約遇見的那個男人。
回台灣之後,她經常不自覺地想起他,不知道他現在人是否還在紐約?還是回到台灣,跟她站在同一片土地上?
唉,早知道就像怡蘋講的,當初就該及時行樂直接撲倒他,就算沒有結果,至少在她那不極格的感情白卷上,畫下轟轟烈烈的一筆紀錄也好……
才剛這麼想著,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從後方傳來,徐玳安聞聲回過頭,當她瞧清後方的男人時,錯愕得差點把手中的泡芙掉落地上。
天呀,這也太巧了吧!徐玳安驚訝不已,她心底正想著他,他就這麼剛好出現在她面前。
想起剛剛還暗自發誓要撲倒這個男人,徐玳安不禁心跳急促、雙頰發燙,只希望別被他看出什麼異狀,否則她可就不知該如何面對他了。
「徐玳安?!」瞧見買走泡芙的女人竟然是徐玳安,左恆剛也同樣感到震愕。
從紐約分別之後,已經過了三個多月,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再見到她。
望了一眼她身上的穿著,比起上次進步多了!芥末黃的合身連身長褲,配上桃紅色條紋上衣,大膽的撞色在她身上完全不顯突兀,在這灰濛濛的城市反而顯得相當搶眼出色。
直到看見她睜大一雙水眸,神情困惑地望著她,他這才回神想起自己喊住她的目的。
「徐玳安,你剛才在那家店買一盒草莓泡芙對吧?」左恆剛的目光鎖緊她手中的粉紅色提袋,發覺這提袋跟她身上的衣服顏色還真搭。
「是呀,你怎麼知道?那間『小甜甜』的草莓泡芙真的很好吃喔,外皮脆酥,內餡是用新鮮草莓混合奶油做成的,口感酸酸甜甜,超好吃的!」徐玳安眉飛色舞地說道。
我知道!左恆剛在內心暗自回答。就是這樣他才會對「小甜甜」的草莓泡芙念念不忘,有時他都忍不住懷疑老闆是不是在裡頭加了什麼毒品,否則怎會讓他怎麼都戒不掉,時間一到就忍不住嘴饞,乖乖來店裡報到!
「抱歉,你可以把那盒草莓泡芙讓給我嗎?我開雙倍的價錢跟你買!」
「咦?」這位冰山帥哥也喜歡吃「小甜甜」的泡芙嗎?
見到徐玳安怪異的眼神,左恆剛神情尷尬,再度開口強調。「我是要買給我女朋友吃的,她非常喜歡這間店的草莓泡芙。」
宛如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徐玳安的笑容僵在唇邊,原來他已經有了女朋友了呀……
也對,他的條件這麼好,有女朋友也沒什麼奇怪的,看他一個大男人如此費煞心思地跟她交涉,就只是為了要買草莓泡芙討好女友,想必跟女友的感情很好吧……
「嗯,既然你女朋友喜歡吃,那這盒草莓泡芙就送給你吧!」極力忽略胸口微微的酸澀,徐玳安大方地遞出手中的粉色提袋。反正「小甜甜」離她的住處很近,她明天再來買也可以。
「不行,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左恆剛從皮夾裡掏出一張千元大鈔遞給了她。
「不用了啦,這拿泡芙又沒多少錢……」
「拿著!」
「這……」見左恆剛態度堅持,徐玳安只好收下那張鈔票。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左恆剛疑惑地問道。
「喔,我租的房子就在這附近而已,剛才忙完了工作,出來覓食。」徐玳安笑著解釋。
突然,她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急忙開口。「先生!」
「什麼事?」她又要問他一堆奇怪的問題了嗎?
「我可以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嗎?」
這遺憾一直擱在她心上好久,既然難得再遇見了他,她當然得把握時機問個明白了。
「我——」左恆剛正準備開口時,一道念頭猛地閃過他的腦海。
如果告訴他,他叫左恆剛,依「華棠」在台灣的知名度,她應該很快就有猜出他跟詠儀之間的關係,說不定以後她再見到他時,就不會再對他這麼和顏悅色了。
想到這裡,他發覺自己很不喜歡那的局面。
「我叫趙子璽,趙國的趙,孔子的子,玉璽的璽。」還沒思考妥當,嘴巴便自然而然脫口說出另一個名字。
當左恆剛驚覺自己居然報出「金恆飯店」小開好友的姓名時,已經太遲了。
若是再開口向徐玳安解釋自己的名字記錯了根本說不過去,只能將錯就錯,先瞞著她了。
「趙子璽……」徐玳安輕輕地念他的名字,抬頭朝他燦爛一笑。「很好聽的名字耶!」不過她怎麼覺得有些耳熟?
「嗯。」左恆剛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接著,兩人之間一陣沉默,誰也沒有開口繼續下一個話題。
徐玳安貝齒咬緊下唇,內心掙扎著要不要順便向趙子璽要手機號碼,卻擔心被他拒絕很糗。再說他已經有了女友,自己就不應該對他再有非分之想,可她又忍不住想多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見徐玳安難得如此靜默,左恆剛心底覺得奇了,這個生肖屬麻雀的女人今天怎麼這麼安靜?
換作以往,像這樣冷場的情況,他早就二話不說直接走人,但不知為什麼,此時雙腳卻像是生了要似地黏在地上,不想太快跟她說再見。
終於,徐玳安下了決心,鼓起勇氣抬頭。「趙先生,我可以跟你要手機號碼嗎?」
聞言,左恆剛一陣怔愣,目光牢牢地鎖緊眼前的徐玳安,只見她雙頰脹紅,一臉深怕他拒絕的模樣,他竟覺得她此刻侷促的樣子可愛極了……
「呃……你放心啦,我絕對不會騷擾你的,只是想說難得我們又在台灣遇見,也算是有緣,就當作是交個朋友才會跟你要手機號碼,當然啦,如果你不願意,那也沒關係……」徐玳安緊張地拼命說話,試圖掩飾尷尬的氣氛。
「好。」
「喔,我知道了……嘎?你剛剛說什麼?」徐玳安驚訝地抬起頭來,眼睛睜得奇大。
「我說好。」左恆剛重複了剛才的話語,從口袋中掏出銀白色的手機。
「把你的手機號碼念給我……」
聞言,徐玳安忙不迭地念出自己的手機號碼。
沒多久,她的手機便響起來電的旋律,瞧見面板上頭顯示著他的手機號碼,徐玳安咧開了嘴角。
不行,不可以笑得太過誇張,這樣太明顯了!
徐玳安在心底不斷地告訴自己,但她真的沒辦法克制自己的唇角不去上揚。
她明白一串簡單的手機號碼不代表什麼,也或許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打手機給他。
徐玳安開心的是,他沒有拒絕她的要求,那麼她是不是可以偷偷解讀說,他其實沒有像一開始那樣討厭她了呢?
※ ※ ※
隨著時序又悄悄地溜過一個月,六月的台北,氣溫高得幾乎要將人融化,毒辣的太陽囂張地在天空發威,逼得許多民眾紛紛躲進室內避暑,就連路上的行人也比以往少了許多。
坐在「風采服裝公司」二樓的主管辦公室裡,儘管頭頂上的冷氣機正強力放送,但是徐玳安胸口中的怒氣卻如同烈火燎原般燒得猛烈。
「抄襲?!請問我這系列的時裝抄襲了國外哪一位設計師了?」
「風采」是間中型的成衣公司,徐玳安和他們合作過幾次,雖然設計費用不高,但也勉強可以接受,沒想到昨天收到「風采」寄來的支票,實際支付的金額卻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她怎麼算都不對,打電話詢問,接電話的小姐支支吾吾解釋不清楚。
於是她今天專程過來問個清楚,沒想到「風采」的主管卻反過來指控她抄襲,令她火冒三丈。
「徐小姐,我們也是接到消費者反應才知道這件事,我們不但沒要求你賠償,還願意付你部分的設計費用,已經是很仁至義盡了……」
「風采」的主管朱立德年約四十歲,頂著一個啤酒肚,由於他的雙眼又圓又凸,間距又有點大,乍看之下有點像動畫電影裡的史瑞克,差別只在於史瑞克是綠色的,而他不是。
「朱先生,我每件作品都是自己花了不少心血設計的,絕對不可能抄襲國外的設計師!再說,『風采』若對我的設計有疑慮,不是一開始就該先提出異議,怎麼會用了我的設計之後,又指控我抄襲?」
「徐小姐,有沒有抄襲你自己心裡有數!聽說你之間參加香港『風尚集團』舉辦的服裝比賽,也被人指控抄襲『華棠』的設計不是嗎?」
「那只是巧合!當初我還有拿出草圖中設計概念證明給評審看——」
「但你的確是被取消入圍資格了不是嗎?」
「這……」徐玳安啞口無言。
「總之,徐小姐,這是上頭的意思,我只是聽命令辦事,請你不要為難我。」
朱立德不愧是行走社會多年的老江湖,直接將一切問題推給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上層。
見「風采」根本存心擺爛,徐玳安知道再談下去也無濟於事,誰叫自己只是個名不見經專的小牌設計師,明知當初雙方簽署的合約只保障服裝公司,迫於現實壓力,她也只能賭著運氣跟「風采」合作,沒想到「風采」竟然如此無賴。
不想再浪費時間跟朱立德周旋下去,徐玳安咬了咬牙,憤然起身離開,決定今後再也不跟這間服裝公司合作!
坐在向陳怡蘋借來的紫色小March裡,徐玳安從包包裡頭拿出「風采」開的支票,望著上頭那足足少了三分之一的數字,好不容易平復的情緒再度湧了上來。
「忍耐,忍耐,為了追求幸福你要學習忍耐,生氣是拿別人犯的錯來懲罰自己,不要氣,不要氣,氣出病來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徐玳安不斷告誡自己別動怒,可是心中卻還是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動,血壓節節攀升。
「風采」不依照合約,少給設計費,固然令她生氣,但更令她不能接受的是「風采」毫無證據就無賴她抄襲國外設計師,這才是令她火大的主因。
她不敢自誇自己的作品有多出色,但至少她可以自豪她所有的作品都是自己費盡心思下的心血結晶,怎麼可能去抄襲別人的設計!
和左詠儀之間的過節,源於她剛畢業踏入服裝界時,為了賺取高額的獎金,她到東京參加「NEW STYLE時裝大賞」。
當時,另一位同樣來自台灣的參賽者私下問她對左詠儀的作品有什麼看法,她依照自己的觀感,說左詠儀的作品雖然漂亮,但是缺乏個人特色,無法給人深刻的印象。
沒想到這些話卻傳到左詠儀的耳裡,讓她非常不高興,之後便有意無意地排擠她,偏偏那次比賽,她又拿下冠軍,更讓左詠儀的視她為眼中釘。
一年後,她又到香港參加「亞洲之星服裝設計大賽」,在進入前六強的決賽後,左詠儀突然向主辦單位指控她抄襲「華棠」的設計,並且拿出作品比對,跟她入選的作品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而且比她早發表了三個月!
那陣子她忙著準備比賽作品,加上服裝品牌眾多,根本沒注意到「華棠」推出了哪些服裝系列。
直到被主辦單位告知「華棠」提出抄襲的指控,再看到兩人作品的比對時,她真的愣住了,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相似的巧合?儘管她入圍的作品確實沒有抄襲,草圖跟設計概念也都相當完整,但是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教她百口莫辯。
台灣服裝界的圈子很小,在國際級比賽中傳出抄襲的醜聞,連帶也影響她之後找工作到處碰壁,讓徐玳安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算了,現在再去追究誰對誰錯也沒有用,為今之計,她是趕快把手上接到的幾個案子做完,領到後續的設計費用比較實際一點。
或許這就是貧窮的好處吧,至少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在困境中兜轉,畢竟每個月的基本開支跟賬單就會不斷地驅策她繼續前進……
思及此,徐玳安收起了支票,轉動鑰匙,發動車子往下一個目的地邁進。
※ ※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是十三號星期五的關係,所以倒霉的事接二連三的來。
徐玳安一早先在「風采」那兒受了氣,沒想到在通往永樂市場的路上,紫色小March卻突然在馬路中央熄火,不管她怎麼發動,紫色小March還是很有個性地說不動就是不動。
不得已,徐玳安只好下車,使出吃奶的力氣將紫色小March推到路旁。夏日炎炎,烤得她幾乎中暑,偏巧電台帶呼應她的心情,播放著丹尼爾的《Bad Day》,讓她更明白今天真不是她的幸運日。
打開引擎蓋,徐玳安認真地研究車子熄火的原因,在該檢查的地方都檢查過後,她仰天長嘆,明白沒辦法自行解決,於是掏出手機請信用卡的道路救援幫忙把車拖到車廠修理。
無奈地坐在路邊的花壇上,徐玳安拿著印有市議員競選廣告的扇子煽風,一整天延續下來的不順遂令她心浮氣躁,更煩惱今天若沒買到布,晚上的進度全都得開天窗了。
就在這個時候,後頭傳來一道喇叭聲,徐玳安循聲轉頭,瞧見一張熟悉的俊容從路邊一輛BMW的車窗裡探了出來。
「趙先生!」徐玳安又驚又喜,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趙子璽。
聽到徐玳安喊他趙先生。左恆剛微怔,這才想起自己上次冒用好友的名字一事,不禁有些心虛。
「徐玳安,你的車子怎麼了?」他剛好到服裝秀場地勘完景,準備回「華棠」,遠遠就看見一輛紫色小March停在路邊,沒想到竟然是徐玳安。
「喔,就怎麼都發都發不動,我已經請信用卡中心的道路救援來幫忙拖回車廠修理了……」徐玳安攤了攤手,表情十分無奈。
「會不會是電瓶沒電或是發電機壞了?」推開車門下了車,左恆剛挽起袖子,打算掀開引擎蓋幫她檢查。
「不是呀,我檢查過大燈跟儀表燈,都很亮,所以電瓶電力是足夠的,但是轉動鑰匙沒聽到啟動馬達的聲音,因此我猜是啟動馬達壞了,還是得拖到修車廠檢查修理了。」
「你自己檢查?」左恆剛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認識的女人絕大多數都對汽車一竅不通,更遑論是檢查車子。
「因為我有個是汽車銷售員,加上這輛小March經常故障,所以一些基本檢查我大概都有點概念。」徐玳安解釋道。「對了,趙先生,你先去忙吧,我自己等就可以了。」現在是正常上班時間,她猜想趙子璽可能是出外跑公差,所以不好意思再跟他閒聊下去。
「沒關係,我現在不忙。」
「可是你不用上班嗎?」
「我的工作時間比較彈性。」
「喔?你的工作性質是……」徐玳安好奇地問道。
「我……」左恆剛頓了一下,決定沿用趙子璽的身份繼續隱瞞下去。「我在飯店工作。」
聞言,徐玳安思索了一下,接著錯愕地睜大了眼。「啊!你是『金恆飯店』的總經理趙子璽?!」難怪她當初一直覺得這名字聽起來好耳熟!
聞言,左恆剛眼角抽搐。該死!她該不會這麼剛好認識趙子璽吧?早知道當初他應該隨便掰一個不存在的名字!
「你聽過我的名字?」左恆剛小心翼翼地探問道。
「嗯,我有朋友在『金恆飯店』工作,曾經跟我提到過你名字,她還不斷地跟我描述她們飯店經理超帥,沒想到原來就是你呀!」徐玳安笑嘻嘻地解釋,那位朋友真的沒騙她,趙子璽的解很帥。
不過這也證明了她的猜測沒錯,他果然是個豪門子弟,只是沒想到他的家世如此顯赫,還真讓她有點嚇一跳。
聽徐玳安這麼一說,左恆剛鬆了一口氣,幸好她並未見過趙子璽,暫時不用擔心謊言會被揭穿。
不過再繼續聊這個話題並非上策,眼角餘光瞧見不遠處的超商,於是他開口轉移了話題。「對了,徐玳安,太陽這麼大,你別待在這兒等,我請你到超商喝飲料。」
「請我喝飲料?」徐玳安驚詫,心跳不爭氣地加快了。
「是呀,天氣這麼熱,你要是再繼續站在這裡,只怕拖吊車還沒來 ,結果你反而先中暑就不好了。」左恆剛度著合理化自己的行為,告訴自己只是不希望看到徐玳安中暑昏倒送醫,並不是因為對她比較特別。
聞言,徐玳安瞬間清醒過來。
對呴,趙子璽早就已經有女朋友了,再說只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請她到超商喝杯飲料而已,又沒什麼其他意思,她在發什麼花癡呀?
沒再多想什麼,徐玳安大方地點頭,跟他一同走進了超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 18:03:41
第三章
站在超商的飲料櫃前,徐玳安挑了一瓶運動飲料,在經過一旁放置冰品的冰櫃時,眼睛驀地一亮,從裡頭拿出一支粉色的草莓甜筒,開心地朝左恆剛大喊:「嘿,趙先生,這牌子的草莓甜筒現在第二支半價耶!你要不要也來一支?」
抬眸瞧清徐玳安手上的甜筒,左恆剛的眼睛閃過一抹異光——她挑的是他愛吃的甜筒品牌,而且還是他最喜歡的的草莓口味!
見他神色有異,徐玳安這才後知後覺地尷尬放下甜筒。「對呴,你應該不會吃這個……」
老實說,她也很難想像眼前這個俊酷挺拔的男人,拿著粉紅色的甜筒,滿足舔食的情景,那實在太不符合他的形象了。
「你喜歡草莓?」左恆剛記得她當初買的自由女神棒棒堂也全都是草莓口味的。
而他從小就很喜歡草莓酸甜的滋味,連帶草莓口味的點心他也很喜歡。
可恨的是,這些點心的包裝都做得粉嫩夢幻,讓他實在很難自在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塊朵頤,只能像個毒蟲般,偷偷買回家躲在房裡品嘗。有時他真的很想跟食品商抗議,這種粉嫩的包裝簡直就是歧視消費者!
「是呀,我老家在苗栗大湖,到處都可以看到草莓田,我還曾經當選過我們村莊辦的草莓小姐選拔冠軍呢!」
「草莓小姐?」左恆剛彷彿可以看見她身穿圓滾滾的紅色草莓裝,只能說她是個讓人很有書面感的女人。
「哈哈哈……對呀,不過當初只有十三個人參賽而已啦,所以拿到冠軍也沒啥好說嘴的……」徐玳安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她當初也是為了獎金、獎品才去參賽的。
結了帳,兩人坐在超商裡頭設置的座位,徐玳安最後還是只買了一支甜筒,她打開甜筒上的包裝,滿足地舔了一口。
「真好!今天遇到你真是太棒了,早上差點沒被『風采』那個史瑞克氣死!」
「史瑞克?」左恆剛挑眉。
於是徐玳安就將剛才在「風采」受的氣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連帶也說了她跟「華棠」抄襲風波的來龍去脈。
「所以你真的沒有抄襲『華棠』的設計?」左恆剛不動聲色地詢問。
「真的沒有,我每一件作品都是自己設計發想的,當初比賽時還信心滿滿,誰知道……」每回提起這件往事,就令她沮喪,卻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自己的作品跟左詠儀的相似度那麼高。
「你有可以證明你所說的話嗎?例如:在左詠儀的作品發表之前,你有先發表過類似的設計,或是讓別人看過那些設計圖嗎?」
「嗯……當時曾經有幾位同樣在服裝界工作的朋友看過我的設計草圖,但是就算他們能證明我沒有抄襲,那麼高度的相似,還是很難讓人信服……」反而可能讓別人為她在狡辯。
看著徐玳安唉聲嘆氣,一臉無奈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在說謊,但真有可能會有那麼剛好的巧合嗎?左恆剛半信半疑。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哼,聽說『華棠』九月會舉行秋冬服裝展,我想去放把火把展場燒了!」徐玳安雙拳緊握,目露凶光。
聞言,左恆剛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嘿,我開玩笑的啦!」徐玳安哂笑,她才沒傻到意氣用事,因為縱火而自毀前程呢!「不過車子壞了真的很麻煩,今天若沒買到布,今晚排好的進度都沒辦法做了……」她嘆了口氣。
在尋找新工作的過渡時期,她又接了幾個案子賺點外快,剛巧樓上經營檳榔攤的王太太很欣賞她的作品,要她幫忙設計幾套檳榔西施的制服,條件跟設計費用都很令人滿意,她已經畫好設計圖了,今天就是要去永樂市場買布開始動工,偏偏車子壞了,她又不可能扛著那堆重死人的布疋跟材料去擠捷運,也許晚點得搭小黃去永樂市場了。
「你要去哪裡買布?」
「永樂市場呀……」那裡聚集了幾十家的布莊,花色跟種類都很齊全。
「那我載你去吧。」
聞言,徐玳安錯愕地抬頭睜大晶亮的黑瞳。「趙先生,你要載我去永樂市場?」
「是。」
雖然不確定徐玳安是否真有抄襲詠儀的作品,但剛聽見她被「風采」亂砍設計費的悲慘遭遇,看了她也因為那次抄襲事件吃了不少苦頭,他就當日行一善,幫她一把吧!
「可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雖然心底很高興,但她還是有些擔心會耽誤他的時間。
「如果時間可以控制在一小時內來回是沒問題的。」左恆剛瞥了一眼手錶,回答道。
「嗯,沒問題,那就先謝謝你了!」她已經列好要買的材料清單了,不會花太多的時間,如果今天能夠買到所有的布料,就來得及趕上進度了。
※ ※ ※
十幾分鐘後,信用卡道路救援的拖吊車抵達現場,幫徐玳安將紫色小March托到熟識的修車廠。
之後,她便跟著左恆剛來到永樂市場,快速地將清單列的布料花色挑齊,又搭著他的車子回到她租賃的公寓。
望著眼前這棟斑駁破舊的公寓,左恆剛擰緊了眉,難以想像徐玳安竟然住在這種地方。這棟公寓周圍巷弄不僅狹窄雜亂,生鏽老舊的大門也因損壞而無法鎖上,任何閒雜人等都可以隨意進出,安全問題令人堪憂。
「趙先生,你幫我把東西放在門口就可以了,我再自己搬上去……」左手拽著兩捆緞布,徐玳安朝後頭幫她搬布的左恆剛說道。
沒想到左恆剛卻徑自扛著三大捆布疋走上了階梯,嚇得徐玳安連忙出聲阻止。
「趙先生,你別忙了,幫我把布放著就好,我可以自己搬!」
她已經麻煩他太多了,怎麼好意思再教他搬布。
「沒關係,你一個人搬這些材料需要兩、三趟吧,兩個人搬一趟就夠了。」他可不指望這棟破爛公寓會有電梯。
「可是……」
「別可是了,你住幾樓?手上扛著這些布跟你說話很酸吶!」左恆剛態度強勢,不容她再多置啄。
被他威嚴的氣勢嚇到,徐玳安不自覺地開口回答。「五……五樓!」
得到答案之後,左恆剛便不再浪費時間,直接邁開腳步,三步並兩步地跨上階梯。
徐玳安見狀,連忙跟在他的身後。
到了五樓,徐玳安快速地打開住處大門,讓左恆剛把手上的布疋跟材料搬進去。
待一切歸定位之後,左恆剛抬頭環顧她的住處,當他瞧見一旁展示台上的服裝成品,快步地走了過去。
「這是你的作品?」左恆剛頗為驚訝。
雖然他在「華棠」負責管理與行銷,並未直接參與設計,但是他從小就接觸時裝產業,對於服裝也有一定的鑒賞能力。
這件黑色豹紋馬甲小禮服,是以手工編織出合身的黑色馬甲,搭配蓬鬆的豹紋短裙,輪廓前衛時髦,又頗具設計感,簡直可以直接穿上它去走伸展台了。
「嘿呀,這是我昨天剛完成的成品,另外還有三件跟它同款式的系列作品,我今晚會繼續接著做……」
「這是道具服嗎?」左恆剛疑惑,這馬甲小禮服看起來不太像時裝,戲劇效果過多了點。
「這是檳榔西施的制服。」
「檳榔西施?」
「是呀!其實接檳榔西施制服的案子很有趣耶,那些西施們不只很好溝通,風格也很大膽創新,還給了我不少好點子,而且也不會乘機亂砍設計費,是很好的客戶。」徐玳安笑著回答。
看著這件時髦又性感的豹紋小洋裝,左恆剛不懂,徐玳安曾經拿過「NEW STYLE時裝設計大賞」冠軍,設計能力至少也有一定的水準,為什麼不去大一點的服裝公司工作,反而到處接案,不僅在「風采」那邊受氣,甚至連檳榔西施制服這種case也接。
「你沒想過要去比較知名的服裝品牌工作嗎?」
「我想呀,可是我面試過許多家品牌都沒錄取,後來終於有一家中型服裝公司錄取我了,不過那間公司只會一直叫我copy國外設計師的作品,不然就是將我的設計圖改得面目全非,我在那間服裝公司待了一年,覺得彼此理念真的不合,就提離職了……」她也很無奈呀!
「可以讓我看看你其他的作品嗎?」
「喔,好呀!我有將所有發表過的作品整理成光碟,你等一下我去拿筆電……」聽見有人想看她的作品,徐玳安當然十分歡迎,連忙搬來筆電開機,大方地秀出自己歷年來發表過的服裝作品。
在瀏覽過徐玳安的作品之後,左恆剛更納悶了。以她的能力,要在國內知名的服裝公司撈個設計助理職務應該沒問題,怎麼會全軍覆沒?
「我想是因為抄襲風波的緣故,所以很多大品牌都不願意雇用我吧?」徐玳安嘆氣猜測道。
不過她很快地又露出陽光般的笑容。「不過沒關係,天無絕人之路,只要願意努力,我相信生命總會找到出路的!」反正悲觀沮喪也不能當飯吃啊!
見徐玳安在如此不順遂的環境之中,卻依舊保持樂觀的態度,左恆剛凝視著她燦亮的笑顏,一時之間竟忘了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直到牆上的掛鐘發出叮咚的聲響,左恆剛才驚覺自己在這兒耗了太多時間,於是連忙開口告辭。
在踏出門口之際,徐玳安喚住了他,接著轉身咚咚咚地衝進廚房,等她再走出來時,手上多了一個粉紅色的提袋。
「趙先生,這是我今早在『小甜甜』買的草莓泡芙,送給你,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聽見「小甜甜」的草莓泡芙,左恆剛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當他伸手正要接過泡芙的時候,一陣男女吵架的叫罵聲從對面傳了過來——
「你這個廢物!每天除了喝酒賭博,你還會做些什麼?」
「媽的!老子又不是沒賺錢,喝你幾瓶酒也不行?你那麼有本事,不然你自己出去賺!」
「笑死人了,你賺那點錢連飯都吃不飽,還有臉敢講那麼大聲——」
「你再說一次看看!」男子憤怒地暴吼,接著是一陣難題的字眼及叫罵聲。
左恆剛擰緊眉峰,望向徐玳安。「你的鄰居每天都這麼吵?」
製造噪音是一回事,但是這對夫妻互相叫罵的行為已經嚴重影響到居住品質,搞不好哪天拿刀互砍都有可能,跟這種不定時炸彈當鄰居太危險了吧!
「嘿呀,他們經常這樣,雖然警察也來關切過幾次,但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只要他們沒做出違法的行為,警察也管不著。反正床頭吵、床尾和嘛……」徐玳安尷尬地笑了笑,儘管她也想過要搬家,但是她目前沒有工作,想找個更好的住處也得等收入穩定才行。
只是她話還沒說完,對面又傳來女人的尖叫,以及砸碎碗盤的聲音,在寧靜的公寓中聽起來格外令人膽顫心驚。
「呃……對了,趙先生,你不是要走了嗎?」雖然她早就習慣那對夫妻的爭吵,但讓趙子璽聽見這些,還是很不好意思。畢竟他是含著金湯匙出聲的富家少爺,肯定沒有辦法理解她為什麼住在這種地方。
「徐玳安,如果你是因為經濟問題而不得不住在這裡,也許我可以借你錢去找更好的房子。」左恆剛沒有多想地脫口而出。
聞言,徐玳安知道他是出於好意,只是自尊仍有些被刺傷。
再說她跟趙子璽只是普通朋友,就算這些錢對他只是九牛一毛,她也不可能平白無故接受他的好處。
「趙先生,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住在這裡真的很好。」見徐玳安神色有異,左恆剛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說要借錢給她的話語不太恰當。但他只是單純覺得一個單身女子住在這裡不太安全,才會這麼提議,並非瞧不起她。
只是,若再開口解釋自己沒有那個意思,又會讓場面更尷尬。
於是他臉色一凜,清了清喉嚨。「那好吧我先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再見。」徐玳安笑著送他出門。
直到看見趙子璽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角,徐玳安才輕輕地掩上住處的鐵門,深深地嘆了口氣。
唉,像他那樣優秀出色的男人,終究跟她是屬於不同世界的呀……
※ ※ ※
坐在「華棠」寬敞明亮的總經理辦公室裡頭,左恆剛移動滑鼠,搜尋當年抄襲風波的網路新聞,但是由於徐玳安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設計師,網頁上僅有幾行字草草帶過,不過她入圍的作品「永恆」確實跟詠儀「時間之謎」系列形似度極高,就連不懂服裝設計的人都可以輕易看出兩者的雷同之處。
只是他越認識徐玳安,愈覺得她不像是個會剽竊別人心血的人。
她的個性直率爽朗,作品也很有個人的風格跟想法,若非她討厭「華棠」,他其實滿想延攬她進入「華棠」工作,相信以她的創意和才華,肯定能夠為「華棠」激盪出不同的火花。只是她跟詠儀的抄襲事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儘管覺得內情不單純,但是抄襲這種事情,除非當事人主動坦誠,否則真的很難去斷定誰是誰非。
正當他仍兀自思索之際,辦公室的門板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不待左恆剛回應,穿著一襲寶藍色雪紡紗洋裝、外形艷麗嫵媚的左詠儀就旋風般地飆了進來。
「哥,聽說這次『華棠』的秋冬服裝秀決定在林家古厝舉辦?」身為設計總監,她竟然現在才得知這項消息,簡直讓她氣炸了。
見妹妹怒氣衝衝地前來興師問罪,左恆剛不著痕跡地關上了電腦視窗。
「沒錯。」
聞言,左詠儀俏臉一沉,不滿地大喊:「為什麼要這麼做?林家古厝又破又爛,『華棠』若是在那種地方辦服裝秀,根本就是降低品牌格調,會讓人看笑話的!」
「華棠」主要客群大多是名媛貴婦,以往的服裝秀也都選在百貨或飯店展覽廳舉行,哪裡不僅裝潢氣派,場地設施也方便客戶選衣試衣,若是換到林家古厝,難保不會因此怠慢了貴客!再說「華棠」又不是沒有經費,有必要到那種地方去辦服裝秀嗎?
「詠儀,你先別急著反對,其實林家古厝的閩式建築極具特色,宅院雅致的園林造景也很襯我們這季秋冬時裝復古的味道。加上『華棠』曾被不少業界人士詬病設計太過拘謹保守,所以我才希望跳脫傳統,借由古蹟結合服裝秀的行銷創意,展現『華棠』大膽創新的一面。」
儘管「華棠」現在穩坐台灣服侍龍頭的寶座,但在瞬息萬變的時尚圈,只要稍一不慎,就很容易被淘汰出局,左恆剛不希望只是安於現狀。
聽見左恆剛的話語,左詠儀心底嘔極了。
從踏入服裝界以來,她早已聽過無數次關於她的設計過度拘謹、不夠大膽的批評,儘管他已經苦思突破,仍被業界許多人士批評沒有新意,讓她很不服氣。
美感本來就是見仁見智的東西,難道前衛古怪的設計就一定比較好嗎?為了追求創新,反而失去實穿性,根本就是本末倒置的做法!
但是眼看這次的服裝秀勢在必行,就算她反對恐怕也無法改變哥哥的決定,於是她驕傲地昂起下巴。「好,這次我就聽你的,在林家古厝辦服裝秀,不過你要答應我,如果這一季的銷售成績沒有上一季好,之後的服裝秀就要再移回原本的場地舉行。」
「好。」左恆剛一口應允,他對這次的行銷策略很有信心。
見左恆剛答應她的要求,左詠儀的態度總算稍微軟化,反正一切的勝敗取決於銷售量,她現在也不必急著跟他爭論,等結果出來就知道誰的想法才是對的,她就不相信在那種鬼地方辦服裝秀會賣的比較好。
之後,兩人又討論了一些公事,左詠儀話鋒突然一轉。「對了,哥,下星期三十珊鈺的生日,我們幾個姐妹淘決定要在『Dream』幫她辦生日派對,你也一起去吧?」
「珊鈺?李珊鈺嗎?」左恆剛挑高了眉,李珊鈺是「銳樊生技」董事長的獨生女,也是詠儀的好友,他曾在時裝派對上見過他幾次,但跟她並沒有什麼交情,他不明白詠儀要他去做什麼?
「是呀!」左詠儀嫵媚一笑,「哥,你都已經三十歲了,自從跟那個女財經記者分手後,已經很久沒看見你交新的女友了,我覺得珊鈺各方面的條件都跟你很配,而且她對你的印象也不錯,你就當做交個朋友,跟她認識一下也好呀……」左詠儀滔滔不絕地游說,極力想把老哥跟好友配成一對。
聞言,左恆剛擰緊了眉,對妹妹介紹李珊鈺給他的好意感到頭皮發麻。
他跟李珊鈺雖然沒有什麼交集,但幾次在時尚派對見到她時,她總是濃妝艷抹,全身掛滿了價值不菲的名貴珠寶,活怕歹徒不知道他的身價有多豐厚似的,他光想就消受不起。
「我下個星期要到上海跟『金龍紡織』洽談合作的事宜。」左恆剛提醒道,這是早在一個月前就預定好的行程,詠儀該不會忘了吧?
「你可以更改時間,或是派其他的主管去呀!反正『金龍』不過是個小廠商,就算你更改行程,他們也不敢多說些什麼吧?」左詠儀毫不在意地開口。
然而左恆剛卻是眉眼一沉,不認同妹妹的想法。
「詠儀,做生意講得是信用,無故更改已經敲好的行程,不僅會造成對方困擾,也會破壞『華棠』在對方眼中的觀感跟信譽。」再說,為了一個他沒好感的李珊鈺而得罪合作廠商,他又不是頭殼壞去。
被左恆剛這麼一訓,左詠儀不悅極了。「哥,你是不是忘不了唐郁唯,所以才不願意去珊鈺的生日派對?」
她不得不這麼猜測,自從左恆剛三年前和唐郁唯分手之後,她沒看過他再跟哪個女人走得比較近。
而她對唐郁唯一點好感都沒有,不但個性冷冰冰又不懂得巴結,家世跟左恆剛更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幸好兩人最後也分手了,否則要她叫那種人大嫂,不如那把刀殺了她比較快!
「沒這回事。」左恆剛眼也沒抬,直接否定左詠儀的猜測。
事實上,唐郁唯前幾天邀請他出席她的婚禮時,他甚至還替唐郁唯高興她能找到更適合她的對象,心裡頭連一點兒疙瘩都沒有。
不過單身太久也是聽麻煩的,不知母親頻頻暗示他趕快找個好對象定下來,就連詠儀都來插一腳亂點鴛鴦譜,這可讓他頭疼極了。
他並非不婚主義者,但既然是要共同生活一輩子的人,至少不能讓他感到乏味無趣,否則婚姻對他而言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驀地,徐玳安直率開朗的笑容閃過了他的腦海,讓左恆剛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哥,你在笑什麼?」左詠儀奇了,她這老哥個性一板一眼,平時總是擺著張撲克臉,竟然會跟她談話談到一半突然傻笑起來,該不會他真的還忘不了那個唐郁唯吧?
「我又沒笑。」左恆剛板起臉色,不願承認他在想著徐玳安時笑了。
明明就有!左詠儀在心底暗自犯著嘀咕。不過想到自己可是在珊鈺面前掛保證覺得會幫她順利成為她的大嫂,這下哥哥不肯去珊鈺的生日派對,豈不是讓她對好友無法交代嗎?
不行!看來她得再想想其他的方法,一定得成功把哥哥跟李珊鈺送做堆才行!
※ ※ ※
「Jerry,我有沒有聽錯?你在向我推薦徐玳安進『靚漾』工作?」站在自家工作室偌大的落地窗前,留著一頭俏麗短髮、形象精明幹練的宋靚欣愕然地盯著眼前的左恆剛,懷疑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
她是「靚漾」的負責人,也是台灣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從英國倫敦聖馬丁藝術設計學院畢業後,曾在幾個國際知名品牌旗下工作,累積了不少事務的經驗。
五年前,她隨夫婿回台灣定居,並且自創品牌「靚漾」,頗受國內名媛貴婦的歡迎。
由於彼此都是富二代,她跟左恆剛從小就認識,彼此交情不錯,不過這還是左恆剛第一次開口央求她幫忙,而且幫忙的對象還是個未婚的年輕女孩,這可有意思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左恆剛神色自若,對於宋靚欣曖昧的眼神無動於衷。
「你跟徐玳安是什麼關係?她的面子大到可以讓你出面替她說請?」
「只是單純的朋友。」
「是喔,只是單純的朋友……」宋靚欣怪聲怪調地拉長尾音。「可是真奇怪……」
「哪裡奇怪?」
「你們兄妹倆,一個來幫徐玳安說情,一個則要求我絕對別錄用徐玳安,這可真叫我為難啊……」
「你是說,詠儀要求你不要讓徐玳安在『靚漾』工作?」左恆剛有些意外,莫非徐玳安之前工作到處碰壁是因為詠儀從中作梗?
「不然你還有哪個妹妹?」宋靚欣悠哉地研究著芊白手指上的水晶指甲,涼涼地開口。「之前『靚漾』曾經收到幾次徐玳安寄來的作品集跟履歷,我有稍微翻過,她的設計能力真的滿強的,不論是時裝或是定制禮服都掌握的很好,兼具實穿跟抓住觀眾目光的效果,加上風格大膽多變,若是好好磨練,她要在服裝界發光發亮其實不難。我曾想過要找徐玳安來面試,但詠儀都已經開口了,我總得賣點面子給她,不過……我認為徐玳安的設計能力其實比詠儀強上好幾倍,實在沒必要也不可能抄襲詠儀的設計。」
雖然在左恆剛面前批評他親妹妹不太道德,不過左恆剛是個明理人,明白她只是就事論事,單純討論兩人服裝設計的能力而已。
「你也認為抄襲只是巧合?」
「也?」宋靚欣揚高音調,抓住他的語病。「嘿,Jerry,你該不會是想幫徐玳安平反吧?別忘了詠儀可是你親妹妹,如果徐玳安沒有抄襲,那就變成詠儀誣賴了,你要相信你妹妹還是相信徐玳安呢?」
聞言,左恆剛凜容,明白查證這件事是把雙面刃,不管最後結果如何,總有一個人會受傷。儘管他很想相信徐玳安時清白的,但詠儀畢竟是他的親妹妹,所以這件事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靚欣,我會向你推薦徐玳安,純粹是覺得她能力不錯,不希望她的才華就此被埋沒。當然,你也可以對她進行面試,再考慮是否錄用,至少給她一個機會。」左恆剛再度游說宋靚欣。
「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給她一個機會找她來面試看看好了!」
宋靚欣表面上一副可有可無的態度,不過想到徐玳安竟然能讓左家兄妹為了她如此費盡心思,她倒是開始對那位徐小姐好奇起來了。
※ ※ ※
站在「靚漾」以鋼筋和玻璃帷幕打造、一共三層的前衛工作室前,徐玳安緊張地拉整身上的窄版套裝,又將頰畔散落的髮絲仔仔細細地勾到耳後,這才滿意地揚起唇角,握緊雙拳對自己信心喊話。「加油,你一定做得到!」
前天她接到「靚漾」的來電,要她今天上午拿著作品集到這裡面試,聽到這個消息時,她差點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聽說「靚漾」不僅待遇優渥,若是年資夠久,還可以申請補助到國外進修,簡直就是她心目中的夢幻工作,所以她一定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進入一樓大廳,和櫃檯人員說明來意後,徐玳安被引領到總監辦公室。
「徐小姐,請坐。」坐在極具風格的辦工桌前,宋靚欣一身俐落的白色套裝,眼神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徐玳安。
聽過好幾次徐玳安的名字,這是第一次見到本人。她身材高挑,五官秀麗,微微上揚的杏眼充滿自信與朝氣,是個讓人一看就覺得很舒服的女生。
不過……恆剛真的可能喜歡她嗎?這可教她好奇了。
當目光移到徐玳安身上的窄版套裝時,宋靚欣的眼睛瞬間一亮。
「這件套裝是你自己設計的?」
見宋靚欣對她身上的套裝極感興趣,徐玳安連忙揚起笑容回答。「是的,這是我大學畢業設計系列作品裡的其中一套,布料的印花塗鴉還是我自己親手畫的。」
「嗯,很有特色,如果是我也會很想穿看看。」宋靚欣毫不吝嗇地讚賞道。
徐玳安以色彩鮮明的塗鴉印花布應用在套裝上,讓原本給人死板印象的套裝變得活潑有型,卻又兼顧專業正式的形象,倘若以這概念設計一系列的時髦套裝,肯定會很受年輕粉領族的歡迎。
「說說你這件衣服的設計靈感。」
「我曾經研究過市面上上班族的套裝品牌,但大多數品牌在套裝的色彩應用上都比較單純,所以我用活潑的塗鴉結合正是保守的套裝做實驗,當作畢業設計的主題……」
徐玳安話匣子已開,便劈裡啪啦說個不停,而宋靚欣也極感興趣地問了她許多問題,兩人就這樣一來一往地聊了起來。
直到徐玳安無意中瞥見手錶,才發現她跟宋靚欣聊了快一個小時,結果真正跟面試相關的內容都還沒有提到。
「OK,徐小姐,請問你何時可以上班?」
聞言,徐玳安嚇了一跳,嗓音還有些顫抖。「宋總監,你……你是說我錄取了?」
「是呀!」宋靚欣爽快地點頭。
其實就算左恆剛沒來為她說情,她也會錄取徐玳安。
她應徵員工,談的不是面試者對未來有什麼期許或是能為「靚漾」做些什麼?那些求職訓練的機構早就教會他們一套冠冕堂皇的漂亮答案。
她反而喜歡跟應徵者聊些藝術、文學、生活體驗之類的話題,因為她認為只有擁有豐富生活歷練的設計師,才能靈活地運用所學,不被專業給侷限。
徐玳安不僅設計能力水準夠,而且也很有想法,口條又好,假如好好磨練, 將來肯定是個不可多得的服裝人才,看來,她必須跟詠儀說抱歉了!
看著眼前興奮得是中了頭彩的徐玳安,宋靚欣揚起了微笑,耐心地向她解說她的工作內容以及公司的薪水待遇,並且約好下星期一就請她到工作室報到就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 18:04:38
第四章
徐玳安在「靚漾」的職務是設計助理,負責協助設計師完成設計作品、幫忙服裝配料,將設計師畫的草圖完稿、開立生產單……等等事宜。
之前她也做過類似的工作,不過在「靚漾」需要注意的事項變得更多,每天光是忙著記住其中瑣碎的細節,就令她忙得焦頭爛額,但是好不容易獲得這個工作機會,徐玳安戰戰兢兢,絲毫不敢懈怠,告訴自己得以最快的速度進入狀況才行。
忙碌的生活讓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徐玳安已在「靚漾」工作了三個多月。
這天下午,宋靚欣受邀擔任「華棠」秋冬服裝秀的嘉賓,工作室內幾位設計師和助理也隨同前往,徐玳安自然也跟著去了。
儘管她跟左詠儀之前有些不愉快,但徐玳安還是不得不佩服「華棠」將服裝秀結合古蹟的創意,不僅讓消費者有了新鮮感,也讓以營利為目的的服裝秀增添了一層文化的深度。
經過將近一個小時的等待,服裝秀正式開始,模特兒以環繞著古厝的磚紅步道為伸展台,展出一百多套新發表的秋冬新裝。
走秀結束後,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設計總監左詠儀被模特兒簇擁著出來接受獻花,而宋靚欣則是被現場幾名記者追問看完服裝秀的感想。
於是徐玳安決定到處走走逛逛,順便拍些照片,卻意外在人群之中瞧見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
是趙子璽!他一式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裝,雙手環胸站在古厝的廊柱旁,神情專注地凝視著伸展台的方向,俊挺深刻的臉龐令人過目難忘。
「趙先生!」徐玳安拉開嗓門朝他大喊。
然而不知道是趙子璽太專心了,還是周遭聲音太過嘈雜,他仍舊保持著俊酷的表情繼續看著前方,完全沒有反應。
徐玳安皺了皺眉,走到他的身旁,逛地伸出纖白的手指在他面前揮舞。「嘿,趙子璽!」
瞧見徐玳安突然出現,左恆剛愣了一秒,沒料到她竟會出現在「華棠」的服裝秀上。
「趙先生,你在想什麼?我剛才叫你好幾聲都沒聽見。」
「徐玳安,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心底暗叫不妙,如果被她知道他的身分就糟了。
「對了,我還沒告訴你,我現在在『靚漾』當設計助理喔!這次是跟總監,也就是宋靚欣小姐一起來的。你呢?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呃……因為我朋友剛好有『華棠』的邀請函,要我陪她來湊個熱鬧……」左恆剛恆剛硬是掰了個藉口。
「喔?那你的朋友呢?」徐玳安好奇地左右張望,然而她話還沒說完,後頭猛地傳來一道呼喚——
「玳安!」
徐玳安回過頭,瞧見剛結束記者訪問的宋靚欣朝這裡走來。
「玳安,我的手機好像忘在車上了,你去幫我拿來……欸?Jerry,你也在這兒呀!」瞧見徐玳安身後的左恆剛,宋靚欣很自然地開口跟他打招呼。
「咦?總監,你也認識趙子璽嗎?」徐玳安驚訝地望向宋靚欣,意外總監竟然認識趙子璽。
「趙子璽?」宋靚欣不解地瞥向左恆剛,只見他表情怪異,頻頻朝她使眼色。
於是,宋靚欣很有默契地換了個臉色,端起總監的架子,清了清喉嚨。「咳咳!玳安,你先去幫我把手機拿來!」
「喔,抱歉,我馬上去!」見總監板起臉催促,徐玳安連忙領命往停車場的方向奔去,完全沒注意到兩人的異樣。
待徐玳安一離開,宋靚欣馬上轉頭,瞇起漂亮的眼眸掃向左恆剛。
「徐玳安為什麼叫你趙子璽?」那不是「金恆飯店」的小開嗎?
「只是誤會而已。」
「既然是誤會,為什麼你不跟她解釋清楚?」宋靚欣興味盎然,直覺他跟徐玳安之間似乎另有隱情,而且還是很有趣的那一種。
「……」左恆剛面容嚴峻,嘴唇抿得跟蚌殼一樣緊。
見狀,宋靚欣大眼滴溜溜一轉,涼涼地開口。「也對,想想『華棠』跟徐玳安之間的過節,你怎麼敢告訴她,你就是『華棠』的——」
「靚欣!」左恆剛焦躁地開口制止,深怕被剛離開沒多久的徐玳安聽見。
見左恆剛如此緊張,宋靚欣咧開嘴角,露出詭計得逞的笑容。「你確定跟徐玳安只是普通朋友?我話還沒說完,你就這麼沉不住氣,這似乎不太像你喔……」
被宋靚欣這麼一激,左恆剛臉色鐵青,不理會她的調侃。
「欸,Jerry,不是我危言聳聽,只是你不覺得你太過在意徐玳安了嗎?這樣下去似乎不太妙耶……」
宋靚欣對徐玳安並沒有意見,只是以左家的家世背景,就算不要求門當戶對,至少也該是個中產階級吧?她記得徐玳安家境清寒,還是靠領低收入金過活的。
雖然恆剛的父親早逝不會反對,但他的母親章淑秀可是當年一手撐起「華棠」的女強人,依她的高標準,徐玳安絕對不可能是左母滿意的媳婦人選。
恆剛若夠理智,應該知道跟徐玳安在一起,絕對不是好事,更別說她跟左詠儀之前的抄襲風波,八字還沒一撇就有姑媳問題,怎麼看都是死路一條啊!
「我知道。」左恆剛凜容,明白她的意思。
「知道就好。」宋靚欣贊同地點頭。
恆剛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對他跟徐玳安才是最好的,其餘的她也就不需再多說些什麼了。
※ ※ ※
到了車上找到宋靚欣的手機後,徐玳安再度回到秀場,將手機交給了總監。
回頭還想找趙子璽聊聊時,卻瞧見他和一名穿著金色低胸禮服的美艷女子正在對談,那名女子還親暱地挽著他的手臂,燦笑如花地對他有說有笑。
徐玳安笑容一僵,原本高昂的情緒咻地滑落谷底。
她……該不會就是趙子璽口中說的那個愛吃草莓泡芙的女朋友吧?他剛才說是陪朋友一起來的,該不會就是陪女朋友來的吧?思及此,徐玳安心底湧起一陣強烈的失落。
雖然明知趙子璽早就有女朋友了,她卻還是不由自主地將他擺進了心底。原以為自己可以理智地將這份情愫藏得很好,可在見到他跟女朋友甜蜜調笑的模樣後,胸口還是忍不住感到隱隱作痛了起來。
「Jerry,這次的服裝秀好棒,我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地方看秀,感覺好特別喔……」
眨動著黏著雙層厚重假睫毛的勾人鳳眼,李珊鈺把握良機,拼命朝左恆剛放電。
她暗戀左恆剛很久了,儘管他總是一副冰冷高傲的姿態,卻讓李珊鈺覺得有股說不出來的獨特魅力,再說左恆剛不論外形、家世跟她都極為匹配,簡直是她理想中的結婚對象。
於是她故意拉攏左詠儀,由她居中牽線製造跟左恆剛近身接觸的機會,相信憑著她的魅力,一定可以讓左恆剛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嗯……」左恆剛虛應著眼前的李珊鈺,心裡卻是不悅極了。
剛才詠儀拉著這顆燙手山芋過來,硬是把她塞給他,要他跟她介紹「華棠」這一季的服裝風格。
他真的很不想跟這顆全身掛滿昂貴珠寶的山芋打交道,不過李珊鈺好歹也是「銳樊生技」董事長的千金,他至少得敷衍她幾句再閃人才行。
「剛才開場那件湖水綠的手工刺繡禮服我好喜歡,不過另外一件火紅色的雪紡紗禮服也很漂亮,Jerry,你覺得我穿哪一件禮服去參加表姐的婚禮比較好呢?」
李珊鈺邊說,邊將柔若無骨的身子往左恆剛靠去,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媽的,說話就說話,有必要整個人一直黏上來嗎?連站都站不好,她需要的不是禮服,而是脊椎復健病患在穿的鐵衣呀!左恆剛火大地想著。
「嗯,我覺得編號三十六那件山芋……藕紫色的禮服跟你滿配的……」
他隨口敷衍了一句,視線卻瞄到站在不遠處的徐玳安,從她的眼神,他明白她誤會了他跟李珊鈺的關係。想起了宋靚欣的警告,以及自己對她日漸脫序的在意,於是,左恆剛一改原先的不耐,對著李珊鈺揚起迷人的笑容,露出一副很享受她軟聲儂語的陶醉神情。
見狀,徐玳安眼色黯淡,苦澀地低下了頭。
「玳安,你在這裡幹什麼?」宋靚欣冷不防地從她背後冒了出來。
「喔,沒什麼……」徐玳安嚇了一跳,害怕被宋靚欣看穿心事。
瞧見前方不遠處的左恆剛跟李珊鈺,再見到徐玳安驚慌心虛的眼色,宋靚欣頓時明白她對左恆剛也是有意,只可惜兩人身分懸殊,註定不會有結果。
「呃……不知道,她是?」徐玳安小心翼翼地詢問宋靚欣。
「她是『銳樊生技』董事長的千金李珊鈺,不僅人長得漂亮,家世背景也是沒話說的好,跟恆……趙先生挺配的……」
宋靚欣感覺自己真像八點檔連續劇中棒打鴛鴦的壞女人,不過她也是為這兩個人好,既然註定不可能,不如及早斬斷情絲,免得日後彼此痛苦。
「總監,你跟趙先生是朋友嗎?」徐玳安猛地想起剛才宋靚欣熟練地跟趙子璽打招呼。
「嗯。」宋靚欣避重就輕地應答,不確定左恆剛到底隱瞞了徐玳安多少。「我跟Jerry家是世交,所以從小就認識了。你也知道,富裕人家是很講究門當戶對的,不只是未來的另一半,就連來往的朋友也都會特別篩選過,彼此之間的想法跟價值觀也才會比較接近。」她有意無意地暗示徐玳安,別對左恆剛攙扶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
聽出宋靚欣的弦外之音,明白總監在暗示自己的不自量力,徐玳安頓時面紅耳赤。
她當然明白趙子璽家世顯赫,是她不能妄想的對象,只想這樣遠遠地看著他就滿足了,沒想到卻被總監這樣說破,令她有些難堪。
就在這個時候,一身雪白斜肩禮服、宛如女神般艷麗亮眼的左詠儀走了過來。
「靚欣姐,原來你在這裡呀,我找你好久了!」
見狀,徐玳安急忙想要迴避,卻還是被左詠儀瞧見了。
「徐玳安?!你怎麼會在這裡?」左詠儀驚詫地大喊,眼神像是見到骯髒的病毒般嫌惡。「你該不會又想抄襲『華棠』的設計吧?」
聽見左詠儀挖苦的冷嘲熱諷,徐玳安尷尬萬分,儘管她自認沒有抄襲,但是站在對方的地盤上,現場又有那麼多媒體記者,她實在不想在這裡跟左詠儀爭辯,只好息事寧人地對宋靚欣說了一句。「總監,不好意思,我到洗手間一下。」
「慢著!徐玳安,我話還沒問完,你想去哪裡?你為什麼會出現在『華棠』的服裝秀上?」左詠儀忿怒地大喊。
「玳安是跟著我一起來的,她是『靚漾』新應徵進來的設計助理。」一旁的宋靚欣替徐玳安回答道。
聞言,左詠儀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宋靚欣,音調略微高亢地說:「可是靚欣姐,我不是曾經跟你說過——」
宋靚欣揚手制止了左詠儀後頭的話語,眼神威嚴地掃向徐玳安。「玳安,你不是要去洗手間嗎?還不快去!」她不希望讓徐玳安聽到這些是是非非,等一下她再跟左詠儀慢慢解釋。
聽到總監的話語,徐玳安如獲大赦般,連忙加快腳步逃難,但她並沒往洗手間的方向,反而往秀場出口的方向奔去。
待走出林家古厝之後,徐玳安挑了一旁角落的休憩椅坐了下來,眼巴巴地看著衣香鬢影的來往賓客,他們身上配戴的盡是昂貴奢侈的名牌精品,這些能夠取得「華棠」服裝秀邀請函的貴客,來頭應該都不小吧……
想起宋靚欣那句「門當戶對」,還有趙子璽跟「銳樊生技」千金親密依偎的身影,徐玳安眼眸一黯,整顆心像是被人綁上了鉛塊般,沉進深不見底的深淵……
※ ※ ※
服裝秀落幕之後,不少報章媒體紛紛大肆報導「華棠」這次在林家古厝舉辦服裝秀的創意,第一批訂單表現不俗,大致可預期這季的銷售成績應該會超過上一季。
結束了繁忙的工作,左恆剛徒步來到停車場,才剛拉開車門將公事包扔進去,口袋內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他按下通話鍵,一道嬌滴滴的女性嗓音從話筒另一端傳來——
「Jerry,我訂了明晚七點鋼琴演奏會的門票,你可以陪我一起去聽嗎?」
來電的人是李珊鈺,自從上次在古厝舉辦的服裝秀和她短暫交談之後,整個上流圈內就開始流傳著兩人交往的消息,簡直是躺著都中彈!
而更令他頭痛的是,連老媽也耳聞了這件事,開始對他疲勞轟炸,要他沒事跟李珊鈺多出去走走,看來他有好一陣子無法清靜了。
「抱歉,我明天晚上跟廠商有應酬,恐怕挪不出時間,也許你可以找其他朋友陪你去?」左恆剛裝忙,完全不想再應付這顆山芋。
「可是詠儀明明說你明天晚上有空呀!」李珊鈺心直口快地開口。
聞言,左恆剛心底一陣反感,自己的行程被不相關的人摸得一清二楚,感覺真是糟透了!
「李小姐,你真的很想跟我去聽演奏會?」斂下胸口沸騰的怒氣,左恆剛語氣平緩地反問她。
「是呀!」李珊鈺柔媚一笑,以為他同意了。
「那麼你應該直接跟我本人敲時間,而不是私下去跟詠儀查詢我的行程!」
「我……我只是關心你,怕你工作太累,才會想問你工作的情況,並沒有什麼惡意……」聽見左恆剛語氣變得嚴厲,李珊鈺結結巴巴的試圖解釋。
「李小姐,我再次鄭重地告訴你,我明晚沒空!很抱歉不能跟你去聽鋼琴演奏會,請你找別人吧!」語畢,他逕自切斷了通話,憤怒地將手機關機,扔到一邊。
雙手緊緊地握著方向盤,他吁了口氣,知道剛才情緒有些失控。
這陣子不曉得為什麼,他看任何事都不順眼,脾氣也益發暴躁,只要下屬在公事上稍有差錯就破口大罵,完全缺少以往的理性跟冷靜,可能是最近工作量太大,才會讓他如此煩躁吧?
而越是心煩意亂的時候,他就越想吃些甜點來緩解內心的鬱悶,也許這時候來個「小甜甜」的草莓泡芙是不錯的主意。
心念一動,左恆剛踩下了油門,決定開車前往「小甜甜」買泡芙!
到「小甜甜」買完了草莓泡芙後,左恆剛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上次遇見徐玳安的街口,想起她酡紅著一張臉,緊張地跟他要手機號碼的靦腆模樣,心頭的鬱悶煩躁漸漸緩和了下來。
服裝秀結束後,他刻意跟徐玳安保持距離,不跟她聯絡,兩人已經快三個月沒見到面,不知她最近過得好不好?在靚欣的工作室做得還習慣嗎?
夠了!不該再想她了!一道嚴厲的警告倏地晃過他的腦海。
收起脫軌的思緒,左恆剛凜容轉身往座車走去,忽地,一輛消防車從路旁呼嘯而過,刺耳的警笛聲劃破冬夜裡的寧靜,令人格外膽顫心驚。
左恆剛心口一緊,感覺那輛消防車似乎是往徐玳安的公寓方向駛去。
算了,就算如此也與他無關,再說大馬路上有消防車經過也不足為奇,一定是他多心了。
搖了搖頭,他坐上車,發動車子準備回返住處,在下一個街口等待紅燈時,又有一輛救護車鳴笛從他車旁掃過,左恆剛慢慢地擰起了眉頭,一股焦慮的情緒從胸口升起,眼見綠燈號誌亮起,他卻遲遲未踩下油門,內心的擔憂跟理智正在拔河,思索著該不該回頭去確認一下失火的是不是徐玳安的公寓?
直到他後頭的車輛傳來催促的喇叭聲,左恆剛低咒了一聲,接著快速地調轉車頭,往徐玳安的公寓方向疾駛而去……
到了徐玳安公寓外頭的巷口,數輛消防車和救護車早已將狹小的巷弄擠得水洩不通。左恆剛只好將車停在巷外,飛奔來到徐玳安的公寓底下,只見深黑色的濃煙不斷地從公寓裡頭竄出,他驚駭地抬頭,熊熊大火從徐玳安住處的鐵窗竄了出來,像是噬人的巨大猛獸在黑夜中張牙舞爪,也徹底燒灼了他的心!
「太可怕了!聽說是五樓夫妻吵架引爆瓦斯才會失火,好像還有很多人還沒逃出來耶……」
圍觀的民眾交頭接耳地討論失火原因,然而左恆剛卻完全置若罔聞,他現在關心的只有一件事。
「抱歉,請問五樓B棟的住戶救出來了嗎?」他心急如焚地抓住一名消防人員追問。
「先生,請你不要激動,請到那邊向負責聯絡的警員詢問。」消防人員指了一旁負責聯絡救護進度的警員,在他的周遭早已擠滿焦急等待的家屬。
在經過重重的詢問之下,左恆剛終於得知徐玳安因為嗆傷送到醫院急救,於是他又飛車趕往醫院,總算在擠滿傷患的急診室中,瞧見戴著氧氣罩、獨自坐在病床上,意識清楚的徐玳安。
那一瞬間,周遭吵雜的聲音彷彿都靜止下來,左恆剛眼中只看得見徐玳安的存在,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了過去,二話不說就伸手將徐玳安摟入懷裡。
「趙先生?」瞧見趙子璽的出現,原本坐在病床上發呆的徐玳安錯愕地睜大雙眼,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深夜的急診室,而且還情緒激動地抱住她。
「太好了!幸好你沒事,幸好你沒事……」左恆剛急遽喘息,心臟像是懸在半空中許久,好不容易才回到胸腔,仍然有些無法適應。
夠了!他再也無法繼續壓抑下去了,其實他今晚根本就不是為了草莓泡芙才去「小甜甜」,而是潛意識希望能在街頭上遇見徐玳安!
這些他一直不願承認,但是直到看見她的住處陷入火海那一刻,左恆剛才深切地明白,自己早已將她深刻地記在心上!
直到感覺胸膛傳來徐玳安的掙扎,他才意識到自己的逾矩,連忙鬆開了她。
「徐玳安,你沒事吧?」他目光灼灼地審視她,語氣透露出強烈的關心。
「嗯,我沒什麼大礙……」爆炸發生時,她剛好要出門買宵夜,已經快走到一樓的樓梯轉角,所以並未受到太劇烈的傷害,僅有手臂被爆裂的碎玻璃劃傷,以及輕微的嗆傷。
只是回想起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幽暗樓梯逃命時,尖叫聲、哭喊聲此起彼落,讓她仍然心有餘悸。
「對了,趙先生,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猛地想起這個重要的問題。
「呃……我剛好到『小甜甜』買草莓泡芙,發現你的公寓底下停了好幾輛消防車,才知道你的住處失火,人被送到醫院,所以就過來醫院看你了。」左恆剛輕描淡寫地帶過事情的始末。
聞言,徐玳安嘴角輕輕地揚起,心頭一陣暖熱。從苗栗到台北工作多年,她都是一個人住,遇到困難跟問題時也是一個人想辦法獨自解決,但是遭逢這樣的劇變,只有她一個人孤單地待在急診室裡頭,還是令她感到十分無助彷徨。
他的出現,讓她不安的心有了依靠,儘管明知他的身邊已經有了女友,儘管知道他們的身家背景相關了十萬八千里,但她真的還是好喜歡他,尤其是在這樣一個令人慌亂失措的深夜裡,她已經脆弱得無法再去防備些什麼。鼻頭一酸,眼眶中的淚水就這樣毫無克制地拼命往下掉……
被她突如其來的淚水嚇到,左恆剛心口一緊。「怎麼了?是不是傷口很痛?我馬上叫醫生來!」
「不,不用了,我沒事,我只是太感動了才會忍不住掉淚……」徐玳安揪住他的衣袖搖了搖頭。
聞言,左恆剛鬆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髮心。「傻瓜,你不用這麼見外,我們是朋友呀……」
聽見他那句「是朋友」,徐玳安淒楚一笑。
是呀,他們「只是朋友」。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會來這裡陪她只是基於友情而已。她真的不必想太多。只是越這樣告訴自己,眼淚卻是掉得越凶。
「對不起,我太失控了……」她趕忙胡亂用袖子抹了抹臉,想藉由擦淚的動作掩飾自己內心的情緒。
「沒關係,你想哭就儘管哭吧,我不介意的。」左恆剛猜想,她的眼淚是因為剛從鬼門關前逃出來的恐懼。
然而徐玳安卻是深吸口氣平衡了情緒後,朝他勉強扯出笑容。「不了,反正眼淚也無法解決問題……」她不想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對了,趙先生,謝謝你來醫院看我,現在已經很晚了,你早點回去吧。醫院裡病菌很多,你別待太久,我一個人沒關係的。」徐玳安善解人意地開口,也不好意思占用他太多時間。
「沒關係,我今天晚上沒事,而且你剛才好不容易才從火場脫困,一個人待在醫院裡頭一定很孤單,如果我就這樣把你丟下,那還算什麼朋友?」左恆剛目光誠摯地望著她,教徐玳安無從反駁。
於是,她只好讓他陪她一起留在急診室裡頭了。
隨著疲憊漸漸侵蝕了她的意識,徐玳安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著,而左恆剛仍舊守在她的病床旁沒有離開。
望著徐玳安燒焦的髮梢以及臉龐跟手臂上的傷口,他心底一陣揪疼,再也無法掩飾對她的感情。
但是現在時間不對、地點不對,於是他只能壓抑下內心翻騰的情緒,等待她身上的傷口復原之後,再對她展開追求。
不論將來是否會遭到家人反對,他都不在乎了,只因為他很清楚,自己不想再錯過她。
※ ※ ※
隔日,經過醫生檢查,確定徐玳安身體沒有大礙,已經可以自行返家休息,於是她離開醫院,將病床挪給其他更需要的傷患使用。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站在醫院門口,左恆剛轉頭詢問徐玳安。雖然公寓的火勢已經撲滅,不過她的住處早已焦黑一片,根本不可能住人。
「我剛才打電話給朋友了,這幾天可能會先暫停她家,之後再找新的住處——」
徐玳安話還沒說完,遠方便急急奔來一道焦急的身影。
「玳安!你沒事吧?」陳怡蘋急驚風地飆到徐玳安的面前,她一大早就接到玳安的電話,說她的公寓失火,人在醫院裡頭,差點沒嚇死她。
「我沒事。」只是所有家當全都付之一炬,看來得再花一筆錢去添購了。
「那就好、那就好!」陳怡蘋鬆了一口氣。
「咦?這位先生是?」她剛才注意力全都放在徐玳安身上,這會兒才發現她身旁有個英俊的男人。玳安什麼時候認識了這麼出色的男人,她怎麼都不知道?
「喔!我都忘了介紹,怡蘋,他叫趙子璽,是我在紐……呃……朋友!」
徐玳安本來要說在紐約認識的朋友,話到嘴邊又轉了個彎,不然怡蘋肯定馬上猜出趙子璽就是她在紐約遇到的「艷遇」,只怕到時就不只是「就地正法」了,搞不好會叫她把他「拆吃入腹」都有可能。
「趙先生,她是我大學同學,也是我的死黨陳怡蘋。」
「喔,你好,幸會幸會……」陳怡蘋忙咧開笑臉向他打招呼,眼神卻是曖昧地瞥向徐玳安,一副逮到八卦的模樣。
見陳怡蘋似乎誤會了她跟趙子璽之間的關係,徐玳安尷尬極了,連忙轉頭對他開口道:「趙先生,謝謝你來醫院看我,忙了一晚,你應該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改天我再請你吃飯表達謝意。」
左恆剛原本還想跟徐玳安多相處一段時間,不過她的朋友來了,他也不方便再繼續跟著,反正來日方長,他不急在一時。
「陳小姐,玳安的手臂有被碎玻璃割傷的傷口,這幾天麻煩你幫忙注意一下,別讓她的傷口碰到水。」他客氣地向陳怡蘋交代道。
聞言,徐玳安的雙頰忍不住冒出熱氣,他如此細心地跟怡蘋叮嚀這些,實在很容易讓人誤會吶……
「喔,好好好,我會注意的!」陳怡蘋點頭如搗蒜地應諾。
「嗯,那就麻煩你了,謝謝。」臨去前,左恆剛別有深意地又望了徐玳安一眼,這才轉身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待他一離開,陳怡蘋馬上興奮地轉頭追問徐玳安。
「哇噻!玳安,你什麼時候認識那麼棒的男人?我怎麼都不知道?」
「怡蘋,你想太多了,我跟趙先生只是見過幾次面的普通朋友而已……」徐玳安的語氣有些虛弱。
「少來!普通朋友會在急診室陪你一整晚?瞧他剛才緊張兮兮,要我小心顧好你的擔心模樣,就怕你會不小心少了一要寒毛似的,瞎子才會看不出來他對你有意思。」陳怡蘋壓根兒不信。
「你真的誤會了,趙子璽已經有女朋友了,我還親眼看過他女朋友呢。」徐玳安表情淡然地開口,胸口卻是一陣酸澀。
「嘎?他死會了?」陳怡蘋驚叫,表情難掩失望。
雖說這年頭,死會活標的例子也不少,但陳怡蘋知道那絕對不可能發生在道德觀強烈的徐玳安身上,她認為那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所以只要對方一死會,玳安就真的只是單純地把對方當朋友,絲毫不敢擅越雷池一步。
「嗯,所以我跟他是絕對不可能的。」
「真可惜,為什麼這世界上的好男人全都死會了咧?」陳怡蘋長嘆一聲,無語問蒼天。
「是呀,這就是人生呀……」徐玳安拍了拍好友的肩頭,有感而發。
何況就算趙子璽沒死會,以她跟他的身分地位,根本也不會有任何發展的可能性。
她還是認清事實,別再作白日夢了。想到所有家當付之一炬,她還是趕快思考未來該如何打算比較實際吧!
※ ※ ※
站在工作室外的騎樓底下,仰望著從天際間不斷落下的雨絲,冷颼颼的天氣伴隨著連綿的細雨,更增添了幾許蒼茫。徐玳安幽幽地嘆了口氣,眉宇間的成色如同外頭的天空一樣灰濛黯淡。
自從她的住處失火之後,她已經在怡蘋那裡借往了一個星期,擔心叨擾好友太久,她開始積極尋找新住處。
不過她的家當幾乎在那場大火中燒得精光,手頭相當吃緊,市區的房子她根本都租不起,但若是離公司太遠,往來的交通費也是一筆開銷,再想到找好新的住處之後,重新添購傢具跟日常用品的費用,徐玳安就不禁感到前途茫茫……
撐開手中的雨傘,她決定再到附近繞個幾圈,看看有沒有房東貼出告示要出租房子。才剛走到騎樓,一道汽車喇叭聲從後頭傳來,徐玳安回過頭,瞧見路旁黑色BMW中探出的俊帥臉龐。
「趙先生?」徐玳安有些意外。
不悅地收攏了眉峰,左恆剛越來越不喜歡徐玳安喊他「趙先生」,因為那會一再提醒著他,他欺騙了她的事實。
想到日後要向她坦白身分,就令他有些擔心,怕徐玳安不肯原諒他。
不過,他既已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想再浪費任何時間,決定快刀斬亂麻主動出擊,希望到時向徐玳安坦承自己身分時,她會因為兩人的情分,不要太生氣他隱瞞身分的事。
推開車門下了車,左恆剛高大的身影來到徐玳安的面前。她今天穿了一套白色套裝,白淨無瑕的臉龐略施薄粉,更顯得她的五官清麗絕俗,左恆剛硬是壓抑想伸手觸碰她臉龐的衝動,俯下身,視線對上她的。
「叫我Jerry!」那是他的英文名字,他身邊的朋友都是這麼叫他的。
「Jerry……」他魅惑性感的嗓音,讓徐玳安不由自主地跟著他喚了一聲。
左恆剛滿意地笑了笑。「徐玳安,你現在應該在找新的住處吧?」
聞言,徐玳安恍然回過神來,小臉再度變得黯淡無光。「是呀……」
「我有個朋友長年住在國外,鮮少回台灣,最近他說想把房子租出去,你要不要去看一下?一個月只要五千元的租金,而且就在這附近而已。」
「什麼?五千元?」太便宜了吧!這裡可是台北市中心耶,怎麼可能一個月租金只要五千元?
「是呀,你要不要去看看?」
「要要要,我要去看!」徐玳安點頭如搗蒜,若是能在這附近找到一個月五千元的房子,就算是鬼屋她也願意住!
「那就上車吧。」左恆剛拉開車門,示意她上車。
「天呀!這是你朋友要出租的房子?」當左恆剛開車載她來到這棟氣派嶄新的大樓時,徐玳安驚訝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這棟大樓不僅外觀豪華氣派,就連裡頭裝潢也是全新的,傢具、電器一應俱全,別說一個人住了,住一家五口都綽綽有餘,怎麼可能一個月只要五千元的租金?
「是呀,因為他長年住在國外,這房子擱著也只是養蚊子罷了,不如把它租出去,還有人可以幫忙打掃整理。」左恆剛撒了慌。
其實這戶房子是他前幾天才承租下來的,一個月租金要價五萬,而他只跟徐玳安收五千,因為他知道若是完全不跟她收錢,她一定不肯住。
「可是……」徐玳安欲言又止。
「你不喜歡?」左恆剛明知故問,從她眸瞳中透出的光彩,他知道她對這房子滿意得不得了。
「我很喜歡,只是這個價錢夢幻得好不真實……」她從小到大沒住過這麼好的房子,讓她有點惶恐,害怕自己會不小心弄壞裡頭的裝潢。
「當然是真的,不過有個條件。」左恆剛的眼底閃過一絲狡光。
「什麼條件?」
「我朋友討厭房客只租幾個月就不租了,所以他要求一定要簽租約,而且租約要簽兩年以上才行。合約我今天也帶來了,你可以看一下。」他從公事包中拿出一份合約遞給了徐玳安。
這份合約是他今天中午才擬好的,倘若徐玳安簽了這份合約,那麼將來他向她坦承自己欺騙她的事後,就算她再怎麼生氣,只要她還住在他的房子裡,一時之間也無法跟他切割清楚,到時他可以再慢慢地想辦法取得她的原諒。
接過左恆剛遞來的合約,徐玳安低頭仔細地審閱著內容,上頭只簡單寫明每月租金五千,無需押金或保證金,只規定她必須租滿兩年,否則需賠償一千萬的違約金。
徐玳安思考了一下,儘管違約金高得令人咋舌,但以她目前的狀況,再在這裡住上兩年並不困難,加上這超值的租金確實減輕她很大的負擔。
「好,我決定租了!」她開口做出了決定。
聞言,左恆剛滿意地揚起微笑,從口袋中掏出一支金筆。「好,那你就在合約上頭簽個名,我會馬上告訴我朋友房子租出去的好消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 18:05:16
第五章
找到新的住處之後,徐玳安自然不好意思叨擾陳怡蘋,馬上以最快的速度搬家,不過由於她的家當幾乎在那場大火中燒得精光,所以不到半天的光景就搬完了。至於其他的生活用品,她決定利用週末到大賣場一次買足,聽到她的打算,左恆剛又自告奮勇地說要接送她到賣場採購,到遭到了徐玳安強烈的拒絕。
「Jerry,真的不必了,我可以自己去買就好。」站在住處大樓底下,徐玳安搖頭拒絕了他的好意。
不曉得是不是她的錯覺,自從她公寓失火之後,趙子璽出現在她生活中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不僅幫她找房子,還幫她搬家,這令她感到相當不安。
一來,她不好意思在繼續麻煩他;二來她也擔心再這樣接受他的好意,會讓自己越來越無法理智地面對他。更何況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她不希望因為她的關係,而造成他女朋友的誤會。
「沒關係,反正我這個週末也沒事,再說你不是沒車嗎?與其還要去跟朋友借車,為什麼不直接搭我的車,不是更省事?」
「可是這樣真的太麻煩你了……」徐玳安仍是老話一句。
「徐玳安,我們是朋友吧?你不是說朋友之間本來就應該互相幫忙的嗎?」左恆剛態度堅決,絲毫不肯退讓。
「這……」徐玳安低頭沉默了半晌,接著才抬起頭來,小心翼翼地開口。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趙子璽對她的好已經超出一般普通朋友的範圍,她必須向他問個清楚,不想自己會錯意。
「因為我喜歡你。」左恆剛直言不諱。
聞言,徐玳安怔愕得後退了好幾步,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誇張的反應令左恆剛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徐玳安,你反應也太大了,我喜歡你很奇怪嗎?」
沒想到下一秒,徐玳安板起臉來,語氣嚴肅地開口說:「趙先生,這個玩笑不好笑!」
聞言,左恆剛也不高興了,他難得主動向女孩子坦白心意,沒想到卻被她嚴厲斥責。
他一個大步走進她,低下身,深幽銳利的目光與她平視。「徐玳安,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喜歡你,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而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
他突如起來的靠近讓徐玳安嚇了一跳,她呼吸困難,感覺周遭空氣突然變得稀薄,但她仍極力維持著理智。
「可是你已經有女朋友不是嗎?你怎麼能這樣毫不慚愧地說喜歡我?」儘管她對趙子璽很有好感,但是她絕對不能接受他這樣腳踏兩條船的心態。
「女朋友?」左恆剛怔住,她是從哪兒聽說他有女朋友的?
見趙子璽眼色困惑,徐玳安惱怒地提醒他。「就是那個愛吃草莓泡芙的女朋友呀!」這男人竟然還想裝傻!
糟糕,原本只是不希望讓人知道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愛吃草莓甜點,沒想到這會兒卻是搬石頭砸腳。難怪人家總說,說了一個謊,就要用更多的謊去圓它,不是沒有道理的。
「其實……我跟她已經分手了……」他真的不想在這時候承認愛吃草莓泡芙的是自己。
「騙人,這怎麼可能!」徐玳安不信,以為趙子璽是為了要追求她,所以才扯出這樣的謊言來騙她。
「我沒騙你,她說她遇到一個更愛她的男人,要我成全她,我們已經和平分手,她明年一月就要跟那個男人結婚了,不信的話我還可以拿她的喜帖證明給你看。」
這一點左恆剛到是沒騙她,他的前女友的確明年一月就要跟別人走入禮堂。
「這……」太多的訊息一下子湧入徐玳安的腦袋瓜裡,讓她有些錯愕。
趙子璽跟女友分手了?他說他喜歡她,要她跟他交往,這會不會太戲劇化了?只是她還來不及消化所有的訊息,眼前的男人又接著開口——
「玳安,我是真的很喜歡你,跟我交往好嗎?」
「這……」徐玳安知道自己必須開口回答些什麼,但她腦中卻是一片混沌,完全理不清頭緒。
「我……可以考慮一下嗎?」
聽見她的回答,左恆剛慢慢地擰緊了眉頭。「你要考慮什麼?」
「我……」她不知該怎麼告訴他,關於她家裡的一些事。
見徐玳安一臉為難,左恆剛退了一步,不想逼她太緊。「好吧,我不逼你今天給我回覆。星期六下午,我到這裡來接你去賣場,到時你再告訴我你的答案。」
語畢,他便拉開一旁黑色BMW的車門,發動車子揚長而去,徒留徐玳安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她才猛地想起,自己從頭到尾都沒答應要搭他的車去賣場呀……
※ ※ ※
「趙子璽真的跟你告白了?」坐在世貿展覽館臨時規劃的咖啡店座椅上,陳怡蘋激動地望著坐在她對面的徐玳安,表情像是中了頭彩般興奮。
今天是台北車展的第一天,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就是陳怡蘋最忙碌的時候,她必須從一大早展場開幕就不斷地留客戶資料,跟來看車的民眾講解車輛的性能及展場優惠,還要跟敵對公司銷售員互別苗頭耍心機,一整天下來,喉嚨都快啞了,所以徐玳安特別買了點心和喉糖前來探班。
「嗯。」徐玳安點頭,相對於陳怡萍的歡欣雀躍,她卻是愁眉苦臉,完全不見喜色。
「那你怎麼回答他?」
「我說我想考慮一下。」
「嘎?玳安,你瘋了嗎?你應該馬上點頭答應呀!有什麼好考慮的?」陳怡蘋尖叫。那位趙子璽她親眼鑒定過,長得既高又帥,家世更是一等一的好!
何況他現在沒有女朋友了,幹麼還要考慮?搞不好玳安可以從此飛上枝頭當鳳凰,不用再為生活辛苦奔波了!
徐玳安嘆了口氣。「我承認我真的很喜歡他,可是想到我的家庭背景,將來很有可能遭到他家人的反對,讓我有點擔心……」
畢竟愛情不單只是兩個人開心快樂就好,尚若真的決定在一起,雙方家長合不合得來也是一個必須考慮的因素,而她真的很沒信心。
聞言,陳怡蘋懂了,畢竟玳安的家庭背景有點複雜,而趙子璽的家世又太過顯赫,一入侯門深似海,玳安的顧慮不是沒有原因的。
「但是就這樣放棄趙子璽很可惜呀……」
陳怡蘋說這話不為別的,而是要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一個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的對象還真的挺難的,否則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多曠男怨女?
「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呀……」
自從那天趙子璽跟她表白開始,她的心理就有兩道聲音不斷地在相互拉扯,一道聲音叫她遵循內心裡的想望,直接點頭答應,之後的事等將來在煩惱。
另一道聲音卻叫她保持理性,畢竟以她的死心眼,愛一個人就是全心全意地付出,如果最終因為趙家的壓力而分手,只怕這道傷口會永遠也無法癒合。
但她真的很喜歡趙子璽,如果就這麼放棄,她想她這輩子都會活在遺憾之中,所以才會如此苦惱。
「哎喲,玳安,你太嚴肅了,只不過是先交往而已,又不是馬上就要結婚,你別把事情看得這麼嚴重啦!再說未來的事誰也沒辦法料得準,說不定趙子璽的家人很好相處,不介意門當戶對這種問題呀!」不忍看好友困擾,陳怡萍勸道。
再說玳安除了家世不如趙家之外,其他各方麵條件還真是沒得挑,不僅外貌亮麗,個性善良,做人處事有負責認真。也算趙子璽識貨,曉得玳安是個績優股,將來一定是個旺夫的賢內助呀!
「嗯,這事我會在仔細思考的。對了,你上次不是說這附近有一間很好吃的麻辣火鍋店?今天天氣這麼冷,等晚上收工後,咱們一起去吃吧。」徐玳安輕啜了口咖啡,換了個輕鬆的話題,暫時不再去想這複雜的問題。
只是她表面一片淡然,心裡頭卻仍是毫無定論。
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她該如何回答趙子璽呢……
※ ※ ※
轟隆隆的電音舞曲震耳欲聾,性感火辣的show girl大方展露姣好的身材吸引觀眾佇足,隨著景氣復甦,台北車展上的人潮絡繹不絕,各家車廠業務莫不使出渾身解數招攬客戶,想在車展上賺滿荷包。
「這輛銀色的保時捷911,是效能相當強大的一款超級跑車,從靜止加速到時速一百公里只要3.3秒……」
瞧見來看車的是位英俊挺拔、皮膚細膩光滑得令女人妒忌的超級大帥哥,陳怡蘋興奮不已,滔滔不絕地向對方介紹著他看中的這輛銀色保時捷及現場優惠。
終於,在經過她三寸不爛之舌的推銷下,這位帥哥決定下單,而且還很阿沙力地說要一次付清,想到豐厚的業績獎金,陳怡蘋笑得合不攏嘴。
不過在看到他所填的客戶資料之後,陳怡蘋震驚地抬起頭來。
「你是趙子璽?『金恆飯店』的總經理?」
「有什麼麼問題嗎?」趙子璽抬起漂亮的桃花眼望向她,一臉詢問的表情。
「呃,沒事、沒事……」陳怡蘋連忙鎮定地賠笑,要是不小心得罪了這名財神爺就遭了。
只是她表面上維持著鎮定,內心卻不斷地冒出疑惑的泡泡。如果眼前這個是趙子璽,那跟玳安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誰?
在迅速解說完購車流程,並當場刷卡收了趙子璽一部分的訂金之後,雙方約好過幾天在展示中心交車。
接著,陳怡蘋連忙來到展場角落掏出手機打給徐玳安。
「喂?」接起手機的時候,徐玳安正在廚房裡衝泡咖啡,話筒裡,陳怡蘋連珠炮似地說了一長串的話語。
「玳安,那個趙子璽是個騙子,他根本就不是趙子璽,你千萬不要被他給騙了!」
聞言,徐玳安的手晃了一下,熱水不小心濺出杯子,燙到她的肌膚。
「什麼意思?」她忍著手背灼熱的痛感,擱下杯子。
「今天有個自稱是『金恆飯店』總經理趙子璽的男人來我們車展訂了一輛保時捷,而且他還有身份證等相關文件可以證明!所以你身邊那個男人根本就不是趙子璽,而且冒用趙子璽身份招搖撞騙的騙子!」
「怎麼會有這種事?」徐玳安難以置信地驚叫。
旋即,她想起她跟趙子璽認識的時間確實太短,除了名字跟家世背景之外,她對他幾乎一無所知!如果車展上那位趙子璽拿得出身份證,誰騙了她,答案顯而易見!
但那個假的趙子璽為什麼要這樣做?徐玳安完全不懂。
「是真的!那位趙子璽還當場刷卡付了三十萬的訂金,不可能是騙人的!天呀,玳安,你身邊那個男人會不會是個居心不良的壞蛋,或是專門欺騙女人感情的騙子?你要不要報警呀?」陳怡蘋語氣焦急,深怕好友被人騙了。
聽陳怡蘋這麼一說,徐玳安呼吸凝滯,整個人像是被人推入冰冷的河川之中,尤其「欺騙感情」這四個字更令她心臟緊縮,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遇到這種事。
驀地,她想起宋靚欣也認識他,而且還說兩人是從小認識到大的好交情。
也許……他並不是怡萍所說的騙財騙色的壞蛋,但是為什麼總監沒有揭發他的謊言呢?
徐玳安漸漸地冷靜下來。「怡蘋,我知道了,這事我會小心處理的。」
切斷了通話後,她困惑地抓著手機在屋內來回踱步,想理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但任憑她想破了頭,卻怎麼也想不透,又不好直接打電話問宋靚欣。
隨著兩人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她陷入苦思,不知該怎麼面對趙子璽……
不,他根本就不是趙子璽,只是一個連真實名字都不敢告訴她的騙子……
不論他隱瞞身份的動機是什麼,徐玳安都無法接受他欺騙的行為,如果他真的像他所說的那般在乎她,就不該連真實的身份都不敢告訴她!
深吸口氣,徐玳安冷靜下來,眼眸中迸射出堅定的光芒,決定待會兒就當面向他問個清楚!
※ ※ ※
下午一點鐘,徐玳安從住處下了樓,很快地便瞧見那個男人已等在一樓大廳。他一身白色亞麻襯衫、卡其色直筒長褲的休息打扮,卻仍掩不住英挺出色的外表,望著他清朗耿直的眼神,徐玳安實在很難相信他竟是個騙子。
但是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叫她不得不信,只能怪自己太笨,竟然輕易地就相信了他。
他有信心,她不會拒絕他的,從前幾次兩人的相處看來,他明白她對他也是有好感的。
「趙、先、生!」徐玳安咬牙切齒,刻意強調那個「趙」字。「我決定自己搭計程車去大賣場,不勞煩你了!以後也請你不要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
像是在十拿九穩的比賽中突然被淘汰出局,左恆剛的笑容僵在唇邊,無法相信會遭到她如此冷硬而不留情的拒絕。
「玳安,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感受到她渾身輻射出的怒氣,他隱約覺得事情不對勁。
抬頭迎視眼前英俊挺拔的男人,徐玳安燦亮的黑瞳閃著兩簇憤怒地火焰,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開口。「因為我不想跟一個連真實身份都不敢告訴我的騙子在一起。」
聞言,左恆剛頓時明白他的謊言被揭穿了,急忙伸手拉住她想解釋。「玳安,你聽我說……」
徐玳安面無表情的揮開他的手。「為什麼騙我?」
她並未憤怒地大吼大叫,但這樣冷漠疏離的姿態反而更令左恆剛心慌。面對她不再信任的眼神,他一向自豪的口才頓時毫無用武之地。
「抱歉,我不是存心要欺騙你的……」
「你到底是誰?」徐玳安厲聲質問,這是她目前最想知道的答案。
明白已經瞞不下去,左恆剛只好坦白。「我姓左,我叫左恆剛。」
聞言,徐玳安蹙緊眉頭,對這個名字感到很陌生。
見徐玳安眼色困惑,左恆剛知道她一時之間並沒有把他跟「華棠」聯想在一起,於是又開口補上一句。「我是左詠儀的哥哥,『華棠服飾』的總經理。」
轟地一聲,猶如十萬顆原子彈在腦中爆炸,徐玳安無法置信地睜大眼瞪著他,內心受到不小的衝擊。
在得知他並非趙子璽之後,她曾猜測過無數種他欺騙她的理由,卻從來沒想到竟會是這個答案。
「你是來為左詠儀出氣的?」瞇緊漂亮的杏眸,徐玳安的語氣降到了冰點。
就算她曾經得罪了左詠儀,但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左家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嗎?甚至連「華棠」總經理都親自出馬了,她是不是應該感到很榮幸?
「不,我跟你的事和詠儀一點關係也沒有!」左恆剛語氣急切,深怕他們之間再扯上她跟詠儀的過節,只會變得更複雜。
「那你為什麼要假冒趙子璽身份來欺騙我?」想到自己被他騙得團團轉,甚至還為了他幾句甜言蜜語就患得患失了這麼多天,結果她從頭到尾都沒把對方的身份搞清楚,簡直就是個笨蛋!
「因為我怕告訴你我真實的身份,你會把我當做敵人,而我不希望這樣。」
「但你沒想過謊言一旦揭發之後,我會更生氣嗎?」
「這……對不起……」對於這點,左恆剛真的無話可說,畢竟他欺騙她是事實。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徐玳安眼神冰冷地望著他。「但是我絕不可能跟你交往,請你回去吧!」
語畢,她轉身就想上樓,卻被左恆剛一把攔住。
「左總經理,請你注意你的風度!」她恨恨地開口。
「玳安,你就那麼氣我嗎?」左恆剛心頭一陣抽疼,她冷漠疏離的眼神就像是把利刃刺在他的胸口上。
「生氣?」徐玳安揚高了音調。「何必呢?在商場上多一個敵人就是少一個朋友,儘管我明白你自始至終都沒有真正把我當成朋友,但那也是你的選擇,我沒資格對你生氣。再說,惹惱『華棠』豈不是斷了自己的後路?我還想在台灣服裝界混下去呢!」
她尖銳的言辭,讓左恆剛擰緊了眉。「玳安,我們之間真的就不能好好談談嗎?扣除掉我是左詠儀的哥哥這一點,難道在你心底,對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聞言,徐玳安自嘲地苦笑。
是,她是對他還有感覺,但那又如何?他是左詠儀的哥哥,她再怎麼天真也不會傻得以為兩人會有任何可能。
「左先生,你知道現在一份報紙多少錢嗎?」她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什麼?」左恆剛怔愣,不懂她為什麼在這時問他這種問題。雖然他每天都看七、八份報紙,但從未親自買過,平時也沒注意上頭標售的價格。「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辦一張悠遊卡要多少錢嗎?」她又笑著問。
「這……」他一樣回答不出來。「我不知道。你問這些做什麼?」左恆剛被她這些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惹得心慌意亂。
「這些事我每天生活上都會接觸到的事物,可是你卻完全回答不出來。這就表示你根本就不了解我的生活,而我也不明白你的世界。我們在一起不可能會有好結果。」
聽見她的論調,左恆剛擰緊眉峰,不服氣地反駁。「不懂可以問不是嗎?難不成全世界每個男人都很了解另一半所有的生活大小事?還是我只要回答得出你的問題,你就願意跟我交往?」
「這……」徐玳安啞口無言。
其實不論左恆剛答不答得出來這些問題,對她而言並不重要。她喜歡的純粹是他這個人,從在紐約相遇開始,她就無法克制心底對他的好感,儘管彼此價值觀跟某些想法並不相同,卻意外的合拍,跟他在一起,她真的很快樂……
不行,她不可以動搖!再怎麼說,左恆剛欺騙了她是事實,再說左家根本不可能接納她。
於是她逼自己別過臉去。「總之,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可能跟你交往的。你走吧,別再來找我了,就當我們不曾認識過吧!」
語畢,她快速地推開了他,在左恆剛毫無防備之際衝進大樓電梯裡頭,獨留神色僵硬的他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她的身影從他眼前消失……
※ ※ ※
陰天持續了一個禮拜,坐在「靚漾」的辦公室前開著生產單,徐玳安分神望向窗外天空那一大團的烏雲,彷彿心情也被那團烏雲籠罩,再也透不進一絲陽光。
突然,她放在桌上的手機發出了收到簡訊的提醒鈴聲,她連忙回頭拿起手機查看,在發現只是廣告簡訊之後,忍不住感到有些失望。
自從那日她拒絕左恆剛自後,已經超過一個星期沒再見到他,儘管每次回想起他時,心底仍會感到幾分苦澀,但她告訴自己,這樣做是對的,長痛不如短痛,現在拒絕他,總比日後心碎好。只能說造化弄人,讓她遇上了一個令她如此心動的男人,而他卻是她最不該愛上的人……
鬱悶地下了班,徐玳安心事重重地走在人行道上,突然不想太早回家,於是她便決定到工作室附近的書店逛逛。
一個小時後,她挑了幾本當季的服飾雜誌結了帳,才剛走出書店外頭,看到眼前站著的男人,整個人狠狠一震。
「嗨!」左恆剛神色自若地向她打招呼,彷彿之前的爭執與欺騙從不曾發生過。
「你又來做什麼?」徐玳安刻意板起臉,心底卻是不爭氣地浮現一絲喜悅。
「你應該還沒吃晚餐吧?我想請你吃飯。」
「不必了,我可以回家自己煮。」仰高下巴越過他,徐玳安看也不看他一眼,徑自瀟灑離去。
然而左恆剛只是靜默地站在原地,不只沒出手攔她,甚至連開口阻止都沒有。
就這樣走了一段距離之後,發覺左恆剛完全沒有追上來的意思,徐玳安氣得瞪圓了眼!什麼嘛,他道歉的誠意就只有這麼一點點?簡直比顆綠豆還要小!被她拒絕就直接放棄了,那又何必來這裡擾亂她的心?
她氣惱地在心裡頭偷偷把他罵個狗血淋頭,只是罵歸罵,卻無法抹去心中那股強烈的失落感……
隔日下班,左恆剛又再度出現。
徐玳安理所當然的還是沒給他好臉色,而他依然靜默地看她離開,沒開口多說什麼。
接下來的每一天,左恆剛總是會出現在這裡堵她,就這樣持續了十多天後,徐玳安再也按捺不住地開口。
「左大少爺,你是都沒有其他的事好做了嗎?」
「玳安,你在關心我嗎?你放心,我時間分配安排得很好,跟你吃晚餐不會耽誤到我的工作的。」
見左恆剛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徐玳安板起臉,惱怒地回了他一句。「你少爺往臉上貼金!誰關心你會不會耽誤工作?」
語畢,她扭頭直接越過斑馬線,準備到對街。後頭傳來左恆剛的呼喊,但她刻意不理,腳步未停地快速走著。
突然,一股強勁的力道從她背後襲來,徐玳安還來不及理解發生什麼事時,整個人已被緊密地護在一道厚實溫暖的胸腔,撲倒在地,因為衝擊的力道太大,兩個人還翻滾了好幾圈。
路人的尖叫聲喝刺耳的剎車聲此起彼落,徐玳安驚駭地抬頭,只見一輛違規闖紅燈的黑色跑車掃過他們身旁,如果她剛才仍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只怕早已被撞飛!
「呼……你沒事吧?」左恆剛劇烈地喘息,整個人仍有些驚魂未定,他差點就要失去她了!
聽見頭頂傳來左恆剛擔憂的問句,徐玳安這才明白他救了自己。剛才那驚險的一瞬間,如果他的動作慢了一秒,很有可能會陪著她一起死呀!
這一刻,說不感動是騙人的,徐玳安心虛煩亂,不知該如何面對左恆剛,為什麼他偏偏是她最不該愛上的男人呢……
「玳安?玳安?」見徐玳安一臉恍惚,左恆剛擔憂地又喊了她好幾聲,以為她上到哪裡了。
「我沒事……」她掙扎地退出他的懷裡,不願再讓自己陷入更混亂的局面,手掌卻摸到一陣濡濕,低頭一看,瞧見自己的掌心沾滿了鮮紅色的鮮血,但她卻完全沒感覺到疼痛。
徐玳安納悶地巡看了一下,這才發現那些血全是從左恆剛的手臂上滲出來的!
「你受傷了!」她驚駭地大喊,瞧見他白色襯衫上那一大片鮮紅,肯定是剛才抱著她撲到在地上時,被尖銳的石子給刮傷的。
「不要緊,只是一點小傷。」她人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流了這麼多血,得馬上去醫院包紮!」徐玳安堅持。
左恆剛本來還想拒絕,但是見徐玳安神色焦急,他心想或許可以籍著機會拉近跟她的距離,於是便不再反對,乖乖地跟著她到醫院包紮。
※ ※ ※
看著醫生熟練地在左恆剛手臂上的傷口縫了數針,徐玳安眉頭緊擰,光是用看的就替左恆剛覺得痛。
剛才,她只顧著跟他嘔氣,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左右來車,若不是他撲身救了她,她真不敢想像自己現在會變成什麼樣。
待左恆剛包紮好傷口後,兩人走出醫院,徐玳安思考了許久,張口卻只乾澀地說出一句。「左先生,謝謝你……」
「不客氣。」左恆剛目光專注地望著她精細小巧的臉龐。
被他複雜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亂,徐玳安連忙拋下一句。「對不起,我該走了。」
「你就這麼走了?」左恆剛喊住她,語氣有些懊惱。
剛才在醫院裡,她分明一臉關心焦急,為什麼一出了醫院,卻又變了個人?
徐玳安停下腳步,內心一陣天人交戰,卻又害怕一回頭,便再也無法控制心中早已脫軌的感情。
見她仍是背對著他,左恆剛嘆了口氣。「至少陪我吃頓晚餐不為過吧?」
聞言,徐玳安深深喘息。「你為什麼非得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們兩個根本就不適合。」
「為什麼你一口就咬定我們不適合?我認識的徐玳安不是一個遇到困難就退縮的弱者!除非你給我一個更有說服力的理由,否則我不會放棄你的!」左恆剛無法接受她拒絕的理由,如果是因為他的家世,他可以試著跟家人溝通,並非沒有轉圜的餘地。
「你不懂……」徐玳安語氣虛弱。
「你不把你心底的顧慮跟我說清楚,我怎麼會懂?如果你是擔心和詠儀之間的過節,我不會要求你非得跟她和樂相處不可。」左恆剛明白有些人磁場天生不和,根本勉強不來。
見左恆剛態度堅持,徐玳安避無可避,低下了頭,幽幽地開口。「我爸……是個通緝犯。」
什麼?左恆剛震驚地望著徐玳安,有點無法消化耳中聽到的訊息。
徐玳安又接著說:「我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跟人跑了,我從小是跟著我爸還有爺爺、奶奶一起住,但是我爸不只有傷害前科,還曾經販毒。在我小學一年級時,因為吸毒被警察找上門,他在爬陽台逃避追捕時不慎摔死了……你覺得你的家人不會反對你跟這樣的我交往嗎?」
正因為如此,所以她從小就被街坊鄰居指指點點,同學更嘲笑她是通緝犯的女兒。就連當初她爸過世時,鄰居給的也不是安慰,而是惡意的嘲弄,而她也只能跟著爺爺、奶奶默默流淚辦喪事,之後她是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的。
這樣的背景,別說是左家了,就算是稍微對家世要求一點的普通家庭可能都無法容忍,她怎麼敢奢望左家能夠接受她?再加上之前的抄襲風波,她跟左恆剛註定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聽見徐玳安的家庭背景,左恆剛眉宇緊擰,但並非是瞧不起她,而是心疼她從小就要面對這樣的變故打擊,那對他而言簡直就是完全無法想像的另一個世界。
「我不在乎,要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不是他們。」
再說他也已經三十歲了,擁有獨立自主的思考,就算家人反對,他也可以作主決定自己的人生要跟誰在一起。
「唉,你這又是何苦呢?」徐玳安思緒好亂,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流沙之中,正被一寸寸吞噬。像他條件這樣優秀的男人,卻故意為了她而做到這種地步,她該如何克制自己不去向他靠近?
抬起頭,她望向左恆剛墨黑的眼瞳。「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
「我不喜歡被人欺騙,以後別再對我說謊好嗎?」
「好,我保證以後都只跟你說實話。」左恆剛信誓旦旦地允諾道。
聽著他的保證,徐玳安整顆心都被他的溫柔徹底融化,她緩緩地勾起嘴角,朝他揚起了一個甜美的笑容。
見徐玳安態度軟化,讓左恆剛好想一親芳澤。不過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太過急躁,於是他試探性地伸手牽起她紅色外套下的小手,緊緊地握在掌心之中。
徐玳安的身軀明顯一震,但她卻沒有甩開他的手。這一刻,左恆剛知道她已經不再抗拒他的感情了。他欣喜若狂,用力地將她摟入懷裡,臉上滿是掩不住的喜悅。
依偎在左恆剛的懷中,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熱力,徐玳安無奈地嘆了口氣。
罷了,儘管嘴裡還倔強地拒絕他,但她再也無法欺騙自己早已對他動了心,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愛到卡慘死」吧,如果將來真的會遭遇被他家人反對的「花系列」戲碼,她也認了,誰教自己對他動了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 18:06:36
第六章
原來只要遇到對的人,原本一萬不變的生活也會突然變得很有趣,這是左恆剛和徐玳安在一起之後的最新發現。
由於兩人的工作跟興趣,每天下班後,他們最喜歡的約會場所就是到不同的百貨商場,瀏覽討論各大服飾品牌最新一季的流行。
或許在別人眼中,他們根本就是兩個工作狂,就連約會也不好好放鬆,但是「服裝」對他們而言就像是呼吸、喝水一般,早已成為生活的一部分,他們不但不覺得無趣,甚至還對這樣的約會模式樂此不疲。
「欸,恆剛,你以男人的角度來幫我看看,這三件衣服,哪一件對你比有吸引力?」站在一處知名義大利品牌櫥窗前,徐玳安指著裡頭三套不同風格的服裝款式詢問左恆剛。
望著徐玳安所排的服飾,萬歲沉吟了一下,最後挑了中間那些顎領印花,裙擺像是花朵般散開的雪紡紗洋裝。
「我喜歡這一件。」
「喔?為什麼?」徐玳安好奇地問。
「我覺得女人穿顎領的服飾露出肩膀線條很性感,加上輕柔的雪紡紗開衩裙擺,在走動之間會露出若隱若現的修長美腿,我覺得那樣很美。」
「喔,原來你是一個美腿控啊~~」徐玳安拉長了語調。
左恆剛淡淡地勾起唇角,不否認他的猜測,他看異性第一眼確實是先看對方的美腿沒錯。
見狀,徐玳安悄悄低頭瞥了一下自己的雙腿,幸好她身高有一百七,所以一雙腿又長又直,在他眼中應該是及格的吧?
「你為什麼為走服裝設計?」左恆剛突然問她。
從小,他就被家庭賦予接掌「華棠」的重責大任,加上自己也不排斥,於是自然而然地就走上管理的路,若不是接掌「華棠」,他還真不曉得自己會從事哪種類型的工作。
聞言,徐玳安揚起一抹輕笑。「其實我本來讀的是會計,在大二之前,我從沒想過自己會走上服裝設計這條路。」由於家境不是很好,所以他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讀商科,至少畢業後比較容易找工作。
「你是大二才開始學服裝設計?」左恆剛十分訝異,難以想像她這麼晚才接觸服裝,卻擁有如此成熟的設計能力,詠儀要知道不氣死才怪。
「嗯,你還記得我的大學同學怡蘋嗎?」
「我記得。」那個留著一頭嗆辣紅髮、嗓門大得嚇人的同學。
「她是我大學的室友,其實一開始讀服裝設計的是她。有一天她作業做不完,求我幫忙,於是我就照自己喜歡的風格幫她畫了幾張設計圖,沒想到卻拿下高分。之後,怡蘋只要作業趕不出來,就會請我幫忙,就這樣過了一個學期,我發覺自己的興趣其實是服裝設計,所以就破釜沉舟決定轉系。不過因為服設的材料很貴,所以直到畢業之前,我的作品都是走簡約性感路線。」想到那段熬夜趕工縫製作品的學生歲月,徐玳安忍不住有些懷念。
「為什麼?」左恆剛不懂。
「因為……這樣最省布料呀!」徐玳安笑著解答。
沒辦法,材料太貴了,一小撮鴕鳥毛就要好幾百大洋,所以她都盡量使用其他材料替代。
聞言,左恆剛頓時意會過來,卻也從她淡然的語句中明白徐玳安從前肯定吃了不少苦。
他還曾聽她說過,他小時候都來菜市場撿菜販淘汰的菜葉煮粥,甚至為了省錢,一星期只吃一條吐司配白開水過活。
但在她身上,他卻從未見過自悲自憐的負面情緒,反而樂觀得像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般,讓人無法不打從心底喜歡她開朗的笑容。
和她在一起,他看見了跟自己生命經驗截然不同的風景,也慶幸上天安排兩個相遇,否則他肯定會錯過她,繼續過著他索然無味的人生。
結束約會之後,左恆剛開車送徐玳安回家,停下車後,他語氣有些無奈地開口。「唉,真不想這麼早就放你回家。」跟她在一起時,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聞言,徐玳安忍不住失笑。「大少爺,現在哪裡還早呀?已經快要十二點了耶!」
「不然這樣好了,你上樓拿換洗的衣物,今晚來我家住,我保證明天一大早準時送你上班。」他明天就得南下高雄出差,想於她多相處一些時間。
聽到左恆剛的提議,徐玳安粉頰浮起紅暈。老實說她的確有些心動,但是就這樣答應他,會不會太讓他予取予求了?在內心掙扎了幾秒之後,她還是搖頭狠心拒絕左恆剛的要求了。
被佳人拒絕,左恆剛難掩失望,只好要求一個吻補償他受傷的幼小心靈。
待徐玳安羞澀地點點頭後,他便一把摟緊她柔軟的腰肢,吻得毫不客氣,滾燙的火舌靈巧地鑽入她的小嘴,熱情而又霸道地與他的丁香小舌糾纏,吻得徐玳安幾乎喘不過氣來……
許久後,他粗喘地克制自己從她柔軟的粉唇移開,額頭親密地抵著她的,嗓音沙啞地低喃道:「玳安,我明天臨時要南下高雄到分公司處理一些事,大概會去一個星期,你可別太想我……」
聞言,原本羞紅著臉、依偎在她懷裡的徐玳安露出了驚詫的表情。「嘎?你也要出差?」
「也?」左恆剛蹙緊了眉。「難不成你也是?」
「呃……是呀……」
徐玳安心虛地點頭。
「你要去哪裡出差?要去多久?為什麼我都不曉得?」
「呃……就是去香港時裝週幫忙,下星期一出發,從前置作業到時裝週結束,大概會去一個月吧……」
什麼?一個月?!左恆剛感覺額頭青筋正在隱隱跳動。
所以這就表示從明天開始,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他都沒辦法見到她!
他臉色倏地一沉,目光炯炯地盯著徐玳安。「如果我沒有提起出差的事,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說?」既然是要去香港時裝週幫忙,那她應該早就知道行程了,怎麼會現在才提?何況他只出差一星期,而她卻是出差一個月哪!
「我……有想過這幾天就要跟你提……」徐玳安尷尬地賠笑。其實她不是故意不跟他提,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間,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太快樂了,她實在不想開口破壞這樣的氣氛,這一拖就拖到現在了……「恆剛,你別生氣……」話還沒說完,她便被一個熾熱猛烈的深吻給封住了所有的話語。
用力地將徐玳安緊緊圈抱在懷裡,左恆剛這個吻來得又猛又急,光想到一個多月都無法見到可愛的女友,他就覺得無法忍受,但是明白南下的行程已經安排好了,在這節骨眼上根本無法更動。
真是的,她竟然拖到現在才說,簡直殺得他完全措手不及,他氣惱地狂吻著她,彷彿要藉由這個吻撫平內心的焦躁,但就算再怎麼不願意跟她分開,他還是得試著接受這個事實。
※ ※ ※
隔日,左恆剛仍照原訂的行程南下處理分分司的事務,徐玳安則是在台北為香港時裝週的前置作業做準備,兩人一南一北,各自忙碌,只能透過熱線互訴情衷。
「早知道我就想辦法把南下的行程往後延一個星期,這樣不能見到你的時間就只是一個月,而不是一個月又一個星期了……」坐在商務旅館舒適柔軟的大床上,左恆剛語氣懊惱地抓著手機,斤斤計較起和戀人相處的時光。
以往他總是嘲笑那些沉溺在愛情裡頭就忽略正事的人是傻瓜,但是當他遇見徐玳安之後,終於明白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會為愛瘋狂了。
從星期一南下高雄至今,他跟徐玳安已有七天沒見到面,等他明天今晚回到台北,她又出發到香港去了,到時又得等上一個月才能見到她。這種感覺就好像瘋狂想吃「小甜甜」的草莓泡芙,但「小甜甜」卻要一個月後才營業般痛苦!
「對不起啦,我真的不知道你會那麼剛好也到高雄出差……」
徐玳安也不願意兩人才剛熱戀就必須面對這麼久的分離,但這是工作,她非去不可呀!
聽見女友軟言軟語的道歉,左恆剛心底就算有再多不滿,這會兒也全都煙消雲散了。再說他怎麼捨得生她的氣,只是懊惱兩個出差的時間一前一後,得等那麼久才能見到她,有些煩惱不知該如何度過這段難熬的時光。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傳來清脆的鈴聲。
「玳安,你等一下……」左恆剛對著手機另一頭的徐玳安交代了一聲,隨即起身一把拉開門板。
房門外頭,穿著飯店制服的服務人員手裡捧著一個紙箱,畢恭畢敬地開口說:「左先生,這是剛才宅配送過來,署名要給您的包裹。」
「我的包裹?」這時候誰會寄包裹給他?
簽收完後,左恆剛瞧了瞧紙箱,上頭還標明使用冷藏方式寄送,令他更加困惑了。
他快速地拆開紙箱,一陣誘人的草莓香從箱內散發出來,左恆剛眼神一亮,開心地咧開嘴角。
是「小甜甜」的草莓泡芙!
「收到泡芙了嗎?」聽見話筒另一端的動靜,徐玳安的嗓音像蜂蜜一般甜膩。
「嗯,剛收到,你怎麼知道……」愛吃草莓泡芙的人是他?
「知道什麼?」徐玳安裝傻。
「知道……」左恆剛話剛到唇邊又停了下來……「沒什麼。」
「呵呵。」徐玳安格格笑,既然他不願說破,那他們就彼此心照不宣嘍!
其實她早就猜到愛吃草莓泡芙的人是他,因為她發現每次只要左恆剛來她的住處,冰箱內的草莓泡芙總是會不翼而飛,除非她家的老鼠會開冰箱,否則唯一的嫌疑犯就只有他了!
望著眼前一顆顆飽滿香甜的草莓泡芙,一股暖熱的情緒瞬間漲滿左恆剛的胸腔。
這可愛的女人總是能清楚明白他的心思,給了他最想要的,卻又聰穎得顧慮他的面子不去說破,教他怎能不愛她?
兩人再度情話綿綿了好一會兒後,左恆剛突然開口。「抱歉,玳安,我還有一些事情必須馬上處理,我得先掛了。」
聞言,徐玳安雖然還有些不捨,但她也不好打擾男友的工作,只好柔聲回應道:「嗯,那你忙吧,我也該去整理行李了。」
切斷了通話後,徐玳安幽幽地嘆了口氣,頓時覺得空盪蕩的房子變得好冷清。
她抓來一旁沙發上的大型草莓抱枕,緊緊摟進懷裡——那是她上次跟左恆剛逛百貨公司時買的。想到明天一早就要搭機到香港,之後將近一個月都不能見到他,徐玳安眸色不禁一黯。
糟糕,她人還沒出發,卻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晚上九點,徐玳安手上拿著清單,將行李箱放在客廳的茶幾上,一一清點是否還有遺漏未帶到的物品時,門鈴乍然響起,劃破了夜裡的寧靜。
「奇怪,這麼晚了,怎麼還會有人按門鈴?」徐玳安疑惑著,當她透遇門板上的貓眼,瞧見站在外頭的人時,旋即又驚又喜地拉開門板。
「恆剛?!怎麼是你?」她傍晚跟他通電話時,他人還在高雄,怎麼突然就跑來了?
「我剛搭高鐵上來,等明天陪你去機場後再回高雄。」左恆剛語氣輕鬆,彷彿他只是到巷口的超商買杯飲料再折回來而已。
聞言,徐玳安錯愕地張大小嘴,無法相信一向冷靜理智的男友竟會做出這樣毫無經濟效益的傻事。
女友熱情地投懷送抱,左恆剛當然也不客氣了,俯下頭,準確地找到她甜美的唇瓣,火熱又纏綿地深吻。短短七天的分別,對這對熱戀中的愛侶像是強效的催化劑,他們瘋狂地擁吻彼此,像是要把這些天來的思念全傾注在這一切深吻中……
直到徐玳安感覺胸腔裡的空氣快被他吸光了,左恆剛才依依不捨地鬆開她的唇瓣。望著徐玳安臉蛋酡紅、嬌喘吁吁的模樣,左恆剛的體內像是有把熊熊的烈火在焚燒,若不是顧慮她明天一早還得趕飛機,只怕早已摟著她直奔屋內的大床了。
望著左恆剛那幾乎要將人吞噬的炙熱目光,徐玳安也察覺到兩人之間火熱曖昧的氣氛,更羞人的是她發覺自己全身發燙,胸部也隱約傳來脹痛,彷彿渴望與他更進一步……
知道再這樣下去會出大事,於是她連忙開口轉移了話題。
「對了,恆剛,你肚子餓不餓?」他剛從高雄殺上來台北,不曉得有沒有吃晚餐?
「餓……」左恆剛眼神如火地盯著她,不過他的饑餓是另外一種形式。
被他飽含情慾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徐玳安輕喘急忙閃避。「呃……我廚房裡頭還有一些罐頭跟麵條,我去下碗麵給你吃……」
「別忙了。」左恆剛從背後摟住了她,阻止她的動作。
她明天就要去香港了,他想多跟她相處一段時間。
後背緊貼著男人陽剛結實的胸膛,頸窩也傳來他滾燙濁重的呼息,徐玳安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整個人僵在他懷裡。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只要稍微擦槍走火就可能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拾呀……
察覺徐玳安背僵直得像根結凍的冰棒,知道她在緊張些什麼,左恆剛低頭啃咬著她白皙的頸項,在她耳畔安撫地開口。「別緊張,我知道你明天一早就要去香港,我不會亂來的,只是想跟你相處多一些時間。坐下來陪我聊聊天好嗎?」
呃……所以他的意思是今晚他只是打算蓋棉被、純聊天,並沒有要……
猛地驚覺到自己腦中浮現的邪惡思想,徐玳安羞紅了臉。
而左恆剛則是趁她發呆的時候,拉著她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泡芙很好吃。」伸手將她頰畔的亂髮勾到耳後,他突然開口。
聞言,徐玳安噗哧一笑。「你從高雄殺上來台北就是要跟我說這一句?」
「不,其實我還沒想清楚要跟你說什麼時,人就已經在高鐵上頭了。」左恆剛笑著回答她。
「沒關係,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你可以好好想想要跟我聊什麼。」徐玳安大方的開口。
見女友如此犧牲地捨命陪君子,左恆剛滿意地揚起嘴角,抬起手,親暱地捏了一下她俏挺的鼻子。「這樣呀,那我就先謝謝你了!不過,如果這一晚可以拿來做其他的事那該多好……」
回答他的,是徐玳安脹得宛如番茄般的紅艷雙頰。
隔日,由於左恆剛得趕搭高鐵最早的車次回左營,加上「靚漾」的同事對於兩人交往的事並不知情,於是他們便決定提早到機場,以避免被熟人撞見。
站在機場大廳,徐玳安依依不捨地望著左恆剛,雖然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但是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深刻感受到要跟左恆剛分開一個月。
貝齒咬緊下唇,她極力想忍住胸口的酸澀,眼眶卻不由自主地泛紅。
啊!討厭、討厭,她明明就不是一個愛哭的女生,可是眼淚就是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傻瓜,一個月後你就回來了,幹麼哭呀?」左恆剛的大掌揉著她的髮心,神情一派輕鬆自若,心情卻像是綁了船錨般沉重。「到香港可要認真工作,記得收工回飯店時要SKYPE給我,知道嗎?」
他頓了一下後,又繼續說:「還有,在當地若是遇到男性設計師或是工作人員跟你要手機號碼,千萬不要給他!也不要隨便把名片給不認識的男人,更不可以在路邊拉個陌生人在香港到處亂逛……」左恆剛耳提面命地再三交代,沒忘記這小妮子超愛半路跟人裝熟,卻忘了當初若不是徐玳安主動跟他搭訕,兩人也不會認識交往。
見左恆剛像個老媽子般碎碎念個不停,徐玳安止住了眼淚,被他臉上再精彩不過的正經逗笑了。
「還笑?」左恆剛不爽的瞪她,接著用力將她摟入懷裡,在她頭頂開口。「這一個月見不到你的帳我會先記著,等你從香港回來,我會再好好好地跟你把帳算一算。」
聞言,徐玳安雙頰潮紅,心跳加速,雖然不明白到時他要怎麼跟他算帳?不過她猜想應該是讓人非常害羞的那種方式吧……
※ ※ ※
徐玳安來香港是為了去服裝秀擔任換衣助理,主要負責在走秀後台,根據桿上整體造型的照片,按照順序找出正確的服飾給模特兒,並搭配必要的配件,而在服裝秀之前,設計團隊還有許多前置作業必須在當地處理,所以每晚收工回到飯店時幾乎都已經晚上十點。
儘管累得快要虛脫,但徐玳安卻仍不忘每晚跟左恆剛熱線講SKYPE,兩地思念卻又不能相見的煎熬,讓這對熱戀男女的愛火幾乎快把網路線給燒斷。
就這樣,每天忙著跟時間賽跑,香港時裝周的服裝走秀總算順利落幕,為了犒賞這次辛苦參與的工作人員,宋靚欣特地放大夥兒一天假,讓大家在號稱「購物天堂」的香港觀光血拼。
走在太古廣場的百貨商場裡頭,想到明天就可以見到心心念念的男友,徐玳安雀躍不已,決定買幾件漂亮的衣服,將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迷得他暈頭轉向。
逛著逛著,她來到一處內衣專櫃,貨加上頭擺了好多可愛款式的內衣,徐玳安愛不釋手地挑了起來,當她結完帳時,這才發現自己買了好幾件性感內衣!
呃……這樣會不會太明顯了?其實她只是剛好缺內衣,絕對不是特別買來穿給左恆剛看的!她在心底再三澄清。
只是這些天來兩人每晚的熱線早已將彼此的渴望表露無遺,想起那天在機場他說要跟她好好算帳,如果明天見面,他真的想要,那她該怎麼回答?
天呀,她沒有經驗,好緊張,可是又對那件事感到期待與好奇,所以她今晚回飯店是不是應該先去個角質,順便再搽點乳液保養一下?到時兩人袒裎相見時才能呈現出最美好的一面讓他看見……
哎呀,她怎麼愈想愈限制級了!徐玳安用力地甩了甩頭,試圖搖掉腦袋瓜中不純潔的思想,然而這方法徒勞無功,她反而對於明日和左恆剛的見面更加期待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 18:06:57
第七章
隔日下午,飛機在桃園機場降落,走出機場大廳之前,徐玳安還特地到化妝室補了點妝,並且在審視自己的打扮之後,滿意地對著鏡子微笑。
一出機場,她馬上打了輛計程車直奔和左恆剛約好的餐廳,當她走進餐廳裡頭,左恆剛挺拔的身影正背對著她,坐在窗戶旁的座位等候。徐玳安玩興一起,躡手躡腳地來到他的身後,打算嚇他一跳。
偏巧就在她即將靠近他的時候,原本望著前方的左恆剛突然回過頭來,暗黑的眼眸揚著笑意,似乎早就料到她在他背後鬼鬼崇崇的舉動。
「哎呀,你幹麼突然轉過頭來啦!」偷襲失敗,徐玳安不滿地嬌嗔。
左恆剛邪肆地勾起嘴角,笑覷著女友懊惱的表情,揚起手指比了比身後。
「喏,你看看那邊……」
順著左恆剛手指的方向,徐玳安這才發現他所坐的位置前方,是一大片擦拭得晶亮的黑色大理石牆面。
透過牆面的反射,他早就把她剛才的一舉一動全都收進眼底,卻故意不出聲。
「厚~~你早就看到了,還故意裝傻……」
聞言,左恆剛笑得更大聲了,惹得徐玳安惱羞成怒地背過身去不理他。
見惹惱了佳人,左恆剛忙收起笑,從背後密密實實地將她摟進懷裡,醇厚的磁性嗓音討好地在她耳畔響起。「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
將近一個月只能透過視訊和手機跟她聯絡,現在她人就在他的懷裡,不再只是電腦螢幕內冷冰冰的影像,左恆剛緊摟住她,像是要把她嵌進心窩般,不再讓她離開。
情人動人的情話,讓徐玳安稍稍消了氣,她轉過身來,柔順地將小臉貼在他厚實溫暖的胸膛,低低地開口。「我也好想你……」
她在香港可是天天認真數日子,期盼著這一天的到來。
「你今天好美……」他剛才透過大理石牆面就看到了,她穿著立領印花洋裝,在走動間,裙擺的高叉設計,若隱若現的露出她修長的美腿,正好是他最愛看女人穿的那種款式。
他無法克制自己不去幻想,當她那雙美腿環在他腰上時,會是怎樣撩人性感的畫面……
迎視著左恆剛幾乎要將人焚燒的眼神,徐玳安的心臟也同樣怦怦跳個不停,她呼吸急亂,雙腿虛軟,幾乎快要無法撐住自己的身子……
接下來,儘管這間頂級的歐式餐廳氣氛再怎樣高雅浪漫,餐點再怎樣精緻可口,兩人的心情都已經不在這裡,長久的分別讓彼此的思念幾乎到達沸點。
他們食不和味地迅速用完餐點,左恆剛馬上起身拉著她走出餐廳,腳步急促地上了車,而徐玳安也沒開口問他要去哪裡,只因為彼此的渴望早已說明了一切……
飛車來到徐玳安的住處,兩人一進入電梯,左恆剛熾熱的火唇即覆住她柔軟的唇瓣,像是在沙漠饑渴了許久的旅人,終於品嘗到了甘美的泉水般,吻得深入纏綿,徹底癱瘓了徐玳安的思考能力。
老天,明明餐前只喝了幾口紅酒,徐玳安卻感覺自己醉得厲害,整個人輕飄飄的,好似踩不到地,就連掏出鑰匙開門,還是試了好幾次,才準確地將鑰匙拿好插入鎖孔中。
而接下來的一切,更是令她羞得不敢回想,只知道他們一邊親吻對方,一邊拉扯彼此的衣物,當她躺在臥室柔軟的大床上頭時,身上的洋裝早已被褪至腰際,而左恆剛的襯衫鈕扣也因為粗魯的拉扯而掉落了好幾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穿了新的內衣,儘管她發誓當初真的沒打算要在此時派上用場……
著迷地望著徐玳安僅著純白蕾絲內衣的性感模樣,左恆剛的大掌情不自禁地撫上那雪白的渾圓搓揉愛撫,指尖更是挑開薄薄的布料,攫住敏感的頂端,帶給徐玳安一陣酥麻的快感。
承受不了眼前火熱旖旎的畫面,徐玳安害羞地閉上眼睛,任由他在她身上挑逗出更多的歡愉,直到她感受到原本壓在身上的壓力消失了,才困惑地睜開眼,卻見左恆剛站在床前脫去襯衫,露出精壯結實的胸膛與腹肌,而他手上的動作卻還沒停止,繼續脫著下半身的衣物,她連忙羞赦地別過臉,不敢再往下看。
當他再次覆上她,火熱的象徵抵著她緩慢而又堅定地推進時,一股撕裂般的痛楚從腿間蔓延開來,徐玳安忍不住倒抽口氣,手指揪緊了柔軟的床單。
察覺到她的不適與緊繃,左恆剛停下了動作,安撫地親吻著她揪緊的眉心,耐心地等待著她的適應,兩人的身軀緊緊交疊,絲毫不留一絲空隙。
隔著如此近的距離與左恆剛四目相望,徐玳安的心房湧起一股暖熱的浪潮,想到彼此的身體正以最親密的方式緊密交纏,明明應該痛得難受,卻又快樂得令她想哭,只因為這樣的疼痛是她最愛的男人所給予的,聽著他胸口激越的心跳,明白他跟她同樣悸動,徐玳安的心頭像是被淋上了蜂蜜般甜蜜。
隨著左恆剛在她柔潤的深處徐緩移動,徐玳安再也無法抑制地逸出呻吟,青澀的扭動著身子,跟隨著他的節奏,全心投入他所掀起的激情狂愛之中……
※ ※ ※
當清晨窗外吱吱喳喳的麻雀喧鬧聲,透過紗窗傳進左恆剛的耳膜後,他迷迷茫茫地翻了個身,想擁抱身旁心愛的女人,沒想到卻撲了個空,他倏地起身睜開眼睛,發現身旁的徐玳安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左恆剛心裡正感到納悶,一陣挪動桌椅的聲音從外頭傳了進來,於是他下了床走出房外,卻看見昨晚和他親密擁抱的女人在茶幾上頭疊了把凳子,站在凳子上拼命踮高腳尖。
「你爬那麼高做什麼?」他驚駭地大喊。
徐玳安回過頭,瞧見左恆剛上身打著赤膊,下半身套上了長褲,表情像跌進了臭水溝。
「換燈管呀!」她理所當然地回答他。
「太危險了,趕快下來!」她身高構不著燈管,還踮起腳尖,搖搖欲墜的模樣令他捏了一把冷汗。
「不會啦,只是把燈管拆下來,再把新的燈管卡上去而已,這又不難……」
徐玳安邊說邊把壞掉的燈管拔下來,接著再動作熟練地將新的燈管卡進去,然後從凳子上跳下來,輕輕鬆鬆地降落在他的面前。
被這女人危險的動作嚇得不輕,左恆剛臉色鐵青。「為什麼你不叫我起來?」
兩人昨晚第一次熱情纏綿,一早醒來不是應該繼續賴在床上耳鬢廝磨,好好溫存一番嗎?沒想到這女人卻把他獨自丟在床上,跑到這兒來表演特技!
「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沒吵你了。而且燈管我自己換就好了,不需要特別叫你起來幫忙呀!」徐玳安以為左恆剛要她叫他起床,是因為他想幫她換燈管。
「這不是重點!」左恆剛翻了個白眼,這女人到底懂不懂他介意的癥結點呀?
伸出手,氣惱地將她拉近,他低頭給了她一個熱情火辣的早安吻。
「以後我們同床時,你若是比我早起一定叫醒我,不可以把我一個人扔在床上,而且換燈管是男人的工作!」他鄭重地再三強調,天曉得哪天起床時會不會看見這不安分的女人學蜘蛛人攀簷走壁!
「噗——」他精彩萬分的表情讓徐玳安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一個人獨自住了那麼久,燈管都不知道換過幾百次了,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換燈管是男人的工作?
不過望見左恆剛不悅的眼神,她連忙收起笑,討好地開口。「好啦,下次燈管若是壞了,我一定會留著讓你換總行了吧?」
見到徐玳安毫不認真的嘻笑,左恆剛有些惱怒。他喜歡她的獨立,但有時他也會擔心她太過獨立,好似她隨時可以丟下他也無所謂一樣,讓他莫名地感到不安。
思及此,他心底一陣煩躁,上前拉住她,讓她坐在他的大腿,兩人一同在客廳的沙發上落座,接著雙手緊密地圈在她曲線美好的腰肢上,彷彿這樣,他才能相信她是完完全全地屬於他。
「昨晚還好嗎?」左恆剛咬著她秀氣的耳垂,想要知道她的感覺。
聞言,徐玳安臉頰一陣躁熱,其實好是對昨夜的激情感到羞怯,才會一大早就匆忙起床準備早餐,以避免左恆剛醒來,兩人躺在床上大眼瞪小眼的尷尬場面,正巧又發現客廳的燈管壞了,才會順便換一下燈管。
見徐玳安紅著一張臉不說話,左恆剛邪肆一笑,愛極她此刻手足無措的嬌羞模樣。
「不回答,那麼是很滿意嘍?」
聽見他大膽露骨的話語,徐玳安抗議地打了一下他環在她腰間的手臂。
「才不是你說的那樣呢!」
「不是這樣?不然昨晚你哪裡不滿意?告訴我,我以後一定會改進……」左恆剛一副虛心求教的語氣,雙手卻是不安分地在她凹凸有致的胴體上到處游移。
「恆剛,早餐要涼了……」察覺臀部底下、他興奮的象徵正抵著她,徐玳安緊張地扭動身子,想從他的大腿上溜走。
「等一會再吃……」他現在想吃的不是早餐。
「可是……」徐玳安還想說些什麼,後頭的話語卻被一個滾燙的熱吻給堵住。
接下來,除了令人臉紅心跳的喘息聲之外,她再也沒有機會開口說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直到日過中午,徐玳安一大早起床準備的蛋餅和豆漿依舊好端端地留在餐桌上,乏人問津……
※ ※ ※
「晨間運動」過後,兩人一同洗了澡,徐玳安提議到東區一處新開幕的百貨商場逛逛,順便到商場附近的蛋糕店購買網路上頗受好評的草莓奶凍卷來嘗嘗。
當然,兩人又開始職業病發作地對著百貨商場內的服飾櫥窗熱烈討論一番,在逛了一圈之後,兩人走到商場的角落,徐玳安若有所思地盯著左恆剛,冷不防地開口。「唉,我發現你真的很喜歡白色耶!」
他剛才目光停留在白色服飾的時間遠比其他色系來得長,而且從兩人初次見面至今,他的衣著都是以白色為主,再搭配些許色彩穿搭,最厲害的是不論何時何地見到他,他總是能保持一身清爽潔淨,令她佩服不已。
左恆剛挑了一下眉頭,沒有否認。
徐玳安接著又說:「根據色彩心理學的理論,喜歡白色的人愛乾淨、做事要求完美,甚至還有點龜毛……當他對一個人有好感的時候,會很謹慎地先觀察對方一陣子,確定對方值得他付出才會行動,不過一旦喜歡上對方就是全心全意、死心塌地,我說的對不對?」她得意洋洋地剖析,不過後頭全都是她瞎掰的,只是想聽他的答案。
「是,你說的都對。」左恆剛坦率地點頭。
他直接的態度讓徐玳安駭嗆了一下,她只是在跟他開玩笑的,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大方地承認。
瞬間,她雙頰脹紅,腳步下意識地加快,想要閃躲他如火的眼神。
然而左恆剛卻不允許她閃躲,他大步一跨,來到徐玳安的面前,雙手伸直,將她困在一旁牆壁和他厚實的胸膛之間。
「你說的沒錯,我如果決定跟一個人在一起,就會全心全意、死心塌地,所以你絕對不要懷疑我的感情,知道了嗎?」
儘管兩人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也明白徐玳安是真心愛他,但是左恆剛知道不論自己對她作出再多保證,她對他的家世還是或多或少有些抗拒,所以他必須讓她明白,他對她是認真的,不論未來他家人是否反對兩人交往,他都絕對不會放棄她。
抬頭凝視著左恆剛俊逸的臉龐,在他暗黑的眼瞳深處看見他的執著,徐玳安動容不已。
一直以來,她從未懷疑過他的真心,唯一令她憂心的是他家人的反對。
儘管知道左恆剛不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但面對的是血濃於水的家人,無論如何選擇,對他而言都是很為難,那才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沒察覺徐玳安心中的百轉千回,望著她小嘴微張的紅艷雙唇,左恆剛情不自禁地俯下頭吻上她柔軟的唇瓣,火唇再貪心地溜到她纖細白皙的頸項,在那兒眷戀盤旋,烙吻下屬於他的印記,直到兩人的呼吸變得急促,徐玳安才嬌羞地推開了他,整張臉紅得像番茄。
雖然這個角落鮮少有路人經過,但還是公眾場合,他們這樣實在太忘我了……
明白此刻時間、地點不對,左恆剛只好克制住躁熱的慾望,在心裡頭暗處決定,等會兒吃完午餐,買了草莓奶凍卷就打道回府,好好地跟女友享受浪漫的兩人世界!
只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就當兩人手牽著手,在一處西班牙品牌旗艦店內閒逛時,一名高大的男人從他們背後冒了出來,熱情地勾著左恆剛的肩膀。
「嘿,Jerry!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聽見這名衣著筆挺的陌生男子熟稔地跟左恆剛打起招呼,徐玳安好奇地睜大了眼睛。「請問你是?」
聞聲,趙子璽回過頭,瞥見左恆剛身邊的亮眼正妹,他精神一振,揚起迷人的笑容,彬彬有禮地向徐玳安自我介紹。
「嗨,美女你好,敝姓趙,名子璽,是Jerry的朋友,不知小姐怎麼稱呼?」
「啊,原來你就是趙子璽?」徐玳安難掩驚訝的低呼。
「你認識我?」趙子璽挑高了眉。
「呃……我曾經聽恆剛提起過你。」瞧見男友神色僵硬,徐玳安隨口掰了個藉口。
要是讓趙子璽知道左恆剛剛冒用他的名字追求她,怕不嘲笑他到天荒地老才怪,在外人面前,她總得給男友留點面子。
「喔,他都說了我些什麼?」趙子璽好奇了,依照他跟左恆剛的「好交情」,他猜想應該不會是什麼好話。
「嗯,他說你……呃……」徐玳安支支吾吾,有點掰不下去了。
「說我什麼?」花花公子?女性公敵?東區趙不挑?
「他說你是……是個好人。」思索了好半晌,徐玳安勉強擠了個安全的答案。
「哈哈哈……」趙子璽不顧形象地捧腹大笑。
這正妹一見面就賞他一張大大的好人卡,要是讓他那一大票紅粉知己知道他這個花花公子被人見面就發好人卡,只怕會笑掉大牙吧!
「對了,Jerry,你怎麼都不說話?」他瞥向一旁臉色陰鬱的左恆剛。
「你怎麼會在這裡?」左恆剛咬牙切齒,其實他心裡想說的是——你該死的為什麼會在這裡?識相點就快點滾!
「我老媽非常喜歡這品牌的包包,身為一個孝順的兒子,來這兒花點錢買些不太貴重的小禮物討母親大人歡心也無可厚非呀!」趙子璽揚起了手中約有一輛國產汽車價值的鱷魚紋提包。
「對了,你們待會兒要去哪兒呀?」
「我們正要去用餐。」徐玳安毫無心機地回答道。
「嗯,剛好我肚子也有點餓了,這附近有間不錯的歐式餐廳,不如就由我作東,咱們一起吃頓午餐吧?」
「好呀!」徐玳安大方地開口答應。
「不必了!」左恆剛惱火的拒絕,回頭卻瞧見女友困惑的臉龐,於是,他只好臉色一沉,惡狠狠地瞪著趙子璽,從齒縫中迸出一句——
「既然你這麼『有心』想跟我們一塊兒用餐,那就一起去吧!」
※ ※ ※
「哈哈,好好笑喔!所以那個客人把房間內的保險箱當成微波爐,然後還跟你們抱怨微波爐怎麼會關上之後就打不開了喔?」
「是呀,而且那個客人一緊張,又拼命按了一大堆按鈕,根本就無法知道她到底說了哪些密碼,最後只好出動設計保險箱的廠商出馬,才把她那杯牛奶拿了出來……」
坐在這處燈光美、氣氛佳的歐式餐廳裡頭,左恆剛面目猙獰地拿著銀製的刀叉,看著徐玳安跟趙子璽有說有笑的模樣,他悻悻然地切著白色瓷盤內的牛排,彷彿把那塊牛排當成是趙子璽般,狠狠地吞吃入腹。
盼了一個月,好不容易才盼到徐玳安回到台北,他只想跟她好好獨處,把這一個月來見不到她的分量一次補足,不料全被眼前這個電燈泡給破壞殆盡了!
偏偏跟趙子璽暗示了N次要他快點滾,那小子就是裝傻,加上徐玳安超級健談,這頓詭異的三人午餐硬是吃到變成了下午茶,再由下午茶變成了晚餐。
直到夜幕低垂,趙子璽總算識相滾蛋,但一天的假期也就這樣泡湯了,讓左恆剛好不怨恨呀!
「呵呵,沒想到趙子璽是個這麼幽默的人耶!」揮手向趙子璽道別後,徐玳安笑咪咪地對身旁的男友說道。
「哼!」左恆剛從鼻孔中噴氣。
「恆剛,你怎麼了?」徐玳安這才發現男友的表情很不高興。
「你覺得趙子璽幽默?」他吃味的問道。
「是呀!」徐玳安沒有多想地點頭,他超會講笑話的。
聞言,左恆剛臉色一沉,悶聲不說話。
察覺男友的不悅,徐玳安眼中閃過一絲受傷的神色。「恆剛,你不喜歡我跟你的朋友說太多話嗎?」
她是因為趙子璽是左恆剛的好友,才會跟他聊得那麼開心,不希望讓男友的朋友以為她這個女朋友太小家子氣,不夠大方。
見徐玳安眼色灰暗,左恆剛明白她誤會了,「玳安,你不要胡思亂想,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為什麼不高興?」徐玳安不懂。
「我……」左恆剛頓了一下,才咬著牙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口說:「我不喜歡你跟他有說有笑,把我晾在一旁……」
聞言,徐玳安錯愕地睜大雙眼。「難不成你在吃醋?」
被徐玳安一語道破心思,左恆剛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尷尬地別過臉,沒有回答她。
見左恆剛臉皮上有著可疑的赧紅,徐玳安不由自主地笑了,她笑咪咪地挽著他的手臂,傾身靠近他,在他耳邊說了句悄悄話。
這話成功地讓左恆剛原本鐵青的臉色緩和下來,他轉過頭,目光如火地望著她。「你說真的?」
「嗯。」徐玳安害羞地點頭。
下一秒,左恆剛大掌扣住她的手腕,腳步急躁地往停車場的方向前進。「走,我們馬上回去!」
「唉,不是要先去買草莓奶凍卷嗎?」徐玳安喊道。
「那不重要!」左恆剛堅定地說。
剛才,徐玳安附在他耳盼,吐氣如蘭地告訴他:我有買草莓圖案的性感內衣喔,等一下回去之後穿給你看……
既然眼前就有如此活色生香的可口甜點等待他的品嘗,左恆剛眼裡哪還容得下什麼見鬼的草莓奶凍卷呀?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玳安穿上草莓圖案的內衣後的撩人模樣,然後再一口口將她從頭到腳吃乾抹淨!
※ ※ ※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徐玳安和左恆剛的交往也將近一年。這天傍晚,徐玳安背著裝滿服裝雜誌的提包走出工作室,燦亮的眼眸滿是藏不住的喜悅。
今天是發薪水的日子,由於她在「靚漾」工作表現良好,所以這個月開始加了薪。
她心底盤算著等會兒到超市買些豐盛的菜色,順便再買一瓶紅酒,等恆剛下班之後可以一起吃晚餐慶祝。
就當她走出騎樓,來到工作室外的人行道時,遠遠就瞧見一名女子氣勢洶洶地朝她走來。
當下,徐玳安臉上的笑容瞬間褪去,明白這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聽說你跟我哥在交往?」左詠儀仰高下巴,姿態睥睨地瞪著眼前的徐玳安。
她曾聽幾位友人說,瞧見哥哥跟徐玳安親密地牽手逛街,起初她還不相信,但是接二連三聽見這樣的傳言,讓她不得不信。
左詠儀不懂,李珊鈺條件這麼好,哥哥不要,卻選擇一個樣樣都不如人的徐玳安,他是腦殼壞去了嗎?
「是的。」面對左詠儀高傲的質問,徐玳安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聞言,左詠儀艷麗的臉孔瞬間大變,揚手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不過是個年收入連一百萬都不到的低等人種,憑什麼跟我哥在一起?」
聽見左詠儀羞辱性的言詞,徐玳安蹙眉,不明白左詠儀跟左恆剛是兄妹,為什麼她的情緒管理卻這麼差?
「左小姐,請注意你的用詞,雖然我的收入並沒有你高,但每一分錢都是我用自己的能力正正當當去賺來的,再說你剛才的言論至少侮辱了全台灣一半以上的上班族了。」
「哼,正正當當?抄襲別人設計的人竟然還有臉敢說自己正正當當,你真是不要臉!」
聞言,徐玳安雖然生氣,但她仍是逼迫自己壓下憤怒的情緒。
由於從小遭受領導同儕的嘲笑,她明白當對方氣焰愈是囂張時,跟他們硬碰硬,只會讓對方更加得意,反倒不要理會對方的挑釁,等對方得不到回應,自然會自討沒趣地離開。
接下來,不論左詠儀怎麼對她羞辱怒罵,徐玳安都不再回應,直到她發現時間不早了,於是她趁著左詠儀罵到一半換氣的空檔,開口打斷了她。
「左小姐,你說完了嗎?不好意思,我還得趕去買菜,我怕太晚去超市,特價的牛排會被人搶光。」
「你——」聽見徐玳安竟然這樣徹底漠視她,左詠儀氣炸了,又繼續劈哩啪啦地辱罵了她一頓。
但不論她言詞再怎麼難聽,徐玳安仍舊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最後她只好恨恨地丟下了一句——
「哼!徐玳安,你囂張不了多久的!我告訴你,我哥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跟你玩玩而已,你以為他有可能會娶你嗎?我媽是絕對不會讓你這種女人進我們左家大門的!」
語畢,她惡狠狠地瞪了徐玳安一眼,然後扭頭踏著腳上的名牌高跟鞋高傲地離去。
「呼……」暴風總算過境,徐玳安吁了一口氣,但是另一抹陰影卻悄悄地籠罩在她的心頭。
儘管剛才跟左詠儀應對時,她表面平靜泰然,似乎毫不在乎的模樣,但是左詠儀既然已經得知她跟左恆剛交往的消息,相信過不了多久,左恆剛的母親也會知情。
屆時,會是什麼樣的局面,她真的不敢想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 18:07:23
第八章
當徐玳安回到住處時,左恆剛也正好結束工作來到她的大樓底下。瞧見徐玳安雙手拎著超市的提袋時,他連忙上前體貼地從她手上接過提袋。
「玳安,你到超市去了?今晚的晚餐要煮些什麼?」左恆剛期待地問道。
雖然他從小養尊處優,吃過不少頂級高檔的美食,但在他心中,這些都比不上心愛的女友親手為他烹煮的食物美味。
「我……」徐玳安張嘴想要回答,腦袋卻是一片空白。
剛才在超市裡頭,她不斷地思索著左母會怎麼看左恆剛跟她交往一事,自己究竟買了些什麼?她也不太清楚。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她含糊地帶過,轉身就往大樓裡走。
見徐玳安難得話這麼少,左恆剛心底浮現了一絲疑惑,不過他猜想也許是她剛下班太累,所以懶得說話,於是他沒能多想地跟在她身後一同進入了大樓。
站在廚房的流理台前,徐玳安倒出提袋內的食材,發現她竟然買了左恆剛最討厭吃的青椒跟紅蘿蔔,她要真端這些菜餚上桌,外頭心情極好的男人應該會很想哭吧?
憶起了冰箱內還有半顆高麗菜,於是她決定先炒盤高麗菜再說。
快速地清洗完食材後,徐玳安站在一旁的平台前切著菜時,左詠儀的話語又再度閃過她的腦海。儘管早就做好心理準備承受左家的壓力,但是當真正面對的那一刻,還是令她相當不安,不知道她跟左恆剛的未來會是如何……
驀地,一抹劇痛從指間傳來,徐玳安痛呼了一聲,停下切菜的動作。
「玳安?發生什麼事了?」聽見徐玳安的痛呼,在外頭幫忙收拾餐桌的左恆剛第一時間便衝進廚房,當他看見她纖白手指鮮血直流的景象時,連忙快速地拿起一旁的紙巾壓住她的傷口止血。
「你怎麼連切個菜也不專心?」他心疼又生氣地責備道。
「我……」
「別管那些菜了,我先替你搽藥,晚餐我們到外頭吃就好。」
左恆剛焦急地拉著她來到客廳,將她壓坐在柔軟的沙發上,取來醫藥箱,小心翼翼地幫她上藥。所幸傷口劃得不深,在經過左恆剛搽藥包紮後,已經止住了血,他還慎重其事地用繃帶繞了好幾圈,以免傷口接觸到細菌。
「你剛才在想些什麼?手上拿著菜刀還分心!就算想幫我加菜也不必這麼血腥吧?」左恆剛臉色嚴峻,目光炯炯地審視著她。
剛才在樓下,他就察覺她今天似乎有些古怪,原以為她只是工作太累不想說話,但現在看來,她心裡肯定有事瞞著他。
「沒什麼……」徐玳安低頭迴避他的視線,不想讓他知道左詠儀來找她的事。
她明顯閃避的動作讓左恆剛的臉色沉了下來,他伸手牢牢地扣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頭來面對他。
「玳安,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真的沒什麼,我剛才只是在想一些工作上的事,不小心分神了才會……」
說謊!左恆剛壓根兒不信,如果只是單純為了工作煩心,為什麼不敢看他?
看著她嘴角緊閉、三緘其口的模樣,左恆剛深深嘆息,伸臂將她攬入懷中。
「玳安,你若真遇到了什麼煩惱,都可以告訴我,如果是我能幫你解決的,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的幫你;如果是我不能幫你解決的,就讓我們一起面對。我要你知道,你男朋友我不是一個擺著好看的裝飾品。」
只要她願意開口,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會幫她扛,但她為什麼不肯相信他?
聞言,徐玳安眼眶泛起霧氣。她不是不願意相信他,只是不希望因為她的緣故而讓他跟家裡鬧得不愉快……
快速地伸出手,徐玳安緊緊地抱住他,像是在汪洋中抓住唯一的浮木般摟得死緊。
「玳安,你幹什麼——」左恆剛被她搞糊塗了,但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她湊上來的粉唇給吻住。
深愛的女人主動投懷送抱,左恆剛怎麼抗拒得了?他火熱地回吻著她,徐玳安探手解開他襯衫的鈕扣,纖指撫上他平滑結實的胸膛,左恆剛深吸了一口氣,單純的親吻已經不再能滿足他。
大掌探入她的裙擺扯下蕾絲小褲,拉高她修長的雙腿環上他的腰桿,兩人來不及卸下彼此的衣物,就緊密地結合,充實的快感讓徐玳安忍不住發出了滿足的呻吟。
左恆剛原本還想放緩動作,延長彼此的歡愉,但徐玳安卻開始不安分地拼命在他懷中扭動身子,逼得他再也顧不得溫柔,狂猛地在她的柔潤中剽悍衝刺。
忘情地摟住左恆剛的頸項,徐玳安全身熱血沸騰,眼色迷濛狂亂。在這一刻,她忘記了左家的壓力,也忘記了兩人之間的差距,只是本能地擁抱著她所愛的男人,沉溺在他所帶來的火熱纏綿之中……
激情漸歇,左恆剛右手撐頰,側躺在床上凝視著徐玳安沉靜的睡容,知道自己把她累壞了。他小心翼翼地審視著她手指上的傷口,再度想起方才替她搽藥時她閃爍的眼神,不明白她到底在閃避些什麼。
一直以來,他知道兩人的家世問題始終困擾著她,所以她對他仍有些保留,幾次他要求她給他承諾,她都是傻笑帶過,不願正面給他回應。
他明白除非他能讓家人真正接納她,否則再多的保證對她而言都是不夠的。
所以這陣子他也開始積極思索要安排母親和玳安見面,只是時間點他還在考慮,畢竟詠儀跟玳安之間的磨擦尚未解決,若不先讓母親對玳安有良好的印象,可能會因為抄襲的偏見而反對玳安。再說,「華棠」雖然已不再需是企業聯姻來擴展商業版圖,但是母親或多或少仍存在著門第觀念,這也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所以他得先打點好母親那邊,再安排她跟玳安見面,免得到時候詠儀扯後腿,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不過,不管最後母親和妹妹是否反對,他都絕不會放棄徐玳安,這輩子他只認定她當他人生中唯一的伴侶。
※ ※ ※
「靚漾」二樓的工作室中,徐玳安跟著另一名助理正在趕工縫製樣衣上頭的鈕扣及亮片。這一季宋靚欣大量採用立體剪裁,讓春夏服裝呈現出輕快活潑的律動感,徐玳安看了也很喜歡,相信這季春夏的銷售額應該會很亮眼。
縫完了樣衣胸前的亮片,徐玳安起身想到櫃子再拿一些亮片時,一陣強烈的暈眩猛地襲來,幸好她及時扶住了櫃子,才沒有狼狽地跌倒在地。
「玳安,你怎麼了?」見她腳步不穩地晃了一下,一旁的同事關心地詢問。
「沒事,可能這陣子太忙了,睡得比較少,所以頭有點暈……」徐玳安輕輕地搖了搖頭,但那股暈眩感依舊存在。
「那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沒關係,還剩幾件就縫完了,我想把這些樣衣先處理完。」
拉開櫃子取出所需的亮片後,徐玳安正想轉身回到桌前繼續工作時,另外一名同事卻神色驚慌地從外頭跑了進來。
「玳安,會客室裡有你的訪客。」
「我的訪客?」徐玳安困惑,不知道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找她?
見到同事誠惶誠恐的神色,一抹不安悄悄爬上她的心頭……
當徐玳安在會客室裡見到眼前雍容華貴的中年美婦時,頓時明白了對方的身分。再望見婦人不認同的眼神,她猛地想起自己為了方便工作,所以穿著並不那麼正式,頭髮也只用一支鉛筆簡單地綰成髮髻,整個人看起來肯定糟透了。
「伯母您好,您要喝茶嗎?我去泡茶——」
「不用了。徐小姐,我今天不是來找你喝茶的。」章淑秀的語氣透露著強烈的威嚴。
從徐玳安剛才走進會客室時,她就已經將這女孩從頭到腳全都打量過一遍了,雖然她的外貌不差,但是一身寒酸,根本上不了檯面,怎麼配得上恆剛?
聽到左母不善的語氣,徐玳安停下了手邊的動作,明白眼前肯定有場更硬仗要打了。
「徐小姐,你應該很清楚我來這裡的目的吧?我希望你馬上跟恆剛分手,再也不要出現在他面前!」
章淑秀完全懶得跟她迂迴,當詠儀告知她,恆剛跟「靚漾」一名女設計助理走得很近時,她就派人將這女孩的身家背景全都查清楚了。
她家境清寒也就算了,父親竟然還是個通緝犯!少開玩笑了,她怎麼可能同意兒子跟這種女人來往!
聽見章淑秀一開口就直接要求她跟恆剛分手,就算徐玳安內心再怎麼強,仍是被深深地刺傷了。
「抱歉,伯母,我無法同意您的要求,我跟恆剛是真心相愛——」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便被章淑秀狠狠打斷。「哼,別說得那麼好聽,你跟我們恆剛在一起還不是為了錢而已!一句話,你要多少錢才肯離開他?」
章淑秀完全不想聽徐玳安解釋,不管這女孩是為了什麼才跟恆剛在一起,她都不可能接受她的出身。
聞言,徐玳安深吸了口氣,試著鎮定地開口。「伯母,雖然我的家境在您的眼中並不算非常優渥,但若是要求基本溫飽仍是相當足夠,我並不需要那些錢——」
「哼,只是口頭說說誰都會,你若真的不是貪圖左家的財產,那就白紙黑字寫下來,說你絕對不會動我們左家的一分一毫!」章淑秀得寸進尺,要求徐玳安當場寫張切結書給她。
面對著章淑秀咄咄逼人的態度,徐玳安神色平靜,轉身取來紙筆,就在章淑秀的面前,開始一字一句地清楚寫明自己跟左恆剛是出於兩情相悅,她絕不會藉機利用感情向左恆剛或是左家要求任何的金錢利益。寫完之後,她還在後頭簽上自己的名字以示慎重。
見徐玳安還真的當場寫起切結書,原本氣焰囂張的章淑秀不禁暗自感到驚詫。
那天聽見詠儀對這女孩的描述,說她不只抄襲「華棠」的設計,人品也有嚴重瑕疵,還見錢眼開地死巴著恆剛不放,是個心機極重的壞女人。
但就她這樣觀察看來,這女孩眼神澄澈清明,舉止應對從容有禮,並非像詠儀所說的那般貪婪膚淺。就連被逼著當場寫下切結書時,她的態度仍是不卑不亢,一點都沒有因為她的強勢而驚慌失措,難怪恆剛會喜歡她。
不過儘管如此,她仍舊無法接受兒子跟這女孩交往。
他們左家世家清白,在商場上又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若真娶了通緝犯的女兒進左家當媳婦,只怕會被媒體大肆嘲弄,成為眾人的笑柄,而她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於是,她冷凝著一張臉,收下了徐玳安簽署的切結書,接著語氣平板地開口。「徐小姐,就算你簽了切結書,我也一樣不會同意恆剛跟你交往。倘若他仍舊執意跟你在一起,那最後我只好不認這個兒子了!不過如果你真的在乎恆剛,就不會該讓他背負這樣不孝的罪名,不是嗎?」章淑秀試著以另外一個角度說服她。
果然,這段話讓徐玳安纖細的身子明顯一僵,血色迅速從臉上褪去。
面對男友家人的羞辱跟謾罵,她都可以忍受,但是真的要讓恆剛為了她而跟家人決裂嗎?
見徐玳安眼中閃過掙扎,章淑秀明白她這番話達到了效果。
於是,她滿意地揚起唇角。「我話就說到這裡,你自己思考清楚吧。」
語畢,章淑秀便優雅地起身,離開了會客室。
神情茫然地望著章淑秀離開的背影,徐玳安渾身虛軟,心底不禁湧起一股強烈的罪惡感。如果最後恆剛真的因為她而跟母親決裂,她以後能心安理得地跟他在一起嗎?
不,她明白自己絕對做不到,那麼她又能怎麼辦?天呀,她覺得自己的心緒好亂,像一團凌亂糾結的毛線球般,找不出解開死結的方法。
「玳安,剛才那個貴婦不是『華棠』的左太嗎?你怎麼會認識她?她看起來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耶!」剛才跟徐玳安一起縫樣衣的助理關心地湊過來,雖然不清楚左太跟玳安談了什麼,不過瞧左太那強勢凶悍的眼神,還是令人忍不住感到皮皮,不愧是服裝界赫赫有名的女強人。
「沒事,我們繼續去把樣衣縫完吧。」扯出一抹清淡的笑容,徐玳安不想多提跟章淑秀的談話。
她面無表情地回到工作室,將桌上的樣衣套到一旁的人上頭,接著蹲在地上,以大頭針在裙擺處別上需要修改的記錄,待她起身想回頭去拿剪刀時,沉重的暈眩感突然撲天蓋地地朝她襲來,徐玳安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 ※ ※
「噢……」像是被捲入無邊無際的漩渦之中,當徐玳安掙脫了眼前的黑色迷霧,從昏迷中睜開雙眼,睢見的就是左恆剛滿懷擔憂的眼神。
「恆剛,你怎麼在這裡?還有,我怎麼了?」望著四周陌生的擺設,徐玳安仍有些恍惚,剛才她不是還在工作室裡嗎?
「玳安,我們有孩子了!」左恆剛欣喜若狂地抱緊徐玳安,語氣中滿是掩不住的激動與喜悅。
他剛才接到靚欣的通知,說她剛才外出時,母親到工作室去找了玳安,然後沒多久玳安便暈倒被送到醫院。
當下,他心急如焚地拋下手邊的工作趕來醫院,透過醫生的告知,他才知道玳安懷孕了,雖然這孩子來得有些意外,但他卻高興極了。
有了孩子,就算玳安將來要用兩人的家世背景來拒絕他,他也絕對不會允許。
「我懷孕了?!」徐玳安震愕地用手撫著自己仍舊平坦的小腹,無法相信那裡已經有一個小生命正在成長茁壯。明明他們每次歡愛都有避孕,為什麼……為什麼還是……
「嗯,醫生說已經兩個月了。我們馬上結婚!」左恆剛興高采烈地開口。
他知道女人都是愛漂亮的,等到肚子大起來再穿婚紗就不好看了。他要請國內最知名的婚紗設計大師幫玳安量身訂作婚紗,讓她成為最美麗的新娘!
「不行!」徐玳安驚恐地大叫。
像是被人狠狠地甩了一巴掌,左恆剛錯愕地看著她,臉上的喜色完全褪去。「玳安,你不願意嫁給我?」
迎著左恆剛犀利的目光,徐玳安別過臉,貝齒咬緊下唇。「不,我不希望你是因為這個孩子而娶我……」
然而這句話卻讓左恆剛俊朗的臉龐染上了慍色,他雙手用力扣住她的肩膀,目光灼灼地望著她。「玳安,你怎麼會這麼想?我是因為愛你才要娶你,就算沒有孩子我也會娶你。」
「可是……」徐玳安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告訴他,她心底真正的擔憂。
明白徐玳安在顧慮什麼,也從宋靚欣口中得知母親到「靚漾」找過她了,他猜測母親肯定跟玳安說了上些不太中聽的話語,於是左恆剛緩下了口氣。
「玳安,你放心,我媽只是一時還不能夠接受我們交往,但我畢竟是她的兒子,只要跟她溝通,她最後還是會尊重我的選擇的。」
「可是……我不希望我是在這種情況下嫁給你……」只怕他的家人以為她是想乘機藉著這個孩子嫁進左家,對她的觀感會更差。
「所以你寧願未婚生子,也不願意跟我結婚?」左恆剛揚高了音調。
如果他連她肚子裡有了他的孩子,卻仍舊沒辦法給她承諾,那還算什麼男人?徐玳安沒有回答他,但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見狀,左恆剛臉色鐵青,氣自己竟然讓她這麼不能信任!
「玳安,我明白我家人的顧慮跟想法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更改,但是我希望你對我有信心。我愛你,不管要花多少時間,我都絕對不會放棄你的。」
聽到他信誓旦旦的保證,徐玳安說不動容是騙人的,但恆剛若真的跟左家決裂,選擇跟她在一起,他會快樂嗎?而她又怎麼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這一段左家祝福的感情有將來嗎?她真的沒有信心……
※ ※ ※
左家位於陽明山半山腰的大宅客廳裡,左恆剛跟章淑秀母子倆為了徐玳安的問題而僵持不下。
「恆剛,你為了那個女人,連我的話都不聽了?聽說她之前還抄襲過詠儀的設計不是嗎?像這樣品格有瑕疵的人能相信嗎?」章淑秀非常不滿,兒子對她一向非常孝順,但自從認識了徐玳安之後,整個人都變了!
「那只是巧合罷了,服裝風格本來就很容易有雷同,我相信玳安,她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左恆剛試圖為玳安解釋,不希望母親對她存在偏見。
「恆剛,你都幾歲的人了,她隨便說說你也相信?」章淑秀好歹也曾是商場上吒吒風雲的人物,巧合這種鬼話她才不信。
「沒錯,徐玳安那女人根本就是說謊不打草稿!之前在東京比賽遇見她時,她表面上擺出一副對我很客氣的樣子,結果私底下卻是到處向人詆毀我的作品。這也就算了,既然我的設計讓她這麼看不上眼,為什麼還抄襲我的作品?天曉得這女人是不是心裡有病!」左詠儀跟著幫腔。
「真有這件事?」章淑秀擰緊了眉。
「不,事實並不是這樣的。玳安說她只跟一位參賽者討論過這件事,再說她也只是針對自己的看法提出對詠儀作品的意見,並不能算是詆毀。更何況,她肚子裡已經有了我的孩子,我不能讓他們母子倆沒名沒分地在外頭吃苦。」左恆剛試著對母親動之以情,希望她能看在孩子的分上接納玳安。
聽見徐玳安肚子裡已經有了左家的骨肉,章淑秀微怔了一下,態度有些動搖,但是她想到自己兒子還年輕,就算真的要孩子,可以叫別的女人生,不見得非得要徐玳安不可!
再說,徐玳安在她面前惺惺作態簽下切結書說不會覬覦左家的財產,沒想到心裡頭卻是在打這個主意,她真是太小看那個女孩了!思及此,章淑秀對徐玳安的印像更是跌到了谷底。
「哼,她這時懷孕只是想乘機嫁入我們左家而已!恆剛,你怎麼會這麼糊塗,竟然會看不清那個女人在耍什麼手段?」她已經對徐玳安徹頭徹尾沒好感了。
「媽,我從小到大從未違抗過您的意思,但這是我的人生,我只想跟她在一起,求您別逼我好嗎?」
見左恆剛怎麼都不聽勸,態度又那麼堅持,章淑秀明白兒子的牛脾氣跟她一樣,跟他硬碰硬沒有好處,反而只會讓兒子的心離她愈來愈遠,於是她緩下了臉色。
「恆剛,你真的很喜歡那位徐小姐?」
「是。」左恆剛語氣堅定,否則他不會如此堅持要她。
「好,那我就找個時間跟那位徐小姐吃個飯,先觀察她這個人再說。」
聞言,一旁的左詠儀不滿地大喊:「媽,我反對!那個徐玳安心機那麼重又愛滿口謊言,怎麼可以讓哥跟那種女人在一起——」她話還沒說完,便換來左恆剛惡狠狠的瞪視。
「你瞪我幹什麼?我又沒有說錯!」左詠儀忿然地回了左恆剛一句。
不理會左詠儀的挑釁,左恆剛再度將視線移回章淑秀身上。「媽,您剛才是說真的?」
「嗯,但我只是同意先跟徐玳安吃飯,了解她的人口跟個性,並不代表願意接納她,詳細的時間跟地點我會再跟你約。」章淑秀語帶保留地說道。
「好,我知道了!」左恆剛興奮地開口,急著回去告訴玳安這個好消息。
雖然母親沒有正面回應,但她至少願意讓步跟玳安見面,也許事情會有轉機也說不定。
待左恆剛一離開,左詠儀馬上焦急地追問章淑秀。「媽,你真的同意要讓哥哥娶那個徐玳安?」
聞言,章淑秀威嚴地掃視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那個牛脾氣,若是把他逼得太緊,反而會令他反彈。反正不讓徐玳安進左家的方法有千百種,我沒必要跟他撕破臉。」
聽到母親的回答,左詠儀暗自鬆了一口氣。她討厭徐玳安,更不可能叫那個窮酸的女人大嫂,就算那女人壞了孕,她也會想盡辦法阻止哥哥娶她進門的!
※ ※ ※
「恆剛,我穿這樣會不會不夠端莊?還有我臉上的妝會不會太濃了?」坐在左恆剛身旁的副駕駛座上,徐玳安緊張兮兮地審視身上的裝扮,表情顯得相當不安。
自從聽到他的母親要跟她吃飯之後,她就緊張了好久。想起那天章淑秀不認同的眼神,她的心頭像是壓了塊大石,卻又不想開口掃了他的興。
「玳安,你不要擔心,我媽媽雖然看起來很嚴肅,但她是個明事理的人,我相信她一定會喜歡你的。」在左恆剛眼中,徐玳安外貌秀麗,個性又溫婉可人,只要母親願意拋下成見好好認識她,一定也會喜歡上她的。
「嗯……」徐玳安輕聲回應道,置於膝上的雙手卻不自覺地顫抖。
傍晚六點二十分,左恆剛開車抵達和章淑秀約好的上海餐廳,在服務生的引領下,兩人來到位於長廊右側的包廂,章淑秀和左詠儀早已坐在廂內的圓桌前等候,除此之外,連李珊鈺也來了。從桌上擺滿的豐盛菜餚看來,顯現她們已經到了好一陣子。
瞧見李珊鈺的出現,左恆剛心底閃過一絲不悅。今晚明明是他正式介紹女友跟母親見面的飯局,這顆不相干的山芋來湊什麼熱鬧?但是對方既然是他母親邀請來的,他也不便多說什麼,只能臉色鐵青地偕同玳安進入包廂。
眼神輕蔑地瞥了徐玳安一眼,章淑秀緩緩開口。「徐小姐,你終於來了。跟長輩吃飯卻要所有人等你,你若重視我們恆剛,不是更應該注意時間的嗎?」
「媽,您明明跟我約六點半吃飯的。」左恆剛蹙眉,她們甚至還提早了十分鐘呢!
「喔,是嗎?珊鈺,我跟你約幾點吃飯?」
「左姨,您跟我約今晚六點在這裡用餐呢!」穿著一身華服,頸間掛滿名貴珠寶的李珊鈺討好地開口。
聞言,章淑秀挑眉望向兩人,露出一副「你們看吧」的表情。
左恆剛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一旁的徐玳安拉住了衣袖。
「伯母,對不起,是我疏忽了,下次我會注意的。這是我特地為您挑的禮物,希望您會喜歡。」她漾著笑容遞出了手中的燕窩禮盒。
「嗯,擱著吧。」章淑秀正眼瞧都沒瞧她一眼,轉頭笑著和李珊鈺閒話家常。
見狀,徐玳安只好尷尬地將手中的禮盒放在桌上,隨著左恆剛入座。
驀地,一陣強烈的油膩味道竄入鼻腔,徐玳安不禁擰緊了眉,瞥見桌上滿是重口味的豐盛菜餚。
懷孕已經三個多月,雖然害喜狀況不算嚴重,但是聞到一些味道較重的食物,還是讓她很不舒服。尤其是在密閉的包廂裡頭,食物的味道更是重到令她反胃。
「對了,徐小姐,這間上海餐廳的東坡肉非常好吃,你可要多嘗嘗。」章淑秀故意挑了一塊油亮滑嫩的肥肉放進徐玳安的碗裡。
望著那塊肥膩的東坡肉,徐玳安屏住呼吸,額頭冒出了冷汗,但她仍極力咬緊下唇,忍住胃裡的不適。
見徐玳安遲遲沒有動筷,章淑秀明知故問。「徐小姐,你是不給我面子嗎?」
「媽,玳安現在懷孕,不適合吃這個。」見玳安臉色不是很舒服,左恆剛出口替她緩頰,接著揮手喚來服務生,打算點些清淡的菜色。
見兒子在她面前袒護徐玳安,章淑秀不高興了,涼涼地開口。「算了,反正我知道徐小姐根本也沒把我這個老太婆放在眼裡,不給我面子也無所謂……」
聞言,徐玳安急了,擔心被左母誤會,於是她勉強夾起那塊肥肉咬了一口,當肉汁伴隨著油膩的味道在口腔中散開時,一陣強烈的翻攪立即從胃部襲了上來,她迅速起身搗住嘴,往洗手間衝去。
「嘔——」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般,徐玳安痛苦地彎著腰,對著馬桶吐出了一堆酸水。
「玳安,你沒事吧?」這個焦急的聲音從後頭傳來。
聞言,徐玳安虛弱地開口阻止他的接近。
「恆剛,我沒事,你別過來……」她才剛吐過,氣味很不好聞。
但左恆剛卻完全不理會她的勸阻,硬是快步來到她的身旁,掏出口袋中的名牌手帕溫柔地擦拭著她唇邊的殘漬。
「對不起……」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表現肯定很差。
「說什麼對不起?玳安,你若真的不能吃就別勉強,媽那邊我會跟她溝通的。」
「我沒關係……」徐玳安當然明白章淑秀刻意為難她,但她畢竟是男友的母親,她還是得給她一點面子。
看著徐玳安蒼白著臉卻又堅強地打起精神,左恆剛擰緊了眉。玳安明明是這麼善解人意的女孩,母親卻為了她的家庭背景而否定她,偏偏他又不好當面跟母親爭執,只能暗自替玳安心疼,也開始懷疑自己答應這場飯局到底是對是錯?
待徐玳安漱完口,整理儀容妥當之後,這個攙著她回到座位,只見章淑秀笑臉盈盈地夾了另一塊肉招呼著身旁的李珊鈺。「珊鈺呀,這間餐廳的料理可是相當有名氣的,不少政商名流都指定要來這裡用餐,你可得多吃點。剛才我好心地夾菜給徐小姐吃,人家還不領情呢!」
「左姨,您別生氣,您又不是不知道,這間餐廳的食材這麼高檔,某些沒見過世面的貧民當然會吃不慣。我看報紙上頭說,有些窮人還會專門到菜市場撿人家不要的東西來遲呢……喔,徐小姐,我可不是在說你,你可別對號入座喔!」
「真的嗎?那也太噁心了吧!那種東西怎麼吃得下肚呀?」左詠儀尖銳地大笑。
徐玳安低頭靜默不語,明知不該在意她們的嘲弄,但她小時候確實都是從菜市場撿人家不要的菜葉來吃,心裡不免還是有些受傷。
「對了,徐小姐,聽說你懷孕了?幾個月了?」章淑秀再度將視線移到徐玳安身上。
「嗯,已經三個多月了。」她揚起笑容回答章淑秀。
「喔,那應該可以做DNA親子鑑定了吧?」
聞言,徐玳安狠狠一震,被這句徹底羞辱人的話語轟得腦袋一片空白。
「媽!」左恆剛厲聲制止,終於明白母親今天根本就不是真心要跟玳安見面。
「怎麼?你口口聲聲說要娶徐小姐進門,身為長輩的我,確定一下她肚子裡的是不是我們左家的種不為過吧?」章淑秀理直氣壯,但說出的話語卻是傷人至極。
再也聽不下母親這番羞辱人的言詞,左恆剛重重地放下筷子,拉起一旁的徐玳安。「我們走!」
「恆剛,有客人在,你怎麼可以這麼沒禮貌?」章淑秀的語氣充滿不悅,接著銳利的視線掃向徐玳安。「徐小姐,你就這樣挑撥我們母子的感情——」
「夠了!媽,不要讓我沒辦法再尊重您!」左恆剛憤怒地打斷章淑秀的質問。接著轉過身,當著眾人的面前拉著徐玳安走出包廂。
「恆剛,你放開我,這樣離席對你媽很不尊重……」被左恆剛緊扣著手腕走到餐廳外頭,徐玳安焦急地大喊,不希望因為她而讓左恆剛跟他母親鬧翻。
倏地,左恆剛停下了腳步,旋身激動地摟著徐玳安。「對不起……」
玳安從小就因為特殊的家庭背景而吃了不少苦,現在懷了他的孩子,還要遭受他母親的羞辱與傷害,讓他心疼極了。
尤其媽完全不喊玳安的名字,只稱呼她徐小姐,甚至還找李珊鈺來鬧場,根本就是打從心底不接受她!
想起當初他信誓旦旦地承諾會給她幸福,現在卻是讓她遭受母親這樣的對待,他恨不得狠狠地揍自己一拳!
「沒關係啦,我能理解你媽的立場,她也只是希望你能找個更好的對象……」徐玳安淡然一笑,反過來安慰他。
「除了你之外,我誰都不要!如果最後我家人還是無法接受你,那也沒關係,我另外有自己的投資跟存款,就算不靠『華棠』的庇蔭也可以過得很好!」他預期堅定地對她保證,擔心徐玳安會因為家人的刁難而選擇了放棄。
聽到左恆剛誠摯的告白,明白他對她的重視,徐玳安心中一暖,淡淡地揚起嘴角。
「恆剛,我知道,我真的不在意這件事,你不要擔心……」
其實這樣也好。之前她還會為了左家的壓力而感到擔憂恐懼,但是現在問題全都攤在陽光底下,她反而不再那麼緊張害怕,反正最壞也就是這樣了。
既然他無法改變左家的人對她的排斥,那麼她至少可以改變自己的心情,坦然去接受這一切。畢竟,這也是現階段,她所唯一能做的努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 18:07:42
第九章
於是,兩人之間的關係就這樣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左恆剛的家人不接受徐玳安,徐玳安不肯點頭嫁給左恆剛,而左恆剛則是苦思著如何將雙方面的傷害和衝突降到最低。
然後,他每天下班就往徐玳安的住處跑,晚上更是直接留宿在她的住處,兩人處於半同居的狀態。
對左恆剛而言,讓心愛的女人懷著他的孩子,卻不能給她該有的名分已經夠委屈了,在她辛苦的懷孕期間,他若還不能陪在她的身邊,那他算什麼男人?
這天傍晚,左恆剛陪著懷孕四個多月的徐玳安在住處附近的公園散步,走到一半徐玳安累了,於是兩人便在路旁的休息椅坐了下來。
右手輕輕撫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徐玳安的神情流露著母性的光芒。「不知道寶寶是男生還是女生?」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幫寶寶取個好名字,不過在不知道寶寶的性別前還真不知該怎麼取名好。
「不管是男生或女生我都喜歡。」左恆剛笑望她,眼中滿是無法錯認的柔情。
「如果是男生,那英文名就取叫Karl,女生就叫Coco,如何?」這兩位都是舉世聞名的服裝設計師。
「嗯,只要你取的都好。」
聞言,徐玳安輕輕地笑了,柔順地將頭依偎在他的肩膀。
周圍粉色的紫荊花瓣落在她烏黑的發梢,左恆剛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住她嫣紅的粉唇,兩人甜蜜地分享著這溫馨的時刻,直到一旁嬉戲遊玩的小朋友調皮地對著他們大喊:「呴,羞羞臉,男生愛女生!」兩人才尷尬地火速分開。
之後,他們結束了散步,回到徐玳安的住處,就見一名穿著深色套裝的紅髮女子站在大樓底下,低頭撥打著手機。
「怡蘋,你怎麼來了?」認出對方是陳怡萍,徐玳安欣喜地大喊。
聽到徐玳安的呼喚,陳怡蘋迅速地切斷手機,視線在接觸到好友身旁的左恆剛時,閃過了一絲鄙棄的目光。
知道左恆剛冒充趙子璽的身份欺騙好友已經很不可取了,沒想到他竟然是一個這麼沒擔當的男人,玳安都已經懷孕了,他卻遲遲不肯娶玳安,早知如此,她當初就應該反對玳安跟左恆剛繼續交往才對!
「玳安,我聽說孕婦要補充很多營養素,所以我特地買了一些營養品給你,你要照著上頭的指示按時吃,別虐待我將來的乾兒子或乾女兒……」她邊說邊將手中的紙袋遞給徐玳安。
「怡蘋,謝謝你!」徐玳安感動地接過紙袋。「對了,你晚餐吃了嗎?要不要上來一起吃個晚餐?」
「不了,我另外約了客戶談事情,得先走了。」陳怡蘋率性地開口,臨走之前,她望了一眼左恆剛,心底還是覺得不吐不快。「左先生,我知道有些話輪不到我這個外人來說,但是玳安肚子裡的孩子再過幾個月就要出生了,是個男人就要有點擔當,該給人家的名分要趕快給人家,免得到時候孩子生出來成了私生子!」
被陳怡蘋這樣連珠炮地指責,左恆剛有苦難言,他是一千個、一萬個願意馬上跟玳安結婚,但她不願意點頭呀!看著她的肚皮一天天隆起,他心底比誰都著急。
見左恆剛一臉內疚的表情,徐玳安有些不忍,於是快速地開口對陳怡蘋解釋道:「怡蘋,你不要怪他,是我自己不願意嫁給他的。」
聞言,陳怡蘋錯愕地望著她。「徐玳安,你瘋了嗎?你都已經懷了他的孩子,為什麼不嫁?」
「怡蘋,總之我有我的考慮,你別問了好嗎?」徐玳安揚起一抹苦笑。
見好友一臉為難,陳怡蘋也只好不再過問,只能無奈地和她道了再見之後便轉身離開。
待陳怡蘋一離開,徐玳安便抱歉地望向左恆剛。「恆剛,你別介意怡蘋的話,她只是關心我而已,我真的不怪你。」
反正婚姻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張紙,比起名分,左恆剛對她的重視跟心意更加重要。就算沒有結婚,她知道他也會對她跟孩子很好,那樣對她就已經足夠。
「我明白。」左恆剛點頭,並不介意陳怡蘋的直言,只是懊惱自己沒辦法讓一切兩全其美。優渥的家世成了他的羈絆,讓他無法名正言順地擁抱心愛的女人。
「走吧,我們上樓,我昨天幫寶寶織的毛線帽才織到一半,我想趕快把它做完。」徐玳安邊說邊挽著他的手臂往大樓裡頭走。她昨天替寶寶織的毛線帽是草莓圖案的,等寶寶出生後戴起來一定很可愛。想到這裡,她忍不住開始在心中幻想寶寶到底長得像她還是像恆剛多一點?她私心希望懷的是男孩,然後像他爸爸多一點,因為她真的很想擁有一個跟心愛男人長得很像的愛情結晶呀……
※ ※ ※
在「華棠」接到徐玳安的來電後,這個一顆心提得好高,神色焦急地飛車趕往醫院。剛才玳安來電說她人在醫院裡頭,但是詳細的情況她並沒有說的很清楚,只是一直不斷的哭泣,聽得他整顆心全揪成了一團!擔心懷孕的她出了什麼狀況,他心急如焚地趕到醫院,卻見到懷孕已經六個月的她低垂著頭坐在淺綠色床單的病床上,右手緊貼著腹部,臉色蒼白如紙,彷彿一碰就碎的陶瓷娃娃般,那脆弱的模樣深深地揪疼了他的心。
「玳安,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他擔心地來到她的面前蹲下。
「恆剛……」徐玳安神情茫然地望著他,臉色布滿了淚痕。
見她如此,左恆剛心頭一沉,隱約有著不祥的預感。
「寶寶……他不動了……醫生說找不到心跳……」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幾乎涕不成聲。
一抹尖銳的痛楚條地劃過胸口,左恆剛震愕地抬頭望向徐玳安,知道過了好幾秒,他才切切實實地理解她的話語意味著什麼意思。
他想開口安慰她,張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強烈的悲痛梗在他的胸口,教他眼眶發熱,思緒一片空白。
「早上上班時我還可以感覺到他在我肚子裡踢,可是午休結束之後,我正準備要開始工作,卻發現他完全不動了……我嚇得馬上請假來掛急診,可是還是來不及……」徐玳安的眼淚不斷滾落,身體也不受控制地頻頻顫抖。
「會不會是我不小心吃下什麼害了寶寶的食物,還是睡覺時不小心壓倒他了?否則之前產檢都好好的,怎麼會……怎麼會……」徐玳安拼命自責。
她真的好期待這個寶寶,不久前,她才知道他是個男孩,她買了好多故事書跟衣服,期盼能早點見到她跟左恆剛的愛情結晶,但為什麼寶寶會突然沒了心跳?她真的不懂……
見徐玳安拼命地掉淚,左恆剛回過神來,用力將她摟入懷裡。「玳安,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樣……」
儘管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但左恆剛不敢在這時候在她面前落淚,只怕會讓玳安的情緒更加激動。
將小臉埋進左恆剛厚實溫暖的胸膛,徐玳安的淚水潰決,嘴裡仍不斷喃喃低語:「為什麼?為什麼會是我的寶寶?我不要這樣……我不要……」
她已經很不貪心了,為什麼上天連她這小小的幸福也要剝奪?為什麼……
聽著徐玳安悲傷無助的啜涕,左恆剛心如刀割,但他所能做的,也只是抱緊她,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因為胎兒的心跳確實停止了,醫生建議徐玳安盡快接受人工引產的手術,以免對母體造成傷害。
頹喪地坐在手術房外頭等待,左恆剛心中強忍的悲痛情緒才徹底崩潰爆發,他痛心地將臉龐埋進雙掌之中,悶聲痛哭,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也許是因為兩人交往的事被母親反對,讓玳安長期焦慮不安,孩子感受到大人不穩的情緒所以選擇了離開……
思及此,左恆剛深深地恨透了自己的無能,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甚至還讓她承受失去孩子的折磨!早知如此,他就不該顧慮那麼多,直接跟玳安公證,讓家人無從反對。但是再多的懊悔都無法彌補玳安此刻所承受的痛苦,如果可以,他願意代替她承受這一切。
他好害怕,失去了孩子後,玳安會不會就此離開他?
※ ※ ※
出院之後,徐玳安請了兩周的病假休養身體。
左恆剛希望她可以多休養一陣子,等身體調養好了再去工作,畢竟小產跟分娩一樣,都需要調養跟坐月子。但徐玳安仍舊執意早點回到工作崗位,因為她的腦子只要一空下來,就會想起那天在手術台上,看見手腳輪廓已經成形,卻不會哭也不會笑的親生骨肉,讓她幾乎快要崩潰。
明明只要在幾個月,她就能夠摟著他、吻著他,幫他戴上自己編織的毛線帽,告訴他,她有多愛他,可是這一切全都成了泡影……如果再不找點事情轉移她的注意力,她怕她真的會瘋掉。
拗不過徐玳安的堅持,左恆剛只好讓步,只能特別交代宋靚欣幫他注意玳安的狀況。他明白,就算玳安身上的傷口復原了,但她的心底依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傷口,那是他用盡各種努力,也彌補不了的傷口。
站在宋靚欣的辦公室裡,徐玳安靜默地立在一旁,等上司審閱完手上的文件。
沒多久,宋靚欣簽完名後將文件遞還給她,發現徐玳安仍站在原地,似乎有話要說,於是主動問她。「玳安,還有什麼事嗎?」
「總監,我剛才看見同事在傳閱輔助員工國外進修的申請辦法,請問我可以申請嗎?」公司規定必須工作滿兩年的員工才可以申請,但她只差兩個月就滿兩年了。
「你要申請到國外進修?恆剛知道嗎?」宋靚欣訝異地問。申請到國外進修至少要一或兩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恆剛怎麼可能放手?
聞言,徐玳安沉默了幾秒後,才緩緩地開口。「這事我會再跟他談,但是到國外進修一直是我的夢想,所以我希望總監可以通融讓我申請。」她誠懇地請求道。
言下之意,就是恆剛不知道。如果她答應徐玳安的請求,不被他罵死才怪!
「嗯,你讓我思考一下。」宋靚欣頭疼,不敢貿然答應。
見宋靚欣沒有給正面回應,徐玳安知道她該是考慮到左恆剛的關係,心底雖然著急,但也不好要求總監馬上回應,於是她朝宋靚欣頷首後,轉身走出辦公室。
待徐玳安一走出辦公室,宋靚欣馬上拿起桌上英式復古造型的電話,撥給了左恆剛……
傍晚時分,左恆剛如同往常般來到徐玳安的住處,在晚餐結束之後,徐玳安便躲到電腦桌前忙碌,沒跟左恆剛多作交談。直到深夜十分,她起身準備到浴室漱洗就寢,卻瞧見左恆剛擋在她的面前,據高臨下地望著她,表情猶如冰山般冷硬。
「玳安,你有沒有什麼話忘了跟我說?」
今天下午接到靚欣的電話之後,他就一直壓抑著情緒,想等徐玳安主動告知他,沒想到一整個晚上她卻隻字不提,讓他又氣又惱。
徐玳安並不訝異,依照總監跟左恆剛的好交情,她明白他早就直到她打算到國外進修的消息。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試著讓自己平靜地開口。「恆剛,我們分手吧。」
聞言,左恆剛感到眼前發黑,全身血液幾乎凝結成冰,但他仍咬緊了牙,從齒縫中迸出一句。「給我一個理由!」
徐玳安抬頭直視著他,語氣毫無畏懼。「你應該已經知道我決定要到國外進修,這一去至少要兩年,我不能這麼自私地綁住你。」
「所以你就要跟我分手?」
「恆剛,你難道不明白嗎?不論你反對與否,我都不會改變決定,這段期間內會發生什麼變化誰也說不準——」
失去孩子對她而言太痛太痛了,只是每當面對左恆剛關心的眼神,她又擔心會讓他自責,所以總是偽裝出堅強的模樣,加上左家的壓力及旁人同情憐憫的目光,彷彿一道又一道的重擔壓在她身上,讓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儘管逃避是懦弱的行為,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如果再不逃離這裡,她怕自己真的會崩潰滅頂。
「我答應你到國外進修!」左恆剛嘶吼地打斷她。
聞言,徐玳安震愕地抬頭望著他,兩人對望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
望著她訝然的眼神,左恆剛語氣堅定地又說了一次。「我答應你到國外進修。」
從下午接到宋靚欣的電話之後,他就思考了很久,儘管心中再痛、再捨不得放手又能如何?當初對她承諾的幸福,卻連最基本的名分都給不起,如果這樣能讓玳安快樂,他願意忍受見不到她的孤獨換取她想要的快樂。
「兩年也不過才七百多天而已,這又不算什麼……」他嗓音顫抖,隱含著訝異的情緒。
「可是這樣對你不公平……」徐玳安紅了眼眶。
「我不在乎!」左恆剛放聲大喊,接著以一種非常專注的眼神深深地凝視徐玳安。「是,儘管我也無法忍受那種想要見到對方,但她卻離我千山萬水的遠距離戀情,但是因為對象是你,因為我愛你,所以我願意放你去追逐你的夢想。不管你人在哪裡、會停留多久,我都願意等你。」
聞言,徐玳安眼眶中的淚水迅速潰決成災。
可惡,他怎麼可以這樣?這根本就是犯規的行為!見他這般低聲下氣,教她怎麼捨得狠下心腸離開?
然而左恆剛只是緩緩地揚起唇角,大掌撫上徐玳安的臉龐,溫柔地抹去她的淚水,「別哭了,我都答應讓你出國進修了,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呀!對了,你想選擇哪間學校?也許我可以給你一些意見。」他真心地說道。
但他的話卻沒有止住她的眼淚,反而讓徐玳安的眼淚掉得更凶。面對他的柔情,她知道自己無論到了天涯海角,都會記得有一個人正在等她,而她也只能期盼總有一天,她可以忘掉悲傷,毫無顧忌地回到他身旁……
※ ※ ※
「欸,聽說那個徐玳安到巴黎去了?」坐在這間五星級飯店頂樓的咖啡廳裡,李珊鈺優雅地啜了一口濃郁香醇的咖啡,眼神瞥向坐在她對面的左詠儀。
「是呀!有些人明明沒有那種命,又何必苦苦強求?她肚子裡的孩子沒了,不就註定了她跟豪門無緣?」左詠儀冷血地嘲諷道。
「是呀,像那種只會抄襲別人設計的女人,真不明白你哥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想到左恆剛寧願選擇徐玳安那個窮酸女人也不選她,讓李珊鈺很不服氣。
聞言,左詠儀得意一笑。「哼,所以我說那個笨女人真是不自量力!想跟我鬥?等下輩子吧!只怕她到死都不會知道,她的設計草圖被我偷拍拿去用了吧!」
「詠儀,你說你偷拍了徐玳安的設計草圖?!」李珊鈺驚訝地低喊。
聽見李珊鈺的驚呼,左詠儀這才發覺自己不小心說溜了嘴。
「噓,你可別說出去!」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
「就是我買通了徐玳安的友人,私下偷拍了她的設計草圖,好死不死她又用那張草圖上的設計參加風尚的比賽,我怕將來被眼尖的記者瞧見會東窗事發,只好先下手為強了……」左詠儀毫不愧疚地聳了聳肩。
聽見左詠儀的回答,李珊鈺竊笑地掩唇,幸災樂禍地開口。「天呀,詠儀,你好壞喔!」
「沒辦法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只能算徐玳安倒霉了。
之後,兩人有繼續聊了一些貴婦名媛的八卦後,才起身相偕離開。
誰也沒發現,在她們後方屏風格擋的座位上,一名有著漂亮桃花眼的男人正揚起興味的笑容。
哎呀,沒想到他微服出巡,考察飯店咖啡館的服務品質,才剛坐下來就聽見李珊鈺跟左詠儀的聲音,兩人甚至還提到了徐玳安,於是他就好玩地將她們的討論錄了下來,誰知竟然讓他錄到這麼八卦的內幕。望著掌中輕巧的黑色手機,想到Jerry聽到這一段精彩錄音後的表情,趙子璽勾起了弧度優美的唇角,忍不住開始期待了……
※ ※ ※
「左詠儀!你到底在做什麼?身為一個服裝設計師,剽竊別人的心血已經夠惡劣了,你竟然還有臉反過來指控人家抄襲!」臉色鐵青地踏進左詠儀的辦公室裡,左恆剛二話不說就直接對著坐在辦公桌前的妹妹怒吼咆哮。
聞言,左詠儀心跳漏了一拍,但她仍鎮定地扯出無辜的笑容。「哥,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怎麼都聽不懂?」
見左詠儀還在裝傻,左恆剛更加怒不可遏,他按下手機的播放鍵,將妹妹那天跟李珊鈺在咖啡館的對話全播了出來。
聽見這段錄音,左詠儀臉色一白,但她仍是極力狡辯。「那……那只是我跟珊鈺開玩笑的,並是不真的——」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便被左恆剛憤怒拍桌的巨響嚇得噤聲。
「左詠儀!你真該慶幸你是我親妹妹,否則我現在肯定馬上賞你兩巴掌!」他怒瞪著她,憤恨地從齒縫迸出話來。
若不是詠儀從中作梗,在母親面前講了玳安那麼多壞話,他跟玳安的感情不會遭遇到這麼多波折,他更不可能與她分隔兩地,說不定他們的孩子也不會死!
想到玳安所承受的痛苦,左恆剛拼命地握緊拳頭,用力到整個指節都泛白了才能克制住胸口沸騰的怒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玳安到底哪裡對不起她了?她盜用了人家的設計還這樣詆毀她!
被左恆剛這樣一吼,左詠儀也不高興了,她冷凝著俏臉,恨恨地回答:「誰叫徐玳安批評我的作品!她只不過是個不入流大學服設系畢業的學生,憑什麼擠下我拿到『NEW STYLE時裝設計大賞』冠軍!」想到這裡她就一肚子火!
「什麼?」左恆剛腦袋一陣眩暈,就因為幾句批評,詠儀就要這樣報復玳安?「左詠儀,你太過分了!」
「不然你想怎樣?難道你要替徐玳安告我嗎?抄襲事件都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就算她想告我毀謗,我還可以反告你們私下錄音,侵犯到我的隱私呢!」她有恃無恐地說著,認定他不會對她怎樣,畢竟他們可是兄妹呢!
見妹妹完全不知悔改,甚至還反過來威脅他,左恆剛徹底心寒。
在來質問詠儀之前,他畢竟還顧念手足之情,只要詠儀能親自去向玳安道歉,其餘的,他會傾盡全力彌補玳安。
但現在,若是不讓詠儀得到一點教訓,只怕她以後根本無法無天了!
「好,既然你都已經這麼說了,那麼這段錄音我就直接公諸於媒體,你若是告我就儘管去告吧!只是身為『華棠』設計總監卻鬧出這樣的醜事,希望你以後還有臉走出家門!」
只要能替玳安討回公道,就算真要跟妹妹對簿公堂他也無所謂了!他們左家欠玳安的又何止是這些。
聞言,左詠儀臉色一白,徹底慌了。這段錄音要是傳了出去,她以後要怎麼在上流社交圈混下去?
「哥,你不會真的這麼做吧?我是你妹妹呀!」
然而左恆剛卻鐵了心,完全不理會她顫抖的語調,冷冷地拋下一句。「詠儀,你已經是個足夠分辨是非黑白的成年人了,既然你有本事做,就要有本事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已經決定公開這段錄音,讓社會大眾去評斷對錯!」
語畢,他選擇漠視妹妹毫無血色的臉龐,冷硬地轉身,步出了左詠儀的辦公室。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 18:08:17
第十章
踩著一地枯黃的落葉,徐玳安身穿黑色排扣大衣,搭配黑色直條紋長褲,肩上背著裝有上課筆記的帆布提袋,徐緩地走在校舍之間的行人步道上。不知道是否因為心境轉換,她知不覺開始漸漸喜歡上黑色系的穿著打扮。
來到巴黎進修服裝課程已經一年多,在這裡她學習到了新的剪裁縫製技術,也認識了一些不同國籍的新朋友,一開始的混亂陌生逐漸步上軌道,只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會想起台灣的一切,想起和左恆剛相戀的每個片段,想想當他答應讓她來巴黎進修時那不捨卻又忍痛成全的眼神……
想到這裡,徐玳安眸色一黯,對他感到好抱歉,可是那時她真的沒有辦法再若無其事地面對他,喪子的打擊以及對未來的茫然徹底擊潰了她,讓她只想逃離台灣的一切,躲在沒人認識的角落靜待傷口復原。
一道冷冽的寒風猛地襲上她的肌膚,徐玳安回過神來拉緊了身上的黑色大衣。
如果說來到巴黎最讓她不習慣的,應該就數這總是陰晴不定的天氣吧。幾個小時前明明還是陽光普照,怎麼沒一會兒氣溫就降了好幾度?望著灰濛濛的天色,她下意識地加快腳步想快點回到住處,不想等會兒被驟降的大雨淋成了落湯雞。
步出了校門,正準備往地鐵站前進時,一抹熟悉的挺拔身影映入了她的眼簾,徐玳安睜大了眼望著眼前的男人,表情流露驚詫。
自從她到巴黎進修之後,左恆剛每隔幾個月都會來巴黎找她,但他這個月初才剛來過,怎麼會這麼快又來了?
「我剛好要到義大利米蘭出差,所以就提早一天繞過來巴黎看你。」左恆剛輕描淡寫地回答她的疑惑。
但徐玳安卻明白事情絕不是他所說的那樣簡單,望著他疲憊睏倦的臉龐,她知道他肯定是拼命加班工作擠出時間,再搭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才能來到這裡。
突然,她心口一緊,覺得自己好自私!她當初選擇離開一定讓他很不好受,但他卻未曾向她怨過一句。
她正想開口詢問他的近況,傾盆大雨卻在這時毫無預警地落了下來,徐玳安只好快速地拉著左恆剛的手腕,急忙往最近的地鐵站奔去。
在搭車經過幾個地鐵站後,兩人來到徐玳安位於巴黎第六區的短期出租公寓,她在暗紅色的大門前按了密碼,領著左恆剛進入裡頭,走上狹小陡峭的樓梯後,來到了她三樓的住處。
匆忙放下提袋,徐玳安正準備到廚房泡杯熱咖啡招待左恆剛,卻被他攔住。
「玳安,別忙了。」
「可是你剛淋到雨,天氣又這麼冷……」
「沒關係,我有事要跟你談。」
聞言,徐玳安停下了動作,望見左恆剛凝重的臉色,心跳漏了半拍。
「你要跟我談什麼?」他嚴肅的表情讓徐玳安心裡發毛,猜想他是不是再也受不了兩人這樣分隔兩地,打算要跟她提出分手?
左恆剛沉默了幾秒,似乎正在思索該怎麼開口,最後還是深吸了口氣,向徐玳安坦承妹妹盜用她設計圖的始末。
聽完他的話語,徐玳安怔愕地張大了雙眼,有些難以置信。
不過,幸好左恆剛不是要跟她提分手,她放下懸掛在心頭的大石,鬆了一口氣。
見徐玳安沒有任何反應,左恆剛以為她是氣到完全不想跟他說話。
「玳安,對不起,對於詠儀所做的一切,我真的沒臉要求人的原諒,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以『華棠』的名義公開登報向你道歉,你別氣得不理我好嗎?」
在決定告訴玳安這件事之前,他掙扎了很久。公開錄音是他嚇詠儀的,畢竟母親若知道他們兄妹倆撕破臉肯定會很難過。
但是想到玳安所承受過的痛苦,要他隱瞞不說,他又無法面對自己的良心。
於是他決定以「華棠」的名義還給玳安一個公道,畢竟身為「華棠」的總經理,發生這樣的醜聞他也有責任。
然而徐玳安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笑著對他開口。「沒關係,不用了啦……」
「你不生氣?!」連他當初聽見那段錄音時,都氣得差點想動手掐死詠儀,玳安這個當事人為什麼可以笑得如此淡然?
「怎麼可能不生氣?」徐玳安揚高了音調,不掩飾心底的憤怒。
如果在她還不認識左恆剛之前知道事情的真相,就算自己是個小蝦米,她也定會傾盡全力向「華棠」討回公道。
但現在左詠儀是恆剛的親妹妹,倘若真的追究下去,只會讓她跟左家的關係更加惡劣,而她不想那樣。比起她的名譽,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更加重要,即使她一輩子都沒辦法洗刷抄襲的污名,她也認了。
何況左恆剛比誰都還清楚,如果她不願意接受道歉,執意追究左詠儀盜用她設計圖一事,他也無可奈何,屆時對「華棠」的形象恐怕傷害很大,他大可以隱瞞這件事不向她提,反正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個秘密。
可是他卻沒有這麼做,反而主動告知她這件事,甚至還提及會還給她一個公道,這已經讓她覺得很足夠了。
踮起了腳尖,徐玳安揚著笑容吻上他性感的唇瓣。「我很高興你告訴我這件事,這樣就夠了,不需要再登報道歉了。」她不希望事件擴大。
「可是……」左恆剛不希望她是因為他而隱忍,這樣對她不公平。
「恆剛,我真的沒關係。你好不容易來巴黎看我,我們別再提這麼嚴肅的話題了好嗎?」徐玳安懇求地開口,眼神中滿是柔情。
聞言,左恆剛嘆了口氣,伸手將她摟入懷裡。「玳安,你為什麼要這麼善良?這樣教我該拿你怎麼辦呢?」他為她感到心疼,卻又感激她的諒解。
然而徐玳安只是輕快地對他開口。「只要你趕快放我去燒開水就可以了!老天,今天真的好冷,我好想吃碗熱騰騰的泡麵!」在她的廚櫃裡頭可是有不少存糧呢!台灣的泡麵真不是蓋的,便宜又美味,在這種天氣吃最適合了!
望著她毫無芥蒂的笑容,左恆剛更加內疚。不曉得要等到哪一天,他們之間的考驗才會真正結束,永遠地廝守在一起……
※ ※ ※
在巴黎短暫停留一天後,左恆剛必須按照原定行程搭機前往米蘭,把握著短暫的相處時光,兩人依偎著彼此坐在機場大廳的椅子上,儘管沒有交談,但緊握的手卻說明了對對方的不捨。
直到登機時間接近,左恆剛才不得不提起隨身行李準備登機。睢見徐玳安身上只穿著一件毛料外套,纖細的頸子全曝露在寒冷的空氣之中,他解下了頸間的羊毛圍巾,圍上了她頸項,並且細心地調整圍巾,不讓寒風有任何機會侵襲到她的肌膚,那專注的眼神彷彿她是這世界上唯一值得他投注關心的對象。
圍好了圍巾,左恆剛一抬起頭,就見到徐玳安帶著憂色的眼眸。
「怎麼了?我圍得太緊了嗎?」
「不,不是……」徐玳安搖頭,她只是捨不得他的離開。
「對了,我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左恆剛從大衣口袋掏出一隻粉色絨盒,當著徐玳安的面前打開。
驚見盒內那枚閃爍璀璨的心形鑽戒,徐玳安輕抽了口氣,有些手足無措,畢竟鑽戒所代表的涵義太過複雜,她不知道該不該收下?
然而左恆剛只是輕緩一笑,將絨盒塞進她的掌心,溫厚的大掌緊握著她,熨燙著她的肌膚。
「玳安,你放心,這只戒指並不是要給你壓力,等你哪一天願意嫁給我的時候,只要戴上它來找我,我就知道了。」
聞言,朦朧的淚霧迅速襲上徐玳安的眸心,她睜大了眼試圖將左恆剛此刻的嗓音表情深刻地記在腦海,眼前卻是一片模糊,怎麼也看不清,只聽見他醉酒般的嗓音透過吵雜的人群穿進了她的耳膜。
「玳安,時間快到了,我必須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我下次再到巴黎來看你……」
隨著左恆剛鬆開的大掌,那一抹他所給予的溫暖也隨之消失,徐玳安渾身發寒,纖細的身軀不斷顫抖,她想開口喚住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望著他高大的身影被機場的人潮席捲而去。
眼眶中的薄霧終是化成了淚水傾瀉而下,她再也無法克制地站在機場大廳痛器失聲,不明白為什麼明明相愛的兩個人,卻必須要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分離?
※ ※ ※
隨著春去冬來,天氣逐漸轉涼,天色也比以往來得更早暗下,才剛過六點,大地已被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左恆剛風塵僕僕地回到大宅,傭人們早己在餐桌上準備好熱騰騰的豐盛菜餚。今晚是除夕夜,也是全家人聚在一起圍爐的日子。
穿過了裝潢氣派的玄關,左恆剛來到大宅的客廳,母親和妹妹正端坐在昂貴的牛皮沙發上,從桌上擺放著用到一半的茶點看來,兩人應該已經坐了一段時間。
「媽,我回來了。」
「恆剛,你回來了呀!」睢見許久不見的長子,章淑秀放下了手中的瓷杯,眼中流露出難得的欣喜。
自從那位徐小姐肚子裡的孩子沒了之後,兒子表面上仍對她噓寒問暖,但是章淑秀卻敏感地察覺到一切都不一樣了。一道無形的隔閡橫亙在母子倆之間,儘管她盡力修補這破裂的關係,但恆剛總是面無表情地說她多心了,教她想努力也不知道從何下手。
後來她又從兒子口中得知徐玳安並未抄襲詠儀的作品,反而是女兒偷拍人家的設計圖,還反過來誣賴人家,讓她差點沒氣炸!
她辛苦了大半輩子,花了不少苦心供兒女讀一流的學府,不求他們飛黃騰達出人頭地,但至少要腳踏實地、品行端正,沒想到詠儀竟然會做出這種丟臉事!想到她之前對徐小姐的批評刁難,章淑秀不禁感到汗顏。
見母親沉默沒有言語,左恆剛淡然地轉身想上樓梳洗,後頭卻傳來章淑秀的叫喚——
「恆剛,你是真的很喜歡那位徐小姐嗎?」
他止住了腳步,緩緩地回過頭來面對著坐在沙發上的章淑秀,表情再嚴肅不過。
「媽,我對玳安不只是喜歡,而是認真地想跟她共度一生。這輩子除了她,我不可能會娶其他的女人。」
聞言,章淑秀嘆了口氣。時間都過這麼久了,兒子還是不改初衷。
就算她再不滿意那位徐小姐,也不得不妥協,總不能到最後搞到跟兒子決裂吧?
「改天,你再約那位徐小姐來家裡吃頓飯吧。」也許她應該放下心中的成見,好好地認識一下兒子中意的女孩。
聞言,左恆剛沒有回應,只是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望著她,似乎正在揣測她話語裡有幾分真假。
見狀,章淑秀心頭一驚,難道他們母子倆之間的裂痕已經讓兒子完全不相信她了?
「媽跟你保證絕不為難她——」
倒是一旁的左詠儀不高興了,抗議地大喊:「媽!您怎麼可以讓那種女人來我們家?」
「詠儀,你閉嘴!這事我說了算!你上次被我痛罵了一頓,難道還學不乖嗎?還是非得要把那段丟人的錄音公布出去你才學得到教訓!」即使是自己的女兒,但章淑秀還不至於是非不分,幸好人家徐小姐不計較,否則這種醜聞傳出去,她以後也沒臉出門了!
「哼!」被母親這麼教訓,左詠儀臉上無光,惱羞成怒地別過臉去。
算了,大不了之後不理那個徐玳安就好!
「恆剛,關於徐小姐——」章淑秀還想再提,卻被左恆剛一個軟釘子頂了回來。
「玳安現在還在巴黎進修,短期內不會回台灣,這事以後再說吧。」
之前母親和妹妹對玳安百般刁難的情景歷歷在目,他再也不敢輕易答應母親的要求,玳安所受的傷害已經夠多了,除非她主動提起,否則他不希望讓她再經歷一次那樣的羞辱。
看著兒子淡漠疏離的面孔,章淑秀心底雖然焦急,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她也知道自己之前的確做得太過了,那位徐小姐不想見她,她也不會感到意外。
只是她也擔心再這樣僵下去,他們母子倆這個心結恐怕永遠也解不開了……
※ ※ ※
年假期間,台北街頭的人潮比起以往空盪了許多,開車經達東區的百貨商圈,望著他跟徐玳安一起牽手走過的街道,左恆剛不禁想起了和她相戀的點滴。
長達一星期的年假,他跟徐玳安提過要去巴黎陪她,但是她卻說要跟幾個同學到義大利旅遊,叫他不要過去。
於是,不需要工作,也不想外出交際的他只能努力打發這漫長的年假。想到等一下又要回到孤單一人的住處,左恆剛眉頭深鎖,厭倦起這乏味無趣的生活。
車子抵達住處大樓底下時,一道眼熟的纖細人影晃過他的眼前,左恆剛怔了一下,接著不敢置信地推開車門下了車。
「玳安?!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要跟同學到義大利旅遊嗎?」他又驚又喜。
「喔,因為旅行的計劃臨時取消了,加上我也受不了每天在巴黎啃法國麵包,所以就溜回來台灣過年了。剛坐了十幾個鐘頭的飛機,屁股痛死了。還有,我肚子好餓喔,我們去巷口那家麻辣鍋吃晚餐好不好?」徐玳安笑咪咪地回答他。
其實她是故意騙他的,她從頭到尾都沒打算要去義大利,而是要特別回台北給他一個驚喜。
「好!」左恆剛激動地點頭,只要她在他身邊,她說什麼都好。
吃完了麻辣鍋後,兩人回到左恆剛的住處,這段期間左恆剛的視線完全未曾從徐玳安的身上移開過。自從玳安到巴黎之後,他們每次見面的時光總是極其短暫。
剛才玳安說她回來台灣過年,至少會待上一個星期,這算是兩人分別一年多以來,相處最多的時間,但對他而言,卻仍是不夠。
他多麼渴望玳安能夠一直留在他身邊,再也不要遠行,卻明白自己根本沒有資格開口,只能反悔握和好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將她的一顰一笑深深地記意在腦海裡,好讓他足以熬過之後再度見不到她的漫長思念。
察覺左恆剛深情的眼神,徐玳安仰頭朝他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微笑,小手溫柔地撫上他輪廓深邃的臉龐,主動將粉唇貼上他的,熱情而又大膽地與他唇舌交纏。
「抱我……」她喘息地開口。
聞言,左恆剛眼眸一沉,倏地收緊了手臂,將她牢牢地圈抱在懷裡,兩具同樣渴望彼此的身軀緊密得不留一絲空隙。
隨著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被褪盡,徐玳安躺在主臥室柔軟的大床上,眼色迷濛地望著懸宕在她上方的左恆剛,從他身上傳來的熱度熨燙著她的肌膚,也溫暖了她的心窩,她開始懷疑起自己到底是怎麼在巴黎度過那些沒有他的日子。
「恆剛,我愛你……」雙手主動地環上左恆剛的頸項,徐玳安情難自禁地在他耳畔低語。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的包容與體諒,讓她感激得無以復加,心底的創傷也一點一滴地慢慢愈合,儘管想起失去的孩子還是會讓她覺得心痛,但她知道將眼淚擦乾了,還是要繼續前進。這不只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她和左恆剛的未來,她不能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
聽見她的告白,左恆剛身子一震,抬眼與她視線相交,接著興奮得像是中了樂透頭彩般地緊摟住她,全身因為激動的情緒而微微地顫抖,而徐玳安則是獻上一個熱情的吻回應他的擁抱。
這一晚,他們熱烈地纏綿歡愛,長久的思念與分隔兩地帶給他們的不是疏離與怨對,而是讓兩顆本就想屬的心更往對方靠近……
接下來幾天,他們足不出戶,餓了就叫外送,像是要將這些年見不到面的分量補足般,整天膩在一起,哪兒也不想去。
直到年假最後一天,徐玳安說想去看一部熱門的院線電影,兩人才終於踏出家門。
正當兩人看完了電影,在附近的商場閒逛時,一道女性嗓音從後頭傳來,左恆剛回過頭去,瞧見母親正站在兩人的身後,
看見母親的出現,左恆剛臉色有些怪異,擔心母親會再度開口傷害玳安,而章淑秀臉上的表情雖然也有點尷尬,卻又隱隱帶著些許期盼,希望兒子願意讓她跟徐玳安好好地坐下來聊一聊。
就在兩人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場,眼神交換著複雜的情緒時,一旁的徐玳安倒是很有禮貌地先行開口——
「伯母您好。」
坐在這間頗負盛名的港式飲茶餐廳裡頭,章淑秀望著坐在她面前的兒子跟徐玳安,心裡頭不禁百感交集。她原以為自己從前那樣刁難過徐玳安,她肯定會對她很冷淡,但徐玳安卻還是對她很有禮貌,甚至體貼地幫她布菜,就連自己的女兒都沒這麼貼心。
想到之前她因為心中的成見,完全拒絕與徐玳安溝通,現在跟她這麼一聊,發覺她談吐大方,對服裝設計又很有一番見解,兩人聊起服裝的老本行,竟然欲罷不能地聊上好半天。
不過瞧見兒子戒慎的眼神,似乎深怕她又會藉機為難徐小姐,章淑秀也不好再繼續聊下去,於是她優雅地拿起手上的提包,清了清嗓子。「呃,我跟朋友約好喝茶的時間也快到了,我得先走了。」
聞言,徐玳安連忙起身,貼心地詢問:「伯母,您跟朋友約在哪兒?要不要請恆剛載您過去?」
聽見徐玳安細心的建議,章淑秀感到一陣窩心,不過她還是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們小倆口這麼久沒見面,一定有很多話要聊吧?我請司機載我過去就可以了。」
臨走之前,她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當著徐玳安的面對左恆剛開口道:「恆剛,你趕快挑個時間跟玳安把婚事辦一辦吧!」
聞言,左恆剛驚疑地望向章淑秀,一時之間還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等他回過神來,才終於肯定自己並沒有誤會母親的意思,媽終於願意接納玳安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他欣喜若狂地望向一旁的玳安,只見她同樣一臉掩驚喜的表情,一雙晶瑩的大眼底下還隱約有些泛紅,似乎也是因為章淑秀的話語而感到情緒激動。
當下,他連忙伸出大掌,一把握住徐玳安的柔荑,兩人互相凝望的眼神中滿是說不盡的喜悅以及對彼此的情意。
看著兒子跟未來的準媳婦深情款款的互相對視,章淑秀也欣慰地勾起唇角,心底卻又不禁感到一絲懊悔。如果她當初能夠敞開心胸多認識一下玳安,而不是先急著反對,也許後頭就不會引發這麼多的衝突與快裂了。
唉,因為一時的偏見和固執,最後付出的代價真是太大太大了……
※ ※ ※
深夜,躺在住處柔軟舒適的大床上,望著依偎在他懷裡熟睡的徐玳安,左恆剛不斷地思索著今天下午母親說過的話。儘管他也很想趕快把玳安娶回家,但她在巴黎的課程要到八月才會結束,短期之內也不可能答應他的求婚。
想到明日玳安又要返回巴黎,左恆剛的心情一片沉重,他癡癡地凝望著她恬靜的睡容,捨不得閤眼,因為明日她飛往巴黎後,不知又得盼上多久才能再見到她了……
不論左恆剛再怎麼抗拒,晨光依舊悄悄地從輕透的窗簾照了進來。
徐玳安迷迷濛濛地睜開了眼睛,起身到浴室刷牙洗臉之後,便精神奕奕地到廚房準備早餐,完全沒發現身旁的左恆剛一夜未眠。
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望著背對著他一邊哼歌、一邊煎著蛋餅的徐玳安,似乎完全不在意不久後的別離,左恆剛一點食慾也沒有。
「玳安,你今天要搭幾點的飛機去巴黎?」
「嗯,下午三點。你不用送我了,我跟怡蘋約好一起吃午餐,我跟她也好久沒見面了,她說會順便開車載我去機場。」將煎好的蛋餅放在桌上,徐玳安笑咪咪地回答他。
聞言,左恆剛的心臟像是被人揍了一拳。難道她一點都不會捨不得他?
「怎麼了?恆剛,你不是最喜歡吃我煎的蛋餅嗎?」見左恆剛臉色陰鬱,徐玳安疑惑地開口。
她馬上又要去巴黎了,叫他怎麼吃得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徐玳安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粉色的物品推到他的面前。
「對了,這個還給你。」
見徐玳安推過來的物品是他之前送她的戒指,左恆剛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半拍。
「玳安,你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把戒指退還給他?
徐玳安幽幽嘆了口氣。「恆剛,我在巴黎思考了很久,覺得我們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我決定將它物歸原主。」
聞言,左恆剛臉色一凜,語氣鏗鏘有力。「不,這枚戒指我既然給了你,就不打算要拿回來!」
「可是……」徐玳安一臉為難,表情慾言又止。「我比較希望由你幫我戴上耶……」
聞言,左恆剛怔愣了一下,好半晌才顫抖著音調問:「玳安,你……願意戴上戒指了嗎?」
「所以你這麼問是叫我再考慮一下嗎?」徐玳安噗哧一笑,調皮地反問他。
「當然不是!」左恆剛快速地從絨盒中取出戒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它套在徐玳安纖白的手指上,接著用力地將她摟入懷裡,挺拔的身軀還無法克制地激動顫抖。
「太好了……」兩人為了這段感情堅持了這麼久,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徐玳安的嘴角揚著愉悅的弧度,柔順地依偎在他懷裡,兩人靜靜地沉浸在幸福的氛圍圍之中,誰也不捨得開口打破眼前溫馨的時光。
突然,徐玳安在他懷裡發出了聲音。「恆剛……」
「噓,先不要說話,讓我再抱一會兒。」他太開心了,腦袋暫時還沒有辦法塞進其他的資訊。
「可是這件事很重要……」
「什麼事?」左恆剛擰眉望著懷中的徐玳安,難道她現在準備要出門了?
「那個……其實我已經結束在巴黎的進修課程了,所以之後不必再去巴黎看我了。」
震愕地睜大眼,左恆剛的表情難得呈現呆愣。「可是你不是八月才會修完全部的課程?」
「沒辦法呀,因為我知道有一個很想念我的人在台北等我,加上總監也一直叫我趕快回『靚漾』幫她的忙,所以我只好拼命將兩年的課程硬是在一年半內修完了。」
「所以……你等一下不會去機場搭飛機?」左恆剛慎重地開口確認。
「嗯。」徐玳安甜笑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再度將她摟入懷裡,左恆剛欣喜若狂,他以後再也不必跟心愛的女人分隔兩地了!只是當興奮喜悅的情緒逐漸趨緩後,他猛地想起一項重點——
「那你這幾天為什麼都不告訴我?剛才還騙我說下午三點要搭飛機!」害他昨晚輾轉難眠了一整夜!
「因為我想給你一個驚喜呀!怎麼樣?有沒有很開心?」徐玳安一臉期待地朝他眨眨眼。
然而左恆剛卻完全沒被她的幽默逗笑,反而一語不發地盯住她,那恐怖的眼神讓徐玳安感覺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般,頭皮微微發麻。
她悄悄移動腳步想要溜走,才剛跑沒幾步,整個人就被人從後頭騰空抱起。「啊——你要幹什麼?」
「算賬!」男人簡單拋下兩個字,腳步未停地往臥室的方向前進。
「大人饒命呀!我真的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啊——」
徐玳安還想求饒,小嘴卻被兩片熾熱的唇瓣給封住,只能發出一長串無意義的呻吟。
直到日過中午,徐玳安一大早起床準備的蛋餅和豆漿依舊好端端地留在餐桌上,乏人問津……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2 18:08:52
後記
慕璇
呼,謝天謝地,終於又終結了一本。
每次寫完一個故事,都會有一種在瀕死邊緣又活過來的感覺,彷彿剛從地獄裡頭拼了老命爬出來(然後很快又跌進下一本的地獄裡了),所以人生就是不斷地輪迴呀(整個離題XD)~~
好,把話題拉回來吧!
當初決定要寫服裝設計的故事時,腦子一片空白,剛好那時是各大院校的畢業季,所以我想說有沒有服裝設計科系院校正在辦成果展,可以去參觀一下。
剛好,我查到實踐大學服裝設計系在高雄左營新光三越有辦畢業成果展,時間上也可以配合,所以我就特地搭高捷到左營的新光三越看實踐服設系的畢業展覽,還跟學生搭訕問了不少問題,像是染色的駝鳥毛很貴也是學生跟我說的,一串要好幾百歐元吧,但是質感看起來比較好,只是材料好傷本呀!
不過說起讓我愛上服裝設計的緣由,就一定要提到「決戰時裝伸展台」。
那是一個真人實境秀的節目,由海選出來的服裝設計師在節目中竟爭冠軍寶座。
每一集,節目都會出一個主題給參賽者,例如:以紐約植物園的花朵為靈感設計禮服,或是為某位女星設計走星光大道的禮服。
然後,會給參賽者一段時間製作出成品,並由模特兒穿上成品走秀,透過評審評分後,分數最低的參賽者則被淘汰。
我最喜歡第四季的冠軍克利斯汀,他的年紀很輕,好像才二十一歲,但他縫紉的技術跟設計能力真的好令我佩服(後來發現知名的華裔設計師王大仁也是年紀輕輕就在紐約時尚圈大放異彩,真是後生可畏呀!)
我好愛看這節目,看著參賽者畫草圖、縫衣服,並且搭配彩妝造型,真的好有趣。
雖然有些參賽者的作品也讓我這個門外漢額頭冒出三條黑線,不過看見參賽者懷抱滿腔熱血設計服裝時,深深覺得能夠為自己的興趣跟理想堅持奮鬥是很快樂的一件事!
題外話:如果能有機會去紐約,我也想去帕森設計學院的校門口拍照,那是一定要去朝聖的呀!
另外在寫這本稿子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小趣事——
因為我發現自己很愛寫主角的心綁了鉛塊或是石頭沉到海底,心想這樣太頻繁了,至少得換個有創意點的寫法。
於是,我本來打算寫綁個啞鈴(有關別嗎?),詢問朋友有啥重物可以綁起來沉進海底(你是要去棄屍嗎?)的,一位朋友說:「不然綁水桶好了!反正也重物。」
又另一個朋友說:「綁錨好了。」
我聽成綁「貓」沉到海底,後來才聽清楚朋友說的是「船錨」啦,嚇一跳!朋友還說很有畫面感(笑)。
想到後來,我本來想寫——他的心像是被人捅了一刀,沉屍到海底那麼沉重,想想調性不太搭。
不過每次寫稿的時候,關於文筆描述形容詞還真讓我傷透腦筋呀,然後私底下都會出現很多搞笑的範例,整個走無釐頭路線。
最後,很開心寫完這個故事了。
但是,下一本書的題材才真的會讓我的眉頭夾死一堆蚊子,希望不要因此而增加頭上的皺統。
大家來猜猜我下一本要寫什麼吧?
咱們下次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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