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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冤家變親家[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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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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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3 01:5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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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陶]冤家變親家[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2-1-13 02:07 編輯
冤家變親家
作者:陶陶
她實在討厭這具軀殼!
那麼多人誰不好附身,她偏偏附身在這怪怪四翼國的米蘭蘭夫人身上,
雖然米蘭蘭是個有錢人,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
她不需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而忙碌,
但米蘭蘭生性放浪,男寵一堆,教對男人有潔癖的她難以忍受,
於是把這一堆男寵通通「放生」了!
最好都沒人來打擾她,讓她好好想想該怎麼回到熟悉的二十一世紀,
徹底擺脫這個讓她想殺了自己的身分,
可除此之外,這米蘭蘭還有一名夫婿,
所幸他正常多了,頂多看起來陰險狡詐、城府深,教她摸不透,
而她附身的事只有他知道,也只有他能幫她,
不管他倆合不合,她都得和他心手相連突破困境,
可過分的是,他明知她對男人沒興趣,卻暗中動了些手腳,
讓她無法控制的被他吃盡豆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3 01:56:02
第一章
一口咬下葡萄,多汁香甜的液體瞬間盈滿口中,尤鳳儀滿足地深吸口氣,裸足輕點著地板,自一個多月前穿越到這奇怪的世界後,她已由當初的不滿轉為隨遇而安,這當然不是因為她生性淡定自在,相反她的脾氣並不好,午夜夢回夢到把她跟白蘋弄到這兒的老爺爺時,還會在夢中把他當作沙包來踢。
個性中可算優點的就是她討厭自艾自憐,堅信與其哭哭啼啼,不如做點什麼事來改變現狀,所以她儘量讓自己過得自在。
所幸被她附身的米蘭蘭是個有錢人,生活寬裕,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她不須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而忙碌,而這也是當米蘭蘭這個人唯一的好處,至於壞處則是多不勝數。
這米蘭蘭生性放浪,男寵一堆,一開始並不曉得他們是誰,睡夢中感覺有人在摸她,反射地就給對方一腳,把那人踢得躺在床上休養了三,四天,這起暴力事件很快就傳遍宅子,傳她越來越發兇狠,再沒多久,怕是要殺人。
為此她還被赤鳳責備了一頓,赤鳳是一隻鳳凰,一個多月前浴火重生,與以往不同的是,米蘭蘭也跟著燃燒,大家都以為她死定了,沒想到她卻存活下來,肉體還在但靈魂卻換成了她。
當時她並不知道赤鳳是鳳凰,因為浴火重生,它的毛全掉了,第一次瞧見它著實嚇了一跳,想說應該在餐桌上的感恩節火雞怎麼在半空中蕩秋千,之後她以為它是米蘭蘭的寵物,後來才曉得它是這個國家的神官,類似祭司之類的角色,而她是靈引,雖然赤鳳也會說人話,但公開對外傳達旨意的則是靈引,也就是她。
喝口果汁,奴婢來報,說大爺來了,尤鳳儀點點頭,示意她請大爺進來。這位莫大爺是米蘭蘭的丈夫,兩人的婚姻據說是為利益結合,對於米蘭蘭養男寵之事,他從不在意,也不介意外頭的人怎麼傳。
“夫人。”他走進來,跟她打聲招呼。“你找我?”
“有些事想問你,坐。”她拿起琉璃水杯,就著吸管喝了口。
她實在不喜歡跟這個人相處,不過若像現在非不得已之時,也只能儘量忍耐,至於不喜歡他的原因,一是她本身對男人就沒好感,二是她老覺得他在監看她。
他在她面前坐下,瞄了眼水杯內色彩繽紛的水果。
“你想喝嗎?”她隨口問道。
“多謝夫人好意,我不渴。”他的視線移至旁邊的漆案,上頭擺滿各式琉璃瓶,蠟燭以及滋潤皮膚的乳膏。
“看來很眼熟嗎?”她拿起香水瓶,聞了聞。
他的嘴角動了下。“有些是我送夫人的禮物。”
“前幾日飛雙不小心用了這些東西……”她搖了下琉璃瓶。“聽說這叫催情香。”白蘋跟她一起穿越到這兒,她在這兒的名字叫玉飛雙。
“是,這些大部分是夫人挑的。”
見他神色不變,依舊事不關己的態度,她又說道:“公孫朗說這些東西……”她摸了下蠟燭,乳膏跟香精。“全用上了……便成了毒藥。”
他點頭。“它還能讓人產生幻覺,不知自己做了什麼……”
“你送我這些東西……”
“夫人誤會了。”他黑亮的雙眸盯著她,不疾不徐地說:“我只送了夫人這些。”他起身拿了三種不同顏色的琉璃瓶。“一個是果香,一是花香,還有一瓶是麝香,這些夫人可請公孫公子瞧瞧,沒有毒性。”
她沒說話,只是瞅著他。這老狐狸... ...自穿越到這兒後她的身體一直不大舒服,曾請大夫看過,大夫說她焚燒後,體質熱燥,體內有一把火未曾熄滅,所以身體才會難受,另外則是懷疑她慢性中毒,她猜想讓米蘭蘭中毒的就是這些東西。
他放下瓶子,繼續說道:“月前夫人與赤鳳同時浴火重生,肉體與精神都受到了極大的戕害,以致有些事給忘了,夫人盡可安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至於夫人說的毒……我是真不知情,這等對夫人身體有害之事,我是不會坐視不管的,定當查個清楚。”
“那就勞煩你了。”她順著他的話說。
他拍拍手,招來一名奴婢,示意她將瓶瓶罐罐收好後,拿到他書房,這期間不許任何人接近這些東西,若是少了或丟了,定不饒恕。
奴婢點頭應是,小心謹慎地將漆案上的東西收進籃子裡,恭敬地退下,尤鳳儀在水果盤裡挑了桃子就口,故作漫不經心地說:“這幾日赤鳳一直躲著我,你也聽聞此事了吧!”
“聽說夫人想燒了園子,逼出赤鳳,這事不妥……”
“我只是說笑,不會放火燒。”縱火容易可火勢難控制,萬一波及其他地方,把這夷為平地,未免得不償失。“我是想問你有沒有什麼法子?”
不只赤鳳躲起來,園子裡的鳥在一夜間全練了隱身術,她想抓一隻來拷問都無從下手。
莫道言浮起詫異之色,但很快恢復正常。“這情形道言也是第一次遇上,回頭我會要夜色去找找,說不定會有消息。”
尤鳳儀點點頭,夜色是莫道言的寵物,一隻又黑又大的烏鴉,現在整座府宅就剩夜色還敢在她跟前出現,問題是它是莫道言的鳥,她總不好把別人的鳥抓來審問,而且據奴婢們說,夜色從來沒開過口,所以也沒人知道它到底會不會講話,想了半天,還是把這任務丟給莫道言去處理最好。
***
正準備打發他走,忽然從窗外傳來幾聲粗嗄地叫喊──“不好了,不好了!”
尤鳳儀轉過頭,一隻肥胖五彩繽紛的鳥像火箭炮一樣沖了進來,而且直直朝她撞來,幸好她反應快,趕緊從座位上跳起來,那胖鳥像失事的飛機,直搗而下,撞上她的躺椅,而後在地上翻滾了兩圈。
她趕緊把它抱起來,噢……這鳥還不是普通的重,它是豬偽裝的吧!“什麼事不好了?”
“嗯……”胖鳥的頭晃啊晃的,頂上的羽毛了無生氣地垂下。
“喂……”她晃動它的身體。
“夫人……”莫道言忍不住開口。“我想不要搖它比較好。”
她正想把它放在桌上,它突然惡地一聲,吐出一條蟲與幾顆漿果,她嚇得鬆手後退,胖鳥再次失速墜地,動也不動地躺在地上。
完了,不會死了吧?她正想抓起它,卻臨時改變主意,對莫道言說道:“把它抱起來放在桌上。”她跨過地上的死蟲跟漿果,決定還是不要親力親為,萬一它又吐就麻煩了。
莫道言瞄她一眼,她皺眉回視。“怎麼,不敢抓嗎?”他勾了下嘴角。“不是。”隨即彎身撈起胖鳥,放在長木桌上。
“這鳥你認識嗎?”
“認識,它叫磨磨,最近才學會說人話。”
鳥可說是四翼國的聖獸,不過只有一部分能說人話,而會說人話的鳥幾乎泰半都在宮內,另一半在米府的莊園內,民間也有一些通人話的鳥兒,可數目不多。
據說千年以前幾乎每一隻鳥都能與人溝通,可慢慢地數目越來越少,另一種傳說的版本則是千年前的人們懂鳥語,後來卻慢慢忘了這項能力,最後只剩四翼國少許人還懂。這不同的傳說版本她問過赤鳳何者為真,它卻在那玩秋千,根本不甩她,最後訕訕地回答一句:“那麼久以前的事了,早忘了。”
“你不是聖獸神鳥嗎?怎麼腦容量跟其他鳥兒差不多,還是浴火重生的時候忘了保護腦袋燒壞了……”
話還沒講完,她的額頭就遭受到鳥嘴重擊,頭髮也差點被扯光,人家說吃一次虧學一次教訓,自此之後她即使火冒三丈,也儘量委婉修辭,不與它計較,不過還是免不了有擦槍走火的時候。
她脾氣暴躁就算了,畢竟她才二十五,跟一隻活了幾千年的鳥比起來,修養差也是應該的,可赤鳳足足大她一、兩千歲,個性不是應該溫柔淡然,不生波瀾的嗎?前幾天白蘋錯認它是無毛雞,它又火了,氣得到處啄人抓人。它全身上下被火燒個精光,就稀稀疏疏剩幾根屁毛,雖說鳳凰嬌貴,畢竟還是鳥,鳥沒了羽毛看起來不都一個樣。
桌上的胖鳥抖動了下,發出一個像是被噎到的聲音,然後就是幾聲咕嚕嘎啦的不知是噎到還是要醒了。
尤鳳儀拍了下手,一名奴婢入內。“找利大夫過來。”
“是。”奴婢領命而去。
利鶴是府裡聘請的獸醫,專門照顧這群飛禽,她見過他一次,總是帶著酒氣,似醉非醉的。
***
肥鳥動了動腦袋,終於睜開眼睛,嘰哩咕嚕地又像打嗝又像鳥鳴。
“講人話。”尤鳳儀提醒它。“發生什麼事了?”
磨磨用翅膀撐起自己,大大的肚子鼓動鼓動,看起來還有幾分像企鵝。“啊……啊……”
“講人話。”尤鳳儀瞪它一眼。
“磨磨起來,要起來... ...”它努力晃動腳丫子。
尤鳳儀看不下去,抓起它讓它立正站好。“吃成這樣,給我減肥,胖得都飛不動了,像話嗎?”
莫道言轉開頭去,嘴角勾起笑。
磨磨看她一眼,哆嗦地以翅膀遮住臉面。
“你又幹嘛?”她整個上火。
磨磨搖頭,後退一步。
“你到底... ...”
“夫人嚇到它了。”莫道言說道。
“我嚇到它?我什麼時候嚇它... ...”見它又後退一步,尤鳳儀忍住氣,對莫道言說:“你問它。”她刻意退開好幾步。
“磨磨,出什麼事了?”
它謹慎地放下一邊翅膀,見那高大的女人沒靠過來,才壯起膽子說:“不好了,不好了。”
“哪裡不好了?”
磨磨眨眨眼。“赤鳳大人... ...抓起來了。”
尤鳳儀急忙要問,但又立刻阻止自己,免得那笨鳥一見她靠過來又害怕。
“大人被誰抓了?”莫道言皺起眉頭。
“人,人抓了。”磨磨氣憤地大叫。
尤鳳儀翻白眼。“難不成被狗抓嗎?”
“不是狗,是人。”磨磨心急地說。
“你這笨鳥,什麼人抓走它了?講重點。”尤鳳儀瞪它一眼。
磨磨被她一罵,氣了。“磨磨不笨,磨磨不笨。”它生氣地跺腳,踩得桌面咑咑響。
莫道言忍住笑。“夫人,還是由我來問吧!”
尤鳳儀受不了地走到躺椅上坐下。“希望我午睡起來你已經問到有用的消息。”
見她真的閉上眼睛,莫道言揚起眉宇,隨即將注意力用在安撫磨磨上,順了順它頭上的雜毛,又讓它生氣地跺了幾次腳後,莫道言繼續問道:“赤鳳大人在哪兒被抓的?”
“咕咕山。”磨磨從桌上跳下來。“……大家都在那裡。”
“大家?”莫道言瞧著它搖搖擺擺往前走。
“……磨磨吃東西,慢了……赤鳳大人……大家飛飛……被抓了。”它用翅膀遮住眼睛。“磨磨難過。”
莫道言撈起它,將它放回桌上。“知道抓他們的是誰嗎?”
它點頭。“赤鳳大人說是花一花,花一花抓的。”
莫道言皺眉。“花一花……花玉華?”
它大叫。“花一花哈哈哈一直笑,無禮無禮花一花。”
尤鳳儀忍不住笑了。“繞口令還是唱歌啊你。”
磨磨歪頭不解,頭上的幾根雜毛歪到一邊。
尤鳳儀喝口果汁,問道:“花玉華跟花無心什麼關係?”米,花,風是四翼國最有權勢的三大家族,皆建國有功,她在宮裡自然見過其他兩人,花無心現在是花府掌權之人。
“他們是父女。”莫道言蹙下眉頭。“磨磨,確定赤鳳大人說的是花玉華?”
“是花一花。”它一臉堅定。“大人在磨磨這裡說的。”它用翅膀拍拍腦袋。
“什麼意思?”尤鳳儀不解。
“赤鳳大人能發心音,不用開口就能傳達話語。”他解釋,大概是怕磨磨心急跑過來一起被抓,所以才發心音要磨磨回來找人相救。
***
尤鳳儀揚了下眉。“還真是神鳥,既然知道是誰抓的……等等,赤鳳為什麼不直接叫花玉華放了它?”它可是神獸,說的話誰敢不聽。
“這事有點複雜,照理說赤鳳大人這次浴火重生後,應該要到花府去。”
“到花府?”尤鳳儀由他話中推論。“你是說赤鳳會在這三大家中輪流待著嗎?”
“這事還得... ...”
“我們快走。”磨磨打斷莫道言的話。“快去救大家。”它揮動翅膀。
莫道言按住它一邊的翅膀。“不用急,赤鳳大人不會受到傷害的。”
“可是... ...”
“要相信赤鳳大人的能力。”他安撫道。
磨磨焦躁地走來走去。“赤鳳大人,赤鳳大人……”莫道言從腰間的袋子裡抓出一些堅果放在桌上,磨磨立刻跑到堅果面前吃了起來。
這麼簡單注意力就被轉移了,尤鳳儀差點要罵它沒腦袋,但想想算了,鳥的腦袋本來就小,注意力大概只能維持幾分鐘;瞄了眼莫道言腰間的袋子,看來是平時犒賞夜色的。
她倒沒想到用這法子治赤鳳,豢養寵物就得恩威並重,有賞有罰才行,先前她與赤鳳爭論吵架,除了被它啄得滿頭包外,一點幫助也沒有,見磨磨吃得高興,她揚起柳眉。是了,她用錯方法了,不過沒關係,她這人雖然脾氣大了點,卻不剛愎自用,只要能達到目標,她不介意繞個路。
自從到這兒來,她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想辦法回去,要找到把她與白蘋弄到這兒來的老爺爺機率太渺茫,不如由赤鳳下手,好歹它也活了幾千年,她相信它知道不少內幕,當然也包括如何才能回到現代的方法,只是不肯說罷了。
若非如此,它何必躲著她?而且還是在她與白蘋重逢的當天搞失蹤,若說這當中沒有關聯,她的頭願意剁下來當球踢。
若不是有這層關係,赤鳳被誰抓走了,她實在不甚關心,畢竟它在這兒可是神獸,誰會傷它,只是不明白為何花玉華要抓它。
“方才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赤鳳是輪流待在三大家中的嗎?”
“這事晚些我再與夫人說。”他瞄了眼磨磨,發現果子已所剩無幾。“我想夫人還是先走一趟花府。”
見他望向磨磨,她立刻明白他為何有此提議,怕是這前後緣由說不到兩句,磨磨又來吵人。
“你去一趟吧!”她不想跟花府的人周旋,她雖然有米蘭蘭的記憶,可頂多也只有七,八成左右,現在她腦袋裡連花玉華長什麼樣都不曉得,或許見面後,便能誘發記憶,但既然有莫道言在,她又何必親自出馬。
“道言也想為這事盡上一份心力,可怕力有未逮。”
“你又何必謙虛,若沒有幾分聰明,這府上還有生意上的事你又如何能打點得好,你做事我放心。”她拿起杯子,喝口果汁,順手翻開剛剛閱讀的書。“就這樣,你下去吧!”
莫道言斂起眼色。“正如夫人所說,道言除了府上的大小事外,還得打點生意上的事,一會兒得到雲織坊確認這一季營收,更別說中午還得與扶鹿過來的運商研討……”
“知道了。”尤鳳儀打斷他的話。
“咯……”吃飽的磨磨突然發出一聲響,腦袋也在這時清醒過來,驚恐地發現自己竟然忘了赤鳳大人,它自責地大叫──
“磨磨壞,磨磨不好,赤鳳大人……磨磨忘記您了,磨磨壞,磨磨壞……”
尤鳳儀正想叫它閉嘴,卻見它大叫著由桌上跳下,翅膀遮著雙眼,啪地一聲直線墜落,肚子先著地,發出哀痛的叫喊。
“做什麼啊你。”尤鳳儀不可思議地瞪著地上蠕動呻吟的磨磨,趕忙將它抱起。
“它在懲罰自己。”莫道言說道。
“什麼?”
“赤鳳大人……磨磨壞,磨磨來救您了……”磨磨半暈地說。
“這只鳥快把我搞瘋了。”她把磨磨塞到他懷中。“把它放在籠子裡,別讓它做蠢事。”
“鳥兒們都對赤鳳大人很忠心,夫人得帶著它去救人,若把它放在籠子裡,它恐會撞籠而亡。”莫道言好心提醒。尤鳳儀一把火上來,咬牙道:“真會被這些鳥搞瘋。”莫道言微微扯了下嘴角,眸子浮現一抹笑意,但很快隱去。
就在這時奴婢入內通報。“夫人,花玉華小姐來訪。”
“這倒好,自己送上門來了。”尤鳳儀鎮定心情。“帶她到無事亭。”奴婢退下後,她轉而交代莫道言。“你叫夜色到花府去探一下虛實,看能不能查出赤鳳還有其他鳥兒被關在哪兒?”
“夫人,利大夫來了。”
利鶴蹣跚地走進來,手上還拎著葫蘆,一見他又是醉醺醺的狀態,尤鳳儀冷聲道:“下次讓我再見到你白天醉醺醺的,就給我出府,聽見沒有。”
利鶴酒醒了一半,朗聲道:“夫人,利鶴只是酒氣重些,可沒醉啊。”
“我不想聽這些廢話。”她瞪他一眼。“把那只笨鳥給我看好,它要有個差錯,我唯你是問。”
說完這話,也不等他回應,尤鳳儀便氣衝衝地離開,利鶴望向莫道言懷中的鳥兒,一把抱過。“磨磨闖什麼禍了?”
“它從桌上跌下來,給撞暈過去了。”莫道言邊說邊往外走。“酒少喝些,她若真要趕你出去,我可保不了你。”利鶴笑道:“無所謂,我在外頭一樣快活,只是可惜了……”
莫道言停下腳步,卻沒回頭。“可惜什麼?”
“這地方我是不留戀,可我倒好奇現在的米蘭蘭還是米蘭蘭嗎?”
莫道言沉下臉,沒應聲。
利鶴將磨磨放在桌上。“大家都在說現在的米蘭蘭跟以前不一樣……”
“少嚼舌根。”莫道言打斷他的話。“做好你的事就成了。”話畢,他冷著臉跨出門檻。
利鶴拉開葫蘆的木塞,灌了口酒,隨即暢快地吐口大氣。“好酒,好酒啊。”
***
無事亭是她到這兒後指示建造的,名字也是她取的,簡單易懂,就是無所事事的時候可以來坐坐的地方,其實它並不是涼亭,而是以葡萄架當頂,綴以小巧可愛的白花。
簡簡單單的,無門無窗,只有四根柱,前方則是水池與竹林,山巒疊翠,深深淺淺的綠煞是好看,她常到這兒午寐,涼爽又好眠。
雖然她不怎麼喜歡莫道言,但在某方面來說,他給她的空間很大,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很少過問,這無事亭還有將浴池隔出一個按摩室,都是他請人來做的。
“姊姊你來了啊。”一見她的身影,花玉華帶著燦爛的笑靨迎上前。
她有著四翼國特有的暗紅肌膚,以及一頭茂密的黑鬈髮,五官很深邃,漂亮又窈窕,身材凹凸有致。
不過在這兒待久後,俊男美女見多也麻痺了,米蘭蘭本身就是個風情萬種的女人,漂亮又性感,即使如此,每天起床照著鏡子時,她還是希望回到自己原本的身體裡。
“聽說你前陣子臥病在床,我好幾次都想來探望你,又怕打擾你靜養。”她親熱地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姊姊氣色好極了,這樣我便放心了。”
尤鳳儀盯著她的臉,等著記憶自動閃過,模糊中瞧見她似乎巴著莫道言,巧笑倩兮,媚態橫生,想來是對莫道言有意思,或者他們其實互有情意,除了她與莫道言的畫面外,就什麼也沒了,對她一點兒幫助也沒有。
“我前陣子發高燒,醒來後腦袋就不靈光了,想不起妹妹的事,唉... ...我這腦袋大概是被燒笨了。”
“這事我也聽說了。”花玉華蹙起眉心,一臉憂心,“怎麼會有這樣的怪事呢?外頭都在傳姊姊同神官大人一起浴火重生了。”
“那天的事我都不記得了,醒來後身子難受得緊,熱得像火烤似的,現在想來還心有餘悸。”她拉著花玉華在椅上坐下。“你別瞧我像沒事人一樣,其實身子骨到現在都還沒復原,每天早上起來都覺得自己像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樣。”
奴婢入內,在桌上擺上各式點心與飲品後,又悄悄退下。
“來,吃點東西,這是剛做好的水果乾。”尤鳳儀熱心地遞上葡萄乾,這兒的葡萄大得像蘋果一樣,好吃得很,曬乾後更是別有一番風味。
“謝謝姊姊,我自己來就成了。”花玉華審思地瞄她一眼,拿起葡萄乾就口。“聽說姊姊把一干男人都遣退了。”
“是啊!重生後,對這男女之事便不大感興趣,前些日子還有個姑娘為了這事來殺我,說我搶了她的兄長,我自個兒也深切反省,覺得以前是太荒唐了。”
花玉華笑笑。“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莫道言不是不在意嗎?”
雖然四翼國男女情事很開放,觀念也很新潮,可對著已婚婦人說養男寵也沒什麼,這……會不會過頭了?
“殺你那個姑娘現今怎麼樣了?”
“前兩天她身子好點兒,我給她一筆錢送她回去了。”
“姊姊真好心。”
“哪兒的話。”
兩人言不及義的聊了幾分鐘,就在尤鳳儀快失去耐性,打算切進主題時,花玉華先開口了。
“對了,姊姊,怎麼沒瞧見神官大人?”她左右張望著,忽然間露出驚訝之色。“我由剛剛起就覺得哪兒不對勁,現在終於曉得了,怎麼沒聽見半個鳥叫聲?”
好啊!這女人,來陰招是不是,把鳥都抓了還在她面前惺惺作態!尤鳳儀在心中冷笑,隨即煩惱地長歎口氣。
“唉... ...”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花玉華一臉擔憂。
“這事有點難啟口。”她裝出凝重的神情。“我若說了,怕你不信……”
“我怎麼不信呢,姊姊你說啊。”花玉華催促。
尤鳳儀皺起眉心。“我怕說了,你要生氣,傷了和氣。”
“怎麼會呢……”
“我是真的怕傷了和氣。”她眼神一定,忽然拍拍手,站在後頭的奴婢上前。“去請莫大爺過來,說有要事。”
“是。”奴婢退了下去。
花玉華一臉不解。“這怎麼回事?”怎麼突然要找莫道言?
“我是讓他做個證人,證明我說的是真的,免得妹妹以為我存心找麻煩。”尤鳳儀端起果汁酒,喝了一小口。“妹妹要不要嘗嘗,這是我研發的新口味。”
“我不明白……”
“妹妹別急,一會兒道言過來了,我自會明說。”尤鳳儀熱心地端著果汁酒到她面前。“嘗嘗。”
花玉華一臉狐疑。“不了,我不渴。”
尤鳳儀暗笑,該不會以為她在酒裡下毒吧。
***
在她們等待期間,花玉華顯得忐忑焦慮,她又探了幾次口風,但都讓尤鳳儀給擋了回來。
片刻後,莫道言走了進來。“夫人找我?”他正要出門,又讓下人給喚了過來。
“是。”尤鳳儀起身。“玉華妹妹問說怎麼沒聽到鳥叫聲?”
莫道言不知她是何意,所以沉默著。
尤鳳儀煩惱地走到他面前。“記得我今早告訴你,我有很不好的預感嗎?”
“夫人是指……”
“我夢到赤鳳大人讓人抓走了。”她憂愁滿面。
現在他明白她在搞什麼了。“夫人作的夢自然不能等閒視之,我已經叫人去找赤鳳大人的下落了。”
花玉華望著兩人,神色不變,但眼神多了一絲警戒。
“唉……”尤鳳儀揉著胸口。“自早上到現在,胸口悶得緊,都要透不過氣來了。”她轉向花玉華。“這一早上耳邊老聽見赤鳳大人在我耳邊嚷叫──救命啊,救命啊,喊得我心都慌了。”
“是嗎?”花玉華臉色有些僵,尤鳳儀神色凝重地看著她,瞧得她心驚。“姊姊做什麼這樣瞧著我?”
“我……這叫我如何說呢……我說了,妹妹定要與我翻臉。”她擰眉。“道言,還是你說吧。”她一副為難的表情。
她還真有心,不忘拖他下水。莫道言不動聲色地說:“最近赤鳳大人似有心事,前些日子直說要出去散心,夫人擔心它體能與靈力無法支撐,遂要大人打消念頭,沒想大人發了一頓脾氣,好幾日躲著不見人,這事二姑娘應該也有所耳聞吧?”他勾起微笑,直直地盯著花玉華。
花玉華眼波流轉,美眸也勾著他,嘴角漾著笑。“是聽說了。”
尤鳳儀瞄了兩人一眼,沒想到這莫道言也會用美男計,她乾脆推個床過來,讓他們在上面滾個一圈,說不準花玉華就把赤鳳送回來了。
“今早夫人感應到赤鳳大人有了麻煩。”他特意瞥了眼尤鳳儀。“說是讓人擄去了,至於那擄人的……”他別有深意地將視線停在花玉華身上,不再言語。
花玉華看看莫道言又瞧瞧尤鳳儀,隨即叫嚷起來,“這是什麼意思,你們懷疑我把大人抓起來嗎?簡直欺人太甚,這根本是污蔑!”
她的臉漲紅著,高聲怒罵了好一會兒,尤鳳儀嘗試插話,但都讓她的聲音給蓋過,正想來個河東獅吼叫她閉嘴時,一個更高亢的叫喊從外頭傳來──
“花一花──納命來!”
磨磨勢不可擋地飛沖進來,尤鳳儀這次可精了,一聽見聲音,身體本能閃開,恰巧瞥見莫道言不著痕跡地也往旁移動。磨磨宛如沖天炮一般射了進來,可惜屁股後頭沒冒白煙,否則就更像了。
砰一聲,沖天炮正中目標,尖銳的叫聲響徹雲霄,就見風情萬種的花玉華被擊倒在地,磨磨死命用腳踏她,用嘴啄她,一邊鬼吼,“赤鳳大人,磨磨報仇,報仇!”
跟著花玉華的兩名奴婢也加入尖叫行列,拼了命地想抓住亂竄亂跳亂啄人的磨磨,磨磨死命吼叫,猛拍翅膀,羽毛掉了好幾根。
藤蔓上的葡萄都被震下來了,尤鳳儀伸出手接住水果,說道:“磨磨,不得無禮。”當然聲音被淹沒在尖叫聲中。
看著驚恐憤怒、頭髮散亂、薄紗被扯得破碎的花玉華,她勾起笑,心情愉快地把葡萄送入口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3 01:56:46
第二章
他們花了一點時間才控制住場面,當然是在尤鳳儀吃了葡萄之後,如果花玉華沒擄了赤鳳跟其他鳥兒,她還會擠出一點同情心,畢竟她自己也被赤鳳啄過抓過,那真是考驗一個人的脾氣跟極限,她有好幾次都想把赤鳳串上竹棒,放在火上烤。
基於禮貌,她走上前去,試著抓住磨磨,不忘斥責幾句,當然這些是做給花玉華看的,人際關係就是這樣,在還沒完全決裂前,禮貌還是得顧著,就像一個談不上熟的朋友帶著她家的死小鬼來你家做客,弄壞你的收音機,吃掉你珍藏的霜淇淋,踢翻你的茶幾,把鋼琴當作打擊樂器敲打,即使你恨不得用鋼琴蓋壓碎他的十指,把他按到馬桶裡沖走,還是得隱忍下來,最多就是打了那死小鬼一頓屁股,確保他跟他媽都不會想來第二次。
不過她不能打花玉華,米蘭蘭在四翼國的處境有點微妙,而她既然附到她身上,能做的就是儘量不惹事,把目標放在怎麼回家上頭。
她指示莫道言抓住磨磨,莫道言對鳥倒是很有辦法,很快手到擒來,鳥對四翼國來說就像牛對印度一樣,人們對它們都存有敬意,這讓尤鳳儀不解為何花玉華會抓鳥,而且抓的還是聖鳥。
如果赤鳳真的有靈力,為何不懲罰花玉華,像是射出一道光線之類的,不過話說回來,除了預知的能力外,她還沒見過赤鳳做出什麼神跡。
原本她並不想這麼快把磨磨扯進來,寧可說自己感應到赤鳳有危險,主要是想採花玉華的口風,而後視情況再應變,她不喜歡一次把牌出盡,通常她的習慣是一步步進逼,看對方的反應做調整,主牌她習慣先壓著。
只是沒想到磨磨這笨鳥就這樣闖進來,真不知利鶴是怎麼照顧的?
“赤鳳大人,快放了赤鳳大人。”磨磨高分貝地對花玉華叫喊,一邊生氣地回頭啄了下莫道言的手,示意他放手。
莫道言小聲說了幾句話,尤鳳儀沒聽清,不過磨磨倒是安靜下來了,但神情依舊躁動難安。
她在想什麼啊!鳥哪有什麼表情?
“你們這樣誣陷我……我……”花玉華生氣地握緊拳頭。奴婢們趕緊整理主子淩亂的衣衫,“我不會善罷干休。”
“妹妹——”
“既然你說我抓了赤鳳大人,那就拿出證據來,不然我們到大王面前論個是非曲直,還我公道。”花玉華氣得發抖。
尤鳳儀正要說話,花玉華不由分說上前抓住她的手。
“走,我們現在就進宮,說個清楚。”
***
坐在轎子裡,尤鳳儀思考著待會兒見到太子時該說些什麼,雖然花玉華說要去見大王,但大王年歲已高,加上身子不好,這一年多來已不大管事,幾乎都交由太子處理,太子年紀三十上下,下頭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雖然說王位繼承是世襲的,但太子並不是由國王決定,而是由神官大人,也就是赤鳳指定。
說實在的,她覺得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傳承制度,為什麼非得赤鳳指定呢?因為它是神獸嗎?但既然它是神獸,為何要管凡間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怎麼不直接飛回天上享清福,雖然不曉得是不是真有天庭,但既然都有神鳥了,有神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傳聞赤鳳原本指定由二王子繼承,但前些年二王子由曳鳥上摔下,當場死亡,大王傷心了好久,但太子之位終不能虛懸,所以後來太子之位便由大王子繼任,坊間謠言很多,最普遍的說法是大王子害死了自己的弟弟。
對於真相,她並不感興趣,在這兒她只求禍事不上身,簡單說就是做個不粘鍋,不管是損人還是損己的事都不做,她只關心怎麼回去,自她到這兒後,她不只一次問過赤鳳怎麼回到她原來的世界。
不知道,我又不是神。這是赤鳳最常回答的話。
直到她想離開四翼去找白蘋,赤鳳才告訴她白蘋沒事,一個月後會來找她,而因為與它性命相系,所以她不能私自行動,更不可能離開四翼,她才不相信它的鬼話,立刻就要人安排馬車離開四翼。
赤鳳也沒阻止她,逕自吃著花果,還用翅膀揮舞跟她道別,送她到邊境的車夫不讓她跨過邊境,說她一出境就會死,急得想把她送回府,她學過幾年防身術跟跆拳,於是在撂倒高頭大馬的車夫後,直奔邊界。
四翼與扶鹿邊界並無任何軍隊駐守,以一大片紅樹林為界,那裡的樹終年開著如火的紅花,後來她才知道它們叫火銀樹,她跑進樹林,眼前落下一片紅花雨,車夫在身後叫她。
她最後一個印象是全身燒了起來,那一幕回想起來都可怕,等她醒來時,已回到府中,而莫道言就坐在床邊看著她,她以為自己死了,但身上連個燒傷都沒有,只是皮膚有點疼。
莫道言說赤鳳要他去林子帶她回來,在她奔進林子時,他就趕到了,而她身上的燒傷則是赤鳳治好的。
之後她就沒再試圖離開四翼,全身著火可不是開玩笑的,那情景真的把她嚇死了,而且非常痛,雖然大概只有幾秒她就昏死了,但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她不想再來一次。
“……有任何感覺嗎?”
尤鳳儀回過神,慢半拍地發現莫道言剛剛好像講了什麼,她不解地看向他,莫道言耐心地重複剛剛的話語。
“夫人至今可有任何感覺?”
“什麼感覺?”她不懂他在問什麼。
“你與赤鳳大人生死相系,理應能感應到彼此。”他定定地看著她。
“只要你說赤鳳大人被花玉華擄走,太子自然會信,緊接著便是到花府找赤鳳大人,問題是夫人知道大人在哪兒嗎?”
“不知道,我沒任何感覺。”她皺眉,這倒是個麻煩,雖然莫道言派了夜色去采查,可萬一夜色沒找到赤鳳……
“夫人或許該試著跟大人聯繫一下。”他提醒。
她愣了下,聯繫?怎麼聯繫?該不會要她心電感應吧!還是得先設個神壇?
“有磨磨作證。”她瞄了眼在莫道言腿上睡得四腳朝天的肥鳥。
“莫非夫人忘了怎麼跟大人聯繫?”他直言,墨黑的雙瞳像在研究細菌一樣看著她。
尤鳳儀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不甘示弱地與他對看,她可不是被嚇大的。“我倒真是忘了,你有什麼主意?”
“夫人應該也聽到閒言閒語了吧!”
“什麼閒言閒語?”
“夫人的性子還有行事作風與以前大不相同,外頭自然謠言滿天,花姑娘自然也是為這事而來。”
她一聽便明白的意思。“她想在太子面前測試我?”
“大公主似乎挺喜歡夫人的,或許可拉她出來緩頰。”他說道。
“你這話應該早點說,早知道就帶上公孫斂。”最近大公主很迷公孫斂,常往府裡跑。
“公孫斂對大公主很是頭疼,他不會與我們進宮的。”他望了眼窗外。
“夫人最好再想些別的藉口,失憶不是免死金牌,更不是萬靈丹,一個不小心,連我也要賠進去。”
這傢伙……尤鳳儀瞪著他,早懷疑他怎麼會這麼好心陪她一塊兒進宮,原來是擔心被牽連。
***
“先前你失憶再加上遣返男寵就已經夠讓人議論紛紛了,現在又加上個玉飛雙,原本不相干的兩個女人突然搭在一起,還說自小就認識……”他扯了下嘴角。
“實在難教人信服。”
“所以你想說什麼?這事弄不好,會滿門抄斬嗎?”她揚起眉頭,他說的她豈會不明白,她本就不是米蘭蘭,再怎麼裝也是漏洞百出,即使有米蘭蘭的記憶,但行事風格、行為舉止又怎麼可能如從前一樣。
要她像米蘭蘭一樣每日召男寵相陪,不如一刀殺了她比較快,說不定靈魂能因此回到原本的世界。
個性的改變當然能編出各種不同的藉口,一開始對外的說法是她遭逢烈焰焚身,身心俱創,致使部分記憶喪失,也因為這焚燒的痛苦讓她感悟到感官的享樂只是一時,所以決定閉關一陣,回頭檢視自己的前半生,那日的焚燒已燒去了舊日的米蘭蘭,今日的她已然重生……巴拉巴拉……瞎扯一堆,一開始還唬得過去,但隨著時間一久,難免露餡。
不過如今倒也證實她先前的揣測,莫道言早懷疑她,只是一直不動聲色,現下擔心自己被拖累,所以才把話挑明瞭講。
“滿門抄斬倒不至於,不過……”莫道言沉吟了一會兒,“太子喜怒不定,處理不當夫人恐有性命之憂。”
“性命之憂?”她有些懷疑,“不是有赤鳳護著我嗎?”
聽公主說大王跟太子這幾年對米蘭蘭頗有微詞,認為她目中無人,不將王室放在眼裡,對外則丟盡了四翼國的臉,竟為一己之欲而搶奪男子,若不是有神官大人護庇,王上早將她治罪。
公主好心勸誡她收斂些,她也順勢解散男寵,對外則說她經此生死關頭,已然發覺過去的荒唐,痛定思痛,一切看起來合情合理,可如她先前所說,懷疑她的人還是很多,畢竟除了臉皮外,她與過去的米蘭蘭實在太不相同了。
四翼是個巫術盛行的國家,上至王室下至平民百姓都知曉一些術法,但都是無傷大雅,像是求財求子、求婚姻事業等等,燒香拜拜的更是不少,法術的前提是絕不能傷人害人,否則一律問斬。
至於官府如何得知有人以法術傷人害人,據說只要有禁忌之術被使用,府衙內的鈴鐺就會響,她覺得匪夷所思,曾想過去見識見識,但又擔心徒增事端,米蘭蘭的一舉一動一直備受關注,誰曉得她好奇想去探究那鈴鐺之謎,會被別人解讀成什麼惡毒行為,所以一直隱忍著。
“這就是我要與夫人說的。”他微偏著頭,似在思考。“按理說……大人重生後,會離開前一個主人。”
尤鳳儀開始有點興趣了。“赤鳳早該離開的,卻還待在我身邊,這是為什麼?”
“不知道。”他盯著她的眼,慢慢說著,“史書記載神官大人至今重生過兩次,若加上大人這次就有三次。”
“還寫了什麼?”
“據說前兩次赤鳳大人重生,靈引都死了。”
“所以我沒死倒顯得怪了。”
他勾了下嘴角,不予置評。
她沉著氣說道:“莫道言,你想說什麼就直說,不須這樣隱隱藏藏、拐彎抹角的,讓人心煩。”
他順了下磨磨的羽毛才道:“那在下就直說了,你是米蘭蘭與否,我並不在意更不關心,你直說你要什麼,我自不隱瞞,若目的不衝突,或可相幫,只有兩件事道言辦不到,一是讓你離開四翼,二是仳離兩分。”
沒想到他說得如此直白,尤鳳儀倒有些詫異,不過由他話語聽來,證實了她的猜測,他早知道她不是米蘭蘭,只是從來不提,更不關心,她不來煩他最好,無奈的是現在她給人設了局,他也逃脫不了干係,只好把話談開好辦事。
“為何不能休離?”她先問這條。
“主要是因為當初我們立了血約,要解除很麻煩,至於血約是什麼,回府後夫人若還有興趣,我再詳細告知,目前最好先把心思放在當前的問題上。”
“當前的問題是什麼,花玉華、太子,還是我?”
“都有。”
他答得誠實,她卻一把火上來。“依你之見應當如何?”她捺著性子問。
他沉沉地盯著她,緩道:“如果事情真的不可收拾,只好告訴太子你並不是米蘭蘭,或許太子會網開一面。”
她訝異地看著他。“我並不認為這是好辦法。”說不定他們會更無所顧忌地除去她。
“當然,這是下下策。”他頓了下,揚起嘴角。“夫人還是盡力扮演好米蘭蘭的角色,這樣對我們兩人都好。”
尤鳳儀沒講話,冷冷看他一眼。哼,他定是在打什麼主意,看來她得小心接招了。
***
“鳳大人,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磨磨,能成嗎?”一隻黑亮帶紅,長得像貓頭鷹的鳥兒神色凝重地說。
另一隻五彩繽紛的雀鳥也難掩憂心。“是啊,鳳大人,磨磨那傢伙只會吃……”
“只有它沒掉進網裡,不叫它,還能叫誰,蜘蛛、蜈蚣還是螞蟻?”赤鳳暴躁地走來走去,頭上的幾根五彩毛晃來晃去,至於身上的其他羽毛,因為一個月前浴火重生全燒光了,新長出的幾根紅毛,稀稀疏疏地長在尾巴上,看上去倒像是感恩節的烤雞。
“蜘蛛陰陽怪氣的我不喜歡,蜈蚣倒是滿好吃的,叫它們幫忙大概不可能,螞蟻又太小了,走到府裡恐怕已經花開又花謝了。”
“那不如叫蝸牛吧,蝸牛比螞蟻快。”
“不見得,我覺得螞蟻快些。”
“烏龜呢?這三個比起來,哪個快些……”
“都給我閉嘴、閉嘴。”赤鳳生氣地跺腳。“隨便舉個例,你們倒討論起來了,有沒有腦袋,有沒有見識?”
“笨蛋,一群笨蛋。”貓頭鷹厲山吼叫著猛拍翅膀。“除了會說人話,你們腦袋就不能有點長進嗎?”
鳥兒們叫嚷起來。“我們錯了,鳳大人。”
“厲山你的毛掉了。”一隻鳥兒啄起紅黑的羽毛。
“厲山最近毛掉得好凶,是不是年紀大了?”
“笨蛋。”厲山斥責。“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都閉嘴,讓我專心。”赤鳳合上雙眼,頭上殘存的羽毛顫動著,而後忽然出現點點火光,圍繞在赤鳳四周。
所有的鳥兒立即恭謹站好,崇敬地低下頭。
***
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早知道他不似表面上那樣無害,她對男人的直覺果然準確,她捺著性子聽他的計畫,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既然他大方現出尾巴,表示他不在乎讓她知道。
這有兩種可能——她不具威脅性,或是事態真的有些嚴重,他必須取得她的合作。
其實他的條件很簡單,只要她保持低調,維持平時米蘭蘭的模樣便成,當然,他即刻補充一句——
“男寵的事也不用恢復原樣,我知道你不好男色,道言不會強人所難。”
他會提此要求是因為近日她越來越不像米蘭蘭,已經引起某些人的注意,而所謂的“某些人”包括太平、公主、太后,還有其他臣子,例如:花無心、米爾、顧璜山等等。
倒不是她想去招惹他們,而是作為赤鳳的靈引,每隔十天她就要帶著赤鳳上朝,自然會見到其他人,雖然擁有米蘭蘭的某些記憶,但她畢竟不是本人,言行舉止還是讓人起了疑竇。
前幾日白蘋來找她,緊接著一個紅衣姑娘要殺她,現在赤鳳又失蹤,花玉華乘機找碴試探她,若等一會兒她在宮中有個閃失,莫道言也逃不了干係,大概是怕她捅出更大的簍子,所以決定打破沉默,與她談開,這樣大家也不須遮遮掩掩,扯下偽裝的面具大家都好做事。
她不介意彼此合作,但說實在她沒辦法這麼理所當然地就信任莫道言,她不像白蘋,人家說什麼都信,基本上她是個疑心病重的人,俗話說人心隔肚皮,她謹慎慣了,要改也難。
“只要你答應,你的事我自會出力,找巫師不是難事,但要找到有真材實料的,就需要一點門路。”
“你怎麼知道我在找巫師?”她揚眉。
“夫人找公主來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他瞅著她的眼睛,她自然不會逃避,足足過了五、六秒,才聽見他說:“我有我的眼線。”
她冷哼一聲。“你果然在監視我。”
他沒否認,只道:“夫人好好考慮,不要意氣用事,魚幫水水幫魚,就這麼簡單。”
她討厭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但她沒有直接嗆回去或否決他的提議,就像他說的,沒必要意氣用事,只要能達到目的,她都能忍讓,只要把他想成辦公室裡討厭的上司或是難相處的同事就行,大家就算互看不順眼,可表面工夫還是得做,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是了。
“我會好好考慮。”她終於開口。接著兩人沒再交談,轎子很快在皇宮前停下,花玉華氣衝衝地拉著她往太子宮走去,正巧太子在宮內,很快召見了三人。
***
“發生什麼事了”太子偃荻問道。
“米蘭蘭誣賴我擄了神官大人!”花玉華義憤填膺地說。
偃荻轉向米蘭蘭,“這是怎麼回事!”
“我夢見神官大人被擄走,所以……”
“她這是欲加之罪。”花玉華打斷米蘭蘭。“這關乎的不是我一人而已,而是花家的名聲與性命,這等欺上忤逆、滿門抄斬之罪我怎麼會去做?”
尤鳳儀正想講話,莫道言先她一步開口,“正因為這事牽連甚大,蘭蘭才會冒著誣陷的罪名提出來……”
“莫道言你——”
“請二姑娘聽我說完,蘭蘭絕不是故意找麻煩,只是赤鳳大人失蹤非同小可,蘭蘭說話大概急了點,我在此跟二姑娘致歉。”
他語氣誠摯,表情真誠,一雙深邃的黑眸直盯著花玉華的臉,而原本氣憤的花玉華忽然轉為嬌羞,甚至不好意思地轉開視線。
這兩個人……必有姦情,尤鳳儀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看來米蘭蘭與莫道言是各玩各的。
“蘭蘭除了焦慮難安做惡夢外,還有個主要證人。”莫道言緩緩說道。
“證人?”太子有些感興趣了。
“是。”莫道言轉頭對著門口說道:“磨磨進來吧。”
“是。”它搖搖晃晃地跨過門檻,走了進來。“見過太……太子。”磨磨張開翅膀,頭低下。
“好。”偃荻露出和藹的笑容。“你就是摩離鳥,對嗎?”
“是,我叫磨磨。”
“過來。”
“是。”它左右搖擺,看起來像是喝醉酒。
尤鳳儀則是擔心它還在腦震盪當中,果不其然,才走幾步,它就偏到一邊摔了過去。
“喔……好痛……”
“小心點。”尤鳳儀趕忙蹲下將它扶起,對太子解釋。“磨磨剛撞了頭,大概是還未恢復。”
“來人啊!傳獸醫過來。”偃荻朝外喊道。
見狀,花玉華安心了些,不過也不敢太過躁進,只是按捺在一旁,等待適當時機。
“噢……磨磨肚子痛。”它彎著身。
“你吃太多了。”尤鳳儀正想把它抱到桌上去,一會兒好讓獸醫檢查,沒想到在起身時,突然感覺一陣暈眩,腦袋好像被槌子捶了一下,連金星都冒出來了,手腳一軟,就這樣倒在地上,磨磨也跌到她身上。
“啊……痛痛……”磨磨嚷。
其他三人都讓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嚇了一大跳,莫道言立刻蹲下身。“蘭蘭……”
“赤……赤鳳……”尤鳳儀神志不清地呻吟一句。
莫道言挑眉,一時難以判斷她是在作戲還是真的。“赤鳳大人怎麼了?”他抬頭對太子說道:“蘭蘭應是與大人有所感應。”
太子立刻道:“那別驚動她。”
“可從來沒見她倒地感應過,這是新技術嗎?”花玉華嘲諷道。
尤鳳儀聽不清周遭說了什麼,只感覺有東西在她腦袋中敲著……
是我,有聽到嗎?
她猛地睜開眼,被嚇了一跳,怎麼腦袋有聲音,不對……剛剛那好像是赤鳳的聲音……
還沒來得及分析是怎麼回事,忽然感覺肚子一熱,她低頭發現磨磨半趴在她身上,那溫熱的東西不會是鳥屎吧……
嗯,她驚叫一聲,半坐起來,磨磨滑到一邊,一個黑黑的東西順著她的肚子滾下,被莫道言接個正著。
他表情古怪地看著她,她低頭一看,驚訝地張大眼,莫道言勾起笑,說道:“恭喜夫人下了一顆蛋,我要做爹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3 01:57:47
第三章
鳳梨、鳳梨你沒事吧……
尤鳳儀皺了下眉頭,睜開眼看著坐在床頭的人。
“你怎麼樣,沒事吧?”
尤鳳儀睜開雙眼,過了幾秒才想起發生何事。“沒事。”她坐起身子。
“嚇死我了。”白蘋鬆口氣。“看到莫道言抱你回來,我以為你翹辮子了。”
“我沒那麼容易死,莫道言呢?”剛剛竟然在宮裡講那種冷笑話,太子跟花玉華還笑得那麼誇張。
“他在外頭撿乾草。”
“磨磨呢?”她問起罪魁禍首。
“磨磨在這裡。”
尋聲望向角落,就見磨磨蹲在一個木箱裡,乾草小樹枝羽毛雜草整齊地在木箱裡排列著,而磨磨就坐在正中間孵蛋。
這只笨鳥,要下蛋了都不知道,只會喊肚子痛肚子痛,結果下到她身上,真是莫名其妙,把她臉都丟盡了,本來要讓花玉華難看的,這一胡攪,大家都忘了正事,回來的途中她身體不適,昏了過去,昏倒前好像又聽到赤鳳的聲音。
白蘋興奮地跑到磨磨面前,眼睛閃亮閃亮。“磨磨,你好可愛喔。”她摸摸它頭上的雜毛。
磨磨用力點頭。“我知道,磨磨是最可愛的。”
白蘋哈哈笑,尤鳳儀忍不住翻白眼,推開薄被下床,正巧莫道言拿著枯草枯樹枝走了進來。
“夫人看來是無恙了。”他走到磨磨面前,將枯草與樹枝擺進裡頭,而後順手整理了下。
“為什麼把磨磨放在我這兒?怎麼不把它帶去利鶴那兒。”尤鳳儀問。
“事情有點複雜,夫人。”莫道言不疾不徐地說。“磨磨在你身上下蛋,你得負責照顧它。”
白蘋驚訝道:“磨磨在鳳……蘭蘭身上下蛋,哈……你好厲害啊,磨磨。”她真恨不得把它抱起來轉圈圈,可惜沒親眼目睹。
尤鳳儀瞪了她一眼。“玉姑娘沒事做嗎?聽說你身上背負著北涼國生育率的高低,磨磨都能下蛋了,你也下一顆來瞧瞧吧。”
莫道言輕咳一聲,似在忍笑。
白蘋漲紅臉,她氣呼呼地沖到她面前,咬牙道:“你在說什麼東西……”
“我說的不是實話嗎?”她壓低聲音,說道:“你少在這裡幸災樂禍,我有話要跟莫道言說,你先出去,不然我叫公孫朗把你領回去……”
“不行,我現在跟他冷戰,我去浴池行了吧!”她跑到寢室隔壁的浴池待著,因為兩邊有通道相連,所以她不用走出房。
“夫人不相信我說的話?”莫道言轉頭望向她。“請過來看。”
尤鳳儀疑惑地往前,在磨磨面前蹲下,莫道言撥開乾草,露出隱藏的蛋,那顆蛋大概手掌心那麼大,黑得發亮,正是下在她身上的蛋。
“摩離鳥一次只下一顆蛋,可磨磨下了兩顆……”第二顆是白色的蛋。
“不好,不好。”磨磨以翅膀遮臉,拚命搖頭。“兩顆不好。”
“它不肯孵這顆黑的。”莫道言說道。
尤鳳儀拉開磨磨的翅膀。“給我聽好,磨磨,現在不是耍任性的時候。”
“兩顆不好。”磨磨執著地說。
“夫人不用勸它,它沒有啄破另一顆蛋已經不錯了,摩離的天性就是一次只照顧一顆,它們不是人,與它們說理是沒用的,再說了即使磨磨肯,它也沒辦法孵兩顆蛋,白的是這顆的三倍大,磨磨底下已經沒有空間孵這顆黑蛋了,所以夫人得孵這顆蛋。”
“什麼?”尤鳳儀瞪大眼。
***
他加強語氣。“它下在夫人身上,所以……”他以幹草包著黑蛋,遞到她面前。
她立刻起身。“這任務就交給你了。”
見她要落跑,他立刻攔住她。“我不能孵這顆蛋,我已有夜色,不能再照顧另一隻鳥,即使蛋也不行。”
“那就叫利鶴……”
“夫人。”他沉下聲音,表情嚴肅。“我知道你不想做這件事,也不喜歡這裡,但你如今在四冀國,就該遵守這兒的風俗約定與法律,對其他國家的人來說,或許這不是什麼大事,但在四冀,鳥是神聖的,尤其是會說人話的鳥兒得更加敬重,磨磨在你身上下蛋,你就得照顧它,這是契約。”
“對。”磨磨點頭。
“契約,什麼意思?”尤鳳儀一臉警戒。“你的話自相矛盾,你有夜色就不能照顧另一隻鳥,那我也有赤鳳……”
“當然,夫人本不應該照顧磨磨的,但它在你身上下了蛋,就只能破例,一旦孵化完成,你跟磨磨的契約自然解除,因為這契約是暫時的,如果磨磨在我身上下蛋,即使夜色不高興,我還是得照顧它,直到孵化完成的那天,依照夫人多疑的個性,自當會去查證我話語的真假,在這之前,夫人得寸步不離地帶著這顆蛋,還有把磨磨照顧好。”他拉起她的手,將蛋放在她手上。
“契約是什麼意思?我如果不照顧這顆蛋會怎麼樣?還有,我不懂既然磨磨不要這顆蛋,為什麼還得把它孵出來?”尤鳳儀瞪著手上的蛋。
“因為這是用來占卜的鳥。”他說道。“對鳥族沒有用處,但對我們很有幫助。”
“不好,不好。”磨磨顯得有些暴躁,翅膀拍呀拍的。
莫道言立刻蹲下,安撫地呢喃著她聽不懂的話語,手指撫過它的翅膀,直到它將之收攏在兩側。
莫道言起身,示意尤鳳儀往門邊走,壓低聲音,不讓磨磨聽見。“夫人現在還覺得身體不適嗎?”
“我很好。”
“那麼赤鳳大人應該沒有大礙。”他望向外頭的天際。
尤鳳儀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遠遠的一個黑點越來越近。
莫道言伸出手臂,夜色鳴叫一聲,飛掠而下,尤鳳儀退開一步,免得被它的翅膀掃到,夜色不怎麼喜歡她,或許該說除了莫道言外,夜色這烏鴉看誰都不爽,雖然不會像赤鳳那樣發火啄人,但它會一直盯著你,盯得你背脊發涼。
莫道言自腰袋內掏出果子喂夜色,夜色跳上他的肩,在莫道言耳邊嘰嘰咕咕不知說了什麼。
莫道言神色有些凝重。“夜色感應到赤鳳大人它們還在咕咕山,但它沒辦法確切感知到正確的地點。”
“為什麼?”
“咕咕山有一區荒涼之地,那裡不適合鳥居住,它們甚至不會飛掠過它的上方,那裡沼氣很重,連人都甚少到那兒,夜色沒辦法在那裡待太久。”他喂夜色吃根紅色草根。
這下她開始擔心了。“那赤鳳跟其他的鳥……”
“大概撐不了多久,我們得快點找到它們,赤鳳大人剛重生,靈能還未全部恢復,它一個人在那兒或許還能撐上三天,但它身邊還帶著三、四十只鳥,為了保護它們,它的靈能會消耗得很快,我想頂多撐一天。”莫道言臉色凝重地說。
“我去找花玉華。”尤鳳儀整個火上來了。
“她不會承認的,我猜她是在測試你。”
“什麼?”
“如果你找不到赤鳳,你就不能再當赤鳳的靈引,得重新找人。”
尤鳳儀靈光一閃。“莫非她想當赤鳳的靈引?”
莫道言沒有評論這句,只道:“我們的時間不多,最好不要再浪費在揣測她的動機上,找到赤鳳大人後,再想不遲。”
“把府裡能用的人都帶上……”
“沒辦法都帶上,那裡沼氣重,一般人撐不了多久,只能練過武的,府裡大概有十幾個,再來就看夫人能不能說服公孫兄弟幫忙,北涼人對沼氣的忍耐力比較高,或許這次得靠他們,可北涼人是不會平白無故幫忙的,我們若請他們幫忙就代表我們欠他們一次。”
“我會叫白蘋去拜託公孫朗。”尤鳳儀說道,她對莫道言還是無法完全信任,有公孫兄弟在她比較安心。
莫道言看了下天色。“一刻鐘後我們就出發,我去叫護衛,夫人則去說服公孫兄弟,不管他們答不答應,一刻鐘後都得走。”
尤鳳儀點頭,正要轉身進房,莫道言忽然叫住她,“夫人。”
她轉頭。
他指著她手上的蛋。“這得帶著,你最好找個袋子把蛋放進去,然後綁在你的肚子上,小心別弄破了。”
她發誓他轉身離開時,他的嘴角抽了下,像是在偷笑。
“就不要讓我逮到你的狐狸尾巴,否則要你好看。”尤鳳儀咬牙地走進房內,瞧見磨磨那只肥鳥靠著牆打盹,原本想問話的尤鳳儀決定還是不要叫醒它的好,若是讓它知道赤鳳跟其他鳥兒有危險,它說不準連蛋都不孵了,急蹦蹦地就想跟著他們去沼澤。
***
一行人準時在一刻鐘後出發,大概騎了半小時的馬才來到咕咕山,眾人下馬而行,有毒的沼澤在山的另一面,他們得走過去,步行一陣後,莫道言對眾人說道:“快要接近沼澤了,請小心。”
白蘋立刻躲到公孫朗後面,公孫右鄙夷地看她一眼。“你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
“我要長進幹嘛,人要知道自己的極限,我這是愛惜自己。”白蘋理直氣壯地回答。
一旁的公孫斂笑出聲,“玉姑娘這話也不是沒道理。”
白蘋得意地看著公孫右。“聽到沒有,人人要站好自己的位置,不要搶,你爹厲害,當前鋒,我負責指揮,這樣不是很好?”
“膽小還那麼多理由。”公孫右吐槽。“你乾脆待在府裡算了,跟來幹嘛。”
“這麼精彩的事我怎麼能不跟來,公孫朗說了,我有練過武,來這兒沒關係,你自己不要比我先倒不就好了。”
“你在做夢,北涼沼氣多的是,我們早習慣了。”
聽見這話,白蘋心一跳。“沼氣多的是,怎麼聽起來怪怪的,北涼到底是怎樣的地方?你不是說風景如畫嗎,公孫朗?”白蘋拉了下他的衣服。
公孫朗眼也沒眨一下,說道:“是風景如畫。”
“那為什麼沼氣多?”她追問。
“你剛剛不是說這兒很漂亮,恰巧這裡也有沼氣。”公孫朗正經地回答。
“是沒錯啦!但是我覺得你話中有話。”她瞄他一眼,而後轉向公孫斂,發現他眼神閃爍地別開臉,不敢看她,其他有些隨行的護衛則悶著笑。
“這兒的景色才比不上北涼,我們那兒的山都比這裡大好幾倍。”公孫右說道。
“又不是大就是好。”白蘋搖頭。“舉個例來說,如果你的頭比別人大兩倍,那樣好看嗎?又或者你的耳朵比別人大三倍。”
公孫右怒道:“你比別人笨一百倍,醜兩百倍。”
一行人全笑了出來,走在前頭的尤鳳儀翻了下白眼。這兩個幼稚鬼。
白蘋氣得要掐他的脖子。“我這個醜八怪掐死你。”
公孫右跳開。“醜八怪。”
“公孫朗,好好說說你兒子。”白蘋扭著他背後的衣裳。
“好了,別鬧了。”公孫朗平平地說了一句。
“你有點誠意好不好?”白蘋火道。“我真的會被你們父子氣死。”
公孫朗忍住笑。“那你要我說什麼?”
“你——”忽然一陣風吹來,她怪叫一聲:“噢……好臭,我……我要吐了。”
聽見這話,公孫右又跳開一步。
“這什麼味道?”她以袖口遮鼻。
“沼澤要到了。”莫道言說道。
“天啊,比糞坑還臭。”她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手帕塞在鼻下。“公孫朗我先說了,如果北涼都是這種味道,我就不去了。”
一行人又笑了出來,公孫朗沒笑,他用力握了下她的手,疼得她差點叫出來。
“……我是說,起碼要有防毒面具。”
***
走在最前頭的尤鳳儀也禁不住這股臭味,倒退了兩步,拿出帕子捂住口鼻。
“夫人可還撐得住?”莫道言問道。
“撐不住的話你有法子嗎?”她沒好氣地問。
“夫人的脾氣似乎總是這麼大。”
“我不是沖著你,只是覺得太臭了。”雖然她還是對莫道言沒好感,但至少他現在幫著她,她也不能老擺臉色給人家看。
莫道言遞給她一顆綠色的藥丸。“這藥能抵擋一陣,夫人若信得過我就吃,若信不過就算了,我也不勉強。”
她接過藥丸,卻沒放進口中,而是放入袋中。“我真忍不住的時候再吃吧,多謝。”
他點點頭,沒說什麼。
倒不是擔心暴斃,而是怕這藥摻了慢性毒,房裡那些瓶瓶罐罐加上芳香蠟燭後,便是慢性毒藥,而他是頭號嫌疑犯,她起碼還是得有點戒心。
不過若在這臭氣熏天的地方再多待一會兒,她可能會不管後果吞下藥丸,頂多回府後找個大夫瞧瞧,若嫌麻煩,公孫朗就是大夫,她自然能透過白蘋,讓公孫朗給她診脈。
可非不得已她不想這麼做,主要是不想欠公孫朗人情,還有就是她對公孫兄弟沒什麼好感,非不得已不大想與他們打交道,跟他們作為個性無關,而是她對男人沒好感。
“這兒就是沼澤區,大家散開分頭找吧。”莫道言轉身對大夥兒說道。
“蘭夫人,你跟我們一起吧。”白蘋朝她招手。“我跟公孫朗父子,你跟公孫斂。”
尤鳳儀還沒回話,就瞧見公孫斂一臉吃驚地說道:“玉姑娘……這不大妥吧!”
公孫朗低聲對白蘋道:“蘭夫人是莫道言的妻子,于禮不合。”
“我擔心莫道言心懷不軌,把鳳梨推進沼澤裡,那就死不見屍。”她掐著鼻子說。
“你想像力太豐富了。”公孫朗拉著她的手臂往西邊走。“他要殺蘭夫人,也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
“也是啦,但是……”
“你不用說了,蘭夫人已經跟莫道言走了。”公孫右涼涼地說。“還有,三叔已經溜了。”
“什麼?”白蘋一轉頭,才發現大勢已去。“怎麼回事,大家都不懂我的苦心。”
“你是亂來。”公孫朗說道。“蘭夫人是已婚……”
“哎呀,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結了婚也可以離的嘛,反正莫道言對鳳梨也沒什麼意思,我是想說……”她壓低聲音。“把鳳梨跟公孫斂湊成一對。”
公孫朗驚訝地看著她,仿佛她突然長出角來。
“你又在胡說八道。”公孫右首先發難。“她可是蕩婦米蘭蘭,她有很多男人……”
“那是以前,以前。”她強調地說。“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公孫右瞪著她。“你很奇怪,三叔有那麼多人選,幹嘛娶一個名聲不好,又結過婚的。”
“你不懂……”
“好了,別說了。”公孫朗忍不住打斷她的話。“先找神官大人。”
“也對。”白蘋點頭。“快點找到,快點離開這裡,真的是臭死了。”鳳梨跟公孫斂的事可以回去再說,在這種像糞坑的地方實在不適合擔任丘比特,她的愛之箭還沒射去,自己就先暈了,這種地方醃皮蛋還差不多,談情說愛實在殺風景。
就連她身上的陰陽鐵也非常識時務,在這種臭地方都意態闌珊的,即使跟公孫朗靠這麼近也把持得住,她眼神一亮,莫非要用臭味來對付陰陽鐵嗎?
“你幹嘛笑得這麼猥褻?”公孫朗瞄她一眼,一旁的公孫右聽見這話忍不住笑出來。
她火道:“什麼猥褻?你就不會對我說點好聽的話嗎?”
公孫朗揚眉。“你的表情很詭異,這時候你要我說什麼?”
“你可以說我沉思的樣子很美……”
“噗……哈……”公孫右差點摔倒。
公孫朗也在笑,不過克制多了,白蘋漲紅臉,瞪著他們父子,惱道:“我那是舉例……算了,我們還在冷戰,你不要跟我說話。”她還沒原諒他沒經她同意在她身上弄了陰陽鐵。
“是你跑來求我幫蘭夫人……”
她一時語塞,隨即氣得往前走。“不理你了,你們父子都氣我。”
***
而這時往東走的尤鳳儀渾然不知自己已經變成白蘋撮合的物件,她在岩石中搜尋赤鳳可能藏匿的地點,一邊還得小心地下噴出的熱氣。
這地方其實有點像黃石公園,有沼澤有地熱有豐富的生態,只是那是在另外一面山,這一頭的沼澤是有毒的,所以能存活的動物很少,雖然看起來很荒涼,連樹木都稀稀疏疏的,但她還挺喜歡這種荒涼感的,有種與世隔絕之感,若是不要那麼臭就好了。
這兒危險的除了沼氣外,就是不定時噴出的熱泉,噴出來的熱泉是黑色的,她想大概是礦物質還是灰什麼的。
“那兒有個大岩洞。”
她指著大概三層樓高的岩洞,不過實在沒自信能走上去,這附近就那個洞最大。
“那裡夜色應該找過了,目標很明顯。”莫道言繼續往前走。“你感應到什麼了嗎?”
“沒有。”她捂著鼻子,開始覺得頭有些暈。“赤鳳與我的頻率或許不那麼搭,我什麼也沒感應到。”
“頻率?”他不懂這兩個字。
“我的意思是重生後的米蘭蘭沒有巫術,感應不到。”
“在宮裡你就感應到赤鳳大人遭遇危險。”
“巧合吧。”
他瞄她一眼,沒再說話。
兩人靜靜走了一段,突然間他推了她一下,她差點絆跤,而原本站立的位置噴出了約一尺高的熱泉。
她道聲謝,繼續往前,習慣了這兒的臭味後,似乎不再那麼難受,她放下手帕,想著是不是該吃藥丸了,她不像其他人有武功底子,所以只能支撐一刻多鐘,算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你怎麼知道那兒會噴泉水?”她將藥丸放入嘴中,清新的味道,讓她原本沉重的腦袋輕了不少,她慢慢咬著,倒不急於吞下。
“四翼國的人多少有點小異能。”
“可你不是四翼國的人。”她有米蘭蘭部分的記憶,沒記錯的話他是鯤人,玄鯤位在四翼西南邊陲地帶,是個小國家,那兒的人膚色黝黑,體型高大,打漁維生,自古就與四翼友好,若說四翼崇拜鳳凰,那麼玄鯤則膜拜烏鴉與鯤魚。
“玄鯤與四翼比鄰而居,多少也有些異能。”他簡單說道。
正想再問,卻見他忽然彎身,撿起窩在石頭底下的蜥蜴,隨即將它放入腰間的竹筒內。
“說異能不如說是一種感應,鯤人總是能知道哪兒的漁獲最多,哪裡藏了蜥蜴,哪兒能獵到兔子,說穿了只是小能力,不像四翼擁有奪人性命的咒術之力。”
***
“有件事我正巧想問你,我們……我是說你與米蘭蘭是為了什麼成親,還有你之前說的血約是怎麼回事,怎麼解除?”她只知道他與米蘭蘭成親近四年,但其他細節卻沒有印象。
“血約是四翼的咒術,已經失傳很久,當然失傳是對外說法,少部分人還是知道如何使用,米蘭蘭就是其中之一,血約顧名思義就是用兩人的血立契約,禍福與共,死生相隨。”
“看來這咒術還不是普通的爛,而且完全無效。”看來這種術法時靈時不靈,跟算命差不多。
“夫人認為無效的原因是因為米蘭蘭不在了,而我還在?”他牽起嘴角。
她警覺地看著他。“除非你也不是原來的莫道言。”
他一怔,隨即笑開。“我可以保證我是。”
“所以這法術完全不靈。”她下結論。“既然如此,也不需要忌憚,我們直接離了。”
“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這跟不滿沒什麼關係……”
“那跟什麼有關係?如果你只是過客,我希望你能安於現狀,不要造成太大的改變。”他的語氣比在轎子時還要強硬一些。
“我也希望自己只是過客。”她恨不得現在就回二十一世紀,而不是在這兒聞臭味。
“我不是說了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說實話,我不信任你。”她抹去額上的汗,在這兒待久了還真有些吃不消,雙腿像鉛塊一樣沉重。
“我知道。”他面無表情繼續道:“找到神官大人後我會幫你安排引見一位巫師,或許他能有辦法幫你,當然如果你不想我幫忙,我也不會多事。”
“你希望我在這兒儘量低調,不要造成任何改變?”她重複一次他說過的話。
“是,這是我的條件。”
“但有些事不是我能控制的,即使我低調,但花玉華來招惹我,我也躲不過。”
“那麼我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商量應對的方法,我不想惹你不快,但我必須說夫人有時太過急躁,太……性情中人。”他儘量說得委婉。
她瞪他。
“如果我說錯,請夫人指正。”他沒有回避她不悅的目光。
“你沒說錯,我只是聽了不爽。”她皺著眉頭,想了幾秒,才又說道:“好吧!看來我沒有其他的選擇。”
她試圖找過公主,但公主的態度一直不熱中,米蘭蘭人緣並不好,除了莫道言她也不知道還能找誰。
他看著她,露出一抹微笑。“那就這麼說定了。”
她點頭。“我醜話先說在前頭,如果讓我知道你耍陰招暗算我,我不會饒過你的。”別的不說,屋裡的芳香精油他還是頭號嫌疑犯。
他勾起嘴角。“我明白。”
***
他帶她往右邊的岩石區過去,他們必須越過這些石塊,到上頭去,這些岩石還算平坦,雖然層層疊疊走上去有點高聳,但還不算太難爬,她擦去臉上的汗,身上熱得像發燒,好想吃冰降溫。
“你還行嗎?”她的行動似乎越來越遲緩。
“身體很重。”
“越過這裡後你在原地休息,我自己去找。”她藥丸吃得太慢,否則還可以撐一陣子。
接下來攀爬的過程有點辛苦,她覺得自己好像在攀岩,身體越來越沉,有幾次多虧他拉一把,否則她早失足墜下。到了上頭後,她坐在地上,身體無法再移動半分。
他扶著她到一棵枯樹坐下。“這兒的味道比較不重。”他拿出幾顆藥丸,要她咬碎吞下。
她解開水壺,喝了一大口,她的嘴唇很繃很痛,喝水時甚至嘗到了血腥味,她想她的嘴唇大概裂了。
他摸了下她的額頭。“你的體溫很高。”
她把一整壺的水都喝光了,卻覺得還是無法解渴。
莫道言攏著眉頭,才走這樣一段路她的體溫就高得嚇人,連唇都裂。
“嗯……”
“怎麼?”他問。
她摸了下腰上的袋子。“可能是錯覺,剛剛蛋好像動了一下。”
他低頭看著她腰上的袋子,若有所思,隨即道:“你握著蛋。”
“幹嘛?你不會教我在這裡孵蛋吧!”他敢說是,她就叫他去吃屎。
“我只是突然想到磨磨在你身上下蛋或許不是湊巧。”
“什麼意思。”
“你的體溫比常人高,蛋孵化的機率會高出許多……”
“好了,我不想聽這種話,我來這裡可不是為了孵蛋。”她沒好氣地打斷他的話,要熱還不簡單。
“你去收集一些熱沙跟小石頭,裝進這裡頭。”她把裝蛋的袋子交給他。
他勾起嘴角。“這方法也不錯。”
“別放太多,萬一烤熟了不關我的事。”她閉上眼睛。“你去忙吧,我要休息一下。”
還是這麼會使喚人。他盯著她的臉一會兒,才起身去找些細沙與石塊。
***
原本只是閉目養神的尤鳳儀,隨著時間過去,意識開始有些恍惚,臭味已經不再困擾她,四周靜得好像她不在其中,她飄離了一切,像是在外頭觀望著被困在透明籠子裡的自己。
好比高空俯望的鏡頭,將一切收攬,她的腦袋裡閃過一幕幕畫面,速度太快她看不清,也沒刻意去看,自她附身于米蘭蘭身上後,偶爾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起初她嚇得立刻睜眼,後來才明白那是米蘭蘭的記憶,只要放鬆,等這些畫面過去後,她總會憶起一些過往。
這些記憶不見得跟目前發生的事有相關,好比十天前她正在跟赤鳳吵架,腦袋也是這樣閃過一幕幕的畫面,她沒理睬,也沒去細看。吵完架後,她忽然很想吃果凍,那是米蘭蘭生前很喜歡吃的東西,各式水果凍上澆淋鮮乳,周圍放著碎冰拌著果凍吃。
她立刻要奴婢去做一份來,吃完後心情暢快無比,但她不怎麼喜歡鮮乳,所以把鮮乳改成了蜂蜜,還是一樣可口,只是有時想想,這感覺還挺恐怖的,她明明不是米蘭蘭,但受制於這具身體,有些喜好還是會受影響。
畫面漸漸淡去,她也不以為意,仍是閉眼休憩,忽然有個東西在她腦中慢慢現形……
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在說話,沒見過素質這麼差的。
影像整個清晰起來,是赤鳳,它正跺著腳,生氣地瞪著她,因為有上一次的經驗,這次總算沒被嚇到,不過尤鳳儀還是有些遲疑。
豬腦袋,到底有沒有聽見我在講話?
……這難道就是莫道言說的心音嗎?可不只聲音,她還看見活生生的影像,她試探地問道:赤鳳是你嗎?
總算通了,耗了我多大力氣知不知道,你的素質為什麼這麼差?
真的是你?
不要一直講蠢話。赤鳳以翅膀指著她,一如往常的高傲。你給我聽好了,馬上到咕咕山來。
我已經來了,你在什麼方位?她才問完,腦中頓時顯出方位,宛如google map。
快點,沒時間了。
她立刻睜眼,影像隨之不見,想起身卻發現全身無力,她開始大喊:“莫道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3 01:58:48
第四章
“是這裡嗎?”他指著空地上的一塊巨石。
“嗯。”她點頭。“快把石頭搬開。”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以我之力恐怕沒辦法。”那石頭起碼有三、四百斤以上,他雖然長得高,可不是大力士。
“叫公孫兄弟。”這對賽亞人來說或應該是小case。
他點點頭,從腰間拿了信號彈,點燃後拋向空中。
這裡距離斷崖約莫五十公尺左右,下面是黑河,像瀝青一樣,又臭又稠,尤鳳儀蹲下身將耳朵貼在石上,但沒聽見什麼。這花玉華還真費工夫,在這兒挖洞,把赤鳳它們關在這兒,到底有什麼目的?只是為了試探她是不是真的米蘭蘭嗎?或者是想藉機除掉她?
她覺得這整件事實在古怪,她搞不懂花玉華到底在想什麼,赤鳳可是四翼國的聖鳥,有人會拿聖鳥的性命來賭嗎?
她起身,說道:“這附近能藏人嗎?”
“你覺得花玉華在這兒埋伏了人?”
“我不知道,若真的有她的人在這兒,有可能是為了殺我。”她左右張望,這兒除了稀疏的樹跟石頭外,幾乎無處可藏。
“也有可能是為了釋放赤鳳,我是說如果我們沒及時找到赤鳳的話,她的人會出手相救,畢竟赤鳳是四翼的神鳥,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但最近十幾年有些東西改變了。”
“什麼?”
“人是一種……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改變想法的物種。”他含蓄地說。“據說以前這世界不只赤鳳一隻神獸,但慢慢的其他神獸漸漸消失,據說有些回到天界,有些被人捕殺了。”
“這是書上記載的?”
他點頭。
每個民族都有其神話起源,她猜想他說的那些書大概就像《山海經》一類的書籍,上頭寫著各種奇怪的人類與動物,當然還有神仙以及世界是如何誕生的,哪裡有仙鳥等等。
“那只是神話,不用盡信。”她說。
他沒回應她的話,視線被天邊的某個東西吸引,她順著他的視線瞧去,訝異地發現四翼國體積最龐大的曳鳥正朝這兒飛來,大概有四、五隻左右,曳鳥的棲息地在另一座山頭,怎麼會飛來這兒?
“是赤鳳叫來的嗎?”她瞄了眼地上的巨石。“曳鳥可以把石頭踢開嗎?”
“我懷疑。”他說道。
曳鳥朝他們飛撲而來,激昂的叫聲與平時溫和的模樣大不相同,尤鳳儀本能地要撲倒卻忽然想起腰間的黑蛋,就這麼一秒的遲疑——
她已經離開地面。
***
“噢,我撐不下去了,這裡比剛剛那裡更臭。”白蘋抓著公孫朗的手臂,一臉痛苦,五官往中央集中。
方才他們瞧見信號,所以往東而來,沒想到東邊更臭,她終於明瞭世間的痛苦莫過於沒有“最”只有“更”,沒有最臭,只有更臭。
“為什麼你們都沒事,莫非北涼人沒有嗅覺?”這臭味已經開始讓她流眼淚。
見她一臉猙獰又流淚,公孫朗忍俊不住。“你為什麼總能把事情弄得這樣滑稽?”
公孫右也在一旁笑。“你這樣醜死了。”她的五官全皺在一起,像捏壞的包子。
“我沒有……心情跟你們開玩笑……”她真的受不了了,立刻把臉壓進他的胸膛,剛剛她叫公孫朗幫她點“聞不到臭味”的穴,他竟然跟她說沒這種穴,人體不是有三百多個穴嗎?竟然沒有這種實用的穴。
“你在幹嘛?”她竟然大膽到在扯他的衣服。
“噢……”她把鼻子埋進衣服夾層,吸口氣。“你別動,衣服裡有殘存的氧氣。”
“什麼?”
“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公孫右看不下去。
白蘋沒時間理他,她憋住呼吸,對公孫朗說:“快點把陰陽鐵弄到我的鼻腔保護我。”
他又笑了。“陰陽鐵不是這樣用。”
她火了。“那是怎樣,我想要的優點都沒有,只會讓我發情。”
公孫朗輕笑。“孩子在這兒,別說得這麼露骨。”
“我——”
“咦,是曳鳥。”公孫右指著天空。“有五隻,不是說這兒沼氣有毒,鳥不會來這裡嗎?”
“他們往信號那兒飛去了。”白蘋說道。“不會出事了吧,我們快走。”這時也顧不得臭,趕緊往前跑。
不過跑步需要大量的氧氣,偏偏這裡只有臭氣,一大口吸進來,差點到蘇州賣鴨蛋,只得叫公孫朗背她。他揚手一甩,把她拉上背,這下白蘋高興了,忍不住竊笑。
雖然背了個人,但他完全不受影響,飛得極快,白蘋很想張開手臂趁勢大叫: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但擔心吸進的臭氣會在肺部爆炸,所以還是決定低調行事。
又跑又飛的,他們幾乎與曳鳥同時到達,精確一點說大概慢了一、兩秒左右,所以當她到達時就見尤鳳儀被曳鳥抓在半空,而莫道言正巧扣住她的腳踝。
這時其他鳥兒轉而攻向莫道言,他揮開想抓住他的曳鳥,手臂立刻被劃了幾個傷口。
白蘋緊張地叫道:“快啊,快幫他們,鳳梨有危險!”
公孫朗甩出銀鞭,捆住鳥爪,右手一扯,就聽見喀嚓一聲,抓住尤鳳儀的鳥爪瞬間折斷,曳鳥哀號著被公孫朗拉到地上,尤鳳儀跌了下來,莫道言右手一攬,環住她的腰,讓她不致摔跌在地。
“這些鳥怎麼了?”公孫右皺緊眉頭,他的銀鞭鎖著另一頭鳥兒的頸,控制著不讓它亂飛,之前他都騎著它們飛來飛去,明明很溫馴的,怎麼會攻擊人呢?
“請手下留情,別傷害它們。”莫道言抽出腰間的小竹笛,開始吹奏。
曲調柔和的樂聲一揚,原本要攻擊他們的另外三隻鳥,忽然大聲鳴叫,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地亂飛著,嘎嘎嘎地亂叫,似乎有點痛苦,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靜下來。
而此時一直靠在莫道言身上的尤鳳儀試圖想振作自己,無奈肩上的疼痛與體內的燒熱讓她開始渙散,她曉得自己大概快昏過去了,可沒見到赤鳳出來前,她不能安心。
***
“發生什麼事了?”公孫斂在曲子結束時趕到,沒一會兒他身後也陸陸續續出現幾位趕來的護衛。
“它們剛剛好像喪失心志了。”公孫右抽回銀鞭,讓恢復正常的鳥兒自由飛翔。
“鳳梨你沒事吧?”白蘋從公孫朗背上跳下,掉下來後鳳梨就一直軟綿綿地靠在莫道言身上,她的肩上都是血,好像昏過去了。
經過跌在地上的曳鳥,聽著它哀戚的叫聲,白蘋不忍看,難過得眼淚都要掉下來。“快點把它的腳接好。”
“它們得快點離開這兒,否則都要死。”不忍心丟下受傷的同伴,另外四隻曳鳥在周圍盤飛,莫道言看向公孫斂,正欲請他幫忙時,公孫右先開口——
“送它到天上就行了吧!”他走到受傷的曳鳥旁邊,沒有腳它無法站立起飛,只要把它往空中丟應該就行了。
“我來吧!”公孫斂將受傷的鳥兒抱起,像是在抱嬰兒似的,沒費什麼勁兒。
“右兒上來,把它帶到府裡,要落地時你再跳下來接它。”
“好。”公孫右二話不說立刻跳上鳥背。
“小心點。”公孫朗與白蘋同時開口。
“知道。”公孫右點頭。
公孫斂手臂一揮,將鳥兒丟到半空,曳鳥張開翅膀,鳴叫而去。
“鳳梨。”白蘋上前,一臉憂心。
尤鳳儀只存著一點意識,她小聲道:“沒事,別大驚小怪。”她指著地上的巨石。“赤鳳在裡頭。”
公孫朗朝三弟使個眼色,公孫斂歎口氣。“知道了,苦差都是我。”
莫道言拿出一個土黃色像樹根的東西給尤鳳儀咀嚼,順手幫她點了幾個大穴,讓她不致失血過多。
公孫斂彎腰抱起幾百斤的石頭,先是試探地掂了下重量,而後才低吼一聲,用足力氣將石頭抬起,丟到一旁。
尤鳳儀聽見白蘋拍手叫好,還嚷著:我以為會變身呢!
就在她叫好的同時,忽然間洞裡傳來一陣叫喊:“哎喲,臭死了,臭死了……”一群鳥兒飛沖而出。
待瞧見列隊中有只無毛鳥時,尤鳳儀才放鬆地昏了過去。
***
花玉華真的把她惹火了,尤鳳儀躺在床上除了感覺體內的火快把她燃燒殆盡外,內心的復仇之火可謂鋪天蓋地而來。
套句白蘋說的——絕地大反攻之魔鬼復仇者,這是綜合眾多電影大名,雖然傳統,但保證帶給大家全新感受,如果攜家帶眷欣賞,還會送四翼國出產的珍貴羽絨被,保證冬暖夏涼、多子多孫……以下省略一千字的優點……
當她由昏迷中醒過來時,就瞧見白蘋坐在矮桌前振筆疾書,邊寫邊笑,三不五時還夾雜著:這本一定會賣,我真是天才。這種自吹自擂,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字眼。
“你在幹嘛?”
這鬼魅的聲音把白蘋嚇得跳起來,一回頭就瞧見肩上、手臂上捆著繃帶的尤鳳儀,她一百八十公分高的身材,居高臨下瞪著她,嘴唇裂傷,雙眼泛紅如同惡魔的眼睛,發出致命的光線。
“我不是說要寫書嗎?隨便寫寫。”她趕緊將白紙覆在自己書寫的字上,“你身體還好吧?”
“我要水。”她覺得自己快燒焦了。
“在那裡,早準備好了,看到沒,一大盆冰果汁。”白蘋指著高腳叉架上放置的琉璃大碗。“我還加了一點點甜酒,喝起來就像雞尾酒。”
尤鳳儀走過去,丟開碗裡的木勺,直接捧起琉璃盆,大口灌下。白蘋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神情不安。
“那個……你可以喝慢點……”見她咕嚕咕嚕,沒幾秒已經去掉一半,白蘋更加驚恐。天啊,太可怕了,她……她是鳳梨嗎?怎麼這麼恐怖,口渴也不是這樣吧。
她不著痕跡地往門口移動,眼角瞥見吃飽了在打盹的磨磨,是不是應該把它一起帶走?當她一腳跨出門檻時……
“你要去哪兒?”匡一聲,尤鳳儀把琉璃盆放回架上,只見裡頭空無一物,連個渣滓也沒,她抹了下嘴,覺得舒服多了。
“你——”白蘋指著她,驚恐道:“白日依山盡下一句。”
尤鳳儀愣了下。“你搞什麼,見鬼了你。”
“快回答。”她叫道。
她翻白眼。“納命來。”她故意平舉雙手,像僵屍一樣朝她跳去。
“救命啊,救命啊……”白蘋奔跑而出。“米蘭蘭回來了。”
“這小白。”她撿起地上的杓子,往門口丟去,啪嗒一聲,打中她的背。
“哎喲。”白蘋踉蹌一下,差點跌倒。
“發生什麼事了?”莫道言正巧拿藥過來,見她一臉驚恐,眉毛抬了下。
“米蘭蘭,米蘭蘭……”她喘口氣。“回來了。”
聽見這話,莫道言揚起眉,往裡頭瞧去,就見米蘭蘭雙手叉腰,一臉怒氣。
“把那個智障給我拖進來。”
聽見這話,白蘋轉過身,有點不確定地問:“珍珠奶茶的珍珠是什麼?一、礦物,二、海產,三——”
“你再給我耍白癡,我就過去把你腦漿打出來。”尤鳳儀快爆筋了。
白蘋鬆口氣,沖向她。“你快把我嚇死了。”
“我快被你氣死了。”尤鳳儀火大地說。
“誰教你裝僵屍嚇我,還不回答我的問題,明知道我膽子小。”白蘋也嗆。
***
莫道言輕咳一聲,原本還想再罵人的尤鳳儀,收起滿腔怒火,說道:“什麼事?”
“你該換藥了。”他將手上的木盤放在桌上,除了刀傷藥外,還有藥湯。“還有你體內的火似乎一直沒有降下來的趨勢。”
“你要修身養性。”白蘋提醒她。“我覺得你來這裡以後好像變得更暴躁。”
尤鳳儀瞪她一眼,轉了話題。“赤鳳呢?”“利鶴在照顧它,它的靈能受到相當大的損耗。”莫道言簡短地說。
白蘋連忙補充。“你肩膀的傷它也幫你減輕了一點,否則你可能要一、兩個月才會好,曳鳥的爪子太利了,你流好多血。”
“你有問它真是花玉華抓走它們的嗎?”尤鳳儀問道。
他點頭,還沒說話,忽然一聲大喊傳來,“花、花在哪兒?鳳大人……”磨磨忽然醒過來,淒厲地叫喊。
“磨磨,別起來,你在孵蛋。”白蘋趕緊跑過去壓住它。“鳳大人回來了,你忘了?”
“鳳大人。”磨磨又是一聲叫喊。
“你醒了沒啊,磨磨?”白蘋拉了下它的頭毛。
尤鳳儀揉了下眉心,真的會被這兩個天兵搞瘋。“我們出去講。”她走到廊頭。“我昏多久了?”
“幾個時辰。”
“剛剛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是她做的沒錯。”莫道言在她急著開口前,緊接著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赤鳳說這件事不須再追究——”
“什麼!”尤鳳儀覺得自己好像又要自燃了。“為什麼不須追究?”
“鳳大人說個中原因等它傷好點了,它會再說明。”
尤鳳儀的下眼皮不自覺抽了下,莫道言立刻道:“夫人還是別再想……”
“要我不再追究,饒了那女人?”尤鳳儀齜牙咧嘴。
“夫人……”
她轉身走回房,快速打開衣櫃,從暗格裡拿出一把劍;莫道言吃了一驚,急忙攔下她,嘴角卻隱著笑。
“夫人……”
“給我滾開。”她推開他。
“鳳梨你幹嘛?”白蘋驚道。
“我殺了那女人。”
“不行啦。”白蘋拉住她。“頂多打她一頓。”
“要殺誰?”磨磨叫嚷。“不能啊,殺人不行啊……”
“一隻鳥都比你懂事。”白蘋立刻道。
“你要我刺你是不是。”她揮開她,氣衝衝地走出房。
“殺人啦……”磨磨大叫。
“磨磨你不能起來。”白蘋緊張道。“莫道言你快去追她,我一個人顧不了兩邊。”她跑到磨磨面前壓著它。
“你到底有沒有自覺,怎麼老要起來……莫道言你自求多福,見苗頭不對就跑。”白蘋好心提醒。
莫道言走出房,尤鳳儀已經走下廊廡,正穿過花園,他也沒認真去追,不疾不徐地走著,夜色自樹上飛下,在他肩上落定。
“她的脾氣可真不好。”
“嗯。”莫道言淡淡地說著。
***
他慢慢走著,沿途閑晃,走過一排竹林後,踏上拱橋,丟了些飼料給池裡的魚,就見她在拱橋另一頭,彎身扶著一棵大樹,似在喘息,劍落在草皮上。
他仍是徐步前行,當他走到她身邊時,她已經側躺在地上,手臂上燃起一道淡淡的火焰,他注意到她的左手握著裝蛋的棉袋,似在保護又似在確定它無恙,這舉動讓他心口一動,她雖然脾氣暴躁,可某些地方倒很對他的脾胃。
夜色飛上附近的樹,莫道言蹲下身,手心自她肩膀刷下直至指尖,淡紅的火焰立刻消失無蹤,她粗聲喘息,全身發燙。
他解下腰間的水囊,喂她喝水,她抓著水囊,一口氣喝光。“還要……”
他一手伸至她頸後,立起她的上半身。“夫人得收收性子,否則體內的火會越來越難控制。”
“……以前……沒這麼嚴重……”這到底是什麼破爛身體。
“因為鳳大人看顧著你,但現在它自顧不暇,所以你體內的火壓不下。”
“你滅了我的火。”她盯著他。“莫道言,你到底是誰?”
“我是鯤人。”
“我的意思是你要什麼,你在這裡扮演什麼角色?”她直問。
他瞅著她的臉。“米蘭蘭的丈夫。”
她扯了下嘴角。“你們相處的方式不像夫妻,她喜歡你,可你不喜歡她,所以她才弄了一個後宮。”
“她養後宮是因為她喜歡男人,各式各樣的男人。”他抱起她。“至於我……我不在乎。”
她難受地輕吟一聲,皮膚好痛。“……把……把花玉華約來。”
“夫人……”
“我現在很冷靜。”她急促地呼了幾口氣後才道:“我會……很冷靜地賞她一拳,在她肚子上刺一劍,非常……冷靜。”
他勾起笑。“這可不行。”他抱起她往回走。
“你想要米蘭蘭的家產,對嗎?”
“我要的不是這個。”
“那你要什麼?”
“你為什麼想知道?”
“不弄清楚你的目的,我如鯁在喉。”
他輕笑。“那鯁還得請夫人自己拿出來,道言愛莫能助。”
真是個討人厭的男人,她沉口氣,說道:“帶我到利鶴那兒,我要去看赤鳳。”沒確定它安然無恙前,總有些不安心。
他抱著她往另一方向而去,才過楊樹林,忽然一道黑影飛撲而至,停在兩人面前,尤鳳儀認得這鳥,似乎叫厲山,之前她與赤鳳爭吵時,它曾現身訓斥她,罵她無禮。
“米蘭蘭。”
“厲山大人。”莫道言禮貌地說。
厲山點頭,骨碌碌的眼睛在兩人間打轉,莫道言一向不怎麼搭理米蘭蘭,為何如今又抱著她?
“你們要去交配嗎?”
***
“什麼?”她的聲音當場高八度。
莫道言則是一怔,保持緘默,但眼眸浮現笑意。
厲山嚴肅道:“我只說幾句話,不會打擾你們交配……”
“你豬啊。”她覺得自己又要冒火了。“我們看起來像要去交配嗎?”
“我不是豬,我是鳥。”它受不了地看她一眼。
“雖然我們只有春天才發情,但我知道你們人類隨時隨地都可以……”
“聽不下去了——”尤鳳儀正要開罵,就聽見莫道言說——
“夫人小心著火。”
冷靜,她要冷靜。
“我知道,著火有等不及想交配的意思。”厲山皺眉。
莫道言忍住笑,尤鳳儀覺得自己要火山爆發了。
“我對你非常不滿意。”厲山以翅膀指著她。“因為你,鳳大人耗盡了靈力,你非但不關心鳳大人,還要去交配,我對你真的是徹底失望。”
“替我揍它。”尤鳳儀命令莫道言,她聯手都抬不起來,否則准掐死它。
他輕咳一聲。“道言不能這麼做。”
厲山怒道:“你一點尊敬之心都沒有,我說鳳大人應該不管你。”
她決定問重點。“赤鳳好點了嗎?”
“赤鳳大人。”厲山糾正道。“你的腦袋為什麼這麼笨,說多少次了,是赤鳳大人。”
她深吸口氣,努力控制自己。
見她似乎快撐不住了,莫道言開口道:“赤鳳大人什麼時候能恢復靈能?”
“要七天。”
“為什麼不能去找花玉華?”尤鳳儀抓緊時機問。
厲山銳利地看她一眼。“這是鳳大人的指示。”
“為什麼?”
它怪異地看她一眼。“我不是說了嗎?這是鳳大人的指示。”
她真的會被這群笨鳥氣死,她又吸口氣,換個方式說:“鳳大人有沒有說原因?”
厲山沉默了幾秒。“人我是沒辦法理解的,陰險歹毒,如果不是鳳大人阻止,我厲山早啄死她了。”
“不讓鳳大人知道就行了。”尤鳳儀微笑。“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才公平。”
“夫人,對厲山大人說這些不妥。”莫道言提醒她。
她才不管他。“孔夫子說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意思就是……”
“夫人。”莫道言厲聲道。“別再說下去了。”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疾言厲色地對她說話,尤鳳儀驚訝地看著他,他的目光冷得像要殺死她。
她還來不及反應,只聽見他對厲山大人說:“請不要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我曉得厲山大人對花玉華很生氣,但既然是鳳大人的意思,我們還是該遵從,說不準鳳大人有它自己的盤算,我們若貿然行事,說不定壞了它的大事。”
厲山沉吟一下。“嗯,你說得對。”
“等等……”
“厲山大人,我與米蘭蘭有話要說,還請您先回避,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厲山點點頭。“嗯,那我就去看守鳳大人了。”
“是。”
一待厲山飛走,尤鳳儀整個火道:“你什麼意思?”
莫道言冷冷地瞪著她。“你那些個報仇、仇恨的話對誰說都行,就是不能對它們說。”
“為什麼?”
“他們是鳥,不是人,不要把人仇恨的思想放到它們身上。”他將她放在楊樹下坐好,表情是從未見過的嚴肅與冰冷。
***
她對他的態度與說話語氣很火,但她並沒有直接沖回去,因為這實在太不尋常了。雖然她一直覺得莫道言另有所圖、陰險狡詐,但他一直以來的表現都很溫和謙沖,甚至溫順到令人覺得假。
而這次,大概是他第一次流露真實的情緒,但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重視這件事。
“為什麼?”她回瞪著他。
“我說了,它們是鳥。”
“那又怎麼樣?你的重點是什麼,如果你想要我明白這個嚴重性,你最好講清楚。”她不爽地說。
他的眼珠似乎變得更黑更深邃了,如子夜似深潭,之前她就發現他很喜歡這樣盯著人,不知在看什麼,像是要望進靈魂深處,窺探別人的內心。
事後回想,她大概有十幾秒的恍神,或者半分鐘,她的意識又開始恍惚,就像要見到米蘭蘭記憶前那短暫的恍神。
她不確定自己看到什麼,烏鴉、莫道言、荒涼的沙漠、飛翔……米蘭蘭朝他摔東西,兩人激烈地爭吵,這引起她的好奇心,她想看得清楚些,但畫面又跳到了赤鳳身上。
原以為赤鳳又要對她傳心音,但沒有,這回是赤鳳與米蘭蘭的爭吵,畫面跳躍得很快,在她可以捕捉到某些訊息前就消失了。
樹葉飄落在她身上,她回過神來,畫面便中斷了,?那間她還有點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直到她瞧見莫道言。
“你要看到什麼時候?”她不耐煩地說。“如果你是想用美男計,我勸你少費工夫,我對男人的長相免疫,我可不是花玉華,讓你看幾眼就小鹿亂撞,臉紅兼害羞。”
他怔了下。“原來如此。”
“所以你還是直接回答我的問題比較快。”
他突然站了起來,說道:“雖然你不是米蘭蘭,可你正在跟她做一樣的事。”
他冷冷地看著她。
“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毀滅鳥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3 01:59:30
第五章
“你在鬼扯什麼!”她愕然地說。
她什麼時候要毀滅鳥族了?
似乎察覺到她心中的疑問,他緊接著說:“你在灌輸它們仇恨的念頭。”
她在灌輸……等等,尤鳳儀皺起眉頭,他是指她跟厲山說的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那些話嗎?
“你會不會小題大做了?”
他沉著臉,表情很嚴厲。“你沒看到曳鳥發狂的樣子嗎?”
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在說什麼,曳鳥跟這又有什麼關係,它們應該是受到控制吧!或者是毒氣的影響?”她不曉得原因,但除了人為控制跟毒氣外,她想不出別的。
“咒術不能用在鳥身上,這是嚴格禁止的,因為鳥在四翼是神聖的,除此之外咒師們無法驅使鳥禽,是因為它們的靈能很純淨,受到赤鳳的影響,它們也帶著神聖的力量,但越不能做的事就越有人想去做,歷代總是會有術師想試試看要怎麼驅使鳥。”
她明白了,就像科學家老想做一些跟道德有所衝突的研究,像複製羊、複製人之類的。
“米蘭蘭也是其中一個?”她問。
他頷首。“記載過驅使鳥兒的記錄據說都被摧毀了,但總有漏網之魚,千年下來,現在的鳥兒已經與以前大不相同,越來越人性,人類把自己的善惡喜好教導給它們,像你像米蘭蘭都是這樣,結果污染了它們的靈能,它們不再純淨,最後被咒師利用。”
尤鳳儀有些不安,第一次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做了一件錯事。“我並沒有想這麼多,我是說……我沒惡意,我不知道會造成這種後果。”
他的表情和緩一點。“請你以後不要再犯。”
她瞪著他。“我不會再犯。”被他指正的感覺真糟,但她不是死不認錯、死鴨子嘴硬的那種人,所以即使再不高興,她還是會遵守約定。
“現在四翼國的鳥,大部分都不再純粹了嗎?”
他點頭。“幾千年下來,傷害已經積累了。”
“赤鳳不是神鳥嗎?它不能用靈能讓一切恢復嗎?”
他的眼神顯得幽遠。“它的力量沒辦法扭轉這一切,它已經老了,即使不老,它也做不到,這世界是在每個人的影響下變成這樣的,它不能扭轉別人的意圖與思想,它即將要離世了。”
“什麼意思?”離世,赤鳳要死了嗎?
他的視線移回她臉上。“即使我不告訴你,或許過不久你也會聽說,赤鳳在十年前就說過這次是它最後一次重生,重生後的一百天內,它會滅盡,這件事它只告訴了兩個人,一個是大王,另一個就是米蘭蘭,而米蘭蘭告訴了我。”
“你是說真的嗎?”她無法相信。
“你自己判斷吧,反正你對我的話也不怎麼信任。”
講話一定要這麼酸嗎?她瞪他,他微微一笑,繼續道:“我想大王告訴了太子,或許還告訴了其他人,這就是為什麼太子對於赤鳳的失蹤並不緊張,不管是赤鳳自己消失的,還是別人抓了它,有什麼差呢?反正它早晚都要死了。”
“花玉華也知道嗎?”
“或許。”
一時間她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沉默。
他望著絢麗的夕陽,也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她道:“四翼要亂了嗎?”
他轉頭俯視著她。“誰也無法回答。”
***
這晚,尤鳳儀輾轉難眠,她還是難以接受赤鳳會滅盡的說法,莫道言說赤鳳是最後一個回天上的神獸,它能待在人世幾千年已屬難得,即使難過,但它在天上會過得比這兒舒服自在。
一開始覺得只有四翼國有怪獸實在怪異,但如今赤鳳要回天上了,她卻覺得更怪,都已經習慣它了,它卻拍拍屁股說要走了,一想到就氣,火差點又冒上來。
問題是這件事她又無法求證,赤鳳還在療傷,她總不能去問太子吧!如果這件事是秘密,太子又怎會坦率地跟她說。
莫道言還真給她下了難題,如果沒人可查證,她怎麼曉得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她也不能找厲山或磨磨來問,萬一它們根本不知情,她這一套問,說不定磨磨傷心過度,連蛋都不孵了,又來個炸彈式跳樓自殺,到時又要亂成一團。
她走出寢室,到花園散心,涼風吹來,真有說不出的舒暢,她的身體還是燙人,不過不那麼難受了,赤鳳升天後,米蘭蘭的肉體不再受到靈能保護,應當會立即崩壞吧!
赤鳳滅盡那天,她應該也無法存活吧!她以這問題問莫道言,他緘默無言,最後只說了兩個字:或許。
如果真是如此,她也不須找巫師了,反正距赤鳳百日大概也只剩五十日左右,到時她應該也會跟著死亡,那時應該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了,莫道言說還是會幫她找巫師,有咒師引導,整個過程她比較不會痛苦,魂魄也比較容易回到原來的肉體身上。
這問題又引發了另一個問題,她原來的肉體還在嗎?若是已經火化下葬了,她要附在誰身上?她可不想回去後變成孤魂野鬼,或者又附在另一個人身上,那這樣跟她現在有何差別?
光想這些問題就夠她煩的了,再想到白蘋若知道她五十日後會死,怕是要哭哭啼啼,所以決定還是先不說的好,一切等七天后,赤鳳醒了再說。
想到這兒,她忽然升起去看看赤鳳的念頭,於是過拱橋,往鳥房走去,快接近鳥園時,倏地瞧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巧由鳥園走出。
雖然月色朦朧,光線不夠,但由身形不難猜出是莫道言,他這麼晚不睡覺來這裡幹什麼?
遲疑著要不要過去跟他打個招呼時,卻見他轉身往後門而去,尤鳳儀更好奇了,他不回房到後門去幹嘛?
沒有多想,她悄悄跟在後頭,這讓她想起她也曾這樣偷偷跟蹤過前男友,結果被她抓到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你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尤鳳儀,現在不是想爛男人的時候,專心在眼前的事上!她一路跟著他走出後門,門房已經睡下,不知是打盹還是被人迷昏,也沒見到巡邏的護衛,莫道言就這樣開了後門走出去。
她等了幾秒才跟出去,街上靜悄悄,她一路跟著,就這樣繞了幾條街,她不知他要去哪兒,一時衝動跟了出來,時間一久,開始不安,自己是不是太衝動了,萬一被他發現,他若對她不利,只怕防身術也救不了她。
正想著是不是該回去時,他竟走到了花府後門,這下人贓俱獲,他果然跟花玉華有一腿,說不定抓赤鳳一事,他也摻了一腳。
他進入後,門半掩著,尤鳳儀遲疑著要不要跟進去,進了花府,就是花玉華的勢力範圍,太危險了,還是回去的好。
正想著要往回走,她的腳卻筆直地往前,搞什麼,尤鳳儀大驚失色,她是要回去,怎麼朝花府走過去?
第一個念頭是她被操控了,花玉華的祭壇上該不會有個寫著她生辰八字的草人吧?不對,她的尤鳳儀,不是米蘭蘭……她推開門……
“不能進去,不能進去。”她咬牙說著,硬是止住腳步。
***
門後傳來一陣輕笑。“姐姐不進來坐嗎?”
她的腳動了下。去你媽的,這是誰的身體,她在心裡大罵,硬是把身體給扯住,她曾聽過罵髒話能驅鬼,雖然花玉華不是鬼,但管他的,就試試吧!出口氣也好。
“你這賤女人,不要臉的醜八怪,腦袋裝屎,嘴巴拉大便,去你媽的……”她辟裡啪啦一連串罵下來,到後面連台語都出來了。
“住嘴。”花玉華怒道。
她才不管,繼續罵。“莫道言你給我死出來,媽的,你們這兩個姦夫淫婦……”
咻一聲,後門突然自動開啟,花玉華就站在她對面,兩人中間大概隔了兩公尺左右。
花玉華穿著一襲華麗的羽毛衣,肩上站著一隻漆黑的鳥,看起來又像烏鴉又像貓頭鷹,眼睛一黃一紅,十分詭異。
她以右手指著她,喝令道:“進來。”
尤鳳儀不自主地抬起一隻腳,可惡!“放你媽的臭屁,給我滾——”她大叫一聲,全身著火。
花玉華臉色一變,退後一步,肩上的鳥兒朝尤鳳儀鳴叫一聲,翅膀張了開來,倏地朝她飛撲而來。
“夫人,息怒。”那聲音忽然出現在她身後,雙手撫過她的雙臂,將火焰甩向飛撲而來的鳥兒,火焰在鳥兒身上引燃。
“嘎——”
尤鳳儀不忍看,她垂下眼,後門砰地一聲關上,嚇了她一大跳,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雙腿一陣發軟,她想應該是沒事了……這一切真是莫名其妙,她回身一巴掌打過去。
莫道言抓住她揮來的手。“你還真是不知感激。”
“感激個屁,是你把我引來的。”她正要揍他肚子,他又開了口。
“我沒引你過來,是花玉華利用我的身形引你而來。”
“你再繼續扯啊……”
“夫人,我直說了吧,這裡是夢,你在花玉華控制的夢裡。”
她狐疑地看著他。
“這是夢,花玉華擅長的咒術。”他說。
她不信。“那你為什麼在這裡?”
“是你把我罵進來的。”
“罵?”她一怔,她剛剛是罵了他滿多話的樣子,爛男人、臭男人這些全罵盡,連陽痿、太監、絕子絕孫都罵了。
“我說了我們立過血誓,生死相系,你有危險,我總會知道。”他瞥她一眼。
“夫人的罵功真是了得,連花玉華的咒術都能擋。”
“罵人是一股氣勢,連鬼都會怕的……”她忽然收了口,因為周遭的景色變了,街道忽然隱去,變成一片漆黑,把她嚇了一大跳。
這是怎麼回事?真是夢嗎?她本能地捏了下自己的手,真的不痛,心慌了起來。
“莫道言。”
“我在這兒。”右手邊響起他的聲音,她的心安了許多,在這種恐怖的夢裡,兩個人總勝過一個人。
“怎麼出夢?你應該也會一點咒術吧!”
“一點皮毛,怕是出不了這夢。”
“這是什麼意思,我們一輩子都醒不來嗎?”難不成花玉華是恐怖片裡的佛萊迪,專門在夢中殺人的。
他勾起笑。“不是,就如常人一樣,睡足了自然會醒,或是有人叫了也會醒,但要靠自己醒來,得要有強大的能力才行。”
***
突然,一聲低沉的咆哮聲響起,尤鳳儀心跳漏了一拍。“什麼聲音?”
“大概是花玉華弄了什麼怪獸進來。”才說完話,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街道,有了朦朧的光。
尤鳳儀望著周邊的景色,他們已由街道來到咕咕山。“如果我們在夢裡死了會怎樣,還醒得過來嗎?”
“魂魄會受損,生重病。”他開始往前走。
“聽聲音,那野獸近了,我們最好找個地方躲起來,對了,夫人可試試叫喚公孫兄弟。”
“叫他們幹嘛?”她跟著他跳下岩石。
“他們是北涼人,能力比我們大的多,足以跟咒術抗衡,應該能掙脫花玉華的夢境,不過麻煩的是你一叫,怪獸就知道我們的位置了。”
“叫公孫兄弟我不如先叫玉飛雙,自她來了之後我就開始不順,她是個衰人,說不定她的衰氣會把花玉華的法術彈回去,讓她受傷。”尤鳳儀沒好氣地說。
莫道言忍不住笑了。
“死小白,你給我出來。”尤鳳儀咬牙道。“白蘋你這只豬,給我死出來,不行,不能大聲罵人一點魄力都沒有。”
他輕笑。
她瞪他。“我跟你立了血誓,叫你才有用,我跟白蘋又沒立契約,能把她叫進來嗎?”
“這就要看夫人的靈能了……”
“我沒靈能。”
“米蘭蘭有,你附在她身上,應該多少有點靈力,更何況鳳大人也過了不少靈能給你,所以是沒問題的。”他停頓幾秒,又附上一句:“難道夫人真以為罵人能把花玉華罵退?”
“你是在諷刺我嗎?”
他勾著笑。“夫人多心了,或許夫人可以再嘗試一次。”
“不用了,叫她進來不過是說笑的,她來這兒能有什麼用,不過多一個人陪葬。”
“夫人忘了玉姑娘身上有陰陽鐵,她一入夢,有了危險,公孫朗便能感應到。”
“我沒忘,只是不喜歡一直利用她。”
他牽了下嘴角,沒再說什麼。
“吼……”突然一聲震天大響的叫聲來到眼前,一下堵住他們的路。
怪獸約莫有兩層樓高,雙眼紅通通的,又像熊、又像豬的綜合體,嘴巴流著嗯心的口水,舉起前腳往他們拍去。
那黑壓壓的爪子一下來,尤鳳儀想大概死定了,不過算了,五十天后死跟現在死也沒什麼差別。
念頭才落,忽然騰空而起,眨眼間她已經在空中飛翔,她嚇了一大跳,差點叫出聲。
抬眼一看,自己正被莫道言抱在懷裡,然後她看到他背上那對黝黑正拍來拍去的大翅膀,這……這什麼……
“你——”
“夫人不用害怕,這是夜色的力量,在現實中我是不能如此的,但這是夢,所以夜色能以這樣的形式存在我體內。”他帶著她飛到空中,讓怪獸無法企及。
“你既然能飛為什麼不早說?”她怒道。
“不到最後關頭,你就是不露招嗎?”還叫她把白蘋跟公孫兄弟叫進來,她現在對他的陰險又多了一分認識,能躺著就不坐著,能坐著就不站著,最好一點力都別使,別人就幫他搞定。
他到底是陰險、狡猾還是懶?
“夫人不需生氣……”
“你明知我不是米蘭蘭,夫人夫人的,叫著不彆扭嗎?”
“叫習慣了。”
意思是懶得改嗎?她瞪他,說道:“你如果能讓我們醒來就快點,若是讓我知道你還藏招,我不會饒你。”
“夫人要怎麼不饒我?”他反問。
她不悅地眯起眼,發現他眼中有抹好笑的意味。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他說了一句:“不妙。”
***
一大群怪鳥朝他們飛來,而剛剛兩層樓高的怪獸一分為二,現在變成了五層樓高,怪鳥加上怪獸,真有種做夢的錯覺。不對,她現在就在夢裡……做這種惡夢,真是討厭。
怪鳥群起撲來,爪子像利劍,嘴巴如刀槍,一下就把兩人弄得傷痕累累,方才捏自己明明不會痛,為何被鳥攻擊了卻疼得要死,還流血了,不只她,莫道言身上臉上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
“我看我們乾脆自殺比較快。”尤鳳儀不爽地說。
莫道言抱著她躲過怪獸的掌功,聽見她這話,笑道:“這麼快就洩氣了。”
“花玉華給我死出來。”她怒咆一聲。
但除了怪獸怪鳥,什麼也沒有。“罵也沒用,她存心躲著,故意玩我們,如果赤鳳沒受傷,我還能喚它,可它現在自顧不暇,我叫它也沒用,說不定花玉華打的就是這個如意算盤,把我弄死。”
想想又覺得有些地方不大對勁。“花玉華到底在急什麼,不管她是想要赤鳳死還是我死,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那只要再等五十天,我跟赤鳳都會滅盡,她連一根手指頭都不用出力,為何這點時間也不能等?”她揮開一隻怪鳥。
“莫道言,你知不知道原因,花玉華到底在急什麼?”
他低頭瞧她一眼,鮮血滴到她臉上,她噁心地擦掉,他微笑。“她要赤鳳的元丹,還有你們兩個的血,如果你們滅盡,只剩灰,一點用也沒有。”
閃來閃去的還真耗體力,莫道言念了幾句咒語,在四周建立一個防護層,面對她探問的神情,他說道:“不是我,是夜色的力量。”
本想追問夜色的事,最後還是決定先回到原話題。“赤鳳真有元丹?”她記得書上還有電影裡都會演修煉過的人或是獸禽,都有一顆元丹。
“嗯。”
“真是芭樂戲。”她看著怪鳥撞著紫金的防護層,試圖想進來,卻不得其門而入,真搞不懂這個人,明明就會防護咒,偏偏不用,等到受傷了才來用。
“芭樂戲是什麼?”
“我還以為這世界比較平和,結果……都一個樣。”她扯了下嘴角。
“權力、名聲、財富、力量、愛情,就這些東西攪來攪去,無聊死了。”
她的話讓他的眸子閃過一絲興味。“那什麼才不無聊?”
“無聊這種事每個人的定義不同,或許你覺得我剛剛講的那些叫刺激,有些人需要那些東西,才不覺得人生無聊,但我對權力、名聲、力量、愛情沒興趣,至於錢財夠用就好,所以你聽好了莫道言,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但你若把我扯進這些裡面……”
“我可沒扯你進來。”他盯著她。“你現在會置入這種險境,是因為米蘭蘭對你說的那些東西有興趣,可惜她沒得到她想要的就先死了,她做的事要你承受是不公平,不過既然走到這一步,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走。”
“硬著頭皮走。”她冷笑。“我可不會走得這麼艱辛,自己受苦可不是我的風格。”
他揚眉。“你在盤算什麼?”
她沒回答,只問:“你這防護層能再撐一個時辰嗎?”
“怎麼?”
“再一個時辰,我就會起來喝水,能捱到那時候就醒了。”她瞥他一眼。“當然,我醒了之後會差人去把你弄醒。”
莫道言眨了下眼。“就依夫人之言,道言會盡力的,敢問夫人是不是在計畫什麼?”
尤鳳儀冷血。“我的計畫再簡單不過,既然她想要元丹,那我就弄得人盡皆知。”
***
翌日。
大拍賣,大拍賣,跳樓大拍賣。
幾個男僕,敲著鑼,沿街叫喊,一邊把紙張糊在公告欄上,街上的人好奇地聚在公告欄邊,只見上頭寫著——
跳樓大拍賣
前所未有、聞所未聞,錯過這次,機會不再。
神鳥赤鳳大人即將羽化登仙,
元丹將贈與有緣人,可增強千年功力、長生不老,
養顏駐容、飛天遁地、提升咒術、撒豆成兵、呼風喚雨。
礙於紙面,以下省略一千個優點。
有興趣者,皆可來標。
“這種拍賣,我這輩子從來沒見過。”一個老伯呢喃。
“大逆不道啊,竟然要拍賣神官大人的元丹……”
“神官大人要羽化登仙了,真的嗎?”
“不可能,神官大人千年來都守護四翼——”
“可蘭夫人是靈引,她說的話還有錯嗎?你瞧這下面還有行小字說她自個兒會變成神童,跟著鳳大人登天,繼續服侍大人。”
“我可不信,她是個娼婦,沒道德沒操守,憑什麼做仙!”
“噓,話別亂說。”
“拍賣就拍賣,為什麼要跳樓呢?難不成咱們得先跳樓才能去。”
“那是,得先跳樓了,證明自己夠格,神官大人的元丹豈是凡夫能得。”
市集裡,就見人群聚在一起,議論紛紛,上至高官達顯,下至販夫走卒,大夥兒爭相奔告,一時間京城裡沸沸揚揚,熱鬧非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3 02:00:53
第六章
“看來效果很好耶!”白蘋歡樂地跑進房。“僕人說外頭都在討論這事。”
公孫朗席地而坐,拿著小鐵槌敲敲打打,不知在弄什麼,公孫斂則坐在窗臺上,一邊喝酒,一邊欣賞園裡的花草樹木。
公孫右則在幫磨磨鋪乾草,這胖鳥原在米蘭蘭房裡,但她剛剛被召進宮去了,請他幫忙看顧別讓磨磨起身,於是他把磨磨的窩挪到他們這兒來。
“你們兩個倒挺會生事的。”公孫朗頭也沒抬地說。
“什麼生事,有人要她的命耶!那花玉華既然出招了,我們也要打回去,不過鳳梨還真絕,想到這種怪招,哈……”
“什麼怪招?”磨磨問。“我聽到花一花……”
“不要管花玉華了,她是大壞蛋。”她拿出準備好的木梳幫它打理頭上的雜毛。“磨磨你好像企鵝喔。”
“什麼是企鵝?”
“企鵝就是跟你很像的鳥,胖胖的,好可愛,但是不會飛,不過很會游泳。”
磨磨震驚地看著她。“那不是鳥,磨磨會飛。”它氣憤地拍著翅膀。
她是踏到它的地雷了嗎?“對對對,你最會飛,最會飛,現在不要飛,現在要孵蛋,孵蛋要快樂,這樣好了,我來教你唱歌。”
“我是鳥,我會唱歌。”說完話,它就咕咕咕、啾啾啾地唱起歌來。
公孫斂微笑地給它打拍子。
“不是,我這個歌很特別,跟你有關的,叫磨磨歌。”
“磨磨歌?”
“對,這樣唱,豆豆磨來磨去,豆豆磨來磨去,磨來磨去香豆奶……”
“好難聽。”磨磨捂住耳朵。
公孫三人都笑了,白蘋惱道:“怎麼會難聽,我國小是合唱團成員。”
“你教它什麼怪歌,別教了。”公孫右捂住磨磨的耳朵。
白蘋瞪他,故意道:“不行,我要教它用歌聲征服世界。”
公孫朗瞄她一眼,皺眉道:“饒了這個世界吧。”
公孫斂與公孫右又是一陣笑。
白蘋氣道:“公孫朗,你越來越過分……”
“坐下。”他打斷她的話語。“這給你。”他將敲打過後的匕首給她。
她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你做給我的?”
銀灰色的劍鞘很樸實一般,只在一面鑲了一個圓形的紅石頭,看起來有點像紅寶石之類的,劍柄上則刻了幾個波紋,也嵌了一顆小紅石。
不曉得這是不是寶石?她小心地摸了摸,沒想過公孫朗會送她東西,雖然是不實用的匕首,她還是很高興,見她露齒而笑似乎挺喜歡的,公孫朗也牽起一抹淺笑。
白蘋抽出匕首,只見劍身薄平,大概只有兩張紙疊起來的高度,表面光滑得像鏡子一樣,還能反光。“好薄。”不過看起來很利。
“別碰。”他抓住她的手。“摸了劍刃就會見血。”
她嚇了一跳。“這麼利,你送我東西我是很開心,可是我怕會刺到自己。”萬一跌倒,結果捅死自己不是很冤嗎?
“你真的是笨手笨腳。”公孫右附和。
公孫朗拉她起身。“跟我來,我教你怎麼禦劍,等你熟練了,它也認你做主人了,便不會傷到你,你有武功底子,練練防身也是好的,不然照你這懶性,沒人督促就只會打混。”
他一握她的手,她便心跳加速,差點軟腳,只能乖乖地跟他出去,連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這陰陽鐵真是萬惡的淵藪啊!
***
“沒想到你會如此胡鬧!”太子怒斥。
尤鳳儀垂著臉,儘量裝出懺悔的表情,莫道言在一旁也沒吭聲,兩人立在原地聽太子發飆。
“竟然要拍賣鳳大人的元丹,誰給你的膽!”他走到她面前,激動地指著她。
“這些年來,父王容忍你,任由你胡鬧,我也忍你,讓你三分,你卻越來越過分,都爬到我們頭上了。你抓男人填房,得罪他國,是誰幫你扛下來的;你的商船怕海盜劫,又是誰派兵保護的;你的宅子一年年改建,園裡的珍禽異獸比別人多,你卻還是貪得無厭,真以為我治不了你嗎?而我說的這些,還只是千分之一,真要羅列你的罪狀三天三夜寫不完——”
“是,蘭蘭是將死之人,時間到了自然灰飛煙滅,一身罪業除死無可救贖。”
尤鳳儀加了點顫抖音,儘量讓自己聽起來楚楚可憐。
“將死之人?”太子被這句話給勾起。
“是的,鳳大人已給我訊息,它將滅盡,我亦會跟著離世。”她再加點哽咽聲。“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只請太子靜心聽我一言。”
太子走回寶座。“你說。”
雖然口氣還是很糟,但肯讓她講表示還能聽進點話,她接著說道:“蘭蘭就算跟天借膽,怎敢拍賣鳳大人的元丹,再說了,鳳大人沒了元丹怎麼回天……”
“白紙黑字。”太子抖著公告上撕下的紙。
“太子一定要見諒,那公告是蘭蘭的好友所寫,她這人做事總是缺脖子斷手臂的,那元丹前面漏了三個字,她忘了寫米蘭蘭。”
太子低頭瞄了眼原文:
神鳥鳳大人即將羽化登仙,
元丹將贈與有緣人,可增強千年功力、長生不老。
他的下巴差點掉下來。
一旁的莫道言也動了下,黑眸閃著光,來這兒前他完全不曉得她會這麼回話。
“應該是米蘭蘭元丹將贈與有緣人,她漏寫了,小的會即刻更正這個錯誤,再教人貼公告。”
“等等,你……你有元丹……”太子一臉疑惑。
“是,當鳳大人靈引這些年,小的也有所成,雖然蘭蘭在性格、在道德操守皆有瑕疵,但在道術上,蘭蘭自認還有小成,當然若不是鳳大人的幫忙……”
“你真有元丹?”他打斷她的叨叨絮語,再次確認。
“是。”
“如何證明?”太子問道。
莫道言也瞧她,這下她怎麼辦?他揣摩著是不是要出聲幫她,又怕她自有計劃,若是幫得不妥,只怕毀了她的計謀。
“現下小的虛弱得很,只怕催出內丹,這身子也掛了,請讓蘭蘭休養兩日,到時自會證明給太子看,但蘭蘭有個要求……”
“又有要求……”
“蘭蘭只希望太子轉告花二姑娘,請她讓我安心睡個好覺,別再來追殺我。”
說這話時,尤鳳儀刻意望向太子,見他一臉吃驚,似是不知情。
“請太子委婉相告,別讓她又來說我誣告,鬧得沒完沒了,她昨晚以咒術於夢中相害,道言也可證明,太子信不過我,也該信得過道言。”
莫道言很有默契地接話,“我們兩人魂識都受了點傷。”
魂識受傷?尤鳳儀揣度著,難道昨晚他不早點使防護咒,寧可把兩人弄傷就是因為想讓魂識受傷,才好取信太子嗎?
“可府衙的鈴鐺沒響。”太子狐疑道。
“要讓鈴鐺不響,自有許多辦法。”莫道言含蓄地說。“太子若信不過,可請宮內其他巫師出來相驗。臣的鳥夜色也可為證。”
太子攏下眉頭。“知道了,這事我會看著辦。”
“謝太子。”兩人行禮道謝後,便退出書房。
***
走出宮廷前,兩人沒什麼交談,一直到上了轎後,莫道言才道:“夫人的演技挺好,與以前的米蘭蘭不相上下。”
“別把你對她的怨恨移到我頭上。”
他揚起眉。“我對她還談不上恨。”
她支著頭,望向窗外。“總不會是愛吧。”
“那自然。”他換個話題。“夫人要如何證明自己有內丹?”
“你見過內丹嗎?”她的目光移回他臉上。
他盯著她的眼,遲疑了下才道:“見過。”
“真有這種東西。”她扯了下嘴角。“是什麼樣,拿著會有什麼感覺?”
“溫溫熱熱的,感覺能量從手心傳入,但要有用得喂進肚裡。”
“太子總不會吃我的元丹吧!”
“自有別的巫師過來鑒定。”
“我想也是。”
“夫人不會還沒想到因應對策吧。”他問道。
“是沒有,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不是太子方才露了殺機,我也不會臨時換個說法。”就算要死也不是現在死,她還得撐著。
“你有感覺到吧!”另外她也證實了太子果然知道赤鳳要離世,方才她說到這件事時,太子毫無詫異之色。
莫道言點頭。“太子是露了殺機。”
“看來他似乎想要赤鳳的元丹。”她搖頭。“我真為赤鳳不值,為四翼奉獻了千年,末了人家還要剝它的皮,啃它的骨,一塊也不留給它,真是貪得無厭又不知感恩的一群人。”
他沒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將臉別向窗外。
“反正我沒剩多少時間,就好好鬧上一鬧,你呢,就這麼事不關己?我死你也會死吧,還是想個辦法把血誓給破了,雖然我不怎麼喜歡你,但我們也沒深仇大恨,沒道理非要你陪葬不可。”
她的話讓他眼神閃過一抹賞識,可惜尤鳳儀只顧瞧著窗外,沒瞥見他眼底的一閃而過的激賞。
莫道言試探地問:“玉姑娘說你不喜歡男人?”
“是不喜歡。”她下意識地摸摸系在腰上放著蛋的腰袋。
“為什麼?”
“偏見。”
他一怔,笑了。“既然是偏見,為什麼抓著不放?”
“因為這偏見對我沒什麼壞處,無寧說是偏見,不如說是個人好惡問題,我討厭青椒,青椒是一種蔬菜,你可以代入任何你不喜歡吃的東西,我不吃青椒並不會死也不會營養不良,那我為什麼要去學著去吃它。”
他的笑意加深。“你這說法倒有趣,不過我懂。”
“對某些人來說,愛情是水,是陽光,沒了就會死,對我來說它只是一樣蔬菜,可有可無,偏偏我跟男人的經驗都不怎麼好,最後它就變成了難以下嚥的蔬菜。”她不在意地說。
“你跟男人的經驗不怎麼好……”
“你為什麼突然對我的事感興趣?”她冷瞄他一眼。
“你若不想說,便不須回答,我並非想揭你瘡疤,只是聊天罷了。”
“我的傷並不大,也早好了,沒什麼瘡疤可揭,只是你的態度前後差太多,你之前對我的事並不感興趣吧。”
“之前是不感興趣。”他誠實回答。“那時我只希望井水不犯河水,可現在不同,事情一樁接著一樁來,我們得一起面對,兩人獨處的時候都不說話也怪吧。”
“討論正事當然可以,繞到私事上頭來,總覺得不自在,若我探問你隱私,你也有問必答嗎?”
“自然不是,但也不會如你現在這般疑東疑西。”
她不悅地看著他。“你喜歡過米蘭蘭嗎?”既然他這麼說,那就換她採取攻勢。
***
“沒喜歡過。”他微笑回答,心裡自然清楚她在故意試探。
“你卻能跟她結婚?”
“我自有原因,只是那原因不能告訴你。” 他沒閃躲她的問題。
“你不喜歡女人?”她換個問法。
“我喜歡女人。”他認真地說。
“花玉華?”
“夫人覺得我與她有私情,串謀要害你?”
“對。”手指在腿上不自覺地輕點著,而後又摸摸腰上的蛋,偏頭問道:“你用過美男計嗎?”
“什麼?”他驚訝地看著她。
“說真的,你雖長得不醜,可太高又太……也不能說粗獷……”她想著該怎麼形容,雖然他兩百公分左右,魁梧高大,五官不屬俊美,但也不是豪氣萬千或是老粗那型的,膚色又偏黑,實在難以歸類。
“說帥嘛……勉強沾一點邊,但也不是很帥,算了,那就高大但普通的人好了。”見他宛如吞了一顆生雞蛋,她沒理他,繼續道:“米蘭蘭的男寵長得就比較精緻了,淺白一點就是漂亮、俊秀,玉樹臨風型的,甚至有的男寵還比她矮,依喜好來看,她似乎喜歡俊美型的,所以你對她用美人計的說法有點不成立。”
“然後呢?”她的說法引起他的好奇,他倒是第一次被別人說“普通”,真不知該笑還是該生氣。
“花玉華喜歡的似乎是你這型的,我找人探聽過了,她的男寵比較屬於你這型的,高大結實,膚色偏暗,相貌有帥的,但也有還好的,她似乎比較喜歡肌肉型的男人。”她頓了下。
“別跟我說你感覺不出花玉華挺中意你的。”
他揚起笑,連黑眸也是笑意。“夫人的說法很有趣,也沒錯,花玉華是對我有點意思。”
“米蘭蘭知道嗎?”
“知道。”
“所以我只能想到兩個可能。”
“請說。”
“你是花玉華派來臥底的,不然就是米蘭蘭拿來釣花玉華的,我猜對了,還是全錯?”她盯著他。
他的笑容加深,黑眸閃動了一下。“我有點喜歡你了,鳳梨。”
她差點從軟墊上摔下來。“你叫我什麼?”她摸了摸頸後的雞皮疙瘩。
“玉姑娘……不,白蘋不是都這麼叫你嗎?”
她不悅地沉下。“你在打什麼主意,莫道言?”
“我沒打什麼主意,但我能回答你的問題,我是來釣花玉華,來為米蘭蘭續命的,你猜想的只對了一部分。”他微笑以對。
“續命?”她皺眉。“米蘭蘭不想跟著赤鳳滅盡?”她倒是忽略這點了。
“如果你知道自己只有十年可活會如何?”莫道言反問。“或許一開始有點慌,但又會想反正還有十年,但隨著時間逼近,開始無法入眠,心底越來越害怕,這人世多美好啊,我為什麼要這麼早死……”
“所以她開始廣納男寵,改建屋子,賺更多的錢,她想及時行樂?”
“主要是想填補恐懼。”
“然後她開始動歪腦筋,開始想如果她能不死的話多好。”她覺得所有的事情開始組合,慢慢轉動,她好像能瞧見整張圖的全貌了。
“你怎麼幫她續命?”
“能續命的是夜色,不是我。”他眨了下眼。“只是……只算成功一半,米蘭蘭的魂魄散了,只剩肉體還在,沒有人料到她會跟著赤鳳一起焚燒,這是從沒有過的事。”
“但你還是保住了她的肉體。”只是這肉體被她占了。
“不是我保她的,是夜色,我們既然與米蘭蘭締結契約,就會遵守。”
“夜色與赤鳳一樣擁有強大的靈能?”
“不,鳳大人是神鳥,夜色是比不上的,只是保個肉體還行。”
“所以之前你說我的傷都是赤鳳治好的,是騙我的?”
“不,是真的,它倆都替你療過傷,第一次米蘭蘭跟著鳳大人浴火重生,是夜色治好的,第二次你越過邊境,身體再次起火燃燒,是鳳大人治療的,我以為鳳大人不會消耗靈能為你治傷,但我錯了,它似乎還挺喜歡你的。”
***
尤鳳儀垂下眼,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赤鳳喜歡她,怎麼可能?她們兩人幾乎天天吵,天天鬥嘴,她不自覺地又摸摸腰上的袋子。
“你說過米蘭蘭教導鳥兒人類的好惡仇恨觀念,除了讓鳥兒能為人驅使外,她還想用鳥來做什麼?”
莫道言拉開竹簾,瞧了眼外頭。“我與米蘭蘭締結契約,有些事得守口如瓶。”
“現在我就是米蘭蘭。”
他放下簾子,勾了下嘴角。“我一直揣度著,與米蘭蘭的契約到底算不算終了,她的魂魄已不存在,可肉體還在,這倒是令人為難。”
“你不能知道契約的效力還在不在嗎?”
“要測試自然可以,只是有點麻煩,而我又討厭麻煩。”他轉個話題。“轉角就是富貴樓,夫人可要下去喝點東西,那裡的冰花雪霜、冰糖甜盅很有名。”
冰花雪霜、冰糖甜盅,聽起來就涼快,當然要嘗一下。“嗯。”
莫道言朝外對轎夫說了幾句,轎子很快停下,尤鳳儀先行走了出去,而後才是莫道言。
富貴樓是棟三層樓的食堂,不過沒她想像的金碧輝煌,外觀是紅色與金色漆成,一派富貴氣,兩人一走進去,引起不少騷動。
“蘭夫人,莫爺。”小二跑來招呼。
“給我們間雅室。”莫道言說道。
“是,二樓請。”小二領著往上走。
尤鳳儀聽見有人高聲問:“鳳大人是不是真要離世了?”
“騙人的吧。”
“咱們四翼不會要滅了吧。”
“蘭夫人你倒是出聲啊!”
尤鳳儀在階梯上站定,回頭道:“四翼當然不會亡,鳳大人是功德圓滿,回歸仙位,我們要為鳳大人高興,別淨說些觸黴頭的話。”
話畢,她跨步往二樓走,聽得樓下更加熱烈的討論,小二將他們安置在靠裡邊的雅室,莫道言點了幾道甜品後,小二急忙忙就去張羅。
尤鳳儀坐在窗邊,望著街道景色,車馬喧囂,人聲夾雜,微風吹來,倒也十分愜意。
“你帶我到這兒來,純粹喝東西?”她發問。
他失笑。“夫人疑心未免太重。”
“時勢所逼,如果我附身在一個家世清白、無憂無慮的丫頭身上,還需要疑神疑鬼嗎?”
“也是。”他倒了杯茶水給她。“我來這兒只是想討你歡心。”
他直白的話讓她再次錯愕。
他笑了。“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我有點喜歡你了。”她狐疑地看著他,不確定他是說真的還是說笑的。
“又開始懷疑我了?”他揚眉。
“我對你沒有特殊的感覺。”她也回以直球。
“我知道。”他不以為意。“感情能培養的。”
她皺眉。“你的行為我無法理解。”
“先喝茶吧,你的嘴唇要裂了。”
她接過杯子,靜靜地喝口茶,嘴唇裂開的疼痛讓她眉心更沉,這身體也熱得太誇張了。
***
甜品很快送來後,尤鳳儀正準備大快朵頤,小二卻不走,遲疑問道:“蘭夫人,小……小的有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
“拍……拍賣那天,小的能標別的東西嗎?鳳大人的元丹咱是不敢有奢想,那仙人的東西也不敢要,只是……三年前,您……您在街上瞧見我爹養的鳥兒很喜歡,我……我想用錢買回來……”
“那鳥什麼樣,我叫人給你送回去就是了。”
小二瞪大眼,一臉不可置信。
“算了,用說的大概也不清楚,你抽空去我府裡找吧,可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對你的鳥沒有記憶,所以也不知在哪兒,你找我們府裡的鳥大夫利鶴問吧!”
小二激動地差點要跪下來。“謝夫人,謝……謝……”
“好了,別謝了,再給我拿幾碗冰過來。”尤鳳儀開始吃冰。
“是,是。”他急匆匆地出去,差點絆倒自己,忙不迭地道歉,而後拉上木門。
她飛快吃完一碗,問道:“米蘭蘭搶了別人多少鳥?”
“大概有四、五十只。”
“都送回去。”她繼續進攻另一碗冰花雪霜,細冰上面撒著糖霜與水果,還淋了一種果醬,很像巧克力,挺好吃的。
“怕沒那麼容易,幾乎都死了,米蘭蘭拿來練咒術。”
她停下嘴。
“後來被鳳大人發現,才停了一陣。”他也吃口冰。
“這下小二要失望了。”她忽然有些失胃口,不過身體燥熱,還是得吃,舀了碎冰放進口裡。
忽然間木門外有人出聲道:“蘭夫人,莫大爺,小的是風府的家丁,我們家二公子在隔壁飲酒,不知能否有這榮幸請夫人、大爺過來一敘。”
風府的二少爺?她沒見過,只在宮裡見過他爹風以東,她原要回絕,轉念一想,接下來的日子變數頗大,也不知會遭遇何事,能多認識些人也好,說不準關鍵時刻能有幫助,當然她純粹只是亂槍打鳥的心態,但也無妨。
“我懶得過去,他要見我便自己過來。”
莫道言瞄她一眼,不知她是何用意。
“是,小的這就轉告少爺。”
少頃,他們便入內與他們一桌,尤鳳儀望向風見於,他長得倒是與他爹有點像,瘦瘦高高的,當然面貌俊秀朗逸,這兒的人幾乎都好看,他也不例外,大概屬於米蘭蘭會喜歡的那一型。
她將口中的冰吞下後,才問:“二公子也是來問我公告的事嗎?”
風見於笑道:“蘭夫人真是聰明。”
“二公子太過獎了。”這叫聰明的話,九成以上的人都要叫天才了。
“方才才讓太子訓了一頓,說我膽大妄為,神官大人的元丹豈可拿來拍賣。”
“那是。”風見於附和。
“我已經稟明太子,公告寫錯了,要拍賣內丹的是我。”
風見於吃驚地看著她,她吃完第二碗冰,將碗疊在一起。“本來是想將我的內丹獻給太子,但怕汙了太子的手,我的道行太差,又沒修心,怕到時貽笑大方,吐出一顆玻璃珠,那可尷尬了。”
莫道言牽了下嘴角,沉默地吃著水果。
***
“蘭夫人真愛說笑。”風見於說這話時,眼神帶著一絲懷疑,早聽說米蘭蘭變得有些怪異,今日一見倒有幾分屬實。
“二公子覺得四翼有神官大人庇護好,還是讓鳳大人回天位列仙班的好?”尤鳳儀摸了摸腰上的袋子,一邊喝果汁。
“這……我不敢評論,神官大人的事我等是不便評論的。”風見於四兩撥千斤地說。
“道言你說呢?”尤鳳儀轉移目標。
他揚了下眉。“自然是有神官大人護衛的好,但道言亦尊重鳳大人的意旨,它若想回天上,咱們也不能強留。”
“這讓我想起一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個青年,家裡十分貧困,有一天他回家時,路過一個湖,竟聽見女子的嬉笑聲,他好奇趨前去看,發現好多漂亮的仙女在池裡沐浴。他曾聽老人說過,只要藏起仙女的衣裳,仙女便無法回到天上,於是他偷偷藏起一個仙女的衣裳,天要亮時,仙女們該回天上了,可有一個仙女找不到衣裳,急得不得了,怎麼都找不到,其他姐妹們也沒辦法,只好先回天上,結果那沒衣穿的仙女只能眼睜睜瞧著姐妹們飛回天上,一個人孤伶伶地哭泣,你們說那青年是不是罪該萬死?”
風見於與莫道言互看一眼,都沒吭聲。
尤鳳儀冷笑。“這卑鄙無恥下流的青年就這樣帶著仙女回家了,與她約定三年後再把衣裳還她,而這三年她得做他的妻子,每次我想到這故事就恨得牙癢癢的,那青年實在太無恥,為了一己之私,把仙女強留下來做妻子,這是強盜嗎?要我就一腳踢得他不能人道,看他還怎麼結為夫妻?”
兩個男人憋著笑,一旁的家丁禁不住噗了兩聲。
“這就是我的立場。”尤鳳儀喝口果汁。“二公子明白嗎?”
“明白。”他微笑。“蘭夫人重生後倒有些不一樣了。”
“那是自然,否則怎能叫重生?”她面不改色地說。
一隻白鳥忽然從窗外飛了進來,停在二公子肩上,他拿出乾果餵食,那白鳥長得有些像鴿子,只是大些、修長些,它定眼望向尤鳳儀,咕咕地叫了兩聲。
四翼國的人還真是各個鳥癡,尤鳳儀朝莫道言使了個眼色,他與二公子應酬似的又聊了幾句後,便托言告辭。
一走下樓梯,尤鳳儀就覺得身體有點不對勁,又開始焚燒了,明明才吃了兩碗冰,一杯果汁,怎麼體內的熱又聚積起來?
“夫人沒事吧?”他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扶我下樓。”她不想他幫,但更不想出糗地摔下樓,只好兩害相權取其輕。
莫道言也沒多問,立刻扶著她的臂膀,護送她下樓,勉強撐到外頭,這中間還不得不回應樓下客人的提問,走到街上時差點軟腳,若不是莫道言扶著她,她真要撲街了。
***
一擠進轎子,他立刻問道:“體內的火又起來了?”
“我明明才剛吃過冰……”
“昨晚你的魂魄受了傷,所以鎮不住體內之火,先含著。”他將一顆翠綠藥丸塞進她口中。“隨著日子逼近,夫人會越來越不舒服,米蘭蘭也曾這樣。”
火在她腹中翻攪,熱得她直冒汗,也痛得她直冒汗。“若要日日這樣,我不如自盡比較快。”這花玉華……非要她付出代價不可。
“不須自盡,我有辦法讓夫人好過點,雖然只是治標不治本……”
“有辦法就快點。”她喘著氣。
“告訴我你的名字。”
“什麼?”
“這樣我才能施咒,效果會比較快。”
“尤……鳳儀。”她握緊雙拳,這次和越界焚燒那次有得比,她的皮膚又著火了。
“張嘴,含著,別吞進去。”
她瞄了一眼,是個海藍色的珠子。“這……”她正要問這什麼,他已經把東西塞進來,立刻一股沁涼緩緩下滑。
“這是海石,我小時候在海底找到的。”
他捧住她的臉,盯著她的眼,這動作讓她皺眉,正想推開他,他又說道:“照我的指令做,看著我的眼睛,別再推我,你到底想不想舒服點?”
她瞪著他,停止掙扎。
“看著我的眼睛,記住,就算再舒服,也別把海石吞進去,否則你會更痛苦,把鞋蹭掉,踏在我的腳背上,我得幫你把火洩出來。”
她想說話,他皺了下眉頭,表情不悅,示意她快點照做,她蹭掉涼鞋,將腳踏在他腳背上,嘴巴雖然很涼,可肚子的火還是沒消。
“尤鳳儀,別眨眼,看著我,想著把肚內的火往下導,一路將火送到足心,然後再想著把嘴內的涼意往下送,做起來不是太難,但你必須專心,看著我的眼睛會容易一點。”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聲音比平常低很多,讓她想起以前很喜歡的一個廣播節目主持人,高中時,她總是一邊做作業,一邊聽著男主持人的節目。
“想像一片蔚藍的海在你面前,你的腳踩著細沙,然後慢慢走到海裡,你覺得很涼快,體內的火從足心流出,流到大海裡……”
他的聲音讓她的意識開始恍惚,她甚至覺得自己跑到海裡,涼意由喉嚨慢慢往下,聽著他的指示,那股要焚燒的火,漸漸移向雙腿。
後來的話語她其實聽得不是很清楚,只記得他一直在呢喃,事後她當然知道自己被催眠了,而且他的手法還相當高超,在現代她曾好奇地嘗試過催眠,但沒有成功過,沒想到竟然栽在莫道言手上。
不過其實這跟催眠又有一點不同,催眠時其實意識是清醒的,但肉體非常放鬆,可在莫道言的操作下,肉體放鬆無庸置疑,但意識卻是朦朦朧朧的,像是蒙了一層紗。
她一直感覺自己在海中游泳,他好像說了什麼,但她沒聽清,沒多久他就出現在她身側,要拉她回岸邊,她不肯,只想待在海裡,身體還是很燥熱,她想泡久一點,他卻說不行。
她不理他,飄在海面,十分愜意,他竟然扒了她的比基尼往岸邊跑,還無恥地把她的泳衣獻給花玉華。
她大怒,騎著水上摩托車裸體追捕他們兩人,還一邊叫著:“莫道言,我要你死!”
她齜牙咧嘴地吼叫,咻一聲,把手上的魚槍射出去,擊中莫道言的背。
“去死!”
她大叫著在床上醒來,滿身是汗,她喘著氣,過了好幾秒才發現自己在床上。
天啊……她快渴死了,她左右張望,發現架上放著一盆果汁水,下床一口氣喝光,這才心滿意足地發出一聲飽嗝。
***
一轉身,她就發現有個鬼祟身影窩在門邊,正在偷看她。
“白日依山盡,下一句是什麼?”
她抓起一把梳子丟向她,白蘋趕緊閃到門柱後。
“不公平,你都不講通關密語。”
“拿東西丟你就是通關密語。”她拿出帕子擦嘴。
白蘋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右手拿著毛筆,左手還抓著一疊紙,她正在用功書寫她即將流芳萬世的大作,鳳梨突然大叫:我要你死。緊接著就把枕頭扔出來,把她嚇死了。
“鳳梨,你可不可以平和一點,我覺得自己總有一天會死在你手上。”白蘋一臉驚魂未定,而且她每次起床喝果汁都會讓她想到電影MIB裡面,蟑螂外星人喝糖水的樣子。
她沒跟她抬槓,直接問道:“莫道言呢?”
“他在休養。”
“休養?”他耗了那麼多體力嗎?
“你突然抓狂把他打傷了。”
尤鳳儀驚訝地瞠大眼。
白蘋憂心點頭。“你真的要收斂一下,鳳梨,雖然你一直說他陰險,可是我覺得他也沒做什麼壞事,還幫你不少,你也對人家好一點。”
尤鳳儀沒心思跟她抬槓,急匆匆往外走去,白蘋竊笑不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3 02:01:51
第七章
一進房,見他悠哉地在澆花,尤鳳儀就知道自己被耍了,這死小白等一下非給她好看不可。
“你沒事吧?”她問道。
他放下澆花器。“只是腫了一隻眼沒什麼。”
她走到他面前,他的左眼又紅又腫,眼白都充血了,真慘。“對不起,我怎麼會揍你的?”她到底是幹了什麼蠢事?一點印象也沒有。
夜色站在莫道言做的小秋千上,陰狠地嘎叫一聲,大概是在責備她的行徑。
“我要把海石拿出來,你不肯,就揍了我一拳。”
她還記得那海石冰冰涼涼的,大概是太舒服了,所以她不肯吐出,昏亂中打了他一拳。
“抱歉。”她再次道歉。“我完全不曉得我在做什麼。”
夜色又不滿地嗚叫一聲。
“沒關係。”莫道言說道。
“我後來有把海石吐出來嗎?”她問。
他點頭。“你最好多休息,海石只能一時壓制,沒有治本之效。”
“這海石很普遍嗎?”
“你想買?”
她點頭。“就算有一時之效也無妨。”就像止痛藥一樣,疼痛的時候吃一些,能減緩疼痛。
“海石並不常見,不過也不到稀有的程度,鯤人拾得海石後,通常會自己留一些,多的才會賣人,四翼也有進口,但很快便被買光了。”
“米蘭蘭沒有?”
“沒有,海石通常被用來讓水變得清澈透明,除此之外沒有特殊的功效,昨天拿來應急,也是一時想起,小時候我曾燙傷過腳,祖母教我用過這法子,很少人知道,算是秘方,如果你想要,可以送你。”
見他要解腰袋,她急忙道:“不用了,那是你的,你自己留著。”
“雖然我自己也捨不得,不過……”
“不用了。”她搖手,這麼貴重的禮物她不敢收,萬一弄壞或弄不見,她拿什麼賠。
“再過幾天赤鳳就會出關,那時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有赤鳳罩著,她應該不會再受焚燒之痛。
他也沒在海石上打轉,換了話題。“方才玉姑娘問我你的身體,我告訴她你只是熱暈了,瞞得她一時總瞞不了……”
“就繼續瞞著她。”尤鳳儀打斷他的話。“她若知道我五十天后就離世,一定會哭得唏哩嘩啦,還是要走的當天再跟她說就好。”
***
她跟白蘋說公告上寫她與赤鳳要滅離,只是個幌子,到時她會帶著赤鳳遠走高飛,白蘋一向不會懷疑人,立刻就信了,只是不解她們要怎麼離開?
她隨便編個故事蒙混過去,白蘋也不疑,立刻跑去問公孫朗她可不可以帶米蘭蘭跟赤鳳去北涼。
“公孫朗遲早會說的。”公孫朗把過她的脈,自然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只是他大概也不想白蘋過分擔憂,所以也沒提。
“到時再說。”這種事情早知道了也沒什麼好處,她寧可對著耍小白的白蘋,也不想面對哭哭啼啼的白蘋。
她正要離開,忽然想到一件事。“雖然我現在還不確定你到底站在哪邊,不過算了,血誓還是解了吧!至於是誰慢性毒害米蘭蘭,也不用追究了,反正現在也難逃一死。”都要死的人了,追究那些也沒意思。
“既然夫人這麼說,那就現在吧。”
“現在?”她詫異地看著他,之前不是還意興闌珊,提不起勁,現在卻迫不及待。
“是我疏忽了,夫人現在體弱,還是休息幾天的好。”
“無所謂,反正我很好奇血誓是什麼東西。”既然他主動提,她正好開開眼界。
他微笑。“你來的世界沒這種東西?”
“我不確定有沒有血誓,但有巫術、道術、魔法,也聽過給人家下降頭下蠱,不過不像這裡這麼普遍,每個人幾乎都能來上一手,你們這個世界有點仙不仙、人不人的。”
“如果夫人不介意的話,改天跟我說些你的世界吧,我倒有些好奇。”
她可以明白他的好奇,但她實在不怎麼喜歡跟莫道言在一起,尤其剛剛又做了那種怪夢……
“對了,夫人有做什麼夢嗎?”
她吃了一驚。“怎麼?”
“我的祖母會一點夢占,也教過我,我想說不定能由夢裡得到一些啟示。”他盯著她詫異的雙瞳。
“沒有,我沒做夢。”她立刻否認。“就算有,我也不記得了,我這人一向醒來就忘了什麼夢。”
“真可惜。”他伸出右手,夜色立即朝他飛來。
他是不是知道什麼?尤鳳儀的懷疑因數又開始作祟。
“血誓在夜色的肚子裡。”
“怎麼拿出來?”
“我們先試試血誓是不是還存有效用?如果已經失效,就不用拿出來。”莫道言示意她坐在椅上。
“怎麼試?”
他從櫃子裡拿出一個鐵盒,拿到她面前開啟,原以為會有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結果是幾根羽毛及果實,羽毛是黑色的,所以她猜應該是夜色平日掉的羽毛,莫道言將之收集起來。
他拿出一黑一白的果實,很像核桃,一樣有硬硬的外殼。“你能把殼弄開嗎?”
“這是測試的一部分?”
“是。”他點頭。
她狐疑地看著他,拿起米白色的核桃。“這是什麼果實?”
“這是玄鯤特產,叫烏迦果,冬天產黑的,夏天產白的,可以食用也能當藥,還能用來施咒,用途很廣。”他拿起黑色那顆。“看好,儘量別把殼弄壞,然後拿出果實。”
他將果實握在手中,甩了兩下,而後便聽見喀咐一聲,他張開手,拿出裡頭的果實,殼也幾乎完好無缺。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怎麼可能,應該會弄壞外殼。”她學著他也甩了兩下,但什麼動靜也沒有,她攤開手,還是好好一顆。
“你要多練習。”他指示。
“練這幹嘛,拿不出來不就表示我不是米蘭蘭,契約終止。”她問。
他笑了。“怎麼可能,那是終止契約的其中一個步驟,不過我們可以先拿這顆黑的來測試契約是不是還有效。”
他用刀子將黑果實切成兩半,而後割了下拇指,將血滴在切割的那一面上,示意她跟著他做,把血滴在另外半顆黑果實上。
雖然知道血誓一定跟血脫不了關係,可是想到要割血就覺得很討厭,她皺緊眉頭,雖然不願但還是照做,忍痛劃了下拇指,痛得她想罵髒話。
之後他將果實重新貼在一起,放在一個透明的琉璃盒內。“這樣等三天就成了,如果果實又合在一起,表示契約還有效,如果分開就表示一方已死,可以作廢。”
他把盒子放到她面前。“你收著吧,放我這兒你大概會懷疑我搞鬼,對了,這白的你拿回去練習。”
她決定等一下就秘密找個會巫術的人來問清楚,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後,他說還得去赴個生意上的應酬,她便拿著奇怪的烏迦果回房。
***
白蘋對這東西可好奇了,還拿去問公孫兄弟,雖然他們聽過這果實,但只知道可以吃,其他用途不大清楚,每個地區有每個地區的風俗民情,他們也不可能全知道,尤鳳儀也沒覺得失望,再找個人問就是了。
當天晚上睡前,她拿著裝了黑色烏迦果的琉璃瓶左右觀看,沒瞧出什麼特別的。她把瓶子放在床頭櫃,而後拿了白色烏迦果左右甩了又甩,除了練大二頭肌外,什麼也沒發生。
她將果實放在床頭,吹滅蠟燭,倒頭就睡,不知過了多久,屋裡突然開始發冷,她起身關窗,正要回床繼續睡,腰身卻讓人摟住,溫暖的感覺讓她歎息。
男人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她漾著笑意,在他低頭親吻她的頸項時,享受地閉上眼睛。他轉過她的身,覆上她的唇,她抬手環上他脖子,熱情地回吻他,他溫暖的手掌撫過她的曲線,引來一陣顫意。
她睜開眼,撫摸他的臉,那張臉……
“啊——”
尤鳳儀驚叫一聲,在床上醒來,嚇出一身冷汗,不住地喘氣。她打了個冷顫,掀開薄被下床,打開門左右看著,確定沒有任何人影存在。
她關上門,又抖了一下,抹去雙臂的雞皮疙瘩,她竟然做了這麼恐怖的惡夢,瞪著床板上的繡帷,怎麼想都想不通,脖子好像還能感覺他的親吻……
這死莫道言,敢搞鬼。她又掀開被子下床,從衣櫃裡拿出預藏的匕首,悄悄放在枕頭下,這才滿意地回被窩躺著。
再敢亂來,要你絕後。
***
自從決定要跳樓大拍賣後,府裡開始熱鬧起來,這讓原本想安寧懶散過日的尤鳳儀頓時感到十分厭煩,但因為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也只好忍耐。
會見各路客人時,她不忘裝個柔弱什麼的,只是米蘭蘭身材高挑,裝柔弱實在不怎麼像,她也學不來西施捧心,我見猶憐,所以只能假裝發暈,按按太陽穴,讓人覺得她真的要歸西了。
就在她發佈消息的第三天,米蘭蘭的家人也趕來了,母親與幾個兄弟姐妹,外加叔叔伯伯、堂兄弟姐妹大概有十幾個人,全來問她搞什麼鬼,因為有米蘭蘭的記憶,所以認出他們誰是誰倒不會太困難。
難的是心平氣和的講話,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差點讓她脾氣失控,幸好莫道言過來解圍,她再度假裝來日無多、身體疲倦的把戲,還戲劇化的要暈倒,莫道言手長腳快,一把抱起她。她是覺得他演得太誇張,她本來只是想叫奴婢扶她回去,沒想到他就直接把她抱起來了。
她想他大概也受不了吧!十幾個人吱吱喳喳圍攻你,而且越講越激動,你一言我一句,我插你話,你堵我嘴的,比菜市場還要聒噪喧囂,四翼國可不懂什麼叫含蓄,發起脾氣來,一個比一個吵,屋頂都要翻了。
一躺上床,她放鬆地籲口氣。“我覺得今天就歸西也不錯,頭都要爆了。”她現在腦子裡還是米家人吵架爭論的回聲。
莫道言微笑。“他們人還不錯,就是性子急了點。”他將她放在床上正要起身時,她卻突然抓住他。
“怎麼?”他俯身看著她。
她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起身。“莫道言,你是不是動了什麼手腳?”
“我不明白。”他揚眉。“夫人的疑心病又發作了嗎?”
她眯眼,表情不悅。“發作得很厲害。”
他在床榻上坐下。“夫人又懷疑什麼?”
“最近我老是做惡夢。”她說。
“又是花玉華嗎?”
“不,她沒出現,出現的是你。”她半坐著,靠著枕頭。
“道言做了什麼?”他顯得很有興趣。
她怎麼可能告訴他兩人在親熱,一定是他在搞鬼,但她沒有證據,而沒有證據的人總是不利的一方。
她在這兒唯一可信任的人只有白蘋,她沒告訴白蘋做春夢的事,只說是做噩夢。昨晚她叫白蘋偷偷去看莫道言晚上有沒有在做法,她說沒有,他在看書,然後跟夜色講話,偶爾摸摸花草,欣賞月色,白蘋還勸她不要疑神疑鬼。
她怎麼能不疑心,她這輩子沒做過春夢,現在接連做了三個晚上,這還不古怪嗎?
“夫人。”見她恍神,他出聲將她拉回。“道言到底做了什麼?”
不行,她得求證。“莫道言,接下來我要做的事希望你不要誤會,我只是在求證一件事,請你忍耐一下。”
“什麼……”他忽然住嘴,因為她突然間靠了過來,嘴唇貼上他的,他瞠大眼,沒料到她會如此大膽。
她啾了下他的嘴唇。嗯……觸感有點像,但是人的嘴唇就是兩片軟軟的,觸碰起來大同小異,這不能稱之為決定性的證據。
“夫人……”
“再忍耐一下。”她今天就要解決這件事。
豁出去了,她再次吻上他的嘴,採取更淩厲的手段,舌頭滑過他的嘴,碰到他的牙齒,這感覺實在有夠怪的,不過她忍耐著,決定一次就達成任務。據說兩個彼此討厭的男女演員演吻戲時,都會認真演,儘量一次OK,因為兩人都不想再來第二次,這就是她現在秉持的心態。
***
正想叫他張嘴時,他主動讓她進入,舌頭觸碰她的,兩人都睜著眼看著對方,不過因為距離太近,他的鼻子眼睛全混在一起,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感覺他的眼神似乎在笑。
他的氣味跟夢中的一模一樣,她的怒火整個燒起,她伸手想揍他,他卻先她一步握住她的雙手。
“是你搞的鬼對不對!”她咬牙切齒地說。
“我聽不懂夫人在說什麼。”他勾了下嘴角。
“你在夢中偷襲我。”她橫眉豎眼,恨不得在他右眼也揍上一拳。
“偷襲?”
“你在夢中對我毛手毛腳,我剛剛證明了是你沒錯,氣味是不會騙人的。”她不認為人能在夢中記得氣味,但她真的記得,唯一的解釋是她不是在做夢,而是他偷偷潛進她房裡對她毛手毛腳……
只是這樣的解釋很快遇上阻礙,因為白蘋監視莫道言的那天晚上,她又做了同樣的春夢。“就憑這個證據?”他搖頭。“怎麼不說你自己發春夢呢?”
“就知道你會推得一乾二淨——”
“我倒覺得你喜歡陷我於不義,把過錯推到我身上。”他溫溫地說。
“你會催眠。”見他一臉不解,她換個說法,“你有能力迷惑人的心智,前幾天你用海石治療我的時候,我曾經陷入恍惚的狀態,你可以在那時候下指令。”
“你真厲害,怎樣都能陷我於不義。”
“你也厲害,這麼會詭辯。”
“容我問一句,我讓你做春夢的目的是什麼?”他直指重點。
這話可把她堵住了,她瞪著他,沒應聲。
“雖然我是有些受寵若驚,沒想到夫人對我還有這等遐想……”
“少臭美。”她打斷他的話。
他淺笑。“夫人有沒有想過,可能只是單純的欲求不滿,畢竟米蘭蘭以前幾乎每天召男寵,但就我所知夫人已經一個多月孤身一人……”
“放屁。”她打斷他的話。“要發情又怎會等到一個多月後。”
他的笑意加深。“夫人說得也有理,但誰知道呢?米蘭蘭的身體最近老是遭焚燒,說不定擾亂了什麼,但有一點我請夫人記住。”
“什麼?”
他盯著她的眼,說道:“我對米蘭蘭沒興趣,但對你有興趣,雖然米蘭蘭的臉讓我有點困擾,不過我可以應付,所以夫人如果有所欲求,我希望你能找我而不是去找男寵。”
聽不下去,她把枕頭摔在他臉上。“給我出去!”這裡的人是怎麼回事,不對,不只人,連鳥都是,談性對他們來說就像談天氣一樣,完全不會彆扭的。
他低聲笑著。“夫人記住了。”
“去死。”她怒叫一聲。
他笑容滿面地走了出去,轉身便要奴婢們把剩下的幾個男寵找來,在這種敏感時刻,得把他們都打發了。
尤鳳儀自然不知道他暗地裡做了什麼,她只覺得滿肚子火,轉身又喝了一大碗果汁,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變成十足十的水桶。喝完水,冷靜了一些,現在她得回到原點重新想過,就像莫道言說的,讓她做春夢的目的是什麼?
***
“姐姐,你好點了嗎?”
尤鳳儀轉頭,就見米蘭蘭的妹妹米沅沅站在門口,她與米蘭蘭同母異父,不十分相像,五官中最相像的大概是鼻子到嘴巴這段,米沅沅比尤鳳儀矮了一個頭,算是四翼國中偏矮的女性。
“有事嗎?”她也想兄友弟恭、姐妹情深,但這些人對她就像陌生人一樣,實在熱絡不起來。
“那個……有些事我想……問姐姐。”
“你說。”她在椅上坐下。
米沅沅在她身旁就座,漂亮的棕發垂到腰際,雖沒有米蘭蘭豔麗,但也是清秀佳人。
米沅沅直盯著她瞧,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姐姐好像不大一樣了呢!”方才在大廳說話時,她就覺得姐姐說話的感覺不一樣了呢!
“姐姐的記憶都恢復了嗎?”她關心地問。“之前聽說姐姐跟鳳大人一起重生了,連記憶也去了大半,我本來想回來看你,但……娘不肯,娘說……你才不稀罕我們,娘嘴巴雖然這樣說,但她一直在等姐姐接她回去,可是……”
這下尷尬了,在這一個多月,為了避免麻煩她根本沒想過要去接他們回來。
“這次是因為見到公告,所以我們才回來,娘本來不肯的,我們勸了好久……”
尤鳳儀耐心地聽了幾分鐘,忍不住問道:“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事?”
“不是。”
見她似乎難以啟齒,尤鳳儀說道:“有什麼要求你說,我不會生氣。”
“真的?”她又遲疑了一會才問:“我以後能與莫大哥在一塊兒嗎?”
尤鳳儀怔住,原來她喜歡的竟是莫道言,唉……這男女關係也太混亂了吧!難怪她不叫姐夫而叫莫大哥。
“當然……”她本來是想說“夾去配、夾去配,不用顧忌我”,但硬生生給止住了。她一向受不了電視上那種臨終託付婚姻大事的愚蠢劇情,不管是老爸老媽拜託男主角娶女兒的,還是兄長託付妹妹的都十分不負責任,怎麼沒想到男主角也有選擇的權利。
古代女子要依靠男人,她多少還能體諒這種爹娘,問題是都現代了,電視劇裡還有爸媽還是爺爺搞這一套,而且男主角礙于死者為大這種顧忌,也不便拒絕,若喜歡這女的也罷,萬一不喜歡不是成了個尷尬的包袱。
見她沒說話,米沅沅以為姐姐不願意,急忙道:“姐姐……”
“我先問過莫道言再說吧。”她得先確定莫道言沒其他喜歡的女子,剛剛他雖然惹毛她,但這種涉及感情的事她不會小心眼到亂應一通。
再說,她死之後莫道言也不知能不能活,他們還有血誓的羈絆,雖然她覺得莫道言應該有辦法讓自己不死,但說真的她不是月老,撮合戀人不是她的工作,她更無意攬來做。
***
米沅沅悶悶地沒說話,米蘭蘭忍不住提點一句。“莫道言不是……那種老實人,你跟他在一起,應付得來嗎?”
“我知道莫大哥是怎樣的人,姐姐不用擔心。”
“哦?”這下她感興趣了。“那你說來聽聽。”
米沅沅瞄她一眼。“姐姐真不生氣?”
“前幾年我個性的確不好,但現在變了……”
“我知道。”她微微一笑。“我瞧見姐姐的時候就知道,有一陣子我幾乎不認得姐姐,姐姐變得好奇怪,一點小事就生氣發怒,對人完全沒有耐性,還收了那麼多男人,姐姐明明不是這樣的人,這幾年卻變得像陌生人一樣,但如今我瞧著姐姐,心裡便安心了,以前疼我的姐姐又回來了。”
米沅沅遲疑地問:“姐姐,你真的會跟鳳大人走嗎?”
“嗯。”
米沅沅垂下臉,神情難過。“姐姐一定覺得我這妹妹很糟糕吧!來這兒第一件事就是問你莫大哥的事……”
“沒關係,我知道你藏不住話,不是不關心我。”她不假思索地說。
米沅沅揚起頭,眼上閃著淚光。“姐姐……”
“好了,別哭,你知道我不喜歡人家哭哭啼啼的,這些事就別提了,你不是要談你姐夫嗎?”
米沅沅的眼中開始閃出夢幻光芒。
“莫道言對你可有意思?你不用顧忌都告訴我,我與你姐夫感情本就不好,我不會在意的。”
米沅沅點頭。“我知道,姐姐說過與莫大哥結婚只是權宜之計,他不是你鍾愛的那一型,但是……”
“但是什麼?”
“姐姐後來看到我跟莫大哥在一起說話又很生氣,但是以前我們說話你也沒生氣,我都搞糊塗了。”
看來後面這幾年米蘭蘭的脾氣變得很怪,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接下來米沅沅說的果然證實她的猜想,剛開始米蘭蘭根本不在乎沅沅是不是喜歡莫道言,但就是米蘭蘭重生前一年,她的脾氣越來越反覆無常,半年前更是變本加厲,最終把自個兒的母親氣到昏厥,接著米蘭蘭就把母親跟其他兄弟姐妹送到叔伯那兒。
“娘說你太迷咒術迷得走火入魔了,那時候我們都不懂,姐姐已經有鳳大人了,為什麼還要去研究其他的咒術?鳳大人知道後也好生氣。”
尤鳳儀鼓勵她多講,這些事有助於她厘清來龍去脈,一刻鐘後,她才又將話題倒回莫道言身上。
“說來奇怪,我對莫道言的事記得不多,跟我說說他平常是怎樣的人,我老懷疑他另有所圖。”
米沅沅噗哧笑了。“這倒像姐姐幾個月前會說的話,疑神疑鬼的,一會兒說娘誤了你,一會兒說鳳大人害了你,接著又說莫大哥陰險狡詐,二姐、三哥全對你不好、瞧不起你,說我……說我……”
見她又要哭的樣子,尤鳳儀趕緊說道:“好了,那些就別提了,我腦子大概是燒壞了才講那種話,說說莫道言,他平常是怎樣的人?”
“他對我們很好,你發脾氣的時候他也會安慰我們,說你生病了,不要計較,他會勸勸你。”
“我納那麼多男寵,他當真一點都不生氣,外頭的閒言閒語他也不在乎?”
“外頭的人的確說得很難聽,那是他們不瞭解莫大哥的為人,他才不是貪圖我們家的財產,他以前乘著船遊歷天下,對錢財的事根本不在意。”
“他告訴你的?有人不愛財嗎?我不信。”她故意道。
“真的。”米沅沅點頭。“鯤人都是這樣的,海就是他們最大的寶藏,他們肚子餓了就撲通一聲跳到海裡,那麼多魚在裡頭,吃也吃不完,為何要擔心呢?所以鯤人都樂天知命,很少囤積錢財。”
“總有例外,不然你說他為何不漂泊了,反而娶了不愛的女人?”
米沅沅頓時語塞。“我……我也問過莫大哥,他說與你訂了契約,契約內容不能跟第三人透露。”
“我以前可有跟你說過血誓的內容,或是該怎麼解契約?”尤鳳儀追問。
“我有提過,可你說小孩子問這些幹嘛?”
“那我可有告訴其他人?像是娘啦,或是二妹、三弟?”
“我不知道。”她搖首。“二姐、三哥大概不可能,我去問娘好了。”
尤鳳儀立刻回以報酬。“你的事我會跟莫道言提的,如果契約能解,他很快就不是你姐夫了。”
米沅沅一臉歡欣,尤鳳儀接著又打聽了莫道言一些事,直到米沅沅能說的都說了,她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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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她把黑色的烏迦果拿出來,用力往旁拉,原以為會分成兩半,可不管她怎麼用力,果實還是完好一顆,明明刀子切割的痕跡還在,但就是打不開,這表示契約還有效力。
她覺得心情很差,這世界完全沒有一點道理,為什麼割開的果實還可以合起來?她皺眉研究,會不會這種果實切開後會分泌膠水,她記得有一種樹割開後也會分泌類似像膠水那種黏黏的東西。
她拿出白色的烏迦果,用力甩了幾下,還是完好如初,什麼動靜也沒有,她真很想大叫一聲:莊肖維。怎麼可能甩一甩殼跟果實就會分開,她開始懷疑莫道言在黑色的烏迦果動了手腳……
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成為疑神疑鬼的神經病!有時她還挺羨慕白蘋那種粗神經的,不管公孫朗耍了她幾次,她還是會聽他的話,每天都嚷著要公孫朗拿出陰陽鐵,一到他面前,聽到幾句甜言蜜語,又喜孜孜地忘了這事。
她把烏迦果放回琉璃瓶內,暫時拋開令人心煩的事,走到隔壁去看磨磨。最近白蘋一直在教它一些亂七八糟的歌,昨天她去找磨磨,就聽到它在那裡喊:紅豆、大紅豆、芋頭,*%*,*%*……翅膀還跟著左比右比,不亦樂乎,接著它就會把紅豆換成自己最喜歡的食物,不停地念下去。
她差點把白蘋吊起來打,白蘋笑著一直趵,還說這樣生活比較有趣,她唱了好多首歌,後來發現磨磨比較喜歡用念的,所以她下次要挑戰rap。
她一直覺得白蘋跟她是不同的物種,這次的經驗讓她更加確信,白蘋的智商有一道很深的鴻溝,大概比馬里亞納海溝還要深,常人是跨不過去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3 02:02:49
第八章
夜深沉,月影斜,而春色無邊……
一男一女嬉笑著在乾草堆上翻滾,女的揉著男子的頭髮,輕笑地回吻他,衣服一件件掉落。女子的手指在寬闊的胸膛與健壯的背部遊走,兩人在穀倉的乾草堆翻滾,下面還有一群牛在吃飼料。
這次的夢比前幾次都要露骨熱烈,兩人全身赤裸地交纏在一起,震得底下的牛群都抗議地叫著:“哞……哞……”
她在哞聲中驚醒,全身繃緊,甚至有些虛軟,夢境真實到即使已清醒,都還能感受到餘波蕩漾。她滿身大汗地從床上爬起,咕嚕嚕地灌了一盆水,拿出枕頭下的匕首。
這次真的太超過了,她已經忍無可忍!
拉開房門,她懷抱著滿腔怒火朝莫道言的寢室走去,涼風拂面也不能冷卻她的怒火。
她穿過花園,悄悄來到莫道言房外,她試探地推了下房門,發現並未上鎖,於是輕輕推開門,來到他床邊,他睡得很安穩,面部平靜,呼吸深沉。
這男人,睡得如此香甜,她呢?卻日日做惡夢!正想一腳踹醒他,他突然睜眼,說道:“夫人睡不著嗎?”
他拉開床單,黑眸閃著流光。“可要一起睡?”
這舉動徹底把她惹惱了。“你今天不把這催眠給解了,我就閹了你。”她怒喝。
他笑了。“夢見什麼了?”
“我在你的肚子上刺了一個洞,把腸子扯出來丟到地上,把你的心臟挖出來祭神。”她火道。
“這對你來說應該是美夢吧,怎麼會是惡夢?”他微笑。
她拿著匕首揮過去,他順勢拉著她的手腕躺跌到床上,一翻身把她壓到身下,烏黑的雙眼像老鷹捉住獵物般,緊鎖不動。“夫人,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
她想用腳頂開他,可他實在太高壯 ,像座山一樣,根本撼動不了。
“送上門的東西,只能任人宰割。”他逼近她的臉。
“你敢亂來,我會閹了你。”她警告。“除非你這輩子都不睡覺,否則只要你一闔眼,我就會把你老二割下來。”
“老二?你們那兒的稱呼還真奇怪,那老大是什麼?”他揚眉。
“想知道就放了我……”
“那算了,這樣挺好,對了,你剛剛說錯一件事,我不用一輩子不睡覺,只要四十四天就行了,我們的壽命剩這麼短,你不想及時行樂嗎?”
“不想。”她錯了,他不只陰險狡猾,還是個色胚。
“那跟我說你夢到什麼?”
“你想這樣抓著我一個晚上嗎?”她冷靜地問,試著動了下手腕,卻徒勞無功,再者他胸部以下全壓在她身上,腿也壓著她,她完全無法攻擊,這情況還真是棘手。
“我還沒決定該怎麼處置你。”他仍是盯著她。
“如果有機會選擇,夫人想活下來嗎?”
她一僵。“你……”
“有辦法能試,但我不確定會不會成功,你想嗎?想活嗎?”
“條件是什麼?我還要遭受焚燒之苦嗎?”
“目前我還不確定,但條件是你不能再當米蘭蘭,得離開這兒,跟我一起。”
“我死……”
“噓。”他捂住她的嘴。“別回答得這麼快,你雖然脾氣暴躁,可是個聰明人,別在這種時候意氣用事,先聽我說完。”
***
她點了下頭,示意他把手拿開。
他繼續說道:“我想帶你離開四翼。”
她眨了下眼,他勾起嘴角,知道她有點興趣了。“我們可以遨遊四方,上哪兒都行。”
“我想回我自己的世界。”
他搖頭。“回你的世界很冒險,巫師也不確定能作法成功,你應該曉得這有風險,想想你來這兒多久了?你在那世界的身體不知道還在嗎?說不定早下葬了,也說不定給別的魂魄佔據了,就算順利回去,沒有身體你要怎麼辦?再去奪一具嗎?再想想,萬一中間出了差錯,魂魄給漩到另一個世界,即使又附在另一個人身上,萬一是個比米蘭蘭慘百倍的人呢?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別為了跟我賭氣,做出這種決定,還有白蘋呢,你真要拋下她一個人走?”
“說來說去你就是要我打消回去的念頭,跟你一起走就是了。”她怎會不清楚他說的利害得失,可心裡實在不甘。
“你可以自己選要走哪一條,我不強迫你,我承認是有點喜歡你,覺得你有點意思,但我們的感情根本還沒開始,我不至於失去你會痛不欲生、活不下去,頂多就是覺得遺憾,一個聰明的姑娘做了一個傻決定。”他認真地說。
她垂下眼,沉默幾秒後才道:“你要我跟著你是什麼意思,依舊做你的妻子?”
“基本上與現在沒有差別,我不會強迫你,但你也別考驗我的耐性,我喜歡你,自然會想碰你,我們就給彼此一年吧!合不來便散了,鯤人一向講求自然,看上一個姑娘便去追,真合不來,我們也不死纏……”
“我覺得我們合不來。”她立刻回應。
他莞爾。“我倒跟你的看法相反,我喜歡有點脾氣有點聰明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應該不少吧,米蘭蘭、花玉華還有米沅沅,當然你的長相不是米蘭蘭喜歡的那一型……”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聰明又有點脾氣的女人當然不少,但就像花一樣,雖然都是玉薔花,但各有不同的顏色、姿態,沒有一朵花是一樣的,人也是千奇百種。”
他翻到她身邊躺著,右手枕在頭下。“我欣賞你努力在生活中找樂趣,叫人做吸管、改造房屋,不自怨自艾,沒事也能看書自得其樂,有麻煩就想法子解決,不會想依靠男人,然後有膽識、有勇氣……”
“好了。”聽到她自己都不好意思。“我沒那麼好。”
“你當然也有糟的地方,但你的優點我欣賞,缺點也還好,都是小問題,我不覺得困擾,我並非倉促下決定的,這一個多月我一直在觀察你。”嚴格說來應該是白蘋他們來後,他才進一步認識不同面的她。
尤鳳儀瞪他一眼,難怪她老覺得如芒在背。
他頓了下,才又接著說:“鯤人在海上可以跟大魚搏鬥,迎戰暴風雨,享受驚濤駭浪,到也能靜靜地釣魚,一整天躺在沙灘上無所事事,就是看著藍天,聽著海浪聲。我有過兩個女人,一個不願跟我出海遊歷,她只想一輩子終老在家鄉;另一個不願跟我回歸平淡,我在海上認識的那個女人很剽悍,我們一起冒險經歷了許多事,但前幾年我覺得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只想曬太陽、釣魚,什麼事也不做,這樣的日子她跟我過了一個月,就離開了,她說這種日子無聊得讓她惶恐,她覺得自己快瘋了,她很抱歉,我把自己造的船送給她,在她離開的第二天,我也離開了那個地方,燒掉了跟她一起建造的木屋。”
她沉默著,他也無語,兩人就這樣躺了好一會兒,才聽得她問:“為什麼突然告訴我這些?”
他微笑。“因為你說要先告訴你。”
“什麼?”
“私自偷走仙女的衣裳會被你踢到不能人道,我可不能冒險。”
她怔住,一抹笑意浮上嘴角。
“本來是想偷偷把你擄走的,但我不想犯了你的禁忌,所以決定還是先知會你一聲。”他轉頭瞧著她。
第一次,她在他面前露出了笑,他想親她,但怕會破壞一切,所以忍耐著。她的香氣在他鼻間縈繞,她喜歡的香味與米蘭蘭不一樣,米蘭蘭喜歡濃郁的花香,她則偏好淡的。
“米沅沅喜歡你。”
“我只當她是妹妹。”
她沉默幾秒,一時間不知要說什麼,這結果她並不意外,她想她應該起身回房了,卻又覺得該給他一個回答。
“我會考慮。”
他勾起笑。“我很高興。”
她坐起身,看著他的笑。“你……跟我原來想的不一樣,但我需要一點時間。”
“沒關係。”
她故作不經意地問:“你有在黑的烏迦果上動手腳嗎?”
他笑了。“沒有。”
“春夢是你搞的鬼?”
“不是。”他忍不住好奇。“我可以知道你夢到什麼嗎?”
“不行。”
“退而求其次,我表現得不錯吧?”
一個枕頭打上他的臉。“男人!”她受不了地說了一句,起身回房。
他笑著看她走出房,下次他可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她。
***
赤鳳終於出關了。
羽毛長回了七成,鮮豔的紅亮麗的橘讓它像個紅太陽,尤鳳儀自然要到鳥房迎接,莫道言與人有生意要談,並沒出現,米家人則列隊歡迎,白蘋拉著公孫朗跟公孫右到場參觀,原本並不情願的公孫右在看到無毛鳥閉關七天后,竟然長出那麼多羽毛,也不由覺得驚奇。
除了人之外,園子裡的鳥兒自然也是排隊迎接,啾啾啾地叫個不停,磨磨也想來,因為要孵蛋不允許,鬧了好一頓脾氣,白蘋要公孫斂好好看著磨磨,別讓它跑出來了。
“公孫朗,你說赤鳳大人長了羽毛,是不是表示它的靈力已經恢復了?”白蘋頑皮地對著赤鳳敬禮,赤鳳站在尤鳳儀肩上,一臉威儀,見她舉手敬禮,立刻瞪了一眼。
“應該恢復七八成了吧。”公孫朗轉身離開。
白蘋跟上,問道:“幹嘛那麼快走,不是說要問赤鳳怎麼解決北涼人口的事?”當然還有他大哥大嫂的事,但公孫右在場,她不好講明。
先前拜託公孫朗去咕咕山救赤鳳時,她就是以他大哥以及北涼的事說服他的,如果他們能救出鳳大人,鳳大人就算無法洩漏天機,也會提點一下吧。
“走之前總會問的,不急於一時。”他瞄她一眼。“你答應過我的事還記得吧!”
她點頭。“記得,拍賣會完後,我就要跟你回北涼,不能再拖拖拉拉,你說很多遍了,我沒忘。”
公孫朗一直想帶她回北涼,但她放心不下鳳梨,在這兒有人要害她,她怎麼能不聞不問一走了之。
“誰教你那麼多藉口,一下說不放心米蘭蘭,一下說有人用香精慢性毒害她,要找到兇手後才走,然後又是花玉華,又是……”
“我知道,我知道。”白蘋打斷公孫右的話。“只是鳳梨的事沒處理好,我不放心嘛,如果公孫斂肯去追求鳳梨就好了,那我們就可以一起回北涼。”
“人又不是菜,隨便炒都能湊和著吃。”公孫右搖頭。“三叔說了,男人女人就好比劍跟劍鞘,不適合是無法搭在一塊兒的。”
“我覺得他們挺適合的。”公孫朗揚眉。
“當然也要他們兩個肯,偏偏兩個都不肯,前幾天我跟鳳梨講這件事,她還罵我吃飽了撐著……”
“你是啊。”公孫右附和。“每次淨做一些歪事,還教磨磨唱那些歪歌。”
“你們不覺得那些歌很有創意嗎?”白蘋笑問。“對了,北涼大部分都養什麼當寵物,我也想養一個。”
公孫朗瞄她一眼,吐出一個字。“熊。”
她僵住。“熊?是那個很高很大,熊掌有力,一拍就會打死人,還會吼來吼去的熊嗎?”有沒有可能熊在他們這裡指的是狗?
公孫右點頭。“上回我跟小力士玩,它推了我一下,我差點掉到山谷裡去。”
“你們別騙我了,我不信。”她喝斥。
“不信就算了。”公孫右朝她皺眉。
走了一小段路後,白蘋不安地拉拉公孫朗的袖子,忍不住問:“你們是不是在騙我?”
公孫朗瞄她一眼。“說了你也不信,幹嘛還問?”
“不是嘛,你騙過我啊,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騙我。”她換個問法。
“那……有沒有溫和一點、小一點的動物?”
他點頭,認真道:“有啊,小熊。”
她漲紅臉,氣道:“公孫朗,你很故意!”
他笑了。
她瞪他。“你這種冷笑話已經過時了。”
公孫右搖頭。“你膽子真小,養熊不是很風光嗎?”
“哪裡風光,我是要養寵物,不是要當食物。”她駁斥,她真的不想挨熊掌。
公孫父子又笑了,公孫朗捏了下她的手。“不須煩心,不會讓你當食物的。”
“有沒有小貓小狗?”她不死心地問。
“有田鼠。”公孫右認真回答。
“不去了,不去了。”她氣嚷。
公孫右哈哈笑,公孫朗微笑道:“當然有貓有狗,你愛養多少養多少,地方很大。”
她安心一點,正要繼續追問,忽然聽到一聲喊叫:“玉飛雙——”
***
這名字好熟……白蘋慢了幾秒才想到是在叫她,三人轉過頭,發現一隻鳥飛了過來。
厲山在三人面前停下。“你是玉飛雙?”
白蘋點頭。“是。”
“鳳大人要我帶話給你。”厲山看了公孫父子一眼。“北涼人?”
公孫朗點個頭。“是。”
“咕咕山之事,鳳大人銘感五內,關於你們要問之事……”
“等一下。”白蘋趕緊阻止。“那個……公孫右你去找公孫斂過來。”
“幹嘛找三叔過來?”公孫右一臉狐疑。
“因為人多比較不會漏聽……”
“那是你沒腦袋才會漏聽,我……”
“右兒,去叫你三叔。”公孫朗開口。
公孫右心不甘、情不願地應了一聲。“知道了。”他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們,非常不甘心。
厲山犀利地看了白蘋一眼。“你這姑娘倒好心。”
“沒啦,沒啦。”白蘋不好意思笑笑。“等一下說的話總不好讓他聽到,我們能不能先說公孫朗他大哥大嫂的事,我怕公孫右很快回來。”
厲山點個頭,對公孫朗說道:“手伸出來。”
他沒有多問,立刻伸出右手,厲山咳了一聲,張開鳥喙吐出一顆紅色、拇指大小的藥丸。
“這是鳳大人給的,能讓你大哥蘇醒,至於你大嫂與現在站在這兒的姑娘一樣,不是這世界的人,鳳大人的靈能無法觸及另一個世界,為了修補八百年前北涼與四翼引發的災厄,它已耗損千年之力,至今未復原,你大嫂如今在何處得問無上君……”
無上君是誰?白蘋正想發問,忽然想到就是把她跟鳳梨弄來這兒的老爺爺,他在北涼被視為仙人,已活了近千歲,他們都叫他無上君。
“無上君現在在哪兒?”白蘋立刻問。
“該出現時,他自會出現。”
白蘋一臉黑線,這有說不是等於沒說。
公孫朗盯著手上的藥丸,眉心聚攏,若找不到大嫂,大哥醒來會不會又陷入瘋狂?
仿佛看穿他的為難,厲山說道:“要不要讓你大哥醒來,你們自己估量吧,至於北涼後人日益減少之事……”
“等一等,我們來了。”公孫右咻一聲從遠處飆過來,氣喘吁吁。
白蘋笑道:“你也太快了吧。”
公孫右瞪她一眼,哼了一聲,感覺他們似乎有什麼事瞞著他。
***
公孫斂倒是從容飄蕩過來,見到厲山后,禮貌地朝他點個頭。
厲山也點個頭,繼續道:“八百年前,四翼與北涼一族,各自傷亡慘重,四翼當時折損的巫師及人民不計其數,國土也讓你們北涼毀損得體無完膚,為了挽救這慘狀,鳳大人耗損千年之力,才讓四翼再得以滋生,為了報復,當時四翼殘存的巫師用血祭下了重咒,詛咒北涼日漸滅絕,這段歷史你們都知曉吧?”
“是。”公孫兄弟應了一聲。
“北涼人得天之厚,擁有神人之力,足以毀滅這世界,為了束縛你們的力量,仙人在初始世界,便與你們訂立戒條,告誡你們絕不能擴張國土攻打他國,否則將招重禍,因此除了四翼的詛咒外,你們也犯了與仙人訂立的戒條,我可有說錯?”
“沒有。”公孫斂頷首。
白蘋聽得好緊張,這難道就是之前公孫朗輕描淡寫帶過的北涼與四翼的恩怨?
厲山歎氣。“既然你們明白,便知道這是上天的罰責,鳳大人是無力回轉的。”
“那怎麼辦,只能看著北涼人滅盡嗎?”白蘋憂心道。
“仙人對你們已是諸多寬容,否則北涼早已滅絕,不可能讓你們續存至今。無上君曾來找過鳳大人,他已屆仙籍,但不忍看北涼就此凋零,因此想盡辦法,希望能做些補救,他陰差陽錯地引回了一名女子……”
厲山瞄了公孫右一眼,隱晦地說:“我想你們知道我指的是誰,沒想真的起了作用,據鳳大人所說或許是因為不隸屬於這世界,自然也不受詛咒束縛,但鳳大人不能肯定。”
白蘋興奮道:“我明白我明白,解決的辦法是不是要弄一個異次元的門,引進外國新娘?”
“什麼異次元?”公孫斂好奇地問。
“不能做這種事。”厲山斥責。“世界要大亂的。”
“那……門不要太大,小一點可以嗎?只能讓一個人進出,這樣我就可以回去看我爸媽……”
“笨蛋。”厲山叱喝。“沒聽見我剛剛說的話,世界會亂掉的。”
白蘋嘟嘴。“哪會啊,不是也有鬼門,酆都城啊,觀落陰遊地府這些的,那為什麼不能弄一個異次元門,大家穿越多方便啊,我們可以發集點卡,集滿一百件功德就可以穿越異次元,這樣大家都會做好人的,然後再發行套票,像火車票那樣……”
“不要胡扯!”厲山大叫,嗓子都分岔了。
公孫斂笑道:“玉姑娘真是不簡單,厲山大人似要中邪了。”
公孫朗也笑,摸了下她的頭。“別說了,幸好你不是神仙,不然世界一天就會毀滅了。”
“才不會。”白蘋瞪他,把她看這麼扁,在她的管理下世界會一片祥和。
“好了。”厲山摸摸額頭。“我累了,第一次傳話傳得這麼疲憊。”
“所以結論是北涼最終還是會滅絕嗎?”白蘋問。
這話一出,公孫三人的表情轉為沉重。
厲山瞄她一眼。“這不是我能回答的,鳳大人也無法預知那麼久以後的事,我只能說你們有機會得以續存,但方法得靠你們自己去找,若能削弱你們自身的力量,子嗣便得以存活。”
“這什麼意思?”公孫斂鎖眉。
“我只是傳達鳳大人的意思,好了,我走了……”
“等一等,我可不可以再問一個,關於鳳梨米蘭蘭的——”
“不能。”厲山打斷白蘋的話。
她討價還價地問:“不能買一送一嗎?有時候買東西都有贈品的,拯救鳳大人這件事我也有出力……”
厲山瞪她。“什麼買一送一,胡說八道,無賴行為。”
“好啦,知道啦。”白蘋不甘願地說。“幹嘛說我無賴。”
厲山長歎一聲,轉身飛走。
***
“什麼?”一知曉自己要被拍賣,赤鳳震驚地跺腳,而腳下就是尤鳳儀的頭皮。
“赤鳳,別踩了。”她火道。“你可不可以下來,知不知道多了羽毛後你有多重,我的脖子都要斷了。”
除了身體上的羽毛外,它的尾羽拖得長長的,幾乎有一公尺半,弄得她的脖子還有整個背部都在癢,為什麼閉關會長出那麼多羽毛,真是匪夷所思。
“你好大的膽子——”赤鳳怒斥。
“不是跟你說了,公告已經更正,是要拍賣我的內丹——”
“你哪有內丹?”
“我內丹可多了,紅橙黃綠藍靛紫,應有盡有,看你要哪一種我都有。”她把赤鳳抓下來,放在秋千上。
赤鳳淩厲地說:“說謊是最要不得的。”
“對對對。”她懶得跟它爭論。“這是非常手段,你不許我去找花玉華,以德報怨,換來什麼,她想在夢裡殺我,我當然要想點應變措施,現在多好,她不敢再亂來。”
除了把事情鬧大外,莫道言還找了些人在市井放風聲,說有不少巫師打算逆天而行,強行奪取神官大人的內丹,她沒指名哪個巫師術士,可誰打這種歪主意自己當然心知肚明。
太子聽聞風聲,對此大不敬行為嚴厲斥責,還說要加強巫士的監督,誰在這時間作法施咒,一律嚴懲,這招果然讓花玉華收斂,她沒再做惡夢。
尤鳳儀總結一句。“我做我的,你做你的,我不想跟你爭,免得莫道言又說我在對你們洗腦。”
赤鳳盯著她。“他說得沒錯,怎麼你總算肯聽進他的話了?”
“只要講得出道理我多少還是會聽的。”尤鳳儀乘機問道:“莫道言的底細是什麼?”
“他是鯤人——”
“我不是說這個底細,我的意思是他在盤算什麼?窩在這兒的目的是什麼,為什麼要跟米蘭蘭……”
“你應該去問他?”
“他跟米蘭蘭訂了契約,不能說。”
它閒散地晃動秋千。“你還是把他想成壞人?”
“他不是嗎?”
“不要套我的話。”赤鳳責備地看她一眼。“之前我就跟你提過莫道言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可你還是自以為是,聽不進話。”
“你沒有說他是哪種人,再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你還來問我。”赤鳳冷哼。“他是怎樣的人你得自己去瞧,自己主動去認識,但你不想花心思做這件事,只在腦子裡想著他是怎樣的人,還自鳴得意覺得自己是對的。”
尤鳳儀壓下脾氣。“算了,不想跟你講了。”再說下去兩人准會吵架。
赤鳳搖著秋千晃到她面前,以翅膀指著她的鼻子。“看來你有好好反省過了。”
她什麼時候反省了,而且她為什麼要反省?正想反駁赤鳳的話,它又接著說道:“我剛剛想了一下,就照你最初的想法做吧。”
她疑惑地看著它,不曉得它在說什麼?
“在拍賣會上,拍賣我的內丹。”
尤鳳儀錯愕地看著它。“你在開玩笑嗎?”
“不是。”
“沒了內丹你怎麼回天上?”她疑惑地問。
“我自有辦法。”
“你剛剛還那麼生氣……”
“我不能改變想法嗎?”它理所當然地說。
尤鳳儀忍不住譏諷。“這裡你最大,你說行就行。”
***
“鳳大人,鳳大人……”磨磨高分貝的聲音傳來。
公孫右抱著木箱走了進來,磨磨一見到赤鳳,張開翅膀就要飛出來,赤鳳先一步說道:“別起來。”
磨磨立即收起翅膀。“是,大人好嗎?磨磨很想大人。”
“我很好,你啊……孵蛋也不專心。”赤鳳說道。
“是。”磨磨不好意思地以翅膀遮著臉。
赤鳳對公孫右說道:“還是放你們房間吧!你好好照顧,這蛋與你有緣。”
公孫右搖頭。“我喜歡大鳥,不喜歡磨磨這種小小的。”
“什麼?”磨磨抗議不滿。“磨磨不小,磨磨好。”
赤鳳微笑。“快把它放回去吧。”
“喔。”公孫右抬著木箱又走回去。
“那蛋真的跟他有緣?”尤鳳儀探問。
赤鳳沒理她,在秋千上蕩啊蕩的,尤鳳儀瞪它一眼。“故作神秘,賣關子。”
赤鳳咬顆堅果丟到她頭上,尤鳳儀慘叫一聲,它高興地搖著秋千,尾巴隨之晃啊晃的,好不快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3 02:03:42
第九章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飛快,而外頭的謠言則傳得厲害,甚至生出許多不同版本——
其實這一切都是米蘭蘭的陰謀,也有一說是莫道言要謀財害命,還有赤鳳大人要升天只是個障眼法,主要是測試四翼國人民的忠誠度,甚至傳出若能得到赤鳳大人的內丹就能統治四翼國。
謠言四起,各種說法喧囂塵上,尤鳳儀與莫道言不只一次被太子召到宮裡,不停地解釋說明,而每當他們置換公告時,就引來更多的謠言,眾說紛紜。
尤鳳儀覺得太子的做法根本是越描越黑,如同雍正奪嫡的劇碼,雍正受不了坊間傳言,不停地做出說明,結果大家越覺得他有鬼,他們每置換一次公告,謠言的版本就越來越多。
直到有一天太子突然不再緊張兮兮、坐立難安,也不再召見他們,因為赤鳳進宮說明了,她一直覺得太子這個人怪裡怪氣的,明明可以召赤鳳進宮,親自問清楚,但他就是不要,似在拿喬,就等著赤鳳主動去說明。
後來她與莫道說這事的時候,他含蓄地說了一句:“太子……心思複雜。”
她自動轉換為陰險狡詐,他笑了,問她在她眼裡,哪個男人不陰險狡詐、詭計多端?
她不理會他調侃的話語,又問道:“二太子的死與大太子有關嗎?”
他神色一沉,問道:“為什麼這麼想?”
“隨口問問,這種事在歷史上也不是什麼新鮮事,我記得赤鳳向大王建議的傳位人選是二太子,但他在兩年前騎乘曳鳥時,摔了下來,當場死去,大王也是在那時憂傷過度落下病的……”她輕蹙眉心。“你記得攻擊我們的那些曳鳥吧說不定二太子會跌落的原因是……”
“噓。”他捂住她的嘴。“小心隔牆有耳。”
她拉下他的手,推開他的臉,要他別靠這麼近,他卻一點兒也沒要後退的意思,她瞪著他,正想發火,他卻突然低聲道:“真的隔牆有耳。”
她疑惑地看著他,他們在轎子裡,哪來隔牆有耳,難不成轎夫會偷聽?
“你是說真的,還是騙我的?”她輕聲問,略微轉開頭,他的氣息吹在她臉上,讓人發癢。
“你有沒有覺得這轎子跟平常有什麼不同?”
“好像走得比平常快些。”他們剛自宮裡回來,一般來說轎夫都是在去的時候較急,回來的時候會稍微放緩速度。“似乎比平常顛一些。”
他微笑。“是這樣沒錯。”
“你幾時發現的?”
“進轎前就發現了。”他拂過她耳後的髮絲。
“那你還……”她頓了下。“你想瞧他們要帶我們去哪?”
他頷首。“夫人猜猜是誰想見我們?或者……不是想見我們,而是要對我們不利。”
她瞥他一眼。“你似乎挺樂在其中的?”
“我跟你說過,我有喜歡冒險的一面,也有想閒散什麼都不管的時候,這幾年只做生意,日子是有點平淡……”
“想不安分了。”
他勾著笑。“有一點。”
“你這種個性,肯屈就一個女人?”
他的黑眸隱著火焰。“對我來說這是不同的兩件事,冒險刺激是對事不對人,我不在女人上面求刺激的。”
“我討厭腳踏兩條船的男人。”她語帶警告。
“這比喻倒好。”他淺笑。“我一向只鍾情一條船,在海上可不能三心兩意,會滅頂的。”
她遲疑了下才決定坦白道:“我對男人一向沒什麼好感,我老爸不負責任,三歲就離開我跟我媽,不知去向。後來我媽帶著我再嫁,又遇到個爛男人,愛嫖愛賭,十五歲那年想對我不軌,我拿球棒揍他,讓他在醫院躺了三天,後來我就去練跆拳、防身術,上高中……就是十六歲之後,我念女校,一天到晚遇到變態……”
“變態?”
“男人穿著大衣,裡面沒穿,女學生經過的時候就打開大衣露鳥。”她示範給他看。
他匪夷所思地看著她。“你的世界……很奇特……我無法理解……”
她笑道:“我的世界跟這裡的世界一樣,有好有壞,我從小到大,就是一路遇到變態,所以我對男人實在沒什麼好感;上了大學後,以為遇到一個不錯的,後來證明還是爛人一個。”
***
原本還躊躇著要不要跟他說些自己的事,沒想一旦開口,許多事很自然就這樣冒到嘴邊,也沒她想像中的不平或憤怒,看來她是真不在意了。
“以為不錯的那個怎麼了?”
“腳踏兩條船,還讓我抓奸在床,我揍了他一頓。”
他微笑,並不驚訝。
“我不是天真的人,我知道男女之間的感情是無法預測的,會變質的,所以我只要求他不要腳踏兩條船,感情不在了,就好聚好散,當初他吸引我的原因是他很真誠、很老實,我思考了很久,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跟他在一起,毋寧說跟他有感情,不如說我想找回一點對男人的信任,我甚至都想好了,我們頂多維持六個月就會分手……”
“為什麼?”他訝異地問。
“我知道自己有時候太沖太霸道、有點憤世嫉俗,有點自我中心……”她補充一句。
“對男人來說我不大好掌控,我想他大概忍受不了多久,讓我意外的是我們比六個月多出了兩個月,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打破了……一個詛咒,誰曉得一個禮拜後我就抓奸在床,被背叛的感覺很糟糕,而且更讓我覺得詛咒大概會一輩子跟著我,你曉得嗎,連把我弄來這世界的都是個男人,運氣真背。”
“你的運氣還真是糟。”他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下,在她抗議前他先說道:“在這兒有個好處,你不用擔心受到背叛,我們可以訂契約的。”
“像是如果你偷腥,下面就會爛掉之類的?”
他咳了一聲,忍笑。“不是,像是如果我偷腥你會知道之類的。”
“我不喜歡弄那種東西……”她推了他一下,讓她看著她的臉。“莫道言,愛情不是你的全部吧。”
他挑眉,不明白她為什麼問這個。
“回答我。”她瞪他一眼。
“不是。”
“你知道對很多女人來說感情是一切,就算不是一切,也占很大的比重。”
他小心點了頭,不知她要說什麼。
“我不是那種女人,對她來說感情只是生命中一個部分,沒有男人我也可以活得很好,我有很多感興趣的事,也不怕寂寞,我逛街看電影不需要人陪,一個人吃飯也不會覺得自己可憐……”
“看電影是什麼?”他問。
“看電影就像看戲。”她簡短回答。“我很獨立,自己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很自在,但我也不排斥跟朋友在一起。白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時候很羨慕她,很容易跟人交心做朋友,她老是有一些我覺得莫名其妙的想法,有時真想看看她腦袋到底裝什麼,是不是神經接錯線?她有她的缺點,我也有我的,但我們一路扶持到現在。
如果我們在一起,我希望是這樣的關係,互相信任、互相扶持,一起面對生命中的歷練跟冒險,享受生活,我要的感情是那個男人站在我的身邊,就算背對背,我也不需要擔心遭受背叛跟暗算,你明白嗎?男人不是我想處理的危機,我媽媽一輩子離不開男人,一直在男人間打轉,只是想證明自己還有人要,白蘋說我爸爸不告而別對她的打擊很大,她對自己沒了信心,所以總想證明自己在男人間還是有魅力的,但我不要這樣的生活。”
他溫柔地凝視著她,真摯地說:“我可以給你你要的,因為那也是我想要的。”
她想說什麼,喉頭卻似梗住了,心沉沉地跳著,他真的明白她在說什麼嗎?他的眼神很堅定也很誠懇。
“我……”
他的手覆住她的唇。“我們晚點再說。”
她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因為轎子終於停下了。
“恭候大駕,二位請出來吧。”
是個女人的聲音,原以為是花玉華將他們擄來,聽聲音卻不是,不過倒是注意到莫道言一閃而過的詫異表情,敢情是他認識的人?
***
一踏出轎,還沒搞清楚狀況,一個女人就撲上來,當然不是撲在她身上,而是撲上旁邊的莫道言。
這地方是城東的一座花園,供行人休憩歇歇腳,也是居民喜歡的聚會之處,和城市裡公園的功能相像,常可見三、五人坐在樹蔭下乘涼賞花喂鳥,眼前這姑娘挑的地點不錯,沒什麼人經過,幽靜得很。
“怎麼樣,有猜到我嗎?”女子笑靨如花。
尤鳳儀打量著,是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女人,一頭烏黑的頭髮,膚色是經過日曬曬出來的焦糖色,不似莫道言天生就皮膚黝黑,她入境隨俗地穿著四翼國的衣裳,上身是小可愛加薄紗,下半生則是短褲加長片裙。
“你怎麼會在這兒?”莫道言將她推開一步。
“來找你啊。”女子眨眨眼。“我想你也該倦了準備回船上了。”
“我成親了。”莫道言握了下尤鳳儀的手。“這是我的妻子。”
女子轉向她,仍是帶著笑,絲毫不受影響。“我知道,她不是要死了嗎?公告這樣寫的?”
尤鳳儀突然覺得好笑,她想這位大概是莫道言的前女友,這作風實在是……新潮,竟然跑到元配面前,大剌剌地說對方要死了,意思是要接收老公嗎?
莫道言沉下臉。“傅姣,別胡鬧。”
傅姣揚起眉。“怎麼,你真喜歡她?”
“我想我還是先回去讓你們敘舊好了。”尤鳳儀轉身要進轎。
“等等。”莫道言捉住她的手,黑眸出現一絲緊張。
尤鳳儀倒有些訝異,認識他到現在,他一向波瀾不驚,從沒驚惶不安過,就連剛剛見到舊情人也只是詫異了下,沒見他顯出高興的表情,怎麼這會兒這麼緊張?
就在疑惑的同時,她豁然領悟,他是因為她而緊張,擔心她誤會嗎?其實她並沒有誤會什麼,就是舊情人以為自己還有機會,所以回來找他,又不是他能控制的,她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氣。
雖然他說過喜歡她,但直到現在她才有真實感,他的緊張與小心翼翼,深怕她生氣的模樣讓她有點感動。
“你是蕩婦米蘭蘭?”傅姣瞄了兩人一眼,感覺到不尋常的氣氛。“看起來不大像。”
“什麼意思?”尤鳳儀問。
“如果你是蕩婦米蘭蘭,道言是不會喜歡你的。”傅姣漂亮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她。
她倒挺瞭解莫道言的,尤鳳儀正要說話,身邊的人先開了口。
“傅姣你回去吧。”莫道言說道。
傅姣皺著眉頭。“因為這女的?”
“是。”莫道言簡短道。
尤鳳儀瞧著傅姣的神色變了變。“先不談私事,我有你想要的東西。”她自大腿外側拿下一塊羊皮。“我搶來的。”
莫道言挑了下眉,接過羊皮,尤鳳儀瞄了一眼,羊皮上畫著地圖,她忽然想到白蘋同她說過,她在船上遇到一群在找藏寶圖的海盜。
“有興趣吧,咱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合作,我七你三,怎麼樣?”莫道言將羊皮還給她。“你決定吧,這羊皮你保不了多久。”
“無所謂。”她笑著。“我畫了好幾份,誰能找到就是誰的本事,我若有你穩操勝算。”
“我沒興趣,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等等。”傅姣攔下他。“你是說真的嗎?”
他頷首。“我不會再和你合作——”
“因為這女的?”
“她是我妻子。”他強調。
***
這場面沒她插嘴的餘地,所以尤鳳儀也沒吭聲,更沒想到要防備,因此當她臉上忽然被打了一拳時,她往後退了幾步,火辣的疼痛讓她一把火燒了上來。
“你做什麼?”莫道言在傅姣要出第二拳時攔住她,臉上滿是怒火。
尤鳳儀一拳揮向傅姣的臉,傅姣早有防備,側身躲過,其實那只是尤鳳儀的虛招,她起腳給她一個跆拳道的側踢,一腳把她打趴,還罵了她一句。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後頭八名偽裝成轎夫的手下沖上前,莫道言在尤鳳儀火大的要補腿踢人時,抱住她的腰,對著要上前的海賊說道:“別逼我動手。”
八人對看一眼,沒再上前,他們與莫道言認識也共事過,自然知道他的能力,除此之外,彼此總有些交情,也沒真想動手。
“把她帶回去。”莫道言說道。
兩個人上來扶起還趴在地上的傅姣,她的喉嚨挨了一記,疼得她根本無法說話,還能保持意識已經不錯。
“傅姣是真心希望你能回來。”其中一人說道。
“我不可能回去。”莫道言搖頭。“別再找麻煩,否則我不客氣。”
“我們的話她會聽嗎?”男子苦笑,扛起傅姣往前走。
八人都離去後,莫道言才鬆開尤鳳儀。“冷靜點,否則又要冒火了。”
聽見他話語中的笑意,她轉頭瞪他。“我沒踢爆她的頭已經給她留面子了。”
“我不曉得她會突然動手……”
“你不用解釋,我沒怪你,冤有頭債有主。”她的氣還沒消。
“沒想到你手腳這麼淩厲……”
“這是跆拳,你要慶倖我沒用在你身上。”她到這兒期間也沒荒廢,所以出腳才能這麼順。
他摸了下她被打腫的臉。“我……我沒料到她……會出現……”
見他眼神局促不安,她沒吭聲。
“尤鳳儀你在想什麼?”他的聲音有些憂心。“我可沒腳踏兩隻船。”
他小心謹慎的模樣讓她綻出笑。“我知道,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你這樣還真有點好笑……”
他總算放鬆下來,嘴角上揚,自然地將她攬入懷中。“我是真的緊張。”
她靠著他,好笑道:“這下怎麼辦?空有轎子,一個轎夫也沒。”
他低頭瞧她,黑眸也是笑意。“只能先走回去了。”
見他壓下頭,她沒有回避也不想抗拒,承接他落下的吻,雖然這是兩人情投意合的第一次接吻,但因為那些莫名其妙的春夢,她覺得自己對他已非常熟悉,不過做夢還是與實際體驗有些區別。
他的吻比夢中更加火熱,而她受影響的程度比她想的還要嚴重……
“等等……”她喘氣。
他溫燙的舌頭繼續攻城掠地,她則用力敲了下他的鎖骨,逼得他暫時停止進攻。他火熱地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打他?
“我要燒起來了。”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他一怔,而後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她瞪他。“我是說真的。”
他收起玩笑之色,給她一顆藥丸,示意她吞下,他看起來憂心忡忡,她不以為意地安慰他幾句,擔心也沒用,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他瞅著她,說道:“命也能改的,我不打算鬆開你的手,所以你也要握牢。”
胸口漾起了一絲甜一絲酸,她沒說一句話,只是靠著他,雙手悄悄環上他的腰。
***
拍賣這天終於來臨,莫道言在外頭搭建了一個棚子,她與白蘋都參與了意見,白蘋想弄得很花俏,提議租白馬拉馬車,像南瓜馬車那般,最好還鋪紅地毯,有花瓣相隨,末了還想讓鴿子群體飛向藍天,象徵和平,當然遭到她一一否決。
這是拍賣會,不是星光大道,更不是拍電影,幹嘛弄那些華而不實的噱頭!被她這樣一罵,白蘋怏怏不快地收回意見,但堅持要有歌舞表演,否則太無聊了,既然要熱鬧要盛大,就要弄得煞有其事。
跳舞這事倒是沒意見通過,但要磨磨銼冰歌,遭到一致否決,樂器演奏也通過,撒點花瓣也可以,至於歌曲表演,還是請歌妓包辦。
白蘋理所當然做了主持人,她在臺上先做了簡短介紹,而後就請歌妓舞娘上來表演,台下的觀眾越來越多,之後終於輪到她上場,白蘋拿了紙在她皮膚上等著,示意她發功,讓紙片點燃。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著火了。”白蘋拉高嗓子大叫。“貨真價實,人體自燃,這要有多高超的靈能才能達到如此境界,除了蘭夫人與《浪人劍心》裡面的志志雄真實,沒有第三人能做到……”
“浪人劍心是什麼?”
“志志雄真實是誰?”
下頭一片竊竊私語。
“她又在胡說八道。”公孫右實在是看不下去,他們站在檯子後方,看著白蘋在上頭胡掰亂扯。
公孫斂笑道:“我覺得挺好玩的,我看我們也來買元丹好了,反正錢那麼多。”
“我想買曳鳥。”公孫右說。
公孫朗掃視人群,四翼國主要的大臣富商都來了,當然也包括太子、公主、花家、風府等等,鄰近諸國聽聞風聲的各路人馬也都來了。這件事真是詭異得緊,他還弄不懂赤鳳大人到底在盤算什麼,但不相信它真的會當著眾人的面羽化成仙,焚燒滅盡。
人群中有張臉孔突然吸引他的目光,是他們在船上遇上的海賊,他記得穿黑衣的蒙面男子叫他老三,他們兩人還交過手,他的身手在一般人中算是上乘的,但在他眼中不過爾爾……
“怎麼樣,我的表現還可以嗎?”白蘋一臉興奮地跑到他身邊,雙頰都激動地紅了。“我還有好多話都來不及講,鳳梨一直叫我講重點。”
臺上十幾名冷豔的女子,穿著薄紗,隨著音樂扭腰擺臀,眼神動作淨是妖媚誘惑,台下的男人眼珠都要掉出來了,尤其是非四翼國的男子,從沒見過這火辣表演,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這樣已經夠好了。”公孫朗忍著笑,摸了下她的額頭。
白蘋高興得跳上跳下。“我覺得我很有主持的天分,下次北涼有什麼要拍賣的叫我來賣好了,我要用拍賣征服全世界。”
公孫朗忍不住翻白眼。
“你的志向轉得還真快。”公孫斂好笑地說。
“習慣就好,我的志向每天都可以換的。”她開心地說,可惜她的曠世巨著還沒完成,否則正好可以在今天販賣,順便辦簽名會。
“那就不叫志向。”公孫右反駁。“志向是一個目標,經過努力……”
“你的字典跟我的不一樣,我字典裡的志向就是可以天天換的。”白蘋打斷他的話。
公孫右氣得踢她一腳。
“別踢我,我等一下還得上去。”乍時一到,他們就正式拍賣,現在是娛樂時間。“對了,你不能看姐姐們跳辣舞,這是限制級的。”
她要遮他的眼睛,卻讓他拍開,正想鬧著他玩,忽然她瞧見了一個可怕的身影。“完了,公孫朗,你妹來了。”
公孫三人立即往人群中望去,公孫芙正霸氣地推開人群,想擠到舞臺前,那氣勢宛如摩西劈紅海。
白蘋嚇得藏到公孫朗身後,雖然公孫芙在台前,而她在後臺,可誰曉得她會不會突然抓狂跳到臺上來抓她?她可是見識過公孫芙抓狂的樣子,上次差點被她給殺了。
“她怎麼還在四翼啊?”白蘋哀號。
公孫右朝姑姑揮了下手,公孫芙微笑地也揮個手。
“姑姑好像挺高興的。”公孫右說道。
公孫斂也道:“看來她與慕應非應該是和好了。”慕應非就站在芙妹旁邊,也朝他們揮了下手。
公孫朗沒應聲,但並不高興見到慕應非。
***
就在白蘋陷入驚恐狀態時,尤鳳儀正在後臺的另一邊休息,她全身汗水淋漓,熱得不像話,接過奴婢遞來的冰果汁,灌了一整瓶。
另一名奴婢則幫她擦汗。“夫人,要不要換件衣裳,都濕了。”
“不用了,換沒多久又會濕成一片。”她都快熱死了。
奴婢又遞了另一杯果汁給她,其他的則幫她揚涼,她看著不停遞果汁給她的奴婢說:“我好像沒見過你?”
“是,小的是大爺由廚房調過來幫夫人的。”她拍拍手,示意外頭的奴婢再搬一缸果汁進來。“大爺說您今天會很不舒服,所以要我多調些果汁水。”
尤鳳儀點了下頭,沒說什麼。“赤鳳大人呢?還安好吧?”
“大人很好,一切都準備就緒。夫人,大爺要我帶句話給你,一會兒怕是有些難受,您得忍著。”
“我知道,他說過了。”尤鳳儀說道。“他還有交代什麼嗎?”
“大爺說夫人得信他,還有得忍耐。”
尤鳳儀點點頭,正想問他人藏哪兒去了,今天一早就沒見到他的人,但後來還是沒問出口,既然他要她信他,她就等著吧。
見前頭的樂曲要結束了,她又喝杯果汁後才走上台去,原以為白蘋會站在台中央,誰曉得她還躲在舞臺另一邊、公孫朗的背後。她生氣地瞪白蘋一眼,示意她快點滾過來。
白蘋指著人群向她打暗號,她望向人群,不曉得她在指誰,白蘋對公孫朗嘟囔了幾句後,才不甘願地走到舞臺中央。
“你搞什麼?”尤鳳儀咬牙問。
“公孫芙來了,我覺得頭昏眼花,心臟無力。”白蘋小聲回答。
“大庭廣眾的她能幹嘛,快點進行,這件事越早解決越好。”尤鳳儀催促。
白蘋趕緊進入正題,因為公孫芙凜冽的眼光,她實在搞笑不下去,拿著紙做的擴音器,大聲道:“我想大家一定都等得不耐煩了,那我們就直接重頭戲上場,歡迎神官大人。”
白蘋用力鼓掌,台下圍觀的人群也跟著鼓掌,樂隊接到指示連忙奏樂,公孫斂拉了下後臺的繩子,花朵由天而降,一架秋千跟著緩緩降下,上頭站著如火焰般耀眼的美麗鳥兒。
台下人群開始竊竊私語,“果然是赤鳳大人,還以為會騙咱們呢。”
“聽說今兒個只是一場表演,給太子瞧的。”
“我也聽說了,是太子要給蘭夫人一個臺階下,她素行不良,早不適合當鳳大人的靈引了,偏偏她又沒在重生時死掉,這下難辦啊!太子也不能明目張膽除去她……”
“那到底有沒有要賣內丹?”一個外地來湊熱鬧的人問道。
“你傻了,鳳大人是咱四翼國的神鳥,怎麼可能賣它的內丹,大不敬,褻瀆啊……”
“那不就是騙人嗎?”
“咱們來就是看這齣戲怎麼收拾?”
“我聽米蘭蘭府裡的人說……米蘭蘭她啊活不久了,你瞧她自剛剛就一直流汗,還有方才不是表演了燒紙給咱們看嗎?她體內的火散不去啊!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去診治過的大夫都搖頭……”
“噓噓,赤鳳大人說話了。”
赤鳳站在秋千上,居高臨下地望著眾人,說道:“沒想到來了這麼多人。”
“鳳大人,鳳大人……”四翼民眾大喊著,還有人跪在地上拜了起來。
“想來你們都聽說了,我已決定離世,今天在這兒我——”
“砰砰、砰砰砰、轟——”突然間臺上響起了爆炸聲,竹棚由上而下整個垮下,覆在上頭的布幕跟著壓下,蓋住臺上的眾人,連站在秋千上的赤鳳都被撞了下來。
現場瞬間失控,尖叫聲嘶吼聲不絕於耳,大夥兒同時向垮下的檯子跑去,一堆人大喊著:“赤鳳大人,赤鳳大人,快把赤鳳大人救出來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3 02:04:59
第十章
“哎喲,好痛喔,這什麼地方?”白蘋一醒來就覺得頸部疼痛。
“我們在船上。”尤鳳儀比她早醒幾秒。
白蘋往右看去,發現她臉都白了。“鳳梨,你沒事吧?臉色好難看。”
“真是太不像話了。”一個憤怒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赤鳳你也在,太好了。”白蘋仰頭,發現它站在高架上。
“竟然連我也擄來,不像話!”
“到底是誰把我們擄來的?”白蘋問道。
話才落,艙門就被打開,進來了六、七個人,白蘋自然是一個也不認識。
“你們是誰?為什麼抓我們?”白蘋問道。
“是我抓你們來的。”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傅姣?原本因為不舒服而坐在地上的尤鳳儀撐起自己。原來是她搞的鬼。
“你是誰?”白蘋問。
傅姣微笑。“你問她。”她指向尤鳳儀。“她踢了我一腳,我的喉嚨到現在都還痛呢。”
白蘋恍然大悟。“你是莫道言的舊情人。”鳳梨跟她提過這件事。“所以你綁我們來是要報復莫道言嗎?”
傅姣微笑。“你誤會了,我沒要報復他,我與他好得很,以前很好,現在也很好,其實……現在告訴你們也不要緊,他之所以會跟米蘭蘭成婚,其實是為了米家的財產。”
“所以?”尤鳳儀冷冷回了一句。
“這還要我說嗎?”傅姣走到她面前。“他的任務完成了。”
“騙人!”白蘋立刻道。“你不要挑撥離間。”
傅姣瞄她一眼。“你誰啊?”她轉頭斥責部下。“你們怎麼辦事的,為什麼把一個雜魚弄進來?”
“她死巴著,我們只好一起帶走。”屬下們回答。
尤鳳儀笑出來,白蘋火道:“太可惡了,竟然說我是雜魚,告訴你,我是大白鯊。”
“把她丟到海裡。”傅姣下令。
白蘋叫道:“什麼!別吧,大姐,雜魚就雜魚吧。”
“有沒有骨氣啊你?”尤鳳儀罵她一句。
“那是什麼東西。”白蘋理直氣壯地回答。“我練軟骨功的。”
幾個海賊們都笑了。“這姑娘倒有趣。”
“都閉嘴,來聊天的?”傅姣罵道,警告地看著白蘋。“你再囉嗦,我就把你丟到海裡去。”
白蘋點頭。“知道了,大姐頭。”她的心在哀號。公孫朗,你在哪兒?怎麼不趕快出現!再不來,我要成魚食了,到時候你只能吃粽子懷念我了。
“你想怎麼樣,殺人滅口嗎?”尤鳳儀冷問。
傅姣仰頭哈哈大笑,一會兒才道:“我殺你做什麼?別把我瞧扁了,我可不是那種為男人爭風吃醋,還得下手剷除情敵的人。”
“那你擄我來是什麼意思?”
“主要是擄那只鳥過來。”她指著上頭一直冷眼旁觀沒說話的赤鳳。
“神鳥你也敢擄!”白蘋忍不住說了一句。
傅姣好笑道:“神鳥什麼的我從來不信,它若真厲害怎麼又會讓我們擄來?”
“你若不信,你擄赤鳳要做什麼?”尤鳳儀皺眉。
“我不信,可道言相信,他那個人……有些想法跟原則我無法理解,不過無所謂,我知道他在乎就成了。”
“莫道言呢?”尤鳳儀熱得開始發昏。
“怎麼,你很想見他?打贏我再說。”傅姣擺出架勢。“抓你來主要是報上次的仇。”
“是你先偷襲——”
話還沒說完,傅姣一拳揮來。“沒有什麼偷不偷襲,只有勝負。”她害她在屬下面前丟臉,她當然要討回來。
尤鳳儀往後退,一撞上木牆便癱軟下來,無力動彈。
***
“不公平。”白蘋出聲,“你沒看她現在身體不舒服嗎?這樣不是讓你佔便宜了?”
“那是她的問題,在海上可沒人管你舒不舒服,難道你一句不舒服,人家就不來搶你嗎?”傅姣冷笑。
“現在又不是搶劫,是要比武,我可以。”白蘋舉手。“抗議比賽規則不公,我要求裁判出來說明比賽規則,否則我方拒絕參賽。”
海賊們又笑了,連一直沒吭聲的赤鳳都咳了一下。
“把她給我丟下海。”傅姣火了。
“小姑娘說的也不是沒道理。”一個大叔笑道,他們心知肚明這是女人間的“私仇”,態度自然不是很嚴肅。
傅姣回頭瞪了屬下一眼,他們立刻收斂神色,恢復不苟言笑的模樣。
“還有,沒看到獎品前,我方也拒絕參賽。”白蘋補上最新想法。
海賊們悶笑,傅姣兇狠地走向她。“你還有什麼要求都說了吧,就當是你的遺言。”
“夠了……”尤鳳儀虛弱地出聲。“我都……要死了,還比什麼……”話才說完,她就倒在地板上。
“鳳梨,你怎麼樣?”白蘋慌張地跑到她身邊。
傅姣皺著眉頭,一臉深思,難道公告上說的是真的?她跟那只神鳥都會在今天滅盡?正想問赤鳳,忽然間砰、砰兩聲炮響把眾人嚇了一跳。
外頭跑進來一名海賊。“有船接近,情況不妙,不只四翼國的船隻,其他海賊都來了。”看來大家都是為了元丹而來,他們海盜哪會用錢買啊,當然是用搶的,誰搶到就是誰的。
“這麼快?”傅姣往外走,一邊說道:“把她們帶出來。”
奇怪,她的行動明明很隱密,怎麼他們這麼快就找到她……她忽然領悟,一定是莫道言,這些海盜船能那麼快聚集一定是他從中搞鬼。
白蘋想把尤鳳儀扶起來,無奈力不從心,她身材比她高壯,根本扶不動她,幸好一個海賊過來帶人。
他使力將她拉起,驚訝道:“你身體怎麼這麼燙?”
“就跟你說她不舒服。”白蘋扶著她。“赤鳳你有沒有法子,鳳梨身體好燙。”
“先出去。”赤鳳沒回答她的問題。
它飛出艙外,幾根羽毛飄落在地,當眾人都出去後,散落在地上的羽毛變成了火苗。
尤鳳儀虛聲對白蘋說道:“如果……我真的有個萬一,你別給我哭,快快樂樂在這裡……過日子……”
“你不要這麼說……”白蘋哽咽地說。“我們要在一起的嘛……你會沒事的。”
“我是說萬一……”
“沒有萬一啦。”白蘋哭道。“你只是發高燒嘛……我叫他們給你喝果汁,喝完你就有精力了。你再撐一下,我感覺公孫朗在附近,喂,你們有沒有水啊?先讓她喝幾口。”
“拿去。”扶著鳳梨的海賊將腰上的牛皮袋給她。
“謝謝你。”白蘋轉開蓋子,喂她喝了一口。
尤鳳儀根本無法吞咽,嘴唇乾裂地流出血來。
“鳳梨……”白蘋哭得更厲害,鳳梨的皮膚開始因熱度而脫皮。“赤鳳你救救鳳梨……”
赤鳳沒應聲,飛到甲板上。
***
海賊皺緊眉頭,抱著她走到甲板上。“大姐,這米蘭蘭不太妙,好像不行了。”
“你別亂說。”白蘋抹去眼淚。
一上甲板,傅姣訝異地看著二、三十名部下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一臉戒備地望著前方的兩人。
莫道言和另一名男子濕漉漉地站在甲板上,傅姣不訝異見到莫道言,至於他旁邊的男子……她沒印象。
“你在哭什麼?”
白蘋立刻往前望去,一見來人,她哭得更厲害。“公孫朗……”
他皺著眉頭上前。“你哭什麼?”
傅姣的手移向腰間。
“勸你別輕舉妄動。”莫道言冷淡地說道。“他是北涼人,全船的人還想活命就別做傻事。”
聽見“北涼”二字,傅姣的手離開腰上的短刀。
“沒想到你找了這麼厲害的幫手。”傅姣攤開手。“我記得北涼是不介入紛爭、不選邊站的。”
“公孫朗,你快幫鳳梨看看……嗚……”白蘋抓著他的手臂。
這時莫道言也走上前來,將已半昏迷的尤鳳儀攬到身側,小聲在她耳邊說道:“快結束了,再忍耐一下。”
他的聲音穿過一片迷霧,到達她的腦中,她想大叫,想叫他去死,她都要變成肉乾了,他還要她怎麼忍耐?
這時一艘海盜船靠近,架起木板想往他們這兒來,公孫朗不耐煩地鼓足氣,朝他們大吼一聲。他的頭髮飛揚,眼睛轉成了銀色,吼聲在海上回蕩,海裡的魚嚇得飛竄而出,又沉入海底,海鳥也掉下了幾隻。
而傅姣的手下們一聽見這吼聲,原本戒備的狀態全變成投降姿態,這……等級差太多,還是不要白白送死的好,傅姣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但實力太過懸殊,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無能為力。
四周的船隻一聽見這吼聲,都停下了動作,原本架了木板要過來的海盜,一臉惶恐,趕緊把木板又拉回來。
若不是太擔心鳳梨,白蘋真會笑出來,終於明白北涼為什麼得受到戒條規範,隨便一吼就把人嚇成這樣,若真出手這些人無異以卵擊石,可想而知百八年前的四翼被北涼蹂躪得多慘,四翼能活存至今,赤鳳自是居功厥偉,但四翼的巫術也不容小覷。
“這下都安靜了。”赤鳳的聲音在上空響起。“這塵世已污染得無法再讓我存活了。”
話落,它抬首揚叫一聲,翅膀大張,每一根羽毛都豎立起來,就連原本下垂的尾羽也翹起。
電光石火間,火苗自它身上竄起,全身沐浴在火光中,這時四周響起鳥鳴聲。白蘋瞧著厲山、磨磨、夜色還有其他府裡的鳥兒,甚至連巨大的曳鳥都自海的一面飛來,四面八方開始聚集大批的鳥兒,大夥兒沒見過這等壯麗景象,全傻了眼。
海上其中一艘船上,花玉華抓著自己的鳥兒不讓它離去,它卻回身啄了她的臉,花玉華手一松,她立即展翅而去。
“媚兒……回來。”她大叫,這不是她要的結果,她只是想要鳳大人的內丹。
赤鳳掃向眾人,沉聲道:“既然這塵世已容不下我,我即歸去。”接著又朝著天空鳴叫一聲。“我將帶走所有的同伴,免去它們所受的巫術之苦。”
它以翅膀指向尤鳳儀。“而米蘭蘭犯下的罪將全數滅盡在三昧真火裡。”
語畢,尤鳳儀瞬間燒了起來,她的尖叫聲無法遏止地穿過喉嚨。
莫道言緊緊抱著她,不讓她掙扎,兩人的四周甚至起了火海,這嚇人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怔住。
白蘋大叫:“不要帶走鳳梨。”她哭著要上前,公孫朗抱緊她,不讓她過去。
船上的海賊們則是慌張大叫,船上最忌諱的就是起火燃燒,傅姣朝著莫道言大喊:“快放開她!”
莫道言沒聽見四周的吵雜,手臂仍緊抱著尤鳳儀,讓火焰燒灼著他,將他吞噬,劇烈的疼痛讓他咬牙,但他沒有絲毫退卻。
赤鳳朝天鳴喊第三聲,振翼飛翔,四周的鳥兒跟隨著它,將天壓得半黑,所有人全驚駭地說不出話來來,只能看著赤鳳大人領著鳥群飛往天際,鑽入雲端,最後消失無影。
而這時傅姣的船斷成兩半,莫道言抱著尤鳳儀自火海中跌入海面,白蘋的哭叫聲、海賊們的喧囂聲都迅速隱沒于水中,緊抱的兩人往海裡沉去,魚群躲避地散開,兩人越往下沉,身上的火越小,最後終於滅盡。
身軀早已成了焦炭,靜靜地沉在海底,約莫片刻,突然一隻手動了起來,莫道言揮動手臂,抱著尤鳳儀往前遊去,焚燒的痛楚還留在體內,他忍耐著,即使再痛都得忍過。
海水慢慢冷卻皮膚的疼痛,他的身手變得矯健,如魚一般往前滑去,安全地遊出了四翼的海域。
***
海浪聲嘩嘩地在耳邊回繞,腳趾舒服地在白沙裡蠕動,一眼望去碧海藍天,最終海天一色,整個人又說不出的暢快。她的手往上舒展,懶洋洋地輕吟,一旁正燒火的男子微笑道:“醒啦?”
“嗯。”她在木長椅上坐起身,問道:“你捕魚回來啦?”她聞到腥味。
“嗯,抓了些烏賊跟白魚還有海藻。”他走過來低頭親了下她的額頭。“今天好像沒這麼熱。”
他裸著上身,只著一條短褲,露出結實寬闊的胸膛與黝黑的肌膚,小腹隱約露著六塊肌。
尤鳳儀必須承認他現在這樣陽光性感的模樣比他穿著衣服、一臉莫測高深的模樣吸引人。
“現在身體再怎麼熱我都能忍,因為怎麼樣都比不上被真火焚燒難受。”那天她真的覺得自己大概活不下來。
即使他預先給她吞了一顆魚精內丹,但那種痛……真的是錐心刺骨、痛徹心扉,比她之前越過邊境而焚燒的痛還可怕。
她被燒去了一層皮,這不是譬喻,而是真的脫下一層皮,他倆都燒焦了,得把外層褪了才能長新的肌膚。他復原得很快,幾乎一個禮拜就全好了,她則拖了快三個月才覺得自己終於像人。
她的皮膚由原本的紅磚色褪成了淡淡的紅,看上去總覺得不習慣,他說很可愛,對一個一百八的女人說可愛好像不怎麼恰當,身高是她全身上下唯一沒變的,其他部分多多少少都有了改變,就連五官也變了。
她現在的樣貌與原本的自己很相像,只是五官深邃一些,她很好奇容貌為何會改變,他說是赤鳳送她的禮物,但前提是蛻變的過程會很不舒服。
一開始她是極力反對的,因為不想遭受焚燒之苦,但赤鳳說她若想活下來,別無他法,別忘了米蘭蘭根本出不了四翼,只要一越過邊界就會自動燒毀,她嘗試過自當明白這後果。
這是歷代巫師設置的結界跟咒術,原本的立意是好的,主要是不希望靈引妄自尊大後升起挾持神官大人離開四翼的念頭,五百年前有個靈引嘗試這麼做過,為了防堵相同事件再次發生,才會設下重重結界,除此之外靈引也必須立下重誓。
那結界是以赤鳳的血幻化而成,再厲害的巫師也無法破解,唯一的方法就是讓米蘭蘭徹底死盡,化成焦炭才能穿越那道結界。
她曾問赤鳳:明明就是你的血做的,為什麼你不能用法術化解?
它說巫師也是有靈能的,她真以為它是萬能?若八百年前它沒損耗近千年的靈力拯救四翼,它要破咒術不是太難,可如今它的法力已經損傷太劇,根本不可能破得了。
總歸一句,要嘛,她就破釜沉舟,與它一樣浴火重生,反正米蘭蘭的身子也破爛不堪了,橫豎都要滅盡而死,不如選重生,以它的靈力還能造一個新的身體給她。事已至此,她沒有別的選擇,只有硬著頭皮做,誰曉得那什麼三昧真火的,還真是恐怖,幸好後半段她早已昏死,沒了感覺,否則她可能熬不下來。
當初會答應的另一個原因是莫道言說會陪著她一起焚燒,雖然有人陪覺得比較沒那麼可怕,但要他跟著她焚燒也太不人道了,當她如此告訴他時,他笑了,還道:“知道你會心疼我,那我更要燒一燒,這樣你以後才會更捨不得我,對我更好些。”
當下就賞了他一個白眼,愛燒你就燒吧,她不管他了。
當他帶著她遊過數裡,在玄鯤的一座隱密小島度過一個月後,她才終於有點力氣,能開玩笑地說:那時燒得那麼厲害,一定後悔答應陪她了吧?
他笑著,喂了她一口魚湯後才道:我只盼都由我一人承受就好,是我要將你留下的,卻讓你受這樣的苦……
他沒再說下去,又喂她喝了一口魚湯,她輕聲說著:你也不須難受,是我自己評估各種狀況後選的,雖然身上的痛比我想像中難受,但心裡沒有怨言,不管以後我們變得如何,你現在無微不至照顧我的這份情意我都不會忘記。
他從海上將她拖上來的那一個多月,她根本無法打理自己,焦黑的皮膚一塊塊剝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沒被自己嚇過,因為看不到自己的鬼樣;但他剛上來的那一個禮拜也跟鬼差不多,有一回半夜醒來,口渴想喝東西,叫了她幾聲,他拿著燭火站在她床邊的樣子,根本就是墓裡爬出來的腐屍鬼,恐怖地讓她做了兩天噩夢。
後來說起這件事,兩人笑得肚子都痛了,但當時一點都不覺得有趣,只能說陰森恐怖,他竟然能這樣忍受了一個月,沒逃跑還真是了不起。
“我小時候就喜歡聽鬼故事,再說屍體也見多了,沒什麼。”
他輕描淡寫地這樣說過,她想是安慰她的吧!但她很感動,他的情深意重讓她決定放開一切,將這場痛徹心扉的焚燒視為重生,她真的希望能與他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
***
如今已過了三個多月,身體好得差不多了,再回首想著過去那段日子,還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不知道白蘋現在怎麼樣了?我想是不是該給她捎個訊息。”先前就想過這問題,但那時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她不想嚇到白蘋。
莫道言俐落地烤著烏賊跟魚,說道:“我有跟公孫朗說過這事,約好一年後再見。”
她詫異地看著他。“你叫我不要告訴白蘋計畫詐死的事,你卻跟公孫朗提?”
她裝了些細沙,也拿到火上翻烤。
他笑道:“我想我們到時燒成炭,還得一段日子復原,總得事先知會一聲,不讓你跟白蘋說是怕她到時一點哀傷的情緒都沒有,會引人疑竇。你與她從小一起長大,比我更瞭解她的個性,她好奇心重又愛發奇想,我們若告訴她詐死之事,說不準我們起火燃燒時,她會在一旁喝彩,甚至開始研究如何在如此嚴酷的火勢中還能存活下來。”
想到那畫面,尤鳳儀笑出聲。“這麼嚴重的事她還不至於兒戲,不過眼淚可能很難擠出來,為什麼約一年?”
“公孫朗訂的,離開四翼他就會告訴白蘋你還活著,但把你們見面的日期拉長我猜是想讓白蘋專心在北涼安定下來,他對白蘋老把你擺在前頭,心裡不是滋味。”
“我知道。”尤鳳儀毫不訝異,公孫朗一看就是那種佔有欲很強的人。“一年後約哪兒見面?”
他微笑。“我們去北涼找他們。”
尤鳳儀將溫燙的細沙倒入窗臺邊的小盆子裡,盆裡放的不是植物,而是立著一顆黑溜溜的蛋,這蛋經過三昧真火燒烤後,越發烏亮,她以為早烤熟了,莫道言卻說沒有,還是讓她孵著這蛋,至於另外一顆白色的蛋則讓白蘋拿回去孵了。
莫道言說若把這兩顆蛋都孵化了,會有好事發生,現今世上已無鳥禽,這兩顆若能孵出,赤鳳答應會讓其他鳥兒再回來。
“你說赤鳳真的還會下來看我們嗎?”
“當然。”
“這麼有自信,你是不是還有事瞞我?”她從木盆裡舀了一杯果汁,這島長了不少水果,莫道言每天都會弄些清涼的飲料給她。
“是有些事,不過我覺得當成驚喜會好一點。”他湊過來親她一下,黑眸帶著溫暖的笑意。
“你是不是跟赤鳳達成什麼秘密協定?”她懷疑很久了。
他笑道:“是有一些。”
“不能告訴我?”
“有幾個現在說也沒關係了。”他給魚刷了一層醬後才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麼跟米蘭蘭成親?”
她點頭。
“最主要的原因是為了赤鳳。”
她揚眉。“我不懂,你跟赤鳳早就認識嗎?”
“我的曾祖母曾服侍過赤鳳的靈引,她叫風擷馨,是個很有能力人很好的巫女,我的曾祖母是她的奴婢,自然也會接觸到鳳大人,鳳大人很喜歡我的曾祖母,即使後來曾祖母回玄鯤嫁人,但一直到她過世前,每隔幾年總會回去見主人跟鳳大人。或許是耳濡目染,接觸頻繁,祖母也有些靈能,她活了很久,我小時候她也帶我去見過赤鳳大人,所以當它希望我幫忙時,我立刻就答應了。”
“是它把你安在米蘭蘭身邊的?”這倒讓她驚訝。
他頷首。“這幾年四翼變化很大,太子想要實權,不想再有什麼神鳥神獸比他位階更高,所以當大王告訴他鳳大人再幾年就會離世,他自然高興,但人總會不安,他擔心鳳大人萬一該走時不走,他的期望會落空,所以才會對花玉華跟米蘭蘭的事睜隻眼閉隻眼。至於米蘭蘭我跟你說過,她被自己將要死去的念頭折磨,為了想活下去,才會找我續命,我知道她想要什麼,所以適時出現在她周圍,放風聲說我有只鳥能替人延命,反正就是東做一點、西做一點,她就上勾了,當然我也讓她握有一些把柄,好讓她覺得自己可以掌控我。”
“把柄?”她想了下。“是關於你的海盜身份嗎?”
他笑著又親她一下。“夫人聰明。”
“這哪算聰明?”她好笑道。“你之前說一直在海上冒險,前女友又是個女海賊,這還難猜嗎?”
“那就當一親芳澤的藉口好了。”他將魚放到木盤上。
“還有件事你總可以告訴我了吧。”她擠了類似檸檬的果汁在魚上。
“什麼?”
“那些春夢。”她盯著他。“是你搞的鬼對吧!”
他一臉無辜。“你還在懷疑?”
“我一直都懷疑。”他無辜的表情在她看來是奸詐樣。“我覺得是那兩顆黑白烏迦果搞的鬼,你老實告訴我,我們滴血在黑果實上真的是是在試驗血誓還有效用嗎?”
他又叉起一塊魚肉到她嘴裡。“這答案……會影響你對我的感情嗎?”他小心謹慎地問。
這傢伙!就知道他在搞鬼,她瞪他一眼。
“我希望在你心中我是正直又有責任感的人。”他吃口魚,朝她眨了下眼。
“你在我心裡從來就沒正直過……”
“那是你對男人的偏見。”他挑眉。“我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害你,我只是儘量……不引起你注意地觀察你,而且一開始沒想過要追求你,我只是好奇你是誰。”
“所以是你搞的鬼?”她把話題繞回來,不讓他逃避。
“我只能說玉飛……嗯,白蘋姑娘之前不小心引發的春藥事件還有花玉華在夢中的攻擊給了我一點啟發……噢……”
她踢了下他的脛骨,但沒踢很重。“我真的應該揍你一頓,卑鄙下流、陰險狡詐!”如果不是這三個月來他的不棄,她真的會賞他兩巴掌,她最討厭被愚弄。
“對不起。”他趕忙抱她。“我這是險棋,我曉得你知道一定會生氣,甚至不原諒我,但我還是必須試,如果不試我更沒機會,你築了一座牆,不讓我靠近,我才會出此下策,我總得先打個洞……”
“洞是這樣打的嗎?”她斜睨著他。
他苦笑。“時間緊急,我沒辦法慢慢求偶。”
他的用詞讓她笑出來,他心一松,說道:“我只是想這樣你可能會多注意我一點,多留意我一些。”
“我是想殺了你。”她更正他的話。
他微笑。“我覺得增加一點親密度或許有點幫助。”他低頭吻了下她的嘴。
“別生我的氣。”
當他這樣低聲下氣、眼神可憐兮兮的像是被丟棄的小狗時,她怎樣也氣不起來,只得道:“不許再有下次,你若敢再對我催眠或下咒術,我真的會翻臉。”
“知道,不會再有下次。”他抱緊她,高興地微笑。
***
她環上他的腰,溫暖的海風吹過,讓她心裡也漾著暖,兩人靜靜地抱著一會兒,焦味讓兩人笑著鬆開彼此。
“這些魚真不識相。”他抱怨地翻個面。
她問道:“你想念當海盜的日子嗎?”
“偶爾,但我知道那不是一輩子該做的事,我喜歡海,做海賊只是因緣際會,但那裡頭還是有很多我不喜歡的東西。”
“比如?”
“搶劫。”
她笑出聲。“你開玩笑嗎?海盜的主要工作不就是搶劫嗎?”
他微笑。“所以說不喜歡。”
“藏寶圖呢?”她記得傅姣說那是他會感興趣的東西。
“我對寶藏沒興趣,只是喜歡解謎。”他叉起魚肉,喂她吃一口。她將海草放到鍋裡煮,還放了一些野生菇跟青菜。“你想去找寶藏?”
“沒以前想,你呢?在這兒無聊嗎?”他試探地問了一句。
她瞥他一眼,說道:“你看我無聊嗎?”
“好像還好。”他小心回答。
她忍不住笑道:“幹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他微笑沒說話。
“我在這兒自在得很,先說無聊的怕是你。”她從木盆裡拿了紅色的甜果實放到嘴裡。這兒的東西幾乎都是他造的,後來她身體好點能做些體力工作的時候,就與他一起敲敲打打,他的手工很好,即使沒有圖,她用描繪的他也能做出來。
像是躺椅、可折疊的小木桌,太極圖案的燈罩、帶著禪風的屏風以及雕刻等等,對這些東西他也很感興趣。
她還曾開玩笑說他們可以經營傢俱店,只營業半年到八個月,剩下的時間可以去度假,不管是找個小島住,還是坐船旅遊都好,他對這主意很心動,說離開這兒後就去做。
一開始對他的印象是陰險狡詐、城府深,現在才發現真的是人不可貌相,他有城府的一面,可那只是其中一面,他性格中很大部分是務實又庶民的,腳踏實地而且樂天知命,甚少為未來擔心。
早上她醒來時,他大部分都已經捕完魚回來,然後開始為她煮早餐,之後他們會在島上散步,采水果跟野菜回來,他會介紹各種不同的花草讓她認識……晚上兩人躺在沙灘上看著滿天星斗時,他會為她解說天上的星星,而她會跟他說些自己世界的事,說起來或許有點無聊,不過她過得很踏實。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用完餐點,而後手牽著手在海邊散步,想到她也會做這種詩情畫意的事,忍不住笑了。
“笑什麼?”他感興趣地問。
“沒有,以前覺得這種在海邊散步,花前月下你儂我儂,不食人間煙火的事不可能在我身上發生,現在卻都做足了。”而且還是在只有兩個人的孤島上。
“我們還可以做更多這種詩情畫意的事。”他的黑眸閃著光芒。她揚眉。
他微笑地指著斜前方的小島。“遊過去探險怎麼樣?”
她原本是不會游泳的,如今在他的調教下也可以說是游泳健將。
“有體力遊過去嗎?”他問。
“應該可以。”她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也該來鍛煉鍛煉。“那就來比誰最快到達。”
“還有個條件。”
“什麼?”他忽然拉下褲子。“裸泳。”
她漲紅臉,火道:“你變態!”
他笑得曖昧。“你不是都看過了。”他拉住要跑走的她。“換你。”
“我不要。”她掙扎。
“這很自然,我們小時候都這樣遊的。”他扯她的小上衣。
她惱火地踢向他的膝蓋,趁他呼痛時往前跑,投入大海的懷抱。他很快追上她,抱著她在海裡轉了一圈——這是詩情畫意的說法,以尤鳳儀的角度,是扭打成一團,最後小可愛跟短褲都浮上海面。
她拚命地踹他,死命踹,不忘追逐熱褲與上衣,陽光下就見兩條赤裸裸的魚在海面上翻滾來翻滾去,熱鬧無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3 02:05:30
終曲
九個月後。
他們在北涼靠了岸,一路行往內地,幾無人煙,也無任何士兵駐守。穿過巨樹林時,他們遇到了五頭熊,數十隻大角雄鹿還有大型貓科動物,連莫道言這愛護動物的玄鯤人都有點招架不住,她自然是從頭到尾待在樹上,等他們走出樹林,已是五天后的事。
幸好中途遇上一個北涼人,報出公孫朗與白蘋的名號後,便熱心地說可以帶他們到城居地。他們騎著熊一路前行,莫道言覺得很新鮮,她則是有些招架不住,好幾次都差點滾下熊背,這就算了,熊身上有股難聞的氣味,當他們經過沼澤區時,那兒的臭味與咕咕山相比,真的不遑多讓。
“我想起來了,你們是不是飛雙在等的人?”
尤鳳儀問道:“是,我們一年前約好見面的,你怎麼知道……”
侯堪微笑。“她貼了很多傳單,一會兒你們就能見到她畫的東西,她是個活潑的小姑娘。”
“老丈見過她?”
“見過,半年多前吧,開長老會的時候,她一直舉手發言,滔滔不絕,把戶汴氣得差點變身,那可不容易啊!我們都老了,好久沒變身了。”說完這話,像是想到什麼好笑的畫面,侯堪呵呵地笑了起來。
“她還真是一點兒沒變。”尤鳳儀搖頭。
“公孫兄讓她參加長老會?”莫道言揚眉,那不是長老才能參加的嗎?據說是世襲制。
“是啊!”他摸摸鬍子。“我們也很訝異,阿朗那孩子一直都不冷不熱的,沒想到娶了這樣一個活跳跳的妻子,還由得她參加長老會。”
“是討論什麼事把長老氣瘋了?”莫道言感興趣地問。
“討論的東西可多了,主要是希望開放北涼的屬地,讓外族觀光旅遊,促使北涼男女有更多選擇的機會。”雖然長老們也知道北涼再這樣下去會滅絕,但想到要讓異族自由進出他們的土地,還要“和善”地帶著他們遊歷,就感到痛苦萬分。
莫道言微笑。“這倒有趣。”
尤鳳儀問道:“北涼很少外人來嗎?”
“很少。”莫道言回答。“主要是沒人敢來,還有猛獸太多。”
想到那些虎啊豹的,還有身下跑起來會讓人摔斷脖子的大熊,尤鳳儀完全能理解為什麼沒人想來。
侯堪呵笑。“飛雙建議北涼人當導遊,組成旅行團,瞧,這兒的告示就貼了一張,只是風吹雨淋的,有些不清楚了。”
一走出森林,就有一個佈告欄,上頭貼了好幾張傳單跟告示,尤鳳儀才瞄了一眼,整個人就呆住——
鮭魚回溯之旅
賞鯨團
暈眩北極光
她的嘴角抽了下,跳下熊背再走近些,這下雙眼簡直要暴突了——
二十一世紀地球人三折,青年男女享有更多優惠,還有,注意注意:臺灣人全程免費招待喲!
“二十一世紀地球人是什麼?”莫道言問。“對了,臺灣好像是你故鄉的名字。”
尤鳳儀揉揉太陽穴。“這小白,會不會太高調了!”難不成仗著這世界北涼人最強大,就肆無忌憚起來了。
“這有你的名字。”莫道言撕下其中一張紙。
鳳梨我在北涼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還幫你做了宣傳,快來找我,別讓我等十六年。
十六年?以為自己是楊過還小龍女。尤鳳儀受不了地搖頭。
“怎麼,暗號是十六年嗎?”莫道言問。
“不是,這說來話長。”
“我就送你們到這兒。”侯堪往前指。“這條路走上一天就進城了。”
“多謝老丈。”莫道言點頭行禮。
“不用客氣。”侯堪騎著大熊往回走,隨即吹了聲口哨,另一頭熊也跟著一塊兒進山。
“看來白蘋姑娘在這兒如魚得水。”莫道言說道。“不過倒也不訝異。”
“她在哪兒都能存活得很好。”尤鳳儀望著眼前的大路,慨然道:“北涼若真滅絕,天下就要起戰亂了。”
那時大家都是“凡人”,實力相當,若有人起了稱霸天下之心,戰禍定是無可避免。
“夫人不用擔心,就算如此,也要百年之後。”
“赤鳳同你說的?”
“不是,是魚精說的,聽祖母說鯤人以前常捕到魚精,但到了我這一代卻越來越少。說起來人的本性越來越貪婪,嗔恨之心也較以前多,以前敬神,現在卻為了成仙成道、延年益壽永葆青春而殺害已成精的獸物,赤鳳說這世道已然渾濁,要改變並不容易。”莫道言沉重地歎口氣。
“唉……不說這些。”她碰了下他的手臂,每次提到這種事他就面露憂色。
***
對她來說若真有那麼一天,心理衝擊並不大,畢竟從小讀到大的歷史其實就是一部戰爭跟鬥爭史,在這洪流中老百姓真正能安居樂業的時間其實很少。
但對這世界,尤其是經歷過神人、神獸時期的人們來說,難免欷籲感慨,上古的和平與美好是再也追不回了,就因為莫道言在乎,所以才會在赤鳳開口時,毫不遲疑也不問代價就決定幫忙,盡點綿薄之力,據說當時的米蘭蘭已有殺害赤鳳之心,而赤鳳需要有人在旁幫忙,才會找上莫道言。
她曾問過莫道言,赤鳳為什麼不在米蘭蘭起了歹心後,直接殺死她就好,畢竟它是神鳥,要殺人也不是難事,莫道言說若真的動手殺人,它就不配當神鳥。
不管是神是鬼是人都有劫數,赤鳳也不例外,神人在面對自身的結束時通常坦然以對,要他待在身邊是為了阻止米蘭蘭、花玉華等人用鳥練咒術,不是為了保護赤鳳。
誰曉得赤鳳浴火重生那天,米蘭蘭竟也跟著焚燒,而她與白蘋被捲進了這個世界,連赤鳳都很意外。
突然腰間被觸碰了一下,尤鳳儀回過神,面露詫異。“噫……”
“怎麼?”
“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剛剛好像動了一下。”她摸了下腰間的布袋。
莫道言的心思立刻被轉移。“我瞧瞧。”他打開布袋,摸了下裡頭的黑蛋。
“怎麼樣?”
“是有動靜,不知白姑娘手上那顆蛋孵化了沒?”他拉緊袋口,重新系回她腰間,黑蛋在這一年間隱隱也動過幾次,最終還是沒有下文。
“對了,離開北涼後,你想去四翼看看嗎?以你現在的模樣,不會有人認出來的。”
“你呢?易容嗎?”那天可不只她一人焚毀,他可是跟她一塊兒的。
他笑道:“自然,別忘了我當過海盜,易容也是技能之一。”
“我看還是先易容吧!萬一在北涼遇上熟人……”
他頷首。“進城的時候再買些必要的東西。”
兩人走了一天,終於進了城,正要到店鋪去買易容用的東西,就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高臺上大喊:“好了,現在我來講解如何當一個好導遊,你們手上都有一本冊子,這是我連夜改寫出來的加強版第五版,你們不要再讓我寫第六版了,我真的會翻臉……”
“為什麼不能打人?”台下一個高大的姑娘正翻著冊子。“還有為什麼要替他們安排馬,我們有熊。”
“這是旅遊不是擂臺大賽,就算生氣也不能打人……”忽然間,她身後的男人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她轉了個頭,雙眼瞪得圓大。
周圍的人也發覺不對勁而轉頭看著尤鳳儀與莫道言。
尤鳳儀微微一笑。“你如果敢再問白日依山盡,我會上去揍你。”
白蘋激動地大叫一聲,“啊……”她從臺上飛撲向她。“鳳梨——你真的沒死,你真的……啊……”她哭了起來。
“我……還以為公孫朗騙我……嗚……”
尤鳳儀也濕了眼眶。“哭什麼啊,真是……”
“嗚……”她盯著她,眼淚一直掉下來。“我高興嘛,你的臉……”
“還是這樣看得習慣。”尤鳳儀抹去眼角的淚。“別哭了啦,你知道我最討厭這樣肉麻兮兮的……”
公孫朗對著莫道言點個頭,他也微笑回禮,公孫朗摸了下白蘋的後腦勺,她回過頭,轉身抱住公孫朗,哽咽道:“我原諒你事先沒告訴我了,嗚……你……你是最好的老公了……”
他抹去她的淚,故意道:“再哭下去,你苦心營造的聰明有智慧的女強人形象就要毀於一旦。”
白蘋噗哧笑了出來,而後越笑越大聲,尤鳳儀聽到聰明有智慧的女強人已經泛出笑,緊接著便與白蘋一樣笑得不可遏抑。
公孫朗回頭對圍觀的人說明天再開指導會,隨後便領著他們往自宅前行,一路上白蘋興高采烈地說著這一年在北涼的生活,笑聲不時穿插其中。
遙遠的一方,鳥兒們吱吱喳喳地唱著歌,赤鳳滿意地在秋千上閒蕩著,豔麗的羽毛在太陽下閃閃發光。它滿足地歎口氣,天氣真好啊……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就給他們個驚喜吧。
它張開翅膀,振翅高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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