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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速神偷】天醫傳奇-回憶篇 (連載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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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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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8 14:21:21
標題:
【風速神偷】天醫傳奇-回憶篇 (連載中 )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2-1-29 23:21 編輯
天醫傳奇回憶篇 序章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几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調寄 臨江仙 楊慎 作
幾百年來風花雪,數十年間人事物。
西元2050年,冬天,我坐在窗邊看著華麗的台北夜空飄著如絲般的細雨。
這是一個奇怪的年代,許多以前的傳說都已經成真,整個世界也起了巨大的變化,五十多年前便高喊的石油及能源危機,今天已經成真,不過令人欣慰的是,太陽能、風力甚至宇宙輻射都被聰明又貪婪的人類拿來當作賴以維生的資源。
五十多年前只在傳說和電影中出現的外星生物也被正式搬上檯面。在2020年,以運動員出身的美國總統,外號老虎的Woods先生終於在白宮前面承認有外太空生物這回事。而全球也引起了一陣恐慌和熱潮。
不過這股熱潮沒有延續多久,便因為三年後來臨的第三次世界大戰暫時壓制住了。
第三次世界大戰是一次非常奇怪的戰爭,絕對不同於自有人類歷史以來的任何一場戰爭。沒有傳統戰爭的砲聲隆隆、殺聲震天。只是在這一場靜默無聲的戰爭中仍然是死傷慘重,造成的死傷要以億作單位來計算。
很多事情都變了,只有人心沒有變,科技再進步,人類還是無法掩飾住深藏在內心的貪婪和慾望,所以該打的仗還是得打,該死的人一個也不少。
這或許是大自然界的準則,當一個物種繁衍到一定的數量,不是遷移便是互相毀滅。這個準則即使是坐擁高科技的人類也無法避免。在五六十年前科學家憂心忡忡的人口問題,居然「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了。
本來預計在今年達到九十億的人口因為戰爭和戰爭後的天災人禍,只剩下不到五十億。
2050年是一個充滿新鮮感和希望的時代,卻也同樣是個陳腐老舊的時代,從台北到高雄只要不到三十分鐘,但是在幾經翻新的台北車站以及站前百貨公司前依然蹲坐著許多乞丐。
昨天的新聞裡面依然有著明星以及政治人物的外遇和幫派的圍事互毆。
看著眼前層疊如山的資料,我腦中不斷的在建構著50多年來的世界,也希望能追到一點五十多年的時間腳步。
跟著時光溜走的那個世界?會不會像現在一樣盜賊充斥、男女關係混亂、貧富差距懸殊、新聞或公眾人物永遠帶著欺騙的假面優遊自在的上演著荒唐的戲碼,而身為小百姓的我們永遠不知道哪一個人帶給我們的將是真正的正義和美好。
是比現在更亂還是更好?或是,曾經有過比現在更亂的一切也有過比現在更美好的時光。
我真想知道。
很可惜的是,我無緣親身體會五十多年來一切的社會變化,因為時光機被傳說了上百年,還是只能停留在電影和漫畫裡面。
開啟我這種不切實際的嚮往的,是五個月前的一件大事,一件很奇怪的大事。
這五六個月來,我踏著許多人的回憶腳步,慢慢從五十多年前的波濤起伏一路走來。看著桌上一篇又一篇的報導和訪問紀錄,我試圖描繪出那時的景況。
可惜,我發覺這一切的努力似乎還不夠。
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劉震育,前幾年才剛從大學畢業,是亞洲時代雜誌的一個小小編輯。至於身高、體重、長相,我想讀者是不會想要知道的,因為我所要寫的這個人物,他的光芒足以讓你們忘了我這個小作者,甚至被訪問的那些名人也因為他而顯得渺小。
我拿起這個故事的開頭。
一篇新聞稿。
『莫名盛大的喪禮!!總統、總裁都參一腳!!』
說實在,這個標題真是太爛了,還用了四個驚嘆號,不知道是哪一個初出茅廬的白痴記者寫的。
爛歸爛,形容的倒還算貼切。所謂「莫名」,是因為在那一天之前,我完全不知道這個死去的傢伙是誰,也不知道那一天將會有一場這麼「盛大」的喪禮。相信很多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以後出生的年輕人都跟我一樣,對這個名字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這個無知,直到今年的六月三十號為止。
爺爺、奶奶在六月中突然從美國趕回來,只為了參加這個傢伙的喪禮。
已經卸任許久,被譽為近代史上最出色領袖之一的前總統吳洛其、全球第三大集團—許氏集團的總裁許志文、諾貝爾和平獎的三位得主、眾所公認的台灣五大家族的掌門人,廖震、胡峰、黃聖凱、葉念因和殷書傲……總之,太多了,多到我在想這傢伙是不是以前專門巴結有錢人!
我跟著爺爺、奶奶和父母前往新竹的路上,簡直不敢相信當天所發生的事情。高速公路從大園以下便開始塞車,整個路上走走停停,本來一個小時不到的車程走了四個小時半,新竹交流道因為爆滿而整個癱瘓,我心中早把那傢伙的祖宗十八代都罵到臭頭。
最扯的是連空中巴士都因客滿而無法搭乘。
「幹!為何我要來這邊祭拜一個完全不認識的死人。」我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裡想著。
「呵呵,不要太難過了,他是終於了卻今生事,回去自己原來的地方啦!」爺爺笑著對奶奶說。
我從後照鏡看到慈祥的奶奶眼眶泛紅、默默不語,爺爺則是輕輕握住奶奶的手安慰她。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我不解又生氣的想著。
可以讓奶奶眼眶泛紅的人?那是誰?
我心中的好奇和怒氣一樣的高漲著。
喪禮是選在T大裡面舉行,會場裡面什麼該有的都沒有,沒有鮮花、沒有香案,唯一有的只是一張照片。
這說是喪禮倒不如說是追思會,T大禮堂內清一色都是重量級的人物,一個又一個的的到上面發表追思感言。
禮堂外面則是擠得人山人海,若拿萬人空巷來形容,我只能說太少了,何止萬人。
「他到底是誰?」我看著牆上的照片疑惑的想著。
這個人生前要做什麼,才可以讓數十萬人在不經電視、廣播、網路等等宣傳利器的宣傳下,自動來參加自己的喪禮。
而這個人的名字我今天之前從來沒聽說過。
首先,我是不是該確認一下他的性別和年齡?在見到照片之前我知道這傢伙是個73歲的老頭子,但是見到照片以後,我發覺老爸生給我的那一點判斷力實在不太夠。
黛眉如遠山又如楊柳彎彎,一對清若秋水的大眼睛,懸膽般高挺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和雅致可愛的瓜子臉,是不是追思會主持人跟這老頭子有仇啊?把一個女人的照片擺上來取笑他?照片中的「女子」最多只有40歲,會是我們今天要追思的人嗎?
但是我看著奶奶望著照片沉思掉淚的表情,我也只好無奈的承認,這傢伙真的是個七十三歲的老頭子。
第一個上台講話的當然是地主,T大的校長章堯,由於人太多了我和爺爺、奶奶又是坐在中間靠後面的座位,實在很難聽得清楚他在說什麼。
我無趣的擠出座位,走出禮堂內廳到禮堂大門吹個風、打個轉。
真是氣悶!我無聊的看著禮堂內廳裡上演的追思會,再看看禮堂外面萬頭鑽動的人山人海,實在有種奇怪的感覺。內廳裡面許多人述說著感動而潸然淚下,外面人群裡面三三兩兩熱烈的交談著,我真是懷疑自己是否突然跨過任意門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你在哪裡啊?」老爸嚴肅的問道。
「啊!……我去廁所啦!」我心虛的說著,身體開始往廁所移動。
去廁所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就是我的頂頭大上司,亞洲時代雜誌的董事長連謹雲?
「董事長您好!」我不敢怠慢的打招呼道。
「你是?」董事長當然不會認識我這個小角色囉,他微笑卻帶著疑惑的看著我。
「我叫劉震育,是亞洲時代雜誌台北辦事處的編輯。」
「喔,你好啊!來這邊採訪還是跟長輩來追思啊?」
「我是跟爺爺奶奶來的。」
「你爺爺奶奶是誰啊?」
「我爺爺叫做劉慮巖,他以前是HOP的副總裁!」我真不知道該怎麼介紹我的家人,世界上人這麼多,就算這樣介紹董事長大概也是霧煞煞吧!
「喔,那你爺爺等會應該會上台講講話吧!」董事長的眼睛居然亮了起來說。
「不知道耶!我爺爺已經退休很久,而且今天這麼多人應該也輪不到他吧!」爺爺雖然當過美國水處理大廠HOP的副總裁,但是已經退休隱居將近十年,論知名度今天怎麼輪得到他呢!
「哈!你腦筋秀斗啦?還是你爸媽都不曾跟你講過靈軍學長和你爺爺奶奶的關係啊?」
「學長?原來董事長也是T大電機系畢業的啊?」我充滿驚訝的說,我剛剛稍微看了一下追思會主角的生平,知道他是T大電機系的畢業生。
「哇,你這小子看來一定跟父母長輩的感情不太好吧!」董事長大刺刺的說。
「這……董事長…真厲害」這句話真是一箭穿心,讓我尷尬不已。我從小就喜歡在外面鬼混勝過待在家裡,回到家對父母和長輩也是能閃就閃,總覺得他們那個時代的人離我很遠,磁場一點都不合。
「哈哈…太簡單了…你對學長的事情一無所知,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你平常都不跟父母兄長有往來,如果沒有學長,不知道哪裡來的你爸,沒有你爸,你也不知道從哪裡來!」董事長哈哈大笑,笑得讓我面紅耳赤,不知所措。
這樣說來,這個什麼「靈軍學長」根本是我的祖父嘛!
很快的,我就在這樣尷尬的笑聲中上完了小號,跟著董事長的身後回到了會場。一踏進會場,我呆了,果然如董事長所言,爺爺奶奶正在台上講話追思著照片中那個可愛動人的「老頭」。
「我永遠記得那個下雨天……」奶奶笑著說,聲音卻很快就哽咽了。
我看著奶奶的感性,又看看身旁略帶傷感的董事長,我凝望著那幅加大的「美女」照片,突然有種幽遠奇妙的感覺。
到底這個人是誰?聽董事長的談話和爺爺奶奶的表現,我強烈的感覺到,他離我應該很靠近,但是我偏偏對他一無所知。
這場追思會的盛大令我難以想像,更難想像的是,今天之前的報紙上甚至連提都沒提過這回事,這麼一大串人就好像無緣無故卻不約而同的來到了這裡,只為了心中的一個懷念和感動。
我看著禮堂的大講台上掛著的布幔寫著『林靈軍追思會』六個簡單扼要的金漆大字,腦袋裡面則是不斷想著這一路上的車水馬龍和奶奶臉頰上的淚水。
「你對靈軍學長很好奇啊?」董事長突然問道。
「是啊!」我能說不是嗎?
「正好,那你就接下這份編撰工作吧!」董事長沒頭沒腦的笑著說。
「編撰工作?」
「我想由我們雜誌社出一篇關於靈軍學長的回憶錄!」
「回憶錄?他人都死了,怎麼訪問啊?」
「這個回憶錄,是別人對他的回憶,了解了嗎?」
「可是……」
「有問題嗎?這裡這麼多人,意味著你有相當多的資料可以收集。」
「是…可是。」
「好吧,你不想接也罷了!」
「沒有啦,董事長你誤會了。」我怎麼敢說不呢,開玩笑!
「好啦,那明天來辦公室找我。」董事長說完便擠回自己的座位上了。
回程路上。
「媽,我們董事長要我做一個林靈軍先生的回憶錄!」在回程的路上我心不甘情不願的說。
「喔!真的嗎?真是太好了!那你一定要好好做!」爺爺奶奶的聲音充滿了驚喜。
「爺爺,你認識我們老闆,對不對!」我抱怨著問道,想起爺爺當初看我找工作時,居然一聲不吭,也不幫我拉拉關係,真是有夠哀怨的。
「你們老闆?是誰啊?我不認識!」爺爺疑惑的問道。
「怎麼會?我們老闆今天知道我是你的孫子以後,還跟我說你一定會到台上發表追思感言。」我驚訝的說。
「你們老闆?」爺爺抓抓頭還是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我們真的不認識啊!」奶奶笑著說。
我就這樣帶著問號一個晚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隔天一大早撐著惺忪的睡眼勉強爬去上班。
「昨天沒睡好啊?跟爺爺奶奶談到很晚喔?」董事長高興的說。
「沒有啊!昨天我爺爺奶奶說不認識董事長,我心裡一直覺得很疑惑,所以睡得不太好。」
「你爺爺奶奶本來就不認識我啊!」董事長的回答也讓我大吃一驚。
「那……那……」
「那什麼?」
「昨天董事長跟我說得好像跟我爺爺奶奶很熟似的。」我尷尬的笑著。
「昨天?喔,昨天我只是說以你爺爺奶奶跟靈軍學長的關係,他們一定會上去發表追思的。」
「可是……董事長如果跟我爺爺奶奶不熟悉……那……那怎麼會知道……我爺爺奶奶和你學長關係不錯?」我的腦袋是壞掉了嗎?怎麼越說越迷糊?
「哈哈哈……這件事……好久了……!」
「好……既然我要你開始收集靈軍學長的資料和相關回憶,現在就由我做個開頭吧。」董事長說。
董事長按了內線,叫秘書沖了兩杯咖啡,一杯給我。
我就在淡淡的咖啡香中,撿起第一段關於「他」的回憶。
說個題外話,除了時光機之外,另一個還停留在傳說中的便是「神話」。
一堆人拼命的發明各式各樣的儀器試圖證明靈界的存在,算命師、風水師、占卜師和密宗大師,始終比老師、工程師令人來得嚮往。
但是,即使前仆後繼的研究,到現在仍然無人能夠證明世界上有鬼有神。
不過,這五六個月下來,我卻相信了「神話」的存在!因為我正在閱讀一個神話。
以上文章經同意,轉載於蕓薹網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1-28 23:06:13
西元2056年的冬天。
距離上次動筆已經過了六年了,這六年來我過的真是非人的生活。
每當我以為自己可以開始寫這篇回憶錄的時候,就會發現,我收集的資料還不夠完整的描述出一個我認可的回憶。
直到昨天,當我重新檢視最初的幾篇訪談時,看到了這樣的一句話。
「人生的完滿是用許多缺陷堆積而成,就如同許多的完美將使人生有所殘缺。」
我不知道是第幾次讀到這句話,但是,昨天我才突然了解這句話的意思。
也因此,我開始寫下屬於他的故事。
這個傳記不一定有面面俱到的完美,但是,我會盡力將原貌忠實的呈現出來。為了整體的流暢性,我打算將手邊的資料彙整後,採用全知的觀點寫出。
這當然有好有壞,好處是,這篇回憶錄可以比較完整,而非支離破碎的片段,但是,光靠手邊的資料和訪談,許多人的思考將無從得知,我必須很謹慎的猜測這些未知,以免讓這本回憶錄變成一本不入流的小說。
一切的開頭,我打算借用訪問前任總統吳洛其的紀錄當作開始,希望最後能有個不錯的結尾。
寫在訪問之前,應該先介紹一下被訪問者。如果要介紹吳洛其,只能說,那是一個響亮不凡的名字,囊括了許多台灣之『最』。
有史以來,台灣最酷的總統。
一個當了總統還每天穿牛仔褲、騎腳踏車上下班的男人,真是太酷了!
有史以來,台灣最受擁戴的種統。
不但受人民百姓的擁戴,還廣受黑道的支持,因為他便是四十年前台灣最大的幫派—天理會的第四任幫主,同時也是最後一任。
有史以來,台灣武術最強的男人。
在他當總統的第三年,一個人擺平掉在清晨上班路上想要伏擊他的國際恐怖組織殺手,數量是二十七個。
聽說那之後,該恐怖組織的老大進了精神病院,也因為類似這樣的貢獻三十多件,他在卸任後獲得了諾貝爾和平獎。
當然,一個人的偉大可以從小就看出來,這個論調在吳洛其身上絕對成立。
他大概是台灣搬家搬最多次的小孩。
從出生到三歲的三年間搬了三百七十五次家,第三百七十五次,他和他父親終於定居在寒冷的阿里山上。
所以他一度以為他老爸是個通緝要犯,雖然事後證明這個推測和事實相差不遠。
他也是台灣最後一個見過雲豹和台灣黑熊的小孩。
小花,一隻敏捷的雲豹,據估計它是受不了一直被一個五歲小孩子騎乘的羞辱所以悄悄隱遁於山林之間;至於小黑,吳洛其相當懷念的那隻台灣黑熊,自從第九十九次敗在吳洛其手下後也跟著消失無蹤。
當然,這一切的台灣之『最』在吳洛其心中都沒有最後一個來得令他得意萬分。
他,是台灣或者說是全地球和林靈軍最熟悉的人。
這一切的緣分據說是從兩人還未出生就已經開始。
兩人關係絕對不曖昧,吳洛其的名言之一,「愛上林靈軍的男人絕對不會是同性戀。」
這點,沒有人會懷疑。
大家只會懷疑,愛上林靈軍的女人是同性戀。
雖然,林靈軍的性別欄上,是男性。
訪問者是亞洲時代雜誌的編輯劉震育(以下皆簡稱我),受訪的是被譽為近代史上最出色領袖之一的前任總統吳洛其(以下簡稱吳)。
訪談內容如下:
我:總統先生,我想請您談談是何時認識林靈軍先生,是如何認識的?
吳:說來話長,這個應該是緣分吧,起因是我從出生到小學五年級都沒吃過速食。所以在小學五年級的某個中午,我決定翻牆出校門去肯德基買隻炸雞腿和一杯可樂來吃吃看。
我:在肯德基遇到林靈軍先生嗎?
吳:不是,我是在買完準備從學校後門溜進學校時碰到他的。
我:當時他也想翹課?
吳:並不是,他當時正被我們附近一個國中的流氓毆打著,而我剛好路過救了他。
我:(沉默了一會)所以小時候您和他都不是乖乖牌的小孩囉。
吳:(沉思了一會)我可能不算是乖小孩,但是靈軍在遇到我之前應該算是乖小孩吧!
我:喔,那怎麼會被國中的流氓毆打?
吳:(哈哈大笑了一會)這個你去問廖震吧,我可不敢說!他也被打了。
我:廖震?您說的是祥麟集團的總裁廖震?
吳:是啊!
我:嗯,我會去問的。那想再請教總統先生,林靈軍先生在您眼中是個怎麼樣的人?
吳:(又是一陣沉默)一個值得懷念的人。
我:值得懷念?他最令您懷念的特質是什麼呢?
吳:嗯…對待苦難者的同情心吧,這是做醫生必須要的條件。靈軍曾經說過,世界上有兩種職業是剛好相反的,醫生和屠夫。醫生和屠夫都是時時刻刻在面對生命,但是醫生必須永遠保持對生命的重視和同情,而屠夫則必須麻痺自己對生命的重視,也因此,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對職業的麻木,屠夫會越做越好,而醫生卻會越做越爛。靈軍他卻始終如一,這也是他讓很多人懷念的地方。
我:那他曾經做過令您印象最深刻的事情是什麼?
吳:太多了,我實在很難說哪一件事情令我最深刻。
我:如果真的要說一件呢?
吳:(沉默了許久)讓我見到我母親吧!
我:嗯……您跟林靈軍先生相交六十年,他給您人生最大的影響是什麼呢?
吳:(沉默了許久)……
我:(等了約八分鐘)沒有嗎?
吳:很難說,因為我和他彼此互相影響,很難說的明白。
我:這……那我們換個問題好了。
吳:嗯…。
我:許多人都對林靈軍先生在死後能吸引這麼多人前來參加他的告別式感到相當的神奇,因為就我個人而言,包括我自己在內的許多朋友根本都不太清楚有林靈軍這個人。
吳:(微笑看著我)那是因為你和你的朋友都很幸福,如果你曾經遭逢大不幸,或許你就有機會認識靈軍。他是一個在不幸當中才會出現的人。
我:聽起來他好像菩薩。
吳:沒錯!我感覺他就像是發下大願,度化苦海眾生的地藏王菩薩。
我:怎麼說呢?
吳:震開地獄之門,普救千劫苦難。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不為己之生死苦,百千萬念繫眾生,靈軍曾經說過,他願意一輩子黑夜隨行換得其他人的無憂快樂。
我聽著那充滿懷念的語氣,說出這段令人震撼感動的話語,不禁停下筆來,看著吳洛其總統,難道這世界上真有個人可以不理自己的窮通福禍,一心悲憫,只為度盡我們這些剛強冥頑的苦海眾生?
訪問還沒結束,但故事總要有個開始。
西元一九九三年,夏天夜晚。
新竹林森路上的中興百貨公司前,人來車往的的道路上有著夜晚特有的興奮和繁華,一群年輕人站在中興百貨樓下討論著等會要去看哪一部電影;一對父母和剛上國中的小孩正開心的從百貨公司裡面走出來,手上提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
地面上是人來人往的熱鬧,天空中的霓虹招牌也毫不遜色的在那爭妍奪艷,立誓要在黑暗的夜色中吸引最多人的目光。
相比於店前的繁華熱鬧,往中興百貨後面走去,道路會漸次分支縮小,甚至出現許多幽暗的死角。
故事的開端,通常都不會是明亮大方的百貨公司,而是隱藏在絢爛背後的陰暗死角。
「妳欠我們的錢什麼時候還?」一個粗糙沙啞的聲音說。
「我不是已經還了?」一個柔弱的女子聲音不悅的說。
「妳還了可是妳弟弟又借了,哈哈!」另外一個男子的聲音笑說。
把鏡頭拉近,只見一個身穿白色T-shirt和藍色牛仔褲的女孩子背靠著牆,眉頭微蹙的看著眼前三個男子。
「我弟弟借了多少?借據呢?」那女子問道。
眼前三個男子,全都是橫眉怒眼、兇神惡煞的模樣。左邊那個身材高壯,穿著無袖背心,手臂上肌肉糾結,予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中間那個男子雖然身材略為矮小,但是長相凶惡,似乎眼神一眨便可以讓人跪地求饒,最右邊那個男子一切都很普通,可是他手上拿著瑞士刀耍來耍去,看來也不是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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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8 23:06:35
「十萬!」拿著瑞士刀的男子將瑞士刀在那女子面前耍來耍去的示威著。
「十萬!你們根本是故意的嘛!又不是不知道我弟弟才十六歲,根本不可能還得起那十萬。」那女子忿忿不平的說。
「他還不起,妳可以啊!要不然妳媽媽也還得起啊!」穿著無袖背心的男子得意的笑道。
「你是威脅我,如果我不還,你就要去騷擾我的家人?」那女子冷冷的看著眼前三個男子,一點恐懼的神色都沒有。
「哈哈,本來嘛!父債子還或是子債父還都是天經地義的事啊!」那穿著無袖背心的男子笑道。
「那給我一個月的時間。」那女子吐了口大氣說。
「小刀,這筆賬已經欠了多久啦」那穿著無袖背心的男子雙手交叉在胸前看著那耍瑞士刀的男子說。
「好像三個月了。」那耍瑞士刀的男子賊笑道。
「那還能延期嗎?」
「很為難耶!錢又不是我們的,要看老大怎麼說啊!」
「你們想要怎麼樣?」那女子眉頭皺得更緊了,嘴唇也下意識的抿住。
「不如妳跟我們回去,自己跟老大說去。」
「哼!盧老大根本是故意的,他是因為記恨我不買他的賬才故意搞這個花樣出來。」那女子恨恨的說。
「阿呀,被視穿了耶!」那被稱作小刀的男子臉上露出油腔滑調的笑容說。
「我不去。」那女子站直身子,就要走出那三個男子的包圍。
「啊!」那女子抱著胸口退了回來,原來那穿著無袖背心的男子毫不掩飾的就往她胸部摸去,讓她嚇了一大跳。
「耶,婊子不是都被摸習慣了嗎?怎麼還會怕?」小刀賊笑著。
「你們夠了沒,這裡雖然暗,我只要大叫還是會有人來的。」那女子怒道。
「妳別裝了,賣也賣這麼多年了,還自抬什麼身價?」
「對,我就算是妓女也不跟你們老大上床,怎麼樣!」那女子杏眼圓睜,毫不退讓的看著眼前三個男子。
「真是小辣椒啊,老包,難怪老大天天想要跟她來上一砲!」小刀對那穿著無袖背心的男子說。
「媽的,死婊子,要不是老大吩咐,我早就上馬了,去!」那叫做老包的男子吐了一口口水在那女子腳邊。
「不要擋我,我會盡快把錢還給盧老大。」那女子再度試圖鑽出包圍網。
「你媽的當我們不是人,不存在嗎?」老包大怒將那女子推向牆邊喝道。
「不給她顏色看,我們根本無法治得住她。」老包對小刀說。
「那手腳小心點啊!」
「沒問題,我靠!」老包右腳用力一踹。
「啊!」一聲淒厲的喊叫劃破黑夜。昏暗路燈下,老包抱著身體倒趴在地上,不斷發出哀嚎聲。
「怎麼了?」小刀大吃一驚轉頭看去。
這一看,更加吃驚。
只見離自己不到一公尺的地方,兩個少年學生冷冷的看著自己。小刀不知道這兩個人何時來到,居然到了身後一公尺,自己卻一點都沒發覺?
「你們是誰?」小刀跳開一步問道。
「其實我們只是想請你們放了這位小姐。」兩個少年裡面其中一個客氣的說。
小刀心神稍微鎮定下來後赫然發現,那兩個少年看來不過是高中生的年紀,其中一個還是個女孩子,他暗笑自己大驚小怪,回頭看著仍然在地上唉痛的老包,不禁又是一陣好笑。
三人中,長相最為凶惡的叫做老鷹,他見那高中女孩清靈可愛,心中頓時產生了邪念,走到兩個高中生面前,無賴的笑道:「小妹妹,妳跟這個婊子什麼關係啊,要這麼出力幫她?我們可是很危險的。」
老鷹雖然臉上微笑,可是心裡和身上都相當警戒著,因為那個高中男孩子看來頗為強壯,一切還是小心為上,以免三十老娘,倒繃孩兒。
「這位小姐是我朋友的朋友,更何況是她弟弟欠錢,不是她欠錢。」那個女孩子臉上雖然沒有笑容,但光是眼睛一閃一飄的那股靈動,就足以讓老鷹整個人口水滴滿地。
「好,我不為難她,但是妳得跟我走。」老鷹哈哈大笑說。
「你沒看到這傢伙的下場嗎?」那個高中年紀的男孩冷笑指著還趴在地上老包。
「幹,打我兄弟,還沒跟你算帳!」小刀早就算計好了,所以在老鷹跟這兩個高中生講話的同時慢慢的走近,一邊大喝一邊出手,他手上那把瑞士刀已經扳出小刀。
照他估計,就算這個高中男孩子再強,自己將刀狠狠插在他肩膀要害處,絕對可以在瞬間將他制服。
當然,前提是,他要插得到。
就在一聲慘呼中,小刀弓身飛起一公尺左右的高度,然後重重摔在地上。
老鷹睜大眼睛,完全無法理解小刀是怎麼被打的。
因為,他根本看不清楚,甚至不知道是這兩個人中的哪一個出手。
「我想,你還是先扶你兩個同伴去看醫生,如何?」那個女孩子輕拍一下已經完全呆滯的老鷹,將他從迷惘中喚醒。
「喔……」老鷹就像得到皇帝命令般,趕緊扶起站也站不住的兩個同伴,吃力的離開這個可怕小巷子。
「是你?」原先被三個男子圍住的那個女孩子臉上並無感激之色,只是冷冷的看著那高中女孩。
「……」夏夜本來就悶熱少風,現在僵凝的氣氛加進來更讓人氣悶。
「你的人情我記下了,我走了。」那女孩子按著手上因為被推倒而擦傷的地方頭也不回的離去。
「月…珣…」那高中女孩欲言又止,終於停下腳步看著那個叫做月珣的女子快步走去。
「算了,天下最難解的便是心結,我們也走吧。」那高中男孩苦笑一下,跟那高中女孩並肩走出小巷子。
「老大,就是他們。」兩人才走出巷子就被一群人團團圍住,那個叫做老鷹的混混夾雜在十多個人裡面大聲的說,看來他剛剛是去呼朋引伴來報仇。
「就是他們放走了余月珣。」老鷹大聲說。
「媽的,你們兩個小傢伙好大膽啊!敢動我兄弟?」人群裡面一個臉色黝黑,身材高胖的男子不屑的看著兩人。
「大哥,這小女孩很漂亮耶。」那老大身旁一個混混低聲說。
「這倒是。」那個老大舔了一下嘴唇笑道。
「你就是盧老大?」那高中女孩突然問道。
「沒錯,新竹地區誰不知道我盧老大的名頭,哈哈哈,小妹妹找我有什麼指教?」那盧老大得意的笑道。
「有兩件事希望你能知道,第一件事情,希望你不要打余月珣的主意,絕對不可以強迫她做她不想要做的事情,也不可以暗中搞鬼;第二,我是男生。」
這時候,所有混混和盧老大都面無人色的看著眼前這漂亮到難辨男女的男孩子,他竟不知如何,已經站在盧老大面前,右手拿著剛剛從老鷹手上奪來的西瓜刀,一晃一晃的架在盧老大脖子上。
「我……你……」盧老大雖然在黑道打滾了十多年,但是這樣詭異的狀況今晚還是第一次碰到,明明敵人在自己眾兄弟的包圍圈內,眼睛一花卻已經拿著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聽到沒?」那個臉龐秀麗可愛的男孩再問一次。
「聽…聽到了。」盧老大看到那男孩的眼中閃出一絲怒意,整個人突然有種背脊發冷的死亡感,趕緊乖乖回答標準答案。
「那就好,先走了。」那個男孩將西瓜刀塞回老鷹手中,緩緩走出人群,和同伴好整以暇的消失在眾人眼光中。
眾人這時才開始鼓譟的議論著。
「他們……他們到底是誰?老鷹,你他媽的給我過來,他們到底叫什麼名字。」盧老大大聲怒吼。
「我……我也不知道,從…頭…到尾…到尾他們都沒說過自己的名字。」老鷹被嚇得講話一度結巴了起來。
「那個高的叫做吳洛其,長得可愛的那個叫做林靈軍。」一個渾厚的聲音在盧老大背後響起。
幾個彪形大漢簇擁著一個中年男子悠閒的從不遠的暗處走了過來。
「葉先生……他們…的名字…這…」盧老大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縱橫黑白兩道的大人物,葉劍關。
「以前你們沒聽過這兩個名字,但是不用幾年,你們沒有人會不認識他們。」葉劍關看著林靈軍和吳洛其身影消失處,長長嘆了一口氣。
作者:
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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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9 16:02:31
天醫傳奇回憶篇 二—故事開始
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二日。夜晚。新竹東大路旁的某座豪宅。
一間二十坪左右的房間裡面,兩個年輕男子相對而坐,房間的陳設是走現代化路線,相當具有科技的美感。
特別訂做的床長寬各七尺,銀白的床墊蓬鬆有彈性,讓人看到就會想要背靠著床舒服的倒下去。褐色的L型書桌,一邊擺著線條俐落的檯燈,一邊則是放著一台最新型的電腦,雖然螢幕是17吋的CRT,但是由於桌面相當寬廣,仍然有許多空間不至讓使用者產生不舒服的擁擠感。
書桌底下和四週鋪墊著一張相當大的地毯,舒服柔軟的動物色調讓人有種溫暖的感覺,房間兩面牆壁上鑲嵌著活動式的書櫃,書櫃裡面擺著琳瑯滿目的書籍,顯見這個房間的主人有著不凡的學問。
「冠軍,我實在吞忍不下這口氣!」一個身高中等但是面貌還算不錯的年輕男孩語氣不悅的說。
「唉!這沒辦法,按照心理學的角度去看,瓊瓊現在是另類的叛逆,我們越不喜歡她做的事情,她越要去做,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心裡一定認為堅持喜歡林靈軍那個垃圾便可以證明自己愛情的浪漫。」說話的青年,身材高壯、面目英俊,如果說他是少女殺手,絕對不為過。
這兩個男孩子,一個叫做沈冠軍,一個叫做王志成。
光看他們所處的房間便知道他們的家境不可小覷。
王志成的父親,王政聲,是教育部的次長,現在雖已經退休,卻還在科學園區的某科技公司擔任管理顧問。母親袁惠香則是日光基金會的理事長。他稟承著優秀的血統和良好的教育環境,從小就是人見人誇的資優生,現在就讀於新竹市第一志願高中的數理性向班。
王志成的厲害之處還不止於此,他國中二年級就拿下全國棋藝競賽亞軍,高二就通過跆拳道二段的檢定,可以說是文武兼備的明日之星。
但是,他卻有相當深的困擾,因為他喜歡的女孩子喜歡上一個完全無法與自己相比的普通人。
沈冠軍和王志成從國中開始就認識,王志成喜歡的女孩子便是沈冠軍的妹妹,沈瓊儀。
本來,這應該是一段王子與公主般美麗的戀愛,可是卻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橫加攔阻。
那個人,名字叫做林靈軍。
「我真搞不懂瓊儀心裡在想什麼?她們那天居然在大庭廣眾下堂而皇之牽手!那個林靈軍真是太不要臉了,他憑什麼可以牽瓊儀的手?」王志成想到那天林靈軍帶著自己心愛的瓊儀離開麥當勞後,不知道又幹了什麼過份的事,心中就像被蟲咬般的難受。
在王志成的心裡實在很難理解,從小就可愛聰敏的瓊儀怎麼會喜歡林靈軍。
沈家在新竹地區可以說是由來已久的望族,從沈瓊儀的曾祖父時代就是新竹地區數一數二的有錢人,沈瓊儀的父親,沈恩登,年輕時從事紡織業,在台灣經濟剛起飛的那些年賺了許多錢,現在從紡織業退休後便組織了一間投資顧問公司,專門從事高科技產業的投資。
這些年,台灣因為電子產業的興起和成熟,讓沈恩登又賺了不少錢,他常跟兒女說:「做人最重要的是眼光,會不會賺錢不是靠運氣,而是靠堅強的實力。」
「我不是沒人喜歡啊,在喜歡瓊儀之前,我可是隨便就有兩三個女朋友的!」王志成語氣相當的委屈。
「你跟我說也沒用啊,不過你不需要太擔心啦,我爸也很討厭瓊瓊跟林靈軍交往,他說朋友不妨多交,但是男女朋友的選擇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智慧,他希望瓊瓊不要喪失理智。」沈冠軍笑道。
「說真的,林靈軍和他的那些同伴都很噁爛,不單是流氓還很做作,瓊儀卻像傻子似的看不出來,我真擔心哪一天她會吃虧。」王志成憂心忡忡的說,他一想到瓊儀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跑去和林靈軍花前月下的親熱,他的心就莫名的憤怒起來。
「不行,冠軍,你得幫我想個辦法,我實在不能再忍受林靈軍那個小子了。」王志成大聲說。
「再沒有多久就是我祖父的生日,這是個好機會。」沈冠軍笑道。
「好機會?」王志成不解的看著沈冠軍。
「讓林靈軍了解他跟我們之間的差距,絕對不是一點小聰明就可以補足的。我爸常說,人的聰明只是一小部分,見識和智慧才是分別一個人高下的標準,林靈軍和他那個天天膩在一起搞Gay的死黨吳洛其說穿了只是憑點小聰明才考上新竹高中。你想,他們以前天天在後段班混了這麼久,突然讓他們考上第一志願,他們心裡當然覺得自己很厲害,所以才會這麼厚臉皮的以為自己可以跟瓊瓊來往。」沈冠軍冷笑著向王志成分析道。
「沒錯,井底之蛙的信心讓林靈軍以為自己跟瓊儀非常匹配,我呸!」王志成不屑的說。
「我等下跟老爸說,要他邀請林靈軍來參加我祖父的生日會,到時候我們一群人好好較量一下,讓林靈軍和吳洛其在生日會上丟臉丟到盡,看他們還敢不敢妄自尊大的跟瓊儀當朋友?」沈冠軍冷峻的笑容無疑是相當迷人的。
「可是,如果林靈軍即使受了挫折還是很不要臉的要跟瓊瓊在一起呢?」王志成擔心的問。
「我祖父的生日會會有多少親戚朋友去?他的表現一定會讓我祖父和所有親戚嗤之以鼻的,到時候就算林靈軍還敢厚著臉皮來貼瓊瓊,以我們家族在新竹的力量,你說會怎麼樣?」沈冠軍想到得意處不覺微笑。
「對,就這麼說定了,那邀約之事就看你囉。」志成想到林靈軍將在生日會上處處被自己比下去的窘態,心中就有掩不住的狂喜。
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四日。夜晚。新竹東大路。
夜晚的東大路上,某段高架快速道路工地正如火如荼的施工著。
距離施工處不遠,一個沒有施工的高架快速道路工地下,兩個年輕人相對而立,正是林靈軍和吳洛其。
「你想要知道自己變得多厲害?」吳洛其微笑看著林靈軍。
「嗯,是啊!」林靈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你也蠻看得起我,居然拿我當作標準。」吳洛其揶揄著。
「我以前擋不了你一拳,現在我應該可以跟你過幾招了吧。」林靈軍笑著擺開架式。
「嗯,那就不說廢話啦!來吧!」吳洛其馬步微蹲看著林靈軍。
「……」
「……」
「……你不攻過來嗎?」吳洛其疑惑的看著林靈軍。
「這個嘛!……我看你先出招好了。」林靈軍不好意思說自己對吳洛其的身手有先天的畏懼,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先出手。
「好,那小心囉。」吳洛其點了點頭,一個箭步便衝到林靈軍身前,左拳閃出,對準林靈軍的胸口打去。
林靈軍後退一步,兩手合併擋了這一拳,身子並不停留,一踏步便閃到吳洛其右邊以免遭到吳洛其的連環進攻。
「閃得好!」吳洛其大喝一聲,一個側踢便往林靈軍的右腳踹去。
林靈軍一手抵在吳洛其右腳不當力處卸開這一腳來勢,一個轉身藉著迴旋之力右手便往吳洛其的臉上打去,吳洛其見來勢猛烈也小小吃了一驚,低頭閃過這一擊後,吳洛其稍微拉開自己和林靈軍之間的距離,以便重新組織攻勢。
就這樣,兩人在工地裡面來來往往過了五十多招,最後,吳洛其看準林靈軍卸力之時的瑕疵順勢直上,右手拳頭輕輕的凝在林靈軍的鼻樑前不到一公分的距離。
「呃,我輸了,而且輸得還蠻慘的,你沒用全力的禮讓我,我還只能跟你對打五十二招。」林靈軍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笑道。
「真令我意外,你居然變得這麼強,我必須用上六成的力量還不能在五十招以內打敗你,穿越時空一趟,你變了不少啊!」吳洛其笑道。
「我也覺得有賺到!」林靈軍和吳洛其並肩走出工地往經國路的方向去。
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夜晚。新竹監獄。
黑夜的監獄中,一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子站在天窗旁邊看著外邊暗沉的天空。同一個房間裡面還有另外一個男子,這男子躺在床上轉頭望著同伴。
「小劉,還在想你馬子啊?」那躺在床上的男子嘆了口氣說。
「嗯……」那個被稱做小劉的男子並不回答,只是嗯了一聲。
「放心啦,有林靈軍在!」
「嗯……」小劉還是呆呆的望著窗外。
「葉先生說我們只要四五年便可以出獄了,想到就爽。小劉,你出去之後打算做什麼?」那個男子見小劉還在發呆,只好轉移話題。
「去找月珣……還有……回家。神經,你呢?」小劉茫然的回答。
「我?」神經被反問回來,不禁也呆了。
「我……可能就跟著葉先生做事吧!」神經不確定的回答道。
四年,還很久,許多事情都會改變。
一九九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夜晚。新竹市光華街。
新竹市光華街上的一棟公寓裡面,一個美麗的中年婦女從廚房中探頭出來。
「靈軍,你怎麼回家來了?」那中年婦女名叫林郁靈,是林靈軍的老媽,叫她中年婦女實在相當不適合,因為她看來只有三十出頭。
「呃,這個嘛!」這個問題問得林靈軍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怎麼會有媽媽問兒子,「怎麼回家來了」這種尷尬的問題?
「洛基現在心情一定很不好,你應該多陪陪他才是啊!」林郁靈說完又鑽進廚房。
「諾,拿去!」林郁靈拿出一大包用塑膠袋裝著的東西塞給林靈軍後又鑽進廚房去。
「媽,你幹嘛給我台灣啤酒?」林靈軍站在廚房外面大聲喊道。
「反正還沒開學,洛基心情不好要喝酒的話就陪他喝一點吧。」林郁靈在廚房中一邊做著家事一邊大聲的解釋,這理由讓站在飯廳的林靈軍滿臉斜線。
吳洛其家,林靈軍背著背包拿著一大袋啤酒苦笑的看著吳洛其。
「我被趕出來了,麻煩你收留一下吧!」林靈軍晃了晃手中的啤酒。
「被趕出來?」吳洛其頗感意外的說。
「據我媽的猜測,你現在應該心情相當不好,她准許我陪你借酒澆愁!」林靈軍苦笑說。
「嗯,你媽……還真是體貼入微啊!」吳洛其將林靈軍手中的那袋啤酒接過後塞進冰箱。
「那我們接下來要做啥?」林靈軍問道。
「都兩點半了,該睡覺了!我爸的房間還不錯,給你睡吧。」吳洛其指了指客廳右邊的房間說。
「好吧!那晚安了!」林靈軍拿著背包進到吳洛其老爸的房間,倒頭便睡。
這個房間的主人在五天前翹家了,是的,這雖然很詭異,但的確發生了,而更詭異的是,吳洛其的老爸還帶了個女神翹家。
是女神,真正的女神,一個女性的土地神,這個土地神在世為人的身分,是吳洛其的老媽。
世事之離奇,又更甚於此的嗎?
老媽死後成為土地,然後跟老爸一起翹家,這樣的小孩將來如果不是飛黃騰達的大人物,那真枉費了上天的精心安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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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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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9 16:02:52
一九九三年八月三十日。清晨。沈家。
「瓊瓊,我並不贊成妳跟那個叫林靈軍的少年來往這麼密切。」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邊吃著早餐一邊嚴肅的說。
他叫做沈恩登,飯桌兩旁坐著的是他的兒子和女兒,沈冠軍和沈瓊儀。
「爸……靈軍和我是……好朋友……。」沈瓊儀一邊心虛的解釋,一邊低頭努力吃著自己的早餐,希望可以趕緊吃完脫離苦海。
「妳老爸是什麼樣的人物,我會看不出來妳的心思嗎?」沈恩登好整以暇的翻閱著報紙。
「爸,你又不了解靈軍,他是很特別的人。」瓊儀見無法閃避,只好明白的說,其實這樣的場景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每次提到自己和林靈軍來往,家裡的氣氛就會低到冰點。
「妳就是太天真,才會被那種小流氓騙。」沈冠軍忍不住出聲說。
「他不是小流氓……」沈瓊儀聲調轉高。
「他會打架,他的朋友也會打架,而且除了那個吳洛其,他交的朋友都是些下三濫,不是木工便是黑道份子。」沈冠軍冷笑著說,不知道為何,他每次提到林靈軍,心中就會有股無名的怒火,不挖苦個幾句就感到全身不舒服。
「哼!打架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的。更何況,我被下了血魔印之後,都是靈軍的那些朋友陪著我到處求救,最後也是靈軍幫我解決這個難關的。」沈瓊儀不甘示弱的回嘴。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爸爸留在維也納為妳找尋線索都是找假的嗎?妳看妳自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以前妳會跟我們這樣沒大沒小的嗎?」沈冠軍怒道。
「以前你們也不會阻止我交朋友啊!」沈瓊儀一步不讓的瞪視著沈冠軍。
「好了,不要吵了,才早上就為了一個外人搞得亂七八糟?」沈恩登不耐煩的說。
他一說話,沈瓊儀和沈冠軍兩人都安靜了下來,因為沈恩登的威嚴深厚,家裡面所有的人都相當怕他,除了他自己的父親外,就連親生兄弟見到他也是退讓三分,十足的霸主氣勢。
「瓊瓊,妳哥是為妳好,但是我也知道妳不服氣。不過,人本來就有等級之分,除非妳能證明林靈軍夠優秀,不然我是不會答應妳與他來往的。」沈恩登一貫冷調色系的語氣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他可以考上新竹高中就已經很優秀了。」瓊儀低聲說。
「新竹高中?一年有九百多個人可以考上新竹高中,我要的優秀是萬中挑一的奇才,不然我怎麼放心把女兒交給他。」沈恩登微笑道。
「我……沒有…我們只是好朋友。」沈瓊儀始終不敢在父親面前承認自己跟林靈軍的關係,因為這樣只會讓父親管自己管得更緊,而自己也就更不容易見到林靈軍。
「好啦,不要辯駁,我做事業可以所向無敵,眼光還會看錯嗎?」沈恩登摸了摸女兒的頭笑道。
「這次阿公的生日會上把林靈軍找來,如果阿公看得上眼,我就承認林靈軍還是個可造之材,不然以後妳就不用想再偷跑出去跟他見面。」沈恩登說完就走出飯廳,留下了心下著急的沈瓊儀和在一旁暗自竊喜的沈冠軍。
沈瓊儀知道自己的祖父是出了名的難搞和勢利,他在表面上看來雖是個慈善家,現在在日本享有盛名的三個台灣棋手都是由祖父出資贊助,才得以順利到日本開創職業圍棋士的生涯,另外一個在美國就讀哈佛大學的十四歲小男孩也是如此。但是,祖父私下早就不知道說過多少次,自己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出手幫人,他只幫助他認為值得幫助的人。
所謂的「值得」,便是要萬中挑一的優秀。
在瓊儀心中,當然認為林靈軍相當特別,問題是他特別的地方跟祖父、父親欣賞的並沒有交集。
就像一個優異的物理學家寫起小說來可能連倒貼都沒人要買,這不能就此否定這個物理學家,但是,瓊儀知道,林靈軍在祖父和父親定義的優秀裡面,絕對不可能超過自己的哥哥和王志成。
她面對著母親準備的豐盛早餐卻毫無食慾,草草吃了一些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筱星,妳過來一下好不好啊,我好煩喔!」瓊儀一到自己房間便撥電話給廖筱星。
「喔,那妳等我一下,我剛剛才起床。」廖筱星相當無辜的打著喝欠。
廖筱星是沈瓊儀的好友之一,她的哥哥廖震還是沈瓊儀小時候欣賞的對象,不過小孩子本來就是這樣,感情天真卻不深刻,經過一段時間沒有相見後,兩人已經是相當單純的兄妹感情了。
而廖筱星因為頭腦單純,毫無心機,所以讓瓊儀放心跟她傾吐,雖然廖筱星每次都無法幫上什麼忙,但是,說出來總比悶在心裡好受多了。
瓊儀的房間內,兩個小女孩一邊喝著花果茶一邊努力的討論著現在複雜的情況。其實大半時候是瓊儀在幫廖筱星解釋自己的困境,廖筱星只是睜著大眼睛,一邊喝瓊儀媽媽準備的薰衣草蘋果茶一邊吃幕斯蛋糕。
「妳爺爺這麼難搞嗎?他會出考題考靈軍嗎?」廖筱星問道。
「當然啦,我爺爺會各種棋類、橋牌、麻將……」瓊儀苦惱的說。
「打麻將?這樣不是壞榜樣嗎?我媽媽說會打麻將的小孩是壞孩子。」廖筱星的腦袋似乎少了條線般,居然討論起不太相關的話題,而且很顯然的,她媽媽的乖寶寶教育相當成功,居然把中國四大國粹之一的麻將歸類成壞小孩遊戲。
「這不重要啦,我爺爺還會騎馬、射擊、柔道、書法、國畫…」瓊儀滔滔不絕的說著。
「那妳爺爺有什麼不會的啊?」廖筱星聽得相當入神,似乎被瓊儀阿公的博學多聞給吸引到了。
「我也不知道他有什麼不會,音樂藝術他很行,又是個成功的商人……唉唷,這不是重點啦,重點是這下子死定了,靈軍一定通不過我爺爺的考驗的。」瓊儀的臉始終維持著悲觀的狀態。
「這倒是,啊!靈軍好像很會急救,上次劉莉齡在麥當勞昏倒,他不但說的頭頭是道還把劉莉齡救醒了,妳可以跟妳爺爺說,靈軍以後會當醫生,當醫生應該很有前途吧。」廖筱星一拍雙手,似乎在為自己的機智喝采。
「我爺爺身體一向很硬朗,所以他都把醫生當作跟管家的階級差不多。雖然他也很尊重醫生,但是靈軍會的好像是中醫,現在中醫在台灣沒什麼地位,也不是主流……」瓊儀說著低下頭去,心裡暗暗怨恨自己出生在這種奇怪的家庭,她常會羨慕廖筱星,廖筱星的爸媽比起自己的父親開明多了。
「中醫也不錯啊!」廖筱星不解的看著瓊儀。
「妳不知道,我爺爺常說,許多中醫生不過是一種有意的或無意的騙子。」瓊儀嘟起嘴巴說。
「哇!好有文學氣息的評論。」廖筱星的白目應該可以讓她被炸回冥王星去了吧。
「這是民國初年的文學家魯迅說的啦!」瓊儀看著廖筱星那副稱讚萬分的眼神,不禁好氣又好笑。
「喔!所以,妳爺爺比較信任西醫?」廖筱星問道。
「我們的家庭醫生都是西醫啊,再來就是營養師,我爺爺說自己只在小時候看過中醫……唉!怎麼說到這裡了,妳看我們講著講著都離題了。」瓊儀苦笑著拿起精緻的小杯子,輕輕啜了一口花茶。
「啊!靈軍還蠻會做漢堡的!這也算是一項絕技吧!」廖筱星突然像想到大事般興奮的說。
「我告訴妳,我的特技之一就是悶死白痴。」瓊儀笑著將床頭的大白熊布偶拿起來,將廖筱星整個人壓在床上,要廖筱星為自己的白痴付出代價。
其實,賣漢堡當然是一項絕技,不然為什麼麥當勞可以稱霸全球速食業?可惜,許多人不這麼覺得。
「好啦,好啦,我開始認真了。」廖筱星將白熊搶在手上笑著討饒。
「妳有辦法?」瓊儀的眼睛頓時發亮。
「離妳爺爺的生日會還有一個月,我們抓靈軍來特訓一番,這樣起碼不會太難看。」
「也對啦,那妳趕緊去跟靈軍商量一下,我被我爸和我哥盯得好死,一個星期只能見到靈軍一兩次。」
「沒問題,妳可別忘記了,我也拿過新竹市兒童組的圍棋冠軍和書法比賽佳作。」廖筱星得意的搖晃著身體,像個可愛的小企鵝。
「可惜我沒辦法一直跟在靈軍身邊,不然可以幫他做更多訓練。」瓊儀無奈的說。
「這訓練的事情就包在我和我哥身上,我哥比起志成哥更令妳祖父滿意,對吧!」廖筱星笑嘻嘻的說。
「多謝妳啦,下次妳生日我一定給妳一個大驚喜。」瓊儀感激的合掌感謝廖筱星,終於,在萬般險阻中看到了自己和林靈軍愛情的一絲希望。
一九九三年八月三十日。下午。北大路上。
麥當勞裡面,廖筱星和林靈軍坐在兩對面,大眼瞪著大眼。
「什麼集訓?」林靈軍滿臉問號的看著廖筱星。
「唉!我剛剛說了這麼多你怎麼還不懂啊,你比我更笨耶!」看來廖筱星不止一次被人罵笨,所以現在逮到機會趕緊把皇冠戴在林靈軍頭上。
「妳剛剛明明都在跟我分析周星馳的電影哪裡好看!」林靈軍無奈的看著廖筱星。
「嗯……在分析周星馳的電影之後,我有跟你說要你來我家集訓,然後去參加瓊儀祖父的生日宴會。」廖筱星理直氣壯的說。
「為什麼我要去集訓?為什麼我要去參加瓊儀祖父的生日宴會?」林靈軍不解的問。
如果沈瓊儀看到現在這個場面,一定會在下次廖筱星的生日宴會上給她個真正的驚喜,一千噸的黃色炸藥。
「總之,就是到我家來集訓才可以去參加瓊儀祖父的生日宴會。」廖筱星理所當然的說。
「那我不去妳家集訓可以嗎?要集訓什麼啊?」林靈軍懷疑廖筱星小時候可能有得過腦膜炎之類的疾病,所以傻得有點離譜。
「我要教你下圍棋和書法,我哥則是要教你射箭,至於我媽和瓊儀則是要教你鋼琴,你看多好啊!」廖筱星得意洋洋的說出自己的安排。
「聽起來是很好,但是我還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必須到你家去集訓,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去參加瓊儀祖父的生日宴會,更不知道為何要去生日宴會必須先到你家去集訓?」林靈軍苦惱的看著眼前這個天真活潑卻不常帶著大腦出門的小女孩。
「事情是這樣,因為瓊儀的家人對你和瓊儀交往並不認同,瓊儀的父親說,只要你在瓊儀祖父生日會那天去給瓊儀祖父祝壽並且得到老人家的賞識,那就不再阻止你和瓊儀的交往。但是瓊儀的祖父眼高於頂,他能夠賞識的人才,必須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所以為了讓你能夠順利過關,我們決定為你惡補。」相當有條理的話,一聽就知道不是出自於廖筱星之口,說話的正是廖筱星的哥哥,廖震。正所謂知妹莫若兄,他怕自己的妹妹夾纏不清搞砸事情,所以只得隨後跟來。
「……」林靈軍看了看廖震又看了看廖筱星,搖了搖頭。
「怎麼了?」廖筱星疑惑的問。
「我看你們兩個的智商平均大約是120。」林靈軍苦笑道。
「我算算…135加上117,然後除以二,不對,我和我哥的智商平均是126。」廖筱星相當認真的說。
「小姐,我還以為你哥的智商是180,而妳只有60,這麼簡單的事情,妳居然花了四十多分鐘的時間還講不清楚,我真是甘拜下風。」林靈軍站起身微笑道。
「什麼嘛!我也有117啊,而且我還得過新竹市兒童組的圍棋冠軍耶!」廖筱星不服氣的說。
「好啦,沒事啦,開個玩笑。那我先走了!」林靈軍知道廖筱星等會認真的跟自己討論起智商高低這檔事,說不定一個小時又沒了,趕緊笑著賠禮,然後向廖震二人道別離去。
「喂,不到一個月了,你應該很著急,現在就跟我們回家去啊?」廖筱星從後面追下樓去。
「今天很累,改天吧!」林靈軍揮手向二人道別後,騎上腳踏車悠然遠去。
一九九三年九月一日。晚上。新竹市東區。
新竹市東區一個八層樓的公寓裡面,已經十一點還是燈火通明,吳洛其、林靈軍、廖震、沈瓊儀和廖筱星五個少年相當嚴肅的坐在桌前,凝視著彼此,就像一場大戰即將開打。
「要用心,知道嗎?」廖筱星坐在吳洛其身後監視著戰局。
「有必要這麼認真嗎?」吳洛其微微苦笑。
「沒錯,為了靈軍和瓊儀的愛情,我們要力拼到底。」廖筱星相當慷慨激昂,真不知道她是吃錯藥還是沒吃藥。
「好吧,那開始了。」吳洛其拿起手中的骰子啪拉拉的丟在桌上。
「好,現在三個骰子總共十二點,所以洛基是東位。」廖筱星說。
「接著洛基要再擲一次骰子。」
「喔,還要再擲一次啊!」吳洛其拿起骰子又丟了一次。
「又是十二點。」吳洛其數了一下骰子說。
「那現在由你開始取牌」廖筱星說。
「唉!你們這些小孩子真麻煩耶,沒事學打什麼麻將?我說瓊儀,妳們家怎麼奇怪啊,交個男朋友還要先學會打麻將?」廖震的媽媽拿出削好的水果擺在客廳茶几上。
「對呀,真是奇怪,一般人都覺得會打麻將不好,怎麼你們家反而要拿打麻將來當考試?」吳洛其疑惑的拿著麻將牌。
「唉!下午打完工到現在沒停過,我已經學了橋牌和圍棋,現在還得學打麻將!我想睡覺!」林靈軍的臉已經皺成了超級大苦瓜。
「我爺爺說打麻將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記憶力和推理能力,是一種相當好的智力訓練,他也常說,都是那些沒大腦的人把麻將給污辱了,天天只會窮賭濫賭,毫無技巧和智慧可言。」瓊儀無奈的說。
「是這樣嗎?你爺爺的思考邏輯真是與眾不同,難道那個王志成打麻將也打得很厲害?」吳洛其也無奈著笑了笑。
「志成哥不會打麻將。」廖筱星笑著說。
「他不會打,為什麼我還要學?」林靈軍疑惑的問。
「阿唷,這你就不懂了,就是他不懂你才要學啊!你想想看圍棋、橋牌你都剛學,武術、射箭、書法還有學問都不可能比志成哥好,你也不會做投資,比什麼你都是輸,當然要找幾個你可能會贏的好好專攻一下囉!」廖筱星頭頭是道的分析著,邊說還邊搖晃著手上那本剛買來的麻將入門。
在廖筱星說話的同時,瓊儀和廖震臉上都露出了尷尬的表情,深怕林靈軍被那番不重聽的「老實話」給刺傷了。
林靈軍點頭微笑,心中也不免對廖筱星和瓊儀的用心良苦感到一絲絲感激,不過在他看來,廖筱星真的有點笨,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剛剛那番話相當傷人的自尊?
不過這對他來說其實不太重要,所以他也就繼續打起精神好好的學會如何打麻將。
好險最近林靈軍都住在吳洛其家,即使晚回家也不會被父母責罵,而瓊儀則是跟家人說要到廖筱星家玩幾天,所以才可以到了晚上十一二點還在亂搞。
五人都不會麻將,所以四個人上桌親自演練,而廖筱星就負責在旁邊按照剛買的麻將入門現場即時教學。
打到十二點半,才輪到南風作莊,廖筱星已經趴在廖震的背上打起瞌睡。
「我看今天先到這邊吧,大家早點睡養好精神,這一個月靈軍要學的東西還多的很呢!」廖震看到大家都昏昏欲睡,只得提議結束。
「好啊!就這樣決定了,那明天打完工再來吧。」林靈軍和吳洛其跟大家說再見後便趕緊逃之夭夭了。
回家路上,吳洛其笑著對林靈軍說:「你快要擠進上流社會了耶!」
「唉!別鬧了,我根本不想學這些東西。」林靈軍嘆了口氣說。
「我知道你不想學,其實沒有一個人會想學,這根本是一種妥協和屈辱罷了。談個戀愛交個朋友居然有這麼多的條件和階級,真不懂瓊儀的家人是怎麼想的。」吳洛其臉上浮起一絲不屑。
「其實說到屈辱,我倒是能夠釋懷,只是不想花這麼多時間學一些我不需要的東西,而且想到要學這些東西是為了要給人打分數就更加興趣缺缺。」林靈軍苦笑著說。
「那你還這麼配合,看來你對瓊儀也是很喜歡囉?」吳洛其問道。
「我看瓊儀這麼期待我配合,反正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就順著她吧。」林靈軍說到這邊似乎還沒說完,但卻停頓了下來。
「怎麼了?」
「人生是很奇妙的,瓊儀父親設下的這些考驗,其實最後考驗到的不是我,而是瓊儀。」林靈軍微笑著說。
「哈哈,沒錯!」吳洛其大笑,因為他知道林靈軍說的考驗是什麼。
「那你覺得……瓊儀能通得過考驗嗎?」吳洛其遲疑了一會問道。
「這很難說,通不過考驗不代表什麼,只是說我和她緣分就到此為止;相反的,通過了這個考驗,也不代表什麼啊,人生的考驗又豈止如此!」
林靈軍知道,相比起自己要惡補圍棋、橋牌、書法甚至鋼琴等才藝,瓊儀要面對的考驗更加艱辛和巨大。自己有瓊儀找了廖筱星和廖震來幫忙,但是,瓊儀的考驗卻是必須她自己單獨面對,真的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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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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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9 22:57:38
天醫傳奇回憶篇 三—新學期的生活
一九九三年九月三日。晚上。新竹市國立T大。
暑假通常都會像箭一般迅速消失在人的生命中,沉重又龜步的學期無情的爬到了每個學生頭頂上。
林靈軍相當順利的結束了在麥當勞的打工,店長和店內工作同伴在他最後一天工作結束後,特別辦了一個小小型的歡送會。
開學後,林靈軍如約來到了張為農教授的實驗室,做一個兼職的工讀生。
張教授和林靈軍的緣分要推到半年多前,當時林靈軍因為天命覺醒的關係,身體莫名其妙的衰弱。
後來林靈軍遇到了自己前世—織田信長的家臣,平手政秀,開始了覺醒之路。平手政秀這世轉生後名字叫做周作賓,本來是一個股票上市公司的董事長,可是遭到朋友的陷害,慘死於血魔印之下。
周作賓死後知道自己被賦予的使命,便是要幫助林靈軍重新拾回前世的記憶和能力,所以和土地神駱楓一直陪在林靈軍身旁,直到他完全覺醒為止。
張教授就是周作賓介紹給林靈軍認識的。
後來因為種種的因緣際會,張教授向林靈軍提出希望他來自己實驗室幫忙的要求。對這樣的機會,林靈軍當然相當樂意,因為張教授的研究與醫學頗有關聯,而且工作時數少不至於讓自己因為打工而荒廢了學校的課業。
「靈軍,這是我研究生的實驗室,我自己的辦公室在六樓。」張為農帶著林靈軍來到了T大物理系五樓。
「512!」林靈軍看了看實驗室的「編號」,向張教授點頭表示知道。
門一打開,清新的空調頓時將林靈軍帶進了綠野仙境,實驗室的地上鋪著PP材質的絨毛地毯,進門便是一個大書櫃造成玄關效果,也增加了實驗室裡面的隱密性。
書櫃後面,右邊是五張辦公桌,左邊則是實驗用的儀器和大長桌,長桌上擺滿了示波器、伺服器和一些有看沒有懂的電子儀器。
「我實驗室本來有兩個研究生,你之前也看過了。今年度開學又多收兩個,連你剛好五個,你就坐在空出來的那張座位上吧。」張教授帶著林靈軍來到了那個空無一物的位置前說。
「哈囉!可愛的靈軍真的來了耶!」一個女孩子從自己的座位上興奮的跑了過來笑道。
這個活潑的女孩子叫做汪瑜菁,而汪瑜菁旁邊那個男孩子叫做唐可雋,之前都曾經有過一面之緣,他們是張教授在T大收的第一屆研究生。
「我來幫你介紹,這是研一的新學妹叫做葉筱琳,那個是研一的學弟叫做田世倫。」汪瑜菁笑著將坐在裡面的兩個學弟妹介紹給林靈軍認識,那兩人都靦腆向林靈軍笑了笑便又繼續讀著自己面前的資料。
這個實驗室真像個天堂,不但環境優雅寬闊,設備齊全,更神的是,女的全是美女,男的皆為俊男,這也不免讓林靈軍開始懷疑張教授收研究生的標準。
「那你們好好招待靈軍囉,看看有什麼資料他可以先看的,瑜菁,要斯文點,不要嚇到他喔!」張教授呵呵笑著離開了實驗室,留下了不知所措的林靈軍。
「你不要聽教授亂說,我本來就很斯文。」汪瑜菁對門外的方向做了個鬼臉。
「哈哈,妳會斯文,那這世界還有天理嗎?阿唷!」唐可雋說到一半突然發出慘叫。
「我真應該叫你老公好好管教一下妳,唉!」唐可雋臉上露出開玩笑的悲嘆表情走回自己座位。
「我男朋友敢管我……」汪瑜菁做出一個凶惡的樣子笑道。
「要先給靈軍讀什麼呢?」汪瑜菁食指點在下巴思索著。
「工程數學嗎?還是訊號與系統?微積分?普通物理?唉!糟糕,靈軍你高中幾年級啊?」汪瑜菁有點苦惱的問。
「我現在是高中二年級。」林靈軍回答道。
「啊!才高二?」那個叫做葉筱琳的女孩驚訝的說。
「是啊,這有點麻煩喔!」汪瑜菁說。
「對呀,不是高二才開始學物理、化學和數學嗎?這樣叫他讀工程數學那些太難了吧,最多也是讀微積分。」葉筱琳說。
「微積分我讀過了。」林靈軍低聲說。
「啊!這麼厲害?」汪瑜菁驚訝的說。
「唉!你學的微積分只是簡單的微分和積分,那只是簡化又簡化的微積分啦。」葉筱琳笑道。
「喔!這樣啊!」林靈軍淺笑著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那就先給他讀讀看微積分好了。」汪瑜菁轉頭問道,顯然她想要徵求在場所有人的意見。
「可以啊!」唐可雋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喂,世倫,你在搞什麼自閉啊?學姊在問你意見啊!」唐可雋笑著用手肘抵了一下一直埋頭書本的田世倫。
「微積分好!」田世倫低著頭繼續苦讀著。
「好,既然是這樣,就決定先讓靈軍讀微積分。」汪瑜菁雙手輕輕一拍,走到實驗室的書櫃前開始翻書。
汪瑜菁找了半天,終於找到一本厚厚的藍色精裝本微積分,上面寫著大大的Calculus,右下角則是寫著ROBERT A.ADAMS。
「學姊…我是叫妳學姊嗎?」林靈軍客氣又小聲的問。
「你要叫我瑜菁也可以喔。」汪瑜菁呵呵的笑。
「學姊……我是想說…這一本我看過了。」林靈軍將手上的微積分晃了晃微笑道。
「什麼!」實驗室所有人都發出驚訝的聲音。
「你是資優班的學生啊?」唐可雋驚訝的問道。
「不是。」林靈軍相當老實的回答道。
「那你有參加先修嗎?」葉筱琳也是相當意外。
林靈軍看到大家這麼驚訝,心裡實在有點尷尬,微笑著回答:「沒有。」
「你自己自修的?」唐可雋不可思議的問道。
林靈軍點了點頭說:「是啊!有時候會翻起來看看,看著看著就看完了。」
「哇靠!難怪張教授會要你來實驗室了。」唐可雋臉上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林靈軍見大家像挖到寶一般,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靦腆的點了點頭。
這時候,實驗室的內線電話響了。
「喂,找哪位?喔,老師,什麼事?喔…我知道了,好,我會請人送靈軍回去的,老師放心。」汪瑜菁一邊說話一邊點頭。
「靈軍,老師的女兒突然發高燒住院,他要趕回台北,所以等會我會請學弟載你回去。」汪瑜菁掛下電話後向林靈軍說。
剛剛林靈軍是搭張教授的車來T大,所以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自行回家,他點了點頭說:「多謝學姊。」
「我沒車,你們等下誰要載靈軍回去?」汪瑜菁回頭向其他三人看去。
「我等下剛好要回家,我載她回去好了。」田世倫頭稍微抬了一下,說完後便又繼續埋頭苦讀了。
「原來當研究生都要這麼拼,真是太厲害了。」林靈軍看田世倫目不斜視,專心讀書的態度,心中登時產生無比的敬意。
最後,汪瑜菁選了一本線性代數給林靈軍,並且為他畫了一下重點章節,要他好好研讀。
林靈軍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已經九點半了,他心中一直記掛著要趕去廖筱星家惡補圍棋和鋼琴,但也不好意思開口說要先走,只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發著呆。
「我要回去了。」田世倫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太好了。」林靈軍心中有著大石落地的欣喜,趕緊也起身收拾背包。
「騎車小心一點喔。」葉筱琳拍了拍田世倫的後背笑道。
走出實驗室,田世倫向林靈軍說:「我的車放在東門的車蓬,可能要走一段距離。」
「沒關係。」林靈軍微笑道。
物理館的電梯相當緩慢,就在等電梯的同時,電梯旁邊的508實驗室走出三個男研究生,三人嘻嘻哈哈的說笑著。
「哈囉!」田世倫微笑的打了個招呼。
林靈軍發覺這個叫做田世倫的學長似乎相當自閉,看人都不敢用正眼,之前還以為他對自己有意見,沒想到他跟自己同學打招呼頭也是很快就低了下去。
「耶,阿倫,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回家啊?你不是每天都要在實驗室吹冷氣吹到夠本才肯回家嗎?」
「我有點累,所以今天比較早回家,而且要送我們老師新聘的工讀生回去,人家才高中,怎麼能像我們這樣十一二點才回家。」田世倫微笑著說。
這時候,電梯來了,大家也都停止說話進了電梯。
田世倫和這三個研究生顯然是熟識,所以四個人自然而然站在一起聊一些林靈軍聽不太懂的東西,不過在T大的男孩子,談論的如果不是功課,便是連誼和校園裡面看到的某某美女,林靈軍站在他們前面,呆呆望著電梯,想著自己的事情。
田世倫只是聽,很少說話。
叮叮,電梯到了一樓,眾人蜂擁而出電梯,繼續著剛剛嘻嘻哈哈的話題。
林靈軍緩慢的走在四人之後,左手比著剛剛學會的和絃,右手則是複習著自己死都記不住的一堆旋律。
這時,系館大門打開,一對男女迎面而來。
「嗨!」那個男的向田世倫微笑打了個招呼。
「嗨!」田世倫臉上也露出微笑,不過有心者一看便知道,這個笑容跟冷凍死魚一般,又僵又冷。
「阿唷!」林靈軍沒料到走在前面的四個人會突然停下腳步,本來溺斃在可怕鋼琴世界裡的林靈軍,以小巧的鼻子相當強硬的碰上了田世倫寬厚的肩胛骨。
「妳沒事吧?」田世倫大吃一驚,趕緊回頭查看林靈軍的狀況。
「沒…沒事!」林靈軍苦笑著摸了摸鼻子。
「我就說阿倫很快就沒事了,對不對。妳看,現在很不錯啊!」那個男孩子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看著田世倫和林靈軍,他的眼光並不是在關注,而是以眼光指使身旁的女孩子,要她關注。
「嗯,我們先回實驗室吧。」那女孩子臉上微露尷尬之色,牽著那男的快步離去。
「拎娘勒。」田世倫三個朋友居然同時罵出相同的髒話。
林靈軍抬起頭訝異的看著眼前的四人。
「阿倫,不是我說你,你太軟弱了……袁山程那個機八學長搶了你馬子就算了,每次見到你還這樣耀武揚威。」
「其實也不是說搶,只是我要拼研究所,半年多都沒什麼陪小青,這…只能說是命吧。」田世倫不願多談,一邊說一邊往系館外走去。
「哼!話不是這麼說…」其中一個人怒道。
「沒差啦。」田世倫打斷那人的說話,其他三人見田世倫這麼斬釘截鐵的態度,也都相當識相沉默了下來。
田世倫和他朋友的車都停在東門的車棚裡面,所以四個人就結伴一起過去,林靈軍因為跟這些人都不熟悉,只能默不作聲的跟在四人身後,亦步亦趨。其他三個人的話題仍然偶爾會出現幹醮剛碰到的那對「狗男女」的言詞,但是田世倫總是不置可否也不願意多接這類的話題。
「喂,小青既然已經都這樣了,你也應該放開胸懷去看外面的世界啊!」
田世倫小聲的說:「我……我還是好好讀書,我讀大五已經慢了別人一年,現在還不把心思放在功課上怎麼行?更何況張教授是出了名的天才,他肯收我,我當然得更努力。」
「有正妹不上,看到小青就低頭,你以為我們是白痴嗎?」
「好啦,你們一群花痴男心裡面只有女人,我不奉陪了。」田世倫笑著在一台機車旁邊停了下來,一直揮手將三個朋友趕走。
那三人也很識相的轉身道別,各自去找自己的機車。
田世倫的車是一台Sym 125的重型機車,水藍色的車身上佈滿了灰塵,顯然他不太理會保養這檔事,田世倫跨上車轉頭對林靈軍笑道:「上車吧。」
「嗯,好。」林靈軍點了點頭,坐上車。
車子騎在黑夜的光復路上,速度不快,但卻很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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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29 22:57:59
「妳家在哪裡?」田世倫騎到了光復路和忠孝路的交叉口時,才忽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
「喔,你載我到新竹高中往市區那個地下道前面便可以了,我還要去我朋友那邊。」林靈軍說。
「這麼晚你還不回家?這樣父母不會擔心嗎?」田世倫頗感意外的問。
「不會啊,我已經在同學家住了好幾天了。」林靈軍苦笑著,自從那天被老媽趕出來後,洛基家似乎變成了自己家,而自己的家除了偶爾回去吃晚餐和週末回家陪爸媽之外,反而不常回去了。
「為什麼妳在同學家住?有苦衷嗎?」
「也沒什麼特別的,我那個好朋友一個人住,我去他家住,不但可以陪他自己也自由一點。」林靈軍簡單的解釋道。
「啊?妳好朋友自己一個人住?是離家出走嗎?」田世倫聽到這一連串不可思議的事情,好奇心登時戰勝了他和林靈軍之間的陌生,情不自禁的一直往下問。
「呃,離家出走的是他爸媽!」林靈軍莞爾微笑。
「啊!」田世倫越聽嘴巴張越大,半晌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沉默了許久,田世倫終於又蹦出一句話:「嗯……真可憐。」
「可憐?也還好啦,這對他來說應該還可以承受吧,喔,前面就是了。」林靈軍遠遠便看到瓊儀和洛基等在廖筱星家樓下,瓊儀一直往四周的遠處張望,他們顯然已經等了好一段時間。
「多謝學長,掰掰了。」林靈軍一躍下車向田世倫道了再見。
「學妹,掰掰。」田世倫微笑向林靈軍道別後便騎著機車絕塵而去,只留下滿臉斜線的林靈軍。
「算了,有機會再跟學長說你是男的就好了。」吳洛其安慰著正在努力裝死的林靈軍。
「誰叫你長成這樣,連我哥都…呵呵…」廖筱星露出了看好戲的笑容。
「我也不想啊!」林靈軍每次被誤會成是女孩子的時候,都會感到身旁似乎吹起小丸子爺爺專用的寒冷秋風。
「靠,難怪他們會那種表情!」林靈軍回想起田世倫的三個朋友和在物理系館遇到的那對「狗男女」的表情。
原來他們都認為林靈軍是女的。
「奇怪了,張教授沒有先跟田世倫講嗎?」林靈軍狐疑著自言自語。
「呵呵…今天也算有賺到啦。」田世倫騎車回宿舍的路上苦笑著安慰自己。他本來以為在世界上很難找到跟小青可以相比美的女孩子,沒想到今天卻遇到了。他到現在還無法忘記自己跟林靈軍相撞那一刻的感覺,雖然不是愛情,但那是任何人撞到如維納斯般的女神會有的悸動。
輕輕閃動的睫毛和因為鼻子酸痛而略為緊蹙的柳眉,簡直是奪人心魄。
當然,這只是對藝術的感動,如果看到這樣完美的長相而不心動,明天一定會淹死在系館旁邊的昆明湖裡面。
死因,當然是得罪上帝。
這時候T大校園裡的一個角落,如惡魔般的夢境才開啟了序章。
「小青,妳今天是怎麼了?」袁山程不悅的看著小青。
「沒有呀,哪有什麼?」小青強硬的反駁道。
「還說沒有?妳看到今天田世倫帶著那個女孩子出現,心中便感到不舒服,對不對!」袁山程大聲的說。
「你幹什麼這麼大聲,這裡是公共場合耶,你不覺得丟臉嗎?」小青左右看了一下四週,不滿的小聲回嘴。
「小青,妳怎麼到了今天還三心兩意?」袁山程有點著急的說。
「我沒有三心兩意,我又沒有要回去阿倫的身邊,都是你自己愛胡思亂想。」小青快速的反駁道。
「那妳今天為何從見到田世倫之後便對我冷冷淡淡的?」袁山程大聲的說。
「你可不可以小聲點,成熟一點好嗎?」小青雖然還是小聲的回應,但是語氣也越來越不客氣。
「OK,小聲點,我們好好說。」袁山程聲音收斂了許多,動作也變得比較斯文,不再像剛剛那樣的指手畫腳。
「我問妳,妳要老實回答我。」袁山程小聲的問。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什麼問題,我要回宿舍了。」小青站起身背著自己的背包便往女生宿舍走去。
「程小青,妳太過分了。」袁山程起身搶到小青的身前用力張開雙手擋住去路。
「我心情不好想要休息都不行嗎?你之前怎麼說的?你說不會對我生氣會給我快樂,我今天已經心情不好了,你卻還在旁邊疑神疑鬼的。」小青一臉強硬,絲毫不因為袁山程的發怒而感到膽怯。
「是…!可是…」袁山程無奈又氣憤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照理說自己的確有說過那些話,所以現在生氣,錯的應該是自己,可是感覺真的有點奇怪。
「我先回宿舍,明天再連絡。」小青見到袁山程被自己的說辭給駁倒,知道今天晚上是自己佔到了優勢,
一九九三年九月九日。晚上。新竹市國立T大。
T大物理系館512實驗室裡面傳出一個女孩子清脆的笑聲。
「什麼?你叫他學妹?他是男的啦!」汪瑜菁幸災樂禍的看著田世倫和林靈軍。
「他是男的?」葉筱琳張大了嘴巴吃驚的看著林靈軍。
林靈軍尷尬的摸了摸頭,雖然這樣的場景他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但是每一次他還是會尷尬得面紅耳赤。
「不是只有我誤會…你們看…筱琳也誤會啦!」田世倫期期艾艾的解釋著。
「我實在不相信靈軍是男的,諾,你們看他的眉毛彎彎細細的,有男生的眉毛這樣嗎?」葉筱琳走到林靈軍身邊分析道。
「有啊,就是他啊!」汪瑜菁指著林靈軍呵呵的笑。
「有個男生眉毛彎彎細細,嘴唇薄薄小小,鼻子又小巧又挺?你們看他的手皮膚幼嫩,柔若無骨,說他是男孩子,怎麼可能。」葉筱琳相當專業的分析,讓林靈軍真是嚇出一身冷汗,誤會自己是女生的人見多了,但是,堅持自己是女生的倒還是第一次碰到。
「我真的是男生啦。」林靈軍相當尷尬又艱難的緩緩抽出被葉筱琳緊緊握住的手。
「身分證拿出來給我看,我才相信。」葉筱琳手一伸,讓林靈軍頓時以為自己是在光復路上酒醉飆車被逮到。
「妳要別人的身分證還要的真自然啊!」林靈軍心中暗暗苦笑的想著。
「我沒帶身分證。」林靈軍微笑道。
「看,你們果然串通起來要耍我和阿倫,我可沒這麼容易上當。」葉筱琳的堅持讓林靈軍看出了未來國家的希望,也讓他額頭上的冷汗又多滲出了一些。
「我們幹嘛這麼無聊來騙妳們呢?,啊!對了,筱琳,妳不是只要跟男生有比較親密的肢體接觸都會噁心和冒冷汗,那妳抱一下靈軍不就知道了嗎?」汪瑜菁說。
「說的對。看你們怎麼騙我!」
「喂,我可沒有說要給妳抱,我有女朋友的耶!」林靈軍看到葉筱琳作勢欲抱,趕緊後退了一步。
「看吧,心虛了。」葉筱琳嘿嘿冷笑的逼近。
「好,別再過來,輕輕抱一下。」林靈軍總不可能在這裡對葉筱琳施以肘錘或是過肩摔吧。
葉筱琳二話不說,一把便將林靈軍抱住,佼好的身材毫不留情的就印在林靈軍的胸膛上。
「我真是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悲傷!」林靈軍苦笑著任由葉筱琳抱著,如果葉筱琳真的有對男孩子過敏的毛病,那等會想必會有一番手忙腳亂,因為,自己的確是個正港的男子漢啊。
葉筱琳柔軟的身軀緊緊貼住林靈軍的同時,林靈軍眼前突然閃過一個又一個的影像。
影像中,似乎是個雷雨交加的夜晚,一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衣衫不整的抱著棉被痛哭,瑟縮顫抖的身軀透露出極度的恐懼,漠然的眼神訴說著可怕的絕望。
幻像隨著葉筱琳的離開迅速的消失。
「你們看,我一點事都沒有,靈軍根本是個女的。」葉筱琳洋洋得意的說。
「咦?真的耶!」汪瑜菁吃驚的看著林靈軍和葉筱琳。
「靈軍,你真的是個女孩子啊?」唐可雋和汪瑜菁都驚訝的圍繞在林靈軍身旁,似乎想要剝光林靈軍的衣服來檢查個詳細。
顯然,他們非常相信葉筱琳的過敏體質。
「我真的是男孩子啊!」林靈軍的腦袋已經開始冒煙。
「那怎麼可能?我抱完你居然沒有不舒服?」葉筱琳狐疑的說。
林靈軍滿臉斜線的說:「我去上廁所也是去男廁所,這太好辨認了啊!難道妳等會要跟我去男廁所?」
「好!」葉筱琳的堅持讓林靈軍差點暈過去。
這女的真不是普通的難纏!
不過事實勝於雄辯,五分鐘後,林靈軍哭笑不得的在男廁所外看著汪瑜菁幫軟倒在地的葉筱琳按摩著太陽穴。
「我就說靈軍是男的嘛!」汪瑜菁無奈的說。
「我怎麼知道,這都要怪他長成那樣。」葉筱琳臉色蒼白的埋怨。
林靈軍心中哀嚎著:「我也不想長成這樣啊!」
「話說回來,妳這個怪毛病真是傷腦筋,難怪妳這麼漂亮到現在都沒交過任何男朋友。」汪瑜菁扶著葉筱琳慢慢的站起來。
「對呀,這不知道是什麼天生的怪毛病,從小就跟著我。」葉筱琳站起身舒緩一下筋骨。
「妳確定是天生的?還是…嗯,靈軍,恭喜你,你可以讓筱琳軟腳表示你是個真正的男人。」汪瑜菁說到一半卻又顧左右而言他的岔開了話題。
「我回去喝杯水吧!」葉筱琳扶著汪瑜菁的手緩緩的走回實驗室。
林靈軍回想著剛剛葉筱琳抱住自己時出現的幻象,這跟她對男生過敏必然有一定的關係,可是為何筱琳學姊卻說這個毛病是天生的?
林靈軍從話語中聽的出來,汪瑜菁其實也不相信這個毛病是天生的,但是會因為對異姓的親密接觸而感到不舒服,想必是有不太好啟齒的一段經歷,實在無謂去探究。
人都有不願意被提起的傷痛,或許筱琳學姊也是吧!
從物理系館到東門車棚的路上,田世倫和林靈軍無言的並肩走著。
終於,田世倫主動打破沉默說:「真是不好意思,把你誤認成女孩子。」
林靈軍客氣的說:「沒關係啦,這是我的過錯!」
「咦,是嗎?還是其實是老爸老媽的過錯。」林靈軍心中苦笑的想著。
不遠處,一個女孩子迎面而來,正是小青,她微笑的叫一聲:「阿倫!」
林靈軍不用猜便知道這個叫做小青的學姊一定將自己當成女孩子,因為她的眼神、語調和赫爾蒙都充滿了戰鬥的意味。
「小青……嗯…妳好…」田世倫吞吞吐吐的看著小青,這是分手以後她第一次對自己主動打招呼,語調中不再是冷淡的敷衍,而是充滿著以前熟悉的親切。
「怎麼這麼緊張啊?」小青的眼神幾乎沒飄到林靈軍身上過,只是相當親切的望著田世倫。
「沒有緊張啦!」田世倫笑了笑,將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抹乾滿手的汗。
林靈軍不用猜便知道田世倫對小青簡直是愛到了骨子裡面,即使分手許久,仍然無法以正常的態度面對。
「妳剛從宵夜街回來啊?」田世倫雖然緊張卻不想放過可以跟小青聊天的機會。
「是啊,我剛從男朋友那邊回來,現在要回宿舍去。」小青微笑著穿過林靈軍和田世倫之間,頭也不回的去了。
「這女孩子心機真重。」林靈軍看著小青遠去的背影心中冷笑。
從她的眼神林靈軍知道,小青也把自己誤認作女孩子,據學長姐在實驗室閒談時的描述,小青在跟田世倫分手之後一直相當敷衍冷淡,保持相當長的距離,甚至連有一起搭電梯的機會都會刻意避開。
今天晚上的親切相比於以前的冷淡,讓人很難不有聯想。
最重要的是她離開的時候,選擇了從林靈軍和田世倫的中間穿過去。其實這是一個不太禮貌的動作,雖然很細微,可能細微到連小青自己都沒發覺,但是這當中卻透露出強烈的宣戰意味,她希望切割開林靈軍和田世倫的親密。
雖然,林靈軍和田世倫一點都不親密,也不可能親密,但是人的心思往往會被自己的偏見和遐想所誤導,以假為真,看霧成雲。林靈軍並沒有跟田世倫多說自己的想法,因為他覺得這太多餘
「我先走了。」林靈軍跨上自己心愛的腳踏車,向田世倫揮手道別。
「好,掰掰囉。」田世倫滿臉笑容的揮手,他心中只是在想剛剛小青親切的表情,卻不知道這中間代表的意涵。
在田世倫的心中已經先入為主的知道林靈軍是個男孩子,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小青剛剛的那些動作隱藏的意義,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傻笑著,一會想到剛剛小青親切的招呼,一會又想到兩人大學裡三年的交往點滴。
女生宿舍裡面,小青心情煩躁的吹著頭髮,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感到煩躁,現在,她是T大化學研究所的新鮮人,男朋友帥氣浪漫又深愛著自己,但是自己卻沒來由的感到鬱悶。
或許她知道原因,只是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我會因為那個小女孩而吃阿倫的醋?」小青無論如何不能相信這個荒謬的推測。
「我當初離開阿倫是因為個性不合,也考慮的很詳細,絕對不是因為阿倫要考研究所沒有辦法陪伴我。」小青自言自語的說。
連小青自己都不解,既然當初考慮的很清楚,為何現在看到阿倫身邊那個可愛到死的學妹會沒來由的想要把阿倫從她手中搶走。
「我可不是朝秦暮楚的人,只是那個學妹一天到晚纏著阿倫太噁心了。」小青自言自語的解釋著自己對林靈軍的敵意。
有人說,命運像個轉動的水輪子,而人的七情六慾便是推動這輪子轉動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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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30 13:12:18
天醫傳奇回憶篇 四—生日宴會前的測試
一九九三年九月十八日。傍晚。國立T大物理系館。
晴朗的星期六傍晚,林靈軍臉如死灰的踏進512實驗室,他剛剛才結束了一連串慘無人道的地獄式音樂訓練,從廖筱星的家中捲舖蓋繞跑。
「如果說聽鋼琴的人聽到睡著,那還情有可原,怎麼連彈鋼琴的也都睡著了?」廖震在跑去約會前以相當一針見血的評語描述了整個星期六的魔鬼訓練。
吳洛其十分豪邁的昏睡在廖筱星家的沙發上,只有在聽到廖震和廖筱星腳步聲逼近時,禮貌性的坐直身體假裝有在聽的頻頻點頭。
不過他卻忘記張開眼睛和擦乾口水。
至於林靈軍,即使腿上已經被廖筱星插了三根針,他還是無法拒絕周公乃至周公他爹周文王的邀請,沉沉睡去。
「我不是學音樂的料。」林靈軍苦惱的解釋著。
「我不是聽音樂的料啦!」吳洛其哈哈一笑,相當輕鬆。
「你要想著你和瓊儀之間海枯石爛的愛情啊!」堅定慷慨的語氣讓人很容易知道,廖筱星絕對是重度愛情小說中毒症候群的患者。
「看你一臉慘相,又去魔鬼訓練啦!」汪瑜菁幸災樂禍的笑著。
整個實驗室早就知道林靈軍下週末要去趕考,科目叫做愛情。
「看你這麼可憐,等下請你吃晚餐。」葉筱琳跟著附和的笑。
「你的岳父大人怎麼還這麼老套啊,現在是自由戀愛的時代耶?」唐可雋以身為男人的立場相當堅定的支持著林靈軍。
「是啊,老婆要疼,但是絕對不可以溺愛喔!」張教授一邊收拾實驗儀器一邊轉頭說。
張為農,『如何做個有威嚴的丈夫』的作者,十分語重心長的勸戒,讓所有實驗室的年輕人身後似乎刮起了一陣比北極還冷的風。
「好,既然大家都這麼同情靈軍,今天就一起請他吃頓好的。」田世倫也跟著High了起來,雖然,沒人知道他在High什麼。
大學生和研究生的特點之一就是找機會吃大餐,注意,是找機會,不是隨隨便便就吃大餐喔!因為學生是貧窮的,所以平時只能乖乖吃學校小吃部的四十元小強便當或是三十五元蒼蠅大滷麵,難得可以到學校外面體會這個世界的美好。
因此,即使是慶祝別人的不幸,這種可能會損壽十年的機會也要好好把握。
也因此,林靈軍相當開心的和張教授以及所有512實驗室的同窗們一起往市中心進發。
下週末的愛情期末考?
他已經拋到腦後了。
一九九三年九月十八日。傍晚。新竹市東門圓環。
「哇!好高級的餐廳喔!」葉筱琳高興的看著眼前的餐聽說。
「這一家餐廳是我到新竹的時候最喜歡來的餐聽。」張教授笑說。
林靈軍早看過外面的招牌,這家餐廳名字叫做水仙餐廳,座落在新竹市中心的圓環旁邊,是一棟二層樓的建築,一樓本來是以前林靈軍小時候參加「千金聚會」時常來的福德威。
現在福德威早已經倒閉,換成了賣衣服的。林靈軍等人走上二樓樓梯,樓梯盡頭一個笑容可掬的服務生站在那邊親切問道:「您好,請問幾位?」
「六個。」張教授回頭數了一下。
「這邊請。」服務生將六人帶到一個靠窗的長桌上,請大家坐定。
林靈軍坐在最靠窗戶的位置,他往右邊一看便可以看到外面圓環的車水馬龍,餐廳裡面飄揚的輕音樂和淡淡花香,讓人有種「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適意。
餐桌上,唐可雋、田世倫和張教授正看著Menu,汪瑜菁和葉筱琳兩個女孩子早已經點完餐在那邊說笑談天,林靈軍則是呆呆的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車潮,一種奇怪的感覺襲上心頭。這種感覺其實從小就存在在林靈軍的心中,每當許多人一起享樂的時候,他就會有種冷眼旁觀的悽愴感,似乎自己並不屬於這個熱鬧的世界。
他的眼光穿越過坐在對面的張教授,漫無目的的看著對面空無一人的座位,隱約間他似乎看到了一個約莫二十多歲的可愛女孩子坐在餐桌前跟自己一樣靜靜的看著外面的車潮。
林靈軍心裡一跳,因為那個影像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母親。
那女孩子身後的位置則是坐著另一個自己也很熟悉的人,那就是吳洛其的母親,也是在林靈軍取回靈力過程中給予很多幫助的土地神,駱楓。
「這怎麼會?」林靈軍驚訝之餘,不自禁的脫口而出。
「什麼怎麼會?」坐在他對面的田世倫疑惑的看著林靈軍。
「沒有,沒有。」林靈軍尷尬的一笑,眼前那如真的幻象也隨之消失。
不過這時候汪瑜菁等人也注意到了林靈軍眼光所在的位置,大家都往田世倫和張教授身後看去。
服務生正帶著一對男女走到剛剛空無一人的座位前,禮貌的幫二人將座位拉開。
「怎麼會這麼巧?」汪瑜菁也低聲說。
這兩人正是袁山程和程小青。
水仙餐廳是標準的西式套餐,從前菜、飯前紅酒、湯、主菜乃至於飯後的甜點都相當有秩序的一一送上來,大家一邊吃一邊說笑,除了田世倫偶爾會有下意識想要翻過身去看小青的衝動之外,大家可以說吃得相當開心。
相反的,袁山程和小青兩個人本來是打算藉著這裡的氣氛來打散最近積壓在兩人之間的陰霾,沒想到來到這邊只是讓情況更惡化。
袁山程看到小青眼神不由自主的飄到自己身後,便知道小青相當注意自己身後那一堆人,而這些人會引她注意,自然是因為有個舊情人田世倫了。
不過袁山程卻不知道,小青現在注意的卻不單是田世倫,而是田世倫和林靈軍的互動。
人的心思很奇妙卻也很脆弱,非常敏感卻也容易被矇蔽。小青看著田世倫和林靈軍的親密互動,心中的不快令她感到今天這邊的氣氛特別糟糕,其實在一般人看來,林靈軍和田世倫根本沒什麼交談的機會,但是即使是一個眼神的偶然交會,也讓小青的心頭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壓迫感。
袁山程當然感覺的出來小青的心不在焉,他心中的惱恨絕對不會比小青少。
「原來她根本忘不掉田世倫,她只是在利用我填補她的空虛罷了!」袁山程想的似乎沒錯,但是他漏掉了另外一種可能,小青只是不夠成熟到可以化解在她心中的那一點若有所失。
小青的心中一直認為田世倫還是深愛著自己,她很難接受不久前,見面時眼光都還會不時流露出深情的田世倫,居然這麼快就愛上了另外一個女孩子,而且,這個女孩子比自己漂亮好幾倍。
如果,袁山程可以完全明白小青真正的心意,那麼這一切可能可以往美好的方向走去。
一樣的音樂和花香,同樣美味的佳餚,有五個人在天堂,另外兩個卻在無間地獄。
而唯一一個不在天堂和地獄的傢伙,叫做林靈軍。
林靈軍感覺今天晚上似乎有點不一樣,他可以感到一股不愉快的壓力纏繞在自己的四週,卻很難去捉摸分辨。
一九九三年九月十八日。深夜。新竹市東區。
新竹市東區,座落在科學園區附近一棟燈火通明的豪宅房間內,一個中年男子對著空氣自言自語著:「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那個叫做林靈軍的小子是織田信長轉世,而吳銓的兒子吳洛其跟他老爸一樣厲害,這對我們相當不利。」
「嗯…嗯…這樣嗎?真的可以暫時不管他們嗎?」
「造神?….」
「原來如此…呵呵…有道理,那計畫該從哪裡開始呢?」
「嗯……村正啊,我知道,我怎麼會忘記那天夜晚村正從天而降的殺氣。」
中年男子對著空氣如同精神病患般煞有介事的對答,即使是在燈光相當明亮的房間內也讓人感到一股陰深刺骨的寒意。
計畫的展開猶如水銀瀉地,細緻周密。
一九九三年九月十九日。早上。新竹市博愛路。
星期天早上,田世倫一如往常般的睡到九點半起床,匆匆梳洗完畢已經十點整了,他拿著背包走到樓下的早餐店。
「老闆,一個蛋餅和一杯豆漿。」田世倫爽朗的說。
「阿倫,每次都是我快收攤你才來,年輕人要早起一點。」賣蛋餅的陳大叔跟田世倫相當熟稔,因為田世倫跟他買了整整兩年的蛋餅。
陳大叔有時候會忍不住好奇的問他:「阿倫,你怎麼都不換個口味啊?」
田世倫總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笑道:「我習慣吃蛋餅。」
是的,田世倫有時候都懷疑自己怎麼會這麼習慣於一件事情,排骨便當吃了兩年,吃到老闆一見到他就乖乖奉送上排骨便當,加油一直加八十塊,這種堅持讓加油站的小妹看到他就會先到收銀台拿二十元。
還有,愛一個人三年,到現在仍然習慣著這種眷戀。
田世倫吃完早餐後結帳出早餐店,騎上機車便往學校出發,整個過程同樣重複了許多年。
但是,今天有點不同,在他身後轉角的巷子裡面,一雙陰暗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
一九九三年九月二十四日。晚上。
「明天就要上戰場了,你現在有什麼感想?」吳洛其拿著臨時捲成的紙筒充當麥克風放在林靈軍的嘴巴前做訪問。
「你今天還蠻幽默的,你想知道被鬼壓會是什麼感覺嗎?」林靈軍帶著笑意的大眼睛閃出一道威脅的冷光看著吳洛其。
「咳,那最好是女鬼。」吳洛其將紙筒抽回來笑道。
「唉!我能有什麼感覺呢?根本不想去啊!」林靈軍的臉色回復成一級憂鬱狀態嘆道。
「鴻門宴很難吃的,不過我知道你會陪我去的。」林靈軍隨即露出狡猾的笑容說。
「他們又沒有邀請我,我是很想陪你去,可惜啊…」吳洛其露出萬分可惜的神色頻頻搖頭。
「恭喜你,美夢成真。」林靈軍遞給吳洛其一封邀請函,迅速的將吳洛其的頭冷凍了起來,無法再搖。
「……我被你打敗了!」吳洛其無奈的說。
「好說好說。」林靈軍將手背在身後得意的笑著。
一九九三年九月二十五日。下午。新竹遠東百貨
星期六下午,林靈軍和吳洛其依約來到市政府附近的遠東百貨前等待,不到四點,廖震便開著七人座的休旅車來到。
「真熱鬧!」林靈軍心中暗道。
車內有廖震和廖筱星之外,還有廖震的母親以及廖震的女朋友。
「廖媽媽妳也去啊!」林靈軍問道。
「當然囉,這五年,沈老師的生日我每次都有去,這次我更是要去,聽說沈老師最近在日本拍賣會上買到了村正刀的正品,這世界上唯一的一把喔,所以他這次生日邀請的人特別多,我也想看看傳說中的妖刀長什麼樣子。」廖震的媽媽微笑道。
瓊儀的爺爺沈仲山在新竹社教館有開過太極拳的課,在新竹地區的武術界頗負盛名,廖震的媽媽曾經跟沈仲山學過一期太極拳,所以她都尊稱瓊儀的爺爺為沈老師。
林靈軍和吳洛其對望了一眼,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他們都知道,沈瓊儀爺爺手上的那把絕對不是真正的村正刀。
因為,真正的村正刀在林靈軍的手上。
車子駛過市區開向明湖路,那一帶林立的小山區有著許多新蓋的別墅豪宅,這些別墅社區幾乎都有二十四小時的警衛輪班執勤,社區後方便是山區林蔭,鬧中取靜,十分寫意。
「到了。」廖震將車開進一個別墅社區裡面停在其中一棟別墅之前。
這社區的別墅每一戶都有寬廣的前院,大門是左右開的拉門,從外面看進去,只有一個感覺,好大!
廖筱星跳下車按了一下門前的電鈴,大門緩緩的開啟,就像是電影裡面的那些大院豪宅,門動得十分緩慢,但是每次因為滑動發出的聲音都讓林靈軍的心弦繃得更緊。
「真像拍電影!」林靈軍自嘲著以舒緩心中的緊張,雖然他和吳洛其不是第一次到這種侯門深似海的豪宅(上次是去葉劍關在竹北的新房子),但是不管你去過多少次鴻門宴,絕對不可能愛上那種詭異的氣氛。
「廖媽媽,妳來啦。」瓊儀已經站在庭院中央的大道上迎接眾人,她向廖震的媽媽問安,眼睛卻向林靈軍這邊看來。
林靈軍眨眼向瓊儀打個無聲的招呼,瓊儀也露出甜甜的微笑回應著。
庭院裡面三個年輕男子忙著張羅等會歐式宴會的桌椅,動作看來相當的專業。
「廖媽媽,廖大哥你們來啦。」王志成從屋子裡面走了出來向廖震的母親問好。
大家寒喧了一會就跟著沈瓊儀一起進屋子去了。
屋子裡面的陳設已經不用再提起,反正就是電視劇才會出現的豪華佈景,裡面早就來了好一些人,不過林靈軍半個都不認識。
「妳爺爺呢?」林靈軍小聲的向站在自己身旁的瓊儀問道。
「他在起居室裡面跟他的學生下棋。」瓊儀也是小聲的回話。
「瓊儀,怎麼不幫我們介紹妳的朋友啊?」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婦人笑著說。
「她是我大嬸嬸。」瓊儀轉頭先跟林靈軍打了個pass。
「他們是我朋友,這個叫做林靈軍,這個叫做吳洛其。」瓊儀相當簡略的介紹道。
「今天盡量玩得開心點喔。」瓊儀的大嬸向林靈軍和吳洛其笑了笑便轉身繼續著她們那一群剛剛的話題。
聽他們的談話似乎是在講做什麼投資之類的,好像是什麼儲存設備還是電腦的東西吧,林靈軍對這個沒什麼研究,有聽沒有懂。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1-30 13:12:45
「志成你怎麼看?」一個身材高大,眼睛有神的中年男子突然抬頭問道。
「我認為之前政府大力的輔導工業技術研究院和科學園區的成立,又對園區的廠商採取免稅的優惠,這些廠商現在的表現雖然還沒有很亮眼,但是相對於塑膠、紡織和水泥等產業,這些絕對是明日之星,接下來的幾年應該要逐步增加這些新興高科技電子產業的投資比重,最好是能選擇幾家產業龍頭來做投資。」王志成大方的侃侃而談,聽得林靈軍和吳洛其都一愣一愣的,原來科學園區的廠商還有什麼免稅的優惠,真是太厲害了。
「大家坐啊,幹嘛站著呢?」那個中年男子笑著向瓊儀這邊招手。
「這是我小叔。」瓊儀低聲向林靈軍介紹道。
「喔。」林靈軍苦笑了一下。
「聽說你拿了什麼化學競賽的第四名?」瓊儀的小叔對王志成似乎很有好感,一直對著他講話,眼角連帶都沒帶到林靈軍和吳洛其身上。
「全國化學實驗能力競賽啦。」王志成心中得意,臉上卻不敢露出太亢奮的表情,只是微微笑道。
「厲害厲害,我兒子沒你一半厲害,他只通過初選,複選就被刷下來了。」瓊儀的小叔笑道。
林靈軍和吳洛其心中只是暗道:「化學競賽是蝦米?」
兩個人只是在學校的同學談話間有略為聽過,知道那是一個高手雲集的競賽,但是因為這種競賽通知通常只會流落到那些特殊班級,所以林靈軍和吳洛其根本沒啥概念,更何況自從上高中之後,林靈軍就為了取回前世能力所苦,直到最近才大功告成。
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舒服的靠在沙發上,默默無聲的聽著眾人的對談,這些人彼此都很相熟,似乎常有往來,整個生活跟林靈軍他們很不相同,吳洛其的父母就別提了,一個是黑道老大退休賣麵,一個是土地神,這樣的組合會有什麼親朋好友,那可真是荒謬了。可就算是林靈軍的家族,也很少有這樣的聚會,親戚之間分散東西,彼此為了生活打拼,食衣住行尚且難說充足,怎麼會有這樣的閒情逸致一邊聊天一邊品味著下人準備好的下午茶點。
不過林靈軍對這樣的場景並不陌生,他拿起了眼前沖好的咖啡喝了一口,思緒回到了八十年前。
或許說,回到一兩個月前比較適當。
他突然想起不久之前在徐紫瑛家的客廳裡面第一次見到袁鏡雪的場景,那時候也是一堆人聚在一起喝著咖啡東聊西扯。
「阿雪現在在哪裡呢?她的靈魂是飄蕩著無依靠還是已經轉世投胎了呢?」想到這邊,林靈軍略為側頭看了看身旁的瓊儀。
想到袁鏡雪對自己的愛情,又想著自己和瓊儀的戀愛,他似乎感覺自己活在兩個世界而擁有雙重標準。
袁鏡雪給自己的愛就像是夢幻浪漫的詩篇,而自己和瓊儀的愛情卻像是櫻桃小丸子般,處處充滿了斜線和冷風。
「我如果不愛瓊儀,今天為何要來這邊?若說我來這邊是為了爭取跟瓊儀的戀愛,也怪怪的!」這個問題林靈軍已經想過很久了,到今天他自己仍然不知道答案,雖然瓊儀和廖筱星都對今天的生日會忐忑不安,深怕林靈軍表現不佳會影響到這段剛萌芽的愛情,但是林靈軍卻沒什麼特別的感覺。
今天表現不佳不能跟瓊儀往來會怎麼樣嗎?
好像不會。
日子還是會一天一天的過去,他照常去上課,照常去醫生師父那邊學習醫術,照常去降龍師父那邊學習一堆咒語和畫符的方法,照常去張教授的實驗室聽學長姐說說笑笑,事實上在今天以前,瓊儀每個星期跟他見面的時間,比林靈軍跟降龍師父見面的時間還少上那麼一大截。
戀愛的難捨如果是出自於習慣,那麼,靈軍和瓊儀的這段戀愛,連習慣都還沒養成呢!
「你們似乎對我們在談的這些話題不太感興趣啊?」瓊儀的小叔看見林靈軍空洞發呆的眼神和吳洛其半垂的眼簾,心中略感不屑的問。
「喔,對啊,我們其實不太聽得懂。」林靈軍和吳洛其真不愧是最佳拍檔,兩個人居然異口同聲的說出這個讓廖震他們都冒冷汗的答案。
喂,好歹也假一下嘛!
「不會吧,你們都已經是高中生了,對經濟和國家發展應該要有點認識了吧?那你們平常的休閒活動是什麼?」瓊儀的叔叔語氣提高了點問道。
「……」林靈軍和吳洛其頓時無言。
吳洛其平時的休閒活動很簡單,就是跑步練武和看漫畫,而林靈軍在國中之前是看漫畫小說,最近的休閒活動就奇怪多了,求醫吃藥、和鬼聊天說笑、叫土地神逗自己開心,偶爾還去文昌廟前跟文昌帝君一起聽免費的小曲。
嗯,當然啦,最新最新的休閒活動是穿越時空。
他真不知道該怎麼把這些休閑娛樂在這個如此莊重公開又神聖的場合說出來。
「怎麼?」瓊儀的叔叔看著林靈軍和吳洛其張口結舌的樣子,不禁滿臉問號。
「看漫畫!」林靈軍和吳洛其同時說。
這應該是他們的休閒活動中最正常的了。
「什麼?」瓊儀的小叔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瓊儀和廖筱星滿臉通紅的著急著,而王志成內心則是充滿著鄙夷和狂喜兩種交雜的情緒。
「這未免也太直接了吧!」廖震的臉上也露出了尷尬,用眼角餘光瞥了林靈軍一眼,只見他臉上一副不知所以的樣子,似乎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答案太過失敗。
「看漫畫的小孩不錯啊,聽說看漫畫會刺激想像力。」林靈軍終於知道,廖震和廖筱星的善良得自於他們老媽的優良遺傳。
看漫畫可以刺激想像力,那打電動的好處應該是可以訓練手眼協調功能吧。
就在這個尷尬的時刻,沈冠軍從內室走了出來對瓊儀說:「阿公已經下完一盤棋,一起去請安吧。」
「嗯,你們年輕人去吧,我們剛剛已經去過了。」瓊儀的大嬸笑道。
「那我也一起去吧。」廖震的老媽站起來跟著廖震他們一起在沈冠軍的帶領下走進去內室。
穿過長廊到達起居室,瓊儀低聲向林靈軍說:「要脫鞋子,等會要坐好,我祖父很那個的。」
「很龜毛?」林靈軍脫口而出才發現不對,趕緊掩住嘴巴,好險他的聲音很小,又是在眾人之後,所以沒人聽到。
起居室蠻大的,幾乎有林靈軍家的三分之二這麼大,起居室裡面似乎還有另外一間房間,因為在起居室入口的斜對面還有個門,門扉半掩著。起居室是個和室,地上舖的是木板,正中央有一張小方桌,小方桌的四周各有一張墊子,其中一張墊子上跪坐著一個老者,看來便是瓊儀的祖父沈仲山。
沈仲山的對面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男子,一臉嚴肅。
「瓊瓊,妳很久沒來看我這個老頭子了。」沈仲山微笑道,他的笑容還頗有親和力,沈仲山年輕肯定是個帥哥,看來沈氏一族是個優秀的家族,一家都這麼亮眼。
「爺爺您好。」王志成等人相當有禮貌的向沈仲山行禮問安,林靈軍和吳洛其也跟著鞠躬問好,不過這樣大家一起講,真是怪怪的。
「沈老師,好久不見。」廖震的媽媽等所有小孩都打完招呼後才鞠躬問好。
「不要這麼拘禮吧,大家隨便坐。」瓊儀的祖父白眉白髮,看來還頗和善,他指著身後的沙發椅,要大家隨便坐,眾人也就陸續坐在沙發上了。
沙發雖然很大,但是要坐九個人實在也不容易,所以林靈軍擠在沙發角落,吳洛奇則是坐在沙發把手上。
「哪一個是林靈軍?」沈仲山真是快人快語,居然毫不掩飾的就問起。
「他…就是靈軍。」瓊儀沒想到爺爺會這麼直接,心裡突的大跳一下。
「的確長得很特別,過來吧。」沈仲山的聲音中充滿著威嚴,讓大家的心都揣揣不安,即使是想看好戲的沈冠軍和王志成都感到一股沉重的壓迫感。
「你會下圍棋嗎?」沈仲山等林靈軍坐定以後,立刻開口問。
「會吧?」林靈軍想了一下回答道。
「會就會,不會就不會,何必模擬兩可!」沈仲山冷冷的說。
「應該會吧!」林靈軍並不理會沈仲山的苛責,仍然維持自己的回答。
「真慘!」廖筱星不禁將手掩住雙眼,以避去看到尷尬。
「拿棋子吧!」沈仲山手一舉,示意林靈軍拿起棋子。
「是。」林靈軍拿出盒中的一顆黑子,他偷看了沈仲山一眼,只見他的臉色冷漠,不辨喜怒,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該下哪裡呢?」林靈軍遲疑了一下,便將黑子放在右上角。
「這小子……」沈仲山看到林靈軍拿棋子的姿勢便知道他根本是個棋藝差勁沒受過正規訓練的普通人,但是他也不點破,跟著將手中的白棋下在棋盤的右下角。
下了不到五分鐘,林靈軍就兵敗如山倒,被逼得根本無力還手,出手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嗯…這…」林靈軍呆呆的側頭思考,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怎麼下都是死,不過任何事情既然已經做了,都得盡力到最後一步才是。
就在他思考的同時,他突然在起居室那頭半掩的門扉上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
一對少男少女全速的奔跑著,身後五六個大漢提著粗木棍大聲吆喝著追趕。在這些大漢之後則是一個中年男子,那男子身後又數百公尺跟著一個也在全力奔跑的小孩。
林靈軍知道自己在某些時候會不由自主的看到一些特殊的景象,就像上次在實驗室裡面,當筱琳學姊抱住自己的時候,他看到個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衣衫不整的在雷雨交加的夜晚痛哭著。當時林靈軍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見到這樣的影像,直到某天在吃晚餐的時候,他才突然想起,當聽到筱琳學姊會對男孩子過敏時,他便很好奇的想知道,為什麼?
他也猜測,那幅幻象便是這個問題的可能答案。雖然,他從來沒有機會去應證。
那這次呢?這次這幅幻象又是因為什麼樣的心中疑惑而引起的呢?
他呆呆的看著緊密的追逐戰,不一會,那對奔跑的少男少女已經被後面追趕的人所包圍。
那少女大聲的說:「爹,你們不要逼我。」
那中年男子臉色鐵青的說:「你跟著這個窮小子,早晚會餓死妳。」
「我跟他是真心相愛的。」那少女跪下來哭道。
「放屁,婚姻乃是父母之命,更何況門不當、戶不對。我沒阻止妳談戀愛,但是妳跟這個只會挑糞種菜的小子,只會有無盡的苦。」那中年男子怒道。
「爹,你為什麼要阻止大姐和阿有哥?」那小孩子氣喘噓噓的跑上來,怒目瞪視著自己的父親。
「阿丸,你不要胡鬧了,這個傢伙是要拐騙你姐姐。」
「才不是,我知道阿有哥是大好人,而你是嫌貧愛富,怕姐姐嫁給阿有哥讓你丟臉。」那個小孩無情的話語狠狠的擊打在那中年男子的心上。
「渾蛋,還不把小少爺給我帶回去。」那個中年男子怒目對手下喝道。
馬上有個粗壯的大漢丟下棍子,一手夾起那小孩子,大步離開現場。
「你是嫌貧愛富的大壞蛋!」那小孩子的聲音裊裊,迴盪在林靈軍的心中。
起居室裡面,寂靜無聲,針落可聞。眾人看著林靈軍手捻一顆棋子,偏著頭發呆,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解救眼前的棋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林靈軍發呆的姿勢已經維持了五分鐘,他深鎖的雙眉和無焦距的眼神不但讓廖震和沈瓊儀等人一顆心從胸腔慢慢的提升到喉嚨,連沈冠軍和王志成也流露出不安的神色。
沈仲山卻若無其事的等著林靈軍,也如一尊泥塑木雕般直挺挺的跪坐在那邊。
終於,林靈軍雙眉舒展,回過神來看著棋局。
廖筱星看到林靈軍回神過來,提起半天的心才稍微放下,本來緊張的連屁股都已經不自覺的離開了沙發,現在整個人輕鬆下來,又重重的坐了回去。
「小姐,麻煩妳小心點好嗎?」吳洛其皺著眉頭,雙手輕輕的將廖筱星身體稍微挪旁邊,吳洛其本來是坐在沙發的手臂上,但是林靈軍離開去下棋,他就鳩佔鵲巢的坐在林靈軍的位置。而廖筱星本來是坐在他旁邊,但是因為太過緊張沒注意到,在坐回沙發的時候,卻坐偏了,坐到了吳洛其的大腿上。
「對不起!」廖筱星面紅過耳,趕緊挪正身子坐回沙發上,好險大家都關注在棋局上,沒人注意到自己出糗。
「結束了!」王志成小聲歡呼。
廖筱星愕然回頭,果然見到林靈軍正在向沈仲山行禮,沈仲山的弟子開始算子。
輸是輸定了,不過不知道輸了多少。
「二十二目。」跪坐在林靈軍和沈仲山旁邊的那個男子宣布道。
「嗯,多謝沈爺爺指導!」林靈軍按照廖震他們教的禮貌行禮之後站起身回到沙發這邊。
「辛苦嗎?」吳洛其低聲問。
「很輕鬆,幾乎沒還手的餘地,所以好像也沒有用到什麼大腦!」林靈軍苦笑的回答。
「你還敢說?」瓊儀這時候已經跟廖筱星交換位置,坐到了林靈軍身旁。
「妳爺爺這麼厲害,我也算盡力了。」林靈軍無奈的說。
「……唉…」沈瓊儀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林靈軍說的的確是事實,雖然學圍棋悟性很重要,但是沒有足夠的經驗和磨練也絕對不可能到達上層的境界。
瓊儀心裡知道,今天林靈軍肯來這邊已經是相當難得了,明知道會出糗還來,這份勇氣和對自己的在乎,已經讓瓊儀感到十分窩心。
但是,誰都會想要奇蹟出現,她一直期待林靈軍能在爺爺生日這天突出奇兵,讓自己和他的戀愛能夠從此一帆風順。
「你的圍棋是臨時惡補的吧?」沈仲山離開棋桌後走到林靈軍身前冷冷的說。
「是啊!」林靈軍點頭道。
「為什麼?」沈仲山繼續咄咄的逼問。
「聽說爺爺你要在生日會上考試,所以就特地補一下。」林靈軍相當自然的回答道。
「哼!」沈仲山似乎有點意外林靈軍這麼直接,一時倒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沈老師……我看…」廖震的媽媽感到氣氛僵硬,連忙堆起笑臉想打圓場。
「既然你已經有備而來,我倒要看看你準備了什麼?」沈仲山打蛇隨棍上,馬上反將林靈軍一棋。
「彈鋼琴會嗎?」沈仲山問道。
「會吧!」林靈軍有點尷尬的回答,他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因為時間匆忙,他只練了幾首曲,說實在他學鋼琴的方法還真跟別人不同,別人是慢慢的從各種基礎指法訓練起,他則是囫圇吞棗的以曲學琴,硬是練會幾首國內鋼琴檢定時會考的曲。
「嗯,這樣吧,到琴房去。」沈仲山領頭走了出去。
「你剛剛怎麼這樣跟我爺爺說啊?」瓊儀焦急的向林靈軍抱怨道。
「呃,直覺反應就蹦出來那句話了!」林靈軍苦笑著,這實在不是他說話不得體,其實那句話是他在瞬間想到最恰當的話了。
基本上跳進食人魚池,做什麼都不可能避免食人魚來咬自己,因為一開始跳下去就錯了,之後做什麼都無補於事。
琴房裡面,沈仲山悠閒的坐在搖椅上看著林靈軍笑道:「這一台鋼琴是瓊儀小時候參加北區兒童鋼琴大賽得亞軍的獎品,音質很不錯,你就用這台來彈奏吧!」
「是。」林靈軍點頭坐下來。
沈仲山閉著眼睛,雙手交叉,有如老僧入定般微笑說:「但是,我不想聽卡巴烈夫斯基的波爾卡舞曲,也不想聽葛立特的詼諧曲,最後還有韋伯的人魚之歌今天也不要彈,其他都可以。」
沈瓊儀聽到這邊幾乎要哭了出來,因為這一個月自己就是要林靈軍練習這三首歌,她不知道爺爺怎麼猜中自己會教林靈軍這三首歌,但是如果這三首歌都不能彈,林靈軍還能彈奏什麼?
「爺爺……你…你根本是故意為難靈軍嘛!」沈瓊儀忍不住哽咽著說。
「瓊儀,妳應該知道爺爺生平最重視實力也最討厭虛應故事的傢伙,如果這小子只是為了欺騙我,讓我以為他多才多藝,那他是休想。」沈仲山也不張開眼睛,只是靜靜的躺在搖椅上說著。
「爺爺…」
「夠了,林靈軍你該不會只會這三首吧?」沈瓊儀還要再說卻被沈仲山狠狠打斷。
「當然不是,我還會其他的,這首歌很好聽的!」林靈軍笑道,瓊儀看著林靈軍臉上自信的神情,不禁驚喜交集,反觀沈冠軍和王志成臉色本來一直很得意,聽到林靈軍還有奇招,不禁臉色沉了下來。
「哪一首?」沈仲山微笑道。
「綠島小夜曲。」林靈軍說完,向眾人行了一個禮便坐到鋼琴上,相當認真的開始彈奏起來。
瓊儀本來笑到一半的笑容登時僵掉。
「……綠島小夜曲……」廖震心中高喊著上帝的名號,他實在不想再繼續待在琴房。看到朋友出糗誰的心裡都會不好受。
這中間只有王志成和沈冠軍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哈!」
這綠島像一隻船在月夜裡搖呀搖。
姑娘喲,妳也在我心海裡飄呀飄。
讓我的歌聲隨那微風吹開了妳的窗帘,讓我的衷情隨那流水不斷的向妳傾訴。
椰子樹的長影掩不住我的情意,明媚的月光更照亮的我的心。
這綠島的夜已經這樣沉靜,姑娘喲,妳為什麼還是默默無語。
林靈軍一邊彈奏著鋼琴一邊輕輕的唱了出來。
清柔婉轉的歌聲配上輕盈跳動的琴鍵,整個房間似乎在瞬間充滿了一種如春風般涼爽卻隱含著溫暖的情緒,瓊儀頓時忘記哭泣,抬頭凝視著林靈軍。
當林靈軍唱到”讓我的歌聲隨那微風吹開了妳的窗帘,讓我的衷情隨那流水不斷向妳傾訴”之時,微微回頭笑看著瓊儀,似乎在說:「這首歌我是彈給妳聽的,可不是為了今天這不知所謂的考試。」
王志成的臉黑得相當徹底。
「真好聽的歌聲。」廖震的媽媽喃喃自語的說,悠揚的歌聲帶著流暢的鋼琴伴奏,似乎將她拉回了年輕時候與老公初見面時的甜蜜青澀。
廖震和女朋友相視微笑,輕輕握住彼此的雙手,而廖筱星也驚訝的看著林靈軍,她從來不知道林靈軍的歌聲竟是如此動聽。
「這傢伙……有一套!」吳洛其摸摸下巴笑著,這是他第一次聽到林靈軍唱歌。
林靈軍其實也不是故意要練習這首綠島小夜曲,實在是因為他老媽知道他被抓去學彈鋼琴後,硬逼著他一定要學會這首歌回來,據林靈軍的老媽說,這首歌是她和林靈軍老爸的定情之曲,不學會就不要搬回家來住。
林靈軍不知道自己在談這首曲的時候,心中想到的那位姑娘是誰?
他想起一個炎熱的週末下午,瓊儀藉故補習卻跑來新竹高中找自己,那天是自己第三次買珍珠奶茶給瓊儀喝。
兩人坐在新竹高中操場旁邊的看台階梯上,瓊儀和他看著在操場跑道上翻跟斗的洛基,問道:「洛基真的打算這樣翻跟斗翻完三百公尺的跑道嗎?」
靈軍笑著說:「不是,他應該會翻完三圈才休息。」
「啊!」瓊儀驚訝不已,喝下的一大口珍珠奶茶就鼓在嘴巴裡面。
瓊儀的鼻頭因為炎熱的天氣而滲出幾滴晶瑩的汗珠,微微發汗的皮膚顯得更有活力和彈性,靈軍忍不住用食指戳了一下瓊儀鼓鼓的腮幫子,就像戳麻薯一樣。
「怎麼了?」瓊儀回過頭看著靈軍。
「妳這樣鼓著嘴巴很可愛,所以忍不住戳一下。」靈軍微笑道。
「是嗎?」瓊儀聽到靈軍這樣說,心裡相當高興的吞下那口珍珠奶茶。
結果,那個下午瓊儀一杯珍奶喝了一個多小時,兩個人就像白痴一樣,一個喝一口珍珠奶茶就轉過去鼓著嘴巴像個傻子般的笑,另一個就在研究要喝多大口,才會鼓得最好看最可愛最好戳!
「戀愛會讓人的智商降低。」這是吳洛其翻完跟斗回來之後的感想。
在沒有回到民國初年之前,林靈軍雖然不能知道自己是否會跟瓊儀天長地久,但是那種淡淡的戀愛香氣卻常讓林靈軍的心情有點點的不一樣,是一種飄飄然的感覺嗎?雖然不深刻卻很可愛和浪漫。
可是在袁鏡雪死後,林靈軍的心裡一直藏著愧疚,使得他跟瓊儀之間剛剛萌芽的愛情產生了些許的變化,本來壓在愛情花苗上的只有瓊儀父兄的阻力,現在卻又多了靈軍自己心裡的障礙。
雖然,袁鏡雪曾經告訴林靈軍,希望他把自己藏在回憶中無法想起的地方,但是,事情豈有這麼容易?
一曲緩緩彈完,歌聲止歇,林靈軍垂下雙手之時,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沈仲山不知道該拍手還是不拍手,在他心裡,並不認為會談綠島小夜曲是值得稱讚的行為,甚至可以說,他的確成功的測試出,林靈軍鋼琴惡補的相當遜,只會談自己猜中的那三首。
可是,剛剛林靈軍琴聲和歌聲中流露出來的意境,卻令他感到不可置信。
他心裡只有一種感覺,優美。
到底該不該稱讚林靈軍?
一旦稱讚的話出口,那麼今天找林靈軍來藉著測驗來逼退他的目的豈非全盤失敗?但是,自己一向自詡對任何事情都公正客觀的態度,又怎麼能在今天因為這種事情而破功呢?
沈仲山臉色為難的站起身走出琴房,冷冷的丟下一句話:「到道場來。」
林靈軍走到瓊儀身邊低聲問:「這樣是好還是不好?」
「我也不知道耶!可能還可以吧。」瓊儀吐了一下舌頭搖搖頭。
「快去道場吧。」廖震的媽媽向林靈軍說。
眾人在瓊儀和冠軍的帶領下,走過了後院,到達一個四五十坪大小的房間,這房間內舖滿了榻榻米,沈仲山站在房間中央,靜靜等著眾人的到來。
「你也惡補武術嗎?」沈仲山微笑道。
「沒有。」林靈軍相當老實的回答。
「爺爺,你不可以這樣子,武功又不是現在人一定要會的,不會武功的人比比皆是啊!」瓊儀不滿的抗議道。
「我沒有要跟他對打,只是要看看他的反應,我很相信一件事情,優秀的人有一半是天生的,而天生的反應如何,從對打裡面最容易得知。」
「可是…爺爺,你的太極拳和五行拳都可以開班授課了,這樣根本是恃強凌弱嘛!」瓊儀急的口不擇言,居然在大家面前指責起一向威嚴十足的爺爺。
「不用緊張,我怎麼可能會打死人?現在可是法治的時代耶!」沈仲山哈哈笑道。
「林靈軍,你不敢打嗎?」沈仲山向林靈軍使得個請手說。
「我不想打。」林靈軍淡淡的說。
「是不想打還是不敢打啊?」沈冠軍用嘲弄的語調笑問。
「哥,你不要太過分。」沈瓊儀低聲說。
「冠軍、瓊儀,不要打岔。」沈仲山說。
「你不想打?我倒認為你是怕受傷不敢打。」沈仲山冷冷的說。
「我是不想打。」林靈軍淡淡的說。
「你要怎麼證明你是不想打?」沈仲山問。
「嗯……無法證明…」林靈軍抬頭想了想回答道。
「那你就是不敢打囉。」沈仲山笑道。
林靈軍只是搖搖頭,心裡覺得無聊,他想起黃飛鴻對自己說的話:「武術要體現的精神,是要認識自己的極限,簡單的說,練武修心只為了承認自己的弱。所以,不要用武功去證明任何事情。」
「你不打這一關的測驗就沒機會了喔。」沈仲山眼神如電的看著林靈軍。
「嗯,那就看看一下關是什麼吧?」林靈軍說。
林靈軍輕描淡寫的態度讓沈仲山的內心一緊,血壓登時飆高,但是也不便發作,畢竟打與不打是個人的自由,他心裡暗罵了一聲:「懦弱的無賴。」
這時,瓊儀的媽媽從道場門口探頭進來說:「爸,可以吃飯了喔。」
「好。」沈仲山點了點頭,也不想再看林靈軍一眼便走出道場。
沈冠軍和王志成心下狂喜,知道林靈軍這下子完蛋了,在爺爺心中的分數必然低到不能再低。而沈瓊儀則是心焦如焚,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雖然眼前的情況自己早已經預料到,但是真正遇到的時候仍然是心裡一片混亂。
就好像雖然知道被當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真的被當的時候,心裡還是會絞痛個兩三下吧。
「你剛剛怎麼不打啊?這樣子頂撞我爺爺?」瓊儀和靈軍走在眾人之後,瓊儀低聲抱怨道。
「妳不是也阻止妳爺爺跟我打嗎?」靈軍摸摸頭不解的笑問。
「是啦……但是…」
「反正打也是死,不打也是死,我寧可堅持自己的選擇。妳也不用太擔心,其實今天會來這邊接受這些無聊的考驗,只因為那是妳希望的,所以我願意照做!至於能不能過關,我從來沒有在意過,因為要過關的機率實在太小了。」林靈軍笑著說。
「那不通過怎麼辦?」廖筱星這時候也湊上來問道。
「我怎麼知道?」林靈軍聳了聳肩苦笑道,關於這一點,真的不是自己能夠預料的了,誰知道瓊儀的家人還會出什麼花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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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時間:
2012-1-30 19:34:48
一九九三年九月二十五日。晚上。新竹明湖路
走到前院,林靈軍和吳洛其都嚇了一跳。
人好多喔。
歐洲庭院式宴會,許多人拿著餐盤裝盛食物,然後東一堆西一堆的聚在一起聊天。整個庭院熱鬧滾滾的,也讓人見識到沈家的交遊廣闊。
「那個…是…」取菜完後,林靈軍和吳洛其站在角落聊天。
「是市長。」瓊儀在旁邊接口道。
「真的是市長耶!」吳洛其和林靈軍對望了一眼。
「那個又是誰啊?感覺在哪裡見過。」林靈軍一邊吃著牛肉一邊看著坐在沈仲山旁邊的一個中年人。
「那個……是你們學校的老師啦!」瓊儀說。
「呃,原來如此。」
這次的生日宴會,一方面是因為正好碰到沈仲山的八十大壽,十分特別,一方面則是因為沈仲山剛在拍賣會上標得了帶有神秘色彩的村正刀,所以沈恩登和幾個兄弟特別用心籌辦,邀請的朋友也特別的多,想要讓父親高興一下。
「爸,葉先生也來了。」沈恩登在沈仲山耳邊小聲的說。
「喔!」沈仲山相當驚訝的看著院子入口,只見葉劍關當先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幾個他的得力手下。
對沈仲山來說,葉劍關雖然是後輩,但是他在黑白兩道的勢力相當雄厚,天理會更是東南亞地區首屈一指的幫會,葉劍關的到來自然是給了自己相當大的面子。他心下高興,趕緊趨前迎接。
「葉先生今天怎麼有空來參加我這個老頭子的生日宴會啊?」沈仲山呵呵笑道。
「那是葉劍關。」瓊儀有點擔心的看著靈軍,不知道他會不會像上次一樣又變身發飆。
「嗯。」林靈軍只是微微點頭。
「沈老師在新竹地區不但熱心公益而且門徒無數,來跟您拜壽也是理所當然。」葉劍關笑著說。
林靈軍和吳洛其都在庭院的最角落,所以葉劍關並沒有看到二人,一陣寒喧之後葉劍關也和手下自行去取菜來享用。
林靈軍和吳洛其縮得更加角落了,因為他們不想被葉劍關看到。
「我看妳爺爺心情還不壞啊,看來靈軍的事情對他只是過眼雲煙。不過等下還會有測驗嗎?現在宴會都已經開始了,再來考試未免太小孩子氣了。」廖筱星的盤子裡面裝了一堆蛋糕,走到這個被好幾株大樹擋住的角落跟林靈軍三人坐在一起。
志成、冠軍和廖震都在庭院的另一邊聊天,廖筱星本來也跟他們在一起,但是他們一會談最近的經濟政策,什麼股市交易開始全面使用電腦終端機,一會講微軟今年的營業額可能會超過30億美元之類的,讓廖筱星聽得細胞都快跟著睡著了,所以趕緊到處搜尋林靈軍和吳洛其的蹤跡,希望能在他們這邊多聽到一點八掛,或是跟他們商量要如何幫助靈軍通過沈家的考驗。
「其實我剩下會的也沒什麼了,只剩下麻將和橋牌有惡補,這些沒什麼好考的吧。」林靈軍又是苦笑,今天晚上他的笑容都很苦。
林靈軍和吳洛其就這樣躲在院子的角落等待著宴會結束,看著眾人在柔和的燈光下觥籌交錯、熱鬧喧嘩,真不知道何時才會盡興。
「各位,上個月我在日本東京的拍賣會上標到了一件價值連城的古董,今天趁著高興,我就拿出來還大家分享一下。」宴會到了尾聲,沈仲山站起身大聲的說。
「喔,是什麼好東西可以入得沈老的法眼?」有些人還不知道沈仲山要展示的是村正刀,好奇的詢問。
「這個古董是日本戰國時代有名的妖刀,也是戰國時代有佛敵之稱的織田信長的佩刀,村正。」沈仲山呵呵笑道。
林靈軍看葉劍關的神情便知道,其實葉劍關今天根本是為了村正而來的。可是,他為何這麼重視村正呢?
「葉劍關想要得到村正。」吳洛其低聲說。
「為什麼?」林靈軍脫口詢問。
「或許葉劍關認為村正刀可以克制一統教的教尊或是血魔。」吳洛其說。
「這樣的猜測是沒錯啦,不過他怎麼會認為沈爺爺標到的是真正的村正刀?」林靈軍狐疑的問,因為在十多年前,葉劍關親眼看到村正刀降臨在他的面前,他應該知道村正刀最可能在吳銓的手中。
「這我就不知道了。」吳洛其聳聳肩說。
「不過,你老爸交給我的村正跟我們在小楓的記憶中看到的村正刀差了很多。」林靈軍從洛基老爸那邊得到的村正刀相當詭異,整把刀渾然一體,從刀柄到刀身都是如同大理石般的材質,跟在小楓記憶中看到的村正刀相差頗遠。
據洛基老爸的說法,當初他剛看到村正刀之時,村正刀的模樣的確就跟普通日本刀沒什麼差異,只是多了如同火焰般的光芒,但是等到光芒褪去後,村正刀就變成現在這個怪怪的樣子了。
詳細狀況洛基的老爸也不清楚。
林靈軍曾經問過周作賓,周作賓也說不知道,因為他也只看過村正刀三次,三次都是跟普通的日本刀類似,只是刀身四周都會有一層薄薄的火焰光芒。
林靈軍一直沒告訴瓊儀自己的前世是織田信長,所以沈瓊儀只是約略的知道林靈軍有特殊的通靈能力可以看到鬼神和是什麼天醫轉世,至於天醫是什麼,沈瓊儀也不大了然,而林靈軍也不願意多說。
這或許也是林靈軍和瓊儀的愛情始終停留在初開始的好感而沒有繼續往下發展的原因之一吧。
在眾人期待下,沈恩登從屋裡面拿出了一個長方形的大箱子,這個箱子長大約有一米五,寬大概是四五十公分,純黑且發亮的外皮令人一眼便知價值不斐。
「這把村正刀有著許多傳說,被世人認為是帶來不幸的妖刀,但是沒有人知道它為何被稱作妖刀。有人說這是因為村正殺傷了德川幕府的許多重要人物所致,但是據我多方考證的結果,並非如此。」
「願聞其詳。」葉劍關走上幾步想要看清楚沈仲山手中村正刀的模樣。
沈仲山呵呵笑說:「村正被傳聞是妖刀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它會控制人的思考,手持村正刀的武者會武功大進卻也會被村正刀影響而陷入嗜殺的瘋狂中。德川家康的祖父松平清康就是被手拿村正刀的武者所殺,而德川家康的父親也死在村正之下。」
眾人看著沈仲山手中那把刀身隱泛青光的長刀,不自覺都感到那股狂暴的壓迫感。
沈仲山見眾人不但聚精會神且臉神凝重,知道大家都被自己所說的考據給影響到,他頓了一頓接著說:「大家想看看,織田信長小時候被稱為尾張的大傻瓜,而且所有家臣都屬意其弟織田信行接任家督之位,那怎麼會在不久之後織田信長就有如孔明在世一般,反敗為勝呢?」
沈仲山大聲的提出質疑。
「喔!」許多人大概第一次知道原來織田信長小時候被稱作「尾張的大傻瓜」,大家的眼中都對沈仲山流露出佩服之色。
「大傻瓜!」吳洛其眼中帶著嘲笑看著林靈軍。
「咳咳,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要在意。」林靈軍微笑道。
「道理很簡單,因為織田信長在十六歲的時候娶了美濃領主的女兒,也就是小名阿濃的歸蝶作老婆,村正就在這樁婚姻中被當作嫁妝流落到織田信長的手上。也所以信長在婚後突然變得深沉有計略,不過他的個性也跟著變得殘忍無比,先是將啟蒙老師平手政秀賜死,之後又設計將弟弟織田信行打敗,並命令其切腹自殺,然後更不顧老婆的親情,出兵驅逐了外甥齊藤龍興,這種種的機智和冷血,我可以很肯定,就是村正帶給信長的轉變。」沈仲山一口氣說完,越說語調越高亢,顯然他對自己的論調相當有信心。
「之後信長便手持村正刀轉戰天下,所向無敵,卻也變得暴躁狂傲,最後才會被手下明智光秀背叛死於本能寺。」沈仲山說完後,將村正刀直直的舉起,眾人的眼光隨著刀身而走,一起抬頭仰望。
「那沈老知道村正刀的壞處,怎麼還高價標下?」葉劍關不解的問。
「村正刀不但是武者夢寐以求的利器,也是藝術家眼中完美無暇的創作,我以藝術家的眼光標下村正妥善收藏,是人之常情。」沈仲山得意洋洋的摸著手中的村正。
「沈老的武學精湛,在接觸村正之後有感受到村正的可怕嗎?」葉劍關繼續探問,希望知道這把村正的真實性,因為從外表上看來,這把村正刀跟自己在許多年前和金野遜一起荒山追殺吳銓一家時遇到的村正刀的確極為相似,可是照理說,村正刀應該是在吳銓手中,怎麼會又流回日本?
他之前曾在私下拜訪吳銓之時,跟吳銓探問過,吳銓搖頭表示不知道當日從天而降的那把刀流落何方,而葉劍關為了保險起見,也曾經派人到吳銓家悄無聲息的搜查過,最後當然沒有半點收穫。這次他知道沈仲山在日本高價標到村正刀,心中十分的訝異,所以才會特地跑來向沈仲山祝壽,希望確定沈仲山手中的村正是真是假。
其實,他也不確定村正刀是否可以克制一統教的教尊和血魔,但是葉劍關心中知道,一統教的教尊便是日本戰國時代的名將,明智光秀。他也記得十多年前在追殺吳銓的時候,村正刀從天而降扭轉戰局的威勢和金野遜看到村正刀害怕的神情。他知道自己既然不想再被一統教所擺佈和控制,就必須找到反制的方法,而村正或許便是自己的希望。
「怎麼沈爺爺說的跟你說的不一樣啊?」吳洛其小聲的在林靈軍耳邊問。
林靈軍搖頭說:「這我就不知道了。」
「什麼不一樣?」廖筱星豎起的尖耳朵馬上收到聲波,轉頭問道。
「喔,我們說瓊儀爺爺說的那些考據似乎跟我們在歷史書上看到的不太一樣。」林靈軍趕緊解釋道。
「這很正常啊,你們看的那些歷史書很多都是亂掰的,當然跟沈爺爺花大把時間去考證的結果有出入囉。」廖筱星理說當然的說。
「是啊,我爺爺他對知識其實很執著的,所以他的話往往比大學教授還要可信。」瓊儀在旁邊跟著說。
「嗯。」林靈軍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林靈軍心中知道,沈仲山說的那一番話,有九成的價值接近放屁,松平清康死的時候,村正的材料,天嶽龍的頭骨還藏在中國大陸裡面沒被發現呢,而村正刀更是不知道在何方,至於說信長拿到村正之後性情大變,那就更誇張了,因為真正的村正刀是從小就跟著織田信長。
不過考證就是如此,歷史事實永遠不是重點,只要看起來是事實而且沒有人可以戳破,那就夠了。
葉劍關看著沈仲山手中的村正刀,心中快速的盤算著該怎麼樣才可以把它拿到手,因為這把刀看來還真的挺像自己以前看過的村正,再加上沈仲山的講解和名聲,恐怕真實性沒有十成也相差不遠了。
「沈老……這把村正…就給我吧。」葉劍關正躊躇著該怎麼開口之時,金野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什麼?」沈仲山看到金野遜帶著一二十個人大刺刺的走了進來,語氣和態度都甚為無禮,臉色不禁沉了下去。
「金野遜,沈老可沒有邀請你啊!」葉劍關冷冷的說。
旁觀眾人中凡是知道葉劍關和金野遜的關係者莫不感到意外,因為許多人都知道,葉劍關和金野遜一直都是合作夥伴,天理會一直在背後支持著金野遜的一統教,怎麼今天兩人見面竟是如此場景?
「你跟我是半斤八兩,都是為了村正而來,有沒有邀請函,有什麼關係?」金野遜哈哈一笑。
沈仲山早已經聽說沈瓊儀曾經被一統教暗算,雖然沈恩登為了怕父親操心,始終沒告知詳情,但是沈仲山對一統教可以說是一點好感也欠奉。如今自己的生日,金野遜又這樣上門擾亂,簡直是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內,他冷哼一聲:「金教主,我們這個小地方容不下大佛,還是請您快點移駕吧!」
「可以,我只要村正,拿到村正之後,我這個討人厭的傢伙立刻消失。」金野遜笑道。
「冠軍,將村正收進去。」沈仲山冷冷的瞪了金野遜一眼,將村正小心的擺進那黑色長盒子裡交給沈冠軍,沈冠軍點頭接過,轉身便要進屋。
「阿唷!」沈冠軍一聲慘叫,整個人跌在地上,那黑盒子也滾落在身旁。
「你做什麼?」葉劍關大怒,手一揮,身後兩個手下立刻衝上去一個將沈冠軍扶起,另外一個則是將黑盒子拿在手裡面。
沈冠軍的腳已經跟石子地面擦撞出鮮血,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腳會突然無力軟倒,只是驚怒交集的瞪著金野遜。
「把村正給我拿過來,葉劍關你以為你現在可以打得過我嗎?」金野遜笑道。
「金野遜,你還有王法嗎?」沈恩登怒道。
「王法?你們眼中有王法就不會對葉劍關這麼禮遇了,小孩子容易騙就算了,你們這些大人會不知道葉劍關的底細?哈哈!王法?沈先生,我好歹做了葉劍關副手這麼多年,你說那些內線交易的資料我會不會拷貝一份呢?」金野遜大聲笑著,並用手指來回筆劃著。。
「……」沈恩登臉色焦黑的看著金野遜,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金野遜你太囂張了。」葉劍關怒道。
「我以前托庇於你發展一統教的教務,而你也藉著我的幫忙掃平與天理會為敵的幫會,這是公平交易,兩不相欠,我今天不是來搗蛋的,我的目的很簡單,就只是要村正而已。」
「呵呵,今天開始,天理會和一統教就毫無瓜葛,在場諸位就做個見證,不過,你以為我會眼睜睜的看著村正落入你的手中?」葉劍關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說。
「哼!」金野遜冷哼一聲並不接口。
沈仲山看葉劍關和金野遜兩人在那邊你來我往,完全沒有把自己這個主人和村正擁有者放在眼裡,似乎村正刀已經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他沉聲說:「葉先生,你們若有紛爭,還請到外邊解決,這邊許多朋友來捧我的場參加我的生日,我可不想大家趁興而來卻敗興而返。還有,葉先生,還請你把村正還給我們。」
在場眾人都聽得出來,沈仲山這麼說已經是在下逐客令,大家都緊張的看著葉劍關和金野遜,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你有這個能力保住村正嗎?」金野遜斜睨了沈仲山一眼冷冷的說。
「你說這什麼鬼話?村正刀是我們標到的,這就是能力!」沈恩登大怒看著金野遜。
「寶刀是給勇士的,一個快要進棺材的老頭還死抱著村正不放,只會招來無盡的災禍,或許會因此不得善終呢!」金野遜的態度囂張,完全沒把在場人眾包括葉劍關放在眼內。
「一個裝神弄鬼的神棍也敢說勇士,我只當你是葉先生的朋友才敬你三分,如果我們沈家不配擁有村正刀,你更加沒有那個能力。」沈恩登怕父親年邁,禁不起吵架的憤怒,趕緊將金野遜完全接了下來,他相當聰明,知道現在的情況絕對不能同時跟金野遜和葉劍關為敵,而葉劍關對自家的態度也還算友善,所以便將矛頭全放在金野遜身上。
「少說廢話了,我要拿刀,你們有能力阻止嗎?」金野遜二話不說便往村正刀走去。
沈恩登、沈冠軍立刻擋在金野遜身前,而葉劍關那個手拿裝村正盒子的手下則是退後了幾步,眼睛望著葉劍關。
「沈老,這金野遜非要搶村正,而我則是怎麼樣都不能讓他拿到村正,所以我也就暫時替您保管村正,只要情勢安全下來,我自然奉還。」葉劍關朗聲向沈仲山說。
「哼!這是我們家的事情,不勞葉先生操心,這種排場我也不是第一次遇過。」沈仲山說完,飄身下場,一招空手入白刃,輕易的就將裝村正的黑盒子搶了回來。
「金野遜,你現在這樣是搶劫,我勸你還是停手比較好。」一個男子的聲音從金野遜身後傳來。
「他是王志成的堂哥王志銘。」林靈軍小聲的跟吳洛其說,那個站在金野遜身後的男子便是王志成的堂哥,王志銘。之前林靈軍遭到葉劍關的手下綁架獲救後,卻反而被這傢伙意圖誣陷,幸虧葉劍關趕到演了一場好戲,才讓林靈軍僥倖脫險。
「吾乃天靈,與天相逐。睛時雷電陰時雨,光耀八極,血染四方,無物不伏,急急如律令!」金野遜並不回話,雙手結印唸咒。
「什麼?」王志銘和沈恩登聽著金野遜嘴裡念念有詞,不禁呆了呆。
「哈哈。」金野遜成功的借用了血魔的力量,快速的衝向沈仲山,看來他今天是豁出去都要奪到村正。
旁觀眾人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照理來說,現在是個文明社會,在場又有許多有權有勢的人士,金野遜這樣做根本是傻到極點的作為,就算他今天晚上搶到村正,以後他能逃得過法律的制裁嗎?
在眾人目光下,沈冠軍首當其衝,被金野遜迎面一拳,整個人慘呼一聲便暈了過去,本來在沈仲山後邊的一個中年婦女驚叫一聲,衝了出去,口中尖叫:「冠軍!」,這中年婦女正是沈瓊儀的母親。
本來蹲在林靈軍身旁的沈瓊儀看到哥哥被打昏,生死不知,而媽媽又不顧安危的衝出去,心裡也是大吃一驚,她趕忙推開擠在身前的人堆,想要跑到父母身邊。
沈瓊儀還沒跑到一半,沈恩登和從後面趕來支援的小弟已經跟金野遜交上手,沈恩登和他弟弟不但在商場上是成功的商人也從父親那邊學得了一身好武功,甚至正確的來說,沈恩登現在的身手比父親還要強。
「哈哈,你們這樣的功夫也拿出來現?」金野遜一邊出拳一邊狂笑,在他眼裡沈恩登根本只是個小腳色。
果然,沒有五招,金野遜一拳打在沈恩登胸口,立刻將沈恩登的胸骨打裂了好幾根,沈恩登慘呼聲中倒地不起。
金野遜完全不停留,已經到了沈仲山眼前,沈仲山大吃一驚,退了好幾步,想要拉開自己和金野遜的距離,以便看清對方的來勢。
「想逃跑?」金野遜大笑聲中一拳打在沈仲山手中的盒子上,沈仲山手中劇震,手中盒子已經被夾手奪過,整個人還往後跌了好幾步。
「廢物。」金野遜吐了一口口水在沈仲山身上,轉身便走。
「渾蛋。」沈仲山哪裡受得下這種屈辱,大怒跳起往金野遜攻過去。
金野遜頭也不回,右腳往後一踹,沈仲山沒料到金野遜的動作如此快捷,自己拳已經在外來不及回防,眼看自己的肋骨就要被這一腳踹斷,卻見一人雙手環抱將這一腳檔回去,這人正是葉劍關。
「大家還愣在那邊做什麼?給我上。」葉劍關大聲喝道,他今天帶了七個功夫最好的手下便是怕有意外發生。
同時間,金野遜的手下也圍了上來,沈家的前院頓時成了古代的比武場,十多個人鬥在一起,好不熱鬧。
「這該怎麼辦?」王志成有心想要上前幫手,以博得瓊儀家人更多的青睞,可是金野遜和葉劍關猶如猛虎出閘的身手,王志成看的心膽俱寒,哪還說得上插手。
不過戰況沒多久便又再度分出勝負,葉劍關左支右絀,攻少守多,這個戰果林靈軍和吳洛其早已經料到,因為金野遜借用血魔力量後,比吳洛其還要強上一兩分,而葉劍關根本不是吳洛其的對手。
本來這中間如果有人有帶槍,那一切都好說話,但是在場諸人除了葉劍關和金野遜,誰會有槍?
「快叫救護車。」沈瓊儀的母親叫道,老公和兒子現在都萎頓在地,生死交關,她急得眼淚盈眶和瓊儀兩手緊握,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啊!」葉劍關被金野遜一拳打在小腹上,整個人趴在地上。
「哈哈哈,葉劍關,我們後會有期啦,等我再回來之時,一統教將會成為和佛教、道教、基督教並立的教派。」金野遜得意的將村正抽出盒子,和手下一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時候,救護車的聲音在遠處響起,眾人也才從鴉雀無聲的狀態中解放出來,議論之聲充盈於耳。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1-31 14:25:44
六—謎題的開端
一九九三年九月二十五日。深夜。新竹醫院
新竹醫院裡面,沈瓊儀淚眼盈盈的坐在椅子上,林靈軍、吳洛其、廖震和廖筱星在沈瓊儀身旁陪著她,瓊儀的媽媽則是忙著辦住院的手續。
眾人都只能靜靜的等待著,沈仲山和幾個兒子媳婦站在病房外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那個叫做金野遜的傢伙真是太囂張了,刀給他搶去,二哥和冠軍都被他打傷,沈家的面子也給他洗得乾乾淨淨。」瓊儀的小叔氣憤的說。
「小聲點,這是醫院,公共的場合。」沈仲山冷冷的說。
「爸,剛剛警察來的時候為什麼你不要求警方加強追緝,反而說沒事?」瓊儀的小叔不解的說。
「囉唆什麼,這裡是公開場合,我有我的想法,一切等你二哥和冠軍恢復再說。」沈仲山說完之後便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再也不說話了。
這時候,志成和他父親陪著瓊儀的媽媽從走廊的彼端走了過來,三人身旁還跟著一個醫生。
瓊儀的媽媽臉上滿是憂色,低聲問醫生:「簡醫生,冠軍和我老公怎麼樣了?」
「你兒子肋骨沒有斷裂,也沒有內出血,只是被打暈罷了,至於你老公就比較危險一點,肋骨斷了三根,斷裂的肋骨插進肺裡面,怕會有氣胸和血胸,我們會嚴密的觀察注意。」
瓊儀的媽媽問道:「我老公會死嗎?」
簡醫生微笑著安慰瓊儀的媽媽:「理論上是不太會,這種情況我們處理過許多次,只要注意不要造成肺部的感染和讓血胸加重,一切都好說。」
瓊儀看到母親走了過來,眼睛立刻泛紅,站起身問道:「媽,醫生怎麼說?」
瓊儀的媽媽抱著瓊儀安慰道:「放心啦,爸爸和哥哥沒事的。妳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不要。」瓊儀搖搖頭說。
「廖震,你有車,你送瓊瓊回去好嗎?」瓊儀的媽媽說。
廖震點了點頭說:「嗯,好啊。」
「你們也一起回去吧。」廖震轉頭向林靈軍和吳洛其問道。
林靈軍笑道:「不用了,我們家就在這附近,等會我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媽,我不想回去。」瓊儀拉著母親的手不願意回家。
「乖,爸和哥都受傷,等下妳也病倒,媽哪裡有這麼多體力照顧三個人啊!」瓊儀的媽媽相當溫柔,她在講話的時候鮮少出現不耐,大多都是用平和的語氣做柔性的勸說。
「瓊儀,你就乖乖回去吧,我和我爸會留在這邊幫伯母處理事情的,妳不要太累了。」王志成輕聲細語的說著,眼光中充滿了溫柔的憐愛。
「喔!」瓊儀點了點頭,轉身拿起小提包,和母親以及祖父等親戚好友打了聲招呼後,便跟著廖震和林靈軍等人走出醫院。
「哼!林靈軍,你只是貪戀瓊儀的美貌,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還是我才可以真正的幫助到瓊儀,你只是個小孩子罷了。」王志成看著林靈軍遠去的背影,不禁在心裡冷哼著。
「唉!可是瓊瓊卻看不出來我和他之間的差別,人生真是無常啊!」王志成想到這邊不禁嘆了口氣。
經國路上,吳洛其和林靈軍並肩走著,凌晨的街頭除了偶爾經過的機車和大貨車之外,連狗都沒有半條。
「沒想到這場鴻門宴是這樣結束的。」吳洛其笑道。
林靈軍皺眉苦笑著說:「那我這樣是有通過還是沒通過瓊儀她家人的考驗?」
「呵呵,這我就不知道了,其實我比較好奇的是,金野遜和葉劍關為何想要搶奪村正?」
「我猜是這樣的,他們認為村正刀是血魔的剋星,葉劍關想搶村正無非是想要用村正來克制血魔,這樣就可以無懼於金野遜的邪術,而金野遜想搶村正,應該是想要毀掉村正吧。我猜明智光秀和金野遜一定都認為村正刀是血魔的剋星。」林靈軍一邊走一邊將自己的想法分析給吳洛其聽。
「聽你說話的語氣,難道村正刀不是血魔的剋星?」吳洛其疑惑的看著林靈軍問道。
林靈軍微笑道:「當然不是,血魔的來歷你難道忘記了嗎?血魔是上古的生物,那時候村正刀連燒都還沒燒出來哩,更別說剋星了。他們會認為村正刀是血魔的剋星,恐怕是因為十六年前追殺你父母的那件事吧。」
吳洛其點了點頭,他從自己的母親秦若星的回憶中得知,葉劍關因為想要謀奪父親的幫主之位,而金野遜則是為了催生被母親用靈力封住的血魔,所以兩人率領手下追殺自己的父母於荒山。
在危急的時刻,村正刀隨著林靈軍的轉生降臨於世,不但將圍攻父母的行屍一舉殲滅,更讓金野遜和葉劍關落荒而逃,想來他們必是從那時候開始就認為村正刀是血魔的剋星。
其實這只是個誤會罷了。
「那血魔的剋星是什麼?」吳洛其好奇的問道。
自從林靈軍取回前世記憶之後,許多事情便不教自知,也因此成為吳洛其隨身攜帶的百科全書。
林靈軍食指抓了抓鬢角想了一會道:「嗯,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好像去問松樹的剋星是什麼,這其實很難說吧。」
「那是什麼意思?」吳洛其不解的問道。
「凡是能讓松樹失去生命的不都是松樹的剋星?所以任何能讓血魔失去生命的也都是血魔的剋星囉。」
「那什麼可以讓血魔失去生命啊?」
林靈軍沉默了一會說:「這個嘛!我也不知道,我對上古渾沌世界中的生物了解不多,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可以讓它死亡。」
「到家了,既然不知道就別想太多。」吳洛其從口袋中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不對勁。」吳洛其突然壓低聲音向林靈軍說,他眼角餘光中,只見一個人影隱沒在巷子的轉角。
「追上去看看。」吳洛其說完便拔腿向人影消失處跑去,林靈軍雖然沒發現有什麼異常,但是吳洛其這麼說必然有他的道理,二話不說便跟著吳洛其的腳步悄沒聲息的快速奔去。
轉角過去的巷道,三個人影快速的走著。
「怎麼樣,千萬不要被他發現了,葉先生不希望打擾到他們,也不希望因此加深他們對自己的惡感。」左邊的人影說。
「沒問題,我剛剛離開的時候很小心,他們絕對不可能發現。」右邊的人影低聲笑道。
「那就好,只可惜沒找到葉先生要的東西。」
「照我說,葉先生也太小心,何必怕得罪兩個小孩子?」右邊的人影顯然相當不能了解為何葉劍關要如此小心翼翼的行事。
「話不能這麼說,那天在新竹醫院聚集的時候你在後面,沒看到那高個子的厲害,他一個人檔下幾十根鐵棒的攻擊,毫髮無傷呢」那中間的人影一邊說一邊舉起右手做了個擋架的動作。
「這麼厲害!」右邊的那個人影吃了一驚說。
中間那個人影聽到同伴驚訝的語氣,內心十分得意,把自己所知道的更加油添醋的說:「不說你不知道,那高個子武功之強,恐怕連葉先生也要禮讓他三分勒。比較矮又很漂亮的那傢伙更不得了,他可以跟鬼神溝通。之前文傳老大被文義那下三爛誣陷的時候就是他毫不畏懼的挺身而出,才讓文傳老大死裡逃生,而他也因為有能夠知道過去未來的神通才被文義綁架的。」
「這麼厲害?」右邊那人影喃喃的說著。
「那矮個子當眾打了葉先生一巴掌,葉先生都欣然接受,你說呢。」左邊那人影不甘示弱的說出自己知道的資訊。
「天啊!當眾打葉先生一巴掌!他不想活了嗎?」右邊那人影看來真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傢伙,居然一路驚訝到底。
「靠,人家是連鬼神都管得了,葉先生給他打當然是笑嘻嘻的囉。」
「嘖嘖…真厲害」
三個人影,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吳洛其和林靈軍相視而笑,顯然他們的事蹟經過了一些不正當的流傳後,莫名其妙的被放大渲染了。
「三位……」吳洛其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攔住三人。
「你…饒命啊!」中間那人看到吳洛其無聲無息的出現,加上大家流傳來去的可怕傳說,竟嚇得雙腿一軟,立不住腳。
林靈軍伸手扶住那人,冷冷的說:「麻煩你們回去跟葉劍關說,請他不要再來騷擾我們,故意放消息讓金野遜去搶假的村正刀,自己卻偷偷摸摸的來我們這邊找村正,你幫我問他,他到底有沒有羞恥之心?對老朋友感到愧疚,卻仍然為了自身利益做些偷雞摸狗之事,根本不配當作英雄。」
「我們……」
「走吧,話要不要傳隨便你們,但是下次再被我碰到,我一定不會就此罷休。」吳洛其看三人嚇得面無人色,不禁暗自偷笑,不過他臉上卻更加嚴霜滿佈,想像著自己雙眼如電般的瞪著那三人。
那三個小嘍囉頭也不敢抬,頻頻道歉後,轉身拔腿而去。
「你剛剛有沒有感到我雙眼如電的氣勢?」吳洛其笑著問林靈軍。
「我只看到你的黑眼圈耶!」林靈軍挖苦的笑道。
「去,做兄弟沒有幽默感很傷腦筋耶!」吳洛其笑著和林靈軍走回家去。
一九九三年九月二十六日。凌晨。天理會總部
葉劍關冷冷的看著身前三個手下說:「他真的這樣說?」
「是…是」那回答的人語音因為害怕而顫抖著。
「他居然看得出來我故意放消息讓金野遜去搶假的村正刀?他真的只是個小孩嗎?」葉劍關低著頭凝思著,渾然忘掉了眼前那三個屬下的存在,而那三個屬下也不敢隨便亂動的靜靜站在原地,手心冷汗直冒,心臟砰砰的跳著。
葉劍關從很多年前就費盡心思的請人私下在各地尋找村正刀,終於,半年前在日本找到了村正真品,他坐視著這個真品流落到拍賣場上,最後讓沈仲山帶回台灣。
他昨天晚上去參加沈仲山生日宴會的目的便是要向沈仲山買這把村正刀,最後卻讓金野遜半路殺出搶走。
當然,這一切都是在他預料之中,他這幾年很努力的去尋找村正刀,也很努力的讓自己想去得到這把村正刀,這樣的努力終於讓金野遜搶走了那把村正刀。
沒錯,很努力。
因為他要努力到連自己都相信那把是真正的村正刀。從追查的焦急到最後知道的欣喜都是盡量內化成真實的心意。
因為只有如此才可以騙得過金野遜,金野遜的靈力雖然連秦若星的一半都沒有,但是長久相處下來,他的第六感難保不會察覺到自己真正的想法,一個自己一直強迫收藏的想法,也是唯一的事實。
那就是,村正刀絕對在吳銓的手中。
他這麼多年來的努力就是為了轉移金野遜的注意力,他要金野遜即使擁有靈力都被自己所騙,從以前到現在,葉劍關對靈能力的了解可以算得上是沒有任何靈能力者的第一人了。
靈能力並非萬能,甚至所能甚少,一切還是在心,如果一個普通人擁有透明澄澈的心境和智慧,便可以看到連靈能力者都看不到或感覺不出的事情;相反的,如果一個靈能力者已經有先入為主的思考,他就算是有七十二變,結果仍得慘敗。
葉劍關相信,自己對吳銓了解之深,世上並無人可以相比擬。吳銓的冷靜、仔細和智慧,絕對不可能把救了自己全家一命的刀棄置在荒野不加理會,但是他在這段期間,始終不敢透露出這個想法,也不敢對吳銓的家做任何的搜索,因為這都會讓金野遜看出端倪,面對擁有比別人多看到一點事物能力的人,一點小失誤都會讓自己以前的努力功虧一簀。
所以他今天一從沈仲山家回來便吩咐最擅長偷雞摸狗的三個手下到吳銓家作搜查,吳銓早已經離開家,吳洛其和林靈軍又在醫院陪著沈瓊儀,要想在不得罪吳洛其和林靈軍的情況下找村正,今天凌晨是最好的機會。
沒想到這三個手下還是被發現了。
「你們下去吧。」葉劍關從沉思中醒了過來,才發現手下還站在面前,他懶懶的揮手叫三人退下。
葉劍關看著手下走遠之後,重重的倒回椅子上,自言自語的說:「這麼多年了,真的好累,早知道當這個幫主這麼累,我當年何必費盡心思去跟吳銓搶,他當幫主當得光明正大,心安理得,而我,卻得一直籌謀策劃,然後再破去一個又一個自己所造成的後遺症。」
為了當上幫主,他先是跟秦若星一起想要打敗吳銓,等到秦若星愛上吳銓之後,他轉而和金野合謀遜對付吳銓夫妻。當上了幫主後,為了鞏固地位和不被金野遜牽制,這麼多年來更一直維持著爾虞我詐的心情。
其實,葉劍關自己也知道,要解脫現在的煩惱和痛苦其實很容易。
放下而已。
就像吳銓,放下了一切,自然得到舒適和安然自在。
葉劍關拿起手邊的熱茶喝了一口,輕輕的說:「真懷念以前在學校唸書的單純。」
「小因……當妳再看到我的時候,還會認得我嗎?當年一個老實頑固,連討女生歡心都不懂的王八蛋,今天卻卻心機深沉,連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都可以趕緊殺絕;當年會抱著女朋友淚眼盈眶的小男生,今天坐擁東南亞無人能及的權勢和財富。」
人生的奇妙之一,便是,諷刺和對比。
騙人的會被人騙,被人騙的也會騙人,這又是人生的奇妙之一。
「這把刀真的是村正嗎?」教尊疑惑的看著眼前的村正刀。
「我看葉劍關這麼賣力的去尋找,沒道理不是,至少我跟他相處時候的直覺可以肯定,葉劍關也認為這把是真正的村正刀。」金野遜拿著村正刀說。
金野遜接著說:「但是,葉劍關對村正也沒有多熟悉,所以他認為是真的不一定就是真的。這也是我一搶到村正便拿來給教尊您鑑定的緣故。」
「老實說,我對村正也不熟悉啊!村正一向是信長的配刀,除了信長,只有我表妹濃姬看過村正刀的真面目,我從沒有近距離看過村正刀,也不了解村正有什麼特殊的力量。」教尊露出了難得的苦笑。
「那怎麼辦?」金野遜有點失望的問道。
教尊看到金野遜失落的樣子,不禁大笑:「哈哈,你傻了嗎?你搶村正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怕葉劍關拿著村正刀來對付血魔,現在你已經把村正刀搶到手了,管他是真是假,只要葉劍關一直認為真的村正刀在我們手中,我們就無所畏懼了。你忘記我跟你說過的話了嗎?世界萬物,真假豈有定論?真的只要大家都不認同便是假的,假的只要眾人都稱是,便是真的。」
「教尊指點的是,弟子一時糊塗了。」金野遜聽教尊這麼說不禁點頭微笑。
「現在我們在歐洲、韓國和日本都有一定的信徒,是時候離開天理會了,等你再度出現在台灣的時候,便是我跟織田信長對決的時刻了。」教尊說完之後便消失無蹤了。
「當我以神的姿態再度回來的時候,我也要順勢取下天理會的勢力。」金野遜冷冷的自我激勵著。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1-31 14:26:10
一九九三年九月二十九日。夜晚。T大物理系館
512實驗室裡面,葉筱琳、田世倫、林靈軍和吳洛其四人相當專心的坐在各自的位置上靜靜的讀著書。
林靈軍跟實驗室的學長姊混熟以後便大著膽子拉吳洛其來實驗室讀書,張教授並沒有反對,而吳洛其就坐在實驗室裡面用來做實驗的大桌子前面讀書,那是個電腦和網路都還沒有十分普及的年代,不像幾年之後的學生,沒有電腦擺在前方四十五度角就讀不下書。
「出去透透氣,伸伸懶腰吧。」吳洛其走過林靈軍身邊向林靈軍小聲的說。
「好啊,走吧。」林靈軍打了個大呵欠站起身跟吳洛其一起出實驗室去了。
物理館是一個特殊的建築,一樓一進大門是個小前廳,前廳過去兩側是電梯,再過去便可以看到一個很大的中庭,中庭四周一間間的實驗室圍成一個四方形,二樓乃至八樓便是一個四方圈一個四方圈這樣蓋上去,所以從一樓往上看就會感覺自己被困在一個四方形的大井之底。
林靈軍懶洋洋的靠在五樓天井旁的石頭護欄,吳洛其則是在林靈軍身邊練習單手倒立掌上壓。
「你想拿村正怎麼辦?」吳洛其一邊做運動一邊問道。
「……」林靈軍並不答話。
「怎麼了?」吳洛其對林靈軍忽然的沉默感到有點奇怪,趕緊翻身站起,卻見林靈軍正揉著眼睛流眼淚,他嚇了一跳,忙上前詢問。
「我的眼睛裡面好像跑進東西了。」林靈軍專心的想把眼睛裡面的異物弄出來。
「你等等,我洗個手來幫你看看。」吳洛其說完趕緊跑去廁所洗手。
林靈軍一邊暗地裡抱怨這眼睛裡面不知名的異物一邊張著另外一隻沒事的眼睛走到比較光亮的地方。
「怎麼樣,好點嗎?」吳洛其出來之後,看見林靈軍已經站在光亮處等自己。
「沒有,不知道是眼睫毛還是小蟲子跑進去,好痛!」林靈軍的左眼一直流著眼淚。
「我看看…嗯…這一小團黑黑的,似乎是小蟲子,你眼睫毛這麼長是長假的喔,防禦力這麼低。」吳洛其笑著向林靈軍的眼睛吹了口氣,希望能刺激林靈軍的眼睛流多一點淚水將小蟲子沖出來。
「哎喲,不行啦,好痛喔。」林靈軍痛得哇哇叫。
「我先去看看實驗室有沒有棉花棒,你等在這邊不要動,要不然就慢慢走回來。」吳洛其眼看沒辦法,只得趕緊跑回實驗室,看看有沒有棉花棒可以掏出小蟲。
林靈軍現在就像個可憐蟲一樣,用單眼靠著牆壁慢慢的走回實驗室。
這時候,林靈軍身後一個女孩子冷冷的說:「這麼小年紀就會劈腿,真不容易。」
林靈軍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心裡一驚,趕緊回過頭,不遠處,兩個女研究生正拿著鑰匙準備開自己研究室的門,在走廊昏暗的燈光下加上只剩下單眼的視力,林靈軍無法確知這兩個研究生是誰,但是聽說話的那女孩子的聲音,似乎是程小青。
「這怪女人該不會以為我是女的,然後同時腳踏洛基和阿倫學長兩條船吧?」林靈軍心裡暗自私忖著,但他也不知道該怎麼上前去解釋。一來,他不確定那說話的女孩子是否是程小青,二來就算是,他也不確定程小青是不是在對自己說話。
如果上前去解釋才發現自己是自作多情的對號入座,那可就糗大了。
「對呀,現在的小孩子真奇怪,男女關係都很複雜,我聽說有女孩子十三四歲就跟很多男生上過床了耶。」另外一個女子在旁邊附和的笑著。
「應該是衝著我來的吧?」林靈軍想著,但是他也不願意往壞的方面去想,他認為這是修養問題,所以只好靠著牆壁,勉強加快腳步走回實驗室去。
不過很遺憾的,頭先說話的那女的,正是程小青。
人做的事情都有各自的因果,因果可怕之處在於,從來都是先因後果。沒有辦法先反過來看結果,這就是人生的錯愕和悲劇不斷發生的原因之一。
程小青其實很早就在了,他看到吳洛其幫林靈軍吹氣的那個畫面,腦袋中不禁發生嗡的一聲巨響。
剛剛幫著程小青搭腔的正是她的大學死黨兼心情分享團,名字叫做鄭佳瑾,是個標準的三姑六婆。
502實驗室裡面。
「剛剛那個女孩子到底是誰啊?我很少看到妳這麼在意一個女孩子耶!」鄭佳瑾好奇的問道。
「我怎麼知道她是誰,但是最近阿倫常會在晚上載她離開學校。」程小青沒好氣的回答道。
「那妳怎麼知道她小小年紀就會劈腿?」鄭佳瑾的八卦特性雖然強烈,但也不是完全沒大腦的傢伙,她很好奇為何程小青會知道一個不相干的人的私生活。
「哼!那個小女孩常跟阿倫出雙入對,現在沒想到居然又跟別的男生這麼親密。」程小青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很親密嗎?我看那個男的好像在幫那小女生吹眼睛啊?」鄭佳瑾還沒有察覺到程小青心中的妒火,看來她的八卦等級還不夠格。
「妳想想看,妳會讓隨便的男生這麼貼近妳的臉幫妳吹氣嗎?」程小青噘著嘴表達自己的不滿。
「哇!妳該不會在吃醋吧?」鄭佳瑾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道。
「什麼?我吃什麼醋啊?我只是看不慣把男女關係搞得這麼複雜的女孩子罷了。」程小青為自己辯護道。
「呵呵,看來妳對阿倫還是餘情未了喔,我要跟山程學長告密。」鄭佳瑾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程小青。
「妳不要鬧了啦,妳還不了解我的個性嗎?我只是討厭那種朝三暮四的女孩子。」程小青一點也不緊張,因為她們彼此這樣打鬧取笑已經好多年了,只是她希望鄭佳瑾能在這時候陪自己斥責那個劈腿小女孩的惡行。當然,這是個連程小青都未察覺到的潛意識。
「小青,我想問一件事情,妳可不要生氣,要好好想過回答我。」鄭佳瑾突然嚴肅了起來。
「什麼事情?」程小青看到鄭佳瑾突然嚴肅起來,不禁好笑。
「妳心中還愛著阿倫嗎?」鄭佳瑾問道。
「……」程小青沒料到鄭佳瑾會問這個問題,不禁呆了,一時之間腦袋竟呈現完全空白。
「妳不要怪我這樣問,我是為妳好,如果阿倫對妳來說已經是過眼雲煙,妳怎麼會因為一個女孩子似乎在耍弄阿倫的情感而憤怒呢?」鄭佳瑾將「似乎」兩個字加重了語氣,因為她聽得出,程小青根本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林靈軍是腳踏兩條船,只是單純因為情緒而往壞的方面猜測罷了。
程小青知道鄭佳瑾的意思,心中也不禁問自己:「我真的還喜歡阿倫嗎?我真的是因為妒忌嗎?」
本來冷清的實驗室因為這種詭異的沉默而顯得更加淒清,窗外明月灑進微弱的月光,隱約中還可以聽到強勁的北風吹著系館外某研討會布條發出獵獵而響的聲音,中間當然還有一些電腦和莫名其妙的雜音,總之什麼聲音都有,就是沒有程小青的回答。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無言了二三十分鐘,最後,程小青終於開口說:「我也不知道,其實最近我的心情好怪,像上次我跟山程去圓環那邊的水仙餐廳吃飯,居然無巧不巧的就遇上了張教授帶著他的研究生和那個小女生一起去吃大餐,我整個晚餐吃得心不在焉的,眼光一直瞄著張教授他們那一桌。」
「為什麼?妳當初不是考慮得很清楚才選擇離開阿倫嗎?」鄭佳瑾疑惑的問道。
「嗯…我也不知道,現在心情很亂啦,我們不要談這個話題好嗎?」程小青心中混亂,揮揮手希望鄭佳瑾不要再談論這個話題。
「好啦,那我們回宿舍去好了,洗個澡或許心情會好一點。」鄭佳瑾提議道。
「好啊!走吧!」程小青和鄭佳瑾收拾了一下書桌以後便連袂離開實驗室了。
關掉燈,一片黑暗的實驗室裡面,似乎有著什麼不尋常的景象,滴滴答答的輕微聲響,在毫無人聲的黑夜中馬上現出蹤跡。
一九九三年十月六日。中午。T大
中午十一點,T大小吃部,田世倫點了一份香菇雞腿飯獨自一個人坐在靠窗的桌邊。這又是個兩年多的習慣了,只要有在小吃部吃飯,他都會選一個人潮沒有這麼多的時間點一客不及格的香菇雞腿飯坐在這個位置上慢慢的吃著。
「阿倫。」一個聲音將田世倫從空想中喚醒。
「小青!」田世倫的眼中充滿了訝異。
程小青拿著一碗大滷麵站在田世倫的桌旁,笑著說:「一個人啊?這裡有空位可以坐嗎?」
「可以啊。」田世倫高興的說,他現在的心情恐怕比要跟大明星一夜情還要爽吧,分手這麼長一段時間,他從沒想過可以和小青再在一起吃個飯。
程小青笑了笑坐下來,把背包和餐盤放好。
兩人就這樣處在彼此偶爾微笑一下卻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的窘境下默默著吃著自己餐盤中的飯。
「我發現…你們實驗室都是俊男美女耶。」程小青終於擠出了一句話。
「啊?」田世倫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天外飛來之語。
「筱琳和瑜菁學姊都是系上出名的美女,現在張教授還請了一個小美女當工讀生啊!」程小青一口氣說完,盡量保持住語氣的平靜,她不希望讓田世倫猜測到自己正旁敲側擊的想打探林靈軍和他的狀況。
「你說靈軍啊!哈哈!」田世倫想起自己誤認林靈軍是女孩子的事情不禁尷尬的笑了兩聲。
「喔,她叫做靈君?」程小青因為以為林靈軍是個女的,所以把「靈軍」想成了「靈君」。
「靈軍是男的啦。」田世倫呵呵的笑著。
「什麼!」程小青驚訝的停下手上的筷子,眼睛大大的看著田世倫。
「不要說妳看不出來,連我第一次見到也還以為他是女的哩。」田世倫開心的說著。
「真的還假的?哪有這麼像女孩子的男生啊?」程小青笑了出來,這個笑容帶著一種釋放的真誠,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但是那股如負重擔的不舒服居然在頃刻之間煙消雲散。
「哈哈,我和筱琳本來也不相信啊,妳知道嗎,筱琳對男生過敏的體質居然差點在靈軍的身上消失無蹤,她硬是不相信靈軍是男的,還緊緊的抱了靈軍一下。」
「結果呢?真的沒有臉色發白嗎?」程小青現在已經沒有之前的疑慮,而只是好奇,因為她知道,田世倫絕對不會騙她的。
「一開始沒怎麼樣,後來跟著靈軍到男廁所才發作啦。」田世倫說完忍不住大笑。程小青也跟著抿嘴而笑,心裡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感覺。
人和人之間的隔閡就是這樣,一旦在某個點被突破,之後的一切就會開始自然順遂起來,本來因為分手而有心結的兩人居然因為一個不相干之人的「奇特相貌」打破了彼此之間的鴻溝。
林靈軍如果知道自己的相貌居然有敦親睦鄰的功能,想必會很高興吧!
一場愉快的午餐很快的就過去了,程小青收拾好碗盤後站起來對田世倫說:「阿倫,我等會還有課,先走囉。」
田世倫很久沒跟程小青這麼輕鬆的聊天了,實在不願意就這樣結束,但是想到她已經另有所屬,只好強笑揮手說:「快去,不然等下遲到就糟糕了。」
程小青開心的向田世倫揮了揮手,踏著輕快的腳步而去,但是她不知道,她這樣輕快的腳步卻是踏在兩個男孩沉重陰鬱的心上。她也並不知道現在每踏出的一步都是接近死亡的腳步。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十六日。晚上。吳洛其家中
春去秋來,夏去冬來,一年四季輪替的相當快速,轉眼就已經到了十一月中,新竹的風讓新竹的冬天更加冷冽,街上行人瑟縮的身軀,讓待在溫暖屋子裡面的人們似乎也感受到了竹風的可怕。
「說真的,你爸沒事蓋個壁爐做啥?」林靈軍看著眼前通紅的火焰滿臉問號的說。
「我爸說這樣很浪漫。」吳洛其微笑著將壁爐裡面火開大一點,拜現在科技之賜,吳洛其家中壁爐裡面不是用木柴而是用瓦斯。
「我爸最喜歡坐著搖椅在壁爐前看報紙。」吳洛其笑著說。
「那我也要來享受一下這種舒服寫意的感覺。」林靈軍興致勃勃的拿起一份今天的報紙坐在搖椅上瞇眼睛看著。
「這則新聞,嗯…在中國的西安,日前有民眾發現不明飛行物體飛越農場上空,這名目睹的民眾馬上用手中的攝影機拍下這難得的畫面。不僅如此,附近的居民還在農場中的空地上發現疑似飛碟起降時,留下的痕跡…」林靈軍念著報紙上自己認為有趣的新聞。
「外星人啊…」吳洛其盤腿坐在壁爐前面,背對著壁爐等林靈軍念下一則新聞。
「嗯…台北市信義路上一棟高級公寓內驚傳雙屍命案,經警方調查結果,兩名死者關係是情侶,現場找到八捲錄音帶和一捲錄影帶,據推測應該是三角戀情惹起殺機。」林靈軍翻開社會版挑了一個醒目的新聞標題念著新聞內容。
「這太無聊了,念其他的吧。」吳洛其笑道。
「對呀,連情殺都花了半個版面來說。」林靈軍笑著繼續看旁邊的新聞。
林靈軍眼睛漫無目的的搜尋著報紙上的文字,突然間,他的眼光被剛剛報導旁的深入追蹤所冰凍住,輕聲念了出來:「信義路上發生的雙屍命案,據警方調查,死者是就讀於T大物理研究所的博士班學生袁山程以及今年就讀於物理系研究所一年級的程小青……」
吳洛其聽到也嚇了一跳:「那個程小青不就是阿倫學長以前的女朋友嗎?」
「案發現場,程女毫無掙扎打鬥的跡象,似乎是在睡夢之間死亡,而袁生死狀頗為詭異,臉色青白、全身僵硬的坐在沙發上死去,脖子呈現極大角度的向後扭轉,警方表示袁生可能是被人用力扭轉頸部造成頸部動脈破裂而死,全案朝向三角戀情方向追查…已經鎖定了幾名嫌疑人,其中包括了程小青的前任男友…也是T大物理所的田世倫…以及袁山程過去的幾名親密友人……」林靈軍念到後來嘴巴也闔不攏,不敢置信的放下報紙看著吳洛其。
很多事情看起來是結果,卻沒想到只是個開始。
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十三日。晚上。台北市
臺北市,信義路上一棟高級住宅。
袁嘉倩哼著輕鬆的歌曲,提著剛從超級市場買的大包小包食物穿過一樓的警衛室。
警衛笑著說:「袁小姐,才剛下飛機就買東西回來煮給老弟吃啊。」
「哈哈,對呀,我可是個好姐姐呢。」袁嘉倩用手肘頂了一下電梯的按鈕,微笑著看著電梯從六樓往下爬。
警衛打趣著說:「妳老弟真是幸福耶,女朋友漂亮老姐又疼,真是做男人的好處都給他佔了。」
「哈哈,是啊,連我這個做姐姐都很羨慕呢。」袁嘉倩笑著向警衛點了點頭後走進電梯。
袁嘉倩滿手抱著的採買食品,靜靜等待著電梯門關上,電梯門也毫無意外的關上,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絕了一聲冷笑和幾許嘲笑的眼光。
叮咚,電梯停在六樓,袁嘉倩吃力的走出電梯,趕緊快步走到家門口,她靠在家門口旁邊的花崗石牆壁上,用左手頂了一下電鈴。
啾啾啾的鳥鳴電鈴聲從門外便可以聽見,袁嘉倩靜靜的靠在牆上休息著等待老弟跑出來開門。
「這麼久?」袁嘉倩皺了一下眉,她掃視一下門外的鞋櫃,袁山程的鞋子都在,旁邊還有一雙比較小巧可愛的女鞋,應該是小青的。
「該不會他們在做些奇怪的事情吧。」袁嘉倩強忍笑意想著,她並不認為男女之間有些特殊關係是不好的,從小在國外長大的袁嘉倩思考一向十分開放開明,反而是小時候隨著祖父母住在台灣的弟弟常被她取笑扭捏無聊。
「不會吧,這麼久?」袁嘉倩不耐煩起來,她乾脆放下手中的大小塑膠袋從口袋中掏出家裡的鑰匙。
「等下不好好教訓這兩個見色忘姐的傢伙,我就不信袁。」袁嘉倩一邊開門一邊在心裡暗暗念著。
袁嘉倩將東西一樣樣的搬到屋內入口的玄關,才關上門她就挽起袖子開始培養戰鬥的情緒。
「喂,你們兩個小渾球,老姐回來也不用出來迎接嗎?」袁嘉倩雖然擺出戰鬥姿態,但是臉上還是難掩笑容,戰鬥力趨近於零。
客廳裡面,三段式的弔燈開成最低光亮狀態,電視機沙沙的聲響讓袁嘉倩知道弟弟一定是看完錄影帶之後沒調回正常的頻道,她沒好氣的走到電視機前面用力關掉電視,笑道:「真是夠了,看電視看到睡著?」
客廳沙發上,袁山程獨自坐在那邊,程小青不在他身旁,袁嘉倩看著袁山程的身影,心裡突然有股不太舒服的感覺,但是她很難說出哪裡有問題,或許是因為燈光過於昏暗,又加上窗戶邊紗質窗簾飄起飄落,袁嘉倩趕緊藉著昏暗的燈光走到沙發後邊的開關處,準備調亮燈光。
「你太過分了,要睡絕對不可能睡這麼熟,想嚇我,太過分了啦。」袁嘉倩真的動了怒火,因為她從小到大的缺點就是膽子小,這個袁山程一向很清楚。
袁嘉倩走到沙發斜後方半公尺寬的走道中,憑著熟悉感找尋著開關,本來她一向都是跳到沙發上靠著沙發椅背去按開關的,但是她今天不知道怎地居然不敢怎麼做,或許是她的膽小讓她即使知道是弟弟坐在沙發上要嚇她,她還是不敢與這搗蛋鬼正面接觸。
「真會製造氣氛。」袁嘉倩嘟著嘴走進沙發後方狹窄的小道,找到了電燈開關。
袁嘉倩按了兩下開關,將燈開到最明亮,但是,剛剛那股詭異的感覺卻沒有因為光亮而消失,袁嘉倩嘴巴張得大大的,想要叫卻無法叫出聲。
沙發上,袁山程雙眼毫無焦距的瞪著袁嘉倩,本來,袁嘉倩和袁山程彼此的位置,袁嘉倩絕對不可能看到袁山程迎面而來的眼光。這是因為,袁山程是相當端正的靠坐在沙發上,而一個正常人的頸椎只可以左右轉動四十五度。
但是,袁嘉倩現在的確和自己的弟弟面對面的對看著,這是因為,袁山程的脖子現在恰恰轉動了四十五度,不過,是從後面算起來的。
袁嘉倩終於知道她剛剛在昏暗燈光中為何會覺得有種詭異的感覺,她驚得雙腳發軟,拼命想要移動出沙發後方這狹小的走道,但是越是緊張越是難以順利移動身軀。她拼命想出聲求救,但是因為過度的緊張使得喉嚨乾澀僵硬,竟然只能發出啊啊的尖叫聲。
袁嘉倩用酸軟無力的雙手拼命的反撐在沙發後背,這一撐只讓她移動了一小步,卻讓沙發大力震動了一下,袁山程本來正靠在沙發上的身軀因為搖動而向左方倒了下來,冰冷的嘴唇重重的碰在袁嘉倩的手掌背上,她嚇得只是大力的尖叫著,整個人不顧一切的往後便倒。
砰的一聲,袁嘉倩整個人跌在地上,摔得全身劇痛,不過也因為這一跌終於脫出了那狹窄該死的通道,雙足和身軀都得到了充分的自由。
「啊!」袁嘉倩仍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嘴巴裡面只是發出無意義的慘叫聲拼命的往外跑,就在跑到袁山程的臥房外時,她瞥見程小青正安安穩穩的睡在袁山程的床上,她就像是在萬獸圍繞下看到同類一般,高興的衝進房間去。
「小青…」袁嘉倩用力握住程小青的右手,想把她搖醒,但是就在剛握上去的那一剎那,她便知道自己錯了。
程小青的臉上雖然平和安祥,但是手上卻已經沒有半點溫度,袁嘉倩握著程小青冰冷的右手,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嘴巴將要躍出。本來應該立刻放開的雙手也因為緊張,居然無法放開,她幾乎快要崩潰般的看著程小青,也是在這時,她才發現程小青的臉如死人般蒼白。
或許,正確的說法是,程小青的臉色因為死亡而異常的蒼白。
袁嘉倩這時候全身已經完全不聽自己意志的使喚,雙手和雙腳都無意識的顫抖著。
突然間,袁嘉倩似乎看到了程小青應該已經僵硬卻平和安祥的臉上漸漸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接著她感到一個令她畢生難忘的感覺。
一個反握的力道,雖然輕微卻讓她整個人完全崩潰。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2-1 15:43:56
天醫傳奇回憶篇 七—兇案
A.D.1993.11.16。早上。台北國泰醫院
一道刺眼的強光射入袁嘉倩的眼簾,她整個人意識逐漸清楚了過來。
「醒來了,醒來了!」一個女子聲音高興的說。
袁嘉倩吃力的睜開雙眼,眼前一個護士面露笑容看著她說:「袁小姐,妳感覺怎麼樣?」
這個問題問得真好,問一個已經躺在病床昏迷三天的人,妳感覺怎麼樣,她應該給什麼樣的答案呢?
「我怎麼了?」袁嘉倩努力回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護士回答道:「妳昏倒在自家公寓的樓梯間,然後被人送來我們醫院。」
「昏倒在樓梯間?我弟弟呢?」袁嘉倩這時候也想起了自己昏倒前發生的事情,她趕緊向護士詢問袁山程的狀況,因為她希望其實自己的記憶只是個惡夢。
「這我不知道耶。」那護士搖頭表示不清楚。
「妳先量個體溫,剛剛我已經通知了醫生,醫生馬上就過來了。」那護士甩了甩溫度計遞給袁嘉倩。
袁嘉倩呆呆的接過溫度計放到腋下,還沒量完體溫,一個帶著眼鏡的醫生便走了進來,他身後還跟著兩個年輕人。
「袁小姐,妳還好嗎?有哪裡不舒服嗎?」那醫生親切的問道。
「我不知道。」袁嘉倩想到弟弟脖子那不正常扭轉的景象,就會感到一陣噁心和反胃。
「會頭暈嗎?」那醫生問道。
「不會。」袁嘉倩搖搖頭道。
「會噁心、反胃嗎?」那醫生繼續問道。
「一點點。」袁嘉倩點了點頭回答道。
「試試看有力氣起身嗎?」那醫生做了一個要袁嘉倩起身的動作說。
「嗯……唉唷。」袁嘉倩踏下床的那一刻感到右腳有點撕裂痛,不禁輕聲低呼了出來。
「嗯,我們檢查過了,妳的腳似乎有點扭傷但是沒有任何骨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那醫生笑道。
「不幸中的大幸?」袁嘉倩無法理解醫生這句話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妳從六樓一路滾下來到二樓,只有右腳輕微扭傷以及手部和背部部分淤血,實在相當幸運。」那醫生微笑著解釋。
「從六樓一路滾到二樓?」袁嘉倩心中疑惑,怎麼自己完全不記得了?她只記得自己被已經死去的程小青反手一握,接著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袁小姐,妳好,我是負責調查袁山程和程小青命案的刑事組組員,陳建鈞。這位是我的夥伴,江志緯。」那醫生身後的兩個年輕人這時候也走到了病床旁邊向袁嘉倩自我介紹。
「我弟弟……真的死了?」袁嘉倩的聲音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我們相當抱歉,令弟及其女友都在三天前於袁小姐住處身亡。」那個叫做江志緯的警員說。
「是誰做的?兇手是誰?」袁嘉倩方寸大失,哭喪著臉問道。
「袁小姐所住大樓的所有樓梯間和電梯都裝有監視錄影器,而我們根據監視器的畫面證實,案發前並沒有任何可疑人物進過袁小姐的家中,所以目前還無法確實掌握到兇手。」陳建鈞說道。
「是鬼……一定是鬼!」袁嘉倩驚恐不已的縮成一團叫道。
「袁小姐,請妳稍安勿躁,令弟和程小青小姐的死的確相當啟人疑竇,所以希望妳能配合我們做調查。」
「是鬼……我……我……」袁嘉倩想到那天晚上袁山程脖子那不可思議的扭轉角度和程小青輕輕的一個反握,整個人的皮膚就是一陣酸麻,冷氣從腳底直接鑽到心臟裡面。
「是這樣的,我們在案發現場找到了一卷錄影帶和八捲錄音帶,似乎令弟和程小青小姐之間的戀情有第三者介入。」江志緯不理會袁嘉倩的歇斯底里,只是相當強力的放送著自己要說的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袁嘉倩聽江志緯這麼說,心中的害怕轉為不解,看著眼前兩個警員問道。
「簡單的說,這件案子我們會朝感情糾紛的方向偵辦,也請袁小姐能夠協助我們釐清幾點疑惑。」江志緯說。
「可是……」袁嘉倩想要跟兩個警員說程小青死後仍然會反握自己的手的詭異狀況,卻又怕別人認為自己是被嚇傻了。
「警官,我想請問一下,我只記得自己在我弟弟的房間被嚇到昏厥,但是醫生卻說我從六樓滾到二樓,這你們該怎麼解釋?」袁嘉倩問道。
「啊,其實人在受重大刺激之後,可能會發生失神或是記憶片段喪失的狀態,這並不是很少見的案例,我們可以從六樓到二樓之間裝設的監視錄影器畫面知道,妳的確是自己開門從家中衝出,然後發狂似的跑下樓,中間妳的確是連滾帶爬的從六樓滾到二樓,才被因為尖叫聲而引來的警衛救起。」陳建鈞露出同情的表情看著袁嘉倩說。
「怎麼會這樣?我真的沒印象。」袁嘉倩喃喃的說。
「其實不管是怎麼出來的,現在人沒有大礙就是萬幸了,至於令弟的死因我們會繼續追查的,還請袁小姐可以給予協助。」江志緯三句不離本行,陳建鈞輕輕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應該給眼前這個飽受驚嚇的女孩多一點休息時間才是。
「袁小姐,我們先走了,等妳好一點我們再來拜訪。」陳建鈞向袁嘉倩行個禮便拉著江志緯往外走去。
袁嘉倩心中混亂,但是她也不想就此待在醫院裡,趕緊說:「等等……警察先生……我沒事,我現在就可以協助調查,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警察局裡面,江志緯、陳建鈞和袁嘉倩盯著眼前的一堆證物發呆著,袁嘉倩剛剛已經去吐了第二次,她一看到這些證物就會有種發麻的感覺,手心中竟然無法自主的反覆出現那天晚上失去意識前程小青反握自己的觸感。
或許局外者不能體會那只是輕輕的一握,既沒有要她的命也沒有任何後續攻擊,幹嘛要這麼害怕呢?甚至那可能是錯覺啊!
但是對袁嘉倩而言,那一個反握,雖然輕微,但那一下力道卻像直接捏在自己的心臟上一般,讓自己整個心臟頓時無力再跳動。
終於,該吐的也都吐完了,袁嘉倩整個人萎頓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的說:「我們可以開始了。」
「妳確定嗎?」陳建鈞擔心的問道。
「我看妳還是先找地方休息如何?」江志緯也認為袁嘉倩的狀況實在不適合配合查案。
「我……我想待在警察局等到我爸媽來……我不敢回家,也不敢自己一個人。」袁嘉倩哭喪著臉說。
「呃,小姐,這……也好啦,妳爸媽何時會到?」陳建鈞問道。
「兩天後。」
「啊?住美國也沒這麼慢啊!」江志緯叫道,一個女孩子要在警察局待兩天,這真是一件麻煩事。
「他們剛剛才要從佛羅里達趕回來啊!」袁嘉倩委屈的說。
「哇哩,還真的在美國!」江志緯心下叫苦。
「好啦,那看要從哪裡開始吧。」陳建鈞說著便將夾著筆錄的文書夾拿了起來。
「我想就先請袁小姐講述一下她看到的狀況吧。」江志緯說著順便用眼光徵詢其他兩人的意見。
袁嘉倩和陳建鈞都點了點頭表示贊成。
袁嘉倩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當天晚上回到家所看到的情況都告訴了兩個警員,當然也包括了程小青那反手一握。
「妳說妳感覺到程小青小姐在妳握住她手的時候也反握向妳?」江志緯面帶著不太相信的微笑問道。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害怕啊……」袁嘉倩激動的說。
「OK……OK!其實我不是不相信妳,只是我想跟妳解釋一下,人在死後會因為溫度或是應力的變化導致四肢肌肉有反射性的收縮,我想妳當時可能就是遇到這種情況。」江志緯笑道。
「真的嗎?」袁嘉倩第一次知道原來屍體死後還會有反射性收縮這回事。
「可是,我好像還看到……小青的嘴巴……對我笑。」袁嘉倩說到最後聲音也低了,自從知道了那個合理的科學解釋來說明程小青的反握之後,袁嘉倩也不禁懷疑自己是因為心裡作用才會感覺已經死去的程小青在對著自己笑。
「呵呵,這個我們先擺在一邊,妳先聽聽你們大樓警衛的筆錄內容,如何?」江志緯笑著說。
「嗯。」袁嘉倩點了點頭說。
當天也就是西元一九九三年十一月十三號晚上大約八點半左右,袁小姐從外面提著很多食物回來,我跟她打趣說她是個好姐姐,特地跑來回煮好吃的給弟弟吃。
之後她就搭電梯上去了。
我還在六樓電梯外的監視器上看到她出電梯的情況,因為每個住戶家門口並沒有監視器,所以她一離開電梯前面,我就無法再看到她了。
過了大約十分鐘不到,我聽到有尖叫的聲音從樓梯間傳下來,我嚇得趕緊查看監視器,看到袁小姐又跌又爬的從六樓的樓梯間一直滾了下來,我趕緊衝上樓去查看究竟,後來我才爬到二樓就看見袁小姐披頭散髮的從三樓那邊滾了下來。
我才剛接到她,她就暈了過去,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好趕緊將她抱到警衛室然後打電話叫救護車和報警。
袁嘉倩靜靜的聽江志緯念著筆錄,心裡感到不可思議:「自己怎麼從家中逃出來的,居然一點印象都沒有,看來自己真的被嚇壞了。」
「我們在現場還有找到這一卷錄影帶和這八卷錄音帶,錄影帶的內容就像是電視機壞掉一樣,根本看不出錄了什麼內容;八卷錄音帶裡面則是有兩卷錄音帶有內容,其他似乎都只是錄到環境背景音罷了。」陳建鈞指著眼前那堆錄音帶說。
「我想聽一下有內容的那兩卷錄音帶,可以嗎?」袁嘉倩問道。
「可以,我早就準備好了。」陳建鈞拿起其中一卷貼有小標籤的錄音帶放進旁邊的錄音機裡面。
錄音機啟動,先是沙沙的轉動聲,過了一段時間,終於出現對話。
「剛剛那個女孩子到底是誰啊?我很少看到妳這麼在意一個女孩子耶!」錄音帶中一個女子的聲音說。
「我怎麼知道她是誰,但是最近阿倫常會在晚上載她離開學校。」袁嘉倩一聽便知道這個聲音是程小青,她可以從錄音帶中明顯聽出程小青說這句話之時帶著不愉快的情緒。
「那妳怎麼知道她小小年紀就會劈腿?」第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問道。
「哼!那個小女孩常跟阿倫出雙入對,現在沒想到居然又跟別的男生這麼親密。」聽到程小青這麼說,袁嘉倩心中一刺,看來程小青還是滿在意那個叫做阿倫的前任男友。
「很親密嗎?我看那個男的好像在幫那小女生吹眼睛啊?」頭先那個女孩子的聲音接了下去說。
「妳想想看,妳會讓隨便一個男生這麼貼近妳的臉幫妳吹氣嗎?」程小青的聲音提高了一點。
「哇!妳該不會在吃醋吧?」
「什麼?我吃什麼醋啊?我只是看不慣把男女關係搞得這麼複雜的女孩子罷了。」
「呵呵,看來妳對阿倫還是餘情未了喔,我要跟山程學長告密。」
「妳不要鬧了啦,妳還不了解我的個性嗎?我只是討厭那種朝三暮四的女孩子。」
「小青,我想問一件事情,妳可不要生氣,要好好想過回答我。」頭先那個女孩子的聲音突然嚴肅了起來問。
「什麼事情?」
「妳心中還愛著阿倫嗎?」
「妳不要怪我這樣問,我是為妳好,如果阿倫對妳來說已經是過眼雲煙,妳怎麼會因為一個女孩子似乎在耍弄阿倫的情感而憤怒呢?」
接下來是一陣好長的沉默,只有錄音機不斷捲動錄音帶的聲音,接著答的一聲,這卷錄音帶播放完畢,播放鍵彈了起來。
袁嘉倩長長的噓了一口氣抒發心中的鬱悶,轉頭向陳建鈞說:「因為這卷錄音帶,所以你們認為我弟弟和小青的死跟三角戀情有關?」
江志緯微笑道:「袁小姐,我們警方辦案是先收集各種可能然後一一剔除,程小青小姐的死因據法醫推測是心臟麻痺,而令弟則是因為頸椎大幅度扭轉導致頸動脈破裂,腦部中風而死。」
「我弟這麼年輕怎麼會腦中風?」袁嘉倩不相信的大叫著。
「嗯,這……腦中風又不是老人家的專利,有很多因素都可以讓腦中血管壓力過大而導致腦血管破裂,頸椎動脈受到阻礙便是其中一個。」陳建鈞向袁嘉倩解釋道。
「這樣說,我弟弟是他殺而小青是突發性死亡?」
「這我們不能肯定。但是相當明顯的一件事情是,令弟其實跟他女女朋友關係不是很好,因為這兩卷錄音帶很顯然都是偷錄的。還有,我們可以確定一件事情,令弟死前沒多久正在聽這幾卷錄音帶,因為這些錄音帶表面幾乎都是令弟的指紋。」江志緯緩緩的說著。
「你認為小青腳踏兩條船?」
江志緯回答道:「我不能肯定,但是我們已經把這個錄音帶裡面顯現出來的人物都列為本案的關係人,包括了程小青小姐的室友鄭佳瑾,程小青小姐的前男友田世倫先生。」
「或許還包括程小青口中那個小女孩吧。」陳建鈞補充道。
「不過我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那個小女孩姓啥名誰混哪裡啊!」江志偉苦笑道。
A.D.1993.11.17。晚上。新竹T大物理系館。
「我們絕對百分之百相信阿倫!」一個宏亮的聲音從512實驗室飄了出來。
512實驗室裡面,唐可雋相當夠義氣的拍著田世倫肩膀說。
「是啊,警察說程小青和袁山程是在上個星期六的凌晨一點左右死亡,我十二點整才在宵夜街上碰到阿倫勒。」今天早上就是葉筱琳的這番證詞讓田世倫相當快就洗脫了涉案的嫌疑。
田世倫只是苦笑了一下,他從來沒擔心過自己會被誤認為殺人兇手這回事,他現在心中只是飄飄盪盪的無所依靠,腦袋中盡是一個念頭:「小青死了……」
他一點都不能接受小青已經死去的事實,就算是個好朋友死去都會令人感到人生的無常和痛苦,更何況現在死去的是一個心裡摯愛難忘的女孩。田世倫也終於知道,生離和死別的差距有多遙遠。
「我先回去睡個覺,休息一下吧。」田世倫努力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後背起背包加速逃離實驗室。
剛出門口就見到林靈軍和吳洛其迎面而來,若是平時,他看到可愛的林靈軍心情都會變得很好,可是今天他只是稍微點了一下頭便趕緊繼續逃亡了。他要逃離的或許不是實驗室,而是這個世界,他想要逃到一個有程小青在的世界,即使只能遠望也好。
田世倫騎著機車眼淚不聽使喚的掉了下來,雖然,二十多歲的男孩子在機車上流淚是一件很遜的事情,可是他真的不能克制自己心中的酸楚,也是現在他才發現,其實自己從來沒有放棄過追回程小青的念頭。
田世倫依然記得某個準備研究所考試的下午,程小青坐在他身邊撒嬌的說:「阿倫,我肚子餓了耶!」
「啊!」田世倫還記得當時自己聽到程小青這種撒嬌心裡就會一驚,因為接下來一定有難了。
「去吃一個肉圓好不好?」程小青將臉靠近田世倫的肩膀笑著說。
「可是現在才三點……」田世倫為難的說。
「走嘛!」程小青笑著將田世倫拖離座位,而田世倫也沒啥反抗,乖乖的跟著程小青走出了圖書館,可是,越走他的心情越沉重,終於,他在電梯前停下了腳步。
「小青,我還有半年就要考研究所了。」田世倫艱難的提醒著小青。
「我們只是去吃個半小時就回來啦!」程小青有點不高興的噘著小嘴。
「可是,你知道嗎?時間一直這樣浪費,我就考不上研究所,考不上研究所不但要去當兵分開兩年,之後出社會也輸人一截。這樣我們就要比別人辛苦一點,如果現在可以多省下一點時間,以後就可以輕鬆一點不是很好嗎?」田世倫霹哩啪拉的說了一堆,越說眉頭越深鎖,他自己想著想著也不寒而慄。
「你這個人就是這樣,凡是都會往負面的方向去想,兩萬塊有兩萬塊的生活,十萬塊有十萬塊的生活,重要是兩人心靈契合啊,你如果一天到晚都努力工作不顧家庭,有很多錢我也不開心啊。」程小青嘟著嘴巴說。
「是啦,但是克制自己的慾望為了將來的理想也是很重要啊!」田世倫繼續皺著眉頭說。
這時候的他還年少無知,沒認識偉大的張為農教授,不知道張教授偉大的理論之一便是,跟親愛的另一半分析道理得到的下場只會是──下地獄。
「我又不是一個愛享受的女孩子,只是吃個肉圓我就很心滿意足了,你一直在這邊跟我爭論講道理的時間,我們早就吃飽回來了。」程小青氣得直跺腳,眼睛都紅了。
「好啦,好啦。」看程小青眼眶通紅的樣子,田世倫的心就會跟著抽緊。
他雖然不一定能夠讓程小青天天開心,但是他絕對不願意看到程小青難過傷心。
於是,兩個人就到K書中心附近的肉圓店吃肉圓,這家肉圓叫做飛龍肉圓,真是個特殊的名字,但是生意好的不得了。據老闆說,他本來是推著推車到處去賣肉圓,後來因為做出口碑,存了一點錢,於是便貸款買了一間房子改開店面了。
田世倫吃著肉圓,心中還在想著傅立葉轉換的公式,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諾,給你吃。」程小青仔細的將肉挑出來夾到田世倫面前笑著說。
田世倫看著程小青臉上滿足的微笑,心中的煩躁突然間全消失無蹤,換上的是絲絲甜蜜和溫暖。
回憶中的笑容充滿著溫馨,即使他因為這麼無數次的笑容而終於在研究所的考試中失利,他仍然無法忘懷捨棄那股令自己心動不已的微笑。
「如果可以一輩子都看到這種滿足的笑容,就算是犧牲我的生命,我也願意。」田世倫喃喃自語的說著,臉上的淚水隨著呼嘯過耳的風往鬢邊攀去。
512實驗室裡面,林靈軍和吳洛其正在聽汪瑜菁敘述著袁程兩人詭異的死亡案件,本來只是一件有點特別的事情,在汪瑜菁的口中講出顯得格外的陰深恐怖。林靈軍心中暗想,汪瑜菁恐怕不叫汪瑜菁,應該叫做司馬瑜菁,乃是司馬中原的親生女兒。
「現在有說是他殺、自殺還是互殺嗎?」吳洛其問道。
「我聽警察說,袁山程的脖子往後扭轉了一百多度,正常人限於本身的神經反射以及肌肉收縮的極限,根本不可能自己這樣做,所以袁山程死於他殺是沒有疑問的,至於程小青就不知道了,因為法醫說她的死因是心臟麻痺,但是為何會心臟麻痺法醫也不知道。」唐可雋說。
「阿倫學長似乎很難過,看來他對小青學姊還是相當懷念,只可惜我們也無法幫他。」吳洛其嘆了口氣說。
「哼!只有阿倫才會對那種女孩子念念不忘。」葉筱琳哼了一聲說。
「喔!」林靈軍有點訝異的看著葉筱琳。
「唉!算了吧,人死為大啊!我們之前就算對小青有再多不滿,畢竟她都死了,也就過去了吧。」唐可雋說完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阿倫就是死心眼啦!」葉筱琳廳唐可雋這麼說也就收斂了一點,但是在她心裡面對程小青的行為還是很反感,不過這是只要知道內情的人便會有的反應。
大家都知道,田世倫很疼程小青,對程小青的呵護無微不至,田世倫的成績本來是可以經過推薦甄選上研究所的,但是卻因為和程小青的一個爭吵而錯過了與教授約定的會面時間,以致於推薦函被教授打上極不推薦而落榜。
葉筱琳親耳聽到田世倫在跟程小青訴苦的時候,程小青很不高興的說:「那你的意思是我害你無法考上研究所的囉。」
「不是啦!只是希望以後我們之間的爭吵不要拖到重要事情的時間。」當葉筱琳聽到這句軟弱的回答的時候,差點要跳出去將田世倫踹下成功湖。
「那你就是心裡有怪我嘛!」程小青相當委屈的說。
程小青話語中的委屈讓葉筱琳幾乎瀕臨崩潰邊緣,因此她趕緊拿著剛買好的便當離開現場,以免自己做出什麼歇斯底里的事情,也因此,她總是對自己的朋友私下取笑田世倫:「這種男孩子一點勇氣和骨氣都沒有,根本不是男人。」
騎車回家的路上,吳洛其問林靈軍道:「你不覺得很詭異嗎?」
林靈軍點了點頭說:「詭異!是有點啦,不過那好像不是我們能去處理的,更何況死掉的學長姐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
「真有鬼故事的感覺。」吳洛其補充道。
「嗯,說到鬼故事的感覺,我才想起好久沒去降龍師父那邊了。」林靈軍心中一驚說。
「啊!也對,那怎麼辦?」吳洛其將腳踏車停下來問道。
「你先回去好了,我去師父那邊看看,太久沒去一定又被敲了。」林靈軍苦笑著說。
「好啊,那就先這樣囉。」吳洛其踩著腳踏車和林靈軍揮手道別,而林靈軍則是往城隍廟那邊騎去。
A.D.1993.11.17.夜晚。晚上。新竹城隍廟附近。
從東大路到城隍廟不用多久,所以林靈軍很快便來到了降龍尊者家前,他停下腳踏車推門而入,接著就是一聲慘叫:「阿唷!」
「你這個渾蛋,多久沒來了啊!」一個濃眉大眼的中年人冷不防的從暗處跳出來用手中書卷狠狠敲了林靈軍的頭一下,他正是教授林靈軍道術的師父,降龍尊者。
「師父,這樣會被打笨的啦。」林靈軍抱著頭蹲在地上大叫道。
「笑話,我師父以前就是這樣打我的。」降龍尊者冷哼一聲卻笑嘻嘻的回到了書桌前。
「阿所以,師父你就變成現在這樣子啦!阿唷!好險!」林靈軍說完趕緊鑽到書卷丟不到的地方藏了起來嗤嗤的笑。
「唉!混蛋小子。翅膀還沒硬就會欺負師父,我就不見你對秦老這樣,一定是師父我人好欺負。」降龍尊者搖頭嘆氣道。
「醫生師父又不會拿東西丟我。」林靈軍笑著坐回降龍尊者面前的椅子上。
「好啦,廢話少說,我要你練習畫的斬鬼符練會了嗎?」
「練會了吧!」林靈軍笑道。
「阿唷!怎麼又打我?」林靈軍抱著頭說。
「為什麼用『吧』?會就會,不會就不會。」降龍尊者微笑著說。
「就是還沒試用過啊!怎麼知道靈不靈?」林靈軍抗辯道。
「喔!原來是這樣啊,那我誤會你了。」降龍尊者恍然大悟的笑道。
「是啊!」林靈軍拼命點頭,但卻不肯把抱在頭上的手放下來。
「那你真是太幸運了,我今天剛好抓了一隻惡鬼,給你試試看練習效果如何。」降龍尊者微笑道。
「惡鬼?我恐怕會罩不住的。」林靈軍聽降龍尊者說要給自己收服惡鬼,不禁有點擔心。
「你怕什麼,有師父在身旁,走,去後頭的小房間。」降龍尊者當先往屋後走去,林靈軍只得趕緊跟上。
「看,朱砂、符紙我都準備好了,師父這樣對你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降龍尊者說完就悠閒的走進只有一盞小燈的昏暗房間內。
「開始畫吧,我去準備給你練拳的鬼。」降龍尊者說完就在屋子一邊的角落摸索著,林靈軍猜想大概是要拿出裝鬼的罈子吧,他也不敢怠慢,開始將毛筆沾上硃砂回憶著自己最近練習的斬鬼符要怎麼畫。
「喂,畫好了沒啊?」降龍尊者叫道。
「唉唷,我才剛練沒多久不太熟悉,當然要點時間啊!」林靈軍一邊畫一邊微笑回應著。
「可是我已經把鬼放出來了耶。」降龍尊者在小屋的窗外對林靈軍叫道。
「喔。真是愛嚇人。」林靈軍對窗外的降龍尊者吐了吐舌頭微笑著,突然間,他的微笑完全僵硬。
「師父,你怎麼跑到外面去了?喂,師父,你把門鎖起來做什麼!」林靈軍發覺到降龍尊者笑咪咪的站在小屋外面,手上還晃著一串鑰匙,整個人都傻了。
「乖徒弟,加油囉,師父在這邊給你百分百的精神支持。」降龍尊者做了一個用力加油的手勢「鼓勵」著林靈軍。
「暗!」林靈軍急得口不擇言,髒話脫口而出。
「啥!罵師父一句話,慢五分鐘開門,你死定啦,哈哈哈!還不快畫符斬鬼?」降龍尊者笑嘻嘻的說。
「靠背!你降家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天打雷劈,下十八層地獄……」林靈軍看著一個若隱若現的影像漸漸的在屋內角落成形,他知道鬼被封印之時會失去部分能量,所以當解開封印之後,就會出現現在這種若隱若現的狀態,等到它被封印抵消的能量全都回來後,自己就大事不妙了。
他緊張到忘記降龍尊者其實並不姓降。
「斬鬼符……斬鬼符……要怎麼畫啊!……你……給我記住……」才沒三分鐘林靈軍就已經滿身大汗,他迅速揮動手上的毛筆,以最快的速度畫出自己認為是正確的斬鬼符。
就在畫完的同時,林靈軍感覺到自己身後的那股靈氣能量比剛剛又大上了許多,他知道事不宜遲,放下毛筆,轉身大喝:「天兵雷火急急如律令!」
林靈軍以鬼眼通看見斬鬼符上能量緩緩騰升,不多時便轉化成一道青紫色的狹長光芒往那剛被解封的靈體奔去。
「喂,你沒事幹嘛吵我思考?」就在青紫光芒閃耀完畢後,一個看起來樣貌頗為熟悉的中年人(靈)站在林靈軍身旁臉露疑惑的問道。
「阿,我死了,斬鬼符失效!」林靈軍在心中大喊救命,卻只能傻子般拿著一張滿是紅字的黃紙站在原地。
雖然他經過不少風浪,但是收鬼還是頭一遭,而收鬼失敗更是第一次,天醫和信長的記憶雖然已經回到了他的腦袋裡面,可是記憶本來就是很奇妙的東西,你就算從小到大都說中文,如果有個二十年不說中文,這母語照樣忘得七零八落,更何況是前世記憶。所以他現在才必須接受降龍師父的「苦毒」,每天花上幾十分鐘的時間找回前前輩子很會的東西。
「不會啊,還蠻有效的,你看……」那個飄在林靈軍身旁的靈體指著房間角落說。
林靈軍轉頭看去,只見一隻狗口吐白沫的飄在空中,顯然自己「制服」了那隻狗靈。
「不會吧?」林靈軍哭笑不得的說。
「怎麼樣?成果如何?」一陣混亂的開門聲,降龍尊者的聲音在門外問道。
「師父,我死了,我不小心用斬鬼符收到了狗靈,真正的惡鬼卻在我身旁嘲笑我。」林靈軍臉如死灰的說。
「阿唷!」這聲慘叫不是林靈軍發出的,卻是降龍尊者在屋外的叫聲。
「你這個渾蛋說我是惡靈,還叫徒弟拿斬鬼符來收我?去死吧!」那個惡鬼好像已經飄到了屋外,留下了繼續傻在那邊的林靈軍。
「你如果不是惡靈,怎麼敢打堂堂降龍尊者的頭。」降龍尊者一手護著頭一手繼續開門。]
「師父,你到底上了幾道鎖啊?怎麼開這麼久?」林靈軍十八分無奈的站在門前等著。
「十道。」降龍尊者的回答讓林靈軍完全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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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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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1 15:44:35
「SHIT!真有你的,我看你才是惡靈吧。你慢慢開。」那個「惡靈」又飄了回來,林靈軍這時候也不緊張了,因為看來他並不是惡靈,還跟師父頗有交情。
「你好眼熟?我在哪裡看過你嗎?」林靈軍看著那「惡靈」疑惑的問道。
「唉,終於進來了,訓練徒弟真是累人啊!他啊!你怎麼連愛因斯坦都不認識?」降龍師父相當辛苦的將門鎖完全打開,輕鬆的走了進來說。
「什麼?愛因斯坦?」林靈軍可愛的臉上已經被痴呆完全征服。
A.D.1993.11.18。凌晨。吳洛其居處
「什麼!愛因斯坦?」吳洛其將口中的茶水噴了林靈軍滿臉。
「大哥,就算是愛因斯坦你也不用這麼激動吧!」林靈軍拿起吳洛其遞過來的毛巾把臉上的開喜烏龍茶擦拭乾淨。
「那愛因斯坦有跟你說什麼嗎?」吳洛其笑著問道。
「他叫我賠他一隻狗!」林靈軍兩手一攤滿臉無奈的回答道。
「啊!怎麼賠?」吳洛其不解的問,靈魂被打中掛點之後會是怎麼回事,吳洛其一點都不能想像,只是想到林靈軍今晚的遭遇,他還是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最後是醫生師父過來用療靈醫術將那隻狗搞定,我才可以逃之夭夭啦!」林靈軍嘟著嘴巴,他感覺這樣的遭遇一點都不好笑。
「那你學會了那個療靈醫術了嗎?」吳洛其問道。
「今天剛開始學。」
「加油,加油!快去洗澡睡覺吧。明天還要上課勒。」吳洛其笑著將烏龍茶一飲而盡,轉身進房。
林靈軍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心想:「這條路還真漫長。」
經過了將近一年的學習和追尋,林靈軍現在對這些神鬼玄奇之事又多了幾分了解。
他知道,現世所謂的神通其實幾乎都根源於佛家所說的六神通,也就是所謂的天耳通、天眼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和漏盡通。
可是雖然許多修行者所稱說依恃的神通根源都來自於佛家所說的六神通,但到了現世,不但實際內容紛雜,甚至連名字都已經產生了相當大的變化。
就好像佛家所說的天眼通,一般來說是指修行到某個階段便可以看到靈界眾生,甚至可以看到六道眾生於何處死何處生,可是現在許多修行者,又將天眼通細分成稱為只可以看到鬼的陰眼和可以看到所有靈界眾生的天眼。
現在降龍尊者教授林靈軍的神通修練法門,名稱和內容上也跟佛家所說的神通名稱略有差異。
照降龍尊者所說,其實神通的名稱並不重要,因為所有神通都是通過修練來學習如何應變宇宙間的成住壞空,而且所有修練神通的人如果沒有到達「漏盡」的境界,神通都不會常在並且在使用神通之時往往會錯漏百出,所求不得。
降龍尊者曾經跟林靈軍說:「對於神通和符令,我只能告訴你極為表面的修練方法,也就是如何開發你對能量的操控能力以及眼、耳、鼻、舌、身、意諸般感覺的敏感度。但是如何修成正果,正確運用,都還是得從『覺悟』兩個字裡面去尋找,不然勤修不如不修,越修只會越遠正道。」
林靈軍常常會想:「什麼是覺悟?什麼是正道?」
他躺在床上,專心致意的默念『離火神咒』。一會,他的食指間逬出些微火花,但卻一閃即滅,林靈軍苦笑一下,轉身睡去。
A.D.1993.11.19。凌晨。台北信義路
台北市信義路附近的警察局內,江志緯轉動原子筆,腦中努力編織著關於案情的所有可能性。大樓監視器畫面上找不到疑犯,而情感糾紛的可能涉嫌者──田世倫,已經被證實不可能犯案。除非和田世倫同實驗室的那個女孩子也跟著一起說謊,但是這個可能性實在很小。
「可惡,錄音帶和錄影帶有等於沒有!」江志緯心中暗暗咒罵著,他真的很想知道那卷錄影帶裡面到底錄到了什麼,以他做警員做了這麼久的直覺認定,這卷錄影帶很可能有錄到兇手的身影,只是不知道兇手在行兇之後怎麼把帶子弄成現在這副德行。整捲帶子放出來都是沙沙的雜訊畫面。
至於錄音帶的部分,一卷已經證實是在程小青實驗室偷錄的,是程小青和她的好友鄭佳謹的對話,這很顯然是袁山程偷錄的,也更可以證實最近一段時間袁、程二人之間的感情出了一些問題。
最後那一卷錄音帶也很普通,只是程小青和田世倫的對話,談話內容相當平常,一點曖昧的感覺也沒有,只是江致緯對這卷錄音帶內容怎麼來的相當感興趣也相當傷腦筋。
這卷錄音帶顯然是兩人之間近距離的對話,背景經過多番查證之後,應該是在校園內人來人往的大路上。這點讓江志緯完全無法理解,因為這卷錄音帶很明顯是近距離錄音。
江志緯不能想像在一個人潮眾多的大路上,怎麼樣可以很貼近的站在兩個正在交談的人附近錄音而不被懷疑?而如果這卷錄音帶是放在兩人之中任何一個人的背包裡面,那就更加不可思議了。程小青絕對不可能這麼做。
有可能是田世倫做的,但這個可能性顯然很小,因為這八卷錄音帶顯然是同一個人做的。在程小青實驗室錄的那一卷是袁山程自己動手或是請好友設局的可能性比較高,所以這八卷應該都是袁山程自己搞的鬼。
那麼,到底是誰殺了袁山程和程小青呢?難道真的如袁嘉倩所說的,這是個靈異案件?
如果只是程小青死掉,這個案情就好辦多了,九成是袁山程下的手。可是現在袁山程也死了,而且死的這麼詭異,讓整件案子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可以把一個年輕高大的男人的脖子在清醒狀況下扭轉這麼多,需要多大的臂力?
這個兇手顯然相當孔武有力。
更令江志緯在意的是袁山程的眼神,如果要找一個形容詞來形容,那就是,「看到鬼」!
難道是袁山程害死程小青之後,程小青怨靈不散將袁山程嚇死?
「幹!又不是在拍一眉道長和暫時停止呼吸!」江志緯氣憤的將筆桿一扔,推桌而起。
鈴鈴鈴,警局的電話響起。
「喂,我……找……江……志……緯……」一個陰沉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了過來,在黑夜中顯得格外令人顫抖。
「我要一份炸雞排和一杯珍珠奶茶啦,要裝鬼先去搞個變聲器好嗎?」江志緯不疾不徐的對著電話吩咐道。
「你就不會假裝一下喔,一點成就感都沒有。」電話那一頭的陳建鈞抱怨道。
「快點給我滾回來啦,我今天六點就吃晚餐了,現在餓得亂七八糟的。」江志緯惡狠狠的笑道。
「好啦,我再半個小時就到了。」陳建鈞笑著掛下了電話。
想到等會有香噴噴的雞排可以吃,江志緯剛剛苦思的鬱悶頓時一掃而空,整個人又充滿了活力。
「好,我再試著看一次那個見鬼的錄影帶,說不定可以看出端倪。」江志緯點起一根煙,意態悠閒的坐了下來,打開錄影機和電視機。
不過,他馬上知道,這麼做是白費體力,因為電視上還是出現了雜訊畫面,跟以前一樣只能隱約見到雜訊背後有著影像晃動著。
「嗯……這個影像到底是什麼啊?」江志緯努力的想要從各種角度來看清楚,卻始終有種棋差一著的無奈。
他恨恨的坐回椅子上對著電視罵道:「X他祖宗一百二十八代……」
罵完,他按下手中的遙控器準備將電視螢幕關上。
突然之間,本來都是雜訊的螢幕清晰了起來,江志緯看著電視螢幕不但沒有一絲興奮,整個人反而毛骨悚然起來,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心臟正在大力跳動著。
該不該相信螢幕上的畫面?
該不該……?
A.D.1993.11.20。夜晚。吳洛其居處
「你每天都在畫這些有的沒有的,不會煩嗎?」吳洛其好奇的問正拿毛筆一筆一筆畫符的林靈軍道。
「會啊!」林靈軍一邊畫一邊回答道。
「你不是已經取回前世的記憶了嗎?為什麼還要學這些東西?應該是一覺醒來什麼都會啦!」吳洛其不解的問道。
「你記不記得自己六歲中秋節的前兩天讀過什麼書?」林靈軍淡淡的說。
「沒讀書啊!」吳洛其的回答很乾脆卻讓林靈軍的臉差點趴在硃砂上面。
「……的確,六歲太小了。」林靈軍心中暗想。
「好吧,那八歲……中秋節的前兩天呢?」林靈軍決定提高年紀以增加吳洛其讀書的可能性。
「沒讀書啊!」吳洛其回答依然乾脆。
「……」
「那十歲的中秋節……」林靈軍這時已經卯起來了,非要問到對的答案不可。
「還是沒讀書啊!」吳洛其的臉盡量偽裝的十分無辜,笑著說道。
「喂……怎麼你以前都不讀書的嗎?」林靈軍放下手中毛筆不甘心的問道。
「對啊,你忘記啦?我遇到你之前都沒啥在讀書啊!」吳洛其笑道。
「呃,也對,國二之前你成績都是全班倒數的!」林靈軍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唉!真是的,我是想要跟你說,就算今生的記憶都不見得記得完全,更何況是前輩子的。」
「那你取回前世的記憶有什麼用嗎?」吳洛其問道。
「其實我現在等於是在複習,就好像你如果以後二十年都不使用中文,然後再叫你開口說中文寫中文,雖然不至於像從未學過的人一般,但是還是得靠一定的努力才可以駕輕就熟囉。」林靈軍解釋道。
「而且有些事情雖然看起來忘記,但卻已經在人身上留下了不可抹滅的印象,這就是人生閱歷,一種將道理內化的過程。」林靈軍笑著說。
吳洛其點了點頭,他看到林靈軍的眼神閃過一瞬間的黯然,知道林靈軍又想起回到民國初年的那段遭遇。
吳洛其忙轉移話題問道:「那你現在會些什麼?」
「嗯,『離火神咒』會念,但用來點煙都不及格;『七星斬鬼符』會畫,可是上次斬錯鬼;『太一引魂符』牛刀小試過,不過什麼都沒發生;『療靈醫術』剛剛學所以還不會;『煙水遙見術』有成功過一次,不過只能看到方圓五公尺內的東西,至於『雷霆九符』、『電光雷火咒』、『六合兵甲術』、『天醫敕令』都還在腦袋裡面沒搬出來過。」林靈軍如數家珍的據實以告。
吳洛其啞然失笑問道:「什麼是『煙水遙見術』?這麼神奇?居然用了之後只可以看到方圓五公尺以內的東西,我不用這個法術還可以看到一公里呢!」
林靈軍笑著解釋道:「『煙水遙見術』的白話翻譯叫做『偷窺術』,這樣你了解了嗎?」
突然間,電話聲響起。
吳洛其放下手邊的參考書接起電話:「喂,喔,秦醫生嗎?找靈軍啊,你等等唷。」
吳洛其將手中的電話遞給林靈軍。
「喂,師父,怎麼了?」林靈軍對秦醫生突然打電話過來相當意外。
「什麼!好,那我過去一下。」林靈軍詫異的叫道。
「怎麼了?」吳洛其好奇的問道。
「醫生師父說他現在在警察局,叫我過去一下。」
「秦老先生為何會在警察局啊?他會做壞事,太陽都會打西邊出來了。」
其實電話中秦醫生沒有對林靈軍多說什麼,所以林靈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得穿上外衣說道:「先過去看看吧。」
二十多分鐘後,林靈軍和吳洛其到了新竹市中心圓環附近的那個警察局。這還是林靈軍長這麼大第一次進到警察局,他心中不免有點揣揣,和吳洛其在警察局門口張望了一會,只見秦醫生安靜的坐在警察局裡面的一張桌子前。
一個身穿破舊灰色外套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旁邊另一張桌子前面做筆錄,坐在這灰色外套男子身旁的是一個衣著時尚,大約三十七八歲的男子,顯然也是在做筆錄。
「真是奇怪的組合,一個老醫生、一個落魄中年男子和一個紳士,這中間到底可以發生什麼事情呢?」林靈軍心中暗暗思考著。
此時坐在門口附近值班的警察問道:「你們來做什麼?」
「你好,我是來找人的!」林靈軍對那警察說道。
「找誰?」
「那位秦先生。」林靈軍才剛說完,只見一個人從廁所裡面走了出來。
這人正是降龍師父。
「靈軍,你來啦!」降龍師父向林靈軍招了招手說。
「師父,怎麼回事?你們怎麼都進了警察局啊?」林靈軍走到降龍尊者身邊,有點擔心的問道。
「那是因為他低劣的醫術造成病患病情加重住進加護病房,如果病患死亡,他就變成醫療過失致死。」那個衣著時尚的中年男子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的說。
「啊?」林靈軍和吳洛其心下疑惑的看著降龍尊者和秦醫生,因為他們都不曾聽過秦醫生失手。
「喂,你這小子說什麼鳥話,秦老的醫術你八輩子都追不上,明明是你們自己胡搞把病人整得快死才送過來給秦老,天下哪裡有可以醫治死人的醫生啊?」降龍尊者怒道。
「哈哈,是嗎?我不用跟你爭,讓病患自己說。許先生,你媽媽是不是給這個醫術不佳的中醫治療後才昏迷的?」那個衣著時尚的中年男子用著輕蔑的眼神看著降龍尊者,似乎認為跟這個鄉下佬說話污衊了自己的身分。
「沒錯!」那位許先生憤憤點頭說道。
「我本來判定許老太太還有三個月的壽命,結果許先生不聽我的勸告非要去找這些沒有太多用處的中醫,正統的醫學既然無法治療好,只會說陰陽五行跟算命郎中沒兩樣的中醫又可以做什麼呢?」那男子微笑的表情掩藏不住得意和不屑,這個表情令林靈軍看了就想扁。
「林靈軍,是你啊?」那個正在做筆錄的警察轉過身來看到林靈軍不禁愕然,笑著向林靈軍打個親切的招呼。
「馬警官!」林靈軍看到那警官也頗感意外。
這個正在做筆錄的警察正是馬警官。之前林靈軍在新竹醫院被王志成和他堂哥王志銘陷害,意圖栽贓入罪,當時馬警官是所有警官裡面唯一沒有附和王志銘的。之後葉劍關手下三千多人包圍醫院,馬警官被王志銘派出醫院談判,也因為那件事情,馬警官對林靈軍和吳洛其都有著深厚的好感。
「醫生師父,你叫我來有什麼事情吩咐嗎?」林靈軍向馬警官點了點頭便坐到秦醫生旁邊問道。
「我不知道會被羈押多久,有些事情還要麻煩你幫我做,等下你跟降龍一起回去,他會告訴你該做些什麼。」秦醫生神色如常的交代著。
「你這個江湖郎中,是不是還想叫徒弟去害人啊!你害死我媽還不夠嗎?」那個身穿破舊灰色外套的許先生聽秦醫生這麼說忽然跳了起來吼道。
「你這死小子,居然恩將仇報,秦老不收你錢幫你看診,你居然這樣陷害秦老!」降龍尊者捲起袖子就要準備開打。
「降龍,冷靜一點。」秦醫生沉聲說。
「你母親來我這邊的時候,疾病已經侵入厥陰經絡,正所謂厥陰多死症,醫學的力量畢竟有時而窮,我不能救治你母親實在相當抱歉。」秦醫生語氣平和的對那中年男子說。
「想要推卸責任啦?把病人搞到病危卻來說這麼一堆大道理,什麼陰什麼陽的,又是那一套裝神弄鬼毫無科學根據的說詞。」那個衣著時尚的男子語帶嘲諷的說。
「他是誰啊?」吳洛其低聲向降龍尊者問道。
「我是A大附屬醫院的醫生,叫做徐曉龍。對你們這群招搖撞騙的醫學騙徒,我絕不會坐視不理的。」那男子冷冷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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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1 15:45:07
這時候,外面一群人正探頭探腦的往警局裡面看,坐在門口的警察問道:「你們做什麼?」
「我們是中國時報的記者要採訪這個關於密醫醫死人的新聞。」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大聲說。
外面一陣吵嚷,居然來了四五個記者。
「這有什麼好採訪的?」那個坐在門口的警察有點不耐煩的回答道。
「咳咳,各位記者朋友,我是A大附屬醫院的徐曉龍。」那個徐曉龍快步走出警察局,他一出警察局,幾個記者便將麥克風遞到他面前,後面一兩個攝影記者拿起照相機喀擦喀擦的猛拍。
「想請問一下現在是什麼狀況?裡面哪一位是醫死人的醫生呢?」幾個記者紛紛提出問題想要搞清楚狀況。。
「裡面那個老先生便是,其他幾個都是他的朋友或是徒弟。狀況是這樣的,裡面那位在做筆錄的是受害者許老太太的兒子,許老太太今年初在我們A大附屬醫院診斷出罹患了肝癌,因為發現時已經不是初期,而肝癌又是相當頑強且難以治療的癌症,所以在做完幾次化療之後,老太太的癌症很不幸的轉移到了淋巴和胰臟,誰知道這時候許先生居然聽信鄰居的介紹跑到這個害人醫生那邊看診,結果許老太太吃了兩帖藥馬上噁心嘔吐不止,今天下午送來我們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呈現昏迷狀態。」那許曉龍條理分明的向眾記者陳述著,一邊說還一邊調整自己的位置,盡量讓全部的麥克風都可以集中到自己面前。
他的語氣誠懇,臉上充滿著憂心,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在這邊我要藉著這機會呼籲全國的病患朋友,請千萬要相信自己的醫生和現在的抗癌醫術,不要像許先生這樣貿然終止治療到一個沒保障的中醫診所,最後反而讓母親昏迷不醒。他現在心中充滿懊悔,而我們醫生更是相當無奈。」
「這個老先生看來很慈祥,怎麼會這樣呢?」一個記者往警局裡面探頭看了看,有點疑惑的問道。
「你要知道,醫學是很現實的,中醫光是靠三根手指頭把脈就隨便開個藥,如果是健康人調理體質或許就沒差,但是對癌症這種致命性的病,我還是請各位朋友相信現代化的科學儀器和數據,這絕對會比空口說白話的中醫有保障。」許曉龍的語氣配合手勢,林靈軍看得都不禁承認,這應該是一場不錯的演講。
「那裡面這個老先生是中醫生,不是密醫囉?」那個記者疑惑的問道。
「這個要請他自己提出醫生執照,你們可以自己去問,不過我去看過他的診所,醫療品質之差,簡直難以想像。」
「太過分了,真想揍他。」降龍尊者喃喃自語的說。
那中年男子只是紅著雙眼瞪著秦醫生,顯然對母親的病危十分擔心和憤怒。
「降龍,你先帶靈軍他們回去吧。」秦醫生說。
「嗯,也只能這樣了,秦老,你多保重。」降龍尊者嘆了口氣便起身走出警察局。
林靈軍一行人踏出警局,記者們立刻圍了上來,一個記者大聲問道:「這位小妹妹,裡面那位老先生是妳的師父嗎?」
「嗯,我是男的。」林靈軍輕巧的閃過記者,跟吳洛其快步而去。
「喔,那這位小弟,可不可以問一下,裡面那位老先生是你的師父嗎?他是不是密醫?這次的醫療致死你有什麼想法?」
一長串連珠砲的問題飛來,林靈軍只能皺著眉頭加快腳步離去。身後的鎂光燈響個不停,好險這些記者仍然留在警察局前面沒有跟著追來。
回家的路上,林靈軍迫不及待的問道:「師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降龍尊者語氣無奈的說道:「前幾天,那個叫做許正得的人陪著母親到秦老那邊求診,他母親是肝癌末期,開過一次刀,又做了幾次化療,因為病情每況愈下而且他們家又付不起住院費用,所以就經過鄰居的介紹來秦老這邊求診。」
「結果師父沒能治好他媽?」
「沒錯。」降龍尊者點了點頭說。
「如果只是肝癌,絕對難不倒秦老,可是那傢伙的母親經過開刀又做了化療,整個人的元氣不但已經衰歇到神仙難救的地步,更因為化療將身體搞得亂七八糟,根本難以下手。」
「這樣的話根本不能怪師父啊!」林靈軍忿忿不平的說。
「唉!這個老婦人被醫院宣判只有三個月的壽命,他兒子便輾轉來到秦老這邊求診,秦老也事先說過,病已經侵入厥陰經絡,他並沒有把握,而且用藥之後,即使好轉,也有許多地方要小心,只要稍有不慎便會前功盡棄。」
「結果呢?」吳洛其問道。
「哪有什麼結果,吃到第二帖藥那老太太就已經不行了,他兒子憤怒的將自己母親送回原先治療的醫院,然後就去警察局報警抓人啦。」降龍尊者想到當時的情形,心裡就氣。
「可是,這不公平啊!大醫院醫療了這麼久,而且也是越醫越死,那個許正得怎麼不去告那個醫院呢?這根本不公平啊!」林靈軍不解的問道。
「這有什麼辦法?這就是現在中醫面對的問題啊,許多病人等到西醫院都治不好才無奈的轉來中醫看診,這時候病人早已經被西醫的那些化學毒藥搞的陰陽五行盡皆失衡,而病人又不像在大醫院那樣聽話,往往一兩次沒效果,就把所有罪都推在後來看診的中醫身上。」降龍尊者的語氣充滿著無奈和無力,面對醫療天平如此的失衡,他除了嘆氣也無法做些什麼。
「哼!到底是誰害死許老太太的都不知道勒。」吳洛其想到許曉龍那副正義使者的眼神,不禁感到作嘔。
「沒辦法,他們是合法殺人,秦老卻是違法救人,哈哈!」降龍尊者的笑聲在黑夜中顯得特別大聲和刺耳。
「真是好心沒有好報!」吳洛其無奈的說。
「沒錯。但是秦老從來沒有要求過好報。」
「我知道。」林靈軍點了點頭 ,想起師父跟自己說的話:「醫生是一個黑夜隨行的志業,你永遠都得背負著黑暗,然後將光明送給別人。」
可是他不能理解,為何病人會如此沒有邏輯呢?明明在西醫院又開刀又化療殺死一堆該死不該死的細胞,他們卻把這樣的過程當作「治療」,只是病人沒積陰德不夠福氣,所以才會越治療越糟糕,病人也都不會想要怒告醫院,而來到中醫這邊吃了兩帖藥不好,就認為是醫生師父「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這顯然哪裡出了問題。
一樣都是治療,也都是毫無成效,為何一個醫生可以得意洋洋的坐在那邊指證另外一個醫生的不對?
而且怎麼會沒人懷疑是化療和開刀使得許老太太元氣大傷,病上加病呢?
誰是主要的兇手沒有人知道,但是令林靈軍不解的是,為何許多人會認為中醫筆西醫差勁卻又對中醫施以比西醫嚴苛許多倍的標準呢?
回到秦醫生家之後,降龍尊者將秦醫生的記事簿從抽屜裡拿出來交給林靈軍,嘆了口氣道:「這些人你要定期去送藥,大約還有十個病患需要收尾,治病過程和概念都寫在筆記簿上,秦老說你現在應該有這個能力,可以看著他的醫案去收尾,至於新的病人你就不用再看了,以後再說囉。」
「醫生師父會怎麼樣嗎?」林靈軍擔心的問道。
「就算這次沒事,秦老也命不久矣,所以無須太過擔心。秦老和我都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即使命終也只是順應天數,沒什麼大不了的。」降龍尊者微笑說道。
「醫生師父怎麼了?」林靈軍訝異的問。
降龍尊者看著林靈軍詫異的表情,臉上露出了和藹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秦老的身體本來就很不好,他是靠著意念活下去的,目的是要多救一點病苦之人和將他的醫術經驗傳給你,現在你已經不需要他也可以好好的走下去,所以也是時候走了。」
「怎麼會這樣!大家都為我付出,我卻只能看著你們一個一個的遠去。」林靈軍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哽咽。
「這是沒辦法的,許多人出生都有自己的天命,就當做相遇是緣分一場,緣盡便各奔西東囉。」降龍尊者洒然一笑說道。
「那師父你呢?」林靈軍眼眶紅紅的看著降龍尊者問道。
「喔,這你放心,我至少還要在這裡待個一兩年,之後我便會四處雲遊修道。」
「師父你也要走?」林靈軍叫道。
「喂,小子,我為了你十八年不敢離開新竹,這樣還不夠嗎?好啦,晚了,回去睡覺吧。」降龍尊者說著便和林靈軍、吳洛其一起走出秦醫生家。
回家的路上,林靈軍抱著秦醫生的醫案默默無語的走著,吳洛其知道,林靈軍恐怕又要傷心好一陣子,不過,他相信這種哀傷一定會過去。
畢竟,時間是心靈最好的藥。
吳洛其突然發覺一件事情,這個城市裡面走路的人好少。
從東門城到經國路,只要二十分鐘,可是他發覺這一路上,鮮少有人與他們同行,頂多是停車下來走進7-11買東西的中年男子或是牽著小孩子在自家樓下散步的媽媽。這個城市裡面的人似乎都忘記了走路是怎麼一回事,即便是在T大裡面那些習慣走路往返教室和宿舍間的大學生只要一離開校門口也大多是騎著機車的。
可能是因為大家都捨不得時間吧。
不過,對於吳洛其和林靈軍來說,散步卻是他們的嗜好,因為他們從不擔心那二十或是三十分鐘的浪費,相反來說,這二三十分鐘的緩行常常給了他們一個喘息的機會,讓腦袋停留在無須計較的空白狀態,想清楚一些該想清楚的事情。
行經深夜的北大路上,車流和人煙都十分稀少,前後三百多公尺,只有吳洛其和林靈軍兩個人。
這時候,吳洛其突然發覺到不遠處要轉進文化中心後門的路上有人影在閃動,似乎是有人在做扭打掙扎。
「靈軍,你看。」吳洛其推了一下林靈軍的肩膀,指著人影閃動處。
「那邊怎麼了?」林靈軍回過神來也看到了不對勁。
「不曉得,反正順路,趕緊過去看看。」
兩人三步併作兩步小跑了過去,只見三個大漢在路燈下架著一個女子前行,而那個女子拼命掙扎想要逃脫魔掌,只是嘴巴已經被貼住,所以無法發出叫聲。
「等等,你們想要做什麼?」吳洛其大喝道。
「小子,你最好少管閒事。」其中一個大漢惡狠狠的警告吳洛其道。
「筱琳學姊!」林靈軍訝異的看著被架著的那個女孩子叫了出聲,那女孩子正是葉筱琳。
葉筱琳看到救星出現,更加激動的想要掙脫。
「放開她吧,你們這是綁架,是犯法的。」
「媽的,找死!你們看著這女孩子,叫小高快開車過來。剩下的我來解決。」
林靈軍對吳洛其笑道:「這個我來解決,你去做比較難的事情吧,給你好機會英雄救美喔!」
吳洛其低聲說:「要小心他們有槍!」
「知道。」
剛剛出聲的大漢惡狠狠的跑了過來,吳洛其相當輕易就閃了過去,往架著葉筱琳的那些大漢跑去。
林靈軍看著向自己跑來的大漢,雙膝略蹲,那大漢跑進離自己一公尺的地方,林靈軍右腳閃電般踢出,那大漢猝不及防,左腰狠狠的被踢了一腳,整個人立刻萎頓在地,林靈軍得勢不讓,將那個大漢雙手反剪,喝道:「給我慢慢的站起來。」
「你們是誰?跟哪一個老大的?媽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那個大漢被林靈軍反手押著卻一點懼色也沒有的叫道。
「你還好嗎?」吳洛其扶著葉筱琳走了過來,而他身後遠處,兩個人倒在地上,連爬的力氣都沒了。
「學姊,妳沒事吧?」林靈軍問道。
「小姐,我們沒有歹意,只是希望妳去見一下葉先生!」那個被林靈軍押著的大漢苦著臉向葉筱琳說,語氣中居然十分和緩,讓林靈軍和吳洛其都頗出意料之外。
「嗯,這位小姐該不會是葉劍關的女兒吧?」林靈軍聳肩笑道。
「是啊,你認識葉先生就好,還不快把我放了?」那大漢得意的笑道。
「那很好,學姊,葉劍關真的是妳爸爸嗎?」吳洛其疑惑的問道。
「我怎麼知道,我從小就沒父親,今天突然來一堆人綁架我,還說是要帶我去找我爸,這個葉劍關不是什麼集團的總裁嗎?怎麼可以違法綁架?」葉筱琳又氣又怕的說道。
葉筱琳顯然完全不知道葉劍關的身分,林靈軍和吳洛其對視一眼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照理說,葉劍關既然說葉筱琳是他的女兒,那就有九成九是了,可是葉筱琳顯然對這個事情一點概念都沒有。
「那學姊要跟他們一起回去嗎?」林靈軍轉頭向葉筱琳問道。
「當然不要。」葉筱琳聽林靈軍這麼問,不禁害怕的往吳洛其身邊靠緊。
「這位大哥,你也聽到了,筱琳學姊她不想跟你們回去,我想葉劍關如果真有認女兒的誠意還是另想他法,至少不要驚嚇到自己的女兒吧。」林靈軍將那大漢往前一推朗聲說道。
「好,你們敢管葉先生的事情,敢不敢留下名號?」那大漢滿臉怒意的瞪著林靈軍說道。
「我叫林靈軍,你就這樣回去跟葉劍關說好了。學姊,我們走吧。」林靈軍笑著和吳洛其及葉筱琳轉身而去。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2-2 01:40:59
天醫傳奇回憶篇 八—身世與因果
A.D.1993.11.20。夜晚。吳洛其居處
現在已經十一二點,林靈軍和吳洛其沒有機車也沒有駕照,所以只好將葉筱琳帶回吳洛其家中讓她稍微休息一下,平撫被綁架的驚嚇。
「學姊,妳怎麼會在這邊被綁架啊?」林靈軍倒了一杯熱豆漿給葉筱琳。
「我是跟朋友出來看電影,看完電影之後他建議去文化中心前面走走,沒想到就碰上了那些可怕的人。」葉筱琳心有餘悸的說道。
「那妳朋友還好吧?」吳洛其問道。
「哼!」葉筱琳哼了一聲卻不說話。
林靈軍和吳洛其對看一眼,兩人心裡都明白,葉筱琳不想說,恐怕是因為她這個朋友自己先繞跑了。更有可能的是,這個朋友其實是要追葉筱琳的男孩子,本來深情款款卻在重要時刻繞跑,才會讓葉筱琳嗤之以鼻吧。
「你們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葉筱琳轉問林靈軍道。
「我們去警察局。」林靈軍遲疑了一會,最後決定還是不要說謊。
「去警察局?」葉筱琳想起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剛剛和那些綁匪對峙的態度,心中不禁打一個突,有點害怕這兩個學弟其實也是在混的兄弟,身體不自覺的縮了縮。
「你們似乎認識那些綁匪的老大?」葉筱琳小心翼翼的試探著。
「認識啊!不過學姊妳不用太擔心,我們都是普通學生啦。」吳洛其知道葉筱琳的心意,笑著回答道。
「我……」葉筱琳沒想到自己的想法一下子就被吳洛其看穿了,臉紅的像個小孩子做錯事被抓到般。
「那你們怎麼會認識那個老大?而且好像一點都不怕他的樣子。」葉筱琳好奇的問道。
「因為……」吳洛其和林靈軍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因為匆匆解釋實在難以說清。
「有難言之隱?」葉筱琳拿著豆漿望著林靈軍和吳洛其,等著他們的回答。
「其實是這樣的,我在無意間救了那個老大一命,所以他欠我一個人情。」林靈軍趕緊說出一個還算合理的解釋,以免葉筱琳懷疑。
「這樣啊,你怎麼有那個能力救一個黑道老大?」葉筱琳好奇的問道。
「因為那時候他自己一個人去拜訪朋友,在回家的路上被人追殺,我讓他躲進我家的公寓裡面。」
「這麼巧,那他欠你一個人情,你有什麼好處?」葉筱琳問道。
「學姊,其實我們和葉劍關的關係並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妳和他的關係。」吳洛其打岔道。
「對啊,學姊,妳真的是葉劍關的女兒嗎?」
「不可能,如果是,我也一定不認他這個老爸。」葉筱琳的聲音突然轉冷,顯然她對自己親生父親有著很深的怨恨,不管他是誰。
「妳有聽妳媽提起過嗎?」吳洛其問道。
「沒有,我媽從來沒提過我父親,我也認為父親對現在的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葉筱琳的聲音充滿著不滿,整個人的俏皮輕鬆都因為這個話題消失無蹤。
林靈軍嘆了口氣道:「學姊,那妳現在要怎麼回學校?」
「我……不知道耶。」葉筱琳搖了搖頭。
「妳今天就在這邊睡,反正有兩間房,我和洛基睡一間,妳就睡在洛基老爸的房間好了。」
「咦,學弟,那你爸媽呢?耶?靈軍你怎麼可以這麼晚還不回家?」葉筱琳這時候才發現這兩個普通高中生一點都不普通的地方。
「我爸媽去山上修行了,因為有空個房間,所以靈軍偶爾就會在我爸房間睡覺。」吳洛其笑著解釋道。
「你爸媽丟下你到山上修行?怎麼會有……」葉筱琳不可思議的喊了出來,她差點要說,怎麼會有這種父母啊,好險她將後來的話硬吞下喉嚨去了。
「是啊!」吳洛其點頭笑道,卻也不多加解釋。
畢竟,解釋起來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那你現在怎麼過生活?」葉筱琳有點同情的看著吳洛其。
「我?我爸媽有留錢給我,生活倒是還可以。」
「嗯,這樣還好。」葉筱琳點點頭。
「學姊,那妳早點睡吧,明天早上就可以撘公車回學校了。」
「嗯。」葉筱琳又點了點頭。
A.D.1993.11.21。清晨。吳洛其居處
葉筱琳昨天一晚翻來覆去,既不習慣陌生的環境也擔心跟兩個不算太熟的男生同處一屋會發生什麼危險,所以直到三四點才沉沉入睡。
冬天的陽光和煦的溫暖了她的眼窩,將她從夢中喚醒。
她整理一下儀容走出房間,只見林靈軍和吳洛其已經起床,一個坐在璧爐前面看報紙,一個正在準備早點。她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八點六分。
她看了看正在弄早點的林靈軍和正在看報紙的吳洛其,心中突然閃過許多的感覺,她覺得林、吳兩人就好像福爾摩斯和華生一般,不是中華民國的高中生,而是一對生活在十九世紀末倫敦的好友。
不過,看著林靈軍低著頭準備早餐的側臉,閃動卻專注的雙眼,長長的睫毛,線條優美的鼻樑,好像是一個可愛的小妻子正在幫家人準備早餐般。而坐在壁爐前沉靜的吳洛其,就好像是盡力守護家園的丈夫,整個屋子在煎蛋的聲音下似乎又洋溢著屬於家庭的溫暖。
嗯,葉筱琳看著林靈軍將平底鍋中的兩個荷包蛋甩了起來,那兩顆荷包蛋在空中畫了一個漂亮的弧線後,啪啪兩聲又掉進平底鍋中,她得承認,一個可愛的小妻子應該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這比較像是中華小廚師。至於吳洛其,葉筱琳這時候才發現其實這傢伙一點都不沉靜,他的確是在看報紙,不過拿報紙的是雙腳,雙手則是在地板上下撐著在做鍛鍊。
「學姊,妳起床啦!」吳洛其聽到葉筱琳的腳步聲趕緊放下報紙向她道早安。
「嗯,早安。」葉筱琳天馬行空的思緒被吳洛其的招呼拉回了現實,她暗暗在心中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奇怪自己的胡思亂想。
葉筱琳在沙發上坐下,她突然發現昨天還覺得有點亂的屋子今天卻感到有股幸福的空氣在流竄著,她感到很奇怪,怎麼這兩個應該是緊張單調的高中生可以活得這麼令自己嚮往。
「學姊,早餐做好了。」林靈軍端著一個大盤子,上面裝著幾個三明治和三杯飲料。
「這是蜂蜜菊花茶,還蠻好喝的喔。」林靈軍遞了一杯給葉筱琳。
「這也是你自己做的嗎?」葉筱琳聞著菊花茶淡淡的清香,轉頭問道。
「是啊。」林靈軍點了點頭。
「要是我不知道你是男生,我一定以為你是洛基學弟娶的賢妻呢。」葉筱琳笑道。
「哈哈,我是白老鼠吧!今天早上的飲料算是最正常的了,真是多虧學姊我才有這樣的福氣。」吳洛其笑道。
「你要知道,飲食是治療的藥也是害人的毒,我既然要做一個好醫生,當然要對食物的天生性味、製作方法和食用後的反應瞭如指掌囉,你能為醫學捐軀,死後肯定可以早登極樂。」林靈軍笑著說。
「話是這麼說,不過苦瓜都拿來打汁還加芹菜,這實在不敢領教!」吳洛其拿起三明治苦笑道。
「我只是想試驗一下,這兩樣偏寒性的食物吃下去會有什麼反應啊!」林靈軍吐了吐舌頭笑道。
「嗯,害我拉肚子拉了兩天,這樣的反應你有高興嗎?」吳洛其拿起那杯「正常」的蜂蜜菊花茶喝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就像喝到聖水般的感激。
「有啊,這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而且我之後也幫你調回來了對吧。」林靈軍輕鬆的坐在搖椅上,一邊笑一邊吃著自己做的早餐。
「那你怎麼沒拉肚子啊?」葉筱琳不解的問道,照理說,吳洛其的身體比較強壯,連吳洛其都拉肚子拉了兩天,那林靈軍還得了。
「喔,因為我沒喝啊!」
葉筱琳差點被口中的三明治給噎死。
這兩個傢伙,真是令人絶倒。
「學姊,我認為妳還是要向妳母親問清楚,因為就我們的了解,葉劍關不是一個會做錯事情的人,更加不是一個會放棄目標的人,他既然認定妳是他女兒,那之後類似昨天的事情必然層出不窮。」吳洛其一邊吃早餐一邊向葉筱琳說道。
「我媽說我爸死了!」
「妳知道妳爸的名字嗎?」林靈軍問葉筱琳道。
「不知道……」葉筱琳低聲說著卻又停了下來。
「嗯……」林靈軍嗯了一聲卻不接下去。
按照林靈軍從小就熟讀小說和漫畫的原則,一個孩子死了父親並不重要,但是如果這孩子的父親没名没姓,這孩子在小說中肯定可以有配角以上的地位。
如果這個孩子的母親當孩子天真的問起他那死老頭時,是用著哭泣憤恨哀怨的語調說:「妳沒有老爸!」,這下子,我們應該全體起立恭喜,這孩子肯定是小說中的主角。
「我媽說,我沒有老爸。」葉筱琳抿了抿嘴唇道。
「真是太神了!」林靈軍喊出聲來才發覺不對,趕緊遮住嘴巴。
「怎麼了?」葉筱琳看著林靈軍那副發現新大陸的模樣不禁滿臉問號。
「靈軍是想說,依照他浸淫在租書店五六年的經驗可知,葉劍關肯定是妳老爸。」吳洛其賊笑著拆掉林靈軍的台。
「為什麼是浸淫在租書店五六年的經驗?」葉筱琳更加不解的問道。
「因為……」林靈軍尷尬的說,卻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總不能說,因為小說都是這樣寫的。
「因為小說都是這樣寫的。」吳洛其相當冷靜的回應,葉筱琳口中的蜂蜜菊花茶嗆得差點喝到肺部去,林靈軍手中的叉子則是電射而出,直取吳洛其的鼻孔。
「太慢了。」吳洛其哈哈笑道。
葉筱琳趕緊拿起桌上的衛生紙擦掉自己噴在地上的菊花茶笑道:「其實,靈軍說的也不無道理,我從小就覺得很奇怪,為何每次提起我爸,我媽媽總是一副閃閃躲躲的樣子,一會說我爸死了,一會又說我沒有爸爸。我以前就會做白日夢,想說自己是不是哪個南太平洋小國國王的私生女。」
「真是一個會幻想的學姊啊!」林靈軍和吳洛其相視莞爾。
A.D.1993.11.20。下午。台北信義路
「組長……這……絶對是鬼……幹的……。」陳建鈞聲音顫抖的看著桌上的兩卷錄影帶說。
「不要亂說話,這些話絕對不可以傳出去,知道嗎?」一個中年男子大聲喝斥道。
「是……是……可是組長……事實擺在眼前啊!」陳建鈞試圖提醒眼前這個駝鳥心態的長官,就算記者不知道也不能抹去已經發生的事實。
「辦案要的是證據,沒有證據之前要的是冷靜,你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子?」那個組長大聲喝斥,想要藉著音量安定陳建鈞的心情。
陳建鈞當然很想平靜心情,可是他怎麼辦得到呢?
昨天凌晨,他和另外一個出去巡邏的同事提著宵夜回到警察局,他一踏進警局就大聲跟江志緯嗆聲:「喂,江大牌,你的宵夜來了,還不快出來迎接,小心我把宵夜全都吃掉喔。」
他本以為江志緯會像以往一邊回嗆一邊跑出來搶宵夜,沒想到整個警局靜悄悄的竟無半點聲響。
「怎麼了?睡著了嗎?這下他可慘了,被我抓到值班打瞌睡。」陳建鈞笑著往警局內室走去。
警察局裡面除了一進來的大辦公室,一樓只剩下三個小房間,江志緯最常待在看錄影帶的那間鬼混,偶爾還會放一些查緝到的盜版光碟或錄影帶打發值班的苦悶。
陳建鈞探頭看了看,三間房間的確只有有錄影機的那間略透出燈光,而電視機正沙沙的發出雜訊。看來江志緯是在睡覺不是在看錄影帶。
「起來啦。」陳建鈞笑著將房間的燈打開,而他的笑容瞬間凍結。
江志緯呆呆的看著自己,眼神直勾卻無神。
背對著自己的江志緯,頭轉了四十五度。
從後面算起。
A.D.1993.11.21。夜晚。台北仁愛路陳建鈞居處
「建鈞,我的脖子好酸。」江志緯臉部表情扭曲,雙手抱著頭,似乎很想把脖子轉回正常的角度。
「啊!」陳建鈞在大叫聲中驚醒。
「怎麼了?你這兩天已經做了三次惡夢了。」陳建鈞的老婆佩婷在一旁關心的問道。
陳建鈞看了看四周,原來在自家臥房。
「為了阿江的死?」佩婷又問。
「是!」陳建鈞抱著頭坐在床上,整片背脊上都是冷汗。
那天陳建鈞回警局發現江志緯的屍體之後,他和一起巡邏的同事不但立刻展開現場勘驗,還調出警局正門口、警局側邊以及警局內三台監視錄影機的錄影帶來查看是否有可疑人物出入。
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這三捲監視錄影帶,警局側邊的那一台十分正常,但是警局正門口和警局內的那兩卷卻像是袁、程二人命案中的那卷錄影帶一般,只出現沙沙的畫面。
陳建鈞不是沒想過,這或許是個手法高明卻心理變態的殺人狂,刻意將兩件命案弄得相當類似來嚇唬警察,讓辦案員警在靈異作祟的心理壓力下進退失據。
可是如果是人為的,為何沒有打鬥掙扎的痕跡?頸部被大力扭轉的痛苦絕對會讓人想出力反抗,可是袁山程和江志緯都沒有任何反抗的跡象,而且他們的眼神中都充滿著錯愕和驚恐,這令陳建鈞寢食難安。
「我們明天去龍山寺求個平安符。」佩婷一邊安慰陳建鈞一邊從衣櫥抽屜裡面拿出一條毛巾遞給陳建鈞。
「不行,我必須去找五叔,這個案子絶對不是單純的兇案。」陳建鈞一邊用毛巾擦著身上的冷汗,一邊自言自語的說。
「五叔?你說的是那個以前屢破奇案的的小隊長?他不是退休了嗎?到哪裡找呢?」佩婷疑惑的問道。
「不知道,可是組長說過,這個案子必須繼續辦下去,本來是阿江主辦的案子現在變成是我主辦,如果我不想辦法,那下個死掉的肯定是我。」陳建鈞的聲音顫抖著,他努力想克制住自己的情緒,可是人在面對死亡逼近時才會發覺,原來鎮定冷靜都是說給鬼聽的。
恐懼,是天生的反射動作。
A.D.1993.11.21。夜晚。新竹T大物理系館
「我覺得小青和她男朋友都是被鬼殺的。」
「我也是這麼覺得。」
「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廢話,當然有。」
「什麼廢話,現在是什麼時代,你們還這麼迷信?你們讀書都讀假的嗎?」
512實驗室今天晚上特別熱鬧,大家剛剛去學校外面的貴族世家吃牛排,話題當然都圍繞在這件最近在物理系裡面傳得風風火火的大事。
系上一下子死了兩個同學,大家當然相當震驚,許多人也都從汪瑜菁口中得知程小青和袁山程的死法,所以討論之聲,紛紛而起。
一討論之下便不可收拾,於是乎本來安靜的512實驗室便成為靈異節目的拍攝現場,大家本來是討論袁程兩人的死因,到最後竟然變成討論這世界上有沒有鬼。
林靈軍和吳洛其坐在自己座位上聽著許多不太認識的學長姐嘰哩呱啦討論著,他們也不繼續讀書,因為實在太吵了,根本讀不下去。林靈軍在紙上用原子筆練習著『太一引魂符』,吳洛其則是拿出他高超的發呆技巧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不認為這世界上有鬼耶。」一個身材矮壯名叫楊賢聲的學長說。
「怎麼會沒有鬼?」汪瑜菁是個絕對的有神論者。
「妳證明給我看有鬼,我就相信妳。」楊賢聲振振有詞的反駁汪瑜菁。
「你也不能證明沒有鬼啊!」汪瑜菁不服輸的說。
「我有看過鬼。」旁邊一個叫做小芸的研究生學姊說。
「對啊,小芸有通靈體質呢!」汪瑜菁趕緊把小芸抬出來說。
「那是她在說的,誰知道是幻覺還是真的鬼?」楊賢聲見到大家居然都站在相信有鬼的那邊,他下意識的提高聲量來對抗眾人的氣勢。
「我有個方法可以讓你感覺到鬼。」小芸冷冷的看著楊賢聲說道。
「什麼方法?」楊賢聲看到小芸這麼篤定的冷淡表情,心中一凜,但他不想示弱所以繼續強硬的回應著。
「碟仙,你敢玩嗎?」小芸笑道,笑容中充滿了挑釁,顯然她對楊賢聲一個晚上一直嗆聲的態度相當不滿。
「好啊,玩就玩,誰怕誰?」楊賢聲不甘示弱的回應道。
「真的要玩啊?等下如果招到厲鬼怎麼辦?」葉筱琳本來是坐在自己座位上,現在也站了起來,有點緊張的看著小芸和楊賢聲,希望他們兩不要亂來。
「怕什麼,小芸不但可以看的到鬼,道行還很高,鬼看到她只有乖乖聽話的份。」一旁一個叫做白雅惠的研究生得意的說。
林靈軍不知道這個白雅惠學姊在得意什麼,就算小芸學姊真的道行很高,跟她有何相關?
「真的嗎?」汪瑜菁驚訝的看著小芸問道。
「我一向都不喜歡跟人家說我會通靈啦,我其實只是個很普通的人。」小芸微笑道。
「要試試看嗎?」白雅惠看著楊賢聲笑問。
「好啊,有何不可,我倒要看看道行是有多高!」楊賢聲冷笑道。
既然楊賢聲都這麼說了,其他人便也開始起鬨,大家七手八腳的搬來一張桌子,而實驗室的椅子全都被收刮到桌子旁邊。
楊賢聲、小芸、白雅惠、汪瑜菁還有唐可雋都被拉進去召請碟仙的行列。唐可雋其實心中怕的要死,可是為了男人的尊嚴也只得笑笑假裝無可無不可了。
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因為沒有椅子可坐,只得無奈的站在眾人圍的圓圈之外看著圈內學長姐的活動。
小芸不知道哪裡找來了一個小碟子,林靈軍猜那應該是實驗室吃火鍋時用來裝醬油的碟子吧,眾人依言將碟子擺在一個字盤上,然後每個人都伸出一根食指點在那碟子上。
「碟仙,碟仙……」大家跟著小芸念著召請碟仙的話,林靈軍沒興趣再看,只得席地坐在地毯上,思考著要不要早點回去這個問題。
大家就這樣「凝」在那小碟子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突然,密閉的實驗室居然滲入絲絲寒意,眾人不禁各自回頭張望。
林靈軍看著一個幽靈緩緩的在窗外出現,隨著時間的過去,靈體越來越清晰,也開始飄進實驗室裡面。
林靈軍一眼便看出來這個靈體的靈力中等,可是靈體的四週卻帶著混濁的黑色,據降龍尊者說,靈體身周有灰黑之氣表示這個靈體帶著難以度化的執著。
眾人當然看不到這個靈體,所以回頭稍微張望之後便又將注意力轉回到桌面的碟子上。
林靈軍思索自己該做什麼。照理說,眾人召請碟仙乃是作法自斃,自己實難干涉,可是難道真要看著某個學長姐被這個怨念如此強大的靈體纏身而不救嗎?
林靈軍看著那靈體緩緩的停在眾人身後,或許更正確的說,是停在汪瑜菁身後,林靈軍嚇了一大跳,這代表汪瑜菁會出事嗎?
還沒來得及往下想,只聽到學長姐一陣驚呼,那碟子居然開始動作了。
桌子旁,小芸學姊念念有詞的問:「碟仙碟仙,我們想請問妳問題,可以嗎?」
碟子迅速的滑向字盤上的一角。
可!
「小芸,別裝神弄鬼喔。」楊賢聲有點害怕的吼道。
「不是我裝神弄鬼,我現在是拿有鬼的證據給你看。」小芸冷冷的說道,言語中帶著一點點得意。
「弄個『可』就叫做證據啦?」楊賢聲大聲道。
「好,那就問個問題讓你心服口服。」白雅惠也很得意的說,林靈軍看著她得意的臉不禁感到無奈,請個鬼有害無益,何必得意成這樣?
「好啊,碟仙能說出我祖母叫什麼名字我就認栽了。」楊賢聲大聲的說。
林靈軍有點想要制止他們的舉動,因為從這個靈體的狀態看來,她的出現絕對不只是單純的被召喚,應該說,她一直在等待這個機會,想要做些事情。
碟子在字盤上快速的移動著。
眾人跟著碟子在字盤上的移動而念出答案。
「柳……桂……妹……」眾人一邊念著答案一邊看著楊賢聲,因為只有他知道答案的對錯。
「我操妳媽的,我不玩了。」楊賢聲害怕的說。
「不准走,你想害死大家嗎?」小芸大聲吼道,碟仙的規矩人人皆知,在還沒請碟仙走之前,搭在碟子上的手絕對不可以離開。
「阿聲,鎮定一點,小芸,快請碟仙回去吧,君子不履險地啊!」唐可雋強作鎮定的說道。
「好!」小芸點點頭,趕緊念出請碟仙離開的台詞。
眾人又是一陣驚呼,林靈軍不看就知道,碟仙當然不肯離開。
她看著眾人緊張的都站起身來,碟子移動雖然不快速,但是這麼多隻手要一直都停在移動的小碟子上實在是一件難事,如果碟仙不走,遲早會有人無法跟上而將手離開碟子。
「大家專心一點,絕對不能放手。」小芸這時候也急了,她臉上得意之色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慌張。
林靈軍看到那個靈體緩緩的將手搭在汪瑜菁的肩膀上,這個意思很明顯,碟子轉到最後,第一個放手的絕對是汪瑜菁,這不是她的錯,而是這個靈安排好的。
根據傳說,第一個放手的將會死得最慘。
「為什麼是挑選瑜菁學姊?」林靈軍的腦中閃出了無數的疑惑,汪瑜菁的個性開朗,這輩子要做壞事應該很難,難道是前世因果?
林靈軍靜心凝神,專注的看著汪瑜菁和那個靈體。
他在汪瑜菁和那靈體交錯的空間似乎看到了另一幕幻影。
類似的方桌旁,一堆學生圍著桌子凝神注視。
「我要問問題。」
「好。」
「我要問碟仙,昨天晚上睡覺之前,我做了什麼事情。」
「看書,是真的嗎?」
「好準喔。」
「我也要問……」
「我也要問……」
桌旁的人換成了林靈軍不認識的面孔,但很顯然,這些人也是在請碟仙。
眾人中帶頭的說:「好了,玩夠了,請碟仙回去吧。」
「啊!」眾人驚呼聲中,林靈軍知道,他們也遇到了相同的問題,請神容易送神難。
「怎麼辦?」
「不要放手!」
林靈軍看著桌旁那一群陌生人驚慌的臉孔,一個黝黑混濁的靈體站在自己對面的桌邊,桌邊坐著一個女孩,那女孩額頭上冷汗直冒,心中的害怕不言可喻。
那靈體的手果然輕輕伸起,搭在那女孩的肩膀上。
就在眾人驚呼聲中,那女孩臉色蒼白的看著自己懸在空中的手,她成為了第一個離開碟子的人。
那靈體很滿意,離開了那女孩,繞過桌子,坐了下來。
瞬間,幻影消失。
桌旁依然聚集著學長姐,而每一個學長姐的臉上也是充滿著跟剛剛幻影中那群年輕人一樣的恐懼。
林靈軍看了看座位,背脊不禁冒出冷汗,幻影中靈體坐下的位置,現在坐著的,便是汪瑜菁。
林靈軍恍然大悟:「這就是輪迴嗎?」
「怎麼了?」吳洛其察覺到了林靈軍的臉色鐵青,知道事情不對勁,忙靠過來詢問。
林靈軍回頭看了一眼,眾人仍然在努力,他輕輕嘆了口氣說:「出去說。」
走廊上,吳洛其仍然是那句話:「怎麼了?」
林靈軍語氣沉重的說道:「那個碟仙其實是針對瑜菁學姊而來的。」
「索命?」吳洛其有點訝異的問道。
「是的。」林靈軍點了點頭說道。
「瑜菁學姊做了對不起那靈體的事情嗎?」
「不能說對不起,應該這樣說,瑜菁學姊和那靈體,上輩子的位置是顛倒的。」
「啊?你是說上輩子瑜菁學姐是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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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2 01:41:20
林靈軍苦笑道:「這世界上哪裡有什麼碟仙?碟仙其實只不過是一種不正確的召靈術,如果碟子上真有個靈體附著,那我在還沒開始召靈時早就看到了。所謂的碟仙只是個騙人的把戲。」
吳洛其聽林靈軍這麼說,心中頗感疑惑,問道:「可是,學長姐真的召喚出靈體了啊?」
林靈軍搖頭道:「那個靈體不是碟仙也不是被學長姐召喚出來的,那個靈體原本就跟瑜菁學姊有著牽纏的宿怨,她只是在等待可以實行因果的機會。」
吳洛其思考了一會,但卻還是感到似懂非懂,只好繼續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上輩子瑜菁學姊也是以碟仙的姿態害死了那靈體?……所以……那個靈體也就等著以碟仙的姿態來害死瑜菁學姐?」
「應該是吧。」林靈軍點了點頭說道。
「這樣冤冤相報豈有盡時?」吳洛其不解的看著林靈軍。
「這就是所謂的無間地獄吧,千萬億劫永不得出。」林靈軍無奈的說道。
「兩個人,一個老是變成碟仙等著害死另外一個,等到這次的因果完畢又結下下一次的因果,那麼他們等到天荒地老,地球重生也還是搞不完啊!」吳洛其感到相當不可思議,這樣的無窮迴圈在他看來根本是毫無意義的!
「只要這兩個人其中一個在被害死之後可以放下怨恨,那麼這個輪迴就可以結束了。」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看來很難,我光是想就覺得被害死不報仇實在有點吃虧,更何況親身被害死,怨恨必定更深。」吳洛其搔了搔頭笑道。
他當然了解林靈軍所說的道理,事實上很多人都了解,佛法之中其實並無新意,不過他也知道說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被害死不報仇看來的確吃虧,可是一但超出這種想法的束縛便可能可以從惡鬼一下子變化成佛,看來並不是很吃虧啊。」林靈軍相當感性的說道。
「真的嗎?……這就是所謂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吳洛其有點訝異的問道。
「喔,這其實只是我猜的啦!」林靈軍摸摸頭笑道。
吳洛其差點忍不住要把林靈軍踹飛出去。
「啊!……」實驗室傳來一陣驚呼,林靈軍和吳洛其在走廊上聽的一清二楚。
「看來有人的手離開碟子了。」吳洛其搖搖頭,轉身走進實驗室。
一進實驗室,只見汪瑜菁淚眼汪汪的坐在椅子上,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碟仙走了?」唐可雋疑惑的問,他的手仍然牢牢的黏在碟子上不敢稍離。
「是,碟仙走了。」小芸點點頭站了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汪瑜菁害怕的握著自己的手,不斷發抖哭泣。
「沒事啦,那個碟仙已經走了。」唐可雋安慰道。
「你們當然沒事,我在碟仙走之前,手就已經離開碟子了啊!」汪瑜菁哭著說道。
「小芸,瑜菁這樣會有事嗎?碟仙走了應該就沒事了吧?」唐可雋轉頭問道。
「嗯……當然沒事啦,不要這麼膽小啦,那個碟仙我早就感應不到祂的存在了,既然都走了當然沒事。」小芸相當輕鬆的說。
小芸說的輕鬆,可是林靈軍知道她心裡其實十分心虛,因為,小芸學姊根本感受不到靈體的存在與否。事實上,那靈體正意態嫻靜的站在瑜菁學姊身後冷冷的笑著。
「真的沒事嗎?」汪瑜菁聽到小芸這樣說,心頓時安定了下來。
「妳真的感覺得到靈體啊?」楊賢聲疑惑的問道,不過從他的口氣便知道,他對小芸的話已經信任了九成。畢竟,剛剛的震撼實在太真實了,讓楊賢聲真的感受到,這世界上原來不是只有看得到的物體和力量。
「呵呵。」小芸笑而不答,自信的神色給了楊賢聲最好的答案。
騎車回家的路上。
「你難道就坐視不管嗎?」吳洛其問林靈軍道。
「我不知道該不該管耶。」林靈軍臉露為難之色說道。
「怎麼說?」吳洛其不解的問道。
「你想,如果有個人欠你五十塊,你要去討債卻被一個人半路攔下來,不准你去討你該拿回來的錢,那這個攔你的人不是很好笑嗎?」林靈軍一邊踩著腳踏車一邊說道。
吳洛其點點頭說道:「也是啦。但就這樣看著瑜菁學姊被害死我們心中也良心難安啊!」
「我應該去問問降龍師父,我該怎麼做。」林靈軍下了個結論。
A.D.1993.11.22。夜晚。T大物理系館
林靈軍和吳洛其從新竹高中放學之後,通常都會在路上買便當帶到實驗室當晚餐。林靈軍昨天晚上去找降龍尊者,想要知道自己對汪瑜菁的事情該怎麼做,但降龍尊者卻不置可否。
「降龍師父叫我自己判斷,可是我根本不會判斷啊,乾脆你幫我下決定吧,你說要管我就管。」林靈軍無奈的說。
「嗯,我認為還是你自己下決定會比較好,如果我可以幫你做決定,那降龍尊者必然會直接跟你說他的做法,我想,他是要給你機會磨練吧。」
林靈軍點了點頭,說道:「嗯,我當然是想幫,可是我不只想幫瑜菁學姊,也想幫那個鬼。」
吳洛其對林靈軍的答案略感意外,問道:「幫那個鬼?要怎麼幫?」
林靈軍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所以先靜觀其變吧。」
出了電梯,轉個彎便是實驗室,林靈軍還沒走近就聽到實驗室內傳來紛雜的聲音。顯然有些事情發生了。
吳洛其和林靈軍一開門便看到汪瑜菁坐在地毯上,六神無主的抽泣著,忙問:「怎麼了?」
「噓……」唐可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慢慢的靠近汪瑜菁安撫她。
「我要找修平……」汪瑜菁哭著說。
汪瑜菁男友的名字叫做俞修平,是大汪瑜菁五屆的學長,現在已經從博士班畢業在科學園區上班了。
「好,我去打電話給修平學長。」
「嗯……」汪瑜菁滿臉都是眼淚的點了點頭。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實驗室終於稍微恢復了安靜,林靈軍和吳洛其看著手上那本本來應該是空白的筆記本,終於知道了汪瑜菁哭泣害怕的原因。
這本汪瑜菁昨天買來,本來準備用來幫學弟妹整理「資訊概論」上課筆記的筆記本上寫滿了「我要報仇」和「要妳的命」兩句恐嚇之言。
「誰寫的啊?」林靈軍喃喃自語的小聲問道。
唐可雋無聲的用食指微微比向汪瑜菁。
雖然唐可雋的動作輕微,但汪瑜菁還是看到了,她大哭道:「不是我寫的……我沒寫!」
博士班學生的課其實很少,汪瑜菁和唐可雋早上上完課之後,整個下午都在實驗室整理自己當助教的課的筆記。
兩人埋頭苦寫,也沒有去看對方在做什麼,一直寫到六點多,葉筱琳和田世倫下了課帶著便當回來,唐可雋才從一堆講義和資料中鑽了出來。
當時,唐可雋看汪瑜菁還在埋頭苦寫,振筆疾書,不禁佩服的向葉筱琳和田世倫笑著說道:「你們學姊真是超認真,我們從下午三點多開始整理筆記到現在耶!」
「哇!整整三個小時!」田世倫也驚訝的叫道。
葉筱琳看汪瑜菁低著頭,手不停的寫,也笑道:「學姊真的很神,三個小時了還不想休息。」
「學姊,妳的便當在這邊喔。」葉筱琳看汪瑜菁沒有休息的意思,於是便將便當拿到汪瑜菁的桌上放。
葉筱琳走到汪瑜菁位置的後面時,看到汪瑜菁不是在寫筆記,而是在筆記本上反覆且快速的寫著「我要報仇」和「要妳的命」,她不禁驚叫出聲道:「學姊,妳在做什麼!」
汪瑜菁聽到葉筱琳的驚叫聲,居然回頭用死魚般的眼神怒目瞪了葉筱琳一眼,似乎對葉筱琳的打擾非常憤怒。葉筱琳嚇得往後倒退,砰的一聲,撞到了靠在牆壁上的書櫥。
唐可雋和田世倫這時也看到葉筱琳害怕的表情,忙聚集到汪瑜菁的座位後面,問道:「怎麼了?」
葉筱琳指著汪瑜菁,顫抖的說道:「學姊……學姊……」
唐可雋低頭看到筆記本上滿滿的字句,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叫道:「瑜菁,妳在搞什麼鬼啊!」
「什麼?」汪瑜菁這時就好像剛從夢中醒來一般,一臉茫然的看著唐可雋三人,不知道為何三人會站在自己身後,用驚訝的眼神瞪視著自己。
「妳自己看看,在搞什麼!」唐可雋語氣嚴峻的指著筆記本要汪瑜菁自己看自己的「傑作」。
「啊!這……!」汪瑜菁看著自己筆記本上寫滿的字句,嚇得說不出話來。
實驗室內,眾人群集,小芸和白雅惠都聞風趕來,汪瑜菁的男友本來在加班,在收到電話後,匆匆開車趕到實驗室來。
汪瑜菁拉住俞修平的袖角哭道:「真的不是我寫的。」
「我知道,我知道。」俞修平輕輕撫摸著汪瑜菁的背安慰道。
「妳整個下午都失去意識,不知道自己在寫這些東西嗎?」唐可雋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不知道,我只記得開始整理資料,然後再來有印象就是看到你們三個驚訝的瞪著我看。」汪瑜菁一邊低泣一邊說道。
實驗室外,吳洛其靠在牆壁看著林靈軍,林靈軍現在正像個白痴一樣對著走廊的窗子說話。
「先別走嘛!」林靈軍對眼前這個女鬼說道。
「你很煩耶!到底要跟我說什麼話?」眼前這個女鬼不耐煩的看著林靈軍說道。
老實說,如果這女鬼不是臉色青紫陰沉,倒也是個正妹。
林靈軍思考了一會後,開始說道:「我是想說……」
「冤冤相報何時了是嗎?」那女鬼冷冷的看著林靈軍說。
「是啊!……其實……」林靈軍愕然點頭繼續說道。
「其實現在這個汪瑜菁跟前世害死我的女鬼並不能算是同個人,是嗎?」那女鬼又是冷冷的說。
說笑話和大道理最怕的就是被人料中,因為笑話一被料中就變成冷笑話,大道理一被猜中就一點都沒道理了。
「是啊……」林靈軍張口結舌,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你這些話以前有個高僧已經跟你學姊說過了,她還不是把我害死了?你要說服我之前先說服你學姊吧。」那女鬼冷冷的丟下了這句話後便消失了。
「唉!」林靈軍嘆了口氣。
的確,道理人人會說,可惜用嘴巴說的道理通常不能夠發揮任何作用。
「她說什麼?」吳洛其問道。
「她一直說我很煩。」林靈軍兩手一攤說。
「哈哈,的確很煩。」吳洛其莞爾的說。
林靈軍跟吳洛其商量了一陣子,兩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是一般人,這時候最好的方法便是──找高人。
不過,這個方法對林靈軍並不適用。
兩人討論了半天不得要領,林靈軍嘆道:「先進實驗室再說吧。」
兩人一進實驗室,只見汪瑜菁有點恍惚的坐在沙發上,俞修平正憂心忡忡的摸著她的背,小芸和白雅惠則是站在沙發旁邊幫汪瑜菁出主意。
「小芸,妳不是說那碟仙已經走了嗎?」唐可雋疑惑的問道。
「對啊,沒想到她去而復來,太狡猾了。」小芸皺著眉頭說道。
林靈軍看著這位小芸學姊,心中佩服真是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吹的牛皮被事實戳破還可以搞得如此鎮靜,如果神棍有工會,理事長真是非她莫屬了。
「妳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她嗎?」白雅惠問道。
「我們社團裡面幾個師兄都有很深的修行,小小一個碟仙,要處理應該不難啦。」小芸的臉色依然自信,而汪瑜菁也被這股自信所感染不再那麼害怕了。
「你們的社團?」俞修平抬起頭疑惑的問道。
「真佛學社。」小芸微笑道。
「真佛?」俞修平疑惑的想,難道還有假佛嗎?
唐可雋也感到相當疑惑問小芸道:「真佛學社是啥啊?」
「這樣說吧,其實佛教一直分成許多派,有專講頓悟的禪宗還有講究念經持咒修行的密宗,但是這些教派都偏重一方,我們真佛學派的創始人妙觀法師認為,佛陀其實將真理和神通一起留給了世人,只是現在末世將至,大家都無法體會佛陀的法,因此就變成了眾說紛紜的局面。」
「那……那個妙觀法師會神通嗎?」汪瑜菁看著小芸問道,她的心裡對什麼末法、禪宗或密宗那些鬼名詞才沒有興趣,她現在只想知道誰有神通可以救救自己。
「其實我們不是很愛把神通掛在口中啦,只是我曾經看過師兄制服許許多多奇怪的鬼,我只能說神通是修行的結果,是一種用來救世濟人的力量罷了。」小芸微笑道。
「那現在我們趕緊去找那個……什麼妙觀法師……?」俞修平問道。
「妙觀上人哪裡這麼容易見到,先去社窩找師兄吧。」小芸笑道。
A.D.1993.11.22。夜晚。T大真佛學社社窩
T大活動中心六樓,真佛學社內,一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帶著自信卻嚴肅的冷笑看著汪瑜菁等一眾人,小芸管這個男子叫做祁師兄,據說是妙觀上人的真傳弟子,道行十分高深。
「老實說,我是不應該管這回事的,這算是妳咎由自取。」祁師兄沉默了好久,終於迸出一句話來。
「對不起,我以後不敢隨便玩碟仙了。」汪瑜菁低聲下氣的道歉。
「我不是說玩不玩碟仙的問題,這個女鬼就算妳不玩碟仙也遲早會來找妳的。」祁師兄冷笑道。
「啊!什麼意思?我以前得罪過她嗎?」汪瑜菁不解的問道。
「是妳害死她的,妳說算不算得罪?」祁師兄說話的口氣始終十分嚴峻,就像老師在教訓做錯事情的學生一般。
「怎麼可能,我這輩子絕對沒有害死任何一個人啊!」汪瑜菁驚訝的說道。
祁師兄搖頭道:「不是這輩子,是妳上輩子,所以她可以說是妳的冤親債主。」
吳洛其略感驚訝的看著林靈軍,林靈軍點了點頭。
這個男子顯然頗有道行。
「祁師兄,你就幫她一次好嗎?」俞修平軟言求道。
「什麼叫幫她一次?她也只有這一次需要幫助啊!」那祁師兄冷冷的說。
眾人不知道那祁師兄說話的意思,只得靜靜不語。
「拿去,回去每天念兩次金剛經。」那祁師兄從書櫃裡面拿出一卷佛經遞給汪瑜菁說道。
汪瑜菁吃了一驚,脫口而出說:「這麼多念兩次?」
那祁師兄冷冷的說:「要命的妳就念,這尊觀音像妳帶回去供奉在書桌前面。」
「好。謝謝祁師兄。」汪瑜菁乖順的說。
「那現在……」俞修平不知道為何念金剛經便可以保命,他怕這個祁師兄是在晃點自己和汪瑜菁,但是看他嚴峻的表情也不敢多做質疑。
「走啦!想留下來陪我修練嗎?」那祁師兄笑道,雖然他現在露出的笑容頗為和藹,可是眾人完全感覺不到親切,但臉上也只能露出相對應的笑容回應著。
「我們走吧。祁師兄,有事情我們再來找你喔。」小芸推了推汪瑜菁,膩聲向那祁師兄撒嬌道別。
「嗯。」那祁師兄不再理會眾人,逕自閉目打坐。
「去,真大牌耶!」唐可雋一出活動中心就開始抱怨。
「哈,那是你少見多怪,你想想,瑜菁這個是前世孽債,本來是無可解脫,必死無疑,就好像你犯了錯來求不要被懲罰的方法,祁師兄當然是不想幫囉。」小芸義正辭嚴的反駁唐可雋道。
「只要真的有用,態度如何倒是還好啦。」俞修平打了圓場笑道。
「當然有用囉,瑜菁妳回去就乖乖念,然後把那尊觀音供奉在桌上,絕對可以順利度過此劫。」小芸相當有信心的笑道。
回家的路上,吳洛其和林靈軍兩人默默無語的踩著腳踏車。
紅燈亮起,兩人停了下來,吳洛其轉頭問道:「那個祁師兄的方法真的有用嗎?」
「應該有用吧……」
「你似乎很不確定?」吳洛其不解的問道。
「我看到那祁師兄身周散發出一團頗為耀眼的靈光,那表示他有操控能量的能力。」
「喔,那這樣事情就可以圓滿解決啦,你為何還那副怪表情?」吳洛其疑惑的問道。
「不知道耶,我總覺得事情不應該這麼解決。」林靈軍抬著頭凝思著。
「要想回家再想吧,綠燈了。」吳洛其笑道。
林靈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中一種奇怪的感覺揮之不去卻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只能對著空氣發悶。
「念經迴向,或許是個好方法,可是……怎麼感到挺怪的。」
「哪裡不對呢?」林靈軍想著想著,不禁沉沉睡去。
A.D.1993.11.22。夜晚。陳建鈞居處
「這個佛珠你好好掛著,一切都會平安的。」佩婷將今天剛從龍山寺繞過香爐的佛珠遞給陳建鈞。
「嗯……」陳建鈞心不在焉的接過,隨手便套在手腕上。
「你找到五叔的聯絡方法了嗎?」佩婷問道。
「找到了,剛剛才跟五叔通完電話。」陳建鈞點頭說道。
「那五叔怎麼說?」
「五叔看來並不願意幫我,他左推右推就是不肯跟我見面。」陳建鈞沮喪的說道。
「怎麼會這樣呢?我記得五叔以前辦案都是勇往直前,從不推辭的。」佩婷聽著也不禁焦急了起來。
「那是以前啊,五叔現在已經退休了,他說他只想安享天年。」陳建鈞沮喪的說道。
「你知道五叔住的地方嗎?」佩婷問道。
「知道。」
「那我們明天買個禮物登門拜訪,你覺得怎麼樣?」
「也只能這樣了。」陳建鈞點了點頭說。
陳建鈞沉默了一會,看著妻子嘆了口氣說道:「唉!真是辛苦妳了,當初妳老媽的顧慮果然是對的,嫁給我,擔心的日子過不完啊!」
「沒關係啦,只要最後能平安,一切都值得。」佩婷淺笑道。
陳建鈞摸著妻子的頭心中不免感慨,他知道自己其實虧欠老婆甚多,年輕交往的時候,自己不但假日少,晚上還得輪流值班,有時候逛街逛到一半就被調回去處理緊急狀況,如果不是佩婷的包容,早就分手幾十次了,哪裡還能結婚呢?
所以他自己對安全也特別小心,他知道,只要安全度過每一天就是給老婆最大的幸福,幹警察和軍人都是這樣,層級越低的越沒保障也越辛苦,他相信只要再幾年自己就可以升到比較安全有保障的位置,到時候心情才會真正的放鬆吧。
五叔是他剛進這行時認識的長輩,所有被五叔帶過的人都知道,五叔的靈能力不比那些在電視上唬爛的老師還差,五叔是真才實料的,而且五叔為人相當低調,如果不是辦案需要,絕對不輕易展現靈能力。
陳建鈞心中有種感覺,這次不靠五叔,自己恐怕難逃一劫。
A.D.1993.11.23。夜晚。新竹市東區
王志成剛剛才從道館練習完,正準備打道回府,他摧著機車的油門學府路底一路飆到東大路。
從學府路轉東山街一路直到東大路都是下坡,王志成迎風飛馳藉以抒發自己心中的鬱悶,雖然他現在已經幾乎肯定可以經過保送進入A大的電機系,但是他卻一點開心的感覺都沒有,最近在道館練習之時手腳都不自覺的放得很重,讓幾個師弟嚐盡了苦頭。
他本來以為在瓊儀祖父的生日會後,林靈軍就會從他和瓊儀的戀愛中消失,而他和瓊儀的戀愛也會順利的開始。
沒想到沈仲山的生日會居然是以瓊儀的父親和哥哥受傷以及村正被搶作為收場,整個沈家自從生日會後就籠罩在空前的低氣壓中。據冠軍說,沈恩登的傷勢不輕,醫生囑咐起碼要修養個半年才可以恢復正常生活。
所以這段時間瓊儀雖然沒什麼機會跟林靈軍見面,卻也很難跟自己有何發展。
王志成想著就感覺悶,喃喃自語的說:「不過就受傷而已嘛,幹嘛搞自閉呢?」
現在沈家上下都很少外出,就連冠軍也是,除了正常的上課和補習之外,王志成幾乎都見不到他,所以更別提沈瓊儀了。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2-2 01:42:10
這時候,一台轎車從東大路旁的巷子緩駛而出,王志成因為一邊騎車一邊胡思亂想著出神,居然等到只剩下不到一公尺的距離才猛然發現,他急按煞車卻還是砰的一聲撞上了轎車車頭。
王志成整個人因為撞擊的力道彈飛離車足足有兩公尺多,好險平時的武術練習發揮了效果,他反射性的以保護姿態著地後,打滾了四五圈減緩衝擊力道,整個人居然毫髮無傷的坐在地上。
「好身手。」一個男子從轎車中走了出來一邊拍手一邊笑道。
男子穿著黑色衣褲,身上散發出一股神秘卻令人想靠近的氣質,王志成看著那男子俊逸深刻的臉龐,不知道他這樣的稱讚是什麼意思。
「你叫王志成對吧?」那男子用著明知故問的語氣微笑問道。
「你是誰?」
一個巧合撞車的對象居然可以說出自己的名字,這讓王志成心中充滿了疑惑和防備。
他慢慢站起身,雙手握拳,雙腳緊繃,將身體保持在蓄勢待發的姿態,沉聲問道:「你是誰?」
「我是來找你的使者。」那黑衣男子淡淡的微笑,笑容居然有沁人心脾如醇酒的魅力。
A.D.1993.11.24。下午。台北和平東路附近
「夠了沒?我老爸好不容易才可以休息,你們怎麼還不放過他啊?難道他為警隊付出的還不夠多嗎?」一個三十七八歲左右的中年婦女站在家門口對陳建鈞夫婦咆哮著。
「算了啦,來者是客。」一個大約七十歲的白髮老人站在門內試圖制止女兒的情緒。
「客?如果是來跟你喝酒聊天就是客人。」
那中年婦女轉身語帶不屑的睥睨著陳建鈞手上的燕窩禮盒冷笑道:「你們自己說說,從我爸退休到現在有來看過我爸嗎?今天如果不是有問題你們會買禮物來嗎?」
「我們……這……」陳建鈞頓時語塞,自己這幾年的確沒有想過要來看這個以前的長官,不過自己一年到頭忙,是誰也沒有見,有時候連老婆都沒啥見到啊!
「建鈞這麼忙當然沒時間來看我,妳又在哪裡無理取鬧什麼啊,快讓人家進來。」老人家有點不高興的看著自己女兒說道。
「好,要進來也可以,但是不准談任何公事,不然別怪我真的撕破臉。」那中年婦女說完便轉身進屋。
「唉!真是……你們不要介意啦,請進……請進。」老人家微笑著招呼陳建鈞夫婦進來。
「五叔,其實真的是不好意思,也難怪蘭姐會生氣,我之前這麼多年沒來看您,一來就是帶問題過來。」陳建鈞向老人家鞠躬道歉。
「我也當過警察啊,這個我知道。」五叔笑了笑招呼兩人坐下。
「其實我們真的是逼不得已的,這次建鈞碰到的案子相當詭異,阿江已經死了,而且死的……」佩婷小聲的說,深怕被五叔的女兒聽到。
「嗯……我不是不幫你們,實在是無能為力,我答應過老婆女兒,絕對不再管事,給她們一個安心,也給自己一個清靜的晚年。」五叔嘆了口氣說。
「那……」陳建鈞呆呆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該怎麼辦,自己總不能逼著五叔幫忙吧?
「五叔,那我們把案情講給您聽,您給建鈞一些意見和保身的方法,這樣應該可以吧?」佩婷不死心的遊說道。
「嗯……也好。那我們出去走走,一邊走一邊說,不然家裡面那兩個女人囉唆的要死。」五叔偷望了廚房一眼,似乎對老婆女兒頗為忌憚。
「好!」佩婷和建鈞都高興的站了起來。
五叔拿起衣架上的外套輕手輕腳的開啟落地門,沒想到他女兒早有準備,從廚房衝了出來喝道:「爸,你想做什麼?」
「我只是要陪建鈞去散步。喔,不是,建鈞說要陪我去散步,難得有人要陪我這個老頭子散步,妳幹麻大驚小怪啊?」五叔聲音鎮定的辯解著。
不過佩婷看到了五叔腳輕微的抖動著,他顯然非常緊張。
「真的嗎?」五叔的女兒眼露殺氣的瞪著老爸。
「當然是真的啊,妳說,老爸何時騙過妳?」五叔心虛的笑道。
「你問錯問題了吧,應該問我,你何時沒騙我和老媽才對吧?」蘭姐的殺氣更加濃烈,她的回答也讓佩婷差點昏倒,不過想來也對,因為自己也被建鈞晃點過很多次。
「我們出去散個步,絕對不走遠,一個小時就回來。」五叔陪笑道。
「好,車鑰匙交出來。」
「車鑰匙?」五叔疑惑的看著女兒。
「當然不是你那部三十年偉士牌,你那車騎得到巷口的7-11就是佛祖和祖父他老人家有保佑了,我要的是你們的車鑰匙,以免你們載我爸去不該去的地方。」五叔的女兒手伸到陳建鈞的面前微笑道。
雖然是微笑,但是這個要求卻是不能拒絕,陳建鈞只得乖乖的交出車鑰匙,向蘭姐道別後,帶著老婆和五叔滿身冷汗的繞跑了。
一路上,陳建鈞盡可能快速又詳細的向五叔講解案情以及自己的判斷,五叔則是托著下巴專心的聆聽。
五叔聽完了陳建鈞的說明後,點了點頭說道:「辦案員警在辦案過程中慘死且死狀與案件中死者雷同,這種案子並不是沒有過,而且這樣的案子有時候並不一定跟靈異力量有關,這還需要多一點了解才可以知道到底是不是鬼魅作祟。」
「要怎麼樣才可以知道?」佩婷趕緊打蛇隨棍上的問道。
「唉!這我就沒辦法幫你們了,因為我必須要親身走一趟才可以確定,但是你們也看到了,我實在不想再讓妻子兒女擔心了。」五叔說罷,嘆了口氣。
「那五叔,你可以給建鈞一點建議嗎?」佩婷一點都不死心,繼續追問道。
「給他建議……」五叔抬頭看著昏暗的天空凝思。
佩婷順著五叔的眼光望去,赫然發現,原來已經傍晚了。冬天的晚霞遠不如秋天的瑰麗奇妙,看過去是一片灰濛濛無生氣的顏色。
「想盡辦法退出這個案子。」五叔做了一個語重心長的結論。
A.D.1993.11.25。夜晚。T大物理系館。
「怎麼樣?念經有效果嗎?」唐可雋問汪瑜菁道。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最近幾天倒是都沒再失神就是了。」汪瑜菁有點無奈的苦笑道。
念經不像是吃藥,身體不會有任何感覺,至於是不是把好兄弟、好姊妹給請走,這真的只有天知道了吧。
最近幾天,汪瑜菁一來實驗室,總是會固定被詢問念經有沒有效用或是有沒有特殊的事情發生,而且不只一個人問,唐可雋、葉筱琳、小芸、白雅惠甚至是楊賢聲都會相當熱心的問候她。
她自己真的不知道有沒有比較好,不過這三天至少沒有新狀況出現,英語有句相當犀利的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No news is good news)。
汪瑜菁現在很能體會這句話裡面的智慧了。
沒多久,吳洛其和林靈軍兩人提著便當施施然的從外面走了進來,汪瑜菁這時候才赫然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林靈軍和吳洛其從沒問過自己念經是不是有用。
汪瑜菁不知道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的心態是什麼,是覺得不好意思問呢還是認為這不關他們的事?
不過不管如何都好,汪瑜菁可不希望他們也加入詢問的行列。
「小瑜,妳過來,我有話跟妳說。」白雅惠才離開不到一個小時又進到實驗室來。
「怎麼了?」汪瑜菁苦著臉說。
「小芸說妳最好勤快一點念經,等念完四十九部金剛經,累積到了一定的功德以後她再帶妳去找祁師兄,看看這個事情是不是真的結束了。」
「喔。」汪瑜菁點了點頭,不甘願的表情很明白的顯露在臉上,她覺得自己最近真是超悶的,無緣無故就變成千古罪人,沒事還得念經和接受別人指導,一下子說要念金剛經一下子又說要念快一點,每一天還有一堆人在勘查進度,詢問「病情」。
好險修平一直都很支持著自己,不多問不多講,只是默默的陪在自己身邊,自己念多少他就跟著念多少。
511實驗室裡面。
「怎麼樣?小瑜有聽嗎?」小芸喝著卡布其諾,臉上露出了略為自信和詭異的微笑。
「有是有啦,不過臉色不太好看。」白雅惠無奈的說。
「我就說吧,她一定會臉色不好。」小芸露出了早有先見的笑容,放下咖啡,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妳怎麼知道啊?」白雅惠好奇的問道。
「我修行是修假的嗎?這是常識,像小瑜這種業障深重的人聽到點化之語自然會從潛意識裡面生出反抗,我們稱之為慧根不具,這就是她要努力突破的地方,而我們也只能從旁協助,如果她一直執迷不悟,那也是因果使然,強求不得。」小芸嘆了口氣說。
「那妳為何不請祁師兄直接幫小瑜趕走那個鬼呢?祁師兄的靈力應該可以吧?」白雅惠問道。
「小瑜她自己都不肯積極了,怎麼會有人幫她呢?就是想請祁師兄幫忙也得有個心意嘛!所以我才會要她念完四十九部金剛經之後我就帶她再去找祁師兄一次。」小芸搖搖頭露出無奈的表情。
「也對啦,我想小瑜應該會照辦的,頂多二十幾天她應該就可以念完四十九部了吧。」
「其實如果帶小瑜再去找祁師兄,我一定會被罵的,不過修行之人總是寧結善緣,對吧?」小芸說完笑了笑,轉回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言語了。
白雅惠心裡暗自嘆氣:「小芸這麼幫忙,小瑜卻是那副死樣子,看來小瑜真的是業障深重,諸根不具,不然為何自己和小芸都怎麼幫忙,她自己反而一副懶洋洋?」
「你也要走啦?再等一下下嘛!」汪瑜菁看著唐可雋說。
「可是我已經等了一個小時,再不回去我會遲到的。」唐可雋看著手錶苦惱的說。
「唉!修平臨時被他老闆留下來加班,我又不敢自己一個人,怎麼辦?」汪瑜菁臉上露出了惶惑的表情。
「ㄚ他們兩個不是人喔?」唐可雋啼笑皆非的指著林靈軍和吳洛其說道。
「他們是學弟……」汪瑜菁不知道該怎麼說,不過這兩個小孩子還真的不能帶給自己太多的安全感,她恐怕自己還得照顧他們兩個。更甚者,她從來沒跟林靈軍和吳洛其在夜晚單獨相處過,那一絲的陌生感,在這個特殊時期,對汪瑜菁來說很容易就轉變成恐懼和不安。
「學弟,今天晚上就是你們展現男人風範給學姊看的時候了。加油喔,不要讓學姊和我失望啦。」唐可雋笑道,他並不能感覺出來汪瑜菁心中的恐慌,只是單純的覺得汪瑜菁很膽小和多慮。
汪瑜菁也不能勉強唐可雋繼續留下來,因為唐可雋其實已經為自己爽約了一個小時,而爽約的對象正是唐可雋想要追求的中文系學妹,這已經對自己仁至義盡了,再出言挽留,便顯得自私,也會讓林靈軍和吳洛其明白感受到自己對他們的不信任。所以她只得微笑著向唐可雋道別。
「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其實現在才九點半,怎麼大家都這麼早回去?」汪瑜菁心裡有點氣急的碎碎念著。
汪瑜菁偷偷看著call機上的時間,真是如坐針氈。不過這個情況沒多久就被打破了,一個大力的開門聲撞進來,林靈軍和吳洛其都愕然回望,只見葉筱琳腳步錯亂的走了進來,一不留神還撞到了書櫃和桌子,痛的她蹲下來拼命搓揉著大腿。
「學姊,妳怎麼了?」吳洛其趕緊扶起跌坐在自己身邊的葉筱琳問道。
「有人在跟蹤我!」葉筱琳看到吳洛其就像看到親人一般,大哭了出來。
「怎麼了?慢慢說。」吳洛其拍了拍葉筱琳的背輕聲安慰。
葉筱琳還沒回答,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在實驗室門口停了下來,因為實驗室的門口和裡面用了一個大書櫃隔著,所以從裡面是看不到門口的情況,因此汪瑜菁好奇的從位置上探頭張望。只見七八個身形剽悍的大漢站在一個中年男子身旁,這個中年男子正是葉劍關。
「這就是妳的實驗室啊?喔,靈軍你也在這邊,大家還真是有緣。」葉劍關走了進來笑道。
「嗯……」林靈軍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陌生的招呼。
汪瑜菁認得這中年人,他便是前幾期商業周刊訪問過的大老闆,聽老爸說這傢伙還是什麼組織的老大,他怎麼會追著筱琳到這邊來,還跟林靈軍頗有交情似的。
「筱琳,妳何必這麼緊張呢?」葉劍關走上一步柔聲說。
「你想要做什麼?幹麻跟蹤我?」葉筱琳一邊退後一邊喝問。
「爸爸想見自己的女兒怎麼叫做跟蹤?是妳一見到我們就像見到鬼一樣越走越快,我不敢快步跟上怕嚇到妳,只好在妳身後。」葉劍關無奈的笑道。
「爸爸?」汪瑜菁聽到葉劍關這麼說不禁大吃一驚,筱琳竟然是這個縱橫黑白兩道的大人物的女兒,這真是個超級大八卦啊,她吃驚到連自己被鬼纏這件事都暫時忘得一乾二淨。
「老大,這兩個傢伙屢次壞你的事情,不教訓他們一下怎麼可以!」葉劍關身邊一個大約二十八九歲的年輕人靠過來小聲說。
「沒關係,這小問題。」葉劍關皺了皺眉頭語氣低沉的說。
「我問過我媽了,我媽說你不是我父親,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好嗎?」葉筱琳低聲說。
「妳媽叫做徐了因對吧?」葉劍關微笑問道。
「是。可是我媽說你只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後來……後來……就分手了,根本跟我沒有關係。」葉筱琳囁嚅的說,其實她媽媽是說,後來葉劍關加入了黑社會他們就分手了,不過葉筱琳怕講黑社會三個字會觸怒這個積極漂白的大老闆,只好輕輕帶過。
「妳媽在離開我之前就懷孕了,這個我很清楚。」葉劍關臉上顯現出十分的肯定,眼神卻溫和的看著葉筱琳,希望葉筱琳能夠認可自己說的話。
「這我不知道。」葉筱琳搖頭道。
「妳只要跟我去驗DNA一切都會真相大白。」葉劍關嚴肅的說。
「這……」葉筱琳六神無主的轉頭望著吳洛其。
「喔,那就去驗驗看啊!」吳洛其看見葉筱琳露出詢問的眼神也就提供了一個答案。
「啊?」葉筱琳不敢相信的看著吳洛其。
「對啊,學姐我們陪妳去驗,這樣妳就不會怕了吧。」林靈軍微笑說。
「這……也好吧。」既然林、吳兩人都這麼說了,葉筱琳也只能點頭答應。
「這星期天我在台北國泰醫院安排了專人幫我們做血液樣本抽取。」葉劍關見葉筱琳答應不禁笑逐顏開。
「專人取樣本?」汪瑜菁不可思議的在心理驚呼,聽起來好小說喔,想想自己真悲慘,怎麼來找自己的不是自己失散已久的老爸,卻是個要自己命的惡鬼。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老爸一、二十年來都好端端的在家裡面呢,要再多一個老爸恐怕有相當的難度。
「好……」葉筱琳點了點頭說。
林靈軍向葉劍關問道:「那……應該……沒事了吧?」
「好,我先走了。」葉劍關知道林靈軍是在婉轉逐客,不過還是春風滿面的轉身離去。
對他來說,目的達到最重要。
葉筱琳驚魂稍定後有點抱怨的說道:「學弟,你們怎麼就這樣答應了。」
「學姐,葉劍關的個性妳不了解,只要他想得到的東西或是想要辦到的事情,他都會盡力去做到。既然他都已經安排好了,妳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都會把妳挖出來驗DNA的。」林靈軍苦笑道。
「學弟,你們跟葉劍關很熟嗎?」汪瑜菁聽林靈軍說的頭頭是道,不禁好奇的問道。
「不算太熟悉,只是他的風格太明顯了,只要跟他相處過的人應該都看得出來。」
A.D.1993.11.26。下午。台北信義路
「退出?你以為是在跑馬拉松啊,還可以選擇退出?你怎麼不去選擇不吃飯?」一個中年男子大聲咆哮著。
「楊組長,我……」
「你有沒有搞錯,你是員警,這是你的工作,如果我每個手下都跟我說要退出,那我要怎麼辦?」楊組長狠狠的瞪著陳建鈞大罵道。
「可是……五叔……」
「他媽的……五叔……五叔……我是你長官還是他是你長官?」楊組長的青筋更加明顯了。
「是……」陳建鈞無奈的低下頭答應道。
「明天我會調徐定勇跟你一起辦案,定勇是你學弟,你們應該有一定的默契。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楊組長見陳建鈞的臉色滿是惶恐口氣也軟了下來,吩咐完後便叫陳建鈞出去了。
「唉……」看著陳建鈞關上門,楊組長嘆了口氣,他當了這麼多年警察,當然也見識過無數的靈異事件,即使沒有半點通靈能力,光是用腳底想便知道這個案子不簡單,只是最近上面督察績效,總不能就此吃案吧?
如果死者只是個普通老百姓就算了,偏偏是國立T大的大學生,而且一次居然死兩個,連社會版的頭條都上了,能不辦嗎?
當然,楊組長不會蠢到自己跳下去接辦這個案子,自己還有三年就退休了,真要想不開也不是這樣的「想」法。
他參加過前輩長官的喪禮、參加過同袍兄弟的喪禮也參加過屬下的喪禮,唯一沒參加過的就是自己的喪禮。當然,他也不想參加。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案子交給屬下辦。
社會就是現實嘛!別人死只要幾滴眼淚就了事,自己死可不是開玩笑的。
A.D.1993.11.27。夜晚。台北信義路
星期天晚上值班實在令人痛恨。
徐定勇抱著一堆資料和那幾卷錄影帶放到自己桌上後,轉頭問坐在旁邊的陳建鈞道:「學長,你對這個案子有什麼想法?」
「你對江志緯的死有什麼看法?」陳建鈞不答反問。
「根據學長所說,十一月十九日凌晨你跟志緯學長通完電話後沒有一個小時就回到警局,接著就發現志緯學長陳屍在放映室內。而我們調閱監視器的錄影畫面後發覺,三卷錄影帶有兩卷畫面滿是雜訊,就跟袁、程命案中的那卷錄影帶一樣,所以我的直覺判斷,這根本是鬼的詛咒。」徐定勇沉聲道。
「真的!」陳建鈞看著徐定勇,流露出既訝異又欣慰的表情,沒想到一個新調過來辦案的學弟也有著跟自己一樣的見解,看來不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徐定勇看著陳建鈞一臉驚訝的表情,大聲笑道:「哈哈,我隨便說的啦。」
「你在開玩笑嗎?……那這個玩笑並不好笑。」陳建鈞看著徐定勇一副吊啷噹的模樣心中頗為不悅。
「學長,抱歉啦,我其實心中對這個案件沒有任何概念,只是隨便打屁聊天而已。」徐定勇看著陳建鈞鐵青的臉色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趕忙打圓場道歉。
「嗯。」陳建鈞點了點頭,他心裡知道學弟真的只是開個玩笑,可是如果看到過阿江的死狀,任何人都開不出玩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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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2 01:42:36
這時一陣吵雜的叫喊聲打斷了陳建鈞的思考和憂鬱,只見五個人沒命般的狂奔,二話不說就衝進警察局,這五人身後居然跟著七八十個手持刀械的道上兄弟,陳建鈞傻在那邊,真是應了一句古語:「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長官,救命啊!」那五人像小孩見到媽媽一樣軟在地上哭喊道。
A.D.1993.11.27。下午。台北國泰醫院。
「這個葉劍關勢力真的太大了。」唐可雋嘖嘖稱奇的說。
「嗯。」林靈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因為唐可雋說的是一個事實,但是反面來說,也是一句廢話。
如果唐可雋看過葉劍關號召兩、三千個兄弟到署立新竹醫院廣場集合的大場面,他就不會對葉劍關能在假日將一個醫生請出來有何驚訝。
一個身著勁裝、神色剽悍的男子站在醫院門口,一看到林靈軍等人立刻迎了上來微笑道:「你們來啦!」
這男子林靈軍認識,他就是葉劍關的左右手,據說叫做什麼「冷面殺手」胡文傳,不過林靈軍上次見到這位「殺手兄」的時候,他正被人揍得很慘,還多虧了林靈軍擅長的唬爛才救了他一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殺手兄看到林靈軍之時臉上盡是笑容,一點都沒有冷面的味道。
「這就是那個很會唬爛又長得很漂亮的小兄弟嗎?」一個大約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女子站在醫院裡面,看到林靈軍走進來也是笑得很開心的迎了上來。
林靈軍十分靦腆的點了點頭,面對這樣的稱讚,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個女子林靈軍也認識,她便是胡文傳的老婆,叫做曉宣,那次他們遭到叛徒陷害命在旦夕,多虧了林靈軍和土地大姐路過才救了他們一命。
「學弟,你很會唬爛嗎?」唐可雋靠近林靈軍十分好奇的小聲問道。
「應該沒有很會啦。」林靈軍摸摸頭苦笑道。
「學弟,你怎麼跟葉劍關的手下也認識啊?」葉筱琳也靠近林靈軍身邊低聲問道。
「咳咳,這說來話長,一言難盡。」
胡文傳引領著四人直入電梯,笑道:「葉先生在七樓貴賓室等你們。」
電梯裡面唐可雋等人也不再小聲對話,因為電梯空間狹小,再小的聲音大家還是聽的一清二楚。
一出電梯走沒多久就是貴賓室,葉劍關一見眾人來到開心的起身歡迎道:「筱琳,妳來啦。」
「嗯。」葉筱琳點了點頭。
葉劍關知道還沒證明父女血緣之前再說什麼都是多餘,所以也不多廢話,手一擺說:「那趕緊開始吧。」
林靈軍、吳洛其和唐可雋站在貴賓室門口,唐可雋左右張望,貴賓室外的走廊上站著兩排人,個個身著西裝、神情肅穆,那股凝重的氣氛令唐可雋為之窒息,連想小聲說話都不敢。
他偷眼看了吳洛其和林靈軍,只見兩人表情凝重,應該也是被這樣的氣氛震攝住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劍關起身問道:「汪醫生,這要多久會知道結果?」
「今天是星期天,明天我會以特急件處理,比對需要一點時間,我會命令醫檢人員全速處理您的Case,我估計最慢星期三就可以知道結果了。」那個汪醫生起身笑道。
「多謝汪醫生。」葉劍關點頭笑道。
「那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葉筱琳站了起來說。
「可以啊,不過妳連多陪老爸一下子都不願意嗎?」葉劍關微笑道。
「……」葉筱琳低頭不語,起身準備離去。
「筱琳……我知道妳……」葉劍關見葉筱琳準備離去,忙追上前想要說些什麼。
「你不知道我……如果你真的是我父親,我會死不瞑目!為什麼你可以要一個醫生假日出來特診卻不可以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葉筱琳突然大聲的哭吼,轉身快速離去。
「學妹!」唐可雋被葉筱琳的突然爆發嚇了一大跳,他猶豫了幾秒鐘便趕緊追了上去。
「我們也走吧?」林靈軍說。
「好。」吳洛其招呼也不打便轉身離去。
「葉先生,再見了。」林靈軍向葉劍關點了點頭也加緊腳步轉身離去。
「葉先生……現在……?」胡文傳上前一步問道。
「唉!人生總不可能十全十美吧?」葉劍關苦笑了一下,不再言語。
A.D.1993.11.27。晚上。台北市信義路附近的小餐館。
「筱琳,我們先吃個晚餐吧。」唐可雋停在一間餐館前面說。
「好。」葉筱琳茫然的應了聲好便走進眼前這家不大不小的餐館。
「你們要點什麼,今天我請客,大家好好吃一頓。」唐可雋豪氣萬分的說。
看來唐可雋是想要用大吃大喝來打破僵硬沉默的氣氛,這家餐館雖然不是大飯店,但四個人一頓飯吃下來恐怕也要一千多塊。
林靈軍和吳洛其笑了笑,他們知道唐可雋的心意,也都盡量配合著。
林靈軍問道:「學姊,妳喜歡吃什麼?豆鼓鱈魚?鐵板牛柳?還是薑絲炒大腸?」
「隨便你們,你們點就好了。」葉筱琳懶懶的回應道。
「好吧,我們點菜了。」唐可雋向服務生招了招手說。
席間,唐可雋和林靈軍三人都盡量找些話題來說,希望能稍微開解葉筱琳的心情,他們雖然不知道葉筱琳早上所說那「最需要的時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他們看到葉筱琳的神情便知道,她的內心因為沒有父親曾經遭受過很大的傷害。
林靈軍不由得想起了吳洛其的母親,吳洛其和葉筱琳的遭遇有點相似,只不過吳洛其小時後沒有的是母親。
而那個始作俑者也是葉劍關。
唐可雋繼續講著林靈軍和吳洛其都聽過好幾次的笑話,而林、吳兩人也盡量讓自己的笑聲聽起來自然點,希望溫馨歡樂的氣氛能讓葉筱琳開心起來。突然,本來夾著菜發呆的葉筱琳抬起頭來笑道:「真對不起,我自己的情緒卻讓你們煩惱了。你們對我真的很好。」
「沒什麼啦,大家都是朋友嘛!」唐可雋微笑道。
「對呀,開心就好。」吳洛其也是點頭微笑道。
葉筱琳點頭微笑道:「我傻了這麼一天,應該多吃點。」
「好啊,讓我們今天晚上吃到撐死,服務生,我們要加點。」唐可雋見到葉筱琳終於暫時擺脫陰霾,趕緊招手要服務生過來加點。
林靈軍知道葉筱琳只是暫時拋開心中的陰霾,不過人生本來多憂少樂,活在人間本來就必須學著忘記當下的憂愁、品嘗手邊的快樂,葉筱琳即使今天沮喪一天仍然無法解決她面臨的問題,倒不如放下心好好大吃一頓。
唐可雋和葉筱琳都是多話的人,葉筱琳一旦恢復水準,唐可雋孤掌難鳴的情況立刻改變,場面瞬間熱絡了起來,時間也很快的就在談話中溜走。
「哇!都九點半了耶!」葉筱琳看了一下牆上大掛鐘驚訝的叫道。
「該走了,再不走老闆可要發飆了。」唐可雋笑著起身到櫃檯去結帳。
結帳完畢,四人連袂走出餐廳,由於四人都不是台北人對台北並不是很熟悉,所以繞了半天還找不到公車站牌。
「從前面左轉應該可以到大路上去。」唐可雋一邊走一邊向四周張望,想要快點找到公車站牌。
「嗯……」吳洛其點了點頭。
林靈軍察覺到吳洛奇的表情凝重,小聲問道:「怎麼了?」
「有人在跟蹤我們。」吳洛其低聲說。
「嗯。」林靈軍並不回頭,只是點點頭,他知道吳洛其必然已經發現跟蹤者許久,自己並沒有必要回頭去確認,以免打草驚蛇。
雖然林靈軍不想打草驚蛇,但是對方看來並不領情,還沒走過轉角,五個人便快步超越到他們四人之前。
唐可雋嚇了一跳問道:「你們是誰?」
帶頭的壯漢向葉筱琳一指,喝道:「就是她。」
「你們要做什麼?」唐可雋拉著葉筱琳後退兩步顫聲問道。
「快!」帶頭者大喝一聲衝了上來,其餘四人也跟著搶了上來,聲勢如雷霆不及掩耳。
「你們要幹嘛……啊!……」葉筱琳被五人的聲勢嚇到,尖叫聲中,下意識的就躲在吳洛其身後。
「媽的,敢擋路。」一個大漢推開唐可雋衝到吳洛其身前。
「媽的,你們是哪個幫派的?」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暗處傳出來,才一瞬間,巷子裡面就像開party般熱鬧了起來。
林靈軍回頭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窄窄的巷子裡面不知道從哪邊冒出了七八十個人,每個人手上居然還都拿著西瓜刀,就像地獄軍團突然降臨般!
再回頭一看,那五人傻在那邊,臉色慘白,手腳不由自主的抖動著。
林靈軍不用想就知道,那五人本來是要來綁架葉筱琳的,可能是跟葉劍關為敵的幫派吧。而自己身後這七八十人當然是葉劍關吩咐來保護自己寶貝女兒的手下,帶頭的冷面殺手胡文傳也算是老相識了。
「說,你們到底是哪一個幫派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胡文傳怒道。
「文傳老大,我認得他叫紅龜,是天意盟山海會的人。」
「媽的,上次你們聯合文義伏擊葉先生的帳還沒了,現在居然又想來綁架我們小姐!」胡文傳冷冷的看著眼前這五人。
那五人已經成為待宰羔羊,臉色蒼白的互相對望著,都在想該怎麼樣才可以逃出生天。
「給我砍。」胡文傳手一揮,冷冷的說。
五人連喊都來不及喊便轉身拔腿狂奔。
「我們該怎麼辦?」林靈軍轉頭問吳洛其道。
「找到公車站牌,搭公車回火車站。」吳洛其總是可以提供相當直接的建議。
不過,十分鐘以後,吳洛其四人還是沒搭上公車,因為他們正在警察局旁邊。
「以後學姊上課都會有七八十人在後面保護著嗎?」林靈軍問道。
「這是沒辦法的。」胡文傳無奈的看著圍繞在警察局門口的手下道。
「你們還要包圍警察局多久?」吳洛其好奇的問道。
「等這五個雜碎的大哥出面我們就收隊,今天不給他們下馬威,他們不會怕,以後的騷擾會更層出不窮。」胡文傳冷哼一聲,果然是有大哥的架式。
「那我以後上學怎麼辦?」葉筱琳沒好氣的問道。
胡文傳笑了笑,回答道:「葉先生會派人保護小姐的,請不用擔心。」
「就是這樣我才擔心啊!我以後出入系館都得有一堆黑道跟在後面當保鑣,如果沒有這些保鑣我是不是連命都保不了?」葉筱琳瞪著胡文傳冷冷的說。
「我們會隱伏在暗處,保證不會干擾到小姐的日常生活。」胡文傳信心滿滿的說。
「那以後證明我不是葉劍關的女兒,是不是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嗯……應該是吧……」胡文傳點了點頭說。
「那我還真希望葉劍關不是我老爸……」葉筱琳恨恨的說。
「哼,或許我應該說,就算有血緣關係,我也不會承認葉劍關是我父親。」葉筱琳冷冷的說完,轉身欲行。
「小姐,請妳再等一會,不然妳現在自己一個人回去新竹,路上很可能會發生危險的。」
「應該不會啦,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再不回去就沒車可以搭了。」吳洛其看了看手錶說。
「這……」胡文傳為難的看了看林靈軍等人。
「等下我派人開車送你們回新竹,這樣就不用趕車了。」胡文傳腦袋急轉想出了一個折衷的辦法。
「這……」吳洛其看了看林靈軍一眼,卻見林靈軍仰頭發著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樣也好啦。」唐可雋輕輕頂了吳洛其和葉筱琳一下,深怕他們出言拒絕。聽說,日本黑道習慣把不聽話的人沉入東京灣,不知道台灣黑道是不是喜歡把不聽話的人沉入台灣海峽。
唐可雋知道葉筱琳不聽話沒關係,可是自己和這兩個傻學弟不聽話,明天起床或許就在巴士海峽的珊瑚礁裡面餵魚了。
「嗯,隨便啦,我沒意見。」吳洛其聳聳肩看著林靈軍,他仍然在發呆。
葉筱琳也只得無奈的點點頭。因為她可不像電視或是小說中的女主角,很有骨氣不顧一切的轉身淚奔,電視劇中的女主角不會因此被人綁架,或者被人綁架也有白馬王子來搭救,自己可不敢隨便拿自己的性命冒險,去驗證自己是不是小說中的女主角。
就這樣又站了一個多小時,事情才解決。胡文傳狠狠教訓了來領人的「老大」一頓,便請吳洛其他們搭上已經準備好的車揚長而去。
車內,吳洛其小聲的問林靈軍說:「那警察局頂樓有什麼不對勁嗎,你看的這樣入神?」
「嗯……」林靈軍用食指輕敲了吳洛其大腿兩下示意之後再說。
吳洛其點了點頭也就不再言語了。
兩人回到新竹之後便和葉筱林、唐可雋道別,騎著腳踏車悠閒的回家去了。
路上,林靈軍轉頭對吳洛其說:「我看到一個穿著警察制服的男人哭著坐在警察局屋頂,那個男人拼命想把自己的頭轉回去原來的位置。」
「原來的位置?」吳洛其疑惑的看著林靈軍,等著他的解釋。
「對,他的頭被扭到後面去了。」林靈軍沉聲說來,在暗夜中令人不寒而慄。
夜晚,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夜晚會帶來死亡氣息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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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2 15:32:10
天醫傳奇回憶篇 九—看似結束的開始
A.D.1993.11.28。夜晚。T大物理系館。
「怎麼這麼吵?」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還沒進實驗室就聽到實驗室內鬧烘烘的。
一進實驗室就見到白雅惠等人圍著汪瑜菁在安慰,汪瑜菁整個人痴痴呆呆的坐在沙發上,一看就知道又發生了什麼靈異大事。
實驗室的地毯上散落著一堆A4影印紙,每張紙上都滿滿的寫著──五天之後。
不言可知,這又是那個鬼控制著汪瑜菁寫出來的「恫嚇」。五天之後那個鬼要怎麼樣,沒人知道,但想也知道絕對不是要報明牌給汪瑜菁。
「現在該怎麼辦?再去找祁師兄?」白雅惠抬頭看著小芸問道。
「嗯……」小芸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你們根本是騙人的,說什麼念經安觀音,根本一點用都沒有!」汪瑜菁聲音哽咽,大聲向小芸抱怨道。
「妳前輩子造孽太重,又怎麼能怪到別人頭上來呢?」小芸聽汪瑜菁說到「騙人」不禁也氣了。
「那……那個祁師兄說去念經就會好……」汪瑜菁委屈的說。
「妳的心意只會怪東怪西,菩薩又怎麼會好好保佑妳呢?」小芸義正辭嚴的教訓汪瑜菁道。
「我哪裡有怪東怪西啊?」汪瑜菁見小芸生氣,語氣便軟了下來,她深怕祁師兄真的是高人,那麼自己就少了一個活命的希望。
吳洛其正準備要說話,林靈軍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出聲,吳洛其點點頭繼續保持安靜。
「現在重點是要怎麼幫瑜菁解決問題啊!」唐可雋出來打圓場說。
「我等下帶你再去一次我們社窩,祁師兄晚上大多會在社窩,就看他怎麼說了。」小芸說完便轉身走出實驗室了。
白雅惠拍了拍汪瑜菁的肩膀後也跟著小芸出去了。
「我哪裡有怪東怪西的!」汪瑜菁等白雅惠一出實驗室就小聲抱怨道。
「算了,最重要的是事情能解決。」唐可雋走過來拍了拍汪瑜菁的肩膀安慰道。
「對了,小芸學姐說等下要帶妳去她們社窩,那是幾點啊?」葉筱琳看著牆上的掛鐘疑惑的問道。
「不知道啊。」汪瑜菁嘟著嘴說。
「要去問一下嗎?」唐可雋問道。
「不要,等下又被酸。」汪瑜菁扁扁嘴顯然對小芸的態度十分不滿。
「可是不問也不行啊,現在在求人也只能委屈一點囉。」唐可雋說。
「嗯……不然我幫學姊去問好嗎?」葉筱琳自告奮勇的說。
「嗯,真是多謝……」汪瑜菁抱歉的說。
「剛剛為何不讓我說話啊?」吳洛其疑惑的問林靈軍說。
「如果你出言幫忙瑜菁學姊,那小芸學姐必然會惱羞成怒,那時候小芸學姊恐怕就會更刻意刁難瑜菁學姐了。」
「刁難又如何?她不幫你也可以幫啊?」吳洛其對林靈軍的說法感到十分奇怪。
「我似乎不到插手的時候,我想看看那祁師兄到底會怎麼處理這件事情。」林靈軍在吳洛其耳邊低聲說道。
A.D.1993.11.28。夜晚。T大真佛學社社窩
活動中心真佛學社的社窩裡面,眾人秉氣凝神的看著祁師兄,祁師兄聽完小芸和汪瑜菁的說辭之後便一直靜默不語,不知道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本來不應該插手的。」祁師兄終於打破沉默。
汪瑜菁的男友俞修平這時候也已經趕來,他低聲軟言道:「祁師兄,還請您大力相助,我們一定會感激不盡的。」
那祁師兄眼一抬,冷笑說:「我為何要你們的感激?」
眾人不知道這句話該怎麼回答,只好默不作聲。
吳洛其感覺這傢伙真是個冷場大王,他甚至懷疑這個祁師兄有人格障礙,無法在社會上與人相處只好躲在佛學和神通的影子下用高人態勢掩飾自己的缺陷。如果是平時,吳洛其就算不比個中指也會掉頭就走,自己被一千萬隻鬼壓,也不會看這種人的臉色,不過林靈軍看來別有打算,他也只好耐著性子等待。
「那……我們該怎麼做呢?」俞修平耐著性子問道。
「嗯。」祁師兄應了一聲就不再說下去了。
又沉默了許久,祁師兄終於說:「我幫妳解決這事,不過你們要虔心修練。」
「虔心修練的意思是?」俞修平疑惑的問道。
「我會開法門讓你們修練,汪小姐妳宿世之中孽緣太多,本來妳和那個碟仙的糾纏會永無止境。上輩子她被妳害死,這輩子妳被她害死,如此一直牽扯糾纏永無休止。我今天為妳解決這個因果實在不應該,所以妳必須以最虔誠之心依我的法門勤做修練,否則即使我幫妳躲過這個劫難,妳這生也會波折重重,不得安寧。」祁師兄慎重的說。
吳洛其心中暗暗不屑的想著:「哼!之前不是說只要學姊過了這一關,之後也沒什麼需要幫忙的。結果現在又說如果不虔誠修練,就算過這關之後也會波折重重,他說話前後矛盾怎麼大家都沒發現嗎?」
「嗯,好,沒問題。」汪瑜菁趕緊點頭,現在就算叫她拿個一百萬出來她都會說好,更何況只是念念佛經這種輕而易舉的修練。
「好,後天,妳和妳男友兩個人單獨來真佛宗新竹總壇,我幫妳解決那個惡鬼。」祁師兄說完便閉上眼睛不再理會眾人。
「你為何不出手相助呢?」吳洛其在騎車回家的路上向林靈軍抱怨道。
「我一直感覺這事情不應該這樣處理。」林靈軍臉色凝重的說道。
「嗯,你的意思是……?……」吳洛其大惑不解的問道。
「瑜菁學姐和這個女鬼以因果互相糾纏牽扯,其實要解脫這因果很容易,根本不用花什麼力量去消滅這女鬼,只要這個女鬼肯放下仇恨,一切都好說。」林靈軍向吳洛其解釋自己的想法。
「是啊,可是這個女鬼不肯啊!」
「簡單的說吧,如果今天學姊和女鬼的角色互換,學姊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報仇的機會吧?那我又怎麼可以厚此薄彼,只因為我跟學姐認識就把女鬼看做邪惡的,然後去幫助學姐。」
「嗯,我懂了,要化解這個因果的應該是有能力加害的那一方,而不是被加害的那方,對吧?」吳洛其恍然大悟的說道。
林靈軍點點頭,笑道:「沒錯,我認為學姐和那女鬼的因果要在這世化解必須是有人去度化那個女鬼,而不是像祁師兄一般打算用道術法力去消滅那女鬼。」
「那祁師兄真的有法力嗎?你沒發現他說話前後矛盾嗎?」吳洛其疑惑的問道。
「他的道術應該很不錯,至於說話前後矛盾這點我是察覺到了。這也是我想靜觀其變的原因,我總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不祥預感。」
「我看他實在很有神棍的味道,沒想到真的有法力!」吳洛其笑著說道。
「有法力的人,道德和智慧不一定高,就像博士也會打老婆,對吧!」林靈軍微笑道。
吳洛其突然想到一個邏輯上的疑惑,轉頭問道:「如果那祁師兄有法力可以消滅那女鬼,這因果豈不是就到這世為止?」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我的推測是這樣,用錯的方法來了結因果,只會讓學姐之後的人生面臨更多的痛苦,而那祁師兄也會因為這樣的錯誤,捲入學姐和那女鬼的因果輪迴。」
吳洛其咋舌說道:「聽起來很可怕!」
林靈軍聳聳肩笑道:「這只是我的猜測罷了。」
A.D.1993.11.30。夜晚。T大物理系館。
「妳真的是葉劍關的女兒嗎?」汪瑜菁眨著眼睛驚訝的問道,在她心裡這實在像個浪漫美夢一般。
「我也不知道……」葉筱琳慢慢的搖了搖頭,這在葉筱琳來說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惡夢。
「可是妳說那個檢驗結果……」汪瑜菁本來想問,但是看到葉筱琳臉色不豫,話問到一半便自我了斷了。
「我現在心情很亂……」葉筱琳的臉色充滿著無奈和煩躁,這個煩躁不是因為汪瑜菁的詢問,而是想到自己以後的處境。
雖然她的處境似乎有人很羨慕。
「學弟,你說我該怎麼辦?」葉筱琳轉身問吳洛其道。
「啊!我?」吳洛其沒料到葉筱琳會向自己詢問意見,不禁呆了一呆。
「是啊,當然是問你。」葉筱琳點了點頭,望著吳洛其等待他回答。
「就……照常生活……」又是一個相當乾脆的答案。
「你說的倒容易……」葉筱琳嘟著嘴抱怨道。
「也對……」吳洛其無奈的點點頭,他知道葉筱琳現在的問題所在,「葉劍關女兒」這個頭銜加在身上就好像戴了一頂眾人爭相搶奪的皇冠,葉劍關的敵人必然會千方百計想來傷害她,而葉劍關為了避免自己女兒被當作敵人威脅自己的工具,必然會用盡全力保護。這結果就是,葉筱琳從今天開始將會徹底失去自由。
「我不想每天都生活在恐懼和不自由之中。葉劍關算是什麼爸爸,從我出生到現在根本沒養過我一天,現在突然出現,卻又只是造成我的困擾,這樣的父親,我真的很想拿炸彈綁在他身上,一按按鈕讓他被轟到冥王星去!」葉筱琳氣憤的說。
「可是,就算妳自己不要這個名份,還是不得安寧啊,妳隨時會被綁架當作要脅葉劍關的工具,所以我想妳還是暫時接受葉劍關的保護吧。」吳洛其知道葉筱琳的心情,可是人在大部分時候還是得跟現實妥協一下。
「對啊,命可只有一條,」汪瑜菁相當同意吳洛其的觀點,拼命點頭。
「學姐,妳的問題解決啦?」葉筱琳突然發覺汪瑜菁今天的神色特別愉快,完全不同於前幾天憂心忡忡的樣子。
「對啊,那個祁師兄很厲害耶。」汪瑜菁微笑道。
「真的嗎?是怎麼一回事?」葉筱琳和唐可雋都非常好奇,異口同聲的問道。
「今天下午去見祁師兄,祁師兄為我擺壇招鬼談判,他還特地幫我暫時開了陰陽眼,讓我和他可以直接跟那個女鬼溝通。」
「妳真的看到了鬼?」唐可雋驚訝的問道。
「對啊!」汪瑜菁頗感得意的點頭道。
「那你們談判成功囉?」葉筱琳問道。
「沒有,那個鬼堅持不肯跟我和解。」汪瑜菁搖了搖頭,臉上略顯僵硬,但是唐可雋和葉筱琳並沒有看出來。
「為什麼啊?冤家宜解不宜結,這麼簡單的道理她都不懂嗎?」唐可雋疑惑的問道。
「對啊,這女鬼真的不會想。她放過了妳,妳供奉她,這不是兩全其美嗎?」葉筱琳也在旁邊附和道。
「對啊,我好說歹說,她就是不肯放過我,還恐嚇那個祁師兄,叫他不要多管閒事。」汪瑜菁澀然一笑道。
「不過那個祁師兄說妳上輩子害死她,或許是這樣她才會想不開吧。」唐可雋自言自語解釋著。
「那後來怎麼辦?」葉筱琳知道精采絕對在後面,興奮的追問道。
「後來……那女鬼就是不肯放過我,最後甚至當場就想要我的命,祁師兄只好出手將那女鬼消滅。」
「那有打得很精采嗎?」唐可雋也興奮的問道。
「不要問我啦,那太恐怖了,我根本不願意想起。」汪瑜菁說著手不由自主的抱在胸前。
「好,那就別提了。那要去慶祝一下嗎?」唐可雋笑道。
「你白痴啊,這有什麼好慶祝的?我還得趕報告,明天要跟老師meeting。」汪瑜菁笑著白了唐可雋一眼,便低頭去準備明天的報告了。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2-2 15:32:44
林靈軍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凝思著汪瑜菁的神情,顯然這裡面還有內情,因為自己曾經跟那個女鬼接觸過,她的靈力雖然沒有出神入化,但也不是很低,能夠收服她的靈能力者絕對不會不知道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用暴力化解這場恩怨,叫做意圖強姦命運。
意圖強姦命運的人通常死無葬身之地。
當然,也有人能夠例外,那就是屍骨無存不需要葬身之地的人。
可是看情況,就算自己問了,汪瑜菁也絕對不會說,林靈軍只能希望汪瑜菁的這場宿世因果真的被那個祁師兄頂去,不要再有啥意外才好。
至於葉筱琳黑道公主的身分該怎麼化解,這天直到大家互道晚安,都還沒有為葉筱琳商量出更好的辦法,葉筱琳只好無奈的接受了「暗中」保護離開實驗室。
A.D.1993.11.30。夜晚。吳洛其居處。
林靈軍抱著離開麥當勞時店長送的小熊抱枕靜靜望著天花板,他不知道為何,今天的心臟一直有種感覺,一種起伏不定的感覺。
山雨欲來風滿樓?
還沒想完,一道白光從窗外閃入,好久不見的城隍爺居然帶著十多個鬼卒一起到來。
「大人,好久不見了。」城隍爺抱拳行禮道。
「城隍爺,你好。」林靈軍還禮微笑,心想,今天晚上心情起伏不定的原因大概就快出現了吧,城隍爺寅夜前來絕不會只為了跟自己說聲哈囉。
「大人,今天下午有個靈體被不明能量所傷,希望大人能夠救她。」
「嗯!」林靈軍點了點頭站起身。
一團微光被眾鬼卒保護在一個虛空的鼎中,微光之中正是那個纏著汪瑜菁的女鬼,只見她表情痛苦的躺在鼎中,看來受傷很重。
「唉!城隍爺,你可以告訴我,我為何要救她?」林靈軍問道。
「第一個原因是,只有大人和秦醫生會療靈醫術。第二個原因是,她在前輩子救過秦醫生一命,物有一善,其福雖百世必報。」城隍爺表情嚴肅的說。
「老實說,我的療靈醫術還沒練成,為何不直接去找我師父呢?」林靈軍面有難色的問。雖然秦醫生現在被羈押在看守所,但是城隍爺要進一個小小的看守所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才是。
「大人,我剛剛不是說了嗎,這女鬼在前世救過秦醫生一命,秦醫生最近的身體又一直往下坡走……」城隍爺嘆了口氣,說到一半卻又停住。
林靈軍登時了解,城隍爺怕的是這女鬼在幾世之前救了醫生師父的命,現在醫生師父必須賠上自己的命去救這個女鬼。
「有這麼嚴重嗎?」林靈軍疑惑的問道。
「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到極點的眾生,不曾救過秦醫生的命,那能量消滅在虛空境界,又有誰會去理睬呢?」
「下午我心血來潮難以凝定,後來秦醫生突然將我召過去,囑咐我幫他去救這個女鬼,不然以她的道行當場就被打得魂飛魄散了。秦醫生希望我把她帶過去給她醫治,讓他了結這段緣分。」城隍爺簡單的敘述著,以便讓林靈軍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
「好,我盡力而為了。」林靈軍盤坐床上,口中喃喃念起咒語,不過才念了三個字,客廳的電話就響了。
吳洛其連滾帶爬的跑出客廳接電話,現在是深夜一點半,不知道哪個渾蛋會在這個時候打電話擾人清夢。
「喂!啊!找靈軍?靈軍已經睡了,嗯,還沒睡?你怎麼知道?」
林靈軍當吳洛其在講電話之時就知道大事不妙,這肯定是醫生師父打來的電話,他起身走出房間,對吳洛其說道:「洛基,我還沒睡,是誰?」
「是馬警官。」吳洛其手中拖著棉被,睡眼惺忪的說道。
「嗯。」林靈軍點了點頭,接過吳洛其手中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馬警官親切的聲音:「靈軍嗎?我是馬警官。」
「馬警官,是我師父找我嗎?」林靈軍忐忑不安的問道。
「你師父叫我打電話給你,跟你說一句話。」馬警官笑道。
「一句話?」
「他叫你帶著她過來。就這樣。你了解嗎?」馬警官問道。
「知道了。」林靈軍嘆了口氣點頭答應。
「咦,你們師徒兩人果然都是奇人,這樣就都明白了。」馬警官顯然頗為意外林靈軍能夠明白這啞謎似的吩咐。
「唉!那待會見吧。」說完,林靈軍有氣沒力的掛下電話。
「有事情嗎?」吳洛其看林靈軍神色不好,有點擔心的問道。
「希望沒事才好,我要去一趟警察局,你先睡吧。」林靈軍強笑道,在他心中明白,醫生師父會這樣大動作的叫自己非得帶那個女鬼過去,自然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
「當然是一起去啦,走吧。」吳洛其笑道,這時他已經完全清醒了。
A.D.1993.12.1。凌晨。新竹延平路
又是一個哀傷的夜晚。
秦醫生剛剛使用療靈醫術將那個女鬼的能量修補完全,現在正在看守所的鐵床上打坐調息。
「靈軍,你過來。」秦醫生調息了一會緩緩睜開眼睛向林靈軍招手。
「師父……」林靈軍有點委屈的走了過去坐在醫生師父身旁,他扁著嘴巴,眼睛淚水汪汪卻不敢看秦醫生,秦醫生知道這是林靈軍鼻酸時候特有的表情。
「我知道你捨不得,但是緣分有開始就有結束,只是我還有心事未了,剩下的就只能讓你承受了。」
「師父的心事我都會努力達成的。」林靈軍抬頭看著秦醫生,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秦醫生知道林靈軍這時刻的眼淚已經忍了很久,他摸摸林靈軍的頭,微微一笑。
「從你覺醒以來就不斷的承受著生離死別,一點休息的時間也沒有,在民國初年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可是既然是上天的安排,那絕非輕易可以承受的。回來之後,小楓和周作賓都相繼離開,現在我也得走了。」
「師父……」林靈軍低聲叫了聲師父,卻沒有出言挽留,因為生死大限豈有挽留的餘地。
「我只是擔心你。要完成的事情這麼多,修行的路上魔障這麼重,你一個人必須受這麼多苦,真是……」秦醫生不捨的看著林靈軍。
「末法之世已經來到,這世界上的是非善惡再無定論,要你一個人對抗末法之世的歪曲邪惡,真是……」秦醫生說了兩個「真是」之後都不再往下說,顯然之後的形容詞有點慘烈。
「師父,我盡力而為。」林靈軍不敢說自己一定可以力挽狂瀾之類的話,他只能說,盡力而為,希望讓師父不要為自己擔心。
「妳過來,我有話想跟妳說。」秦醫生居然向那個女鬼招了招手。
那女鬼上前向秦醫生合什拜倒,感激的說:「秦老醫生,我真的很感謝你,居然願意為了我一個孤魂野鬼犧牲自己的性命……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你……真的很像聖人……」
「哈哈,那只是我們的一段緣分罷了。」
「不管如何,我對您的恩情只要還有意識都會銘記在心。」那女鬼對秦醫生十分恭敬,顯然對他這樣捨身為己的慈悲非常感動。
「這個銘記在心換妳一個捨得,妳願意嗎?」秦醫生微笑問道。
「捨得?」
「捨棄妳和那女子的宿世仇恨,可以嗎?」秦醫生看著那女鬼,臉上依然慈和,並沒有任何強勢或是提出要求之後等待答案的表情。
「我……」那女鬼為難的看著秦醫生。
如果這是別人提出的要求,那女鬼一定會大剌剌的拒絕,管他是玉皇大帝還是王母娘娘。可是眼前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說的話,對她來說跟聖旨沒差多少,她實在不知道怎麼拒絕。
可是要她這麼輕易就放過那個害死自己的女人,看著她這一生如此逍遙,有好男友、讀好大學、有好容貌,再想起自己被她逼得到處躲竄,男朋友沒了還被送進精神病院,這樣的不甘心豈是三言兩語的請求就可以化解的?
秦醫生並沒有因為那女鬼的猶豫而有不悅,只是笑道:「哈哈,我知道妳放不下,剛剛只是問問,並沒有要強迫,畢竟被害的是妳不是我,我沒資格要求妳放下些什麼。這樣吧,妳答應我另外一個要求,這個比較好做到。」
「嗯,好!」那女鬼聽秦醫生居然這麼通情達理,心中感動,暗下決定,這個要求務必要幫秦醫生完成。
「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這個徒弟,我知道有執念的靈,力量通常不小,所以我希望妳慢點報仇,可以在我這個傻徒弟身邊幫助他十年。」秦醫生指了指林靈軍微笑道。
「嗯,十年……好,我答應你。」那女鬼沉吟了一會便點頭答應了。
林靈軍心下了然,醫生師父要這個女鬼在自己身邊幫助自己十年,其實是希望自己在這十年能夠化除她的怨氣,了結這段宿世因果。
因為,有執念的靈雖然靈力不小,可是一但報完仇之後便得進入輪迴轉世投胎。所以要在林靈軍身旁幫助他十年便得暫緩十年報仇。
「靈軍,你要記住,許多事情應該應時而變,有許多事情卻是永恆不變。末法降世,是非善惡之間難有定論,你的修行會加倍的困難,我希望你能完成自己前世所許的志願,將迷途眾生帶回正法的道路。」秦醫生朗朗說著,聲音越來越清晰,一點都不像快要死的人。
「師父,我知道,我會努力的。」林靈軍知道這是迴光返照的現象,心下難過,只能拼命點頭答應。
「好啦,你們可以走了,我要打坐休息了。」秦醫生笑著摸了摸林靈軍的頭,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可以離去了。
其實秦醫生心中也是頗感酸楚。他難過的是,自己這個小弟子將來也會踏上一個跟自己一樣的道路,一條永遠都只有付出卻沒有獲得的孤獨之路。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會流連不去,一步三回頭,但是林靈軍知道,很多事情該來就是會來,就算是哭著、抱著不放都不會有任何用處。
在林靈軍的字典裡面或許只有兩個字,隨緣。
緣分來時的高興,盡情品嘗,緣分離去時的悲傷,默默忍受。
A.D.1993.12.1。早晨。新竹中學前的早餐店。
基本上,一個高中生凌晨去看守所替將要羽化登仙的師父送行,並不是個請假的好理由,甚至不是個理由而是瘋話。
所以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一臉呵欠的坐在新竹中學前面的早餐店吃著大份雙黃蛋餅,等著上課。
「小姐,妳貴姓啊?」林靈軍看著飄在身旁的那個女鬼問道。
「我姓聶,叫聶小倩。」
「最好是這樣,鬼也會說笑話?……可是……不好笑。」吳洛其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個長得頗為可愛的女鬼吐槽道。
「好啦,不懂幽默,我叫湘兒。」那女鬼做了一個鬼臉給吳洛其。
「有後悔要我幫你和這鬼的頻率接軌嗎?」林靈軍看著湘兒做的鬼臉問吳洛其道。
「就只是眼球突出,舌頭拉長,七孔流血,有什麼好怕的?更何況現在是大白天,再何況她是你的助手,所以效果是零分。」吳洛其相當冷靜的吃著蛋餅一點都沒被影響到食慾。
湘兒相當無奈的將臉回復正常在林靈軍身後飄來飄去。
「我以前以為是個怎樣可怕的女鬼,原來還挺可愛的,這麼可愛的女鬼幹嘛非要報仇不可呢?」吳洛其笑道。
「哼!」湘兒這次沒做鬼臉,可是陰沉的臉色卻比鬼臉更加令人不舒服。
A.D.1993.12.3。夜晚。T大真佛學社
真佛學社內,不到十坪大的社窩佈置的莊嚴隆重,汪瑜菁和俞修平兩人低眉垂首的跪坐在一個神像前面,神像頭戴金冠,手上纏繞一條夭矯翻騰的龍,煞是威嚴氣派。
祁師兄站在神像前面燃香祝禱,葉筱琳、唐可雋、白雅惠和小芸都站在社窩靠近門口處靜靜的看著祁師兄的動作。
「今天要幫你們進行加持灌頂的儀式,一但灌頂加持之後你們就正式成為我真佛宗的弟子,真佛宗弟子必須謹守教規不得有違,你們要好好考慮清楚。」祁師兄燃香祝禱完之後,轉過身神情嚴肅的向汪瑜菁及俞修平說道。
「是。」汪瑜菁點頭稱是,語氣相當恭敬。
「你呢?難道你不願意?」祁師兄看俞修平沒有回答,神色冷然的問道。
「是,沒……沒有不願意。」俞修平無奈的說,心裡在想,這個問題只能有一個答案,能不願意嗎?
「你們跟著我念。」祁師兄轉身面向神像雙手合什說道。
「是。」俞修平和汪瑜菁兩人戰戰兢兢的答應道。
「禍福無門惟自召;善惡之報影隨形。天地之間有真理之佛司人之過,算因結果,以奪人之氣運。氣運貧耗,多逢憂患;惡星災之;運盡則死。」祁師兄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念著,俞汪二人也雙手合什跟著慢慢的念。
「氣運與道相隨,欲得大道,需禮真佛,入我門內,勤心參念,諸惡莫作,諸善常為,以真佛為本師,誠心皈依,不得有虛妄異念。」
祁師兄念完便等俞汪兩人跟著念完,接著他就跟汪瑜菁和俞修平說道:「現在你們便是真佛宗的弟子了。要知道,一但進入修行之門就會有許多外道邪魔到你們身邊擾亂,所以真佛弟子心志必須相當堅定,虔心相信真佛上師所說的每一句話,因為上師參透天機,神通無邊,可以看見未來過去無數劫的諸般因果。」
「啊!會有很多邪魔外道來我們身邊?那我們怎麼辦?」汪瑜菁聽祁師兄這麼說不禁呆掉,緊張的問道。
「邪魔不是鬼魅,而是許多想要把妳拉離真佛所傳真理之人,這些人可能是你的好友,也可能是你的親戚,甚至是你的親生父母。」祁師兄嚴肅的說道。
「呵呵,怎麼可能,父母怎麼可能是邪魔?」俞修平莞爾道。
「修行之路,魔障重重,不可以玩笑以對。」祁師兄瞪了俞修平一眼,俞修平嚇得收斂笑容,低頭裝誠懇。
「好嚴肅的氣氛喔。」唐可雋站在葉筱琳身邊低聲說道。
「修行本來就是如此,神聖莊嚴不可褻瀆。」小芸淡淡的說道。
A.D.1993.12.8。夜晚。台北信義路
「組長,現在你還想說什麼!」警察局裡面傳來一陣咆哮之聲,陳建鈞激動的怒吼幾乎穿越了三條巷子。
放映室內,三個臉色鐵青的警察站在門口,陳建鈞則是站在放映室內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徐定勇,雙肩起伏,褲管微微顫動。
徐定勇的死狀令人怵目驚心。
沒錯,雖然沒有血流成河也沒有開腸剖肚,可是大家或許寧可見到徐定勇被大卸八塊,也不願意看到他如此的死法。
又是一個脖子135度旋轉的死法。
「組長,你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陳建鈞轉頭瞪著楊組長,他現在已經有隨時繳槍停職甚至是辭職的準備,因為他再也無法承受這種捉摸不到的危機帶來的壓迫感。
「嗯……我們從長計議。」楊組長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得隨口敷衍,想要藉此壓下現在人心混亂的場面。
陳建鈞看到楊組長那種仍想敷衍塞責的模樣,不禁大怒說道:「不用從長計議了,你要死我不反對,我不幹可以吧?」
他氣憤之下將配槍連著槍袋用力擺在桌上,往外便走。
天大地大,豁出去最大,現在陳建鈞豁出去,楊組長氣勢反而小了下來,他想伸手出去拉住陳建鈞,卻又拉不下臉,只得站在那邊笑道:「凡事好商量嘛!建鈞」
「你們想跟著一起死嗎?阿江已經死了,定勇也死了,下次誰接就輪到誰。」陳建鈞轉頭向著站在楊組長身邊的那兩個同事笑著說道。
這個笑容裡面有著很明顯的氣憤和嘲弄,陳建鈞不懂,明明就知道會發生如同現在的死局,為何楊組長可以不理會屬下的生死,非得等到悲劇一次又一次的發生才來驚慌失措。
看著楊組長臉上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表情陳建鈞就很想給他一拳。
陳建鈞走到書桌前面開始收拾自己的物品,楊組長走了過來,尷尬的說道:「建鈞,有話好說……好……我承認這是一個靈異的案件,可是上頭不會認同啊,你現在離職也不過是害死其他同事,如果大家都離職那還像話嗎?」
「哼!那就大家都離職啊,我頭被扭斷,局長會掉眼淚嗎?頂多是組長你來貓哭耗子一下,這對我來說一點意義都沒有。我們是小員警,命不值錢的,阿江死了連個報紙角落都沒上,哈,枉死啦!」陳建鈞挖苦的說道。
「唉!這……」若是平時,楊組長怎麼會理會陳建鈞的奚落和發飆,可是他看到徐定勇的死法之後,整個人的背脊都涼了起來,大家人心惶惶,要說全都一起辭職也不是沒可能的。
看著陳建鈞東西都快收完,楊組長終於咬牙下了決定,說道:「好,我們就停辦這個案子,大家處理好定勇的遺體後趕緊整理一下檔案,將這個案子相關的一切資料都封存收好,接著再去找一個法師來做法解煞。」
陳建鈞聽到楊組長這麼說頗感意外,停下動作看著楊組長問道:「真的嗎?那上頭怎麼辦?」
「我再跟分局長和檢察官商量一下,這個狀況是能封多久就封多久,總不成整個分局裡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吧?」楊組長苦笑道。
A.D.1993.12.12。夜晚。竹北。葉劍關居處
大書房內,葉劍關坐在搖椅上抽著雪茄向來匯報的的胡文傳問道:「文傳,今天筱琳還好嗎?」
「葉先生,小姐一切安好,六點過後換曉宣保護她。」胡文傳端坐在葉劍關對面的沙發上回答道。
「她還有在對你們發飆嗎?」葉劍關問道。
「最近幾天已經沒有了。」
「嗯,那就好,還請你們多擔待一點,你和曉宣兩人再加上小高,對我忠心耿耿,辦事又俐落得體,是我最能夠信任的人。這段時間你們就專職負責保護筱琳吧。」葉劍關說完,輕輕吐出煙圈。
這個煙圈裡面帶著他遺憾的心情。
胡文傳點了點頭表示答應,之後便繼續安靜的坐著等待葉劍關說話,他知道葉劍關必然還有些話要對他說。
過了良久,葉劍關開口問道:「你怎麼看最近的情勢。」
胡文傳朗聲說道:「目前東南亞已經沒有幫會可以和我們天理會一較高下,所以山海會、忠義堂那些人才會結成天意盟來對抗我們,不過他們彼此之間互不信任,難有大作為,反而是沒有加入天意盟的那些中型幫會比較令我擔心。」
「嗯,沒有錯,你的眼光一向和我非常接近,天意盟裡面的那些幫會大多是成年老幫會,早已經沒有剽悍的戰鬥力,做事只喜歡躲躲閃閃的搞小動作,那幾個大哥我從年輕的時候就跟他們對幹到現在,他們想要做什麼我不用想都差不多猜得到。」葉劍關冷笑道。
「我比較擔心的是最近五年才興起的『末日會』。那四個自稱風虎雲龍的年輕人實力絕對不可小覷。」胡文傳說著竟皺起了眉頭,顯然對他口中的那四個人十分忌憚。
「嗯,風、虎、雲、龍。」葉劍關一個字一個字的念著,這是他專注在某件事情上時特有的表現。
葉劍關轉著搖椅思考著,過了一會將搖椅又轉了回來說道:「四個人總有破綻吧?」
「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觀察到,其實『末日會』跟我們『天理會』之前略有相似之處,聽說那四個人都有著共同的信仰。」
「喔!」葉劍關聽到胡文傳這麼說眼睛登時射出精光,他顯然對「信仰」這兩個字非常的在意。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葉劍關盯著胡文傳語氣平淡卻深刻的問道。
「知道,我之前也考慮過,該不會是金野遜那傢伙背地裡在操控著這個『末日會』,可是我這三年派人暗地裡觀察兩方許久,他們似乎沒有任何關聯。更何況上次在沈家奪刀之後金野遜便出國去了,到今天還沒有任何入境的紀錄。」胡文傳侃侃而談的分析著,如果有個企業家在他身邊,想必會十分心動於他的仔細周全,想要網羅他幫自己打點一切。
「出國可以秘密回國,沒有入境資料不代表他沒有回國。另外,我忌憚的不是金野遜那個驕傲自大的傢伙,而是一統教的教尊和金野遜的兒子。」葉劍關微笑說道。
「他的兒子?」
「沒錯,他的兒子今年十九歲,叫做金景峻。」
「比起他老爸的自大和草包,金景峻這小子既狠辣又足智多謀,更加令我擔心。」
「嗯。」胡文傳應了一聲,可是心裡頗為不解,一個十九歲的年輕人真有這麼可怕嗎?
「金景峻還待在國內對吧?」葉劍關笑問。
「嗯,上次他沒有跟金野遜一起出國。」
「這小子低調的很,他唯一的失敗就是有那個不成器的老爸,所以讓我對他早有戒心。」葉劍關呵呵冷笑著,眼中閃出一絲殺意。
「葉先生,那我們下一步該做什麼呢?」
「敵不動,我也不動吧。金景峻可怕之處在於他的所有能力都比他老爸更厲害,包括靈能力。」
「所以葉先生才會這麼看重林靈軍和吳洛其這兩個小孩嗎?」胡文傳若有所悟的說道。
葉劍關聽胡文傳這麼說,不禁搖頭笑道:「文傳,你一向是我最得力的手下,我就老實跟你說吧。我老了,出來混的人誰都知道,遲早有一天是要還的。再高明的殺手只要一直殺人,總會有被殺的一天。我自己心裡知道,這一生我的弱點只有兩個,一個是我有女兒,另外一個便是我當年為了爭奪幫主之位去和一統教合作。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所以我這一生除了筱琳之外的弱點便是一統教。」
「嗯……」胡文傳完全可以理解葉劍關心裡所想的事情,在江湖上拼鬥,靠的不是絕對的實力而是莫名其妙的運氣。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2-2 15:33:44
本帖最後由 a0919414591 於 2012-2-2 15:34 編輯
就像吳銓和葉劍關吧,其實葉劍關已經不止一次跟自己說起那位傳奇的前任幫主,如果沒有一統教的存在,葉劍關就算是再怎麼處心積慮都不可能打敗吳銓。
問題是,最後的結果就是一切,儘管吳銓在葉劍關的心中是永遠不敗的神話,可是在胡文傳的心中,吳銓最終還是敗了,而真正的不敗,是葉劍關。
但是,混江湖的人也都知道,怎麼來的怎麼去。也所以,葉劍關心中當然知道,種什麼因得什麼果。葉劍關因為一統教稱霸東南亞,也很有可能會因為一統教而失去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命運的力量,胡文傳了然於心,因為他便是一個揹負九代宿命的男人,從很早很早以前,胡家的男人沒有一個可以長命和善終。
也因為這樣的宿命,葉劍關對他十分放心。
雖然這說來挺諷刺的。
「我希望在下一次底牌揭曉前可以讓林靈軍和吳洛其接下我的位置。」葉劍關淡淡的說道。
「嗯。」胡文傳點了點頭。
若是一般人聽到老大不打算傳位給自己,心裡一定會很不是滋味,但是胡文傳不會。不是因為林靈軍救過他,而是這些遙不可及的名利對一個隨時會死在命運手中的人來說,意義不大。
「下一次底牌揭曉之前……會是多久呢?」胡文傳心裡想著。
江湖鬥爭,往往是彼此暗中較勁、苦心籌謀。直到某一天,凝聚許久的局勢終於潛藏不住而爆發,大家互揭底牌,一戰定生死,這時候就看是誰中誰的計,誰的實力在中完計之後仍可以反撲。
胡文傳知道這會是葉劍關此生最後一次揭底牌,不管成功或是失敗,都是最後一次。
A.D.1993.12.17。夜晚。台北忠孝東路附近
三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坐在小吃攤吃著消夜。
「聽說你們局裡面最近撞邪?」其中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眨著小眼八卦的問道。
「噓,楊組長和建鈞都不准我們說,謙濤你就別問了吧。」一個小平頭警員在嘴巴前面用食指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說道。
「媽的,你耍什麼龜,這麼不乾脆?」那二十七八歲名叫謙濤的男子用力打了一下那小平頭警員說道。
那小平頭員警一邊吃著滷蛋一邊說道:「這真的很可怕,先是志緯再來是定勇……」
「彥寧,不要說了啦。」另外一個頭髮蓬鬆帶著眼鏡的員警用手肘頂了一下那個小平頭說道。
「對,阿傑說的對,還是說別的啦。」那個彥寧經過提醒之後馬上停了下來打斷話頭。
「去,神神秘祕的,那你們是不是不辦這個案子了,這個至少可以說吧?」謙濤有點不悅的說道。
「唉!誰敢辦啊?」彥寧滿臉無奈的說道。
「可是我記得這個案子原始的死者是兩個T大的學生耶,前些時候不是還上了社會版大版面?」
「這就是麻煩的所在啦,。」彥寧苦笑道。
「可是你們不辦了,這不就是……?」謙濤狐疑的問道。
「楊組長說能壓多久就壓多久!唉!」阿傑嘆了口氣說。
「只是那個叫做袁山程的研究生,他父親可是知名外商公司的亞洲區總裁,我們是小蝦米對大鯨魚,真不知道最後會怎麼樣!」彥寧說著拿起桌上的啤酒一飲而盡,好像在藉酒壓驚,看來有點可笑。
「話說回來,我跑這條線這麼多年,你們今天表現真的很龜,畏畏縮縮、閃閃躲躲,實在不像個男人。」謙濤挖苦的嘲笑著兩個朋友。
「媽的,你最有膽啦,你拿個筆隨便寫寫就有錢領怎麼會知道我們的痛苦。」阿傑推了一下謙濤表示自己的不滿。
「好啦,好啦,我說錯了,那這樣,你們答應我一件事情。」謙濤笑著說道。
「什麼狗屁事情啦。」彥寧啐了一口假裝不領謙濤的道歉。
「等風頭過去,你們可要告訴我那個叫做袁山程的研究生是怎麼死的,還有要告訴我定勇和志緯突然莫名死掉的詳細經過。」謙濤的小眼睛滿是笑意,果然不愧是八卦記者。
「好啦,等風頭過去之後再說吧。」阿傑敷衍道。
「那風頭何時才會過去啊?」謙濤問道。
「我怎麼知道呢?」阿傑苦笑道。
十二月的夜晚很冷,大家都穿著厚厚的外套,謙濤和兩位朋友道別後獨自踏上歸途,他一邊走一邊笑著從外套中拿出一台超薄型的錄音機,按下倒帶。
刷刷的倒帶聲在寒風怒吼中根本微不足道,可是這聲音在謙濤的的耳朵裡面就像是勝利樂章般悠揚動人。
喀的一聲,謙濤按下了播放鈕,將薄型錄音機拿到耳朵邊。
「聽說你們局裡面最近撞邪?」
「噓,楊組長和建鈞都不准我們說,謙濤你就別問了吧。」
「去,神神秘祕的,那你們是不是不辦這個案子了,這個至少可以說吧?」
「這就是麻煩的所在啦,要不辦都沒辦法啊。」
「可是你們不辦了,這不就是……?」
「楊組長說能壓多久就壓多久!唉!」
謙濤得意的在街上邊走邊跳舞般擺動著身體,就像個詭異的小丑人偶在黑夜中隨風左右搖擺,他冷冷的笑道:「壓多久?能壓多久呢?哈哈哈!」
冷竣的笑聲跟剛剛那一派熱情多話完全不同。
或許能致命的,不是站在你對面的敵人,而是靜靜站在你後方的自己人。
謙濤並沒有回到報社,而是走到西門町路邊的公車站牌等待著,沒多久,一台黑色轎車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他跳上車將車門鎖好,笑道:「護法料想得沒錯,他們沒膽再辦下去了。」
「想辦法揭露這事,還有想辦法散播那東西,我們要讓全社會都因為這個案件而陷入恐慌。」車上的神秘男子說道,他的語音十分悅耳卻沒有高低起伏,令人聽來有種不協調的感覺。
「沒問題。」謙濤點頭答應,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嘿嘿,真佛不是總在人們恐慌之時才會降臨世間嗎?」神秘男子得意的笑著。
A.D.1993.12.23。夜晚。新竹。吳洛其居處
「哇!這篇報導寫的真露骨耶!」吳洛其嘖嘖稱奇的看著報紙說道。
吳洛其家,葉筱琳、吳洛其和湘兒都待在客廳裡面,葉筱琳當然看不見湘兒,她正專心的看著電視,湘兒也坐在旁邊專心的看電視,吳洛其則是在看報紙。
湘兒現在已經成為吳家的當然成員,不能報仇的她整天只能待在林靈軍或吳洛其身邊,平常不是發呆就是看電視。
林靈軍現在當然是很賣力的在做宵夜,他今天做的乃是「甘草豆花湯」。
甘草在「神農本草經」裡面記載,味甘,性平。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堅筋骨,長肌肉,倍力……。久服,輕身。
當然,林靈軍今天做這道宵夜跟『神農本草經』根本扯不上關係,只因為他昨天不小心買了一堆甘草粉,所以今天只好用力把甘草加在豆花湯上做「甘草豆花湯」。
「露骨」兩個字一出,林靈軍耳朵立刻豎的像是貓耳朵般,接著一招滿天花雨灑甘草就匆匆的把宵夜端了出來,問道:「寫什麼很露骨啊?」
「其實……我是騙你的……快回去好好煮宵夜吧。」吳洛其露出狡猾的笑容說道。
「馬的,你剛剛的驚嘆聲真情流露,我要看。」林靈軍把鍋子塞在吳洛其手中,搶過他手中的報紙看了起來。
報紙上寫的是關於程小青和袁山程命案的事情。
「這起案子懸疑難解,且兩位主辦員警先後陳屍於警局內,造成警局裡面人人自危……主辦此案的警官興起吃案的念頭……」林靈軍小聲的念著。
「據說那兩個死掉的員警,死狀都跟山程學長一樣,這真的太詭異了,不知道阿倫會不會知道些什麼事情?」葉筱琳已經看過報紙的內容,面對一個這麼靠近自己的懸案,任何人總是會想要設法多知道一點內幕。
「阿倫學長最近都很少到實驗室耶。」林靈軍放下手中報紙後舀了一碗豆花。
「唉!小青的死對阿倫影響應該很大吧。」葉筱琳嘆了口氣道。
停頓了一會,葉筱琳補充說道:「我還沒看過像他這麼傻的男人。」
「我今天在你們這邊睡喔。」葉筱琳一邊舀豆花一邊說道。
「嗯,為什麼啊?」吳洛其問道。
「不歡迎我嗎?」葉筱琳嘟著嘴假裝生氣說道。
「不是啊,不過覺得很奇怪罷了。」吳洛其趕緊分辯道。
「我感覺……在這邊比較自由。」葉筱琳喝了一口豆花含糊的說道。
房間裡面,林靈軍盤腿坐在床上,吳洛其則是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
「怎麼辦呢?」吳洛其問道。
「除了恭喜,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林靈軍笑道。
自從成為東南亞第一大黑道組織的大小姐後,葉筱琳四五天裡面總有一天會往吳洛其家跑,林靈軍和吳洛其也只能很無奈的收留這個身價不菲的千金大小姐。
「學姐不喜歡被葉劍關的人跟著雖然是人之常情,不過長此下去也不是辦法。」吳洛其右手托著下巴凝思著解決的辦法。
「有什麼辦法呢?這情況恐怕要持續到學姊或我們畢業才會改變吧。」
「或者,想辦法打開學姊的心結,讓她跟葉劍關父女相認?」吳洛其提議道。
「好辦法,你去做吧,我要睡囉。」林靈軍笑著將棉被打開,整個人像蝦子般捲在軟軟的棉被裡面。
「先別睡啦,我是說認真的。我想你應該也會有興趣跟我一起討論出方法來,對吧?」吳洛其把林靈軍連著棉被一起抱起來問道。
「當然,當然,先放我下來可以吧?」林靈軍把頭鑽出棉被陪著笑臉說道。
「嗯,好。」吳洛其滿意的放下「靈軍捲」笑道。
「下次見到小楓,我要投訴,說她兒子欺負我。」林靈軍無奈的抗議著。
「好啦,再說啦,現在先討論筱琳學姊的事情吧。」吳洛其滿不在乎的笑道。
林靈軍做了個不甘心的鬼臉,慢慢坐起身來。
就在這個時候,湘兒從窗外飄了進來,一臉興奮的說道:「有狀況發生了,你們快過來看。」
「狀況?」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靠在二樓的窗邊往下看,底下卻半個人都沒有。
「哪裡有什麼狀況啊?」林靈軍左看右看都看不出樓下街道上有什麼特別的狀況。
「有狀況!」吳洛其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側耳傾聽。
過了大約兩分鐘,林靈軍聽到遠方傳來隱隱的人聲和器械碰撞的聲音,他轉頭看著吳洛其問道:「你覺得會是什麼狀況?」
「問我不如問她吧。」吳洛其指著飄在旁邊憋了很久的湘兒說道。
「就是兩隊人馬在對峙啊,其中一邊是本來就在你家樓下站崗的,人數大約是十二個,另外一邊人數可不得了了,大約是七八十個,而且每個手中都拿著鐵棒或是切西瓜的那種刀。」湘兒比手畫腳,樂不可支的說著,而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看著她口沫橫飛的表情,心裡只有一個感覺:「媽的,這次死定了!」
「那些人的目標是筱琳學姐嗎?」林靈軍問道。
「嗯,九成九是,不然那些在樓下站崗保護筱琳學姐的人何必跟他們對峙?」吳洛其說道。
「你有什麼建議嗎?」林靈軍問道。
「我關鐵門,你報警。」吳洛其說完便起身往樓下走去。
林靈軍報完警之後便待在客廳窗戶旁觀看著樓下對峙的兩群人,兩方陣勢上真的差了許多,葉劍關這邊,今天晚上輪到小高來當班,他率領的十一個人跟對手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葉筱琳這時也已經從房間走了出來站在林靈軍身旁。
「他們……?」葉筱琳遲疑著,想要問樓下那七八十人的大陣仗是不是衝著自己而來。
「我猜是的。」林靈軍當然知道葉筱琳想問什麼,於是非常肯定的點了點頭。
「那……怎麼辦?」葉筱琳擔心的問道。
雖然葉筱琳現在已經23歲,比起眼前這兩個「學弟」足足大了七歲,但是不知道為何,在許多時候她都會對這兩個學弟生出依靠的感覺,自己在他們面前實在無法有一個大七歲的姐姐該有的樣子。
「或許是因為他們曾經救過自己吧。」葉筱琳每當感覺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要依靠這兩個「學弟」時,心裡都會如此解釋著。
「我剛剛已經報警了。」林靈軍說道。
底下的狀況讓林靈軍想起半年多前葉劍關率領三千多人浩浩蕩蕩包圍署立新竹醫院的情景。
真是人多好辦事啊!
小高那十二個人被逼得從巷口轉角一路退後到吳洛其家門口,簡直不用動手就已經分出勝負,剩下就是等著被破門而入而已。
當小高一行人被逼得退到吳洛其家門口時,吳洛其已經鎖完門回到二樓。
「阿豹,你要想清楚。你們現在退走大家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不然你就是公然與葉先生為敵,你敢傷小姐一根汗毛,天理會會傾巢而出!」小高抽出手中鐵棍對著敵方帶頭的男子喊道。
「我聽你放屁,當初你們靠著人多砍死雄哥的時候怎麼不這樣說?」那個叫阿豹的男子不屑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豹哥,跟這隻狗說這麼多幹嘛?我們把葉劍關的女兒拖出來先姦後殺,讓全台灣的黑道都知道我們上過葉劍關那老狐狸的女兒,走起路來都有風耶,哈哈哈!」阿豹旁邊一個相貌猥瑣的年輕男子一邊說一邊淫笑道。
葉筱琳聽著樓下兩邊人馬的對話,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又害怕又惱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我們現在可以做些什麼嗎?」林靈軍坐到吳洛其對面的沙發上問道。
「嗯!」吳洛其嗯一聲,並不回應。
林靈軍見吳洛其臉色鄭重,注意力似乎集中在上方,他知道事情必有蹊蹺,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果然,不到一會,他就聽到吳洛其家三樓的大陽台傳來極細的腳步聲和窸窣窸窣的衣服摩擦聲。
吳洛其家只有三樓,二樓樓梯上去是一個不大的小房間,小房間另端一開門便是用來曬衣服的大陽台。
林靈軍靜心凝聽,可以知道有三個人正從頂樓外的陽台偷偷開門潛入。這些人腳步聲輕微,走路之時衣服之間幾乎沒有什麼摩擦,一聽就知道並不是普通的宵小,而是受過特殊訓練的人。
「怎麼了?」葉筱琳看到吳洛其和林靈軍兩人的神情都突然變得異常嚴肅和沉靜,不禁感到奇怪。
吳洛其並不回話,只是一把將葉筱琳拉到身邊的沙發,讓自己面對著樓梯口,擋在葉筱琳的面前。
林靈軍則是慢慢站了起來。
「可以麻煩你去看一下狀況嗎?」林靈軍低聲向飄在身旁的湘兒說道。
「早就看過了,總共是三個人,三個人都有武器,不過身上沒有帶槍。」湘兒得意的報告著。
「領頭的走在最前面還是走在最後面?。」林靈軍點了點頭,一邊繼續小聲問,一邊無聲無息的走進房間去了。
「嗯,我聽其他兩個人低聲說話時一直對走在最前面那個很恭敬,所以我猜走在最前面的應該就是領頭者吧。」湘兒低頭凝思之後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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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2 22:54:48
天醫傳奇回憶篇 十—破敵
A.D.1993.12.23。清晨。新竹。末日會
新竹天公壇,原稱金闕殿,座落在新竹城區的西北角,廟前中山街直通便是新竹市人潮聚集的城隍廟。雖是在鬧市之旁,天公壇四周平時並沒有太多人潮聚集,廟前廣場常常只有老人家拄著柺杖路過的身影。
根據新竹文獻通訊記載,天公壇創於乾隆年間,廟中以天公為主,兩旁兼奉三官大帝、福祿壽星、日月雷電風雨、五谷先帝、托塔天王、金吒、哪吒等神祗,是新竹歷史頗為悠久的廟宇。
十二月清晨,上帝把快入冬的冷清全數塗抹在天公壇廟前的廣場上。幾隻早起的麻雀在毫無人煙的廣場上靈活蹦跳著。一台福特轎車駛入廣場打破了這幅靜中帶動的畫面,一個身著格子襯衫和牛仔褲的青年走下車,整了整衣服,慢慢走向附近的一個小巷弄。
小巷弄中一個獨棟樓房的二樓大廳內。寬敞的大廳四角擺放著四尊一人身高、型態各異的神祇。大廳的中央則是一組真皮沙發和一張原木做的茶几。
廳內的採光極好,晨曦斜射進來使得廳內即使沒有開燈卻也不顯陰暗。
四個大約三十出頭,面容堅毅的男子坐在真皮沙發椅上一邊吃早餐一邊小聲的交談,似乎在商量些什麼。
這時候,一個大約二十一、二歲的年輕男子快步跑了上來,說道:「會長,一統教代理教主金景峻已經來到樓下。」
「嗯,就請他進來吧。」右首算來第二個男子神色冷淡的說道,看來他對金景峻並沒有很在乎。
過了一會,那個青年便帶著那個身著格子襯衫和牛仔褲的青年走上二樓來。這青年相貌俊朗,溫和有禮,一派斯文樣,沒想到既然便是一統教現在的代理教主,金景峻。
「徐大哥,秦二哥,駱三哥,田四哥好久不見,前兩年我忙於課業學習以致疏忽了禮數和教務,真是抱歉。」金景峻一踏上二樓便相當有禮貌的向那四人一一問安,十分有禮貌。
從金景峻問安的順序來看,那坐在沙發上的四人,從左首開始分別是,田四哥,秦二哥、徐大哥和駱三哥。
「呵呵,的確是好久不見,聽說你去年考上了第一志願,真是了不起啊!哈哈。」那田四哥大笑道,雖然最後他是以笑聲結尾,可是這笑聲怎麼聽都不像是真心的祝福,反而有點嘲諷的意味。
「這是僥倖啦!」金景峻微笑說道,似乎沒聽懂笑聲裡面的諷刺意味。
那徐大哥並沒有附和自己兄弟,卻也沒有為金景峻解圍,他只是維持一貫冷淡的態度問道:「教主有什麼任務要我們去做嗎?」
「是的,我父親希望四位護法做一件事情,就是將葉劍關的女兒擄過來。」金景峻說道。
「小事一樁,我早已經派人安排好了,今天晚上行動,順便一石二鳥。」那徐大哥語氣十分悠閒,看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是不知道他口中所謂的一石二鳥之計是什麼。
金景峻臉上微露詫異之色,但隨即隱去,也淡淡微笑道:「難怪我父親常稱讚,風、虎、雲、龍四大護法,智慧超群,膽色過人。」
那徐大哥並不理會金景峻的稱讚,反而相當突兀的問道:「還有事嗎?」
這句話的意思相當明顯,便是要金景峻沒事就可以走人了。
金景峻愕然,遲疑道:「沒事……」
「那我們便不送了。」那徐大哥微笑道,臉上仍然是一派悠閒。
金景峻無奈之下只好向四人道別轉身下樓去了。
「大哥……」坐在那徐大哥身邊的駱三哥轉頭問道。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雖然金野遜是暗中協助我們建立末日會的人,但他只是看重我們的能力,豈是真心相待?我們最要緊的便是爭取到一統教教尊的認同和積極拓展末日會的勢力。金野遜本人狂妄無聊,雖有計謀卻城府不深,我所忌憚的是這個傢伙。」那徐大哥看著樓梯處淡淡的說道。
「金景峻?他有什麼值得擔心的嗎?只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孩子罷了。」那田四哥輕蔑的說道。
「他的潛力很高……」
「所以大哥以無理的態度對待他,想看他的反應?」那駱三哥點了點頭道。
「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對了,晚上的任務打點好了嗎?這次派哪一天的天眾去?」那徐大哥點了點頭,接著便轉入另外的話題。
「派多聞天的天眾去。」那駱三哥回答道。
「喔,為何派他們去?」那田四哥似乎頗不以為然。
「很好,那就派他們去,這次任務雖然不是很難,但卻務必要達成。」那徐大哥點頭表示贊成。
那四人便是葉劍關和胡文傳心中頗為忌憚的末日會四位主要首腦,徐文風、秦虎、駱承雲、田日龍。
徐文風是末日會的會長,末日會在會長之外有三位副會長,便是由秦虎等三人擔任。四人同時也是末日會四天眾的領導者,分別擁有稱號,提多羅、毗琉璃、毗留博叉和毗沙門天。名稱雖然怪,卻內涵深意。
其實這四個稱號便是佛典中欲界六天之一的「四天王天」的統領者。
「四天王天」相傳分別在釋迦佛世界中心須彌山的東西南北面。須彌山東面的持國天,統領者是提多羅;南面的增長天,統領者是毗琉璃;西面的廣目天,統領者是毗留博叉;北面的多聞天,其首領也是最有名且有「軍神」稱號的毗沙門天。
徐文風將末日會一百零二位會員依照各自特性分成四部天眾,由自己和其他三位異姓兄弟各自以天長的身分統率,任務井然,紀律森嚴。
其中多聞天的天眾是末日會中戰鬥力最強的一群,本來是由徐文風親自訓練和統領,但這幾年會務漸漸擴張,徐文風被三位兄弟公推為會長後,多聞天便由駱承雲替他暫代領導。
「要派哪幾個去?」田日龍問道。
「我會親自帶尹子琦和石名輔過去。」駱承雲道。
「那另外一邊的事情安排好了嗎?」徐文風轉頭問秦虎道。
「一切安排妥當。」秦虎說完,徐文風點點頭,露出深刻的微笑。
A.D.1993.12.23。夜晚。新竹。吳洛其居處
駱承雲出發前早已經安排妥當雙頭進食的策略,他在兩三天前就派了末日會中專司跟監的「廣目天」天眾尾隨監視葉筱琳的行蹤。
根據那天眾的報告,駱承雲知道葉筱琳現在正在朋友家作客,而今晚葉劍關派去保護葉筱琳的手下只有十二個。
駱承雲故意將消息洩漏給天意盟的人,他知道天意盟裡面許多幫會都跟葉劍關有很深的樑子,這個消息一出去,必然會有大匹人馬趕去。
如此一來自己不但可以毫不費力的趁亂劫走葉筱琳還可以嫁禍給天意盟,挑起天意盟和天理會之間的正面衝突。
天意盟和天理會之間的矛盾由來已久,只要兩方再次衝突,必然會一發不可收拾,如此末日會便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駱承雲帶著「多聞天」的兩個手下來到線報中的地點,那是在經國路附近的一個小巷子內。他到達之時,天意盟山海會的瘋豹已經帶著手下將葉劍關派出保護葉筱琳的手下逼得步步後退,場面十分緊張。
駱承雲心中鄙夷的冷笑兩聲,暗想:「真是一群草包白痴。」
他也不浪費這製造好的時機,悄沒聲息的帶著兩個手下從已經安排好的鄰屋翻到葉筱琳所在屋子的三樓。
吳洛其家中,林靈軍靜靜的在吳洛其父親房間不知道在弄什麼東西,吳洛其也已經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葉筱琳則是又緊張又好笑的坐在客廳沙發上,雙手互握,看著好整以暇的吳洛其。
駱承雲緩步輕聲的走下樓梯來到二樓,看到眼前的景象他不禁一愣。這屋子二樓樓梯一下來便是餐廳,餐廳後面是個半開放式廚房,前面則是客廳,客廳沙發上坐著的女孩應該便是葉筱琳,但是看葉筱琳直盯著自己,表情緊張卻沒有驚叫出聲的樣子,顯然早已經知道自己三人的到來。
但最令駱承雲感到愕然的還不是葉筱琳的表情,而是那個站在葉筱琳身旁體型高大的人,之所以說人,而不說是男是女,實在是因為看不出來。這個人全身穿著雨衣,頭上戴著塑膠雨帽,手上戴著洗碗用的塑膠手套,腳上穿著雨鞋,全身上下包得亂七八糟、不堪入目,就像個瘋子一般。
「這是誰啊?全身包成這樣?以為自己是太空人嗎?」駱承雲心中暗自嘀咕著。
但是以駱承雲所受的訓練,這樣的情況並不能擾亂他的步伐,在他心中明確知道,今天自己的目的就是要劫走葉筱琳,絕對不能夠因為旁生的枝節分散了注意力。
「動手。」他低聲喝令後便快速衝上前去,而那個雨衣怪人也衝了上來。
屋內空間其實不大,所以沒有幾步路三人就跟那雨衣怪客打在一塊了。交手沒有幾招,駱承雲心中的震駭卻成幾何倍數增加。自己這方不但有三人聯手的優勢,對方還穿著會限制行動的雨衣雨鞋,結果卻是雙方互持平手,三人根本衝不過這雨衣怪客的防守,更別提擄劫葉筱琳了。
「你是誰?」駱承雲低聲喝問。
「是你老師。」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旁邊響起,接著一股黏膩刺鼻的激流衝著交戰中的眾人而來。
「這是什麼?」駱承雲和尹、石二人大吃一驚,急忙後退。
「三罐統一大豆沙拉油外加十公升95無鉛汽油。」那個清脆的聲音微笑道。
駱承雲和兩個手下現在就像是落湯雞一般進退不得的站在二樓樓梯之前,他從出道至今還沒碰過這麼詭異的狀況,不但自己的行蹤預先被發現,還遇到一個這麼能打的雨衣怪客,而現在滿身是油的尷尬更是令他腦袋一片混亂。
雨衣怪客已經迅速的脫下了沾滿汽油和沙拉油混合物的衣褲鞋襪,笑道:「我爸跟加油站A來的一桶汽油沒想到今天派上用場,不過也多虧你們輕手輕腳的慢慢走,否則我連穿雨衣都來不及。」
那雨衣怪客,想當然爾,就是吳洛其,而在一旁潑油的人便是林靈軍。
「天長,怎麼辦?」尹子琦低聲問道,顯然這個情況實在令人無奈。
「你們兩個全力擋住那男的,我繞過去抓住葉筱琳。」駱承雲低聲道。
駱承雲雖然低聲說話,可是吳洛其和林靈軍都可以勉強聽到說話內容,兩人對視一笑,並不動作,只是採取全面戒備的防守姿態。
駱承雲和手下再次展開身形疾撲而上,吳洛其退了兩步,將剛脫下的雨鞋向那兩個天眾丟出。這時候駱承雲突然在要撲往葉筱琳的途中來個大轉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到林靈軍面前,原來他剛剛的說話是故意讓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聽見的,不然平常他們在執行任務時多是用暗語或是手勢溝通,怎麼可能說得這麼白話,讓對手可以聽見而有所防備。
駱承雲的打算是至少擒到一個人質,然後再圖謀後計。
林靈軍豎起食指和中指口中喃喃默念「離火神咒」,駱承雲的手將攻到林靈軍面前之時,突然看到林靈軍食中二指的指尖居然就像打火機一般冒出了小火焰,他知道自己現在滿身都是汽油,絕對不能碰到火焰,心下大駭,整個人趕緊收力煞車。
林靈軍看準了駱承雲煞車後前力已盡後力未生的空檔,右腳閃電踢出正中駱承雲的小腹。駱承雲沒料到情況會是如此演變,簡直是一連串的意外。
駱承雲自己也有一些特異能力,但是他又怎麼能料到一個模樣清秀可愛看來怯生生的少女不但會有特異功能而且腳力比起自己不遑多讓。駱承雲被林靈軍踢中後,整個人一陣暈眩,卻也趁勢往後滾了幾圈以防敵人的追擊。
好不容易,眼前的金星終於轉完,駱承雲深吸一口氣站起身。
「這位先生,你最好不要動,不然等下發生什麼意外,我可不管喔。」林靈軍用力的扛著一支十字弓說道。
駱承雲看著眼前那少女用力撐著手中巨大的十字弓對著自己,十字弓上的箭頭綁著點著火的布團,他嘆了口氣雙手一攤道:「有妳的。」
「我這邊也搞定了。」吳洛其拍拍雙手呵呵笑道。沙發旁,尹子琦和石名輔表情痛苦的倒在地上蜷曲著身體。
「你們到底是誰?」駱承雲嘆了口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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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2 22:55:17
「這個問題應該是你們回答才對吧。」吳洛其冷冷的看著駱承雲說道。
一場奇怪的混戰之後,一切都歸於平靜。
吳洛其和林靈軍正努力用不知道哪裡找出來的粗麻繩合力將駱承雲五花大綁,至於葉筱琳則是好奇的蹲在那兩個「多聞天」的天眾身旁,用筷子戳著他們,看他們到底是怎樣,怎麼才各挨了吳洛其兩拳就沒再起來過了。
「請問貴姓?」林靈軍問道。
「哼!我既然敗了,又有什麼好說的。」
「唉唷!妳做什麼?」駱承雲低聲怒叫了一聲。
本來,就算鐵釘穿腳或是牙籤戳指甲都不能讓駱承雲這個比特種部隊還訓練有素的硬漢哼上一聲,可是他沒料到林靈軍會像媽媽打小孩一樣,用力的往自己腦袋K下去,他在意外之下,因為自尊心受損不禁發出抗議的低叫。當然,駱承雲不會知道這是林靈軍從降龍尊者那邊學來的「必殺技」。
「怎麼辦,他不肯說耶?」林靈軍略顯無奈的問道。
「我爸曾經說過,對硬漢絕對不能夠用強的,要用軟的。」吳洛其表情嚴肅的告誡林靈軍道。
「嗯,知道了。」林靈軍肅容點頭。
「喂喂喂,你們要做什麼?」駱承雲拼命扭動身驅試圖抵抗。
「你是硬漢,對吧?」林靈軍認真的問駱承雲道。
「對啊!他是硬漢。」吳洛其認真點頭,代替駱承雲回答道。手上動作絲毫不因說話而停下來。
「對硬漢不能用強的,對吧?」林靈軍認真的問道,但是臉上已經掩飾不住笑意。
「對啊!要用軟的。」吳洛其加緊動作認真回答道。
「媽的,你們脫我褲子衣服做什麼?」駱承雲整個人嚇得汗毛直立,不知道眼前這兩個變態高中生要做些什麼。
「我們不好意思用強的,只好用軟的,我看樓下這麼多人,如果我們把你褲子脫下來,然後將你用繩子從這邊吊下去給大家分享一下,不痛不癢,絕對是軟性手段。」林靈軍和吳洛其此時已經把駱承雲和他兩個手下都扛到三樓陽台上,而駱承雲的外褲和上衣也已經被扒下。
駱承雲的兩個手下兀自口吐白沫昏迷不醒,駱承雲心驚膽顫的看著眼前這兩個高中生,他腦中快速的交戰著,不知道要不要妥協,對這兩個變態有問必答。
他終於在吳洛其動手扯自己內褲之時完全崩潰,而此時的林靈軍正站在陽台矮牆邊高聲大喊:「下面的人聽著,大家先不要急著火拼,這邊有性感的裸體可以看喔!」
「性感裸體」顯然對那些血氣方剛的幫派兄弟有莫大的吸引力,正劍拔弩張的兩方人馬紛紛尋聲抬頭觀望,巷道中本來吵雜的氣氛在瞬間歸於平靜。
雖然只有不到十秒鐘的安靜,駱承雲已經可以想像樓下眾人引頸盼望的神情,他無法想像這些本來被自己安排來當戲偶的山海會眾看到自己全身赤裸的樣子。
「我說,我說,你不要再脫了,我叫駱承雲。」駱承雲用力的扭動身體低吼道。
「媽的,你還脫?」駱承雲用力滾出吳洛其雙手的荼毒。
「這位小姐,妳看來氣質出眾,豈可做這種下流之事?」駱承雲試圖用稱讚來說服林靈軍。
「喂,不要打啦!性感裸體來了!」林靈軍根本沒聽到駱承雲說話似的,俯身抓著綁在駱承雲身上的麻繩,將駱承雲整個人提了起來。
「好,我說,我是末日會『持國天』的天長駱承雲,這次是奉命來擄劫葉劍關女兒的。」駱承雲一口氣毫不停留的說完,就怕自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林靈軍舉過陽台矮牆,摔死事小,給人看見自己這副狼狽模樣,以後還需要混嗎?
「嗯,不錯不錯。吶,這你的褲子,穿上吧。」吳洛其和林靈軍笑著將駱承雲的外褲遞到他面前。
「我沒手,怎麼穿?總該把我的手給解開吧?」駱承雲愕然問道。
「嗯,不瞞您說,我這朋友只會脫人褲子不會幫人穿褲子,你要他繼續動手,那恐怕……」林靈軍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自己來……」駱承雲迅速的做出了決定。
「現在剩下樓下那批人了。」林靈軍指著陽台外對吳洛其說道。
葉筱琳啼笑皆非的站在陽台門口,照理說有一堆流氓在底下standby,又有三個什麼「末日會」的神秘人物在陽台上,都準備對自己不利,自己應該很害怕才是,可是她卻感覺到十分安全,而且還想捧腹大笑一番。
「準備好了嗎?」吳洛其問道。
「我需要準備什麼嗎?」林靈軍疑惑的問。
「準備讓開給我過啊,傻子。」吳洛其抬起身邊的瓦斯桶笑道。
「喔……」林靈軍讓開一個大位置給吳洛其。
吳洛其走到陽台邊,大喊道:「會爆炸的瓦斯桶來了,不想死的就快讓開。」
說完,他把瓦斯桶扭開,手一送,整桶瓦斯就朝天意盟那群人激飛而去。天意盟眾人看到一個東西突然從天而降,又聽到有人高喊是會爆炸的瓦斯桶,大家登時亂成一團,互相推擠踐踏。吳洛其家前面的巷道雖然不小,但也不是太寬,七八十個人聚在一塊,本來就已經頗為擁擠,現在再加上彼此的推擠衝撞,瓦斯桶落地的同時,也一堆人跟著跌倒在地。
瓦斯桶落地並沒有爆炸,不過嘶嘶的漏氣聲讓原本擠成一團的眾人更加混亂。
葉劍關派來保護葉筱琳的那十二個人看到這場景,不禁面面相覷,卻也暗自欣喜,其中一人問道:「高大哥,要不要上?」
小高沉吟了數秒,低聲道:「擒賊先擒王,上。」
十一個人一齊點頭,跟著小高急速衝上前去。
天意盟這七八十人本來就只是烏合之眾,用來嚇唬人是沒什麼問題,但是現在自己陣腳大亂,哪裡還有餘暇可以應付小高等人的攻擊,許多人都紛紛後退,打算先溜到安全之處再做打算。
小高口哨一吹,分散的十一人突然都往帶頭的阿豹圍過去。本來小高他們這樣圍攻過來是以少對多,死路一條,但是在敵人亂成一團的空檔,阿豹和他身邊的五六個人居然變成了相對的少數,再加上素質不若天理會這十二個精英,沒兩分鐘,阿豹就被十二人手到擒來。
「叫你手下全都給我乖乖後退。」小高將刀抵在阿豹脖子上冷冷的喝令。
「退……退……快退。」阿豹緊張的大喊道。
「垃圾。」小高冷冷的看著阿豹,眼神露出了濃厚的殺意。
「高大哥,不要殺我……我馬上帶手下走。」那阿豹看著小高冷酷的眼神,不禁心膽俱裂。
「不要放他走。」一樓鐵門刷的一聲拉開,吳洛其快步走了出來道。
「一切等警察來再說。」林靈軍跟著走了出來,背後還用板車拖了三個軟趴趴的人。
板車上,駱承雲望著頭頂的黑夜,嘆了口氣,低聲道:「唉!我又怎麼能夠料到一個普通民宅不但有汽油、瓦斯桶,還有十字弓呢?」
站在板車旁的葉筱琳聽駱承雲懊悔的喃喃自語,心中也不禁好笑,低聲向林靈軍說道:「洛基學弟家中還真是應有盡有啊。」
「不,要不太正常的東西,他家裡面才會有。」林靈軍微笑道。
A.D.1993.12.24。凌晨。竹北。葉劍關居處
胡文傳坐在葉劍關對面看著葉劍關。
「怎麼樣……」葉劍關呵呵笑問。
「嗯……」胡文傳只嗯了一聲沒有說話,臉上卻不覺流露出佩服之情。
「我不是未卜先知,也不是料事如神。只是,如果他是吳銓和秦若星的兒子,又有小高在場,天意盟那些烏合之眾濟得什麼事,只是我沒料到末日會也牽涉其中。」
胡文傳微笑道:「葉先生你對吳銓的信心實在是……」
「不合邏輯嗎?哈哈,就像你對我的信心一樣,不是嗎?」葉劍關哈哈大笑道。
「你都不會擔心萬一吳洛其沒有他父親優秀,那小姐豈不是……就被天意盟那些人擄走了?」胡文傳還是感覺葉劍關的信心實在太誇張了。
「其實我這麼做另有用意啊!」葉劍關聽胡文傳這麼問,也點頭表示認同胡文傳的疑惑。
「嗯……別有用意?」胡文傳摸著下巴將前因後果都在腦袋中轉一遍,想要猜出葉劍關所說的用意是什麼。
「唉!如果不是為了筱琳,吳洛其和林靈軍會對天意盟那些人出手嗎?」葉劍關語帶無奈的問道。
「喔!葉先生的用意原來是這樣啊!」胡文傳恍然大悟道。
他終於明白,葉劍關之所以要冒著女兒被擄的風險坐視不理,便是要逼得吳洛其和林靈軍對天意盟那些人出手。江湖從來都是看不見的,胡文傳知道,林、吳兩人昨天晚上的出手就是他們踏入這場紛爭的第一步。
葉劍關一直希望能夠拉攏林靈軍和吳洛其,甚至希望能將他們培養成可以幫自己應付來日大戰的關鍵人物。但是他心中也知道,吳洛其能夠不去記得他當年跟金野遜聯手追殺吳銓和秦若星的仇恨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怎麼可能還來幫助自己?
這時候,葉劍關桌上電話的內線響起,葉劍關接了起來,點頭道:「好,讓曉宣上來。」
不一會,唐曉宣走了進來,向葉劍關拱手行禮說道:「小姐一切安好,我又多留了十五個兄弟給小高這才回來。」
「嗯,好,妳坐。」葉劍關點了點頭微笑道。
唐曉宣剛剛是奉葉劍關之命特地趕去支援的,雖然葉劍關說對吳洛其的能力十分信任,但葉筱琳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豈能真的坐視不理?所以他派唐曉宣帶著三十來個手下趕去支援,不過他也吩咐唐曉宣,不到最後關頭都不要現身,就看小高和吳洛其他們怎麼應付眼前的危機。
事實上這對一個父親來說已經是萬分冒險了,他吩咐唐曉宣,除非葉筱琳真的被擄走,不然絕對不能出手,可是葉筱琳一旦落入敵人之手,即使唐曉宣立刻挺身而出率眾搭救,難保在救援過程中不會發生什麼意外而危及到女兒的性命。
可是,葉劍關心中知道,自己實在別無選擇,如果在十六、七年前他就選擇放下,不耍權謀,接受失敗,那麼他或許可以安安穩穩的做個第二把交椅終老。但是現在不同了,葉劍關知道自己只要選擇放下,就得接受死亡的命運,這也是當初在爭奪幫主大位之時始料未及之事。
唐曉宣一坐下來便笑著向葉劍關匯報,葉劍關和胡文傳聽到吳洛其和林靈軍卻敵的過程也都不禁莞爾。
胡文傳微笑道:「他們果然還是小孩子,簡直像在玩遊戲一般。」
「對啊,這樣都能將末日會『持國天』天長駱承雲拿下,也算他們好運了。」唐曉宣說著也笑了出來。
「哈哈,那不是小孩子遊戲般的好運,你們不妨想想,如果你們跟這兩個小朋友一樣,既沒槍又沒後援,那你們該怎麼辦?」葉劍關似乎早知道唐、胡二人會有那樣的想法,所以帶著考驗的笑容問道。
胡文傳低頭思考著葉劍關的問題。
的確,這不是小說也不是電影,主角不會隨時有把槍在沙發底下,也不會聲色俱厲一下,敵人就乖乖招出自己的祖宗十八代。一個普通小百姓可能有十公升的汽油但是卻不可能有一把槍。
一個人穿著雨衣出去誘敵,一個人在旁邊潑汽油,這看來滑稽又小孩子氣的舉動其實很實用。
出己方之一人誘敵將對方三人都限制在一個固定範圍內,另外一人只要將整桶汽油都往那邊潑,連瞄準都不用。本來如果以堂堂正正的姿態對敵,對方有防備之下,就算兩個吳洛其都不可能一次將油潑到駱承雲三人身上,但以奇襲便收宏效。
當然,重點是吳洛其的身手和一開始便拿定主意採取守勢。因為攻擊要比防守強上數倍才會發生功效,這不管是在個人對戰或是兩軍對壘都是一樣的道理,而吳洛其顯然對這道理非常了解。
「兵者,詭道也,要攻其不備,出其不意。」葉劍關呵呵笑道。
「嗯……」胡文傳點點頭,他不得不承認,如果自己處在那個情況恐怕會跟大部分人一樣,直接硬拼了。
「葉先生……所以……他們把瓦斯桶丟下來便是要製造混亂,讓小高他們可以趁亂取勝?」唐曉宣有點不敢置信的問道。
葉劍關點頭道:「就像打排球一樣,必須有人托球給攻擊手,不是嗎?就我來說,我知道你們和小高或許沒辦法製造敵之可勝,但是只要敵人出現混亂可勝之機,你們肯定會運用的十分恰當。」
「如果他們真是如葉先生你所講的,未免太……他們才十六七歲啊!更何況他們又怎麼能夠確定自己做的球小高一定會知道該殺往何方?」唐曉宣低聲道,對於葉劍關所說,她還是難以置信。
「所以還需要觀察幾次。不過,舉重若輕,談笑卻敵,臨陣應變,所向披靡,這就是吳銓在我心中永遠不敗的印象,哈哈!」葉劍關大笑道。
胡文傳笑道:「看來,他兒子的確有他的遺傳,而且,還有個跟自己不相伯仲的搭檔。」
「沒錯……真的是不錯的搭檔,就像昔日的我和吳銓……不,更勝我和吳銓,因為他們應該都不會像我一樣,利慾薰心,出賣朋友。」葉劍關本來興奮的臉上因為往事顯現出難掩的感慨。
胡文傳和唐曉宣兩人對看了一眼,知道葉劍關又想起為了爭奪幫主之位和吳銓敵對的往事。
之後,兩人跟葉劍關報告完各自掌管的幫務後便告辭離去,房間中只剩下葉劍關一個人獨自看著天花板發呆。
發呆了許久,葉劍關的腦袋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真的好累,哪時候才可以有一次真正的休息呢?」
A.D.1993.12.25。夜晚。新竹。末日會本部
「你說那個高中生可以和你打成平手?」田日龍滿臉懷疑的看著剛被保釋回來的駱承雲。
「不是,是他未盡全力的情況下就能和我加上兩個天眾聯手打成平手。」駱承雲的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沮喪。
「你前天不是帶尹子琦和石名輔去?他倆在『多聞天』天眾中戰力起碼有前十吧!」田日龍看來完全不相信駱承雲所說的話。
「真的很抱歉!」駱承雲沒回答田日龍的問話,只是淡淡的說了聲抱歉。
「不需要抱歉,只需要振作。功夫再練就有了,可是鬥志一旦失去卻是練不回來的。」徐文風並不苛責駱承雲,只是以堅定的語氣安慰他。
「嗯……他才高中,就算是大哥你……」駱承雲講到一半就打住,但是他要說的意思大家都了解,駱承雲認為即使是徐文風都不一定能夠打敗吳洛其,而更令駱承雲擔憂的是,吳洛其才高中而已。
「哈哈,他就算再會打又如何?我們還有許多他不會的。」田日龍不屑的冷笑道。
「你這麼說沒錯,不過我那天同時看到了另外一個女孩子,她在我面前施展了『離火神咒』。」駱承雲淡淡的說道。
徐文風三人聽到駱承雲這麼說都頗感驚訝,『離火神咒』雖然看起來簡單,但光是閃出一星火花,就需要許多年的苦練和過人的天賦,一個高中年紀的女孩卻有這樣的功力,怎麼不令三人訝異。
駱承雲沉吟道:「這兩個人如果站在葉劍關那邊,恐怕……」
徐文風點點頭,說道:「阿虎,你明天派人去查查三弟口中所說的那兩個高中生是什麼底細來歷。」
「就算是很強又怎麼樣?我們風虎雲龍有怕過任何人嗎?」田日龍對駱承雲如此長敵人志氣的態度頗不以為然。
「凡事謹慎一點,三弟親眼所見,判斷自然比我們都還正確。」秦虎制止田日龍繼續說下去。
「我也是這樣看,靈能力和高強的武術都不會是勝負的關鍵,勝敗只決定在態度。」徐文風靠著椅子微笑道。
作者:
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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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3 14:43:22
本帖最後由 a0919414591 於 2012-2-4 11:28 編輯
天醫傳奇回憶篇 十二—末法傳說
A.D.1993.12.31。夜晚。新竹。T大物理系館
「妳最近都在忙什麼啊?」唐可雋疑惑的問汪瑜菁道。
「我每天晚上都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要用來念經啊!不好意思啦,我會趕緊把我負責部份的解答趕給你。」汪瑜菁一臉抱歉的說道。
「一天念一個半小時啊,這麼多,學姊怎麼有辦法辦到?」葉筱琳驚訝的問道。
「一個半小時哪裡多?我們有些師兄一天早午晚三課加起來有四個多小時呢!」白雅惠的語氣似乎在說,真是少見多怪。
「嗯,念經收攝心情是好事,可是耽誤到正常的工作就不太好了。」唐可雋有點擔心的勸道。
「念經哪裡會耽誤到正常的工作,只是小瑜才剛開始還不會調配時間,像祁師兄每天花四個小時念經和練神通還不是很有成就?」白雅惠駁斥道。
林靈軍眉頭微皺,他感覺這個叫做白雅惠的學姊好像已經走火入魔了。她不是也有在修行,怎麼說起話來總是一副別人都是白痴的自大模樣?
「那個祁師兄有什麼成就啊?」唐可雋對白雅惠的語氣也頗感不悅,決心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如果沒個心服的答案絕對要把她嗆到無地自容。
「祁師兄現在在電機系做博士後研究,明年如果沒有意外便會申請成為助理教授。」汪瑜菁見氣氛不大好,趕緊出來緩頰。
「喔。」唐可雋喔了一聲便不接下去了,因為博士後研究到底算不算有成就,實在很難定義,總之是不太差,想要反嗆恐怕也不容易,只好算了。
「對了,學姊,你說那個祁師兄每天花四個小時在念經和修練神通,他修練的是什麼神通啊?」葉筱琳問汪瑜菁道。
「祁師兄天眼已開,可以見到鬼神,也可以看到今生因來生果,非常厲害的。」白雅惠將葉筱琳的問題接了過來回答道。
「他真的這麼厲害嗎?」田世倫熱切的問道。
「怎麼了?學弟有事情要拜託祁師兄嗎?」汪瑜菁轉頭看著田世倫,這是他最近一段時間第一次主動加入實驗室的談話,真是十分稀奇。
「不是……沒有啦!」田世倫看到大家的目光忽然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禁滿臉通紅趕緊低下頭去讀書。
「有什麼事情可以說出來大家參詳一下。」唐可雋關心的問道。
「沒事……真的沒事啦。」田世倫這時候有點後悔自己的一時衝動,只得趕緊推託。
「肯定是為了小青的事情,對吧?」葉筱琳有點沒好氣的說道,她實在不知道田世倫是不是男人,居然可以為一個女孩子把自己搞得這樣無聊。
「為了小青?」白雅惠不解的看著田世倫,等他回答。
「真的沒事……」
「學弟,你不要這麼龜毛嘛!我們大家這麼關心你,你卻這樣拒人於外!」白雅惠有點心急的說道。
「哼!關心?只不過是想知道八卦罷了,偽裝的好心!」吳洛其冷冷看著白雅惠那副看似熱心的態度,心中不禁感到厭惡。
「難道你是想請祁師兄幫你招小青的魂魄?」汪瑜菁好奇的問道。
「不是啦……你們上次不是也有看到報紙上寫,說辦小青這個案子的那個分局死了好幾個警員,所以那些員警非常害怕,甚至還想吃案!」田世倫無奈之下只好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嗯,對啊,難道那案子真的有鬼?」白雅惠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問道。
「去,就算真的有鬼也不用這麼興奮吧?」吳洛其心中暗嘆,他感覺白雅惠現在就像是隻到處搜尋腐爛屍體的禿鷹,別人的傷痛似乎成為灌溉她內心慾望的甘露水,簡直是誇張到了極點。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鬼,不過前陣子我和小青的媽媽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便一起北上去了解,據山程學長的父親說,上次來幫我做筆錄的那個員警陳建鈞似乎想要吃案,好險山程學長的父親在警界和政界都頗有人脈,有朋友知道消息之後私下通知他,他才趕緊將消息抖出來給媒體,逼迫那些辦案人員繼續調查下去。」
「這些員警也真是的,居然想吃案?那學弟找祁師兄是想要祁師兄幫什麼忙呢?」汪瑜菁問道。
「其實我根本沒想要怎樣,只是聽你們說那個祁師兄有神通,就隨口問問罷了。」田世倫無奈的解釋道。
「那我們找一天一起去問問祁師兄吧,我想祁師兄一定可以給你一個正確的答案。」白雅惠慫恿田世倫道。
「不用啦,這是警察在查的,更何況就算祁師兄真的看出什麼也不會被警方採信的。」田世倫乾笑了幾聲回答道。
「你真是龜毛,眼看有這麼大好的機會可以幫小青找出兇手,你只是在耍自閉。」白雅惠有點不悅的看著田世倫,她對田世倫一直拒絕自己的好意感到很不理解。
「我先走了,學長學姊再見囉。」吳洛其突然站起身說道。
「我也走了,大家再見。」林靈軍背起書包向唐可雋等人道再見之後便跟著吳洛其身後離開實驗室了。
「嗯,怎麼樣?」白雅惠根本不在乎這兩個工讀生要怎樣,她只是繼續熱心的勸說著田世倫。
葉筱琳和唐可雋都皺起了眉頭,他們感覺白雅惠真的太入迷了。
A.D.1993.12.31。夜晚。新竹。吳洛其居處
「那個叫白雅惠的學姊實在太誇張了。」吳洛其一邊喝著林靈軍泡的枸杞紅棗茶一邊說道。
「她大概瘋了吧!」林靈軍調侃道。
「我看到只感覺噁心。」吳洛其不屑的說道。
「希望瑜菁學姊不會變成這樣子才好。」林靈軍嘆了口氣說道。
「你對小青學姐那個案子有什麼看法?」
「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感覺很不舒服,總覺得在某個地方有個洞等著我跳下去似的。」林靈軍說著眉頭鎖得更深了。
「怎麼說?」吳洛其疑惑的問道。
「我也說不清楚……」林靈軍露出了苦惱的表情嘆道。
「不妨試著說說看,說不定可以整理出一點頭緒。」吳洛其鼓勵林靈軍道,他知道很多時候人的感覺會比邏輯推理先產生,而且有可能在許多既有線索中,找不出一絲危險的蛛絲馬跡,但是第六感卻會在暗中不斷的提醒著,讓人可以早一步發現不對勁。
「嗯,第一個事情……應該算是葉劍關和金野遜搶奪村正的事情吧……」林靈軍沉吟說道,可是說到一半又感到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便停了下來。
「嗯,然後呢?」吳洛其問著,希望自己的問話可以觸動林靈軍的思考。
「如果我們不去瓊儀爺爺的生日會,恐怕也不會知道這事吧……」林靈軍說著,不過口氣不太確定。
「嗯,可是真正的村正是在你這,所以恐怕還是會受牽連……」吳洛其想了想,不太確定的說道,因為在某種程度上,如果不去生日會看到金野遜搶奪村正的那一幕,即使後來發現葉劍關派人來到家中搜查,自己也不會聯想到是跟村正有關係。
「接下來是程小青學姐的命案……」林靈軍接下去繼續說道。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嗎?」吳洛其疑惑的問道。
「該怎麼說,你沒聽到筱琳學姊說嗎?一開始警方是朝向感情糾紛的方向著手,他們有幾卷錄音帶,似乎是袁山程學長監視程小青學姊行蹤之時偷錄的。」
「嗯,是……那幾卷錄音帶有何特異之處嗎?」
「筱琳學姊不是有說,錄音帶裡面有錄到一段小青學姊和她朋友的對話。」
「嗯,就是那段被警察認為小青學姐對阿倫學長餘情未了的談話?」吳洛其記起之前葉筱琳說的,警察在錄音帶中知道,程小青似乎因田世倫跟其他女孩交往而感到不悅,這讓人不免聯想到田、程二人有暗通款曲的可能。
「嗯,是……」
「所以呢?」吳洛其看著林靈軍等待他接下去。
「那個……我在想……某個讓小青學姐不悅的女孩,該不會是我吧?」林靈軍頗感尷尬的笑道。
「……很有可能喔!」吳洛其愕然半晌也感覺頗有道理,因為在程小青出事之前,田世倫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實驗室,他有什麼私下交往的女友,大家不知道的可能性實在很低。
「還有,我們跟筱琳學姊在台北遇襲的那晚,我不是在那個跟胡文傳一起等人的警察局頂樓看到一個亡魂警察,正努力的想把自己脖子扭回正常狀態?」
「嗯……所以那天那間警察局就是偵辦小青學姊命案的警察局?……真是太巧了!」吳洛其點了點頭訝異的說道。
「我猜,小青學姊的這件案子絕對有不可思議的力量介入,或許之後這案子竟又會跟那個祁師兄以及我們扯上關係……」
「嗯,你認為這祁師兄有什麼問題嗎?」
「不知道,我總覺得他並非正派修行之人,他插手管湘兒事情的手段太過粗暴……」
「對啊,對啊,他絕對是個壞人。」湘兒在旁邊大力贊成,她對那個祁師兄感冒到了極點。
「我猜最後小青學姐的案子恐怕也要跟他扯上關係。」林靈軍繼續她被打斷的話。
湘兒嘟著嘴巴小聲抱怨道:「可惡的傢伙,居然不理我。」
「你認為我們總有一天會跟這個祁師兄對幹起來嗎?」吳洛其繼續下去,湘兒仍然被兩人當成空氣。
「我要看電視。」湘兒負氣用靈力將電視打開,把聲音越調越大聲。
「嗯,還有……筱琳學姊的身世……如果那天不是因為醫生師父被抓去警局,現在這一切都會不一樣,至少我們兩個絕對不會被捲入葉劍關和其他幫會的紛爭中。」
「嗯,你的意思是……」吳洛其點頭同意,因為如果那天晚上自己和林靈軍沒在文化中心後方碰到葉筱琳,之後的許多事情都會不一樣。
「為何這些看來一點都不相關卻又十分重大的事情都會讓我們碰巧遇上呢?」林靈軍大口吐了一口氣,因為他終於整理出了自己這一段時間感到不舒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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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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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些不相干的事情絕對不可能是有人故意安排好巧合讓我們全都遇上吧?」吳洛其聽林靈軍說起才赫然發覺,原來這一段時間果真經歷過這許多看似無關卻又緊密相扣的巧合。
「哼!不理我,我就把聲音一直調大!」湘兒對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把自己當成空氣相當介意,雖然她只是個比空氣存在感還低的鬼魂,但是她可不這麼認為,所以她決定以實際行動來喚醒兩人對她的重視。
「不是人安排的巧合,才是令我害怕的事情啊!」林靈軍的臉色十分鄭重的說道。
「不是人安排的?難道是鬼?」吳洛其不懂林靈軍的意思,眼光不由的飄向了正在努力將電視聲量調大的湘兒。
「跟我沒關係啦,不過你們終於肯正視我的存在啦,哼哼!」湘兒說道。
「命定的安排更可怕!」林靈軍沒有接下湘兒的話,只是嘆了口氣道。
吳洛其略感奇怪的問道:「命定的安排?你今天晚上似乎感觸特別多?」
「你還記得上次在實驗室聽瑜菁學姐他們在談論的那個傳說嗎?」林靈軍問道。
吳洛其點了點頭,最近512實驗室早已經變成了神秘學研究室,前幾天白雅惠和汪瑜菁才在實驗室大談上帝創世和滅世的理論。
古老傳說中,虛空世界有非人的神道,其中有大神名為阿修羅,他率領的神族也叫阿修羅。阿修羅這種神族性子暴躁、執拗而善妒,男的極醜陋,而女的極美麗。阿修羅王常率眾與天族人戰鬥,天人首領帝釋天和阿修羅的力量都相當強大,所以每次總打得屍橫遍野,生靈塗炭,人間化為煉獄。
更有傳說,在佛陀滅世之後,佛法將有三個時期,正法,像法和末法。
末法時期,正法散失,邪法橫行,眾生冥頑,以假為真,所以上天便會派遣阿修羅以滅世姿態降臨世間,對眾生進行毀滅性的懲戒。
「這些傳說跟你剛剛說的話有什麼關係嗎?」吳洛其問道。
「你知道佛法裡面有個特殊的時間名詞叫做「劫」嗎?」林靈軍不直接回答吳洛奇的問題,反而一邊拿起桌上的原子筆和隨意散置的廣告紙一邊問出奇怪的問題。
「劫?時間名詞?」吳洛其疑惑的看著林靈軍,這時候湘兒在努力發功下終於把電視音量調到最大聲。
啪的一聲,吳洛其按下手中電視遙控器的power off,整個客廳馬上恢復一片寧靜。
「古印度傳說中,世界經過若干年會毀滅一次,然後重新開始,世界經歷『成』、『住』、『壞』、『空』這樣一個週期叫做劫。」
「嗯,你的意思就是,傳說裡面世界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重來,重來之後再毀滅,然後如此循環往復?」
「這其實不是傳說,而是事實!」林靈軍淡淡說完後,接著就在廣告紙的空白面上畫了一個直徑大約兩公分的圓圈。
「但是,『劫』不只是針對世界生滅的週期。這個圓圈可以看作是人的一生,也可說是一劫。以七八十年的時間,經歷『成』、『住』、『壞』、『空』四個階段,所以對人來說,一生便可說是一劫。」林靈軍說完之後便又在這個小圓圈外面畫了一個稍大的同心圓。
「這個大圓圈又是什麼?」吳洛其問道,此時湘兒偷偷的又將電視打開,客廳吵鬧一片。
「這個大圓圈可以看做是一段歷史年代又或者說是一個朝代,每一個朝代其實都可以看成是一個比人生大一點的劫罷了,一個朝代或是一段歷史年代也都會經歷過「成」、「住」、「壞」最後到「空」,不是嗎?」林靈軍笑著在這個大圓之外又畫一個更大的同心圓,畫完後從口袋掏出一張『七星斬鬼符』向湘兒晃了晃。
湘兒翹起嘴巴,乖乖的將電視關掉。
「這個更大的同心圓代表的可能是一個種族的興衰起落,你也可以把它看成一個物種的興衰起落。」
「所以,每一個物種既已出現便當有毀滅消失之時,就像恐龍稱霸地球一億多年,數量繁多,最後仍不免完全消失在地球之上。」吳洛其說道。
「是……」林靈軍又在那個最大的圓外面畫了更大的同心圓。
「這個是地球……的一劫嗎?」吳洛其指著最外面那層大同心圓問道。
「就當成是所有物種的一劫吧!」林靈軍笑道。
「所有物種的一劫?」
「很多人都相信地球的年紀是四十六億年,然而恐龍活躍的『侏儸紀』是在兩億多年前,甚至物種突然大量出現的『寒武紀』也只在五億多年前,那之前的四十一億年呢?」林靈軍微笑問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科學上生物大量出現的『寒武紀』,是我們這一次全部物種發展的『成』的階段,而在『寒武紀』之前地球其實還有另一次生物物種發展,只是那次的物種發展也躲不過『成』、『住』、『壞』、『空』四個階段,所以在『寒武紀』之前物種全部毀滅?」吳洛其訝異的說道。
「是,劫中有劫,劫外仍有劫,許多人都會去考究,佛經裡面的一劫到底是多久。其實,『劫』這個時間名詞並沒有固定的長短,但是在廣義來說,劫的時間也是固定的,那就是某樣事物經過『成』、『住』、『壞』、『空』的時間。」
「嗯……」吳洛其點點頭,他雖然不懂林靈軍說這一大段話要表達什麼意思,但是自少相知讓他知道一件事情,林靈軍今天所講的這番話絕對不只是要說個故事或聊個天這麼簡單。
「我的意思是,『寒武紀』開啟了這一劫的『成』,經過了五億多年也終於來到了此劫中『壞』的階段了。」林靈軍嘆了口氣說道。
「喔,你的意思是……?沒多久物種就會再度被毀滅消失?」
「或許可以這樣說,但也不盡然。」林靈軍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這……!」吳洛其呆了一會,這是每一個時代都會出現的末世理論,但那畢竟只是說說,沒想到今天會被林靈軍拿出來討論。。
「所以,阿修羅會出現毀滅人類和世界囉?」湘兒這時候也聽得入神,忍不住插口問道。
林靈軍搖搖頭道:「不是的。其實滅世的訊號早已經出現……」
林靈軍說的很慢,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吳洛其和湘兒看著他不明所以。
「每一次滅世,有形世界都會出現類似人的生物……」林靈軍緩緩說道。
「什麼!」吳洛其訝異的驚呼。
「我有疑惑。」湘兒舉手表示疑惑。
「嗯……妳說吧。」
「不是阿修羅滅世嗎?怎麼變成人來滅世了?還是因為人類出現造成末法橫行,阿修羅才來滅世?」湘兒疑惑的提出了一大串問題。
「其實,阿修羅和帝釋天大戰,不是因為阿修羅個性暴躁易怒,而是因為阿修羅要阻止一劫終了,萬物盡滅的『空』境的發生。」林靈軍微笑道。
「這樣說來,阿修羅是好的,帝釋天反而是壞的囉?」湘兒的腦袋現在漲滿了問號。
「有形人界甚至是天道世界經歷成、住、壞、空是必然的,阿修羅是修為不夠,不能脫離有情,所以才會想辦法阻止吧……」林靈軍低聲沉吟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人類是上帝為了滅世而創造出來的生物?那我真是搞不懂,上帝不把人創造出來不就好了,特地創造出人類把自己創造出來的其他物種全都毀滅,這樣不是多此一舉嗎?」湘兒不解的問道。
「上帝?或許真有一個主宰一切的上帝吧,但我是不知道有這種創世神的存在,在我的認知中,命運和自然規律主宰了一切,人類不是任何一個神佛故意創造出來的,只是時候到了,人類這種可以掌控智慧卻無法克制慾望的物種便會應運而生。」
「喔……所以這可以說是必然也可以說是命運黑手故意的安排!」吳洛其聽到這邊也漸漸了解林靈軍說的。
林靈軍點點頭,繼續說道:「所以,每一劫中都有虛空世界中的覺者甘願轉生為人,傳行佛法,度化眾生,在這一劫中的便是釋迦牟尼。」
「嗯,那些覺者知道人類會運用智慧創造各種文明進而引發滅世的危機,所以便將正法帶來世間,希望能夠阻止滅世?」吳洛其順著林靈軍所說繼續推理道
「對,可惜法既為法,已著文字音聲之像,凡有像者皆逃不過既生必滅的定理,所以釋迦牟尼涅盤之後的兩千年間,佛法便漸漸散落甚至被歪曲,而失去正法的人類無法克制自己的慾望,最終便會引發滅世。」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那我們該怎麼辦?」吳洛其問道。
「笨蛋啦,我們當然是要負責把釋迦牟尼的正法重新讓大家認識,然後對抗那些傳行末法的邪惡壞蛋啊!」湘兒想著這艱鉅的任務,不禁熱血沸騰,難怪秦醫生要叫自己待在林靈軍身邊十年,看來這一條路必定阻礙重重。
「你幹嘛?」湘兒看著低頭找東西的吳洛其問道。
「我要找武器跟妳一起去消滅那些邪惡的壞蛋啊!」吳洛其煞有介事的說道。
「那你又在幹嘛?」湘兒轉頭看林靈軍居然也在那邊摸東摸西。
「我在找能增加妳智商的東西……」
「好啦,別哭啦……乖啦……我們開玩笑的啦……對不起嘛!」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安慰蹲在牆腳大哭的湘兒。
深夜,吳洛其和林靈軍倒立在牆邊,吳洛其問道:「最近這許多巧合的事情跟你剛剛說的有什麼關係嗎?」
「這樣說吧,世界上並不存在著大魔王或是創世神,這是最麻煩的地方。有時候表面看起來是個邪徒的人在命運巧合的安排下,或許反而會將正法帶回世間,最有名的例子就是秦始皇……」
「你又在唬爛了……」湘兒這時候相當高興的蹲在正倒立著的兩人身邊。
「喂喂,你腳不能放下……」湘兒看到林靈軍倒立的腳略為彎曲,不禁噘起嘴,神色轉哭。
「好,我又伸直啦……」林靈軍無奈的將腳伸直,他和吳洛其為了安慰大哭的湘兒,已經在這邊被罰倒立二十分鐘了。
「秦始皇?怎麼說呢?」吳洛其轉頭問道。
「許多人都認為秦始皇焚書坑儒是一大壞事,可是沒想到這舉動卻破壞了邪法使得正法得以在亂世之中保存。」
「啊!你看吧,我就說他在唬爛。」湘兒坐在地上笑語盈盈的說道。
林靈軍現在可不敢再隨便開湘兒的玩笑,只是好好的接下去,說道:「春秋戰國之時,諸子百家爭鳴,雖然被世人認為是文明倡盛的指標。可是相對的,許多亂七八糟的思想也漸漸成形甚至被刻寫成冊,流傳後世。但是秦始皇焚書坑儒,除了將醫藥、農業以及占卜之外的書籍全都燒毀,還將通曉諸子之學的儒生坑殺將近千人,雖然在歷史上和本質上的確極為慘忍和暴戾,可是卻在無意間遏阻了大部分的邪說,保存了正道。」
「照這麼說來,所謂的農業、醫藥和占卜之書都是正法,而諸子百家之說反而是邪道?」吳洛其疑惑的問道,
「不完全是,但是秦始皇又不是專門來消滅邪法之人,他只是單純的焚書坑儒,然後瞎貓碰到死耗子罷了。古代所流傳的醫藥、占卜和農業這些書上幾乎都是在講述人與自然相處的道理,這就是正法啊!」林靈軍喟然說道。
「嗯嗯,果然令人意外。」吳洛其點頭道。
「所以面對最近發生在我們身邊一連串巧合引發的事件,我實在不敢輕舉妄動。命運和因果的可怕就在於不可預知,所以我必須先好好觀察再採取行動,不然即使我有心傳正法也可能會得到反效果。」林靈軍終於為今天晚上的奇幻故事下了一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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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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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4 11:29:40
本帖最後由 a0919414591 於 2012-2-4 11:30 編輯
天醫傳奇回憶篇 十三—命案現場與真相
A.D.1994.01.27。夜晚。台北。袁嘉倩居處
「五叔,真是麻煩你了。」陳建鈞十分抱歉的說道。
「沒關係啦,老骨頭正想活動活動,不過這偷跑的時間只有一個半小時,要快一點勘驗現場才好。」五叔呵呵笑道,他利用去醫院做兩天全身健康檢查的空檔偷跑出來,簡直是膽大包天,一旦被老婆和女兒抓到,以後恐怕連散步都別想了。
陳建鈞心下抱歉,本來去年底局裡面就已經有共識,大家不再管這個案子,盡量採取拖延摸魚的方法讓這個案子不了了之,沒想到袁山程的老爸神通廣大,不知道從哪裡知道這個訊息,氣呼呼的帶著記者找上警察局來,結果當然可想而知。
陳建鈞無奈之下只好拖著楊組長和其他同仁硬著頭皮找上五叔家去拜託。連續被蘭姐轟出來兩次,本以為沒啥希望之際,沒想到卻在三天前接到五叔的電話,告知陳建鈞自己可以偷空出來一兩個小時,希望能到案發地點作勘驗和現場模擬。
陳建鈞只記得放下電話的那一剎那,眼淚竟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在絕望之中看到希望,才知道那一絲光明的可貴啊!
「我當時進來的時候,電視是開著的……」袁嘉倩努力回憶著說道。
「五叔,我和志緯接到報案趕來的時候,錄影帶是在錄影機裡面,電視開著卻是沙沙的畫面……」陳建鈞在一旁補充道。
「就是正在播放這卷錄影帶……是嗎?」五叔問道。
「是,要放進去嗎?」陳建鈞問道。
「好,放進去吧。袁小姐,你弟弟死在那沙發上?」五叔向陳建鈞點頭之後便轉身走向沙發。
「是。」袁嘉倩點了點頭。
「可以擺一下死者當時的姿勢嗎?」五叔問道。
「不要!……為什麼要我擺……?」袁嘉倩略帶驚慌的說,顯然當時的場景在袁嘉倩心中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嗯,我來好了……」陳建鈞說道,他已經放好錄影帶切開電視電源,電視果然呈現沙沙的雜訊。
「好,當時死者坐的位置離沙發旁邊有多遠?」五叔站開讓陳建鈞可以坐到沙發上。
「嗯,我印象中大約是這樣吧。」陳建鈞靠坐在整張沙發約三分之一的地方道。
「嗯,那妳站在沙發後面總可以吧?」五叔微笑問袁嘉倩道。
「嗯。」袁嘉倩點了點頭站到沙發後面,不過因為沙發後面和牆壁之間形成的走道非常狹小,所以袁嘉倩其實是站在沙發的側後方,也就是沙發和牆壁間走道的外邊。
「袁小姐,妳現在站在沙發的後面,如果要扳動建鈞的脖子,妳該怎麼做?」五叔問道。
「扳動脖子,就這樣啊……」袁嘉倩雙手前伸,但由於陳建鈞坐的位置,她僅能輕輕觸碰到陳建鈞後面的髮稍。
「妳這是碰到,不是扳動。」五叔莞爾說道。
「他坐成這樣,我怎麼扳得到啊?」袁嘉倩皺眉道。
「嗯,妳弟弟就是這麼坐的啊!」陳建鈞回頭說道。
「所以我要更靠近?……可是我已經沒辦法再前進啦,除非擠進走道,可是我不敢。」袁嘉倩遲疑了一會說道。
「想辦法囉。」五叔說道。
袁嘉倩嘟著嘴彎低身體,手終於擺放在陳建鈞的肩頸部位。
「那扳動看看吧。」五叔說道。
「很難用力耶。」袁嘉倩一邊嘗試一邊說道。
「本來就很難用力。袁小姐,不要說妳,就算是一個力氣比妳大三四倍的男子以這樣的姿勢也無法扳斷妳弟弟的脖子。」五叔說道。
「你的意思就是……我弟弟是被鬼殺死的,原來你帶我來這邊搞東搞西就是要讓我相信我弟弟是被鬼殺死的。我早跟你說過了,我爸媽不會信這套的,而且這樣的說辭也不可能讓社會相信的。」袁嘉倩冷笑道。
「我並沒有說妳弟弟是被鬼殺死的,不過如果殺死妳弟弟的是個人,這個人的力氣必定超乎常人而且熟知人體結構。」五叔淡淡的說完後便蹲低身子在沙發下四處查看。
「你……這是什麼意思?」袁嘉倩疑惑的問道。
「不過,從妳第一時間的聯想看來,妳早已經認為妳弟弟是被鬼殺死,對吧?」五叔起身微笑道。
「我……哪裡有」袁嘉倩提高聲調辯駁道。
「我今天找妳來只是要妳承認這回事,然後請妳回去跟父母好好說明,讓建鈞他們有多一點辦案的時間。這個案子絕對不能現在辦,不然只會死傷更多人。」五叔溫言提出自己的看法道。
「你……有什麼證據?你憑什麼這麼說?」袁嘉倩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這個老者。
「其實,對於兇手是誰我已經有些推測,只是現在還不能完全肯定,我還需要再去兩三個地方才能肯定。可是最近我分身乏術,所以我希望袁小姐可以回去向令尊說情,希望他可以給建鈞他們一點時間。甚至,我建議的是,乾脆把這個案子封起來,燒掉所有死者的遺體,不然之後恐怕連你們都會遭遇不幸。」五叔越說表情越是凝重,陳建鈞知道五叔心中已經有底,只是不知道他所推測的兇手到底是誰。
「你在放屁,你是什麼人?警政署長?內政部長?居然公開跟死者家屬說要吃案?你以為你自己是一眉道人嗎?真是好笑耶!」袁嘉倩臉上充滿了嘲弄和憤怒。
陳建鈞好聲好氣道:「袁小姐,五叔的辦案經驗比警政署長還豐富,他遇到的靈異事件也絕對比電影上拍得還多……妳真的考慮……」
「夠了,你們都是瘋子……我要回去了!」袁嘉倩神色氣惱的瞪了陳建鈞一眼,轉身而出。
因為命案的關係,袁嘉倩早已搬回爸媽在仁愛路的住所去。她大踏步的走出門,只想要趕緊遠離這樣恐怖的論調和兩個類似瘋子的警察。
「五叔,這怎麼辦?」陳建鈞看著袁嘉倩快步離去,本想追上去,但見五叔只是站在原地繼續勘驗,他登時進退兩難,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隨她去吧,她只是心中害怕,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反應。」五叔拍拍陳建鈞肩膀說道。
陳建鈞點了點頭,正想要問接下來該做些什麼之時,突然瞥見電視一閃,畫面居然清晰了起來。
「五叔你看!」陳建鈞大聲驚呼。
雖然,陳建鈞一直都很想看看錄影帶裡面錄了些什麼,但是當錄影帶畫面真的清晰可見之時,卻又讓陳建鈞感到毛骨悚然。
「這是什麼時候錄到的畫面?」五叔並沒有表現出震驚的神情,只是仔細凝視著電視畫面,希望能找到一些端倪。
錄影帶裡面的地點陳建鈞一看即知,那就是剛剛上樓搭乘的電梯,所以這捲錄影帶應該是電梯監視器的錄影帶,陳建鈞心中疑惑:「袁山程怎麼能拿到電梯監視器的錄影帶?難道這案子跟管理員有關?」
錄影帶畫面顯示,電梯正空空的停在一樓。
沒三秒鐘,電梯門打開,一個女孩走了進來,那女孩正是程小青,陳建鈞心中暗道:「袁山程要自己姐姐住處的電梯監視器錄影帶做啥?程小青絕對不可能在這裡跟第三者幽會的啊!」
電梯門關上,錄影帶裡面的程小青安靜的站著,陳建鈞看著程小青面無表情的冷淡模樣,心中冷意直冒。雖然他知道這不過是卷錄影帶,但是看到已死的人靜靜的站在眼前,就算隔著一層電視螢幕,還是令陳建鈞不太舒服。
電梯相當順暢的逐層樓爬升,程小青保持著嫻雅的姿態站著,由於她沒有刻意抬頭,所以從監視器角度看去,很難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從螢幕上顯示,電梯過了五樓,此時五叔突然雙目圓睜的大喊:「建鈞,快去把袁小姐追回來,這不是錄影畫面,這是現在電梯監視器的畫面,程小青現在在電梯裡面!」
「啊!什麼!」陳建鈞傻了,他起腳便跑,可是因為太過心急,腳步過快,居然自己被自己絆倒,但是他不敢停留,趁勢打滾前進,一骨碌的爬了起來往屋外便衝。
果然,電梯剛到六樓,袁嘉倩等在電梯外正準備走進電梯中。
陳建鈞大吼:「袁小姐,等一下,有鬼……快回來。」
「瘋子……」袁嘉倩看陳建跡近歇斯底里的態度,心下不禁慌了,深怕他衝進電梯,趕緊按下關門鈕。
陳建鈞衝上去,卻差了一步,但是差的那一步卻是他自己停下來的,因為電梯裡面除了袁嘉倩根本沒有其他人。
陳建鈞大惑不解卻也不敢停留,轉身又往屋內衝去,只見五叔緊張的望著電視螢幕,雙手握拳,似乎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陳建鈞發聲問道:「五叔,我剛剛……在電梯裡面沒看到……」
「你過來看看……」五叔沉聲說道。
電視螢幕裡面,袁嘉倩焦慮不安的站在很靠近電梯門口的地方,顯然,她想要在電梯一開便奪門而出,再也不要理會這棟大樓裡面恐怖的氣氛。
袁嘉倩身後,一雙手慢慢的伸出,青白色的右手慢慢摸上袁嘉倩的右後腦,另一隻左手從袁嘉倩左邊肩膀後探出,慢慢伸到袁嘉倩的下巴下。
陳建鈞從錄影帶中的監視器畫面可以清楚看到程小青陰沉詭異的笑容,但是袁嘉倩似乎並沒有察覺到程小青站在她的身後,螢幕外,五叔滿頭大汗的結起手印念著咒語,似乎想要挽回些什麼。
突然,程小青抬頭望向監視器,狠狠的瞪向陳建鈞和五叔,陳建鈞嚇得退後了好幾步,腳一軟,摔倒在地上。
就在陳建鈞摔倒的那一剎那,袁嘉倩似乎終於感覺到了身後有人,她的臉色從焦急轉為驚恐,那是一種汗毛豎立的驚恐。一看便知袁嘉倩現在一定察覺到了程小青的存在,她臉上出現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向後看去。
五叔站在電視螢幕前面大聲怒吼道:「不要轉頭!」
袁嘉倩頭一側,眼神中露出心膽俱裂的恐懼,程小青扳在她頭上的雙手用力一轉,配合著袁嘉倩驚愕轉頭的力道,將袁嘉倩的脖子扭轉了一百三十五度。
「媽的……媽的……原來是這樣……」五叔喃喃自語的說道。
袁嘉倩僵直在電梯當中竟不跌倒。
登的一聲,一樓到了,電梯門開啟,程小青抬起頭得意的看了看監視器畫面,就像知道五叔和陳建鈞正看著自己表演,所以要向這兩個忠實觀眾答禮一般,三人眼光交錯,陳建鈞只覺得體內寒氣不斷的冒出毛孔,腦中思緒顛三倒四的迸跳出來,接著一陣暈白閃過眼前,便人事不知了。
A.D.1994.01.29。夜晚。台北。A大附屬醫院
醫院病房裡面,佩婷神色焦急的望著五叔問道:「五叔,怎麼辦?建鈞怎麼會這樣?」
「他是驚嚇過度……其實這樣也好啦。」五叔背著一個旅行用背包站在病床旁邊,他神色黯然的看著陳建鈞,陳建鈞則是躺在病床上,雙眼直瞪天花板,眼神一片渙散。
「這樣也好?」佩婷不敢置信的看著五叔問道。
「或許他這樣子反而可以逃過一劫吧……」五叔說著,但顯然不是很確定自己的論點。
「五叔,您一定要救救建鈞,拜託您!」佩婷跪了下來哭道。
「別這樣,快起來吧。我怎麼會放著建鈞不管呢?」五叔趕緊扶起佩婷苦笑道。
「我要去香港一趟找我師父。這次的問題並不單純,處處充滿了詭異的矛盾和難以索解的謎團……恐怕連我都自身難保。」五叔神色嚴肅的說道。
佩婷聽到五叔這樣說頓時呆了,她本來以為只要靠五叔一切都可以解決,沒想到眼前的支柱卻說,自己也自身難保。
「那……您去香港的這段時間,如果建鈞……他……」佩婷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總不能要五叔不去香港。可是五叔一走,如果有什麼意外,自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已經變成這樣,照理來說,應該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了。」五叔瞥了躺在床上的建鈞又轉頭看著佩婷,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
現在的陳建鈞基本上跟植物人相距甚微,癡癡迷迷,滿臉呆滯,嘴角流涎,唯一跟植物人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有時會發出擾人的慘叫聲吧。
「五叔……那您要快去快回……我真的好怕……」佩婷說著剛擦乾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唉!」五叔嘆了口氣,面對眼前這看來撲朔迷離的案子,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佩婷。
「我走了,妳好好照顧建鈞,我幫建鈞看過相,他耳垂肥厚,天庭飽滿,是多福長壽之相,實在不該早夭,或許他現在這樣反而是上天要助他躲過一劫。」五叔拍拍佩庭的肩膀,轉身開門走出病房。
沒想到才剛踏出病房,門外五六個記者馬上圍了上來,接著就是一陣相機亂閃的聲音,五叔嚇了一大跳,剛剛進房前走廊上明明空無一人,半個記者也沒有,怎麼才沒一個小時,已經如此大陣仗?
錯愕下,五叔只好趕緊往房裡面退,沒想到那些記者見五叔後退,也就跟著一起擠進病房來。
「請問一下床上那位病患是怎麼一回事?聽說是被鬼嚇破膽?」一個記者問完問題後便將麥克風推到五叔面前。
「聽說這位病患是位員警?你可以幫我們解釋一下案情嗎?」另外一個記者也把麥克風擠到五叔面前。
這麼突然的狀況,讓五叔和佩婷完全措手不及,他們不能理解這些記者是從何而來,照理說,警局的同仁和楊組長絕對不會這麼白痴拿石頭來砸自己的腳啊!
「請問一下,這是妳的先生嗎?」一個記者實在插不進堆在五叔面前的麥克風陣列裡,靈機一動便一個箭步跑到佩婷身邊問道。
「是……是……」佩婷傻傻的點頭道。
「請問一下妳丈夫是撞鬼了嗎?」那記者相當快速的繼續詢問不讓佩婷有任何思考的時間。
「是……」佩婷又呆呆的點頭道。
五叔又氣又急,吼道:「這是病房,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這時候一個醫生也跑了進來叫道:「你們在做什麼,快點出去,快點出去!」
有個女記者看到進來趕人的醫生,一點都沒有害怕的表情,笑道:「徐醫生,別這樣啦,通融一下嘛!」
那徐醫生無奈的笑道:「那你們可以到病房外做訪問嗎?病房內需要保持安靜。」
「好……」眾記者一邊笑鬧一邊簇擁著佩婷和五叔出病房。
剛踏出病房,只見楊組長和一個叫做阿傑的年輕警員正好趕來,那些記者一看到楊組長出現馬上拋下五叔圍過去。
五叔和佩婷如釋重負般喘了一口大氣,那徐醫生站到佩婷身旁,柔聲抱歉道:「真是抱歉……這些也都算是朋友,他們說要採訪,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沒關係啦……」佩婷微笑道。
「佩婷,妳幫我拿個行李陪我出去好嗎?剛剛被他們一搞,我心臟有點不舒服。」五叔皺眉摸著心口道。
「喔,好。」佩婷拿起行李扶著五叔走到電梯。
徐醫生見狀也趕緊上前攙扶, 抱歉的說道:「我也來幫忙,就當做是賠罪吧!」
五叔就在兩人攙扶下走到了醫院門口,徐醫生攔下一輛計程車對五叔道:「老人家,您要去哪裡?要回家嗎?」
五叔點點頭便跨進車內,佩婷則是彎身進車將五叔的背包放在車內。
這時候,五叔藉著車門的屏蔽,輕聲在佩婷耳邊囑咐道:「要小心那個徐醫生,不要跟他說我要去香港。」
佩婷不解五叔的話中之意卻還是點頭答應,五叔微笑將佩婷推出車門外提高聲音道:「佩婷,要好好保重,我回家去了。」
A.D.1994.01.29。夜晚。高速公路。大園
時間已過七點半,下班潮剛過,高速公路上的車流漸漸稀少,五叔坐在計程車上,窗外一長排路燈因為車速幻化成一條夭矯掠過的銀白色飛龍。這台計程車的司機姓曲,是個熱情的人,一路上滔滔不絕,天南地北什麼都想聊,但五叔卻都只是簡略的回應之後便又沉默。
因為他現在的心情很沉重。
建鈞被送到醫院之後他只有通知楊組長和告知醫生簡略的狀況,沒想到才兩天消息就已經走漏,在他的直覺裡面知道,這絕對不是意外。
「有人故意要洩漏這個消息!」五叔自言自語的說道。
「什麼?什麼故意洩漏消息?」那個司機轉頭看了五叔一眼問道。
「啊!沒事……」五叔笑笑答道。
聽建鈞說去年底楊組長就已經決定要狠狠的吃下這個案子,可是吃案的消息卻莫名其妙走漏,傳到袁山程父親那邊,以致於大家不得不繼續辦下去。
如果這消息是由報紙或電視披露,那他還可以當成是那些社會記者挖掘八卦的功力太高,建鈞他們無意間透露出風尾巴便被那些記者逮個正著。可是這事卻是由袁山程的父親那邊揭露出來,很顯然,洩漏消息的人想要隱匿自己的行蹤。
「這是一個有人謀的靈異案件!」五叔在心中想道。
跟今晚記者莫名其妙來採訪一樣,顯然有人在背後運作。五叔知道這幕後之人絕不是那個徐醫生,可是在這迷離難解的階段,一切還是小心一點才好。所以他不但要佩婷對徐醫生提高警覺,更在徐醫生面前製造自己要回家的假象。
其實,徐醫生真有問題,這樣的小心和偽裝會有什麼用處,五叔一點都不知道。但是面對一個如隱形人般的陰謀,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A.D.1994.01.30。凌晨。新竹。吳洛其居處
「聽阿倫說,上次來幫他做筆錄的員警現在發瘋了,好像是被鬼嚇傻的。」葉筱琳一邊喝著手中的丹蔘川芎茶一邊說道。
「被鬼嚇傻了?」吳洛其疑惑的看著葉筱琳。
「對啊……看來小青的命案真的相當靈異,雅惠學姐和瑜菁學姐在實驗室的時候就在討論要不要去請那個祁師兄出馬幫忙。」
「幫忙什麼?」林靈軍問道。
「幫忙警方破案啊,不然全台灣的警察都被嚇傻了怎麼辦?」葉筱琳笑道。
林靈軍和吳洛其陪著乾笑幾聲,因為他們一點都不認同那個祁師兄。
「呃……那阿倫學長還有說什麼嗎?」吳洛其問道。
葉筱琳兩手握著茶杯思考了一會,續道:「嗯……我想想,喔,對了,聽說偵辦這案子的員警還特別找了一個退休的老前輩出山呢!」
「那個老前輩現在怎麼了?」吳洛其問道。
「好像沒事……聽說那個老前輩也有通靈能力。」
「嗯……怎麼現在通靈人滿街跑啊?」吳洛其望著林靈軍略帶嘲諷的笑道。
「你真是少見多怪耶,通靈能力是可以練的啊!」葉筱琳笑著白了吳洛其一眼。
「練?怎麼練?」林靈軍疑惑的問道。
他當然不是想知道要怎麼練通靈能力,他想知道的是,葉筱琳口中所說的「鍛鍊法」是麼一回事。
「前幾天我跟瑜菁學姐一起到她們的社窩,祁師兄有教我們怎麼練習打開自己的「慧眼」。聽雅惠學姐和小芸學姐說,她們練習了八個月,現在對一些事情已經有模模糊糊的預知能力。」聽葉筱琳的口氣似乎對白雅惠她們已經擁有這樣超常的能力頗為欣羨。
「慧眼?」吳洛其再度感到疑惑,慧眼是啥,他從來沒聽林靈軍說過。
「那要怎麼練啊?」林靈軍疑惑的問道。
「這……」葉筱琳臉上突然出現為難的神色,沉吟不語。
「怎麼了?」吳洛其看葉筱琳沉吟思考的為難表情,心下不解,難道怎麼快就忘記了嗎?
「好吧,那我偷偷告訴你們,你們不可以再傳出去喔,也不可以讓瑜菁學姐她們知道我有教過你們喔。」葉筱琳下定決心似的說道。
「嗯……」吳洛其嗯了一聲看了看林靈軍。
「好。」林靈軍點點頭答應道。
「首先,採取坐姿,兩腳平放與肩膀同寬……嗯,對,把腳再打開一點。」葉筱琳起身指點吳洛其,她繞著吳洛其看一圈,滿意的點了點頭。
「學弟,你要像這樣,要挺胸,對……兩腳要與肩同寬。」葉筱琳「喬」好吳洛其之後就來到林靈軍身邊像個老師般指導著。
「那接下來呢?」吳洛其問道。
「你們要放鬆,閉上眼睛,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像是飄在空中般,要感覺自己毫不受力。讓每一吋肌膚都放鬆,每一根神經都放鬆……」葉筱琳緩緩的說著。
「這好像是催眠喔。」林靈軍聽到一半,張開眼睛笑道。
「學弟,你怎麼這麼不專心,真是的,要像洛基學弟一樣,專心致志,不然你練到下輩子,慧眼都打不開的啦。」葉筱琳笑著敲了林靈軍腦袋一下。
「喔……」林靈軍苦笑摸摸頭,怎麼老師都很愛打人家頭呢。
「好,重新開始……放鬆,閉上眼睛,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像是飄在空中般,要感覺自己毫不受力。讓每一吋肌膚都放鬆,每一根神經都放鬆,你要觀想在眉心有一個紅點,那個紅點四週散發出如太陽般的火焰,然後觀想自己處在一個黑暗無邊的世界,把自己完全放空。」葉筱琳就像個專業的老師般緩緩用言語引導著兩人。
「……」
「……」
「……然後呢?」過了良久,林靈軍愕然張開眼睛問道。
「齁,學弟你很不專心耶,當然就是保持放空狀態囉。」葉筱琳看著眼前這個不受教的學弟說道。
「保持放空之後呢?」吳洛其這時候也張開眼睛疑惑的問道。
「就一直放空啊……」葉筱琳理所當然的說道。
「放空?」林靈軍感覺葉筱琳現在不是在教開慧眼,是在教玩股票,一直放空……
「放空到什麼時候?」吳洛其問道。
「到放不下去啊。」葉筱琳又是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喔……這似乎就是很平常的練氣方法啊?」吳洛其問道。
葉筱琳聽到吳洛其的評語,不禁大受打擊,為了挽回兩位學弟的信心,她趕緊補充道:「喔……可是我那天在祁師兄帶領下真的看到了一些東西耶。」
「看到什麼?」
「我看到一團朦朧的影像,影像四周都是聖潔的光。」葉筱琳為了加強這兩位學弟的信心,趕緊說出自己不凡的親身體驗。
「光……很聖潔……?」光怎麼樣才能看來很聖潔?這個問題難倒了林靈軍。
「祁師兄說我慧根很高喔。」葉筱琳說話的語氣也不禁透露出一絲興奮得意之情。
吳洛其看葉筱琳略帶得意的表情不禁暗暗思考著,為何大家都會很容易因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對自己下一些不著邊際的評斷而產生莫名的喜悅或是沮喪。
「慧根……很高……」林靈軍也開始思考,慧根到底是什麼東西,自己怎麼從來不知道如何去判斷一個人的慧根高低。
「快點啦,我們再來一次。」葉筱琳催促道。
「嗯,好。」吳洛其和林靈軍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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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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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4 23:14:09
天醫傳奇回憶篇 十四—八十年後的重逢
A.D.1994.01.30。凌晨。香港
香港銅鑼彎的修頓花園旁,五叔背著隨身背包站在人煙相當稀少的街道上,他左右張望了一會,嘆口氣道:「物換星移啊!幾年沒來了呢?」
五叔憑著手中紙條上的地址和以往的記憶,終於在一間大廈前面停了下來,他按下三樓電鈴後便靜靜等待著。
沒多久,對講機傳出一個聲音問道:「是誰啊?」
「我是小五啊!」五叔高興的回答道。
「喔,你到啦,哈哈,我幫你開門,自己上來吧。」說完,門登的一聲開了起來,五叔推開鐵門走進公寓內。
五叔名字叫做劉五,所以不管長輩、平輩或是晚輩在稱呼他的時候都會帶著一個五字,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叫著,早已經成為習慣了。
這間大廈其實只是舊式的公寓,並沒有管理員也沒有電梯,五叔在略顯昏黃的樓梯燈下拾級而上來到了三樓,一個年紀跟他相仿的老者已經站在自家門口笑臉盈盈的歡迎劉五的到來。
「小五,好久不見啦,爸跟我都很想念你耶!」那老者滿臉笑意,一邊說一邊將劉五迎進屋內。
「小五啊,好久不見了。」屋內客廳裡面,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坐在搖椅裡面笑咪咪的向劉五寒喧道。
「師父,好久不見了。」五叔恭恭敬敬的跪在那白髮老者前面行了個大禮,起身之時眼眶已經略帶濕潤。
「哈哈,坐吧,我們知道你要來,所以特地泡好茶等你呢。」那白髮老者笑道。
「亦夫,幫小五倒杯茶吧。」那白髮老者對兒子吩咐道。
那老者是這白髮老者的兒子,名叫衛亦夫,而這個白髮老者便是天醫紫微派上任掌門,衛湘軍。
時光匆匆,歲月不留,當年的小男孩,今日竟已桑榆暮影,白髮蕭蕭。
那次和林靈軍以及黃飛鴻等人破去袁世凱祖墳龍穴之後,因為袁世凱重傷垂危,他身旁眾將領都忙著佈置各自的勢力,根本沒時間去搜捕革命黨人,所以衛湘軍和林世榮以及其他的革命黨人便趁亂將蔡鍔救走,兼程趕回南方。
之後他們領導的二次革命,果真也讓袁世凱的帝制政府徹底垮台,可惜蔡鍔在那次行動中被紫衣道人打成重傷,所以二次革命結束沒多久,他就因為內傷復發而死去。
之後的中國並沒有因為袁世凱的垮台而邁向繁榮。軍閥割據、八年抗戰和國共戰爭,一連串綿延不斷的烽火,燒得生靈塗炭,哀鴻四起,而衛湘軍也從少年邁入中年。
在中日八年抗戰勝利之後,衛湘軍隨著林世榮來到香港定居,直到今日。
他在香港落地生根,結婚生子,育有二兒一女,衛亦夫是小兒子。另外一對兒女並沒有選擇學習天醫紫微派的道術,衛湘軍也不勉強。
劉五小時候跟隨父母從大陸逃難到香港,因緣際會下拜了衛湘軍為師學習風水數術,後來因為劉五在台灣的大伯有點錢,便召他們一家到台灣同住。這一去三十多年,再加上劉五來台灣沒多久就考進警校當警察,平時公務繁忙少有空閒,所以這三十多年來,師徒見面的次數竟然不到五次。
「是。」衛亦夫應了一聲便轉身進廚房去了。
「你在電話中說有棘手的問題,那是什麼,說來聽聽吧。」衛湘軍也不多廢話,推了一推臉上的老花眼睛問道。
劉五點頭坐下,將整件命案從程小青和袁山程的死亡開始說起,這一說居然足足說了一個多小時才大致交代清楚。
衛湘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過了好一會才道:「已經快三點了,你先去拜一下祖師爺然後睡個覺,明天我們再一起商量該怎麼做。」
「好,我進去了。」劉五點了點頭,他知道師父一向習慣自己做思考,等整理出頭緒之後才會跟弟子們做討論。
劉五來到內廳,接過衛亦夫遞給他的三支香,內廳裡供奉的照片有兩幅,一幅是衛湘軍的父親,也是天醫紫微派第三十七任掌門,衛天封的相片;另外一個卻是天醫紫微派的創始人,也就是有大唐藥王之稱的孫思邈。
孫思邈的這一幅也是照片而不是畫像,更扯的是,相片中是個俊俏的年輕人。據衛湘軍所說,那是轉世投胎的孫思邈從九零年代跨越時空回到民國初年時拍的照片。
轉世後的孫思邈,名字叫做林靈軍。
劉五一直感到很好玩,照衛湘軍所說,這個轉世的祖師現在應該只有不到十八歲。回到民國初年的祖師爺,起碼還大師父衛湘軍幾歲,現在如果兩個人又再碰面,會是怎麼樣一個情況?又該怎麼稱呼彼此呢?
上完香後,劉五突然問道:「師父會想去台灣找祖師爺嗎?」
衛亦夫笑道:「你說呢?……爸爸常說,他如果可以再見到祖師爺,肯定可以深刻體會什麼叫做恍如隔世。」
劉五笑了笑,喟嘆道:「的確是恍如隔世……」
第一次碰到林靈軍的時候,衛湘軍才十一、二歲,現在的衛湘軍卻已經超過九十歲。
第一次碰到林靈軍的時候,據說林靈軍是以照片中那幅俊俏少年樣出現在混亂的時代中,可是聽師父說,今世的林靈軍其實是以美貌著稱。
第一次碰到林靈軍的時候,衛湘軍正處在一個需要熱血和正義的大時代,現在如果再相逢,卻已經時移世易,熱血和正義似乎成了這個時代最愚蠢的事情之一。
A.D.1994.01.30。早上。新竹市末日會
「再狠一點……」一個男子的聲音冷冷叫道。
「哼!你這種身手只適合去比賽騙獎盃,根本沒有辦法在真實對戰中生存下來。」那男子繼續著冷言冷語。
「快一點,媽的,像垃圾一樣的身手!」那男子在閃避幾下之後,終於出手,一拳擊出,接著一個飛踢,對手像個斷線人偶般往後便飛,砰的一聲摔在地上,翻身呻吟著。
「你不是說自己很厲害嗎?」那個男子臉色冷竣傲慢,正是田日龍。
倒在地上抱著肚子的男子赫然便是王志成。
「要不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根本連正眼都不想看你這種用金錢堆出來的垃圾,還不快起來?」田日龍並沒有因為王志成的臉色蒼白而感到不忍,反而加重語氣的在他身旁怒罵嘲諷著。
「你太過分了……徐會長是要你教我……你怎麼……」王志成撐著身體爬起來怒氣勃發的瞪著田日龍。
「瞪!你知道嗎?有能力的人不用釋放出殺氣都會使人顫慄,沒能力的人連恨都是多餘。」田日龍漫不在乎的看著王志成道。
「哼!」王志成站起身看著田日龍,心中想像著把他五馬分屍的情景。
「想把我五馬分屍還早的很哪,王大少爺。」田日龍哈哈大笑道。
「什麼!你怎麼……怎麼會知道?」王志成詫異的看著田日龍。
「哼!垃圾,我從沒看過像你這樣的垃圾!」田日龍滿臉殺氣的走向王志成,似乎想要將他一舉擊斃。
「你想要幹什麼?你……徐會長……快點來制止這個人……你這是違背命令,不怕被徐會長處罰嗎?」王志成看田日龍一步步逼近自己,嚇得腳都軟了,竟連轉身逃跑都沒辦法。
「我告訴你,末日會是我們四兄弟所創立,沒分大小。大哥雖然要我教你,但是我就算殺了你,也沒有違背會規,大哥會為了你這種垃圾來處罰我?哈哈哈,你以為你的命有多值錢?」
「救命啊!誰來救命啊!」王志成終於因為害怕而放棄了最後的自尊大聲喊道。
「我不會救你的命可是會讓你快點上天堂。」田日龍猙獰大笑,手起一掌便往王志成頭上拍去,王志成驚恐之下,著地一個打滾往後便翻。
「逃得過初一也逃不過十五。」田日龍冷冷說完往前又踏上一步,起腳往王志成喉嚨要害踹過去。
王志成連喊都來不及喊,直覺下就是再一個後滾翻,沒想到他之前已經退到牆壁旁邊,這一滾雖然避過了田日龍的攻擊,頭和身體卻重重撞在牆壁上,整個人登時眼冒金星,暈了過去。
「哼,哼,沒用的傢伙。」田日龍臉上的殺氣早已經消失無蹤,只是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田日龍走出練武場接過會眾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額上的汗,徐文風三人此時也出現在練武場的門口,秦虎第一個開口,笑問道:「怎麼這麼快啊?」
「對付垃圾就這麼快。」田日龍哈哈大笑。
「大哥,這個王志成既沒膽識武功又很普通,何必要花費心思去栽培他呢?」田日龍將毛巾遞還給會眾之後,轉身問道。
「呵呵,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他心中的執念是個很好的工具。」徐文風一邊說一邊帶著三人走出練武場所在的地下室。
「什麼執念?」
「不認輸的念頭。」徐文風淡淡的笑道。
「這……不認輸?我看他剛剛一下子就認輸啦?這傢伙既不能挨氣挨苦又沒有面對危險的從容,難成大器啊!」田日龍愕然看著徐文風。
「王志成這種人的確是我們以前最討厭的公子哥,不過我想大哥要栽培他絕對是另有深意,你就慢慢聽著吧。」駱承雲笑著對田日龍說道。
「上次三弟碰到的那兩個高中生,我已經查出他們來歷了。」徐文風突然岔開話題,講起上回的事情,讓秦虎三人都有點不解。
「那兩人有什麼特殊之處嗎?」駱承雲問道,三人當中,大概就屬他最關心這回事,因為如果那兩個高中生真有來歷,起碼可以讓自己受傷的自信稍微恢復一點。
徐文風微笑看了駱承雲一眼,道:「那個身手了得的高中生叫做吳洛其,他的父親就是吳銓!」
「喔!原來是吳銓的兒子,難怪。」秦虎的語氣中充滿了「原來如此」的恍然和驚訝。
「吳銓?你是說天理會的前任幫主,被葉劍關和金野遜聯手打敗的那一個?」田日龍不解的看著徐文風和秦虎,不知道他們為何對吳銓如此另眼相待。
「你只是從金野遜口中知道吳銓這個人,我可是親眼見過他!他才是真正不敗的神話啊!」秦虎看著滿臉問號的田日龍和駱承雲,眼光中居然出現了些許的激動。
徐文風抬起頭,眼光焦距似乎飄到了回憶的遠方,過了一會才回過神笑著對駱承雲道:「你敗在他手下也不冤了。」
「這……」駱承雲心中詫異,竟是接不下話。
「大哥二哥,你們會不會太誇張了點,一個手下敗將還敢妄言不敗?」田日龍有點不服氣的說道。
「在我的認知裡面,葉劍關和金野遜並沒有打敗吳銓。我在入教之後參加了最後一次圍捕吳銓的行動,你自己看看。」秦虎說著將手伸向後腦杓撥開頭髮。
頭髮覆蓋之下的後腦赫然有一塊不到十元大小的凹陷,凹陷之處頭髮稀疏,秦虎道:「這個便是那次追捕行動留下的傷痕。」。
「嗯?」田日龍嗯了一聲不置可否,秦虎雖然厲害,但這樣的小傷又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呢?就算是吳銓打的,也不過能說明,吳銓的身手比秦虎高明一些罷了。
「那一次圍捕行動的十八人中,只有一個生還,那個就是我。」秦虎也不管田日龍的驚訝繼續說道。
「嗯,那吳銓的確很厲害。」駱承雲點了點表示認同。
「你不了解。」秦虎搖了搖頭笑道。
「什麼意思?」田日龍愕然問道。
「我會生還的原因是因為,我對付的不是吳銓,而是他的兒子,吳洛其。」秦虎苦笑道。
「什麼!」田日龍和駱承雲大驚失色,不可置信的叫道。
「不可思議嗎?後腦上這個凹陷是當時還只有兩、三歲的吳洛其打的!」秦虎對兩人的反應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別開玩笑了吧?」田日龍絕對不相信這荒唐的故事,再天才也有個限度!
「我當時才剛進入一統教,武功和靈力其實都還很一般。所以那一次的圍捕我是負責逮住吳洛其,要拿他來威脅吳銓……就在我得手將當時還兩、三歲的吳洛其高高舉起,準備出聲威脅時,這小孩冷不防的一腳踹往我後腦,我沒料到一個小孩的腳力竟然如此驚人,整個人就像王志成剛剛那樣,馬上昏暈在地。」
「這……」駱承雲和田日龍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也好險我已經昏暈在地,才可以撿回一條性命,我醒來之時,和我一起去的所有前輩都已經死了。」
「那個長得美女般的男孩子,名字叫做林靈軍,他的前世便是教尊大人的死敵,織田信長。」徐文風等秦虎說話到一個段落後才接著說下去。
「什麼,原來就是他?」田日龍點了點頭道。
「而裡面躺著的那傢伙跟林靈軍喜歡同一個女孩子。」徐文風微笑道。
「原來大哥所說的執著是指這個啊!」駱承雲終於恍然大悟。
執著有分很多種,但是不管哪一種執著都會產生可怕的力量。
A.D.1994.01.31。下午。吳洛其居處
電話聲響起。
「靈軍,你的電話。」吳洛其接起來應答後,將電話遞給林靈軍。
林靈軍接過電話,話筒裡面傳來瓊儀的聲音。
「靈軍……我今天晚上就要出國了。」瓊儀的聲音顯得有點急促。
「出國?這麼突然?」林靈軍愕然道。
「我爸說今年我們全家要去歐洲過新年,今天啟程。」瓊儀的聲音顯得十分哀怨,看來她剛剛有為了想留下來跟父親發生過爭執。
「那……去國外過新年也是不錯啦。」林靈軍也只能這樣安慰沈瓊儀道。
「靈軍……你今天可不可以到機場送我啊?」瓊儀沉吟了一會說道。
「到機場?可是妳爸看到我應該會很不開心吧?」林靈軍無奈的說道。
「我知道……可是我們好久沒見到面,這一去又是整個寒假……回來都開學了。」瓊儀說著聲音都變了,林靈軍知道現在的瓊儀必然是處在想哭卻不敢哭的委屈狀態。
「嗯,去機場看妳對我來說是沒什麼,頂多是花個車錢。但問題是,有什麼辦法可以避開妳父親?」
「我跟我媽商量過,她會和廖媽媽一起看住我爸,我和筱星藉口要上廁所,那我們就有機會可以在機場見面了。」
「所以……我們在廁所前見面?」林靈軍真是感到哭笑不得。
「對啊,對不起,我也只有這樣的空檔……靈軍,你今天可以來嗎?」瓊儀顯然是在偷打電話,所以講得小心翼翼。
「嗯……可以吧。」林靈軍想了一會,點頭答應。
「謝謝,我搭的是十點二十的飛機,所以八點半就會到機場……我爸來了……我先掛了。」瓊儀的聲音突然急轉直下,接著電話便掛掉了。
「……」林靈軍無言的掛下電話,回頭看了看坐在身後的洛基、狗腿和歐弟,苦笑了一下。
「你今天要去送機啊?我也要去。」狗腿自告奮勇的說道。
「你去當電燈泡幹嘛?」歐弟白了狗腿一眼。
「好歹……我們也是共患難過啊!」狗腿想了一會,說出一個瘪腳的理由。
「其實……你是想去看飛機,對不對。」歐弟用鄙視的眼光看著狗腿。
「那……那又怎麼樣,順便看一下瓊儀……不是,順便看一下飛機啊!」顯然,狗腿比較想看飛機。
「沒差啦,反正多一點人去也熱鬧,不然我自己一個人在那邊等也是挺無聊的。」林靈軍微笑道。
「對啊,走吧!」狗腿高興的站起身。
「走?現在才三點你要走去哪裡?」林靈軍莞爾問道。
「……嗯……那來看電視吧!」
林靈軍笑了笑,起身站在窗邊看著外頭,雨絲正猶如蟬翼般輕緩的飄下。
吳洛其走到他後面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
「瓊儀其實對你算是情深一往,光是抗拒家中壓力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吳洛其勸慰道。
「其實,她愛我比我愛她多很多。」林靈軍喟嘆道。
A.D.1994.01.31。夜晚。桃園中正機場
「五哥……這兩位是?」楊組長看著劉五身旁的兩人問道。
「這是我師父,衛湘軍,這是我師兄,衛亦夫。」劉五簡單向楊組長介紹了師父和師兄。
「衛亦夫!就是那個享譽東亞的靈學大師?」楊組長驚訝的打量著衛亦夫。
相對的,他對衛湘軍並無聽聞,所以沒有太大反應。
「那只是媒體炒作罷了。」衛亦夫淡淡笑道。
「太好了,這下子有救了。」楊組長高興的摩擦著雙手,終於放下心中一塊大石頭。
「先別高興的太早。」劉五神色嚴肅的說道。
「怎麼了?」楊組長擔心的問道。
「我們必須先到警局看過證物再說。」衛亦夫道。
「好,幫大師和衛老先生拖行李到車上。」楊組長說著便準備和跟在他身後的年輕警員,阿傑,動手拉行李箱。
「不用麻煩,我們自己來就可以了。」衛湘軍微笑揮手,逕自拉著行李當先走去。
就在將出機場的轉角,幾個年輕人迎面而來,當先一個一邊走路一邊回頭跟後面的同伴講話:「這次要去多久啊?幹嘛中國年卻在外國過?分明就是要拆散你們倆。」
「你管這麼多?」旁邊一個年輕人笑道。
那當先走來的年輕人只是顧著回頭講話,根本沒看到衛湘軍,衛湘軍眼看就要撞上,忙將行李拖往旁邊。
那年輕人的朋友見狀忙將那年輕人拉一把道:「狗腿,你小心撞到人,不要一邊走路還一邊回頭啦!」
「喔,好。」那個被稱為狗腿的年輕人呵呵傻笑避過衛湘軍。
衛湘軍對那出言提醒的年輕人點頭微笑,那年輕人也微笑還禮。
「走吧,車子就在外面,我們直接到警局。」楊組長加快腳步追上來,他沒料到一個年近百歲的老人家腳步這麼輕快。大師的父親,果然是不可小覷,他對這案子的指望又多了幾分。
衛湘軍走出自動門,轉頭回望,他感覺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
機場內的廁所前,瓊儀和廖筱星正焦急的東張西望,瓊儀跺腳道:「怎麼辦,靈軍怎麼還沒來呢?」
「不要擔心啦,靈軍一定會來的。」廖筱星雖是這樣安慰,心裡也跟著七上八下,她只要想道瓊儀父親那一張嚴竣的臉,心中就不覺打起冷顫。
「唉!我們只有十五分鐘左右。」瓊儀焦急的看著手錶。
「妳爸也真是,為什麼要這樣呢?靈軍有很差嗎?我看他很可愛啊!」廖筱星嘟嘴抱怨道。
「可能是他覺得靈軍不夠優秀吧!」瓊儀嘆道。
「妳覺得靈軍不夠優秀嗎?」廖筱星聽瓊儀這麼說,俏皮的反問道。
「我不知道……或許志成哥比較優秀吧……可是,我就是喜歡靈軍啊!」瓊儀思考了一會,回答道。
「妳這樣算不算不理智啊?」廖筱星問道。
瓊儀輕輕打了廖筱星一下,道:「什麼不理智?我只知道我喜歡跟靈軍在一起,這跟理智有什麼關係?」
「妳爸爸一定說,瓊儀,妳將來一定會後悔,妳將來就知道爸爸都是為妳好,對吧?」廖筱星一邊模仿沈恩登的語氣一邊雙手亂揮舞對著瓊儀做催眠。
「妳這傢伙。」瓊儀笑著要追打廖筱星。
「瓊儀,爸爸是為妳好,阿唷,瓊儀,妳怎麼打爸爸呢?」廖筱星模仿完,吃吃的笑道。
突然,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兩人背後笑道:「這個模仿零分。」
廖筱星一驚轉身,只見吳洛其和林靈軍正站在自己兩人身後微笑看著自己。
「什麼零分!你憑什麼說我零分!」廖筱星不服氣的向吳洛其叫陣。
「哈哈,看我的。」吳洛其笑道。
林靈軍走到瓊儀身前笑道:「妳想看我,現在看到了,滿意嗎?」
瓊儀笑著點頭拉起林靈軍的手道:「你要想我喔。」
另外一邊,吳洛其咳嗽兩聲,一手背在身後,表情在瞬間變得嚴肅,道:「瓊瓊,林靈軍不夠優秀,沒有資格做我們沈家的女婿。」
「瓊瓊,叫得這麼親熱?」廖筱星對吳洛其做了個鬼臉。
「妳要模仿她爸爸,當然連用語都要一樣啊!」吳洛其笑道。
廖筱星還是回了個鬼臉。
林靈軍幫瓊儀掠了一下鬢髮,問道:「妳這次要去多久?」
「到開學前一天。」瓊儀想起父親的專制不禁氣惱。
林靈軍見瓊儀神色中帶著不安,笑著安慰道:「不要太擔心啦,反正我也不會跑掉,對吧?」
「我們這麼久才見一次面,感情淡掉怎麼辦?」瓊儀擔心的問道。
「妳對我的感情會淡掉啊!」林靈軍露出十分失望的誇張表情問道。
「不會啦!」瓊儀道。
「這麼巧,我也不會耶!」林靈軍笑道。
「你喔……」瓊儀被林靈軍逗得笑了出來。
「哇!好甜蜜喔!」廖筱星雙手靠在左臉頰邊,羨慕不已的看著兩人,一臉癡迷的樣子讓吳洛其差點昏倒。
這時,狗腿和歐弟從四人身旁飄過。
「這傻女是誰啊?」
「聽說是廖震的妹妹。」
「怎麼會這樣,這麼聰明的哥哥怎麼有這麼傻的妹妹?」
「她媽媽一定很傷心喔!」
「你們兩個給我去死吧!」廖筱星將手中的雨傘和水壺朝兩人飛出。
A.D.1994.01.31。夜晚。台北市信義路
「這些就是案件證物。」楊組長指著桌上一堆錄影帶和錄音帶道。
「師父,現在看嗎?」劉五轉頭問道。
「不,不忙看,我們先來釐清一些問題。」衛湘軍坐了下來,雙手抱拳放在桌上。
劉五和衛亦夫跟著坐下,衛湘軍問道:「小五,你說你那天去袁山程家做現場模擬,在本來都是雜訊畫面的錄影帶中看到程小青?」
「是。」劉五點了點頭。
「那之後你有再檢查一次錄影帶畫面嗎?」衛湘軍問道。
「有,之後錄影帶卻又只有沙沙的雜訊畫面。」劉五回答道。
「所以……你覺得那是怎麼一回事?」衛湘軍問道。
「這……很沒頭緒。」劉五搖搖頭道。
「我不是曾經說過,任何不可能都是有可能,不要否定自己心中任何成形的假設,我相信你一定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了。」衛湘軍微笑對劉五說道。
「嗯,好。第一個問題是要先知道我那一天看到的程小青是怎麼一回事,這個問題一解決,其他或許就好辦多了。」劉五肯定的說道。
「沒錯,這的確是一個關鍵,根據你說,那個叫陳建鈞的警員衝到電梯前時並沒有看到程小青。」
「那個程小青是鬼,建鈞當然看不到啊!」楊組長不了解這有什麼好釐清的。
衛亦夫聽楊組長這麼說,微微一笑,接著問道:「如果那程小青是無形的靈體,那麼會有兩個問題要問。第一個問題,監視器怎麼會拍到她的影像;第二個問題,她是怎麼辦到,用念力就讓這些受害者的脖子自己扭轉到不可思議的角度。」。
「所以……你們的意思就是,那天出現的程小青不是無形的鬼?」楊組長問道。
「如果程小青不是無形的靈體,那麼又有幾個問題要問。第一個問題,她是活著還是已經死了;第二個問題,如果她有實體為何陳建鈞看不到;第三個問題,為何過去的錄影帶中會突然播放現在監視器的畫面?」衛亦夫繼續問出問題,劉五和衛湘軍在一旁點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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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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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4 23:14:32
「所以結論是?」楊組長不知道衛亦夫為何只是問問題卻不直接說出答案。
「師兄問的這些問題就是我們要去調查的方向啊!」劉五看著楊組長無奈的說道,心裡很懷疑他是怎麼升到組長這個位置的。
「這……要怎麼查?看錄影帶?還是去勘驗現場?」楊組長張口結舌的問道。
「現在最直接可以解答這些問題的做法便是去驗屍。」衛亦夫道。
「驗屍,不看錄影帶啦?現在去驗嗎?」楊組長看了看手錶問道。
「錄影帶不看也罷,楊組長,我們想要現在去看程小青的屍體,可以嗎?」衛湘軍問道。
「這……現在已經快十二點了,要去看屍體……恐怕有點……」楊組長面露難色的說道。
「不會耽誤太久了,我如果沒猜錯,恐怕一分鐘都不用,這樣可以嗎?」衛湘軍頗有深意的笑道。
殯儀館中,楊組長震驚莫名的站在當地,無法作聲。
衛湘軍三人眉頭緊鎖的彼此互望,這當中只有衛湘軍因為早已約略猜到結果,所以還可以保持鎮定。
「師父,所以那程小青……沒有死?還是有人偷屍體?」劉五望著空空如也的冰櫃問道。
「這很難說,楊組長,我們是否該先確定一下這個屍體是何時不見的?」衛湘軍轉頭向楊組長說道。
「是,對,管理員,我要調查一下進出紀錄還有你們的值班時間表。」楊組長轉身向一旁早已嚇得臉色蒼白的管理員吩咐道。
A.D.1994.02.02。夜晚。T大物理館
「你想要去找祁師兄啊?」汪瑜菁略感詫異的看著田世倫道。
「發生了什麼事情?」唐可雋問道。
「聽小青的媽媽說,小青的遺體不見了。」田世倫眉宇之間盡是黯然之色。
「看吧,上次叫你去找祁師兄你偏不肯。」白雅惠在旁邊一副早有先見之明的態度令人十分不舒服。
「那我們等會就去找祁師兄。」汪瑜菁出來緩頰道。
「祁師兄又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這樣臨時跑去,多半會吃閉門羹。」白雅惠雙手抱胸,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道。
「嗯,那我們等一下先去幫學弟問問看好了。」汪瑜菁道。
「好吧,也只能這樣啦!那我先回實驗室收拾一下東西。」白雅惠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站了起來,抱起桌上的書本就要走出實驗室。
「阿唷!」白雅惠才轉身走了兩步就整個人撲跌在地,手上的鉛筆盒和書飛了一地。
「學姊,妳沒事吧?」林靈軍和吳洛其趕忙上前扶起白雅惠,並且同時露出會心的微笑。
A.D.1994.02.06。下午。台北A大附屬醫院
A大附屬醫院內一個空間寬敞,陳設雅致的休息室中。
休息室地上舖著柔軟的毛質地毯,踩踏上去,因為反震力幾乎都被地毯吸去,所以會感到走起路來格外舒適。休息室的沙發成口字型擺在門口斜對面的大窗戶旁,坐在沙發上的人可以從明亮寬大的窗戶輕鬆看到窗外台北的天空。
六個年紀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年輕人兩兩成對坐在口字型擺放的沙發的三邊,而單獨坐在最靠近窗戶那張沙發上的人正是徐曉龍。從他們彼此交談中得知,這六人都是這所醫院的醫生。
坐在徐曉龍右手邊的兩個叫做殷志剛和呂文擇;坐在徐曉龍左手邊的兩個叫做陳信雄和劉富巖;而坐在徐曉龍對面的則是叫做岳承駿和沈全孝。
徐曉龍肅容道:「我們開始今天的討論。首先是全民健康保險制度。」
「全民健康保險的立意是不錯,不過這恐怕會造成病人濫用醫療資源和醫生看診品質降低。」岳承駿首先發言道。
「對啊,去年底中央健保局籌備處成立的時候大家已經議論紛紛,最近王醫師還打算聯合一些有影響力的企業人士請求政府緩辦全民健康保險。」沈全孝接腔道。
「哼!王醫生他當然不想健保制度實施囉。」那個長相頗為英挺,名叫殷志剛的醫生本來靠坐在沙發上,聽了前面兩人的發言後坐直身子冷冷說道。
「志剛,你這是什麼意思?」岳承駿不解的看著殷志剛,他覺得殷志剛的言論似乎有點偏激。
「健保實施以後,大家都平起平坐,不再是有錢人看大牌醫生,沒錢人隨便看醫生,你覺得王醫師會甘心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一下子就變成齊頭式的平等嗎?而且,論件計酬對那些老醫師來說想了就頭大,呵呵。」殷志剛也意識到自己似乎衝了一點,忙微笑向岳承駿解釋道。
「志剛,做人要厚道,怎麼可以把別人的立場心思都往壞處想呢?我寧可認為王醫生是擔心健保制度的弊病才要全力阻止。」徐曉龍對殷志剛的言語皺了皺眉頭,嚴肅的告誡道。
「是……學長,不過如果他們沒有私心,何必還要千方百計的去找有力企業人士來阻撓健保法案的通過呢?」志剛被徐曉龍說了一頓,低下頭,氣焰全消,但是對自己的論點還是頗為堅持,
「其實,反對健保的論點,有許多是有道理的。我跟王教授一樣,十分擔心以後醫學系的學生們都跑去看診難度低的皮膚科,而外科和骨科這種看診難度較高又耗時間的科別最後落得沒有學生願意專攻。此外,論件計酬的方式也很有可能造成醫生為了搶看診量,讓看診品質大幅滑落。」徐曉龍憂心忡忡的說道。
「嗯,對啊,當初我在看健保方案的設計說帖時,腦中馬上就浮現出好幾個可能的問題。」岳承駿點頭表示贊成。
「不過,我最後還是選擇支持健保制度的實施,你們知道為什麼嗎?」徐曉龍以詢問的眼光掃過眾人一遍問道。
「為什麼?」殷志剛等人同時出聲問道。
徐曉龍翹起左腳,雙手抱膝,微微一笑,說道:「那是我還是實習醫生時候的事情了。」
記得我還是實習醫生的時候,有一次我在醫院門口看到了一對哭喪著臉的夫婦,他們身上穿著到處是油漆污漬的衣服,丈夫手中橫抱著一個五歲大的小孩,那時正是隆冬歲末,我看他們身上穿著那種無法禦寒的藍色夾克,瑟縮身體徘徊在醫院門口,不知道要幹嘛!
我當時走上前問那個男的道:「先生,你們有什麼事情?要來看病嗎?」
那個男的囁嚅道:「是……不是,我們只是在考慮……」
「考慮看醫生?」我疑惑的看著他們。
「沒有事情啦……」那個男的被我看得不好意思,轉身便走。
「走啦!」那個男的走了兩步發覺老婆還心不在焉的往醫院裡面直看,只好轉頭又回來叫道。
我那時候看了很奇怪,站在原地思考著,到底是要把這事當作過眼雲煙忘記還是要上去問個清楚。
過了一會,我終於決定追上去看看情況,才剛跑出醫院外大門便看到那對夫婦抱著小孩站在大門圍牆外,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和那對夫婦看到彼此都很尷尬,我思索著要不要上前去,他們則是不知道我追著他們出來有何用意。
我整了整衣服走上前去問道:「先生,太太,有什麼可以幫你們嗎?我是個醫生。」
那個太太張大了眼睛看看我又回頭看看她先生,她先生苦笑搖了搖頭,道:「我們走啦!」
說完他又轉身而去,顯然對我的存在感到不自在。
「不要,我不要走,這個是醫生,醫生麻煩你看看我的兒子。」那個太太突然拉著我的袖子哭了出來。
「你兒子怎麼了?」我湊上前查看那個被橫抱著的小男孩。
只見他呼吸急促,嘴唇呈現紫青之色,看來情況並不是很樂觀,我抬頭問道:「他是有心臟方面的疾病嗎?」
「是……是……醫生說他心臟有問題。」那個母親拉著我的袖子哭道。
「心臟有問題?是什麼問題?」我好奇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心臟血液會倒著流還是關不緊?」那個父親說道。
「心臟瓣膜閉鎖不全?」我猜測性的問道。
「好像是……又還有什麼,反正就是要動手術。」那父親愁眉苦臉道。
「已經到需要動手術的程度?是要做人工瓣膜置換嗎?那為何還不快去找醫生安排時間?」我訝異的問道。
「我們沒錢做手術啊!」那父親用台語苦澀的講著他的理由,而我感到不可思議的看著那父親,道:「不會用借的嗎?兒子的命只有一條耶?」
「借錢,你們這邊是錢坑啦,借來的錢都掉在你們這些吃人醫生的口袋裡面。」那父親突然有種豁出去的憤怒向我大聲兇道。
我莫名其妙被兇也不禁怒火大熾,回道:「這位先生你別冤枉人好嗎?」
那位父親哽咽道:「我哪有冤枉……」
「不要說啦,不要再說了啦,醫生對不起,我老公心情不好才會這樣。」那個母親對我陪著笑臉抱歉道。
當時的我心裡只是在想,真是狗咬呂洞賓。沒趣之下,我敷衍幾句就轉身進醫院去了。
「你們知道那個小孩是什麼病嗎?」徐曉龍故事似乎已經講完,他笑問眾人道。
「心臟疾病……置換瓣膜……該不會是小兒類風濕性心臟病造成的二尖瓣嚴重夾窄吧?」殷志剛沉吟了一會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right,果然不愧是我們A大醫學系前三名的高材生,繼續。」徐曉龍相當滿意的笑道。
殷志剛聽到徐曉龍的稱讚十分開心,繼續道:「不幸的急性類風濕性心臟病患者不僅發病之時治療困難,死亡率高,就算痊癒後也會有很嚴重的心臟病變。轉入慢性之後通常會有二尖瓣狹窄或閉鎖不全的情況,心臟瓣膜有問題會讓心臟運送血液的功能大為降低,如果逆流嚴重,甚至會危及生命。」
「我之後問過幫那個小孩看診的醫師,原來那小孩已經轉入慢性,而且狀況並不輕微,所以光是定時拿藥的藥費就已經夠驚人的,更別提接下來的瓣膜置換手術了。」徐曉龍嘆了口氣道。
「最後那小孩還好嗎?」岳承駿追問道。
「唉……這就是為何我明知道全民健康保險有可能造成許多弊病卻還是堅持要推行的原因啊!」徐曉龍說著抬頭望向天花板,眼眶中隱隱閃出淚光。
岳承駿看到徐曉龍的神情不禁感動萬分,他心中有種恍然的領悟,慨然道:「嗯,學長我會支持你的理想的。」
「對,我也會。」其他年輕醫師雖然不是異口同聲,但都紛紛表示出支持的態度。
「嗯,一切不要憑感情來做決定,我發起這個『未來醫學會』是要集合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智慧和力量來徹底改變醫學的內涵,所以不要因為我個人的情感來影響你們的判斷。」徐曉龍微笑看著眾人道。
「不會啦,學長可不要認為我們是只要幾滴眼淚就可以騙倒的人。」殷志剛呵呵笑道。
「哈哈,好好,接下來是精神醫學的領域,大家都知道,現在的醫學檢查有著很多死角,往往檢查數據正常可是患者本身卻十分不舒服,承駿,這一點你應該很了解吧。」徐曉龍問岳承駿道。
「是……這種病人有的是自律神經失調有的則是血液裡面的血清素不足……嗯……還有很多啦!但是不管怎樣,這類的病人往往也是所有病人中就診率最低的病人,這常讓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岳承駿搖搖頭道。
「你知道原因嗎?」徐曉龍問道,從他口氣中便知道,他早已經知道這問題的答案了。
岳承駿相當鄭重的說道:「因為社會的歧視。」
「沒錯,許多人一知道自己的問題會被歸類在精神科,為免被人歧視都會盡量不看醫生,但是這卻造成病患本身的痛苦和社會的負擔,所以我們必須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徐曉龍點頭續道。
「沒錯,可是我已經努力了好多年,但成果卻……唉!」岳承駿吐了口大氣嘆道。
「是啊,大部分人是寧可死都不願意踏進精神科。」一個身著黑色西裝叫做劉富巖的年輕醫生也在旁邊苦笑道。
「其實要改變這個狀況不是不可能,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和手段罷了。」
「很簡單?徐醫生有辦法?」岳承駿有點意外又有點興奮的看著徐曉龍問道。
「世人皆惑於名,那我們也就以名反惑之。」徐曉龍胸有成竹的在桌上白紙上寫下了「身心醫學」四個字。
殷志剛露出了佩服的笑容道:「厲害厲害。」
那岳承駿兀自不明白的發愣,道:「所以就是要在院內會議上請院長把精神科的牌子改成身心醫學科?」
「當然不是只有這樣囉,改個牌子豈能改變一切,之後我們還要在醫院、醫學院和媒體以及各種相關研討會裡面裡面推動身心醫學的概念,讓身心醫學這個名詞普通化、平常化和去污名。這是我的推行計畫,你們看看。」許曉龍從旁邊的公事包裡面拿出六份計畫書分給眾人。
岳承駿翻了翻手中的計畫書,讚嘆道:「徐醫師真是個有心人,反觀我自己身為精神科醫師卻什麼辦法都拿不出來,太慚愧了。」
「我只是想些步驟,之後還是要大家有心一起推行。根據可靠的研究顯示,精神相關疾病會是下一個世紀最嚴重的疾病之一,要消除這種無形無影的痛苦,就是要讓社會大眾不再以歧視的眼光看待這類疾病。」徐曉龍的語氣鏗鏘,休息室內眾人的情緒也都被徐曉龍這樣的愛心所感染,暗暗決定要盡力達成徐曉龍所提出的這份計畫。
「第三個要討論的主題是中醫現代化和中藥科學化。」
「中醫現代化,那是什麼,中醫還能做些什麼?」殷志剛疑惑的問道。
「你們要知道,中醫並不是一無可取的,一無可取的是那些守舊不求進步的中醫生,看到那些抱著什麼『黃帝內經』和『傷寒論』當寶的中醫,簡直是令我反胃和搖頭。」徐曉龍嘆道。
「那我們該怎麼做才能讓中醫現代化?」岳承駿問道。
「很簡單,中西合併,讓讀中醫的學生也同時修習西醫的基礎課程,把現代化的醫學觀念注入那些將要成為中醫的學生腦袋裡面。」
「耶,這個方法的確很好!讓這些未來的中醫生都擁有科學的概念,這樣中醫才有進步的希望。」殷志剛拍手笑道。
「對啊,中醫藥方很多都是由古人的經驗而來,既沒有扎實的理論又沒有可靠的研究數據,實在是很可惜。我們如果能培養出有科學觀念的中醫,那麼就可以對所有的中藥驗方進行去蕪存菁的動作,這對醫學絕對是空前的貢獻。」徐曉龍笑道。
「對啊,上次我媽去看中醫,那個中醫開的藥方裡頭居然有雲母、石膏這類怪東西,我跑去質問那個中醫,要他提出可以使用這些藥物的科學根據,那個中醫提不出來,只好拿出什麼『神農本草經』來搪塞,還說我是刻意打壓中醫。」劉富巖笑著說起自己之前面對中醫的經驗。
「可是這樣一個學生要讀多久啊?」坐在徐曉龍左邊那個叫做陳信雄的醫生問道。
「我算過,適度消減兩邊的某些課程,一個學生只要讀八年就可以畢業了。」徐曉龍回答道。
「八年,那還好,用八年來換中西醫學的合併很值得。」陳信雄點了點頭道。
「沒錯,中醫勝過西醫的地方是那幾千年的經驗,但是中醫的那些名詞詰屈聱牙又不切實際,如果都能夠把什麼陰陽五行和經絡這些用來耍花槍的名詞都現代化,讓中醫跟現在的生理學、解剖學融合在一起,一定可以為人類的醫學開啟另外一片天。」劉富巖也十分開心的說道。
徐曉龍臉帶微笑看著眼前這些熱血年輕的醫生暗暗點了點頭,心道:「你們這些白痴可以看出有哪裡不對嗎?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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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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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4 23:15:23
許多事情看似正確,但是實情是怎麼樣可能連歷史都無法表現得明白。
A.D.1994.02.06。夜晚。T大物理系館
「為什麼又不想去了?」白雅惠沒好氣的看著田世倫道。
「這……小青的媽媽說,負責這個案子的楊組長已經特地從香港請來了一個靈學大師,那個大師希望這件案子的相關人等保持低調和緘默,不要讓這個案子繼續擴大。」田世倫面對白雅惠的怒氣低聲解釋道。
「既然是這樣那就算了吧。」唐可雋插話道。
「可是都已經跟祁師兄約定好了。」白雅惠聽唐可雋這麼說,有點氣急的說道。
汪瑜菁又出來打圓場道:「也還好啦,應該沒這麼嚴重吧!」
「小瑜,做人最起碼要守信用,更何況祁師兄不是普通人!」白雅惠跺腳道。
「其實,祁師兄也只是說學弟去那邊,如果有機緣就會幫忙看看,所以也不算……」汪瑜菁陪笑解釋道,希望能讓白雅惠的不悅減低一點。
「祁師兄這樣說就表示願意幫忙啊,你們是要去求人,怎麼還一副大爺的樣子?」白雅惠不悅的瞪了汪瑜菁一眼。
「求他?」唐可雋這時候也卯起來了,語氣尖酸的問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白雅惠並非蠢笨之人,一聽便明白唐可雋對自己頗感不滿。
「雅惠,算了啦!我想祁師兄大人有大量,修為甚高,學弟今天又不是故意不去的,調查案子的警察不是希望這案子越少人知道越好嗎?」汪瑜菁拉著白雅惠退了幾步,希望這樣的距離可以緩和實驗室內緊張的氣氛。
「什麼靈學大師,你們知不知道,所謂的靈學大師有九成都是媒體捧出來的,實際的功力連祁師兄的一半都沒有,呸,是連祁師兄的腳指頭都沒有。」
眾人不知道白雅惠為何如此生氣,居然還遷怒到不相干的靈學大師身上。
「那個靈學大師很有名,聽說是叫做衛亦夫,已經享譽國際數十年了。」田世倫不溫不火的答辯道。
「哼!等哪一天穿幫了才知道誰對誰錯。」白雅惠冷冷的撂下一句話後,轉身走出512實驗室。
「唉唷!」白雅惠又俯跌在地。
「學姐,妳沒事吧?」林靈軍和吳洛其不知怎地又「適時」的出現在白雅惠身邊,關心的問道。
「沒事……我自己會走路。」白雅惠又羞又氣的甩開林、吳二人的手,快步出實驗室。
「這女人真是不可理喻。」唐可雋看著白雅惠離去的身影冷笑道。
「你們也真是的,何必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呢?」汪瑜菁抱怨道。
「這妳也看到了嘛!不是我們的問題啊,既然警方說要保持低調,不要將案子擴大出去,再加上妳也說那祁師兄只是說要看緣分,現在這樣不就是機緣不到嗎?既然如此,何必強求?」唐可雋無奈的解釋道。
「也是啦,不知道要不要去跟祁師兄說一聲。」汪瑜菁沉吟道。
「我們陪學姊一起去好了,這樣做足了禮數還有問題,那就不關我們的事啦!」葉筱琳笑著安慰汪瑜菁道。
「嗯。」汪瑜菁點了點頭。
真佛學社窩外,唐可雋、田世倫、葉筱琳、林靈軍和吳洛其一字排開的等著,社窩門扉半掩,汪瑜菁已經進去半個小時都還沒出來。唐可雋偷偷從門縫中張望了幾次,只見汪瑜菁和那祁師兄對坐在牆角的矮茶几前,不知道在做啥。
「怎麼說一件簡單的事情要這麼久啊?」唐可雋皺眉道。
「不知道耶,難道那祁師兄在生氣,所以才要說明這麼久?」葉筱琳有點擔心的說道。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當中,汪瑜菁臉帶微笑的走了出來,祁師兄則是跟在她身後,唐可雋等人沒想到那祁師兄會跟著出來,趕緊停止了彼此的低聲交談。
「沒事啦,我們可以走了。」汪瑜菁輕鬆的表情讓本來以為事情會很大條的眾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祁師兄,我先走了,阿彌陀佛。」汪瑜菁轉身向那祁師兄行禮道別。
「呵呵,要記得勤心做功課啊!再見啦。」祁師兄微笑向汪瑜菁揮手道別。
眾人就這樣傻傻的跟著汪瑜菁走了出去,唐可雋一邊走一邊笑道:「看吧,哪裡有什麼問題,修行之人哪裡會有這麼多限制?雅惠自己機車罷了。」
祁師兄看著眾人遠去的背影,微微冷笑,這時候,走在眾人之後的林靈軍和吳洛其突然轉過身來,祁師兄表情變化不及下,呈現出卡住的尷尬。
林靈軍臉上露出了頗有深意的笑容看著祁師兄,那祁師兄暗暗冷哼一聲,轉身走進真佛學社的社窩。
林、吳兩人相視一笑,追上前面的學長姐,卻聽到汪瑜菁正笑著說:「祁師兄一開始就說沒關係,我待在裡面這麼久是因為他要幫我講一些因果的故事,這是學佛者必須知道的東西啦!」
「哼!林靈軍……吳洛其……這兩個小孩又有什麼可怕的?」祁師兄站在窗戶邊看著樓下不遠處的路燈冷冷的說道。
「媽的,狗屁笑容。」這祁師兄似乎很在意林、吳二人那令自己不自在的微笑。
A.D.1994.02.07。下午。台北市信義路
「怎麼又是亂七八糟的雜訊?」楊組長坐在自己辦公桌前,盯著桌上那幾卷從殯儀館調出來的錄影帶忿忿低聲罵道。
一堆如山的監視錄影帶幾乎都很正常,沒有雜訊但也沒有看到程小青的屍體是如何被運出殯儀館的,在楊組長心中,自己手上這三卷錄影帶絕對可以提供警方相當有力的資訊。但偏偏只能看到千篇一律的雜訊,這種棋差一著的感覺令他很想搥胸頓足。
警局內一角。
「師父,你為何從頭到尾都不看那些錄影帶?」劉五問道。
「因為我怕中計」衛湘軍笑道。
「嗯……中計?」劉五看著衛湘軍,眼神中流露出疑惑。
「我懷疑那些錄影帶被動了手腳。從殯儀館調閱出來的監視錄影帶,除了今年一月二十七號、去年十一月十九號和十二月八號那三卷有雜訊外其他都很正常。很明顯,目前遇害的兩個員警,江志緯和徐定勇以及袁嘉倩小姐的死都跟程小青有很大的關係。」衛湘軍分析道。
劉五點了點頭,江志緯是去年十一月十九號被陳建鈞發現死在警察局內,徐定勇則是去年的十二月八號被想來報案的民眾發現死在警局放映室內,袁嘉倩是今年一月二十七號和自己重回第一宗命案現場時死在電梯之中。
而殯儀館的監視錄影帶也是這三天的有問題,顯然,這幾卷錄影帶和程小青是這案子的重要關鍵點。
「為何到現在為止總共五起命案,每一個命案當中都會出現帶有雜訊的錄影帶?」衛湘軍問劉五道。
「是因為犯人要隱匿自己的蹤跡?」劉五無法回答衛湘軍的問題,只好說了一個也是問句的答案。
「根據你的描述,你總覺得那些雜訊背後一定有錄到些什麼關鍵畫面,很想看清楚卻一直徒勞無功,對吧?」衛湘軍續問道。
「嗯,是。」劉五順著衛湘軍的問題思考著,希望能找出一些端倪。
「你已經是老眼昏花的年紀都還可以「看」得出來那些雜訊的背後似乎有些什麼,所以我猜想,大概每個辦案人員都會很用力的想看出雜訊背後隱藏的東西吧。」衛湘軍淡淡的笑道,他特別加重了「看」字。
「的確是這樣,建鈞也跟我抱怨過那卷錄影帶讓他一直有種扼腕的感覺。」劉五點點頭同意衛湘軍所說。
「如果滿是雜訊的錄影帶只有一卷,那我會猜想,這卷錄影帶大概有錄到兇手的身影,而兇手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把錄影帶弄成都是雜訊。」
「嗯,那有五六卷之後就不是這樣了嗎?」劉五問著,但是他不是在問衛湘軍而是在問自己,他似乎猜到了衛湘軍的想法。
「難道是催眠?」劉五抬起頭略感訝異的看著衛湘軍問道。
「我猜是。那些雜訊裡面都被編譯進具有某項催眠暗示的訊號,所以,這絕對是一個有人謀的靈異案件。」衛湘軍淡淡的說道。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劉五問道。
「很簡單,先守株待兔,再不行就引蛇出洞。」衛湘軍看了一眼楊組長的辦公桌微笑道。
劉五看了楊組長一眼,一個年輕警員正拿公文請他批,心浮氣躁下,他連看都沒看就草草批示。
以劉五對衛湘軍的了解,他知道衛湘軍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等待。
現在看過那幾卷有雜訊的錄影帶的人,只有負責偵辦這個案子的檢察官、員警、自己和楊組長。如果這是有人謀的案子,就絕對不會只有到此為止,劉五轉頭問道:「師父,你可以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嗎?」
衛湘軍點頭道:「可以,不過在警局裡面不好說話,我們出去一邊走一邊說。」
劉五和楊組長打了個招呼後便和衛湘軍父子一起走了出去。
三人慢慢散步到市政府附近,街道上不斷有匆匆擦身而過的行人,有的是背著背包身著休閒衣服的年輕學生,有的則是提著小皮箱快步疾走的業務員。過了好一會,衛湘軍問道:「偵查一個刑案時,確認兇手和行兇動機是非常重要的,你認為目前出現在檔案裡面的那些關係人,哪一個是兇手的可能性最高?又如果你猜測那個人是兇手,他的目的為何?」
劉五一邊走路一邊抬頭望著遠處台北市政府那相當具現代感的建築造型,沉吟了一會道:「師父,說真的,如果只有程小青和袁山程遇害,那兇手是誰就比較單純,不是田世倫找法師設計袁、程二人,便是袁山程在找尋法師制止程小青三心兩意的過程中產生問題,導致兩人同歸於盡。」
「嗯,可是現在不只他們兩人遇害。」衛亦夫道。
劉五點了點頭道:「沒錯,所以兇手也有可能到目前為止都沒出現在我們筆錄的檔案裡面,還是個隱形人。」
「那動機呢?」衛湘軍問道。
「如果兇手還不明,那動機就幾乎不可能揣測了。」劉五回答道。
「在一般情況下是這樣的,但這個案子或許是例外,我們可能得先揣測出動機才可以抓出兇手。」衛湘軍微笑道。
「先揣測動機?」
「我記得你跟我說,這個案子本來在去年底,楊組長就打算用拖延戰術搓掉,甚至還為此跟檢察官及其他相關人員私下溝通了好幾次。」衛湘軍問道。
「是。」劉五點頭道。
「最後死者家屬卻不知道從哪裡得這個到消息,警方逼於壓力才不得不辦下去。」
「是。」
「所以很明顯的,這個案子除了死者家屬之外還有人希望你們繼續偵辦下去。」
「嗯……是。」劉五用力的點了點頭道。
「如果是兇手希望你們繼續偵辦下去,有可能嗎?」衛湘軍推測性的問道。
「嗯,我是有想過這個可能,可是原因在哪裡?要挑戰我們的能力還是有其他原因?」
「有可能是兇手要挑戰警察辦案能力或是證明自已的能力,但另外一個更大的可能就是,他最先要的目的還沒達成。」
「最先的目的……是什麼?」
「我們無法猜測出他最根本的目的,不過目前看來,累積死亡人數和擴散這個案子的社會能見度似乎也是這個兇手的目的之一,因為,他現在所殺的人並沒有特異性。」
「兇手為何要大費周章殺死這麼多不相干的人?」衛亦夫低頭思索著。
「師父,你看……這些人有沒有可能都是程小青殺的?」劉五問道。
「很有可能,而且可能都跟袁小姐被害的過程相當類似。」衛湘軍道。
「如果真是程小青,她為何要採取幾乎雷同的手法來犯案?」劉五繼續問道。
不等衛湘軍回答,劉五又補問道:「那……她死了嗎?」
「這我不知道,不過我有個感覺,那些人或許是她殺的,但她充其量只是顆棋子罷了,真正的棋士還隱身在黑暗處呢。」衛湘軍望向接近地平線的夕陽,落日餘暉本該令人讚嘆,但配上此刻的心境,竟然有股詭異的氣息在空中翻騰捲繞著。
「接下來該怎麼辦?」劉五問道。
「守株待兔,靜觀其變。」衛湘軍苦笑道。
A.D.1994.02.17。傍晚。吳洛其居處
林靈軍、吳洛其、狗腿和歐弟四人坐在吳洛其家的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閒聊著,電視上正播放著新聞。現在才農曆初八,大家都還沉浸在過年的歡樂餘韻中。
電視上俏麗的女主播口才便給的播報著新聞。
台北市仁愛路前天晚上發生一起命案,被害人是一名梁姓年輕檢察官,服務於台北地檢署。根據梁姓檢察官妻子供稱,前天晚上她因為要去醫院照顧罹患肺癌的父親,所以晚間七點便出門直到昨天凌晨六點才回到家中。沒想到一回到家中就發現被害人以極為詭異的死狀陳屍於家中客廳。
梁姓檢察官於去年底接下了T大博士班學生袁山程及其女友程小青的雙屍命案,據悉該袁姓博士生也如同梁檢察官一般,脖子因為大幅度的旋轉導致頸椎動脈破裂而死亡。
據本台消息指出,台北市警察局信義分局自從接辦袁姓博士生命案之後,已經有三位偵辦員警殉職,死狀皆與梁檢察官一模一樣,再加上袁姓博士生的姐姐農曆過年前也以這種脖子大幅度扭轉的狀態死去,六起連鎖命案引發了外界對本案的揣測,此案到底是否為一宗靈異案件,今天晚上八點本台將為您邀請國內知名刑事鑑識專家以及五術風水大師一起來做深入的分析與探討。
「這就是你們上次說的那個案子啊?」歐弟問道。
「是啊。」林靈軍點了點頭,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
吳洛其將電視切換到另外一台想看看還有什麼不同的報導,只見主播剛剛說完,畫面帶到外景記者追著幾個人跑的畫面。
畫面中的記者將麥克風遞給一個五十出頭的中年人問道:「楊組長,請問一下,你對這次的案件有什麼看法?」
畫面中那個楊組長忙不迭的閃避著麥克風匆匆往前走,記者又問道:「聽說你們特地從香港請來了享譽世界的靈學大師衛亦夫先生,不知道衛先生對這件事情有發表什麼看法嗎?這是否是一個靈異事件?」
另外一個記者也不甘示弱的追上前去,大聲問道:「聽說衛先生是天醫紫微派的現任掌門,請問天醫紫微派是什麼東西,他有利用道術給予你們什麼協助嗎?」
接著,另外一個被擠在外面的女記者努力突破重圍,衝上前去,沒想到一時衝過了頭,跌跌撞撞的摔在楊組長前面一個老者的腳邊,那老者低身扶起那記者笑道:「妳這麼拼命,老闆一定會幫妳加薪的。」
現場爆出一片笑聲,由於是SNG現場連線,那女記者羞紅了臉,訕訕的往人群後面退去,眾家記者也停下了腳步不再前進。
吳洛其回頭看林靈軍,只見林靈軍呆呆的看著電視螢幕,手中紙杯被他握得爛成一團,杯中流出的水沾濕衣袖,林靈軍卻一無所覺。
吳洛其問道:「他是?」
林靈軍心中洶湧不定,腦中只是在想:「我要去台北一趟見見那個叫做衛亦夫的人,他跟湘軍一定有什麼關係。」
歐弟看到林靈軍眼眶突然泛紅,不禁感到奇怪,問道:「你怎麼了?」
吳洛其將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大家暫時安靜,歐弟和狗腿點了點頭,不再作聲。
好一會,林靈軍才回過神,他看著吳洛其等人的表情,臉色微紅,道:「我等下想去台北一趟。」
「耶!太好了,大家一起去玩囉,走吧!」歐弟二話不說的跳起身歡呼道。
A.D.1994.02.17。夜晚。唐可雋居處
唐可雋租屋處就在鄰近T大一所私立高級中學正對面的道路旁,今天他租屋的地方特別熱鬧,葉筱琳、田世倫、汪瑜菁、白雅惠、小芸和俞修平都聚集在他家客廳吃著熱騰騰的火鍋。雖然才年初八,寒假也還沒過完,但大家都打著要努力奮戰的名號早早翹家回到實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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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時間:
2012-2-4 23:16:26
眾人一邊吃著魚餃、蝦餃等美食一邊議論紛紛的說長道短。這其中最感尷尬的就是田世倫。
白雅惠問道:「你上次說的大師就是那個什麼天醫紫微派的掌門人嗎?」
「應該是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為我的消息都是從小青媽媽那裡傳過來的,我自己沒有很詳細的去探聽。」田世倫不確定的說道。
「小芸,你知道天醫紫微派嗎?」汪瑜菁問道。
「天醫紫微派……其實現在流派一堆,我還看過天機門、玄天門,一堆有的沒有的門派呢,這天醫紫微派應該只是個不入流的小門派啦!」小芸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道。
「可是這個衛亦夫不是享譽東亞還是享譽國際的靈學大師嗎?他的門派怎麼可能會是不入流的門派呢?」唐可雋疑惑的問道。
其實,唐可雋的疑惑並非真的有疑惑,他只是很想嗆小芸。因為這一段時間,小芸和白雅惠每次一提到靈學、玄學,兩人總是一副真佛宗才是天下正統大道的態度,這讓唐可雋和葉筱琳內心累積了不少的火氣,葉筱琳礙於自己是學妹,所以都只是私底下抱怨,唐可雋則是有意無意間就會想要嗆她們。
「你知道什麼叫做入流和不入流嗎?」小芸淡淡的回問道。
唐可雋其實對靈學的認知幾乎等於零,他聽小芸這麼問,頓時啞口無言的呆在那邊,過了一會,才有點結巴的說道:「再怎樣樣,那個衛亦夫都是靈學大師,他的門派自然也會因為他而建立起名聲,就算以前不怎樣,現在也可以算是入流了吧。」
「我們講入流不入流可不是說這個門派的名氣有多大或者說這個門派的掌門人有多知名多賺錢呢。」小芸輕聲笑道,似乎覺得唐可雋的說辭非常好玩。
「那妳說怎樣才是入流啊!」唐可雋提高聲量問道。
葉筱琳和田世倫兩人的心都已經提到喉嚨來了,深怕等會兩個學長姐會當場幹起架來。
「所謂入流不入流的定義就是這個門派是否繼承了正統和有明確的歷史。例如天師道就是一個歷史悠久的門派,天師道原本叫做正一道,創始者是張道陵,這在『後漢書』以及『三國誌』都有記載。正一道經過寇謙的改革改名為北天師道,而另一傳承者陸修靜的嫡系則稱為南天師道。一個門派至少要有諸如此類的傳承才可以稱得上是入流,天醫紫微派?呵呵,源流在哪裡也沒人知道。」小芸輕描淡寫的說著,那副樣子簡直讓唐可雋血壓快要飆到200,偏偏自己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暗幹在心裡,乾笑幾聲。
好險沒多久,電視台的特別節目就開始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將注意力轉移到電視上面不再做交談。
一個知名的主播坐在播報台上,旁邊坐著三個人。聽主播介紹,最左邊的那個來賓是知名的刑事鑑識專家孫大中,中間那個是台灣有名的靈學大師蘇清風,最右邊的則是不知來歷的資深媒體人,叫做胡歸。
那主播大致介紹了一下程小青和袁山程的命案之後便開始輪流向現場來賓請教意見,這個節目是現場Live,加上主持者的功力十分厲害,所以唐可雋等人都漸漸沉浸在三位來賓和主持人共同營造的懸疑氣氛當中。
就在討論告一段落之時,主播以一個帥氣的姿勢單肘斜靠在播報台,笑道:「本台記者已經獨家取得每起案件中都會出現的雜訊錄影帶,等會廣告時間會播出三分鐘讓觀眾一窺究竟,觀眾可千萬不要以為您家中的電視壞掉或是以為本台節目收訊不良而錯過這個獨家畫面。如果錯過了,您會後悔一輩子的,廣告回來之後,我們會請蘇老師和孫先生為我們大家分析一下這卷錄影帶,千萬不要轉台。」
畫面一閃,整個螢幕頓時出現了沙沙的雜訊聲,雖然剛剛主持人已經說過這是錄影帶畫面,但是唐可雋還是下意識的將遙控器轉了一下別台,確定電視沒壞之後才又轉回來。
電視螢幕上都是沙沙的雜訊,眾人一邊看著雜訊一邊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汪瑜菁轉頭看著田世倫,帶著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道:「學弟,你被列為重要關係人耶!」
「是啊……我還因此被我媽臭罵了一頓!」田世倫很委屈的回答道。
「要是我是你媽我也會罵你啊!」葉筱琳哭笑不得的看著田世倫委屈的表情,這表情讓葉筱琳自己也很想上去海K他一頓。
眾人就這樣瞎扯淡的閒聊以等待三分鐘雜訊畫面過去。
果然,三分鐘一到,畫面又重新回到剛剛的主播台,主播向觀眾點了點頭,微笑道:「現在我們先請孫先生就他的專業層面為大家解說一下他對這卷錄影帶的看法。」
「其實這卷錄影帶出現在電視新聞裡面實在不適合,因為這是重要證物,不過主持人剛剛有跟我說,這只是拷貝版本又已經播出了,那我就姑且分析一下。」那個叫做孫大中的來賓表情嚴肅的說了開場白。
「哼!愛假,誰不知道就算是Live節目要on之前都會先對一下彼此的默契和意見,如果真的認為不妥就應該事先阻止而不是在播出之後才假裝正義的說一下場面話。」白雅惠輕聲說著,語氣充滿了不屑。
她的語氣雖輕,唐可雋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皺著眉頭,立下決心,下次絕對不要再跟白雅惠和小芸這兩個惹人厭的傢伙同處一室了。
A.D.1994.02.17。夜晚。臺北市信義路
「有沒有搞錯,證物怎麼會流落到新聞記者手中,快去打電話阻止他們播出那卷錄影帶!」劉五焦急的責問楊組長道。
「這卷錄影帶應該是梁檢察官住屋處大樓的警衛交給記者的。我剛剛打電話去問過了,上次阿傑在除夕夜死亡,消息雖然被我們盡量壓制封鎖,但還是傳了開來,很多記者早就在standby,所以命案一發生就有記者打電話給那大樓的警衛希望他拷貝一卷有出現雜訊的錄影帶私下給他們做獨家。」楊組長無奈的說道。
旁邊三個警員正努力的撥電話進去電視台,希望能夠阻止電視台播放那卷有雜訊的錄影帶。
電視台的電話始終都在佔線中,顯然很多觀眾都在關注著這個話題。
「怎麼會搞得這麼大!」劉五喃喃自語卻想不出任何辦法。
「去電視台。」衛湘軍冷靜的說道。
「好,現在就去。」衛亦夫站起身,拿起掛在椅子上的外套。
「好,趕緊過去取回錄影帶,至少可以減少傷害,如果那錄影帶真帶有催眠暗示的效果,全台灣甚至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而被催眠。」楊組長憂心忡忡的說道。
電視台其實也沒離警察局多遠,四人一下了車便往大樓裡面走去。
「先生,你們找哪位?」電視台大樓的警衛看四人行色匆匆的樣子忙迎上前問道。
「我們要找你們新聞部的經理,我是台北市警察局信義分局第三組的組長,你們現在電視上正播放著被我們列為證物的錄影帶,這會妨害我們偵查案子,我要見你們經理,要求立刻停播」楊組長聲色俱厲的說道。
那警衛聽到楊組長這麼說,臉色轉為凝重,趕緊道:「是,是,我馬上就連絡。」
「聯絡什麼,直接上去。」劉五神色緊迫的往電梯方向走去,他很希望能制止錄影帶的播放。
「等等……你不能這樣子,閒雜人等怎麼可以隨便上去,你們說是警察我怎麼知道是真是假?」那警衛焦急的跑到劉五身前揮手擋住他的去路。
「楊組長,就請你留下來登記名字,我們先上去。」衛湘軍轉頭向楊組長吩咐一聲後便閃過警衛往電梯走去。
楊組長心中對這警衛的阻攔十分不悅,決定好好整整那警衛,他勾著那警衛的肩膀,將他拉過來,笑道:「老兄,來吧,你不知道剛剛你得罪的人會讓你天天睡不安穩嗎?」
「啊?什麼?」那警衛驚疑不定的看著楊組長,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三位裡面有一位可是享譽國際的靈學大師,只要小指一指,晚上就會有數不完的鬼去陪你哈拉。」楊組長呵呵笑道。
「真的還假的?」那警衛臉色慘白的望著電梯處,打算上去道個歉,但衛湘軍等人早已進電梯去了。
「唉!你不知道最近那樁連鎖命案嗎?我就是承辦警官啊!」楊組長一面掏出身分証一邊說道。
「啊!你說那個連續好幾個警員都被扭斷脖子的命案?」那警衛吃驚的看著楊組長道。
「哼!你知道那卷錄影帶裡面有被加入催眠暗示嗎?那催眠暗示或許是要人自殺的暗示,如果因為你的阻攔讓那卷錄影帶就這樣被播放出去,這樣的傷害你負擔得起嗎?就算衛老師不起個卦咒死你,我也不會放過你的。」楊組長端起臉孔,冷冷的說道。
這時旁邊一個清脆的聲音笑道:「如果那卷錄影帶真有加入催眠暗示,你這麼大剌剌的講出來應該會造成社會的恐慌吧?」
楊組長聽到這話,心裡不禁一震,他斜睨身旁,只見四個少年正圍繞在他身後,楊組長疑惑的問道:「你們是誰?」
這些少年自然就是林靈軍一行四人。
林靈軍點頭為禮道:「我們是來找衛亦夫衛大師的。」
「你們是誰?找衛大師做什麼?」
「其實是這樣的,可否借個步,跟我過來一下。」林靈軍拉著楊組長走到一邊,接著默默念起了「離火神咒」
楊組長滿臉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正妹,沒想到才十秒鐘,那正妹的指尖居然閃出火花,接著手指頭居然像打火機一般出現火焰。他張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著林靈軍,竟說不出話來。
「我跟衛大師頗有淵源,知道他到台灣,特地趕來見他一面。」林靈軍努力裝出成熟穩重的大人樣,甩掉火花後,雙手還很假會的負在背後。
「喔,這樣啊!」楊組長被那火焰唬得一愣一愣。
吳洛其則是和歐弟他們在旁邊看得暗暗偷笑,歐弟竊語道:「你們知道那個離火神咒最大的用處是什麼嗎?」
「用來唬爛人!」吳洛其和狗腿同時小聲的笑道。
最後,林靈軍等四人當然很順理成章的跟楊組長搭電梯來到八樓新聞部。
電梯門一開,林靈軍五人就聽到新聞部裡面傳來你一言我一語的爭吵聲。
「你們憑什麼要我們不播這卷錄影帶?又憑什麼扣押這卷錄影帶?」新聞部經理不悅的問道。
「我已經跟你說過好幾次了,這是命案的證物,是不能公開的。」劉五真是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還是讓我來分析給你聽吧。第一,這卷錄影帶的本身如果是命案證物,那很抱歉,這是拷貝帶,母帶警方早就拿走了;第二,如果說錄影帶內容才是命案證物,那更抱歉,錄影帶內容都是雜訊,怎麼當證物?」那經理西裝筆挺,意態自若的辯駁著,讓劉五一時語塞。
劉五不願意透露衛湘軍對錄影帶雜訊可能被植入催眠暗示的猜測,一來這只是猜測,二來,如果說出來一定又會被大肆宣揚扭曲,進而造成民眾的恐慌。
「還有,你們到底是不是警察?來了半天證件也拿不出來,警衛是怎麼讓你們這些閒雜人士上來的?」經理皺了皺眉頭,語調頗為不悅,看來準備打電話叫警衛上來趕人了。
「經理,你好,我是台北市警察局信義分局第三組組長楊添靜,也是你們現在特別節目所說的那六起連鎖靈異命案的主要承辦人。這兩位是我們辦案小組特地從香港禮聘回來的靈學大師,這位穿格子襯衫的便是享譽國際的靈學大師,衛亦夫,而這位白髮老先生是衛老師的父親,衛湘軍。」楊組長上前出示證件表明身分並且介紹了眾人的來歷,吳洛其聽著不禁暗暗稱奇,他剛剛還以為這個楊組長只是個很好唬的大叔,沒想到他唬起人來也頗有一套,知道該講什麼才是重點也才會讓那經理屈服。
果然,那經理聽楊組長這麼說,氣焰不但全消,臉上還露出了驚喜交集的表情,問道:「這位就是衛亦夫老師嗎?真是太好了,等會可以請老師您針對這個案子給我們一點獨家嗎?」
「我哪裡有什麼獨家可以給?」衛亦夫看到經理前倨後恭的表情不禁冷汗直冒,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面對這些搶新聞至上的的記者們衛亦夫早已領教甚多,這也是他這幾年都選擇深居簡出的原因之一。
衛亦夫回頭看了看父親,只見衛湘軍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顯然是在嘲弄自己的處境,他轉頭跟那個經理說道:「現在一切都還在偵辦的階段,許多事情不宜對外透露,但是我誠心的給你一個建議,就是那卷錄影帶千萬不要再播了。你仔細想想,我們不是吃飽沒事幹的閒人,特地趕來阻止自然有我們的道理,如果之後真因為錄影帶的播出而讓整起案件一發不可收拾,你這個經理職位恐怕也難以保全。」
「嗯,可是特別節目都已經on了,而那卷錄影帶剛剛也播出了三分鐘……總不成節目進行到一半就打包收攤吧!」那經理沉吟不語,顯然是在考慮是否要採信衛亦夫的意見。
「不然這樣吧,你們的特別節目繼續去分析,但是不要再播出錄影帶畫面,如何?」劉五提議道。
「嗯,這也是個辦法。」經理點頭道。
「心玲,你過來招呼一下衛老師他們,我去跟導播說一聲。」經理招手叫一個坐在辦公桌前面敲著電腦的女孩過來。
「衛老師、楊組長你們稍坐一下,我五分鐘就出來,你們務必要留下來。」經理再三交代那個叫心玲的女孩要好好招呼衛亦夫等人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衛湘軍看著兒子笑道:「今天多虧這塊國際大師的招牌啊!」
衛亦夫苦笑聳聳肩。
心玲請衛湘軍等人就坐後又快步跑去倒飲料,她深怕自己沒招呼好貴客,等會會被經理海K一頓。
「大家都坐吧,還得等經理拿錄影帶來呢。」衛湘軍呵呵笑道。
衛亦夫等人也坐了下來,楊組長回頭看林靈軍等人一眼,心想:「他們不是說跟衛大師頗有淵源嗎,怎麼不上來打招呼?」
楊組長的念頭還沒轉完,林靈軍已經緩步移到衛湘軍身旁,他努力壓抑著心裡的澎湃,緩緩問道:「請問……你叫做……衛湘軍嗎?」
衛湘軍沒料到在此陌生異地居然有人問起自己名字,愕然轉頭回望,卻見一個有點面熟的可愛少女眼眶泛紅的站在自己身旁,奇道:「是,我是衛湘軍。小姐,請問妳是哪位?」
林靈軍還沒回答,眼淚先掉了下來,劉五和衛亦夫不解又驚訝的看著林靈軍,楊組長則是在想:「這少女該不會是衛大師父親在台灣的私生女吧?」
「我們見過嗎?……」衛湘軍沉吟著,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女孩。
「啊!我們在機場見過面,對吧?那天你這個朋友差點要撞到我,多謝妳出言提醒。找我有什麼事情嗎?」衛湘軍呵呵笑道。
「啊!是……不是……」林靈軍有點哭笑不得,原來自己去送機的那天就曾經跟衛湘軍擦身而過,緣分真是太神奇了。
「他叫林靈軍。」吳洛其看林靈軍是了半天是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親自上陣幫他做介紹。
「靈軍大哥!」衛湘軍驚訝的站了起來,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好像快跳出來似的,眼眶也瞬間泛紅。
「祖師爺!」衛亦夫和劉五聽到吳洛其的介紹也大吃一驚同時站起身看著林靈軍。
「靠背,我這輩子也要幹點大事,創立個門派,下輩子才可以像靈軍這麼屌!」歐弟羨幕不已的搓著雙手。
「你會有下輩子再說吧!」狗腿嘿嘿冷笑道。
心玲正用盤子捧著四杯茶水走出來,她看到這景象不禁傻眼,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居然叫一個少女「靈軍大哥」,這一句話裡面犯了兩個彌天大錯,把性別和年紀完全顛倒了嘛!
更扯的是,剛剛讓經理畢恭畢敬的衛大師居然喊眼前這個妙齡少女,祖師爺!
楊組長也站了起來,驚愕萬分的看著林靈軍,思忖道:「什麼祖師爺?為什麼祖師爺這麼『肖年』又這麼『咖哇伊』,難道真是神仙轉世,下凡普渡眾生?」
當然,他也不是沒想過眼前這幾個老人家都發瘋了,可是林靈軍剛剛露了那一手人體打火機,再加上衛湘軍父子的加持,他似乎看到林靈軍的頭上有個純白色光環在那邊轉阿轉的。
「你真的是靈軍大哥嗎?對……我怎麼沒想到呢?」衛湘軍激動的大異常態,雙手緊緊摟住林靈軍的肩膀。
「快八十年……好久了……沒想到我們真的還可以再見到面。」衛湘軍頻頻點頭,吳洛其搔搔腦袋,不知道這老人在點什麼頭。
林靈軍也是一直點頭,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點什麼頭,可是心中千言萬語到嘴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好一直點頭了。
「你……」林靈軍試圖打破僵局。
「嗯……?」衛湘軍眼神有點疑惑的看著林靈軍。
「退休了嗎?」林靈軍終於擠出一句問話,衛亦夫和劉五聽到這問題差點昏倒。
「哈哈,退休了……當然退休了,我都九十多歲了呢。」衛湘軍哈哈大笑道。
老友見面,一句「你好嗎?」便令人感動不已也感慨萬千。
這時候經理走了出來看見這場景愕然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大概要老天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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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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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6 00:36:20
天醫傳奇回憶篇 十五—催眠中的催眠
A.D.1994.02.18。凌晨。臺北青年旅館
狗腿和歐弟兩人正津津有味的吃宵夜和看電視,歐弟喃喃抱怨道:「大師怎麼住在青年旅館?這邊沒有鎖碼頻道。」
「媽的,在這邊看鎖碼頻道虧你想得出來。」狗腿拍了一下歐弟的頭大義凜然的教訓道。
「那你幹嘛每次都會不小心按到17頻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家的鎖碼台跟我家一樣都在17?」歐弟不甘示弱的反擊道。
「……」劉五聽著這兩個小孩「天真無邪」的童語,身後不禁放出滿天的烏鴉。
林靈軍坐在交誼廳和衛湘軍聊天,大部分時間其實是衛湘軍在說話,畢竟,對林靈軍來說,他和衛湘軍只有不到一年沒見面,但是衛湘軍卻有七十多年沒看到林靈軍了。兩人分別之後,一個有七十多年的人生可以說,一個卻只有不到一年,所以林靈軍當然只有聽話的份囉。
而且,在八十年前,兩人初相遇之時,也是衛湘軍比較多話啊!
不過,七十多年的人生豈是三言兩語可以道盡,衛湘軍也只是極為簡略的說一下從林靈軍離開之後自己所面臨的變化,牆上掛鐘就已經來到了三點。
「祖師爺,照您剛剛所說,程小青以前的男朋友您認識?」衛亦夫問道。
「是啊。」林靈軍點頭道。
「那他的人品如何?」劉五問道。
「嗯……我感覺他很愛程小青,至於其他嘛!以我現在的感覺,阿倫學長是個很老實很善良的人。」
「靈軍大哥,我一直感覺這案子很不單純,你要不要留下來跟我一起研究研究。」衛湘軍微笑問道。
「好啊!反正現在還有四、五天才開學。」林靈軍高興道。
「可是我們沒有錢可以在台北吃住耶!」狗腿移到林靈軍的身邊「小聲」的說道。
衛湘軍聽到狗腿的擔心,微笑道:「這是小問題啦,這幾天你們的食宿費用都算我的啦。」
「真的嗎?太好了!」狗腿滿臉都是驚喜交集的神色說道。
「媽的,你的演技應該再好一點。」歐弟臉色臉青的將狗腿拖到牆邊痛毆一頓。
「祖師爺……您這些朋友……真是有趣……」劉五莞爾微笑道。
A.D.1994.02.18。早晨。台北市信義路
台北市警察局信義分局外,一堆記者在深鎖的大門外叫囂著,警察局裡面,楊組長臉色鐵青,而衛亦夫、劉五等人也臉色凝重的看著眼前兩具屍體。
昨天留下值班的兩個員警雙雙陳屍於警局內的消息一大早就吸引了大批的記者,楊組長轉頭問道:「大師,難道我們就得這樣束手待斃嗎?」
「這是有選擇性的無差別殺人。」衛湘軍說道。
「有選擇?無差別?」楊組長看著衛湘軍不明所以。
「照理說,昨天死的如果是你,今天新聞效果會更好,所以我才給你那道符。」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兇手知道我有所防備,所以就轉向殺了我兩個屬下?」
「是,他目前還不想正面跟我們對峙。」衛湘軍點頭道。
「因為怕自己鬥不過你們嗎?」楊組長問道。
「有可能,但是更有可能是不想洩漏自己的身分。」
「我們該怎麼做?現在一堆記者在外面,我該出去說什麼?」楊組長苦惱的問道。
話還沒說完,電話已經響了起來,楊組長一接起電話,馬上臉如土色,電話那頭傳來極大的咆哮聲,道:「媽的,你這個組長怎麼幹的?組員能死的都死了,一個案子辦到全世界都知道,你還想混嗎?」
「是,是,分局長,我會盡快想辦法解決的,是,外面的記者我會想辦法給個交代的。」
楊組長掛下電話愁眉苦臉的抱怨道:「五哥,現在可怎麼辦啊?」
「現在該怎麼辦,應該分兩個層面來說,一個是該如何應付記者,才能不造成社會恐慌,一個是該怎麼搶在下一次兇案發生前逮住行兇的兇手。」衛亦夫說道。
「是啊,大師,這次你可務必要幫幫我,不然真是死定了。不過,現在首先教教我該如何面對外面那群食人魚吧,我感覺自己只要一踏出這門就會被分屍了。」楊組長哀求道。
「你是不會被分屍啦,不過這次面對記者很重要,一個不好被記者加油添醋,整個社會馬上陷入恐慌。」衛亦夫神色嚴肅的跟楊組長說道。
「這我了解,所以才急啊,一旦造成社會恐慌,那我也就差不多玩完了。」楊組長焦慮的說道,他想到剛剛分局長的語氣就不禁頭大。
「我認為應該要裝做若無其事,好像已經掌握了重大線索,就快要揪出兇手一樣。」衛亦夫道。
「可是,如果明天就再發生一樁命案,我們又是後知後覺那怎麼辦?」楊組長擔心的問道。
「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要能夠有效壓制住社會大眾的恐慌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確實猜到下一個受害者是誰,然後在兇手行兇之時將他逮住。」衛湘軍下了一個很正確卻也很難的結論。
「那怎麼可能呢?」楊組長嘆氣道。
「沒試過怎麼知道不可能,我們先靜下來半天慢慢思考,就當做是給大家最後一次機會。」衛湘軍微笑道。
「那外面那些記者怎麼辦?」楊組長指著外面問道。
「你就主動出擊,跟他們說警方已經找到了一些線索,將會在下午五點召開記者會說明案情進展。」衛湘軍道。
「喔,好,也只能這樣了。」楊組長嘆了口氣道。
「楊組長……」旁邊一個配角突然舉手發問,讓楊組長愕然回望。
說話的人原來是狗腿,他手舉一半看到大家都在看自己,不禁嚇了一跳,手馬上縮回去,訕訕的道:「沒事……」
「怎麼了?你請說。」楊組長知道這傢伙可是衛大師祖師爺的親朋好友,此時提問,必是有重大發現和指教,當然是來者不拒,不分大小了。
「我……只是在想……外面這麼多人……等會怎麼出去買便當啊?」狗腿吞吞吐吐的問道。
他的問題差點讓楊組長三叉神經中風,看在他是大師祖師爺的親朋好友份上,楊組長嘴角努力的牽動了幾下,乾笑道:「等下可以叫外賣。」
「對喔,我都忘記了,那飲料我要冰紅……」狗腿還沒說完已經被歐弟拖到廁所去了。
A.D.1994.02.18。下午。台北市信義路
眾人將所有檔案資料都調出來做研究,衛湘軍戴著老花眼鏡逐字細看檢警做的調查報告和筆錄。
林靈軍和吳洛其也在旁邊小聲的討論著,狗腿把警局裡面的電視轉了開來,小聲的對歐弟說:「你看,我們上電視了耶。」
「在哪裡?」歐弟疑惑的在電視機前面端詳半天。
「你沒看到?那個啊,穿紅色衣服的那個就是我啊,我旁邊那個不就是你嗎?你背後不是印著一個大加菲貓?」狗腿小聲的笑道。
「真的耶!」歐弟興奮的叫道。
「要怎麼樣才可以預測出下一個要死的人是誰?」衛亦夫抬起頭喃喃自語的看著天花板。
「這事真是越鬧越大。」林靈軍交叉著雙手自言自語道。
「還沒到最大,梁檢察官的死是第一個爆炸點,讓這起案子正式成為社會關注的話題,昨天值班警員的死把這個案子提升到眾所矚目的焦點,接下來再多一至二個爆炸點,恐怕就會引起社會大眾的恐慌了。」吳洛其看著林靈軍道。
「的確……如果是我……該怎麼樣才可以再一次就引起社會的恐慌?」林靈軍側頭問道。
「在短時間內殺一個知名人士?」林靈軍看著吳洛其問道。
「有可能,但是,現在已經死了這麼多人,如果只是殺一個沒有人保護的知名人士,在很多人心中大概跟殺一個普通人沒什麼差別。」吳洛其回應道。
「或是,殺一個不在台北的人。」林靈軍繼續猜測提問道。
「也對,這挺有可能的,就像瘟疫一般,大家不怕在疫區多死一百個人卻很怕在非疫區多死一個人。」
「但是,台北以外的地方大得不得了,我們該怎麼猜到下一個是誰呢?」楊組長苦惱的問道。
「嗯……這是個大難題……」林靈軍看著吳洛其,兩人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A.D.1994.02.18。夜晚。唐可雋居處
唐可雋、汪瑜菁、俞修平、葉筱琳三人坐在沙發上吃著宵夜。
「你有沒有聽到剛剛那個主持人說的。」唐可雋憂心忡忡的問葉筱琳等人道。
「嗯……這個案子死的人越來越多,真是始料未及啊,可是真的會像瘟疫一樣到處蔓延嗎?」
「剛剛不是有個來賓在爆料,說昨天放的那卷錄影帶有催眠暗示,看過的人有可能會陷入危機?」唐可雋有點擔憂的說道,他的心裡實在很後悔自己昨天為何要貪熱鬧去看那卷錄影帶,而且看著雜訊背後似乎有影像晃動他還特地很用力的看了三分鐘。
「警方怎麼這麼不小心,居然可以讓這種有傷害性的錄影帶流到電視台,還播放了三分鐘?」唐可雋忿忿抱怨著。
「對啊,怎麼辦啊?」葉筱琳的語氣也透露出擔憂。
「你們都還好吧,小瑜和修平學長彼此有伴,妳則是有一堆妳爸的手下在妳旁邊守護,我就慘了,室友都還沒回來,你們一走我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真是糟糕!」唐可雋其實是想用這番話不著痕跡的將三人挽留下來陪自己過夜,可是自己畢竟是個大男人,說害怕這些還在觀望階段的半謠言,實在有點丟臉。
葉筱琳也不太想回去自己一個人睡,雖然屋外有一堆保鑣,可是這次面對的可能不是有形的人,一堆保鑣在屋外實在也沒啥安全感,她拉著汪瑜菁半開玩笑的撒嬌道:「學姊,今天我們留在這邊好不好?妳跟我一起睡,然後修平學長跟可雋學長一起睡。」
「好啊,我們是沒差,反正我們就住在六樓,只是今天換到兩倍高的地方睡覺而已。」汪瑜菁笑道,她倒是沒啥特別害怕的感覺。
「要不要把阿倫叫過來,不然他等下發生危險怎麼辦?」唐可雋提議道。
「也好,我打過去。」葉筱琳拿起話筒按下田世倫居處的電話號碼。
電話筒裡面只有嘟嘟的聲響,田世倫並沒有接電話。
「阿倫可能不在家。」葉筱琳皺眉道。
「搞不好阿倫現在已經出問題了,等下是鬼來接妳電話!」唐可雋開玩笑道。
「學長,你很壞耶,別嚇我啦!」葉筱琳用力的打唐可雋的肩膀道。
「真的不在耶,我還是掛掉電話好了。」葉筱琳深怕等一會真如唐可雋所說,急著想把電話掛掉。
就在她將要把電話拿離耳朵邊的時候,嘟嘟聲突然消失,有人接起了電話,一個冷冷的聲音,問道:「你是誰?」
「啊!」葉筱琳大驚失色的將電話摔在沙發上,整個人往唐可雋身上跳了過去。
「喔,好痛喔,幹嘛啊!」唐可雋的大腿骨被葉筱琳坐得差點斷掉,整個人痛得臉色發白。
「是誰?」一個不是田世倫的聲音惡狠狠的問道,那聲音從電話筒中傳來飄蕩在空氣中,唐可雋等人只覺得身周的空氣頓時凍結。
俞修平大著膽子靠近電話機將電話掛掉,眾人彼此對視著,大家都不敢說些什麼。
幾分鐘的沉默後,葉筱琳忽然大叫一聲,道:「啊!對了,要趕緊報警啊!」
「對,對,快報警。」唐可雋等人都如夢初醒,一疊連聲的附和道。
A.D.1994.02.18。夜晚。田世倫居處
「嗯,這個要這樣導?不對,唉,我怎麼這麼笨!」田世倫看生物物理學的課本抓著頭髮,他開始想詛咒寫出這一堆公式的變態科學家。
他抬起頭看了看牆上的鍾,九點二十分。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2-6 00:36:42
呀!
田世倫狐疑的回頭張望著,身後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咦,可是我剛剛明明聽到門有被打開的聲音啊?」田世倫站起身走出房間來到了客廳。
客廳中燈光昏黃,一切如常。
就在田世倫笑自己過分膽小正準備走回自己房間之時,他赫然發現,自己居處的外大門竟然是虛掩的。
「我非常確定剛剛有關門!」田世倫不可思議的盯著虛掩的鐵門。
突然之間,田世倫感到一雙冰涼的手摸到自己脖子上,他顫抖著想要回頭張望卻又想起那幾個員警和袁山程慘死的模樣。
他感覺到那雙手分開,一隻漸漸往左下巴移去,一隻卻往右側頭部移去,田世倫嚇得兩腿發軟,口乾舌燥。
兩隻手就定位般固定不動,田世倫大喊:「救……救命啊!」
兩隻手同時用勁!
在那一剎那,兩隻手的勁道也在瞬間被阻擋下來。
「程小青小姐,我現在以意圖謀殺的現行犯的身分逮捕妳。」一個人影將手銬鏘啷一聲銬在那兩隻手上,接著在暗處走出一堆人來。
「小青?真的是小青嗎?」田世倫驚訝的回頭看去,身後一個模糊的身影似乎真是程小青,但是不知道怎麼地,卻有一股力量讓自己看不清楚。
說模糊其實是不對的,因為他總感覺似乎自己一直都沒有看到程小青,就好像有一個杯子擺在面前,可是視線怎麼轉,都故意跳過那個杯子一樣。
但是自己怎麼可能會想要跳過小青的身影呢?更何況程小青又不是一個小小的杯子,就算自己的視線真想跳過也跳不過啊!
「學長,你真的沒看到小青學姐嗎?」吳洛其站在林靈軍身邊好奇的問道。
「這是催眠中的負性幻覺,Negative Hallucination,在接受這樣催眠的暗示之後,被催眠者會看不見實際存在的人事物。」衛湘軍向吳洛其等人做了個短暫的解釋道。
衛亦夫看吳洛其等人還是滿臉疑惑,接著補充道:「沒錯,我曾經在香港幫一些心理醫師上過催眠課。在催眠中,利用負性幻覺可以暗示接受催眠的人,在我數到三之後他張開眼睛會看不見課堂上所有的課桌椅,即使那個課堂上有數十張課桌椅好好的擺著。」
「真的這麼神奇?」吳洛其等人驚訝的讚嘆著。
「我猜想那卷錄影帶便是利用看似雜訊的畫面進行這種負性幻覺的催眠,讓被催眠者無法看到程小青。」衛亦夫說道。
「那你們現在可以解除我的催眠,讓我看看小青嗎?」田世倫向衛亦夫提出請求道。
「可以試試看,我們到你房間去,安靜、單純一點的環境對催眠進行比較有利。」衛亦夫點點頭道。
「我可以進去嗎?我沒學過催眠,想趁這個機會學一下。」林靈軍問道。
「呵呵,好啊,不過其他人就不能了,人太多恐怕會影響催眠的進行。」衛湘軍笑道。
房間內,田世倫安靜的躺在床上。
衛亦夫坐在他身邊椅子上,緩緩說道:「現在放鬆你的心情,舒服的躺著。」
田世倫聽到衛亦夫的話稍微調整了一下身體,似乎是在找尋一個最舒服的位置。
「好,現在把眼睛閉起來,當你眼睛閉起來的時候全身就跟著放鬆。」衛亦夫用著柔和的聲音繼續說道。
「注意你的感覺,讓你的心就像個掃描器,從頭到腳都掃一次,你的心掃描到哪裡,哪裡就會放鬆下來。」
「現在開始,你會發現你的內心很平靜,呼吸很柔和,好像進入了一個安寧和平的世界,每一次的深呼吸都讓你進入更深沉的放鬆,什麼都不用想,只要跟著我的引導你就可以進入非常深非常舒服的催眠狀態。」
「現在,注意你的頭頂,讓你的頭皮放鬆。」
「對了,你的頭皮有著舒緩酸麻的放鬆感了,甚至連頭蓋骨都放鬆了。」
衛亦夫用著舒緩柔和的語調持續的念著,從頭、臉、頸、肩、手、身一直到腳都念了一遍引導田世倫放鬆身體,以利進入催眠狀態。林靈軍專注的聆聽著衛亦夫每一步催眠的步驟心下暗自記憶。
「現在,你的身體和心情怎麼樣?」衛亦夫問田世倫道。
「很輕鬆……感覺有點飄飄的……」田世倫臉上露出了平和的笑容回答道,不過他的回答很小聲,懶懶得似乎不想用力。
「現在我們要在往更深的地方走去,請你想像自己就站在一個二十階的樓梯上,我會引導你一階一階的往下走,每往下一階,你就會進入更深層的催眠。當你走到樓梯最下一階的時候就會來到一個地下室,那裡收藏著你平常無法察覺到的潛意識。」
「現在開始,請向下走到第一個階梯,對,你的身心都更加輕鬆了。」
「繼續往下走……」衛亦夫持續有耐心的數著樓梯的階數,從第一階就這樣一階一階的數到了第二十階。
林靈軍心中暗道:「幫人催眠還得有耐心才可以,前面這一大段我光是聽就頭昏了。」
「現在你已經來到了收藏潛意識的地下室,我會從一慢慢數到十,當我數到十之時,你會看到一個螢幕。」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我看到了……」田世倫驚訝的說道,他的語聲低微,似乎蒙著棉被在講話似的。
「那個螢幕都是雜訊,對不對?」衛亦夫問道。
「是,都是雜訊。」田世倫閉著雙眼答道
「那些雜訊之後有些字,對不對?」
「唔……有,好像有。」
「你仔細盯著螢幕,那些被雜訊蓋住的字是不是越來越清楚?」
「是,好像越來越清楚了。」
「現在,請你試著將雜訊背後的那些字念出來。」
「看見了一行文字……可是……奇怪……我怎麼念不出來?」田世倫眉頭深鎖回答道。
「再努力試試看……這樣吧,先讀出這行文字的第一個字……」衛亦夫知道這是解除催眠中很常遇見的狀況,如果之前的催眠者是故意設計催眠指令來達成某種目的,自然也會設下一些限制阻止自己的指令被破解。
「第一個字……唔……是……我。」田世倫的臉上出現了痛苦的表情,顯然他正在努力的嘗試著。
「好,接下來是第二個字……」
「要……」
「好……現在深呼吸一下,告訴我第三個字。」
田世倫並沒有接下去,表情也放鬆和緩了下來。
「不對勁!快停下催眠!」衛湘軍看著田世倫從痛苦轉為輕鬆,心中一震,趕緊低聲阻止衛亦夫繼續催眠。
「好,現在開始我們即將結束這場催眠,剛剛在催眠過程中你所體會到的都會清楚的留在你的腦海裡面,任何時候都可以回想起來,下次你再度催眠的時候,一樣會很容易進入催眠的狀態,甚至是更深更棒的催眠狀態,而且會獲得更多的啟發。」
「現在,你開始感覺自己往上飄,往上飄,往上飄,飄到很高的雲端,全身都很放鬆很舒服。」
「現在,深呼吸,在你眼前有一個巨大的光球,這個光球散發出柔和美妙的光芒籠罩著你的全身,你現在就像是一個正在充電的電池,盡情的吸收著來自這個光球的正面能量,全身的精力越來越充沛。」
「好,保持深呼吸……現在,當我從十數到一的時候,你就會睜開眼睛,回到現實的世界,恢復正常的狀態,然後會完全清醒,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十,慢慢醒來,一切都很美好。」
「九,感覺到越來越清醒。」
「八,身體感覺漸漸恢復正常。」
林靈軍看著田世倫臉上帶著平和的微笑,轉頭看著臉露憂色的衛湘軍。
衛湘軍看到林靈軍以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點點頭卻不說話。
催眠結束,田世倫睜開雙眼。
「怎麼樣,一切還好嗎?」衛亦夫有點擔心的問道。
「嗯……還好……」田世倫轉轉身體測試了一下,看來一切都好。
「你有看清楚那行字寫什麼嗎?」衛亦夫問道。
「我只看到『我要』,後來的字我自己感到很清楚的看見也認識,可是現在卻一點都沒有辦法知道那些字是什麼。」田世倫低頭說道,顯然很懊惱。
「這表示我們還沒辦法解開之前催眠的暗示,催眠暗示有時候很強制,就像一道密碼鎖一樣,只是一般的密碼鎖可以try and error,可是催眠暗示不可以用一直反覆試誤的方法去解開。」
「為何不能?」林靈軍問道。
「因為人體經受不起這樣反覆的嘗試啊!而且有時候下暗示的始作俑者會設下陷阱,一旦解錯密碼就像拆炸彈剪錯引線一般,會觸發更慘的後果。」衛湘軍一邊走出房間一邊為林靈軍解說道。
林靈軍才一出房間,就看到楊組長等人臉色凝重的站在客廳裡面,楊組長一見到衛湘軍等人出來馬上上來問道:「怎麼樣,解除催眠了嗎?」
「沒有。」衛相軍搖頭道。
楊組長想到自己也被催眠,不禁嘆道:「這可怎麼辦?」
田世倫跟著衛亦夫走出房間,低頭努力的思考著剛剛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那種明知道自己看到卻一點都無法有印象的感覺真是糟糕到了極點。
「衛老師,剛剛我收到消息,T 大有個女學生陳屍在自己的寢室,死狀跟之前那六起連鎖命案一樣。據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是距離現在三個小時之前,所以,我們還是晚了一步。」楊組長沮喪的說道。
「死者是誰?」林靈軍和吳洛其關心的問道,心中在擔心會不會是實驗室的學姐。
「死者是程小青的室友,名字叫做鄭佳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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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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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6 00:38:07
「佳瑾?」本來在低頭苦思的田世倫聽到鄭佳瑾居然也死了,嚇了一大跳,但是他抬頭所見,更令他震慄於當場,吳洛其和楊組長身邊靜靜站著一個面無表情的女孩子,正是程小青。
「小青!」田世倫驚呼,一時之間只覺得天旋地轉,他慢慢後退靠在牆壁上,以免當場昏倒。
見到程小青本來便是田世倫今天最大的願望,但是真的見到卻令他難以承受。程小青本來秀美的臉龐撲著一層薄薄的死氣,雙目無神而低垂,說是殭屍卻也不像,可是若說是個活人,那又絕對不是,總之,如果沒有這麼多人同時在場,田世倫肯定會被這樣的小青嚇得魂不附體。
其實傍晚剛過,林靈軍等人就特地從台北趕到田世倫家埋伏。
林靈軍等人商量出的策略便是希望利用下午的記者會引導指揮程小青的藏鏡人將苗頭對準田世倫。
照林靈軍等人的計畫,首先先請楊組長在下午的記者會上向社會大眾宣布,警方已經掌握住確實的線索也控制了全局,一定可以在下一樁謀殺案發生前就將兇嫌逮捕歸案,一切的恐慌也都將歸於平靜。
這樣的安排是為了讓幕後的主使者快一點出下一步,因為恐慌是一種氛圍,而且社會大眾的集體情緒是健忘的,這個記者會的效果如何沒人知道,包括那幕後的藏鏡人。
但是,如果楊組長的說話真的起了穩定的效果,那麼原本漸漸升高的恐慌情緒將無以為繼。
林靈軍也要楊組長在記者會上指出,警方為了因應這一連串的殺人案引起的社會恐慌,將會陸續派出警力保護相關人士。
照林靈軍和吳洛其的猜測,如果這個主使者真是為了繼續擴大社會的恐慌,那麼下一個目標便是跟本案有關卻又不在台北市的關係人,因為漣漪總是一點然後逐漸向外擴散的。
該選誰?
如果選田世倫應該很合理。所以林靈軍等人就在開完記者會後匆匆趕到田世倫家做埋伏。
田世倫剛開始看到林靈軍和吳洛其跟一堆辦案人員跑到自己家來,還跟自己說程小青下一個下手的目標可能就是自己,他簡直是哭笑不得。如果不是他也認識楊組長又看過電視上對衛亦夫的報導,他一定認為這兩個學弟想要提早過愚人節。
他整個晚上都有種第一次認識林靈軍和吳洛其的感覺。這兩個學弟怎麼不聲不響的就從局外人搖身一變成為偵查小組的一份子?居然還跟揚名國際的靈學大師平起平坐,甚至大師還叫林靈軍,祖師爺。
這樣的狀況大概也叫做「靈異」吧!
可是,現在程小青就直挺挺的站在自己眼前,而剛剛那詭異的觸感也證實了自己正是小青下手的目標,田世倫看著眼前這一切,有種隔紗看霧的朦朧,似乎自己不曾真正認識過這頗像小說的世界!
自己學的是物理,但是現在經歷的卻是物理學無法解釋的情況。
「這有兩個可能,一個是程小青在來這邊之前先去殺了鄭佳瑾,另外一個可能是還有另外一個兇手。」衛湘軍皺著眉頭道。
「那怎麼辦,我下午還信誓旦旦的在記者會上做保證!」楊組長著急的問道。
「雖然我們逮到了程小青也證實了我們大部分的推測,可是我們還是輸了。」衛湘軍無奈的說道。
「這本來就是一場不公平的競賽,我們必須全贏,社會氣氛才可以安定下來,可惜……對手的選擇太多了,我們今天能抓到程小青小姐已經算是非常幸運了。」劉五嘆道。
「那怎麼辦?我已經在這麼多記者面前下保證,這下可死定了。」楊組長想到自己下午那信心滿滿的模樣,心裡就捏一把冷汗,他已經可以預計當鄭佳瑾的死訊在媒體上批露之後,自己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社會的輿論絕對是一面倒的責怪自己辦案不力,之後是去職還是記過都是在料想之中,只看情況如何演變以及分局長能挺自己到什麼地步了。
「楊組長,我必須跟你說一件事情,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實在不應該再去想記過、懲戒這類枝微末節之事……」衛亦夫臉色嚴肅的說道。
「這怎麼算是枝微末節的事情呢?」楊組長語氣有點不悅的抗議道。
「比起生死,這的確是小事。」衛湘軍淡淡笑道。
他的雖然語氣平和,但聽起來卻令人一震,楊組長這時候才想到,自己也是看過那些催眠錄影帶的其中一人,論到該死排行榜,自己也有份。
「那……那……」
「先不要想其他的,現在應該先確定一件事情,到底鄭佳瑾是被程小青殺死還是被我們所不知道的兇手給殺死的。如果是給程小青殺死的,那問題就解決掉了大半,至少他們的前鋒部隊已經被我們逮捕。」衛湘軍拍了拍楊組長的肩膀安慰道。
田世倫看到組長憂心忡忡,六神無主的點著頭,又轉頭看見林靈軍和吳洛其跟他們的朋友在旁邊竊竊私語的討論著,最後,他把目光放在程小青身上,他看一眼程小青心就痛一點,怎麼也不敢相信程小青會如殭屍般毫無理智的殺了一堆人。
「走吧,我們要比那些記者先一步趕到鄭佳瑾的命案現場。」衛湘軍說完,當先走了出去。
林靈軍和狗腿等人押著程小青在衛湘軍身後慢慢的走出去,衛亦夫拍拍田世倫的肩膀安慰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田世倫失魂落魄的跟在衛亦夫身後一起走出家門。
田世倫是住在一棟寬敞的公寓,他家在七樓,出門後要轉個彎才會看到電梯,衛湘軍按下往下鈕,眾人便一起站在電梯前面等待電梯。
衛亦夫看著電梯一層層往上爬,他忽然感到後背近腰的肌膚有一陣輕微的刺痛感,轉頭一看,只見田世倫右手拿著一把剪刀用力的要往自己背後捅進。不過刀尖只壓入皮膚一點點,連皮都沒破,因為田世倫的右手腕上有另外一隻手,那隻手的主人,是吳洛其。
楊組長驚訝的看著田世倫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原來你就是幕後藏鏡人?」
「什麼?咦,我哪時候出家門的?」田世倫滿臉迷惘,好像剛醒過來似的。
「學長,你的手!」吳洛其用眼神示意田世倫往下看。
田世倫看到自己拿著剪刀正用力的往前戳,不禁臉色大變,結結巴巴的問道:「這……不是我……我剛剛好像……這……」
田世倫緊張之下,額頭竟然在瞬間飆出豆大的冷汗。
「我們大概可以猜到你剛剛被催眠之時看到的是什麼字了!」衛湘軍說道。
「什麼字?」田世倫疑惑的問道,他自己到現在還是不知道自己剛剛催眠之時看到的「我要」之後接的是什麼。
「不是『我要殺了你』就是『我要殺了你們』,對吧?」林靈軍微笑道。
田世倫迷惘的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電梯登的一聲已經到了七樓,衛湘軍緩步走進電梯道:「我們一邊走一邊說吧,總不能因為田同學有危險性,就把他丟下不管。」
眾人進入電梯之後,楊組長嚴肅的向田世倫道:「田同學,我要對你搜身,希望你可以配合。」
田世倫點點頭也沒啥反抗,手半舉起來給楊組長搜身。
衛湘軍則是向大家解釋道:「剛剛我在田同學被亦夫催眠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不對勁。一般來說,所謂的催眠暗示就是把某些指令植入被催眠者的潛意識層,此時被催眠者不一定可以知道催眠師下的指令是什麼,可是卻可以相當忠實的去執行。例如,催眠師要被催眠者在看到催眠師端起茶水就執行關門的動作,當被催眠者醒來之後,如果這個暗示沒有被解除,他就會在催眠師端起茶水之時,不由自主的想去關門,如果問被催眠者為何想去關門,他也只會用自己不喜歡門開著等相當合理的理由去解釋自己的行為。」
就在說話之間,楊組長在田世倫的外套口袋掏出了一把美工刀,田世倫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實在不記得自己何時把一把美工刀塞進自己口袋。
「那我們都沒有辦法看得出來誰已經被催眠了嗎?」吳洛其有點擔心的問道。
衛湘軍搖頭道:「基本上,在剛剛所講那個關門的例子裡面,除非我事先知道或是經過多次觀察,不然我也很難發現這個被催眠者原來已經被催眠,所謂的被催眠可不是說會陷入昏昏欲睡或是精神恍惚的狀態,我一向都喜歡說,催眠其實就是偷溜進潛意識的手段,跟眠不眠實在沒有很直接的關係。」
「瑞士刀!田同學,你的手腳怎麼這麼快?我剛剛跟著你一起出來,只發現你拿了剪刀,沒想到你竟然還偷藏了一把美工刀和瑞士刀。」衛亦夫打趣微笑道。
田世倫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腦袋現在除了空白還是空白。
「所以,現在的狀況是,那卷錄影帶似乎做了兩層催眠?第一層催眠是,負性幻覺,讓催眠的人因為看了那卷錄影帶而看不到程小青學姐,讓她可以順利的殺人。第二層催眠暗示則是,如果有人要進入被催眠者的潛意識解除第一個催眠,那麼便會讓被催眠者接受到『我要殺了某人』這樣的暗示,然後使得催眠者從受害者變成加害人!」吳洛其試著分析目前的狀況道。
「沒錯,這個幕後主使者是個高手啊,不但在現實中製造了一個帶有催眠暗示的雜訊錄影帶,也在同時植入帶有另一個催眠暗示
的雜訊錄影帶在被催眠者的潛意識中。」衛湘軍語帶佩服的苦笑道。
登的一聲,電梯門打了開來,眾人走了出去,樓下的警衛看到田世倫走了出來,笑著打招呼道:「阿倫,怎樣,一切OK吧!」
「還好啦!」田世倫苦笑回應道。
「各位警官慢走啦!」那警衛習慣性的走出警衛室送眾人到大樓門口。
走出大樓,衛湘軍轉頭對眾人道:「現在的問題很嚴重,如果只有第一層催眠,我們抓住程小青小姐和幕後主使者一切都結束了,可是現在還有第二層催眠暗示,這讓隱性的殺人魔一下子暴增到我們完全無法掌握住的狀況。」
「唉!我剛剛看到警衛室的電視上又有節目在分析這個案子,請的來賓已經包括催眠大師了。」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我有點不敢想像鄭佳瑾的死訊一旦傳出去之後會造成多少人的恐慌,又會有多少人因為去尋求催眠師的幫助而開啟第二層催眠暗示。」衛湘軍的臉色已經很難再輕鬆的起來。
「這個計畫真的很帥氣,而現在看來,這個計畫也正照著那幕後主使者的規劃漸次完成。」吳洛其說道,在一個客觀的角度上來看,他實在不得不佩服規劃這個計畫的人。
「嗯,不過這個計畫的最終目的絕對不是要造成社會的恐慌。」
「沒錯,我也這樣認為。」衛湘軍點頭贊同林靈軍的意見。
「那這幕後主使者的目的到底是啥?」楊組長問道。
衛湘軍開啟車門,道:「我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車上,林靈軍坐在前座,衛湘軍和吳洛其坐在後座,因為所有警員、楊組長和劉五都無法看到程小青,所以只好讓她跟衛湘軍等人同車,方便監控。
程小青銬著手銬靜靜坐在衛、吳兩人之間,她現在絕非死人,因為死人是不可能自己直挺挺坐在車上的。衛湘軍知道這是一種很嚴重的催眠,施術者直接進入程小青的潛意識奪取她的三魂七魄。現在的程小青七魄尚全,三魂卻已失其二,所以在科學和醫學的觀點上,程小青的確是個死人,可是卻可以忠實的執行深植在她潛意識中的指令。
開車員警緊張兮兮的看著後座,他小聲問林靈軍道:「那個程小青真的坐在他們中間嗎?」
「是啊!」林靈軍點頭道。
「天啊!我真的也被催眠了,真是太糟糕了,衛先生你會幫人解除催眠嗎?」那個員警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呃,會,不過現在還不是解除催眠的時機。」衛湘軍聽那員警這麼問,心中不禁一震,看來這股恐慌很快就會蔓延開來。
他轉頭看著正在發呆的吳洛其問道:「你不會怕嗎?」
吳洛其繞過程小青的頭看著衛湘軍問道:「啊!怕什麼?」
「呵呵,靈軍大哥對你的描述還真貼切。」衛湘軍呵呵笑道。
「什麼描述?」吳洛其狐疑的問道,他有預感這描述一定不怎樣。
「他說你是個整座玉山在面前崩垮都可以繼續發呆的人。」衛湘軍笑道。
吳洛其哈哈一笑問道:「我應該說過獎過獎嗎?」
林靈軍輕輕一笑,忽然一個念頭閃過,轉頭問吳洛其道:「你有沒有感覺小青學姊這樣的情況,我們在哪裡見到過?」
「原來你也有這種感覺。」吳洛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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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6 12:11:37
天醫傳奇回憶篇 十六—真佛現世
A.D.1994.02.19。凌晨。迎曦飯店
在檢查完鄭佳瑾的命案現場後,楊組長一行員警和衛湘軍師徒便到新竹市東門城附近的迎曦飯店暫歇一個晚上。
吳洛其、林靈軍、狗腿和歐弟四人雖然住在新竹卻被要求留下來,因為需要多一點人來看管所有員警都看不到的程小青。田世倫當然也被列入看管的行列,不過幸運的是,所有員警都看得到他。
房間的電視正重播著晚間新聞。
最近引起社會廣泛注意的一連串詭異死亡命案又有驚人的發展,根據本台消息指出,二月十七號晚間由某無線電視台所獨家播出的錄影帶雜訊畫面帶有會致命的催眠暗示,只要看過那段雜訊畫面便會被植入催眠暗示,可能會造成生命的危險,這一件事引起了社會民眾的恐慌。
根據本台消息,該無線台當晚播放雜訊錄影帶畫面之時的收視率為百分之二點七,這表示全台灣有五十四萬人看過那段畫面,或者說,全台灣有五十四萬人已經陷入了這個致命的催眠陷阱中。
今天下午在偵辦小組召開的記者會中,主辦的楊添靜組長對此消息支吾其詞,只表示雖然的確有催眠暗示,但是這個暗示只是催眠學中的負性暗示,讓被催眠者無法察覺到兇手的存在,所以只要即時將兇手逮捕,一切都會回歸平靜。而楊組長也再三表示,警方已經完全掌握住兇手的下一步,逮捕只是遲早的事情,希望民眾不要恐慌。
畫面一轉,畫面帶到戶外,一個女記者拿著麥克風採訪路過的民眾,道:「你對這次的催眠雜訊錄影帶殺人案件有什麼看法嗎?」
那個路人看來是個大學生,他表情頗為不悅的說道:「我認為這次的偵辦人員應該負起全部責任,為什麼讓一個具有傷害性的證物流到電視台?」
畫面一轉,這次換成一個中年婦人,那中年婦人憂心忡忡的說道:「我那天晚上還看了整整三分鐘,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啊?政府或是警方應該給我們一個清楚的交代啊!」
記者來來去去的詢問過四五個路人後,對著鏡頭下結語道:「記者隨機找了七個路人裡面居然就有五個人看過二月十七號當天晚上播出的雜訊錄影帶畫面,而不管有沒有看過的民眾都對警方的無能感到相當不滿,也希望相關當局可以盡快解除這次的危機,還給民眾一個安寧的社會。」
「齁,那些警察死定了。」狗腿小聲的說道。
「我說是那些傢伙太愛管閒事才會中標,你看,我們都沒看,對吧!」狗腿又繼續小聲的評論著,他一邊評論還一邊搖頭,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還有沒有?」歐弟冷冷的看著狗腿。
「還有……當然還有……嗯……沒有了。」狗腿看到歐弟慢慢捲起右手的袖子趕緊改口。
「衛大師,如果催眠不解除,我們根本沒辦法辦案啊,大師您一定要想想辦法啊!」楊組長愁眉苦臉的向衛亦夫道。
衛亦夫皺眉道:「這我知道,可是我目前還沒找到可以破解催眠暗示的方法,如果妄圖解除你們的催眠,結果可想而知。」
「我們把她拿去火化,好不好?她這樣陰沉沉的很可怕耶,反正現在除了我們其他人都看不到她,就算把她火化,也沒人知道。」狗腿小聲的跟歐弟商量著。
「……」歐弟搖頭無言。
「火化?」楊組長轉頭看著狗腿。
「……」狗腿看到大家都轉頭看自己,趕緊假裝睡著並且發出打呼的聲音。
「不要理他,他是白痴。」歐弟將棉被整件蓋住狗腿全身陪笑道。
「火化是個好方法,這樣我們至少不用擔心她會暴起傷人。」楊組長點頭表示贊成火化的提議。
「就是說嘛!我這可不是因為自己害怕才這樣提議,我是有仔細思考過的。」狗腿聽楊組長也贊成自己的說法忙將頭伸出棉被外高興的說道。
「不可以火化,我們還要在她身上找幕後藏鏡人的線索。」衛亦夫出言否決了狗腿這項仔細思考的提議。
「可是我們只剩下幾個小時而已,今天天一亮,當鄭佳瑾的死訊曝光後,一切都完了。」楊組長嘆了口氣道。
「你知道撲滅森林大火的方法嗎?」衛亦夫笑問。
「知道啊,怎麼了?」楊組長意興闌珊的回答道。
「我們不可能撲滅身邊的大火,但是可以在大火還沒燒到的地方建構一條防火隔離帶。」衛亦夫說道。
劉五點頭道:「沒錯,我們一直被迫跟在幕後黑手的計畫後面跑,這就像在已經火勢漫天的森林中救火一樣,拼命救火卻一點用處都沒有。所以我們必須跳出來建構一條防火帶隔離已經著火和還沒著火的森林。」
「這……該怎麼做呢?」楊組長問道。
「很簡單,我們明天就動身回香港。」衛亦夫回答道。
楊組長嘴巴張得老大,不可思議的看著衛亦夫,過了好一會,才道:「大師,您在開玩笑吧?」
「不是玩笑,睡個覺我們就坐船回香港。」衛亦夫相當肯定的說道。
「為什麼是坐船?」林靈軍問道。
「一個有些人看得到有些人看不到的活死人,應該不能坐飛機吧!」衛亦夫指著程小青笑道。
「大師要把程小青帶回香港?」楊組長心下略為安慰,衛亦夫準備帶走這個殺人魔,至少表示他不是要逃之夭夭。
「不只是她,還有他。」衛亦夫向田世倫指了指道。
「我也要去?可是快開學了。」田世倫遲疑道。
「快結婚都得緩一緩,更何況只是上課。」衛亦夫雙手一攤說道。
「衛大師,可以請您稍微透露一點您的打算嗎?也好讓我們一起配合啊!」楊組長問道。
「我們會回香港一段時間,快則半個月,慢則兩三個月,而這一段時間我相信整個台灣社會都會出現前所未有的變化……」
楊組長打斷了衛亦夫的談話,不可思議的大叫道:「啊!那這樣你們還要回去?」
「你不記得我剛剛說的嗎?如果我們跟著那幕後黑手的腳步一直追,就像是在大火漫天的森林拼命澆水,最後水都用光了也無法阻止火勢蔓延。所以要滅火的方法就是得先處在火場外,之後再找到火勢蔓延的關鍵處開闢防火隔離帶。」衛亦夫向楊組長解釋道。
「那這一段時間我們在台灣該做什麼?」楊組長問道。
「想辦法保住性命,其他的都不重要。」衛亦夫淡淡的說道。
衛湘軍轉身向林靈軍道:「靈軍大哥,你這一段時間要多留心整個情況的發展。這幕後的策畫者始終會現身的。」
林靈軍點頭答應。
「你怎麼這麼肯定?他如果現身不是自找死路?」楊組長疑惑的問道。
「我現在怕的不是他不現身,這個幕後主使者準備了這麼久,不現身就太可惜了。」衛湘軍苦笑道。
林靈軍點了點頭,道:「你怕的是,他在背後這麼久的準備,對吧?」
「是啊,我們到現在只能追著他後面跑,不是有人說,蹲得越低跳得越高嗎?這個人大費周章繞這麼多圈費這麼大力氣,不知道他是不是要一跳就直上青天?」衛湘軍苦笑道。
林靈軍又點了點頭,他知道衛湘軍現在已經沒有打算要破這些命案的意思,反而是打算跳開這個命案全力應付隨之而來的變局。雖然楊組長對衛湘軍的作法一定很難理解,但是與其在大火的森林中四處浪費力氣,倒不如退出來製造防火帶,徹底遏止火勢的轉移。
「這段時間你們一定要保持冷靜,千萬不要去做任何催眠或是聽信任何似是而非的傳言。」衛亦夫神色嚴肅的叮囑楊組長。
「可是如果除了程小青還有其他殺人魔怎麼辦?」楊組長擔心的問道。
「看著辦吧,生死本來就無常。」衛亦夫淡淡的說道。
楊組長心下氣悶的看著衛亦夫,暗道:「不知道這大師是真是假,來了這麼久也沒解決什麼問題就要落跑了。」
A.D.1994.02.20。傍晚。新竹東山街
新竹中學的正門位在一個大T字型的路口,橫的那條是學府路,這條路上靠著十八尖山的山腳從這頭到那頭,總共有新竹高商、新竹中學、培英國中和建華國中,而新竹中學的斜對面更是全國首屈一指的C大,也難怪這條路會被命名為「學府路」了。
東山街在新竹中學正前方和學府路垂直。東山街從新竹中學的正門口開始一直蜿蜒到孔廟後面,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但一路上除了靠近新竹中學那一小段之外並沒有太多的店家。
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一向都習慣在放學後到東山街上的「東和自助餐」買便當帶去實驗室當作晚餐,今天雖然還沒開學,但他們還是一如以往的騎著腳踏車來到這邊買晚餐。
自助餐廳內的電視正播放著晚間六點的新聞。
吳洛其和林靈軍兩人拿起空便當盒排隊等夾菜,這時候,前面一對情侶中的男生對女朋友道:「這下可慘了,我們那天晚上還這麼仔細的看那三分鐘的錄影帶畫面。」
「對呀,這下怎麼辦?會不會被殺人魔找上呢?」那女生的口氣聽來極為擔心。
「我真搞不懂那些警察是在幹什麼,居然會讓這麼重要又有傷害性的證物流落到電視台?」那男生口氣聽來非常不悅,但是他的不悅一聽就知道是因為擔憂所引起的。
看來,恐慌的氣氛已經漸漸擴散,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心中都在想:「這股恐慌氣氛的蔓延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呢?又是誰要如此處心積慮的製造社會恐慌呢?」
那男生臉上出現了靈光一閃的興奮表情道,對女朋友笑道:「對了,我知道學校有個教授叫做李涼丰,他似乎對催眠很有研究,我們去找他幫忙解除催眠好不好?」
這時候,一個剛走進餐廳的年輕男子突然跳到那對情侶身旁大喝一聲,笑道:「嘿,竹華哥,你們的動作太慢了啦,我和阿德早上已經去台北火車站附近的一個催眠大師那邊請他幫我們解除催眠暗示了!」
「阿南!」那對情侶跟那年輕男子打了聲招呼,看來他們是不錯的朋友。
「這是真的嗎?那阿德呢?」那對情侶中的女孩語帶驚喜的看著那個叫阿南的朋友道。
「我做完催眠就先回來了!」阿南藉著和那對情侶說話之便,很順理成章的擠到林、吳二人面前開始夾菜。
林靈軍和吳洛其對望一眼都看見彼此眼神中的憂色。楊組長送衛湘軍師徒等人去搭船後便兼程趕回台北,準備照衛湘軍的囑咐召開記者會,希望能阻止民眾私下進行各種類似催眠的活動,以免重蹈田世倫的後塵。
可是,現在看來,七點半才召開的記者會似乎有點來不及了。
林、吳二人才剛挾完菜,就聽到警笛鳴響聲迅速靠近,沒十秒鐘,三個警察快步走進自助餐聽,東張西望之後,走到剛剛那個叫阿南的年輕男子面前喝道:「盧志南先生,我們要以殺人罪嫌逮捕你,請你跟我們回警察局做筆錄。」
自助餐廳內的其他顧客見到眼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都停下了用餐和交談,望著那三個員警,餐廳從本來的喧囂吵嚷變成針落可聞。
照林靈軍的猜測,那個叫做盧志南的年輕男子應該是T大的學生,他低聲跟吳洛其道:「這恐怕是誤會吧,一個學生怎麼可能會殺……」
林靈軍才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吳洛其苦笑道:「看來這傢伙跟阿倫學長一樣,都因為意圖解除催眠而成為具有攻擊性的人。」
「你們幹嘛!我哪裡有殺人?」盧志南驚慌的看著警察。
「你和徐閒徳先生涉嫌於今天早上在台北殺害史明言先生,現在徐閒徳已經被逮捕歸案,你也跟我們走吧!」領頭的警察手一直摸著腰間的槍袋,顯然是怕盧志南反抗。
盧志南被眼前的情況嚇得六神無主,哭喪著臉道:「我沒有殺人,我要打電話給我媽媽!」
「可以,但是請你現在跟我們走。」那領頭的警察嚴肅的說完便和另外一個警察將盧志南半推半拉的帶出餐廳。
警察才剛踏出餐廳,餐廳內的人們馬上議論了起來。那對情侶更是拿著餐盤呆站在那邊好半晌都無法做聲。
「竹華……這是怎麼一回事?阿南和阿德怎麼會殺人?」那對情侶中的女孩結結巴巴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那叫竹華的男生如泥塑木雕站在原地,警車雖已遠走,他的眼神仍傻傻留在餐廳外的暮色中。
林靈軍拎著便當和吳洛其走出自助餐店,他跨上腳踏車默默往T大騎去,吳洛其與他併排同騎,兩人在夜色初臨的街燈下緩緩前行。
「希望楊組長召開的記者會可以有遏止的效果,那個盧志南絕對不是唯一的個案。」林靈軍憂心道。
「沒錯,要快點阻止才行,不然到處都會出現這種莫名其妙的殺人案件,到時候社會就真的陷入恐慌了。」
「真不知道為何要用這麼迂迴又麻煩的方法來製造社會恐慌?在各個火車站放毒氣或是炸彈進行無差別殺人豈不是省事多了?」林靈軍一邊騎著腳踏車一邊呆望著前方思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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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6 12:11:58
「對啊,我也一直感覺很奇怪。」吳洛其點頭表示贊同。
的確,吳洛其在跟著警方追查案子的這一段時間不只一次感覺,這計畫背後的藏鏡人不是很笨就是太聰明了。
居然設計了一個這麼容易失敗的麻煩計畫來製造社會的恐慌。
這個計畫有太多的中點,只要在這些中點之前出了點小差錯,這個計畫就會成為笑話。
首先,程小青要在幾次行兇中都不能被逮捕,再來,要有記者偷偷去拷貝那錄影帶出來,最後還要讓民眾知道那錄影帶中的雜訊有可能帶來生命危險。更何況,就算已經到了今天這樣的場面,只要大家不急著去解除催眠,傷害還是有限,程小青已經就逮,之後如果還有其他兇手,只要他一直行兇,警方要將他逮捕也應該不難。
「楊組長開完記者會之後就不會有人再妄圖解除催眠,難道那藏鏡人真的打算將看過那雜訊畫面的四五十萬人一個一個殺掉嗎?」林靈軍實在難掩心中的疑惑,今天晚上他一直問問題,雖然問題一個都沒有得到答案。
「對啊,這個計畫現在看來很周延但是其實在這過程中隨時都會變成笑話,為何有人要冒這麼大的風險用這種方法製造社會恐慌?」吳洛其一邊踩著腳踏車一邊問道。
「這人不是白痴過頭那就是我們到現在還被他耍著玩。不過我想,後者的成分高一點。」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或許,這是個比物、化實驗更精密的計畫,社會恐慌只不過是這個高手所做的化學實驗中的中間產物。
A.D.1994.02.19。夜晚。T大物理系館
512實驗室裡面,眾人都在討論昨晚打電話到田世倫居處的事,白雅惠和小芸兩人被汪瑜菁電召過來,一進門,白雅惠又是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語氣問道:「阿倫真的失蹤了?」
「這似乎不應該興奮吧。」唐可雋沒好氣的說道。
「我哪裡有興奮啊,我是訝異。」白雅惠反嗆回去道。
「好啦,別吵了,這有什麼好吵的,現在應該想辦法解決才對吧。」汪瑜菁制止兩人爭吵道。
系上半年不到死了兩個碩士生和一個博士生,所以系辦公室的秘書今天早上六點被系主任用奪命連環call叫起床,七點就趕到系辦公室來商討對策。
而本來是是八點才開門的系辦公室,不到七點半就一堆學生在外面探頭探腦的聚集著。
這當中當然包括唐可雋等人。
這時候,實驗室的門打開,張教授當先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兩個手拿便當的傢伙,正是林靈軍和吳洛其。
「怎麼這麼多人啊,真熱鬧。」張教授看了大家一眼微微一笑便走到實驗室的書櫃前翻找資料。
「老師……阿倫他……」葉筱琳起身叫了張教授一聲,她認為應該給張教授知道田世倫失蹤的事情。
「嗯,阿倫今天早上跟我請了一個月的假。」張教授接口道。
「啊!」唐可雋等人齊聲驚呼。
張教授拿著一本原文書滿臉莫名其妙的表情轉過來,問道:「怎麼了?」
「阿倫為什麼要請這麼久的假啊?」葉筱琳問道。
「嗯……聽說是去香港。」張教授回答道。
「為什麼要去香港啊?」唐可雋接著問道。
「我怎麼知道?」張教授笑道,好像這些學生的問題很奇怪似的。
「老師,你都沒問嗎?」汪瑜菁不可思議的問張教授道。
「唉!人都有三長兩短、五衰六旺,七葷八素嘛!難道上次妳其實是跟修平去花蓮玩,我也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嗎?」張教授推了一下眼睛賊賊的笑道。
「這……」汪瑜菁臉上微紅,無法接話。上次她跟張教授說自己要和家人去花蓮玩,其實她是跟修平一起去。只是她想,男朋友也算是半個家人,所以這樣說也不算跟老師說謊,沒想到張教授早就知道了。
張教授呵呵一笑,繼續翻找資料,而大家也很有默契的都安靜了下來,東張西望卻不再說些什麼。
整個實驗室只有林靈軍和吳洛其吃便當的聲音。
張教授找到資料後便施施然的走出實驗室,他前腳才剛踏出實驗室,大家便又開始了之前的討論。
「小芸,我們去拜託祁師兄幫我們解開那個催眠好不好?」汪瑜菁問道。
「祁師兄會解催眠?」唐可雋頗感訝異的說道。
「他當然會囉,這只是小意思。」白雅惠笑道。
討論還沒完,實驗室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坐在電話旁邊的唐可雋接起電話,道:「請問找哪位?啊!爸,怎麼了?」
看來是唐可雋的父親打電話過來,唐可雋點著頭應答,顯然他父親在交代他一些事情。
唐可雋一掛下電話劈頭就說:「我爸說千萬不要隨便找人解除那個催眠暗示……」
「為什麼啊?」汪瑜菁緊張的問道。
「他說電視上有講,我們看一下電視。」唐可雋說完便打開實驗室的電視轉到新聞台。
台北市信義分局的楊添靜組長於晚間七點半特別召開記者會向大眾說明這些日子造成社會大眾恐慌的詭異雜訊殺人命案。
楊添靜指出,這一連串命案計畫精細,犯人不但智慧高超,而且還精通催眠術,將催眠暗示編譯在錄影帶雜訊中,使得許多辦案員警先後殉職,不過他要大家放心,這一連串命案的關鍵人物程小青小姐已經被逮捕歸案,現在正在警方的約束下接受相關偵訊以便探明這件引起社會恐慌的計畫的幕後主使者。
另外,楊組長在記者會中再三強調,前些日子某家電視台記者為了搶得獨家而取得的雜訊錄影帶畫面也同樣帶有催眠的暗示,但是請看過的民眾千萬不要自行找尋催眠師進行解除催眠的動作,因為根據警方了解,接受錄影帶雜訊中的催眠暗示者如果貿然進行解除催眠暗示的動作,本身將可能會成為帶有強烈攻擊性的危險人物。
記者會只進行了短短的二十分鐘,而實際說明時間更是不到五分鐘,說明完後警方也沒有提供記者們詢問的時間便匆匆離席,令在場記者愕然不已。顯然,在這一次越演越烈的風暴中警方的辦案能力將受到強烈的挑戰和質疑。
電視上播報著駭人聽聞的消息,遠處又傳來隱隱的警車鳴響,大家的心情都變得有如鉛塊般沉重。
「小青不是死了嗎?怎麼又變成被逮捕歸案的關鍵人物?」唐可雋關掉電視之後疑惑的說道。
「該不會是變成殭屍殺人?」葉筱琳猜測道。
「電視上不是說催眠嗎?應該是被催眠去殺人吧!」汪瑜菁猜測道。
「可是之前警方說小青死了啊?被催眠和死亡應該差很多吧?還有,現在小青被逮捕了,我們是不是就不用擔心了?」唐可雋提出質疑道。
「或許還有其他的殺人魔呢,而且剛剛新聞上不是說有幕後主使者?現在真是糟糕,不解除催眠可能會被隱形人殺掉,但是去解除催眠又會變成帶有攻擊性的危險人物?」汪瑜菁擔心的說道。
「我想祁師兄一定有好辦法的,其實催眠應該只是低階神通的一種,所以對祁師兄來說應該有辦法破去那些會害人的催眠暗示吧!」白雅惠一邊說一邊望向小芸,這還是唐可雋第一次聽到她用如此不確定的口吻去說明祁師兄的能力。
如果是平常,唐可雋會感到很開心,可是現在他很希望白雅惠把剛剛說話中的兩個「應該」憑空拿掉。
就在眾人討論未定之時,警車的聲音居然越來越靠近,大家都站了起來靠在窗戶邊往下看,而實驗室外面的走廊上也漸漸出現人聲,顯然許多其他實驗室的同學都紛紛出來打聽消息。
「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啊?」唐可雋喃喃自語道。
「出去看看?」白雅惠說著便快步走到走廊上去了。
唐可雋等人也跟著跑了出去,沒多久,走廊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就像是剛下課的教室外一樣,林靈軍向吳洛其道:「兩三個月前如果警車開到這邊,頂多是好事的學長姐站起來在窗戶邊關心一下,現在居然會讓整個系館的五樓沸騰起來。」
「由一窺百,看來這股恐懼的氣氛已經在社會上各個角落成形了。」吳洛其憂心的說道。
「你猜會是什麼事情?」林靈軍苦笑問道。
「不用猜,再過一會我們就會知道了。」吳洛其望向實驗室外的人群說道。
果然,這樣的喧鬧在一個多小時之後宣告平息,唐可雋等人也都回到實驗室裡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
「聽說是有個教授被學生攻擊!」
「哪個教授啊?」
「李涼丰教授吧。」
「他不是國術社的指導老師嗎?怎麼會被學生攻擊到需要送醫急救?」
「好險他是國術社的指導老師才能逃過一劫!」
「施暴的學生是誰啊?」
「聽說是電機系的學生,是要找李教授幫他們解除催眠的。」
實驗室的門口開得老大,一堆研究生就站在門口討論著。
「小芸,如果我們去找祁師兄幫我們解除催眠,我們會不會也變成殺人狂?」白雅惠看著小芸擔心的問道。
「應該不會吧。」連一向堅定自若的小芸也透露出不確定的語調。
「我們現在就去找祁師兄問問看,如果他沒把握也不會幫我們催眠,對吧?」汪瑜菁提議道。
眾人對望著彼此,都點了點頭。
A.D.1994.02.20。夜晚。T大真佛學社
唐可雋等人來到活動中心真佛學社窩外之時都嚇了一大跳,平常如果沒有活動的時候,再熱門的社團也不會爆滿到社窩滿滿都是人,可是現在活動中心六樓人聲吵雜,真佛學社內或坐或站擠滿了許多人,而社窩外的迴廊上也聚集了東一堆西一堆的學生。
吳洛其和林靈軍並肩靠在柱子上聽著旁邊一群大學生小聲的討論。
「剛剛祁師兄說這是魔劫啊!」
「對啊,聽說是創世神對人類盲目崇拜科學的懲罰。」
「祁師兄剛剛還說如果不想辦法,死亡和受害的人數會成等比級數上升。」
「你看過那卷錄影帶了嗎?」
「媽的,看過了,你呢?」
「廢話,不然我來這邊幹嘛!」
「你相信這世界上有這種不科學的事情嗎?」
「靠,現在都已經死了這麼多人,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催眠哪裡會不科學?」
「可是,說那個物理系的學姊被催眠到可以讓法醫都認為她已經死去,這根本是匪夷所思嘛!」
「而且我還聽到內幕消息,那些錄影帶在你要死前就會播送出那個殺人魔來到你身邊的實況喔。」
「聽說有個員警在觀看那些都是雜訊的錄影帶之時,那雜訊忽然消失,畫面上清晰的顯現出那個殺人魔學姊走到自己身後扭住自己脖子的畫面!」
「屁哩,你又知道了,別嚇唬人了。」
「媽的,這是我表哥說的,他可是警察呢。」
「真的還假的啊?」
過了好一會,祁師兄從真佛學社的社窩中走了出來,大聲道:「各位,對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件我實在也沒有頭緒……」
這話才剛出口,就被一堆驚嘆聲和哀叫聲淹沒,顯然大家都很失望。
「請安靜聽我一言……請各位安靜……」祁師兄大聲喊著,盡力制止混亂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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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6 12:12:42
「我跟大家一樣只是個普通人,只是比各位多努力修行了幾年,但是真佛上師卻是活佛轉世,擁有看透過去與未來的能力,所以我等會就會趕去見上師向他請示,我相信以上師的慈悲為懷絕對不會任由魔劫降世為禍人間的。」
「祁老師,你去請示上師要多久啊?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一個學生在眾人之後大聲的問道。
他一問,大家都頻頻點頭,喧嘩又起,因為這也是大家最想問的問題。
祁師兄微笑以手勢壓下大家不安的情緒道:「雖然我不能完全明瞭這魔劫的因果,可是我可以幫大家祈福,接受我祈福的人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內都可以遇難呈祥、逢凶化吉。」
林靈軍聽到剛剛那群學生又小聲的彼此交談道:「你相信嗎?」
「沒差啊,反正有拜有保佑。」
「我媽剛剛打電話來要我明天趕回家,說要帶我去八卦宮去給師父加持。」
「我爸剛剛也打電話來叫我明天趕緊回家。」
「靠,怎麼大家都一樣。」
「接受一個祈福就可以保平安四十九天,那兩個就是九十八天。」
「你們真的相信這個?」
「幹,不相信能怎樣,總比死好吧?」
「可是如果接受祈福之後被成殺人魔怎麼辦?」
「你喜歡被殺還是殺人?」
「更何況,神志不清的殺人怎麼算數,對吧?」
林靈軍聽著那些學生的對話,手心冷汗直冒,尤其是「你喜歡被殺還是殺人?」和「更何況,神志不清的殺人怎麼算數,對吧?」這兩句,林靈軍轉頭向吳洛其低聲道:「看來我們對人性和群眾性格的掌握完全錯誤了。」
吳洛其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道:「我們錯了,但是那個幕後的藏鏡人對了,殺人和被殺,大家都寧願選擇前者。這一點我們從來都沒想到過。」
過了沒多久,祈福儀式就展開了,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悄悄的退到樹叢下看著眾人,大家深怕遺漏了什麼舉動會讓自己遭逢不測,所以每個人的眼光都很專注的盯在祁師兄身上,林靈軍和吳洛其的悄悄後退,連唐可雋等人都沒發覺。
祈福儀式完畢後,已經十點半了,葉筱琳今天死賴活賴都要跟著吳洛其和林靈軍回家,林靈軍和吳洛其只好投降。
葉筱琳站坐在吳洛其腳踏車後面,開心迎著略帶寒意的微風笑道:「現在可以放心了。」
吳洛其笑道:「妳怎麼知道這祈福一定有效?說不定祁師兄是神棍?」
「你不要隨便說話啦,這樣會褻瀆到佛祖,佛祖就不會保佑我們了。」葉筱琳緊張的打了吳洛其肩膀一下。
吳洛其微微一笑,在紅綠燈前停了下來。
林靈軍拍了拍葉筱琳的肩膀,指向右前方道:「學姊……妳看公園裡面的那一大群人應該也是在祈福吧?」
葉筱琳循著林靈軍的手指望過去,只見一群人雙手高舉,抬頭向天,人群中一個人衣領上夾著微型麥克風,兩手高高舉著,看來是在用麥克風指揮眾人的動作。
綠燈亮起,吳洛其踩著腳踏車漸漸接近公園,葉筱琳聽到那衣領上夾著麥克風的人大聲道:「大家千萬不要害怕,太一道源遠流長,祖師法力無邊,在太一法典早就記載了類似現在醫學上集體催眠的方法。本來我是不輕易使用,但是總不能眼看著我太一弟子為妖邪所害,我剛剛便是用太一法典中記載的『九天玄陽淨魂咒』為大家祈福,這個咒語威力宏大,若非藉著大家的力量,一人難以獨立完成。今天正好趁此機緣讓我藉大家向法之心用咒語洗淨大家的靈魂,這個儀式完成之後,大家不但不用擔心被電視上播放的三腳貓錄影帶催眠,而且往昔罪業也被清除得一乾二淨。」
那人說完之後,眾人仍是高舉著手,卻慢慢的向中心圍攏。
「哼,說的跟真的一樣,那些人居然會相信?你看他們為了靠近那個騙子還你推我擠,爭先恐後的。」葉筱琳看著那群人略帶嘲諷的笑道。
林靈軍和吳洛其聽到葉筱琳的評語,不禁相視而笑。
但是隨著腳踏車越來越靠近,林靈軍感覺越來越詭異,因為他看到那個本來在說話的人正被圍繞在他四周的群眾高高抬起。
這種情況如果是出現在棒球場上,林靈軍會微笑以對,可是一個宗派的集會,就算大家感激那人為大家解除被催眠的困擾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熱情的舉動。
「救命啊!」剛剛那個用麥克風說話的人在人群拉扯之中發出了淒厲的呼救聲。
吳洛其緊急按下煞車,葉筱琳因為腳踏車驟然停止,整個臉狠狠的撞在吳洛其堅實的背脊上,她大聲呼痛道:「學弟,你怎麼這樣啊,好痛喔!」
葉筱琳還沒說完話,林靈軍和吳洛其已經跳下腳踏車往公園中的人群奔去。葉筱琳摸摸鼻子也跟著快步走進公園。
不過,葉筱琳還沒走幾步,就看見二十多公尺以外的人群中,一隻似手的黑影飛了出來,那黑影在空中一個漂亮的拋物線,啪的一聲,掉在自己的腳旁。
葉筱琳低頭一看,胃酸差點就要噴出來,那似手的黑影真的是一隻手,一隻從肩膀處被硬生生扯斷的手。她張口欲叫卻像被塞了柳丁般無法叫出口,因為在路燈照射之下,那個衣領上夾著麥克風的人正被剛剛圍繞他的人群簇擁著,分屍。
吳洛其衝到人群近處,大吼道:「你們在做什麼?你們醒一醒,快停手。」
林靈軍衝到吳洛其身邊,喘氣道:「來不及了,已經來不及了!」
又是一隻手從人群中閃電般飛出,吳洛其和林靈軍閃過迎面而來的斷手,神情緊繃的站在人群之外,林靈軍緊咬下唇,好一會,他終於說道:「你想走進去看看嗎?」
「想……」吳洛其說完便走入人群。
「學弟……你不要命了嗎?快點回來啊!」葉筱琳見到吳洛其像個傻瓜般走入惡魔群中,心中一緊大喊制止。
那些群眾動作已經停了下來,一個個恢復成原來高舉雙手的姿勢。
林靈軍看著繼續剛剛動作的眾人,心中慄然,跳過剛剛那三分鐘的地獄,現在就像是接續著三分鐘前的一切,十分平和正常。
剛剛那地獄式的三分鐘,如果不是有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屍塊為證,林靈軍應該會懷疑那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身旁高舉雙手的民眾對林靈軍和吳洛其的忽然出現似乎感到很不解,但是他們並沒有追問,只是看著人群所圍的中心點,等待著發號施令的人帶領自己做動作。
當然,這樣的平和只有不到一分鐘,在最中心的幾個人已經發現了血肉糢糊的殘骸和自己雙手以及衣服的鮮血。
東大路旁的公園,黑夜帶來令人惶惑不安的氣氛。
A.D.1994.03.01。夜晚。台北西門町
西門町的公車站牌旁邊,徐曉龍拿著公事包站在那邊等公車。過不一會,有個黑衣男子緩步靠近,看來也是要等公車。
因為已經十點半,在街上遊蕩的人漸漸稀少,這個公車站牌又不是在當眼的位置,所以只有兩三個人在那邊等公車。
「根據行政院那邊傳來的消息,全民健康保險被王醫生擋下來,八成要延後了。」徐曉龍忽然對著前面的空氣說道。
「那就想辦法讓阻礙消失。還有,中醫現代化和推行身心醫學普及化的腳步要加快。」那黑衣男子冷冷的說道。
徐曉龍並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兩眼放空的看著前方。
「人類社會的元素看來眾多,戳穿了卻很簡單,醫學是掌握人類的身體,宗教則是掌握人類的靈魂,只要完全控制這兩大利器,世界上的事情就隨你決定。另一邊我們已經部署完成了,你這邊卻還在原地磨蹭。」那男子冷冷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徐曉龍也不轉頭目送,只是看著前方,若有所思。
A.D.1994.03.02。夜晚。新竹末日會
末日會總壇,王志成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面沙發上的徐文風和秦虎,他似乎對眼前的沉默有點不耐,兩手不斷替換交錯。
徐文風笑道:「你要達成目標有三個策略。」
王志成點頭道:「請說。」
「上策是想辦法和吳洛其成為好友,離間他和林靈軍的感情。」徐文風雙手交疊靠在翹起的腿上娓娓道來。
王志成皺眉道:「這太難了吧,更何況這跟追到瓊儀有什麼關係?……中策是什麼?」
「中策是等待。」徐文風笑道。
「等待?」
「等時機出現,男女交往始終都會出現摩擦,只要你夠痴心,一直無悔守候在沈小姐身邊,一定可以等到這機會。」徐文風補充說明道。
王志成眉頭鎖得更緊,問道:「那下策呢?」
「下策就是動用各種資源打壓林靈軍和吳洛其,你父親和沈恩登在商界都頗有人脈,再加上我們在新竹的勢力,要讓林靈軍的父親失業是輕而易舉。」
「讓林靈軍的父親失業和拉開他和瓊儀之間的距離有什麼關係嗎?」王志成問道。
「哈哈,你說呢?」徐文風大笑道。
「是因為……」王志成完全無法理解徐文風的話中之意。
「不管是任何人都逃不過社會化,包括你的沈大小姐。學歷和家世的契合會決定一個婚姻的長久與幸福。貧窮是會遺傳的,貧窮的家庭會讓下一代的教育落後。之後,缺乏教育的下一代便會繼續待在社會中下層貧窮的位置。」秦虎為王志成分析道。
「現在林靈軍那個垃圾跟我的差距就夠大了吧,可是瓊儀還不是選擇他?現在應該是要想辦法讓瓊儀知道我和林靈軍那個垃圾的差距吧?」王志成不以為然的說道。
「不夠大!」秦虎搖頭道。
「哪裡不夠大?我是資優生,他呢?我的存款現在已經五六百萬,他呢?我跆拳道二段,他呢?我爸爸現在是上市電子公司的董事,實際控股百分之三十二,他爸爸呢?」王志成不屑的說道。
「你說的很對,不過都沒抓到重點。」秦虎聽王志成這麼說,心中頗感不悅,說話口氣也跟著尖銳了起來。
徐文風笑著阻止秦虎繼續說下去,轉頭對王志成道:「我來說吧。」
「第一,你和林靈軍的差距還沒大到可以看出你和他的未來會差很多;第二,除了存款之外,你其他所舉的差異都很虛無飄渺,要是我在沈小姐這樣的年紀也不會對這樣差異有太大的感覺;最後,你的跆拳道二段用來端盤子還可以,若真的跟林靈軍打起來,我用性命打賭,他三十秒以內可以結束你的生命。」
徐文風冷淡說完後看著王志成,似乎在等他的反應。
王志成似懂非懂,卻又不好意思問下去,時間就這樣僵持著流走。
過了好一陣子,秦虎道:「你應該知道,林靈軍現在讀的是新竹第一的男子高中,如果之後他考上好的大學科系,那麼他的未來和家世隨時可以在瞬間和你拉近,不是嗎?光是這一點,你目前所擁有的優勢,不過是鏡花水月罷了。」
王志成終於完全明白這當中的關鍵,他頹然往後倒,說道:「那我現在該怎麼辦?阻止他考上好的大學?這種事情就算是總統也辦不到吧?」
秦虎暗罵一聲白痴,道:「所以我大哥才說要想辦法讓林靈軍現在的家境更加糟糕啊!」
「你現在已經取得了台灣大學入學資格,明年就該林靈軍和吳洛其了,這一段時間如果可以讓林靈軍諸事繁雜,疲於奔命,我想他要考上好大學應該是很難的事情吧!」秦虎呵呵笑著起身活動筋骨。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把自己能利用的資源好好收集齊再來跟我們商討對策,不要像現在只會像個傻子似的發愣。」徐文風也跟著起身,走到王志成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意示今天的討論已經結束。
王志成無奈的點點頭,起身在會眾的帶領下下樓出門。
秦虎等王志成一走,劈頭便問徐文風道:「大哥,你真的要用王志成來對付林靈軍和吳洛其?這實在是以卵擊石啊!」
徐文風嘆了口氣道:「你只能看懂人性,卻還不能了解這其中的精微奧妙啊!」
秦虎搖頭微笑道:「大哥的用意往往曲折離奇,我實在很難一開始就猜得出來。」
「為何我不直接將我最想給他的建議告訴他,而是用選擇題?」
「嗯……」秦虎無法回答,只得默然不語。
「這不過是簡單的人性本能,如果是是非題,他可以選是與否,所以我用選擇題,他自然就會在一二三中做選擇。上策對他來說,他沒那個度量,中策對他來說,他沒那份癡情,所以他只能選擇下策。」徐文風向秦虎分析道。
「你是怕直接給建議,他會因為對我們有戒心而否定你的建議?」秦虎問道。
「我不怕他會否定我的建議,只怕他會因為猜疑而無法忠實的和我們配合,所以我用了一些言語應對上的小技巧做引導,讓他認為,那些是他經過思考之後的選擇,這樣他才會很主動緊密的和我們配合。」徐文風笑道。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是大哥到底是看重王志成哪一點呢?你剛剛也說,要痴心他沒有,要度量他也沒有,智慧和冷靜就更別提了!」秦虎說出他和其他兩個兄弟這段時間以來的疑惑。
「我的目的很簡單,第一,就是吸收他和沈家的家世人脈來擴張末日會的勢力;第二,我要讓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也加入這場紛爭,跟葉劍關站在同一陣線。以為區區一個父親失業的挫折就可以擊倒林靈軍,王志成真不愧是溫室中的花朵。」徐文風微笑看著秦虎,似乎在看秦虎對自己這番話有什麼反應。
秦虎也知道徐文風故意話說一半,便是要讓自己猜出另外一半,他低頭苦思了一會,終於說道:「大哥,我不能明白你為何要讓吳洛其和林靈軍站在葉劍關那一邊?你不是很忌憚他們兩個人嗎?葉劍關有了他們,就如虎添翼,我們要打敗天理會的希望就更小了。」
「葉劍關如果沒有林靈軍和吳洛其,跟金野遜的這一仗必敗無疑,甚至全軍覆沒。那我們這個漁翁該怎麼得利呢?」徐文風呵呵笑道。
秦虎就像是頓悟了什麼大道理似的眼睛一亮,但隨即又問道:「可是萬一葉劍關和林靈軍兩人的結合太過強大,連我們都一起賠進去了怎麼辦?」
「如果一統教順利解決葉劍關,我們永遠都得在金野遜父子之下,所以在這次硬仗中,一統教和天理會必須兩敗俱傷。至於風險,世界上哪裡有一樁生意是零風險的,獲利越大,風險也越大,萬事無法兩全下,只能看你怎麼去選擇,這一點你應該也很明白才是。」徐文風的笑容有瀟灑的智慧,秦虎點頭受教。
A.D.1994.03.06。夜晚。台北華泰飯店內
華泰飯店一樓的西餐廳內,白色大理石噴泉傳出潺潺流水聲,柔美的燈光打在大理石上反射出的晶瑩剔透,讓人感覺自己就像是在一顆鑲嵌於台北夜空下的夜明珠中用餐般。
鮮嫩多汁的牛排、田園蔬菜和充滿異國風味的佐料,不管是哪一樣都令人食指大動。
徐曉龍、殷志剛和一個五六十歲的中年男子對坐在飯店內一角,殷志剛緩緩的切下一塊牛排看著坐在對面的那中年男子。
那中年男子正是串連許多有力企業人士反對全民健康保險制度的王添洋醫生,他一邊盯著徐曉龍一邊用右手的牛排刀也是緩緩的切下一塊牛排。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2-6 12:13:28
徐曉龍已經說了半個小時,但王添洋只是皺眉不語,殷志剛則是暗地冷笑著。
王添洋右手的刀還是停留在已切下的那塊牛排上,說道:「徐醫生,你的故事很動人,可是那畢竟只是個案,一個制度的實施與否怎麼可以僅以你所見聞的個案來做決斷呢?」
「我相信這不是個案而會是許多貧窮人的心酸。」徐曉龍略為激動的看著王添洋道。
「不管你怎麼說,在這個制度還沒有完善之前絕對不能貿然讓它通過,不然以後的弊端不知道要怎麼收拾?」王添洋一臉堅定的回絕了徐曉龍。
「王醫生是怕弊端難以收拾還是怕自己的權益受損啊?」殷志剛語帶嘲諷的看著王添洋道。
王添洋聽到殷志剛這麼說,不禁大怒摔下牛排刀,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過是個住院醫生,有什麼資格在這邊說話?」
「呵呵,王醫生,徐醫生是菩薩心腸,所以好聲好氣的跟你說,照我看來這根本是多此一舉。」殷志剛說完將一疊用牛皮紙袋裝著的資料摔在王添洋面前,臉上滿是踞傲和不屑。
「哼!」王添洋冷哼一聲,一邊將紙袋中的資料抽出,一邊心裡暗自琢磨要不著痕跡的修理眼前這目無尊長的小子。
才瞥了兩眼那一疊資料的內容,王添洋臉上的血色立時褪盡,語帶憤怒的罵道:「徐曉龍,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疊資料竟是這幾年王添洋接受藥廠人員招待的明細,某年某月某日到哪家飯店、pub或是私人俱樂部,不但條列陳述還附有當時的單據和照片,難怪王添洋的臉色會變得如此難看。
「其實我們也是出於下策……只要王醫生你對全民健保……」徐曉龍略帶歉意的說道。
但是,他還沒說完就被滿腔憤怒的王添洋打斷:「徐曉龍,看來你是針對著我來的啊!」
王添洋瞪著徐曉龍,心下快速的盤算著自己該怎麼做,殷志剛只是好整以暇的笑看著王添洋,因為他知道,不管王添洋的腦筋轉得再快,最後下場都是一樣,那就是屈服。
因為,殷志剛早已經細心的沙盤推演過王添洋可能的所有反應,雖然徐曉龍對自己這樣的處心積慮表示驚訝和恐懼,可是殷志剛認為以徐曉龍這樣考慮再三的辦事方式,只會夜長夢多。
果然,王添洋劇烈起伏的胸口漸漸平息,因為他知道面對眼前的狀況,自己幾乎沒有選擇。
至少在現階段幾乎沒有。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現階段幾乎一點危險也沒有,因為徐曉龍這樣明白的拿出這些資料來威脅他,用意已經很明顯,就是要自己在名聲前途以及阻擋全民健康保險之間做一個選擇。
雖然這資料是殷志剛拿出來的,但是在王添洋的心中,真正的主使者是徐曉龍,他看了徐曉龍一眼,對徐曉龍和善望向自己的眼光感到噁心。
王添洋冷靜的坐了下來,說道:「既然這是交易,我也得開出對等的價格來才是。」
「對等的價格?」殷志剛沒想到王添洋這麼快就冷靜下來接受自己和徐曉龍的要求,更沒料到他居然在這樣的逆勢下還要講條件。
殷志剛雖然略感愕然卻還是信心十足的笑道:「王醫生,你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可以跟我們談條件?」
「有,就憑你們收集這些資料三年的處心積慮。」王添洋連眼角都沒有掃過殷志剛,只是全神貫注在徐曉龍的臉上,似乎連徐曉龍眼角的一個牽動都不肯放過。
在他心中,徐曉龍才是敵人,即使他的眼神如此和善。
「你說吧。」徐曉龍淡淡的說道。
「我要你們的保證,保證這些資料沒有拷貝留底也不會洩漏出去。」王添洋看著徐曉龍一字一句的說道。
「好。」徐曉龍點頭道。
「要怎麼保證?」殷志剛疑惑的想著,就算寫個切結書,保證自己和徐曉龍不會把這些資料洩漏出去,可是這樣的切結書其實根本無法保證什麼。
沒過多久,殷志剛便知道那個保證到底是什麼了。
吃完飯後,王添洋開著車載他們直到新莊,車子來到一座豪宅之前,王添洋低聲道:「我下車一下。」
王添洋下了車走到對講機前面按下電鈴。
殷志剛看著眼前這幢佔地面積不小的花園豪宅,心裡浮起一絲的恐懼,小聲道:「這老狐狸在搞什麼把戲?」
「我也不知道。」徐曉龍搖頭道。
「該不會是想在暗中把我們殺了吧?」殷志剛開玩笑的說道。
徐曉龍仍是搖搖頭。
過了一會,大門緩緩開了起來,王添洋快步上車關起車門,將車駛入豪宅的前院。
殷志剛和徐曉龍走下車,殷志剛已經無法忍耐那股神秘的氣氛,小聲喝問:「王醫生,你帶我們來這邊到底想要做什麼?是男子漢就先說個明白。」
「你怕啦?剛剛在威脅我的時候不是滿臉傲氣嗎?小孩子,英雄不是這樣做的,拿刀對著別人不害怕,誰都可以,要當英雄就得在別人拿刀對著自己的時候,一樣不害怕。」王醫生冷笑看著殷志剛,似乎是想藉著眼光把剛剛殷志剛加在自己身上的屈辱加倍奉還。
殷志剛默默無語,他眼角瞟了徐曉龍一眼,只見徐曉龍也是眉頭深鎖,顯然對陷入這樣詭異的狀況也無計可施。
還沒走過花園,大屋內就出來一個頭髮極短穿著怪模怪樣僧袍的人,他快步走近,雙手合十向王添洋問安道:「王醫生寅夜前來,不知道有何見教?」
「廖師兄,我有急事見上人。」王添洋回禮道。
「嗯,上人已有囑咐,三位跟隨我來。」那廖師兄手一擺,便當先領路進屋去了。
屋內透出昏黃的燈光,殷志剛心中想像著屋內的景況,不知道那看不清楚的深遂隱藏著什麼樣的陷阱等自己掉進去。之前,他無意間拿到王醫生接受各項招待的事證之時,心中充滿了草原上獵食者掌握生死的高高在上,在自己的宿舍一邊推演著王醫生的各種反應一邊想像王醫生倉皇失措的表情,沒想到王醫生在逆勢之下竟然出了自己完全沒料想過的一招。
不過,這也不能殷志剛,畢竟他是學科學的人,哪裡會想到科學手段以外的變故?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一個也是理著短髮穿著怪僧服的中年僧人走進房來,王添洋一見那僧人進房立刻恭敬的起身行禮道:「上人,深夜前來打擾,實在非常抱歉。」
「沒關係,王醫生有什麼事情儘管開口。」那僧人微笑回禮後便坐了下來。
「我和這兩位仁兄想要立個生死契約,想請上人幫忙。」王醫生恭敬的說道。
這時候殷志剛突然認出了眼前的大師,他愕然叫道:「你不是真佛宗的妙觀上人嗎?」
自袁山程和程小青開始的一連串催眠殺人命案引起社會恐慌以來,儘管專案小組人員一再希望民眾不要自行尋找催眠師或是法師解除雜訊錄影帶中設下的催眠暗示,可是兩三個星期以來還是不斷有民眾嘗試著要這麼做。
有人是找擁有國外催眠師證照的正牌催眠師,有的則是找廟公、乩童或是號稱懂得道術的通靈人。
但也因此,整個社會陷入空前的恐慌。兩個多星期前,有個T大的教授在幫學生解除催眠之後,被學生瘋狂攻擊,差點喪生,可是這則新聞才沒有六個小時就被接下來發生的可怕事件完全淹沒了。某個道教信仰門派的掌門為自己門下二十二個教徒做集體祈福治療後被瘋狂信徒用力拉扯分屍而死。
這樣駭人聽聞的消息馬上攻佔了隔天所有新聞媒體的頭版,那則教授被學生攻擊的案件自然顯得微不足道。
只是這樣的新聞並沒有辦法阻止大家去找大師解除潛意識裡面被埋藏莫名催眠暗示的腳步,許多人反而發了瘋似的到處嘗試,希望能夠找到大師幫自己解除這個看不見摸不到的炸彈。
而許多不怕死的詐騙之徒居然也趁時而起,才兩個星期的時間,台灣憑空冒出了許多高人,而新聞記者也像沒頭蒼蠅般疲於奔命。
大家都在觀望誰是真是誰假,可是也沒人能夠知道和分辨。
而這個真佛宗的妙觀上人也是最近幾天熱門的大師之一,不過他跟別的大師不一樣,許多接受他解除催眠暗示的人都表示自己看到一道七彩光灌注到天靈蓋,感覺十分舒服。
而他也是唯一一個有實際進行類似催眠動作之後沒有被攻擊的大師。
殷志剛其實也很害怕自己會被扭斷脖子,所以前幾天還在想要去找妙觀上人,不過因為這幾天都在和徐曉龍一起整理王添洋的資料,根本沒時間顧及其他。
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妙觀上人,心中頗不是滋味。
妙觀上人聽到殷志剛認出自己,臉上表情只是微微一笑,道:「是的,這位施主有何指教?」
「你怎麼為虎作倀……」殷志剛說到一半才發覺自己失言,可是話已出口,也來不及做補救了。
「殷志剛,你不要以為有這些資料就可以拿我怎麼樣,跟我同期的醫生哪一個沒有過?更何況你那些資料裡面有七成根本只是普通的朋友吃飯和研討會,這些你自己以後也會碰到,只是現在的你還沒那資格罷了!」王添洋怒目瞪視殷志剛道。
「阿彌陀佛,三位施主,不管你們之間的恩怨如何,但是既然決定以生死契約來做了結又何必多逞口舌之快呢?」妙觀上人語氣嚴肅的打斷王添洋道。
「是,大師說的是。」王添洋聽妙觀上人這麼說,只得低頭稱是。
「什麼生死契約?」殷志剛和徐曉龍同時出聲問道。
妙觀上人不答殷徐二人的問話,反而提出問題道:「先說說你們之間的約定吧。」
「我跟他們約定,我答應放棄阻擋全民健康保險這個法案的過關,他們則得答應我將他們手中所有關於我的資料全都交還給我,並且保證有生之年都不得洩漏給我們三個以外的人知道。」王添洋直接了當的說道。
「任何一方如有違背諾言,便會五毒蝕身不得好死。」王添洋說完之後,冷冷的看著徐曉龍。
「什麼是五毒蝕身?什麼是生死契約?為什麼一個佛教教派的領導者會搞這種見不得光的把戲?」殷志剛聽到五毒蝕身,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還是周身一陣冷顫。
「哼!少見多怪!」王添洋冷冷的下了一句評語。
妙觀上人並不生氣,只是委婉的解釋給殷志剛了解,道:「這位施主,任何事情都逃不過因果,所謂的生死契約也是,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但是你可以不用簽下這個契約,而違背契約後的懲罰也不是由我執行,我只是個有法力可以替你們打這契約的人罷了。」
「那什麼是五毒蝕身?」殷志剛問道。
「所謂五毒,就是佛法中的貪、嗔、痴、慢、疑。」妙觀上人回答道。
「所以五毒蝕身有什麼好怕的?」殷志剛在心裏疑惑著。
「施主可不要掉以輕心,五毒蝕身可比百病纏身。」妙觀上人看著殷志剛告誡道。
殷志剛被妙觀上人說中心思,心臟不由得怦怦亂跳,但他隨即猜測應該是自己的臉色太過明顯,也就不再在意了。
「怎麼樣?怕了嗎?」王添洋看著徐曉龍問道。
「好,只要王醫生肯在這法案上不再阻擋,其他又有什麼關係呢?」徐曉龍慨然答應道。
「你呢?」王添洋問殷志剛道。
「我當然沒問題。」殷志剛回答道。
「好,那我們就趕緊進行生死契約的儀式吧,殷施主不是還想找我幫忙你解除那個催眠暗示?」妙觀上人笑著起身而去。
殷志剛聽妙觀上人又一次料中自己的心思,全身如中雷電般慢慢站起,他心中在想:「這……妙觀上人真的有神通嗎?」
A.D.1994.03.14.夜晚。竹北
葉劍關和胡文傳兩人踱步在葉劍關家附近的田埂小徑上,這裡雖是竹北新市區的規劃預定地,現在卻連個路燈都沒有,滿是碎石的小徑在黑暗中走起來一不小心便會扭傷,葉劍關慢慢的走著,胡文傳則是跟在他的左方偏後。
「今天又是怎麼一回事?」葉劍關口氣十分嚴肅的問道。
「又是因為真佛宗的妙觀上人……」胡文傳回答道。
「幫內有很多兄弟都改信真佛宗了?」葉劍關皺眉道。
「這就很難說了,應該說有些人把那個妙觀上人當做救苦救難的活神仙吧。」胡文傳苦笑道。
「救苦救難?這倒是,一個月不到就發生了七十二次催眠後不自主攻擊事件,社會上到處人心惶惶,可是這人心惶惶一下子就被這位妙觀上人解除了,果然不愧是救苦救難。」葉劍關冷笑說道。
葉劍關冷笑幾聲後,又問道:「你有去查過那個妙觀上人的來歷嗎?跟一統教有什麼關係?還是跟末日會有關係?」
胡文傳回答道:「我去查過妙觀這個人,他就好像是突然出現在人間一樣。我最多只能查到他是在八年前在台北創立真佛宗,其餘的一概不知,至於跟一統教的關係嘛!現在還暫時查不出來這個妙觀上人跟一統教有什麼關係,末日會這邊也沒有特別的關聯性。」
「嗯,真佛宗……這個妙觀上人絕對不簡單……沒想到前些日子那個催眠錄影帶會有這麼戲劇性的轉變。」葉劍關手托著下巴思考著。
他起先並沒有注意到所謂的催眠錄影帶是怎麼回事,也沒有看過那個錄影帶的內容,所以自然沒有被催眠的困擾,可是天理會上上下下超過萬人,看過的人不在少數,而許多看過的幫眾都害怕遭遇不測,所以都去參加了真佛宗在新竹的祈福儀式。
而那之後天理會內部就隱隱出現暗潮,許多兄弟對真佛宗信之不疑,而令外一些人則是不以為然,牽涉到宗教信仰的事情最是容易發生紛爭,這個月光是這樣的紛爭就已經發生了三件,這讓葉劍關頗感意外,也把他本來集中在末日會的精神暫時移轉了過來。
「你和小高繼續追蹤下去,筱琳就交給曉宣照顧好了。」葉劍關交代完後便不再言語了。
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了漆黑田埂小徑上的兩個緩慢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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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6 23:26:40
天醫傳奇回憶篇 十七—劇變驟起
A.D.1994.03.22。夜晚。T大物理系館
林靈軍提著便當走進實驗室後,看到小芸正聚精會神的將兩手分別擺在汪瑜菁和俞修平的手上,不禁好奇的問唐可雋道:「他們在做啥?」
「在玩什麼前世今生的遊戲吧。」唐可雋聳聳肩道。
隨著真佛宗主妙觀上人的名聲越來越盛,小芸和白雅惠這兩個真佛宗的死忠信徒也越來越受系上同學的青睞,唐可雋反對她們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不過他不是因為信服了小芸和白雅惠的能力,而是不想跟她們正面衝突。
一來,那個祁師兄和妙觀上人看來頗有兩把刷子,最好不要得罪;二來,現在大家都對真佛宗產生了莫大的信心,對小芸和白雅惠這兩個先行者自不免敬畏三分,許多想要修法的人還會千方百計卻不著痕跡的來討好白雅惠她們,所以唐可雋不敢想像自己如果得罪這兩個女人會有什麼悲慘的下場。
唐可雋甚至懷疑,整個物理系是不是只剩下葉筱琳和自己沒有淪陷。
今天下午下課時間,小芸閒聊中談起自己的修行已經進步到可以看見他人的前世,晚上小芸實驗室馬上出現絡驛不絕的人潮。
最後逼得小芸和白雅惠兩人只好跑到512實驗室來躲藏。
剛好俞修平今晚沒有加班到實驗室來陪汪瑜菁做事情,汪瑜菁也就請小芸「順便」幫自己和俞修平看看前世的因緣。
汪瑜菁常笑著跟唐可雋說:「修平上輩子一定欠我很多,所以這輩子才會對我這麼好。」
吳洛其坐在實驗室的軟沙發上拿起便當開始吃晚餐,林靈軍則是回頭看著汪瑜菁。
汪瑜菁凝神靜心,默默的等著,過了好一會,她忽然感到四週暗了下來,而被小芸摸著的觸感也突然消失。
「看來我已經進入了前世。」汪瑜菁心中這樣想,眼睛也跟著打開一線。
眼睛才剛打開,汪瑜菁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她看到俞修平臉上帶著詭異的表情站在自己身前。
她愣了一下才發覺,眼前這個人不是俞修平,或許應該說,眼前這人雖然長得不像俞修平但汪瑜菁卻很確定他就是俞修平。
「修平,你……要做什麼?」汪瑜菁顫聲道。
「我要殺了妳。」俞修平臉上露出憤怒的神色,像極了電影中的殺人魔。
「修平,是我啊!」汪瑜菁嚇得踉蹌後退。
俞修平的臉上再也沒有平時的溫和,只是不斷的說:「我要殺了妳。」
汪瑜菁大聲尖叫卻已經來不及後退,她感覺俞修平手中的水果刀已經抵住自己的胸口,跟著胸口一痛,刀鋒已經狠狠的刺進了自己的心臟。
她感覺呼吸開始困難,意識也逐漸模糊,腦中不斷盤旋著:「怎麼會這樣?這是前世的我和修平嗎?如果是前世,我現在怎麼會感到呼吸困難呢?」
林靈軍看著俞汪二人在小芸的引導下神情漸漸凝重,心中大感不妙,他起身走到唐可雋身邊低聲道:「學長,有點不大對勁。」
「怎麼了?」唐可雋愕然看著林靈軍,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唐可雋不用多思考,答案就已經跑了出來,汪瑜菁突然站起身大叫,猶如中邪一般,而俞修平也是不斷發出奇怪的囈語,接著汪瑜菁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全身抽搐。
小芸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知所措,林靈軍趕緊走到汪瑜菁身邊查看,俞修平這時候在唐可雋的搖晃下醒過來,但神志似乎還很昏沉,呆呆坐在椅子上。
汪瑜菁所坐之處,後面是一整排的書櫃,書櫃跟位子之間只有一條一人半寬的走道,本來就不甚寬闊的走道,現在擠了林靈軍和小芸,幾乎連轉身的餘地都沒有,林靈軍眉頭輕鎖,低聲道:「學姊,請妳先離開這裡到旁邊去好嗎?」
小芸嗯了一聲乖乖的退開。
林靈軍拿出口袋裡面的針灸針,撕開外面封套,拿起針便往汪瑜菁的『百會穴』上刺下去。
「學弟,你幹嘛!」唐可雋看到林靈軍居然拿起針往汪瑜菁頭上插,不禁大吃一驚,想要阻止卻已不及。
「先看看狀況吧,學姊現在很危險。」吳洛其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唐可雋旁邊。
林靈軍接著將針刺進汪瑜菁的「神庭」、「兌端」、「承漿」。
三穴才刺完,汪瑜菁便不再口吐白沫,而抽搐也漸漸減弱。
唐可雋驚訝的回看吳洛其,顯然對林靈軍有這樣的本事非常意外。
吳洛其只回以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些什麼。
又過了好一會,汪瑜菁終於醒了過來,林靈軍低聲問道:「學姊,妳還好嗎?有哪裡不舒服嗎?」
汪瑜菁迷迷糊糊的坐了起來,搖頭問道:「我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不過應該沒什麼大礙了……」林靈軍不知道剛剛汪瑜菁和俞修平在觀看前世今生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也無從回答。
俞修平這時也在吳洛其和唐可雋的按摩下逐漸恢復了神志,他一恢復清醒便跳起來問道:「瑜菁呢?有沒有怎樣?」
唐可雋安慰他道:「學長,小瑜沒有什麼大礙,你們兩個都好好休息吧。」
俞修平並沒有休息的打算,轉頭怒視小芸道:「妳到底做了什麼手腳,不是去看前世今生嗎?怎麼會是那樣?」
小芸下巴微抬,強硬的說道:「那就是你們的前世啊,是你們自己要看的,幹嘛來怪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唐可雋疑惑的看著小芸問道。
「我要回家了。」汪瑜菁心有餘悸的說道。
俞修平也想趕緊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便走上前挽住汪瑜菁的手,說道:「好,我們回家。」
「沒關係,我自己走就好。」汪瑜菁輕輕掙脫俞修平的手,拿起手提包走出實驗室。
俞修平心中大感不妙,忙拿起自己的公事包快步跟了上去,兩人心中混亂,居然連再見都忘記說了。
唐可雋看著兩人匆忙遠去的背影,轉頭肅容問小芸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芸冷冷的回應道:「為什麼我要跟你們說?」
「學姊,如果今天不是靈軍在這邊妳可能已經搞出一條人命,這麼嚴重的事情妳哪裡有資格做迴避,這樣嚴重的事情照理說是要報告給系上或是教官知道的。」葉筱琳冷冷的看著小芸說道。
小芸驚訝的看著葉筱琳,似乎對這個看來可愛活潑的學妹居然會這樣直接且凶狠的威脅自己感到很不可思議。
林靈軍和吳洛其相視而笑,心中都在想:「這大概是遺傳吧!」
A.D.1994.03.22。夜晚。T大校園
林靈軍、吳洛其和湘兒正從物理系系館一邊聊天一邊走出來,湘兒高興的問道:「那個死人跟她男朋友吵架啦?」
湘兒堅持不叫汪瑜菁的名字而只叫她死人,她說這叫做風骨,林靈軍和吳洛其也只好隨她。如果汪瑜菁有在實驗室湘兒也很堅持,絕對不飄進512實驗室。照湘兒的說法,這叫「殺己之仇,不共戴天」,她已經十年之內都不能找汪瑜菁算帳,再相處在一個屋簷下那還得了。林靈軍和吳洛其也沒有意見,反正沒差。
因此,湘兒每次陪林靈軍和吳洛其到T大都只陪到校門口便自行玩樂去了,直到林靈軍他們從物理館出來之後才又飄來會合。
也因為湘兒的愛玩,T大在這段時間出現了許多詭異淒美的傳說。
最近,T大校園裡面就流傳著一個關於等人的鬼故事。
話說,有對交往許久的情侶,因為男孩對女孩的感覺漸淡,決定要和女孩說分手,那女孩心中深愛著那男孩,所以不只一次的苦苦挽留。
可是男孩離意堅決,處處躲著女孩,每次女孩約他見面,他也都爽約。有一天,女孩跟男孩約在成功湖的小橋邊,希望男孩能夠來見自己最後一面,男孩當然又爽約了。那女孩傷心之餘,就跳湖自殺了。
可是那女孩即使死後還是忘不了跟男孩約定見面的事情,所以靈魂天天都在成功湖邊徘徊。
深夜的路人經過成功湖邊的時候,常會碰到詢問路過人時間的女孩靈魂,如果超過了她和男孩約定的時間,那女孩就會掩面大哭跳下湖去。
不過,事實是,這個星期以來,湘兒迷上了跳湖的遊戲。
遊戲的開始是這樣的,林靈軍和吳洛其在上個星期的某天跟湘兒約定九點就會從系館出來,沒想到因為衛湘軍從香港打電話過來,講著講著就超過了時間。
湘兒那天晚上站在T大成功湖那座橋的橋頭無聊的等著……
等得無聊等得發荒等得東張西望等得怒火上升。
因此她就抓著一個眼圈深黑的路人問道:「先生,現在幾點啦?」
那位眼圈黑黑,運氣衰衰的路人看了一下手錶,答道:「現在十點半啦。」
湘兒氣得七竅生煙,即使冰涼的湖水對她根本沒有實際的幫助,她還是砰的一聲跳進成功湖裡面,準備藉著冰涼的湖水來消除心中的怒氣。
那位黑眼圈路人嚇得連滾帶爬的蠢樣,讓湘兒就這樣愛上了跳湖的遊戲。
因此,之後的每天,她只要有跟著林靈軍和吳洛其來T大的時候,她都會趕緊來成功湖旁邊守候,希望有眼圈黑黑,運氣衰衰的先生或是小姐經過。
只是,每次幽幽的上前攀談問時間後,不管對方的回答是幾點,湘兒都會掩面大哭一下,接著就跳進成功湖中。
也因此,那對情侶約定見面的時間是眾說紛紜,有人說是九點,有人說是十點,也有人說是十一點。其實,那只是因為林靈軍和吳洛其有時候九點就回家,有時候十點回家,有時候要考試就在系館讀到十一點才把愛玩遊戲的湘兒帶回家。
「妳也不要這麼過份嘛!」林靈軍本來是非常義正辭嚴的指責。
不過,在他指責完之後的隔天,湘兒就把跳湖前的台詞改成:「先生(小姐),請問你有看到林靈軍嗎?我在等他呢!」
所以,林靈軍終於明瞭了「沉默是金」的真正內涵。
湘兒因為都沒進去實驗室當然不知道剛剛實驗室裡面發生的事情,但是她從汪瑜菁臉色鐵青的從系館快步走出,俞修平則是低頭在汪瑜菁背後亦步亦趨,一副想要追上去卻又不敢的模樣便可以猜到一二。
林靈軍和吳洛其邊騎著腳踏車邊和湘兒說起剛剛的事。
小芸在葉筱琳的恐嚇下只好說了在幫汪瑜菁和俞修平觀看她倆前世之時發生的事情,照小芸的看法,俞修平就是因為上輩子殺掉了汪瑜菁所以這輩子才會對汪瑜菁這麼溫柔體貼。
湘兒一邊飄一邊聽林靈軍和吳洛其的說話,聽到林靈軍轉述小芸的說法時,湘兒不以為然的大搖其頭道:「你說的那景象絕對不是汪瑜菁那死人的前世。」
「怎麼說?妳倒是很肯定!」吳洛其問道。
湘兒肯定的說道:「那當然,汪瑜菁的上輩子是被我殺的,上上輩子也是,上上上輩子也是,上上上上輩子又是,上上上上上輩子還是,上……」
林靈軍猛然按住腳踏車的煞車大叫道:「對喔,妳和學姊因果糾葛我怎麼忘了!」
吳洛其也是滿臉恍然大悟的興奮道:「我們剛剛真是蠢耶,居然都沒想到這事情,多虧了湘兒的提醒。」
湘兒聽吳洛其這麼說,不禁得意的在腳踏車前後飄來飄去,笑道:「早說你們兩個是白痴嘛!你們還不相信。」
「那我們明天就去跟學姊說,這樣她和修平學長心中就不會有莫名其妙的隔膜了。」林靈軍的心中終於放下一塊大石頭,他看到剛剛汪瑜菁下意識將俞修平手推開的那幕,心情就不由得沉重,現在一切都是誤會,這真是天降喜訊。
「嗯……瑜菁學姊和修平學長看到的不是前世畫面,那……是什麼?」
林靈軍呆呆的望著吳洛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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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
2012-2-6 23:28:11
A.D.1994.03.22。夜晚。T大物理系館
「學姊今天怎麼到現在都還沒出現啊?」林靈軍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問葉筱琳道。
「下午還在啊,只是吃過晚餐之後就沒有回來了。」正在低頭寫作業的葉筱琳回答道。
林靈軍和吳洛其無可奈何只好繼續等待。
過了一會,有人敲了敲實驗室的門之後,走了進來。
來人正是白雅惠,唐可雋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喔,沒事,我只是來看小瑜回來了沒,她還沒回來就算了。」
「學姐她晚餐之後就不知道去哪裡了,說不定早就回家了。」葉筱琳說道。
「不會啦,她吃過晚餐之後就去我們真佛宗在新竹的總壇,我來就是想要知道她去的結果是如何啊!」白雅惠略帶八卦的語氣仍是那麼令人厭惡。
「去真佛宗總壇做什麼啊?」唐可雋問道。
「聽說小瑜無法釋懷昨天她看到的景象,所以今天下課以後就和小芸一起去找祁師兄,祁師兄跟他們約定今天晚上在真佛宗新竹總壇見面,要幫她化解這場惡緣。」白雅惠解釋完以後便回實驗室去了。
林靈軍小聲的問吳洛其道:「這怎麼辦?學姊看到的根本不是她和修平學長的前世惡緣,現在卻莫名其妙的被她自己大作文章。」
「我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尋常,恐怕必須去那邊看看。」
「嗯,這個嘛!」
就在林靈軍沉吟未決之時,一個突然的開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俞修平走了進來,滿臉焦躁的問道:「瑜菁呢?」
「聽白雅惠說她去真佛宗的新竹總壇了。」唐可雋回答道。
「搞什麼?」俞修平低聲抱怨道。
「怎麼了,學長和小瑜發生什麼問題了嗎?」唐可雋問道。
「還不就是昨天的事情,她昨天回去之後就說要搬到書房睡,我只好跟她說,我睡書房。這就算了,我晚上起床上廁所,本來想進房看看她,沒想到她居然把房間上鎖,我早上起床,幫她弄好早餐,她既不出來吃也不肯把房門打開,只是要我自己吃完早餐就趕快去上班,她好像把我當成殺人魔了嘛!」俞修平又氣又無奈的說道。
「怎麼會這樣呢?只不過是一個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畫面就讓彼此的關係完全破壞,小瑜真是太笨了吧。」唐可雋搖頭嘆氣道。
「我今天一整天工作都心神不寧,剛剛打了三次電話來實驗室她都不在,我越想越不對勁,就趕過來了。」
「現在只希望小瑜能夠在真佛宗的總壇那邊化開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心結。」唐可雋安慰俞修平道。
「我感覺很不妥,總有種忐忑不安的感覺,你知道真佛宗新竹總壇在哪邊嗎?我現在想趕過去看看。」俞修平擔憂的說道。
「我知道,我這邊有祁師兄給我的佛經印本,上面有他們總壇的地址。」葉筱琳從手提包裡面找出一本坊間到處可見的佛經小冊子遞給俞修平。
俞修平看了一下,道:「就在光復路上,還蠻近的,我現在就去。」
「學長,我們一起去吧,人多也好壯膽。」吳洛其忽然站起身向俞修平道。
俞修平一愣,雖然吳洛其和林靈軍都已經算是熟人了,但是這兩個學弟一向都不太在大家面前開口說話表示意見,今天居然會自動請纓要跟自己去,實在太意外了。
「大家一起去吧。」唐可雋心裡其實也頗為掛念汪瑜菁,他總覺得真佛宗怪怪的,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個「怪」泰半是因為小芸和白雅惠而來的成見,但是聽到俞修平說起汪瑜菁昨晚回家之後的表現,的確令人擔心。
俞修平也覺得如果有人可以陪自己一起過去是最好的,因為他現在對真佛宗甚至是小芸都充滿了不信任感,如果有唐可雋等人陪伴總比自己單獨闖進別人的地盤來得好。於是四人匆匆收拾一下後便搭著俞修平的二手福特轎車趕到佛經上印的地址。
其實真佛宗的總壇離T大真的不太遠,說是總壇,其實也就是在NOVA旁邊的一個公寓裡面而已。
公寓外面的電線桿上貼著『真佛宗新竹總壇』七個字的小招牌,招牌只有不到A4紙張的大小,如果不是刻意尋找還真難發現。
俞修平五人快步走進公寓,來到了三樓。
這間公寓只有五樓,三樓入口處是一個鐵門,完全封閉了三樓以上的空間,如果有其他住戶住在三樓以上,上下樓梯都得經過這道鐵門,非常不方便,這樣看來整個三樓以上應該都是真佛宗的新竹總壇。
俞修平敲了敲三樓入口處的鐵門,沒多久,就有個大約二十七八歲左右的女子前來應門。
那女子眼神中帶著疑問,道:「請問你們是?」
「妳好,我是汪瑜菁的男朋友,聽她同學說她現在在這邊。」俞修平雖然焦急但還是盡量保持風度和冷靜的問道。
「喔,是啊,她剛剛跟小芸一起過來的。」那女子相當自然的回答道。
「我們可以進去找她嗎?」俞修平問道。
「請進啊!」那女子微笑開啟鐵門。
俞修平本來以為會被推三阻四的拒絕於門外,沒想到竟是如此容易就進來了,這也讓他的心情稍微輕鬆下來。
鐵門開啟後是個玄關,這個玄關左右各是一個門型通道,看來這玄關本來是公寓的樓梯間,而玄關左右本來是兩戶的住家。
「真佛宗的財力不小啊!」吳洛其低聲在林靈軍耳邊說道。
俞修平進來後也無暇觀看四周,劈頭就問那女子道:「想請問一下,汪瑜菁呢?」
「她跟上人正在那房間裡面,上人正在開導她,你們就坐在這邊等一下,好嗎?」那女子微笑招呼俞修平等人來到左手邊的房間,這房間本來是個住家,所以一進門口便是一個用客廳改建的大會客室,會客室裡面擺放著三組桌椅,那女子引導五人來到最靠近裡面房間的會客圓桌旁,請五人坐下。
「在房間裡面開導?那我可以進去看看嗎?」俞修平問道。
「這樣不太好吧,你們稍坐一會,可能再半個小時就好了。」那女子雖然客氣但卻透露著十分的堅定,唐可雋在進來之前腦中一直在模擬跟真佛宗門徒對幹的畫面,但是真正進到裡面之時,還是遵循著文明模式,乖乖坐下等待。
俞修平坐沒有三分鐘便忍耐不住心中的煩躁,站起來對那接待的女子說道:「小姐我想見我女朋友,現在就要,這應該不算太過分吧?除非你們這邊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啊!」那女子一臉錯愕的看著俞修平,看來她很意外俞修平會這麼直接。
「對啊,哪有談事情談這麼久的?」唐可雋起身附和道。
這時候一個女孩子從另外一個房間裡面走了出來,問道:「什麼事情?」
這女子正是小芸,她看到俞修平等人略感錯愕的笑道:「學長,你們怎麼突然跑到這邊大小聲?我還以為是誰來搗亂,害我嚇一跳!」
「瑜菁呢?妳們真佛宗到底在裝什麼神弄什麼鬼?」俞修平想到小芸昨天的前世催眠就餘怒未息,那不知道是什麼的前世催眠不但讓汪瑜菁差點命喪黃泉,自己也因此成為女友心中莫須有的殺人魔。
「學長,你怎麼這樣說,當初祁師兄為我們大家祈福化解那個錄影帶雜訊所帶的催眠暗示時,你怎麼不說那是裝神弄鬼?」小芸不悅的抗議道。
「……這……」俞修平登時語塞。
「那現在小瑜到底在哪裡,請她出來一下給我們安心不可以嗎?」唐可雋問道。
「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們這樣子就是把我們當賊一樣了嘛!」小芸側頭冷笑道。
「其實不是這樣的。」吳洛其站了起來走到小芸面前說道。
「你……!」小芸沒料到吳洛其這個小孩子居然敢在自己面前站出來頂嘴,她這時才忽然發覺,這個小自己十歲左右的學弟站在自己身前竟是如此高大有壓迫感。
「就像媽媽只要小孩不在自己眼前,不管這小孩是在家中還是在郊外,她都會為小孩感到擔憂的,難道媽媽也不信任自己一手打造的家嗎?屬於親人的擔心是萬一的錯失都不願意發生,如果上人妙悟佛法自能理解,對吧!」吳洛其微笑看著小芸。
這次換成小芸啞口無言,只是訥訥的看著吳洛其,想要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的很好,哈哈!」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從房間中走了出來,汪瑜菁臉色平和的跟在那中年人身後。
「但那只是世間眾生的俗念,也是這樣才會因果牽纏難斷啊!」那中年人繼續笑著說道。
「上人好。」那女子和小芸都恭敬行禮道。
其實林靈軍等人不用別人的介紹都知道眼前這中年人就是真佛宗的宗主妙觀上,他最近屢次受邀在電視上出現講解真佛宗的佛法,簡直比當紅的電影明星還要紅。
妙觀上人臉露慈悲的微笑道:「汪小姐和俞先生前世孽緣未了,今生必然會悲劇重演,我佛慈悲不忍見悲劇重演,所以已經決定收汪小姐為真佛宗真傳弟子。」
「嗯,成為真佛宗的真傳弟子是什麼意思啊?」俞修平不解的問道,心想汪瑜菁不是早已經皈依了,還要再收一次是要做啥用的?
「汪小姐從今天開始便要專心跟隨我做修練來化解這場孽緣,你們都回去吧。」妙觀上人微笑揮手,意示送客。
「什麼?那學校課業怎麼辦?」俞修平愕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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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6 23:29:29
「小瑜還是會繼續回學校上課,不過除了上課之外都必須勤心研讀真佛之法,這樣才可以化解和學長間的孽緣啊!」小芸在一旁解說著,表情充滿了自在,但是卻令唐可雋等人明顯感受到她事不關己的風涼。
「學姐,妳忘記了嗎?那個祁師兄曾經說過妳跟之前要妳命的女鬼是累世孽緣,妳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上到不知道幾輩子都是被那女鬼殺死的,結果今天他們又說妳前世是被修平學長殺死的,這樣的自相矛盾,妳都不會感到疑惑嗎?」吳洛其提醒汪瑜菁道。
汪瑜菁聽吳洛其這麼一說,心中一動,抬起頭來看著妙觀上人,看來吳洛其的提醒發揮了功效。
俞修平也瞪大了眼睛擊掌道:「對喔,我怎麼都忘記了,所以他們根本是前後矛盾的大騙子嘛!」
這時候,一個豪爽的聲音從後進的廳房傳來,聽聲音是那個祁師兄,他呵呵笑道:「果然是孽緣牽纏,瑜菁,妳還記得我曾經跟妳說的嗎?」
汪瑜菁回頭看著祁師兄,眼神中流露出疑惑。
「在修道的路上必然是魔難重重,而這些魔難常常都是妳身邊親近之人,甚至是妳的父母家人,對吧?」祁師兄緩步走來,隱隱有仙風道骨之感。
「他們是我的魔難?」汪瑜菁看看祁師兄又回頭看看俞修平等人,心下不禁迷惘。
在汪瑜菁心中當然不是百分之百願意修道,可是前世印象中,那尖刀入胸的恐懼感,讓她寢食難安,甚至也讓她對俞修平的感覺產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變化。本來是一種有依靠的安全感居然可以在短短不到一小時內轉變成充滿恐懼的陌生。
「這兩位小朋友收留了上次要找妳復仇卻被我咒術所傷的女鬼,妳說妳該相信誰呢?」祁師兄好似渾不著意的淡淡說來,讓在場眾人都目瞪口呆。
唐可雋轉頭問道:「這……是真的嗎?是怎麼回事啊?」
林靈軍和吳洛其頗感意外的看著祁師兄,兩人心中的驚訝也不在唐可雋等人之下,沒想到這個祁師兄對自己二人的狀況如此清楚。
「再說,一個人可能有無數次的前世,並不是非要一個因果了結了才會種下下一個因果,就是因為因果的複雜難見,所以只有像上人這樣大智慧之人才可以通達無礙的知道過去未來。」祁師兄繼續緩緩說道,言語中充滿了自信和平和。
「這些人看似妳的親友,其實正是妳修道路上的第一道魔障啊!」妙觀上人臉含慈悲的搖了搖頭。
「我們真佛宗一向都不會勉強人去相信我們,因為佛法一切隨緣,所以一切決定也都看汪小姐自己了。」妙觀上人說完便離開房間上樓去了。
吳洛其解釋道:「學姐,雖然我們收留了那個與妳有因果糾纏的女鬼,但是她也答應了靈軍的師父在十年之內不找妳復仇,所以……」
吳洛其才解釋到一半,小芸就冷笑打斷了他的話,道:「哼!原來你們暗修邪道,好險上人和祁師兄有各種神通可以觀看世間一切事物,才不會讓瑜菁被你們所誤導了。」
「路庭芸,妳說什麼鬼話?妳沒聽學弟說嗎?靈軍的師父要這女鬼……」
「你們別再吵了,都回去吧。修平,我現在對你的感覺就像是陌生人一樣,就算是沒有前世今生的孽緣,我們也該分手了!」汪瑜菁低聲說道。
「怎麼可能?不過是一個幻象就可以讓妳對我的愛消失?」俞修平不可思議的說著,說話語氣中帶著強壓的哽咽。
「其實這就是緣分吧,你們之前靠著前世的孽緣因果才會在一起,現在這個因果被上人所化解,緣分自然就跟著消失了,學長,你就看開一點吧。」小芸輕鬆的說著,說話口氣的自在讓唐可雋等人簡直快要群起圍毆了。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這樣放棄的。」俞修平也被小芸說的話給激怒,大聲的吼道。
「修平,你說你愛我,難道你要看著我再次死在你刀下或者是整天在你身旁帶著恐懼度日,你才高興嗎?」汪瑜菁語氣平淡冷漠的問道。
「不……不是這樣,可是妳現在這樣……也不對吧?」俞修平被汪瑜菁這樣一質問,馬上軟了下來。
「學姐……妳還是考慮一下吧……這情況妳難道都不會感覺奇怪嗎?」葉筱琳也出聲勸道。
「我以後該怎麼跟你們相處?」汪瑜菁轉過頭看著吳洛其和林靈軍問道,她口氣中的漠然和平淡,讓林靈軍和吳洛其感覺到明顯的敵意。
吳洛其和林靈軍也默然不語。
「如果你們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那我們以後見面或許比較不會尷尬吧!」汪瑜菁看著吳洛其笑道,她的笑容裡面充滿不信任的諷刺,顯然她並非真的要一個解釋,只是純粹表達對林、吳二人救治收留湘兒的不滿。
吳洛其看著汪瑜菁的表情,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淡淡的回答道:「我可以給妳一個合理的解釋,為何要救那女鬼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徳,佛眼之前眾生平等,學姐,妳只能看到自己的命,但是上天看到的是眾生的命,妳的命不會比那個女鬼還值錢,而妳的陰德也沒有使妳比那個女鬼更值得上天垂憐。」
吳洛其說完之後,便施施然的轉身下樓,只留下滿臉錯愕的汪瑜菁和唐可雋等人。
林靈軍微微一笑,他知道之前吳洛其是用對待朋友的方式跟汪瑜菁說話,所以才會有點婆媽,可是當他一旦認清楚一個人的本質之後,便會知道該怎麼對待會是最好的。
「學姐,我也走了。」林靈軍微笑揮手道別後也轉身下樓。
走到樓梯口,他像是想到什麼一樣,轉過身對汪瑜菁問道:「學姐……妳在之前……真的有真心愛過修平學長嗎?」
汪瑜菁聽到林靈軍的問題,愕然半晌,不知道該不該回答,在她心中很想回答,有。可是,總覺得現在回答這些感覺怪怪的。
「妳喜歡的是修平學長,還是修平學長給妳的無微不至的愛?」林靈軍問完後便下樓去了。
「小瑜,妳自己好好想想吧,魔與道,黑與白,在我看來一辨即明的東西沒想到在妳眼中卻是如此難明。」唐可雋說完拉著俞修平跟在林靈軍身後走下樓去了。
小芸看著眾人下樓,心下有氣,不禁冷哼一聲,道:「一群邪魔歪道還學人假裝正義!」
A.D.1994.03.22。夜晚。T大正門口
T大的正門口相當大,在晚上常會有汽車停在正門口守衛室花圃的前方,俞修平將車停下後,雙手擺在方向盤上,嘆了口氣。
「學長,不要太憂心了,你跟小瑜這麼多年的感情絕對不可能就這麼結束的。」唐可雋安慰道。
俞修平不說話,開起車門走下車,他看著光復路上快如穿梭的車流,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根菸來。
眾人都跟著下了車站在俞修平身旁陪他一起「觀賞」光復路的車潮。
「學弟,你們真的救了那個要找瑜菁復仇的女鬼嗎?」俞修平發了一會呆後轉頭問道。
「是啊。」林靈軍點頭道。
「為什麼要救她呢?」俞修平饒有興味的問道。
「因為……學姐和她之間的因果不該這樣結束。」林靈軍嚴肅的回答道。
「那該怎麼結束才對?要讓她復仇成功嗎?」俞修平微笑問道。
「不……要讓她自動放下仇恨才算是真正的結束。」林靈軍回答道。
俞修平點了點頭,道:「嗯……果然是這樣,我當初也感覺到很奇怪,如果就那樣結束了,那還叫做因果循環嗎?」
俞修平說著又沉默了下來。
林靈軍呆呆的看著一台跑車從眼前疾駛而過,無奈的說道:「或許,這次學姐面臨的問題便是錯誤了結那段緣分而來的結果吧。」
「學弟,你們都看得到鬼啊?」唐可雋好奇的問道。
「他可以,我不行。」吳洛其指著林靈軍道。
唐可雋等三人臉上就像是看到電影明星般驚喜的問道:「真的嗎?」
葉筱琳驚喜交集的問道:「所以你也有通靈能力囉?」
「我們一起去吃個宵夜,好好談談,如何?」唐可雋也是頗為興奮的說道。
「這……」
「我先回去了。」俞修平看著唐可雋興奮的表情露出了苦笑,現在對他來說誰通靈根本已經不重要了。
「唉唷,學長你急什麼啊!靈軍能夠通靈,那你跟學姊的愛情還有什麼問題嗎?」葉筱琳拍了一下俞修平的肩膀高興的說道。
林靈軍手舉起一半想說些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畢竟,通靈跟愛情有什麼關聯性,他實在無法知道,更甚者,他自己的愛情根本搞得一團糟。
唐可雋和葉筱琳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把林靈軍圍在當中問東問西,五人選了宵夜街上的豆花店坐了下來,剛點完豆花,葉筱琳就迫不及待的問道:「學弟,你有他心通還是什麼天眼通嗎?」
唐可雋也追問道:「你這是修練來的嗎?你師父是誰啊?」
林靈軍微笑道:「其實我會的東西很少,頂多是看得到靈體罷了。」
「也對,你才十六歲,應該才初學沒多久吧?」葉筱琳大大的眼睛望著林靈軍問道。
「嗯。」
「對了……靈軍……那你師父呢?功力高嗎?他會願意幫我嗎?」俞修平面有憂色的問道。
「師父!」林靈軍想到降龍尊者咧開大嘴拿書卷追著自己打的蠢樣,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對啊,現在一定要有人來揭穿真佛宗偽善的面目。」葉筱琳抱怨道。
「你們有沒有發現,那些真佛宗的人都像是披著羊皮的狼,表面上不但雍容大度、落落大方而且說起道理來頭頭是道,可是私底下卻是充滿了偏見和自私。」唐可雋想到小芸和白雅惠這幾個月來的囂張就滿肚子的氣,聲音也越說越大。
這時,坐在旁邊的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突然回道:「你們是什麼狗東西,居然敢批評真佛上人?」
唐可雋豆花才快放到嘴邊,突然聽到有人用這樣差的口氣跟自己嗆聲,不禁愕然,五人轉頭看去,只見隔一桌坐著兩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和三個差不多年紀的女子,那五人都用不屑的目光瞪視著自己這桌。
唐可雋放下豆花,沒好氣的回答道:「你們又是誰?又知道些什麼?我們自己說自己的話關你們什麼事情?」
「真佛上人智慧無礙,慈悲為懷,為大家奔走解除致命的催眠,你卻在這邊惡意抹黑,我就是聽了不爽,怎麼樣?」那嗆聲的男子邊說邊站了起來,大踏步來到五人桌旁。
「先生,你是成年人了,應該知道大家都有言論自由吧?你怎麼可以因為一己喜好就干涉別人的言論自由?」葉筱琳起身瞪著那男子道,面對一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子,她居然沒有一點懼怕的神色。
那男子見葉筱琳凜然無懼的神態,心中的怒火跟著上升,但是他也不好出手打人,氣不過下,轉身大聲道:「各位,這些小孩子居然在批評辛苦為大家奔走,為大家解除致命危機的真佛上人,你們來評個理吧。」
豆花店不過十多坪大小,店內坐著五六組客人,除了唐可雋一伙和那男子的朋友之外,還有四組人,那四組人看著店內忽起紛爭,有的是頭低低快速吃著豆花,有的則是看好戲般笑嘻嘻的慢慢吃。
這時候老闆走了過來,皺眉道:「這幾位同學,雖然有言論自由沒有錯,可是你們毀謗上人這樣慈悲的人不太好吧?」
「什麼毀謗!」唐可雋頗感意外的看著老闆,他本來以為那男子囂張的行徑必然會得到店內其他人的一致譴責,沒想到除開兩不相幫的,倒是附和那男子的比較多。
「你們知道什麼?這位學長的愛情就是被真佛宗給破壞的……」唐可雋跳起來手指著俞修平對那男子怒道。
「你是什麼名字?敢不敢把名字留下來?敢毀謗人就把名字留下來?」
「不敢!不敢才有鬼,我的名……」唐可雋氣得滿臉通紅,正要說出自己的名字時,卻被葉筱琳伸手制止。
葉筱琳看著那男子冷笑道:「這位先生,你應該先留下自己的名字吧,先大呼小叫的是你,我們陳述的是事實或是毀謗,可以上法院由法官公斷,可是你剛剛叫我們狗東西,已經是公然侮辱,你不要以為大聲就會嚇死人,快留下你的名字吧。」
「妳這女人……」那男子一時語塞,本來舉著的雙手僵在當地,上下不得。
「怎麼了,不敢說了嗎?」葉筱琳頭一側,右手叉在腰上,微笑看著那男子。
「妳這女人……」那男子看到葉筱琳略顯輕蔑的笑容,氣得頭昏腦脹,舉掌就向葉筱琳掃過去。
「阿唷!」那男子手還沒掃到一半,人就已經往後重重摔去。
「敢對我們小姐動手動腳的,簡直是找死。」一個女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葉筱琳身後,而那女人當然是葉劍關派來保護女兒的唐曉宣。
「妳怎麼動手打人呢?」葉筱琳不太高興的看著唐曉宣問道。
「這不算動手打人,這叫做正當防衛。」唐曉宣笑盈盈的回答道。
「這……」葉筱琳也不好責備唐曉宣,畢竟她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出手的。
唐曉宣走到那男子身邊蹲下來用力拍著那男子的臉冷笑道:「小子,你可以再囂張一點,看看外面吧。」
說完,唐曉宣便起身走出店外,林靈軍等人的眼光也順著她的身影飄向店外的街上,一群穿著黑衣的年輕人站在店門口對面,唐曉宣則是站在店門口靠著柱子微笑看著店內。
唐可雋等人重新坐定後,吳洛其低聲道:「真佛宗的影響力看來不可輕視,我們以後說話還是小心一點,不然可能會到處惹麻煩。」
「怎麼會這樣呢?」唐可雋不可思議的回頭看著其他桌的人,只見其他桌的顧客都在低頭竊語,似乎對自己這一夥人很有意見似的。
「學長,說老實話,我能幫你的其實不多,因為這並不是通靈能解決的問題。學姊心中的陰影和對妙觀上人的信任絕對不是我表演一下通靈能力就可以消除的。」林靈軍轉回正題向俞修平道。
「我知道。」俞修平轉頭看著那些在私語的客人苦笑了一下。
「我本來還在怪小瑜迷信,現在看來不只是她的問題,或者是我們冥頑不靈,才無法接受到上師的佛法普照吧,哈哈!」唐可雋挖苦的笑道。
「不過我們不能就這麼放棄啊,反正學姐每天都還是會來實驗室,我就不信我們每天跟她見面的情誼還抵不過那幾個神棍的胡言亂語。」葉筱琳壓低聲音道。
「沒錯,我們就來拼拼看,就不信我們這些高材生會輸給那些神棍。」唐可雋也高興了起來。
看到唐可雋和葉筱琳的衝勁,俞修平雖然苦笑,心裡也稍微踏實了一點。
或許再過不久一切就會恢復正常吧。
林靈軍攪動著碗內的豆花,看著門外的唐曉宣又看看店內那些私語的客人,他苦笑了。是不是有個不知名的人按下了關開,所以整個世界都變得怪怪的,怎麼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前世日本戰國時期,那個會因為宗教執著而產生紛爭甚至殺戮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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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7 12:09:37
天醫傳奇回憶篇 十八—步步進逼
A.D.1994.03.24。夜晚。林靈軍家中
客廳內,林郁靈和黃大軍默默坐在沙發上,林靈軍站在旁邊看著父母。
良久,黃大軍終於開口道:「今天我離職了。」
「為什麼?」林靈軍的心如吊鉛錘,他知道父親是個盡職有耐心的人,從年輕到現在對上司的交代可以稱得上是火裡火裡來,水裡水裡去,今天會主動離職絕對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故。
「唉!」黃大軍嘆了口氣之後並不說話,只是閉上眼睛緩緩倒在沙發上。
「他們公司換了總經理,這個總經理要你爸爸再去維修一些要爬幾十公尺高才能到的機台,以前你爸年輕時這工作他還可以,可是現在他都已經五十出頭了,不要說爬上去之後遇到狂風暴雨,現在你爸光是爬上那幾十公尺高的地方就夠要他的老命了!」林郁靈語帶氣憤的說道。
「那怎麼會要爸去做呢?這太誇張了吧?」林靈軍訝異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新任的總經理對我似乎很有意見,才來幾個星期我就被他整慘了,我前幾天鼓起勇氣去跟經理商量,希望他可以考慮到我的年紀和資歷,不過,總經理卻說,好的員工不該挑工作,如果我要挑工作那就得好好思考自己是不是個米蟲,後來我本來想撐下去,沒想到今天又把我原來的工作調換成去維修工廠高塔上的機台,我爭議不過,只好考慮申請提前退休。」
「這……太過分了……應該可以告他吧?」林靈軍問道。
「怎麼告呢?算了,我再找找看其他工作吧。」黃大軍嘆了口氣道。
「那……」林靈軍本來想問父親找的到工作嗎,可是又怕這樣問會加重父親的壓力,說了一個字便默然不語了。
「沒關係啦,爸爸一定可以找得到工作的,你先回房間去睡覺吧。」林郁靈笑著站起來摸摸林靈軍的頭,將他推進房間去。
房間內,林靈軍躺在床上抱著小熊枕頭,湘兒跟他躺在一起,膩聲道:「靈軍,跟我同床興奮嗎?」
「好冷喔!」林靈軍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去死啦,我看你這麼憂愁才特地犧牲色相逗你開心的耶!」湘兒嘟著嘴道。
「不要吵,我在聽我爸和我媽說話。」林靈軍把手放在嘴唇邊,示意要湘兒噤聲。
「喔。」湘兒看林靈軍表情鄭重也不敢再開玩笑,答應一聲後便靜靜的躺在床上。
「大軍,不要太擔心,以前再困難我們還是度過了,對吧!」林郁靈溫言安慰道。
「找工作恐怕不是三天兩天,我怕的是一兩個月都還沒找到工作,那貸款不知道怎麼辦?還有靈軍和他姐姐的學雜費……」黃大軍語音凝重的說道。
「還好靈軍還在讀高中又有打工……姐姐那邊和貸款倒是比較……如果真的不行就先跟大哥二哥他們借一下好了。」林郁靈道。
「妳大哥二哥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啊!」黃大軍嘆了口氣道。
「大軍,不要嘆氣啦,你還記得以前嗎?」
「我知道……或許我當初不該鼓起勇氣將妳搶過來……」
「哼!你後悔娶我啦!」林郁靈不悅的口氣一聽就知道是在撒嬌。
「我不後悔……只是抱歉……」
「二十年前你有不拿四百萬的氣魄,現在只不過是再找個工作有什麼難嗎?更何況自從給秦醫生治療之後我的身體也好了很多,我們都去工作還怕賺不夠錢嗎?」
「嗯……我從來沒擔心過自己,只是對妳感到抱歉。」黃大軍苦笑道。
「覺得抱歉就唱綠島小夜曲給我聽吧……」林郁靈微笑道。
「你爸媽真恩愛。」湘兒聽著黃大軍唱的綠島小夜曲,心中不由得痴了。
「睡吧。」林靈軍不知道該說什麼,轉身將棉被蓋住全身,在軟軟的棉被中睡去。
A.D.1994.04.9。夜晚。經國路公園
「你爸爸找到工作了嗎?」吳洛其問道。
「找到了。」林靈軍點頭回答。
「怎麼了?看你臉色不太好。」吳洛其問道。
「他找到的是學校警衛的工作,唉!」林靈軍嘆氣道。
「怎麼會?他之前好歹也是個工廠的副廠長啊!」吳洛其驚訝的問道。
「不知道為何同質性的公司都不肯錄用他,如果他要到完全新的技術領域工作,又已經五十多歲了,年紀大反應不如年輕人,所以最後只有到學校做警衛。」林靈軍搖了搖頭道。
「你擔心你爸爸自尊心受損?」
吳洛其知道林靈軍絕對不會因為父親的職業而感到丟臉,相對的,以他的善解人意,最令林靈軍擔心的應該是父親心情和身體吧。
「嗯……真是搞不懂,以我爸的技術,根本不可能找不到工作啊!難道上天真是如此喜歡捉弄人?」林靈軍相當不解的抱怨道。
一個渾厚的聲音朗朗說道:「呵呵,你想知道為何你爸技術精湛卻找不到工作嗎?」
「葉劍關……是你……?……真有什麼特殊原因讓我爸找不到工作?」林靈軍略感訝異的轉過身看著緩步行來的葉劍關。
「有……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你爸爸,哈哈哈。」葉劍關哈哈大笑道。
「什麼?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林靈軍愕然不已,完全無法理解這是哪一門子的邏輯。
「我查過了,你爸公司新換的總經理名字叫做邢偉南,他跟王振聲是知交好友。」葉劍關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著林靈軍。
「王振聲……又是哪位啊?……這……該不會是王志成的老爸吧?」林靈軍大吃一驚問道。
「不是,王振聲是王志成的親叔叔。」葉劍關在公園的椅子上坐下,笑容也漸漸收斂,因為他看到林靈軍眼睛的顏色又變了。
「你不需要生氣,更嚴厲的說,是沒資格生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靈軍,你難道是白痴嗎?你的前世是誰?為何可以憑空擁有許多修道人夢寐以求的能力?你難道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像個平凡人一樣無災無難的長大?」葉劍關冷冷的看著林靈軍,語氣中帶著長久以來因氣憤累積而成的挖苦。
「哼!」林靈軍不置可否的冷哼一聲,但是眼中的血紅色果然淡了下來。
「不管靈軍怎麼樣,要做什麼選擇都是他的自由,任何評論從你這個處心積慮想借用他能力的人嘴巴說出來都蠻可笑的。」吳洛其冷笑道。
葉劍關聽到吳洛其的冷語並不生氣,只是輕嘆一口氣,道:「的確……不過我想你們不是蠢人,就算你們不想要幫助我,也得改一下對人生的態度,這個絕對是我真心的建議。」
「改變人生的態度?」林靈軍略感疑惑的看著葉劍關問道。
葉劍關臉色嚴肅的回答道:「沒錯,你現在要徹底的覺悟,既然身有奇術就不可能置身風波之外,就算不要捲入紛爭也應該比一般人更加努力的生活著,這樣才可以保護自己周圍的人。」
「努力生活?我們一直很努力生活……」吳洛其不解的看著葉劍關。
「你們知道現在經濟的趨勢嗎?下一波明星產業是什麼?政治社會的變化你們了解嗎?」葉劍關一口氣問出三個問題,問得兩人張口結舌回答不出。
「醫術和武力可以保護你們自己,可是只有通曉經濟社會的資訊變化才可以建立屬於自己的堡壘,連帶保護自己週遭的人。你們好好想想吧。」葉劍關說完便起身離開。
葉劍關緩步走到停在路旁的BMW旁邊,停了好一會,轉身道:「吳洛其……其實……我對你很抱歉,但更重要的是,我寧可把一切都還給你父親或是你,也不願意讓天理會輕易的給一統教拿走。」
葉劍關說完之後並不等吳洛其回應便逕自上車了。
吳洛其望著車子漸漸遠去,問道:「你覺得呢?」
「他說的話也不無道理。」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本來應該是天真無邪的青春年少,卻顯得困阻重重,林靈軍沒料到向自己湧來的暗潮竟是如此淵深不可測度,如漩渦無底,又有如大海無邊,一個還沒了結一個又已經襲來。
吳洛其對林靈軍也無言安慰,如果是動手打人,那對他來說真是比吃飯還簡單,可是就像葉劍關所說的,武力頂多是保護自己,要可以在實質生活上保護到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不擁有特定的資源如人脈或是金錢是不可能的,而要擁有這些,絕對不是打打架,耍耍嘴皮就可以的。
漫步良久之後,吳洛其側頭問道:「其實,我們很遜,對吧?」
林靈軍苦笑道:「好像是。」
林靈軍在今天晚上,再度檢視自己。的確,自己在擁有了一些特殊能力和遭遇之後,並沒有很全面性的去思考,為何大自然界數千萬生命,自己可以與眾不同,如果,命運只是要自己冷眼旁觀,實在不必給予自己這麼多的能力和磨練。
「銳利的冷眼和不死的熱血聽起來很酷,可是真正做起來好辛苦。」林靈軍嘆氣道。
「葉劍關那番話的出發點雖然是想要說服我們幫助他,卻也是不可否定的事實,你的前世是織田信長,而一統教的教尊是明智光秀,既然是這樣,一統教自然視你為仇敵,更何況你擁有通靈的能力。」吳洛其道。
「所以,你認為王志成利用關係為難我爸爸也是因為一統教的唆使?」林靈軍問道。
「他們可能是要利用王志成來打壓為難你吧!」吳洛其聳聳肩,並不是很確定的說道。
「不管其中的曲折如何都不重要啊!重要的是,這類的事情可能還有下次,所以我們要有多一點保護自己和朋友的能力。」吳洛其笑道。
林靈軍點了點頭。
A.D.1994.04.10。下午。清大成功湖畔
林靈軍坐在成功湖邊發愣,他大腿上放著一本「經濟學概論」,腳旁擺著一本「股市入門」,不過他已經持續著無意識狀態很久了。從吳洛其離開去操場跑步之後,他就呆呆看著湖面,然後不自覺的拿起地上小石子往湖裡頭扔去。
春天過了不到一半,四周空氣仍是一片清涼,徐徐而來的風,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中鑽入他的體內。
這時候,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打亂了林靈軍的呆滯。
「妳……妳好……」一個看來大概大二大三的男孩子靦腆的站在林靈軍身後向她打招呼。
「你是?」林靈軍愕然回頭看著那男孩子。
「我……我……妳……」那男孩子又我又妳了半天。
林靈軍看到那男孩子身後不遠處有另外三個男孩子站在一起滿臉賊笑的看著這邊,那三人顯然是這個男孩子的同學。
眼前的狀況林靈軍不是第一次遇到,他猜這些男孩子大概又把自己當成女孩了吧。但是他也不能先說什麼,只好眼睛定定的望著那因為緊張而頻吃螺絲的男孩子。
「我想……要妳的寢室……電話……!」那男孩子實在太緊張了,連應該先問名字和自我介紹都跳過了,他大概以為林靈軍也是T大的學生吧,所以就直接開口要宿舍寢室的電話了。
不遠處的那三個男學生聽到這個男孩的問話都捧腹大笑,那三人中其中一個低聲笑道:「看吧,我就說會這樣!」
「哈哈,小毛就是這樣啦!你看他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三人中的另外一個也跟著笑道。
那個被稱做小毛的男孩就這樣臉紅脖子粗的站在林靈軍面前,竟是不再言語了。
林靈軍好氣又好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他心道:「洛基這死人偏偏又不在,真是……」
「沒事……我……我回去了。」小毛動作僵硬的轉過身,三步併作兩步回到同學身邊,他那三位同學又是一陣暴笑。
「小毛,要鼓起勇氣。」
「能不能脫離處男就看這次了。」
「這個妹很正耶,大概是全校最正的妹了。」
那三個同學不斷在旁邊鼓勵著那叫小毛的男孩子。
「我們回去啦!」小毛不理會同學的嘻鬧拼命往男生宿舍的方向快步疾走而去。
林靈軍看著四人遠去的身影,心中不禁有點羨幕。看到那四個大學生就想到以前和狗腿他們無憂打鬧的日子。
「還不到兩年的時間,我的生活完全變了樣!」林靈軍苦笑自語著。
葉劍關昨天的一番話在林靈軍心中留下了很大的震撼,他不斷反覆的思考著。許多人都以為如果擁有了前世的記憶,便會知道今生的目的。
他一開始也是這麼想,滿以為就算撿回信長的回憶不能幫助自己知道一切,但是只要拿回了天醫的記憶,一切就可以畫下圓滿的句點。
可是他發現自己錯得太膚淺。
原來,前世記憶並不是今生的指引,更簡單的說,前世記憶跟今生其實沒有任何關係。如果一個前世是醫生的人今生就是要做醫生,如果一個屠夫下輩子還是得當屠夫,那前世今生的連結就像是中古歐洲的封建制度一樣,帝王的子孫永遠是帝王,奴隸也一直無法翻身。
這不是輪迴的真諦,只是人類無知思考的呈現。
林靈軍承認,自己在取回前世記憶後的確有種今生盡在我手的先知感,他一直認為自己便是要像秦醫生一樣,立志當個好醫生,拒絕任何誘惑和享樂,苦修行善,直至功德圓滿。
不過現在看來,那不過是自己的執念罷了。
如果人的一生真有事先安排好的劇本,那自己這一生的劇本顯然不只是當個好醫生而已。
又或者說,在當個好醫生之前,命運特地為自己安排了一些訓練。
不管真相是如何,林靈軍知道自己還是太過天真,或者說自己被包圍在自己身邊的氛圍所迷惑了。
自己前陣子就像是一個把自己關在七層佛塔中修行的和尚,以為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從第一層佛塔慢慢爬到第七層,也因為對前途早有定見,所以很主動的排斥了其他事情,陷入了被動和無知的陷阱中。
也因此,擁有前世記憶這件事,很諷刺的,不但沒有讓林靈軍無所不知,反而因為心有執見,而讓他處處被自己所限制住。
想到這邊,林靈軍豁地站起,他看著湖中偶然躍出的游魚露出了微笑。
「是我解錯了大自然界的真諦,佛法沒有先知,也不需要先知,以為自己知道的時候,便是被自己迷惑的開始。」林靈軍伸了個大懶腰,胸中一片清涼快意。
「喂,你在傻笑啥啊?」吳洛其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林靈軍身邊。
「跑完啦!」林靈軍並不回頭,只是叉腰看著湖面波光粼粼。
「跑完啦!還幫你帶了個禮物回來。」吳洛其笑道。
「這麼好啊……」林靈軍微笑轉身,卻呆在當場。
「瓊儀!」林靈軍相當意外的看著身後兩個女孩,一個是廖筱星,一個便是沈瓊儀。
「靈軍……好久不見……」瓊儀也相當生澀的回應道。
本來是男女朋友的兩人竟因為時空的分隔而顯得猶如初見。
成功湖中有個小涼亭,T大的學生都管這涼亭叫做湖心亭,吳洛其坐在涼亭中的長椅上看著湖面發呆。
「喂,別發呆了,說點話啦!」廖筱星無聊的推了吳洛其一把。
「嗯……要說什麼?」吳洛其搔搔頭,滿臉為難之色。
「你看到我這樣可愛的女孩子都不會想搭訕聊天嗎?」廖筱星滿臉委屈之色問道。
「不會……」吳洛其回答的倒很爽快。
廖筱星全身俯跪雙手撐地,幽幽的說道:「你……給我再說一次!」
「……」
廖筱星等了五分鐘,吳洛其都沒有回應,她只好轉過身看看狀況。
只見吳洛其繼續對著湖面發呆,似乎沒有聽到自己在說什麼,她沒好氣的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佯怒道:「竟然不理我,我把你踹進湖裡面去。」
廖筱星說著一腳輕踹在吳洛其屁股上。
吳洛其正想著昨晚葉劍關的話出神,忽然感到身後有微風破空聲,知道有人在背後偷襲,轉身一讓,伸手借力一推,卻見到廖筱星滿臉驚訝的從自己身邊往湖裡面飛去。
她大概驚訝到了一個水準,竟然連喊叫都沒發出就噗通一聲摔進成功湖裡面去了。
「救命啊!我不會游泳啦!吳洛其你這傢伙要謀財害命啊!我死不瞑目,晚上一定會化成厲鬼找你算帳的!……咕咕……」廖筱星落水之後才發出殺豬似的大喊,雙手在水面亂撐想要掙扎出水面。
「不用這麼誇張吧?」吳洛其低聲自語,接著噗通一聲便躍入成功湖裡面去了。
林靈軍和沈瓊儀坐在成功湖邊的鐵椅上正重新培養久違的感情培養到三成,卻聽見遠處傳來廖筱星殺豬般的叫聲,兩人吃了一驚,站起身往湖心亭看去,只見吳洛其以漂亮的曲線躍入湖面。
「怎麼了?快過去看看。」沈瓊儀擔心的拉著林靈軍跑向湖心亭。
廖筱星從小都是旱鴨子,不過她一向都不在意這件事情,因為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莫名其妙的掉入水裡面。三月的水溫還很冷冽,廖筱星一掉入湖中就差點被自己給嚇昏了,只是胡言亂語的亂喊,就在驚慌中,一個堅實有力的手臂托住自己身體,吳洛其低聲安慰道:「沒事的,放輕鬆就可以回到岸上了。」
廖筱星只記得自己哭道:「吳洛其,你這個死人頭,我絕對不放你干休!」
然後她就昏過去了。
「她怎麼了?」林靈軍看著被吳洛其拖上岸的廖筱星問道。
「只是被嗆到又太緊張,所以才會昏過去吧!」吳洛其將廖筱星輕輕擺放在地上,讓她吐出腹中清水和穢物。
林靈軍上前幫廖筱星把了把脈,感覺她的脈象沉穩有力,雖然略顯急促,但應該是沒什麼大礙。
「她怎麼掉下水的啊?」沈瓊儀蹲在廖筱星身邊擔心的問道。
「放心啦,她沒事的。」林靈軍拍拍沈瓊儀的肩膀微笑道。
「我剛剛正在發呆,她不知道為何忽然踹我一腳,我下意識卸力閃開,她就摔下湖去了。」吳洛其無奈的搖頭道。
「你有帶多的衣服嗎?春天風還蠻涼,她現在身上都濕掉等下吹風恐怕會著涼。」林靈軍問道。
沈瓊儀和吳洛其都搖頭道:「我沒有多的衣服。」
廖筱星和吳洛其全身都已經溼透,實在不適合在戶外遊蕩吹風,廖筱星只好打電話回家通知媽媽來接她。
四人到了廖家後,廖筱星和吳洛其先去盥洗,廖筱星的母親拿了一套廖震的外衣給吳洛其換穿後便在客廳跟林靈軍及沈瓊儀聊天。
「你們最近還好嗎?妳爸爸還有阻止妳和靈軍交往嗎?」廖媽媽關心的問道。
「有……」瓊儀點頭回答道。
「真是傷腦筋,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廖媽媽嘆了口氣說道。
「我媽媽說……如果……或許……靈軍能考上醫學系或是電機系,我爸爸就會對他有所改觀吧!」沈瓊儀看了林靈軍一眼低下頭去,似乎對自己家中給予林靈軍的壓力感到很抱歉。
「喔,那就很有希望啊,靈軍,加油囉!」廖媽媽聽到沈瓊儀這麼說,高興的鼓勵林靈軍道。
林靈軍苦笑了一下,之前瓊儀在T大時就跟他說過,因為他爸爸認為未來十五年會是電機資訊產業的天下,所以未來的幾年電機資訊類科系的分數必然水漲船高。至於醫學系那就不必說了,在台灣,醫學系就是優等生和有錢人的另外一個代名詞,所以只要自己能考上這兩種科系的前三志願,他父親必然會對他刮目相看,而他們的愛情自然可以步上比較順利的軌道。
他其實也很願意考上醫學系或是電機系,只是像瓊儀父親這樣的老丈人,他實在不願意與之多相處就是了。
三人又拉拉雜雜的談了好一會,吳洛其終於盥洗好走了出來,他向三人打了個招呼後便坐在林靈軍身邊。
過了沒多久,廖筱星也洗好出來,她一到客廳就可憐兮兮的對母親說:「媽,妳看,妳女兒好可憐,被這傢伙弄得差點死掉耶!」
吳洛其聽廖筱星這麼說,只好點頭說抱歉。
廖筱星的媽媽沒好氣的笑道:「是妳自己沒事去踹人,怎麼能怪洛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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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時間:
2012-2-7 12:09:59
「我不管啦,媽妳要為我伸張正義。」廖筱星撒嬌道。
「好啦,好啦,反正妳也要學游泳,就叫洛基免費教妳游泳教到會,這樣可以了吧?」廖媽媽微笑道。
「啊……這……」廖筱星還在思考這樣子算不算是懲罰之時,廖媽媽已經開口問道:「洛基,我這個笨女兒就麻煩你了,好嗎?」
吳洛其抓抓頭,他有點不想答應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旁邊的沈瓊儀推了一下吳洛其笑道:「洛基,你就答應吧,這樣我藉口要跟筱星一起學游泳,就可以常看到靈軍了。」
廖媽媽拍手笑道:「耶,對啊,這真是個一石二鳥的好方法耶!」
吳洛其看到沈瓊儀眼中的期待也只好點頭答應了。
廖筱星兀自不懂的問母親道:「這樣子真的有教訓到這個殺人未遂的傢伙嗎?」
A.D.1994.04.13。夜晚。林靈軍家中
「媽,爸怎麼還沒回來啊?」林靈軍一邊扒飯一邊問道,他這幾天的心情都很沉重,所以天天都回家吃飯。
「我也不知道,今天不是他值班啊?」林郁靈皺眉看了看牆上的月曆。
林靈軍的心緒難定,放下碗筷,走到窗戶邊向下看去。
街燈盞盞漂流出炫目浮光,忽然間,他聞到一絲血腥味,眼前一暈,身旁好幾個不良少年呵呵冷笑著,他轉頭看去,幻影瞬間滅去,在餘光中,林靈軍依稀認出剛剛場景是在文化中心後面,他不敢多想,轉頭對湘兒道:「我現在要去文化中心那邊,你幫我去找洛基。」
說完,他穿上布鞋便飛奔下樓。
林郁靈見兒子忽然開門下樓,飛奔而去,在後面驚訝的問道:「靈軍,你要到哪裡去啊?」
「文化中心。」林靈軍的回音在公寓樓梯間迴蕩著。
文化中心後跟北大路接鄰的小馬路上。
一個吊而啷噹的年輕人右手甩著一根棒球棒,嘴巴嚼著口香糖,囂張的笑道:「老傢伙,你撞到了我耶,好痛喔!」
「是你自己來撞我的,我已經閃兩次了。」黃大軍看著眼前這一群年輕人,心裡只覺得莫名其妙。
「喔,那是我的錯囉?」那年輕人怒氣勃發的笑道。
「你們應該是故意的,對吧?」黃大軍牽著機車退了幾步,臉上滿是戒心。
「你說我是故意被你撞的?哈哈,老傢伙,你嫌命長啊!」那年輕人大力揮動手上的棒球棒說道。
「我們一起去警察局。」黃大軍知道眼前這群年輕人是分明要為難自己,這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上警察局,所以他一邊說一邊將機車轉向。
「靠!」站在黃大軍身後的年輕人起腳便往黃大軍屁股上踹去。
黃大軍完全沒料到這些年輕人會如此無法無天,說打就打,被踹之後站立不穩,俯跌在地,接著背脊一陣劇痛,一眾年輕人掄起手中的木棒往他身上便敲,他只得死命護住頭顱縮成一團。
「打死這老傢伙……」一群年輕人像瘋子一般狠打,似乎不知道這裡是個法治國家。
黃大軍苦忍著閃避,可是他被一群人團團圍住,根本沒有出路。
「大家用點力,用點力,快點……」那帶頭的年輕人臉上露出殘忍得意的笑容吼道。
他拼命朝黃大軍護頭的雙手打去,分明就是要打到黃大軍的手受不了放下來,好讓他可以直接打頭。那年輕人見打了六七棒都沒有效,深吸一口氣,木棒高高舉起,照準了黃大軍的肘關節就是一棒。
果然,一聲清脆的喀啦聲,黃大軍的手軟軟垂下,那年輕人大喜之下,猛力又是一棒。
他手還沒揮下,就感覺屁股之後一陣大力襲來,整個身體竟是用飛的橫移出馬路。年輕人的腦筋還沒有轉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人就砰的一聲摔在北大路上,他看著迎面而來煞車不及的車子大聲驚呼,接著只感到一陣劇動擦過自己的身體,便沒有意識了。
「大哥!」幾個年輕人看到車子輾過自己的朋友都齊聲大叫。
「爸,你怎麼樣了。」一個少年焦急的踢開眾人扶起軟倒的黃大軍,這少年當然是林靈軍。
林靈軍又氣又急,但也不敢跟這些不良少年開打,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想辦法救父親的命。
發生車禍後,人潮迅速聚集,那幾個年輕人尷尬的站在當場,不知道該不該落跑,那個帶頭的年輕人被一台小貨車從胸前輾過去,當場斃命,煞車不及的貨車司機被嚇得六神無主,恍惚的走下車查看狀況。
林靈軍喊道:「快叫救護車啊!快叫救護車!」
那幾個年輕人低聲互相詢問:「現在怎麼辦?要不要閃人?老大怎麼辦?」
圍觀的路人也紛紛低聲議論。
「這是怎麼回事?」
「你看那幾個年輕人吊兒啷當,還拿著棍棒……」
「那個中年人的頭上身上都是血耶!」
「你們這些么壽死小孩,居然這樣打人?欺負一個老人家和一個小女孩?」
「那中年人應該是小女孩的爸爸吧?小女孩好可憐喔!」
「那小女孩在幹嘛!」
「在弄什麼?接骨嗎?」
「在做急救吧,這小孩子的健康教育和軍訓一定學的很好。」
「女生會上軍訓嗎?」
「嗯……」
林靈軍檢查了一下父親的傷勢,除了胸背和四肢淤血之外,最嚴重的就是肱骨屈曲型骨折,他深吸一口氣,兩手放在父親的上臂,想要用記憶中的手法幫父親的肱骨接回正確位置。
黃大軍早就痛得暈了過去,林靈軍兩手冷汗直冒的作勢欲動,可是每次剛要使力便又放棄,連續了三次,始終無法真正出手。
街上因為發生事故,聚集了越來越多人潮,但林靈軍的耳朵裡面卻是一片寂靜,雜亂的念頭往復盤旋:「該不該動手?動手失敗了怎麼辦?還是等救護車來好了?」
路人這時候已經將林靈軍父子和那幾個不良少年團團圍在當中,圍觀眾人中幾個血氣方剛的男子看到林靈軍「珠淚盈眶」的楚楚可憐,都對那幾個不良少年心生不滿,髒話自然是滿天亂飛。
就在一片紛亂聲中,吳洛其和林靈軍的母親匆匆趕到,林郁靈看到老公昏迷不醒的躺在兒子懷裡,嚇得趕緊擠到林靈軍身邊,問道:「你爸爸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爸爸被他們打傷了,肱骨骨折和胸背受傷淤血,好險沒有傷到頭顱和內臟。」林靈軍恨恨看了那些不良少年一眼說道。
「叫救護車了嗎?」林郁靈緊張的問道。
林靈軍尚未回答,旁邊熱心報訊的路人就已經說道:「太太,妳放心啦,我們已經報警叫救護車了,大概再兩三分鐘救護車就會到了。」
「為什麼你爸會跟這些人打起來?」林郁靈問道。
「我不知道,我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這些人圍著爸在打了,爸拼命的用手護頭,那傢伙就拼命朝爸的手猛打,看他的態度根本就是要致爸於死地嘛!」林靈軍越說越氣,雖然這個可惡的傢伙現在已經倒在地上成為一具死屍,但是想到自己趕到之時,他那囂張和拼命的態度,就很想再上去補踹兩腳。
林靈軍才剛說完,眾人就大聲起鬨,問道:「你們到底為什麼要圍毆這個先生啊?看人家好欺負啊?」
那幾個年輕人被罵得畏畏縮縮,其中一個小聲的說道:「因為他的車撞到我們了……」
「撞到哪裡?」吳洛其上前大聲問道。
「撞到……」那個年輕人遲疑著,看來他正在快速搜尋著正確答案。
「就算真的撞到你們也不需要圍毆吧?」旁邊的路人紛紛叫囂著。
那幾個年輕人沒料到在夜半無人的路上逞兇會鬧成這個樣子,只好默默無語的圍在一起,眼神完全不敢跟眾人有所交集。
終於,救護車和警車都到了,林靈軍等人跟著醫療人員上了救護車,那些年輕人則是在眾人的指點下被警察車給帶走。
喧囂的街道,在一瞬間又恢復到原來的寧靜,只留下路面上的斑斑血跡當做一晚弔詭的紀念。
A.D.1994.04.13。夜晚。新竹醫院
急診室內,醫生仔細檢查著黃大軍的傷勢,林靈軍、林郁靈、吳洛其、降龍尊者和湘兒都站在病床簾幕外焦急的等著。
林靈軍心煩意亂,照理說,自己學醫也有一段時間,再加上前世記憶逐漸清晰,實在是應該自己動手治療才是。
可是,就好像久未上陣的王牌投手照樣會怯場一樣,他即使知道自己只要用簡單的手法便可以將父親的肱骨固定回正,然後取肱骨外上髁前緣凹陷處和肱骨外上髁髁體後緣凹陷處的兩個「阿是穴」配上「手三里」及「尺澤」兩穴便可以有效的止痛和阻止組織發炎化膿,卻沒有勇氣撥開站在眼前的醫生大聲喝道:「不要動,我來就好。」
當然,這也是因為自己並沒有醫生證照的關係。
「要開刀,準備麻醉劑!」一個年紀大約三十出頭的醫生檢查完畢之後對旁邊的護士說道。
本來默不作聲的林郁靈聽醫生這麼說,忙上前說道:「醫生,不可以,我老公的體質不適合麻醉,他只要麻醉就會產生休克的症狀。」
「什麼?那我們局部麻醉,盡量做到最小範圍吧。」那醫生聽林郁靈這麼說也吃了一驚,趕緊想出應變的辦法。
「沒辦法,我老公連拔牙都不敢做任何麻醉。」林郁靈擔憂的說道。
「可是,沒麻醉就開這個刀,你老公恐怕會受不了吧!」醫生望了一眼病床上半昏半醒的黃大軍說道。
「這怎麼辦呢?」林郁靈六神無主的看著醫生。
「嗯……不能麻醉……妳稍待,我去跟麻醉師商量一下」那個醫生看來也沒有太多經驗,低頭思考了一會之後,終於決定先找人商量商量。
醫生一走,降龍尊者便湊上前推了林靈軍一把,道:「你腦袋有問題嗎?自己是醫生,居然跟著救護車來這邊卻什麼也沒做?」
林靈軍為難的說道:「師父……這個……我從來都沒有正式處理過病患……而且這裡大庭廣眾的……我怎麼能夠公然的……」
降龍尊者並不回答,只是說道:「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淒愴,勿避崄巇、晝夜、寒暑、飢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如此可為蒼生大醫,反此則是含靈巨賊。」
林靈軍知道,這一段話出自於孫思邈所著的「千金要方」,主要是在論述一個醫生應當有的態度。
孫思邈認為,當一個醫生並沒有中間的道路,不是蒼生之大醫便是含靈之巨賊。
醫生並不是一個職業,而是一種修行。因為患病之人,或身有膿臭,使人不堪聞問;或哀嚎輾轉,令人不忍卒睹,所以治病之先,必得心若冰清且意若磐石,方可突破各項困難,直搗病灶。
再來便是慈悲平等之心和一往無前的勇氣,在任何時代,人類都有紛爭,為醫者絕對不能涉入紛爭而枉顧人命,也不能被武力權勢所挾持,瞻前顧後,裹足不前,置病患於不顧。
林靈軍苦笑道:「師父,這個我當然知道……」
「你寫的你當然記得啦,我也知道,現在時代不如過去,現在在山上種個水果都會被政府管到,更何況你是個學生。可是,這就是考驗醫生智慧和意志的時候。法律和道德都是人類社會的規範,這個規範的效力應該低於大自然本身的規律,不是嗎?」降龍尊者問道。
「是……」
「當麻醉針打下來之時,不管法律和道德在人類社會中力量再強大也都不能奪取大自然的規律,你父親就是會因為麻醉藥而產生休克。把整本六法全書外加憲法搬出來,結果都是一樣,不是嗎?」降龍尊者語氣凝重的說道。
「是。」
「所以,你還等什麼呢?等醫生不靠麻醉幫你父親動手術?」降龍尊者問道。
「我知道了。」林靈軍用力點了點頭。
「媽,我要幫爸做治療。」林靈軍轉頭向母親說道。
「你真的有把握嗎?」林郁靈大大的眼睛流露出疑惑。
「醫生從來沒有十足的把握,不過我想我的把握比在場的任何人都還多一點。」林靈軍堅定的回答道。
「嗯……好,那一定要醫好你老爸,醫不好我就不認你做兒子了。」林郁靈用力握著林靈軍的手道。
「呃……好。」
這時候病床旁邊空無一人,醫生去找麻醉師商量無法麻醉的處理狀況還沒有回來,護士則是先到別的病床照顧其他病人。林靈軍來到父親身旁,輕輕摸著黃大軍右手骨折處,一推一送,已經將肱骨推回原來的位置。
本來昏昏沉沉的黃大軍因為這一推一送的刺痛醒了過來低聲呻吟道:「好痛啊!」
「老公,靈軍正在幫你做治療,你要乖乖配合喔。」林郁靈坐到黃大軍左邊,輕輕撫摸著黃大軍的左手,柔聲安慰道。
「爸,我現在要幫你針四個穴道,留針大約半個小時,疼痛和紅腫都會稍減。」林靈軍說著便從衣服口袋拿出針袋,這個針袋是秦老醫生的遺物,秦醫生逝世後,林靈軍便將之貼身收藏。
「嗯……這樣子是犯法的,你怎麼可以這樣做?」黃大軍不悅的說道。
「爸,你不能麻醉,只好這樣子了,我一定可以醫治好你的。」林靈軍低聲道。
「治得好治不好是一回事,可是你這樣被人看到還得了,快點把針收起來。」黃大軍用手去阻止林靈軍為自己插針。
「爸……」林靈軍為難的看著父親。
就在林靈軍父子你推我推之際,降龍尊者突然又冒出來,手上拿了不知道哪裡來的兩塊夾板,道:「我找來兩個夾板了。」
「師父……你的動作還真快啊!」林靈軍愕然回望道。
「先固定然後就辦出院,回家再針灸也不遲啊!」降龍尊者建議道。
「嗯……好。」林靈軍二話不說拿起夾板就幫父親固定。
「老公,這個動作應該不違法吧?你就不要再排斥了。」林郁靈緊握助黃大軍的手柔聲勸道。
黃大軍也感覺經過兒子動手之後,手肘處便不再有椎心的刺痛,只得乖乖的躺在床上,可是他兀自不放心,頻頻伸頸張望醫生的動態。
「醫生來了。」黃大軍提醒林靈軍道。
黃大軍話音剛落,就聽到剛剛那個醫生大喊道:「你們在做什麼?」
林靈軍不敢在這時候分心回答,林郁靈起身向醫生說道:「我兒子也會一點接骨推拿的技巧,他剛剛已經幫他爸爸骨折的地方接好了,現在則是在做固定。」
「什麼接骨推拿?那都是江湖郎中的把戲根本不能信任,更何況你兒子才多大,怎麼能這樣亂搞?」那醫生滿臉不悅的怒道。
「嗯……醫生,我這個骨折沒什麼大礙,請你放心。」黃大軍趕緊起身向醫生解釋道。
「沒什麼大礙?不行,雅婷,快過來,妳是怎麼照顧病患的?讓病患自己這樣亂搞?出了事誰負責?」那個醫生又急又氣的將剛剛跟診的護士叫來罵道。
那護士又驚又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而急診室的許多值班人員和病患都因為醫生的罵聲紛紛朝這邊看來。
黃大軍想要打個圓場,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又說道:「醫生,我真的不要緊了,不太會痛了。」
「什麼不太會痛?你又憑什麼知道不太會痛?你的骨頭給你兒子這樣一動,又不知道變形成什麼樣子了?雅婷,再給這個先生安排X光!」那醫生沒好氣的看了黃大軍一眼後,便轉頭交代在旁邊不知所措的護士。
吳洛其聽醫生問黃大軍憑什麼知道自己不太會痛,他心中偷笑暗自回答道:「這是什麼問題啊?痛不痛當然是病人自己最清楚囉。」
「我真的沒問題了,應該不需要照X光。」黃大軍賠禮道。
「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是你知道還是我知道?雅婷,還不快安排?」那醫生不理會黃大軍的說辭,怒瞪了那護士一眼,似乎對那護士的呆滯感到很不悅。
那護士過了幾秒才如夢初醒般的點頭應是,然後便跑去放射科,看來是要幫黃大軍排照X光,林靈軍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說道:「醫生……我爸爸的骨頭……」
那醫生的怒氣不歇,林靈軍才說到一半就打斷,道:「你是什麼東西,居然隨便亂搞?你的醫生執照呢?有讀過醫學院嗎?」
「我兒子才高中……」黃大軍解釋道。
「高中?連醫學院都還沒考上就學人家當醫生?你是看小說看瘋掉了嗎?」那醫生怒斥道。
這時候,許多值班人員已經又恢復了手邊的工作,只剩下一些在打點滴的病人望著這邊看好戲。
這時候,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過來,必恭必敬的問道:「賴醫生,我兒子的腰還是痛得要命,可以請醫生幫他再看看或是做個檢查嗎?」
那醫生轉頭看了那中年婦人一眼,又將視線放遠到中年婦人後方的長椅上,一個小男孩正咬牙切齒的坐在長椅上,他想起這小孩剛剛有看過,X光片上並沒有顯示異常,便隨口回應道:「你兒子X光片上沒事啦,大概是肌肉拉傷,我不是已經開了止痛消炎的藥和肌肉鬆弛劑嗎?」
「醫生……可是他真的很痛。」那中年婦女滿額頭都是冷汗,顯然是害怕自己這樣的舉動觸怒了剛剛還在發飆的醫生。
那醫生果然非常生氣的說道:「我說沒事就沒事,你們既然不信任醫生就不要來看醫生啊!」
那中年婦女滿臉無辜的解釋道:「醫生……」
「你們喜歡怎麼樣是你們的事情,要回家的就趕快結帳回家,想要一直賴著不走的就慢慢坐在那邊等吧,我這個晚上可不是專門為你們活的,還有很多病人需要我。」說罷那醫生便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再理會眾人了。
林郁靈等人也不再說話,只是慢慢走向櫃檯,拿錢結帳,而那個中年婦女則是六神無主的站在當場,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在結完帳,將要離開急診室之時,林郁靈忽然對林靈軍說道:「那小弟弟好像很痛苦似的。」
「嗯,對啊。」林靈軍回頭看了坐在長椅上的小男生一眼,他想要轉身去看看,卻又停下了腳步。
「想去就去吧,你爸爸有我和洛基扶就可以了。」林郁靈微笑道。
「嗯。」林靈軍笑了笑,轉身走到小男孩身旁。
「小弟弟你哪裡不舒服呢?」林靈軍蹲在小男孩身邊輕聲問道。
「我這邊不舒服,好酸好痛。」那小男孩一臉苦相指著後腰說道。
「可以給我看看嗎?」林靈軍問道。
「喔。」那小男孩點點頭便轉過身去。
林靈軍正要用手去觸摸那小男孩的後腰之時,那中年婦女突然衝過來,叫道:「你要幹什麼?走開。」
那醫生聽到那中年婦女的叫聲也抬起頭看過來,他見到林靈軍蹲在那小男孩身邊,二話不說的跳起來怒罵道:「你在做什麼?你這是犯法的喔,再不走我就通報警察!」
那醫生一邊罵還一邊快步走過來,這時候那個雅婷也從放射科走了回來,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見到醫生一直朝林靈軍走過去,也就跟著一起走,那醫生走到林靈軍面前,吼道:「快點給我出去!」
「醫生……那先生的……X光安排好了。」雅婷戰戰兢兢的報告道。
那醫生回瞪雅婷一眼,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醫生,他們已經要走了,那這檢查就給我兒子好嗎?」那中年婦女深怕失去這機會似的,趕緊對那醫生提出建議道。
林靈軍看了眼前表情痛苦的小男孩再看看滿臉都是怒氣的醫生,最後,他將眼光留在小男孩母親患得患失的臉龐上,嘆了口氣,起身走出醫院。
A.D.1994.04.13。夜晚。林靈軍家中
房間中,黃大軍被林靈軍針完之後已經沉沉睡去。其他人則是在客廳中坐著休息。
休息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電話鈴聲便響起,林郁靈接起電話,話筒那一端傳來馬警官的聲音:「喂,妳是靈軍的媽媽嗎?」
林郁靈點頭回答道:「是,你是馬警官?」
「是,我現在在新竹醫院,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去了?」馬警官疑惑的問道。
「我先生已經好了,所以就先回來了,馬警官去醫院找我們有事嗎?」林郁靈問道。
「喔,我來是想找靈軍的,沒想到你們已經回家去了。 」馬警官說道。
「找靈軍有什麼事情嗎?」林郁靈問道。
「我只是想告訴他關於妳老公今天被打的事情。」馬警官的聲音轉為鄭重。
「我老公被打的事情怎麼了?」林郁靈問道。
「我們相信妳老公被打這件事情不單純是衝突引發的圍毆,而是早有預謀性的事件。也就是說,那些不良少年今天晚上本來就打算找妳老公的麻煩。」
A.D.1994.04.14。夜晚。末日會總壇
「你找的那些人不會露出馬腳吧?」田日龍問秦虎道。
「放心啦,那些人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哪裡來的馬腳可以露?」秦虎微笑道。
「大哥……我想問你一件事情。」駱承雲遲疑的問道。
「嗯,你是不是想問,我是否早就知道林靈軍會及時趕到救他的父親?」徐文風笑道。
「是。」駱承雲點頭道。
「我怎麼會知道這種事情呢?」徐文風有點莞爾的看著駱承雲。
「那……如果那些不良少年真的將林靈軍的父親打死了,怎麼辦?」駱承雲問道。
「打死就打死了啊!三哥何時竟然變成菩薩心腸?」田日龍聽駱承雲這麼說,不禁笑了出來。
「不……不是啦!」駱承雲臉色漲紅辯解道。
「四弟,你沒有三弟想得多啊!他是擔心如果黃大軍真的死了,會引起警方的徹查,如此會加大我們被牽扯進去的可能性。我們這次行動只是要讓林靈軍的處境更加艱難,能不鬧出人命是最好的了。」秦虎微笑幫田日龍分析道。
「喔!這倒是,我一時之間沒有想到,三哥,對不起啦,哈哈!」田日龍點了點頭笑道。
「哈哈,你這傢伙還會說客套話啊!」駱承雲開玩笑的說道。
徐文風笑了笑,看著駱承雲,內心浮起一絲憂慮。
「大哥,你怎麼了,怎麼突然安靜下來?」田日龍見徐文風突然不說話,不禁感到奇怪。
「沒什麼事。」徐文風不知道自己的憂慮從何而來,不過他知道,他需要對這樣的感覺多捉摸一陣子。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2-7 23:13:25
天醫傳奇回憶篇 十九—須彌幻境
A.D.1994.04.18。夜晚。T大物理館
512實驗室中,張為農神色凝重的看著葉筱琳等人
「你們這些小孩子真是的,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呢?」張為農有一點氣急的說道。
「我們也不知道會這麼誇張。」唐可雋解釋道。
汪瑜菁已經五天沒來實驗室也沒有回家,唐可雋和葉筱琳見事情不對勁才趕緊向張為農報告。
研究生的時間相當自由,有些教授和研究生彼此如果沒有約定好,一個星期沒有碰到面也是有可能的。再加上張為農本來就有一半左右的時間會待在台北的實驗室中,所以直到葉筱琳和唐可雋跑來向自己報告,他才知道汪瑜菁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
「修平呢?他有去找人嗎?通知瑜菁的父母了嗎?」張為農皺眉問道。
「修平學長昨天有去真佛宗找人,可是沒有找到,至於學姊的父母……我們不知道該不該通知。」葉筱琳低聲回答道。
「唉!真是棘手,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張為農手點著桌面思考著該怎麼辦才好。
「要報警嗎?」唐可雋問道。
「你們稍安勿躁,我先通知瑜菁的父母。」張為農說著便拿起實驗室的電話撥出外線。
吳洛其低聲向林靈軍問道:「你可以用天眼通知道現在的狀況嗎?」
林靈軍沉吟了一會,道:「我試試看,不過要找一個比較安靜和沒有燈光的地方。」
自從黃大軍被迫去職和無故受傷後,林靈軍和吳洛其便改變了生活的態度。以往林靈軍因為秦老醫生曾經說過,做一個醫生有如在黑夜中潛行,所以他一直認為當醫生就是要學會低調和不惹是非風波,可是後來他才知道,原來他誤會了秦老醫生的意思。
當一個醫生便要脫下榮耀和享樂的外衣,艱苦的為世人活著。足跡踏遍一般人認為是黑暗的地方,為他人留下光明的希望。所以,一個好醫生不會是低調和消極的,別人的努力是為了承接迎面飛來的挑戰,但做一個醫生必須要做好可以向挑戰殺去的準備。
而且,葉劍關說的並沒有錯,自己和吳洛其的確跟其他人略有不同,命運將其他人夢寐以求的能力降落在自己二人身上,絕對不是隨便亂選亂丟的。
命運在決定將寶劍賦予一個人之時,也早安排好了滿路荊棘,就看你怎麼運用手中的寶劍殺出一條血路。
這一段時間,吳洛其和林靈軍更加努力了,不但努力讀好份內的課業還開始關心政治、社會和經濟的動態。
吳洛其的想法是,與其不甘不願的被迫接受挑戰,還不如爭取主動掌握先機。
物理館的空教室內,林靈軍秉氣凝神進入入定狀態。
過沒多久,林靈軍聽見悠揚寧靜的音樂聲,他緩緩睜開雙眼,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放眼四週,雲霧繚繞。柔和的光芒,不知道從哪裡照下,遍灑在層疊的雲霧上,反射出絲絲令人心曠神怡的光彩。
雲霧盡頭矗立著一座山形奇特的頂天高峰,這座山的山形看來是上下皆大,中央獨小,跟一般山形呈現下大上小並不相同,而林靈軍所在的雲層似乎就是在山腰略下之處。整座山光彩內蘊不似以土構成,倒像是由琉璃、水晶打造而成。
「這是哪裡啊?好像跟電視和小說上的天界很相像?」林靈軍心中暗暗疑惑著。
心念正轉之時,身後竟有一群人緩緩飄過,他轉頭看去,只見那一群人中老幼兼有,穿著普通,就像是在大街上隨便都會碰到的人一般,毫無特異之處。
「就快到了。」人群中有個女孩子高興的叫道,聲音中充滿了期待和歡樂。
「前面就是須彌山?」一個大約三十出頭的男子興奮的問道,林靈軍可以聽出他語氣中的患得患失。
「應該是,上人果真是真佛轉世,真的將我們帶到須彌山了。」一個中年婦女語氣虔誠的說道。
「這是我們幾輩子修下的福慧,才有這個機緣在上人的帶領下來到須彌山一遊啊!」一個年輕女子興奮得意的說道。
林靈軍聽最後那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感覺好耳熟,凝神望去,居然便是白雅惠,而白雅惠身旁的竟是汪瑜菁,他大吃一驚,忙跟上前去想看個究竟。
眾人就像是乘舟湖上,並沒有移動什麼腳步,便緩緩的往前方飄去。
林靈軍心道:「須彌山?就是佛經上所說的須彌山嗎?」
林靈軍知道,古印度神話中的須彌山華語譯為妙高山,是我們所在世界的中央,因為這座山是由金、銀、琉璃、水晶四寶所成,所以稱妙,又因為高有八萬四千由旬,闊有八萬四千由旬,眾山皆不能與之相比,所以稱高。山形上下皆大,中央獨小,四天王天居山腰四面,忉利天在山頂,山根有七重金山,而須彌山的餘脈便是當今世界的第一高峰,喜馬拉雅山。
七重香海圍繞須彌山腳,更外之處是鹹海,鹹海之外有大鐵圍山,四大部洲(亦即人間)便在鹹海的四方。
林靈軍心中疑惑:「如果這邊是須彌山,這些未經修行之人又怎麼能輕易踏足?」
眾人就像流水上的浮葉般乘著雲霧快速向前飄去,林靈軍雖緊跟在後,卻始終無法追趕得上。沒多久,須彌山越來越近,從本來可窺全貌到看不到上下左右邊際,前面人群中不時發出讚嘆之聲。
林靈軍抬頭仰望,據他的估計,自己離須彌山的山體尚有一公里左右的距離,但是因為須彌山太過崇竣高大,竟然現在就已經無法看到左右上下的邊際,而琉璃山體反射出的光芒,更是令人感到整座山的不凡與神聖,也難怪前面那群人個個目眩神迷,難以自持。
林靈軍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思忖:「如果這不是幻象,那瑜菁學姊他們現在大概是在某人的帶領下進行靈魂出竅或是集體催眠的活動吧!我該追上去問學姐,她現在肉身是在何方嗎?最近學姐對我們這些舊朋友的戒心越來越重,對真佛宗的那些新朋友的信任越來越強,我現在上前去恐怕只會引起不快和爭議。」
就在林靈軍思忖來去,尚未決定該如何做之時,四周忽然刮起一陣強勁疾風,吹得眾人都伏低身體,紛紛用手擋住頭臉。
疾風過去,耀眼金光從四面而來,在高大的須彌山前赫然出現四個約莫七八十公尺來高的人影,這四個人影看來立體但卻給人沒有實際的感覺,似乎只是個3D的立體投影,眾人因為眼前忽然出現的異象都驚訝的睜大雙眼,抬頭仰望。
「你們看,最左邊那個,雙手抱琵琶,身穿鎧甲天衣,似乎便是守護須彌山四大天王中的持國天王!」白雅惠驚喜的叫道。
「四天王親自來迎接我們了?」人群中一個中年婦女欣喜的叫道。
「因為我們是真佛弟子的關係嗎?」汪瑜菁語氣不太確定的問道。
「來者何人,不得擅闖須彌聖地。」持國天王嚴肅的說道。
「我們是真佛弟子,是妙觀上人引導我們前來的。」白雅惠大聲叫道,深怕自己的聲音無法傳到四天王的耳朵裡。
「汝等若為真佛弟子,我們本該盡心接待,但是你們之中有人有著濃厚的妖異之氣,還不快快現出原形!」最右邊一個面目看來略帶凶惡之氣的天王說道。
「說話的這位可是多聞天王?我們之中若有妖怪,上人豈會不知,看來是有誤會的。」白雅惠回答道。
「好,既然不肯現出原形,我們只好出手了。」多聞天王沉聲道。
「等會我們會聚起風雨雷電,善良之人無須害怕,這些只對妖逆之徒有所傷害,你們只要低身等待我們和妖孽之間的鬥法便可。」持國天王朗聲說完,輕拂手中的琵琶弦,四周狂風登時又起。
林靈軍心中暗道:「這四大天王是真是假?如果是真,實在令我難以置信,哪有只要信奉某人便可以馬上得見天人這樣好的事情?這真佛宗果然是個不修正法,以人心中貪念為誘惑的邪教!」
誘惑有很多種,有的是金錢,有的是美女,宗教的誘惑最是難以看穿,因為他們用神聖的表象為被誘惑者心中的貪念做裝潢,許多人都渴求見到天人如來,其實,那也不過是變相的貪念,只不過貪的不是金錢和肉欲,而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天福!
持國天王發動風勢之後,其他的三大天王也紛紛出手,頓時之間,整個須彌山腳下,風狂雨疾,雷電交作,林靈軍感覺耳中霹靂越來越大,胸口壓迫感也越來越重,整個人就像是被整座須彌山壓住一般,十分難受。
「媽呀,看來我撐不下去,要先撤退了。」林靈軍口中喃喃咒罵,打算先脫離眼前這難受的狀況再說。
就在他打算回神歸竅之時,只聽到持國天王一聲冷笑:「妖孽,想逃可沒這麼容易,還不快現出原形!」
「我是妖孽?」林靈軍心中浮起疑惑抬頭看去。
不一會林靈軍心中便恍然自語道:「對啊!我怎麼這麼笨呢?他們怎麼會是真的四大天王呢?這邊也絕對不是真的須彌山,有多少修道人經歷千劫,只要塵緣未盡便難以輪迴天界,雅惠學姊這種凡事以利為先,不顧他人感受,只重視表面虛華的人又怎麼可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便到須彌山旁,這當然是那個真佛上人幻化出來的虛象。」
還在思考中,一道閃電狠狠劈到林靈軍身旁,白雅惠等人順著電光看去,也看到了林靈軍。
汪瑜菁驚訝的問道:「靈軍?」
白雅惠也看到了林靈軍,道:「小瑜,妳看吧,他果然是妖孽,妳之前還在猶豫不決,不知道要相信誰!」
林靈軍只感覺身旁雷鳴亂響,大雨如箭,不但震得自己頭暈腦漲,手上臉上也被疾風暴雨刮得滿臉生疼,他伏在雲上勉力閃躲,心中思考該怎麼在逆勢中逃出生天。
物理系館的教室中,吳洛其臉色凝重的盯著林靈軍,林靈軍已經閉目出神有半個小時之久,而且在三分鐘前,林靈軍的額頭上開始冒出豆大的冷汗,臉上浮現青綠之色,嘴唇也越來越蒼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問題。
「妳有辦法去看看嗎?」吳洛其轉頭問湘兒道。
「不知道耶,我試試看。」湘兒說完便用雙手結法印,喃喃念起咒語。
湘兒在入定中緩緩尋找屬於林靈軍的感覺,希望知道他的元神現在在何方。沒多久,她心中一跳,似乎感覺到了林靈軍的所在,不過,才剛有這念頭,就忽然感覺到身邊狂風大作,雷鳴亂響,嚇得湘兒趕緊睜開雙眼,欲待看個究竟。
湘兒才睜開眼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跌倒在地,高喊:「媽啊!」
湘兒放眼所及,盡是隨著狂風亂飄的雲霧,雖是看來柔軟的雲霧,因為高速的關係看來還是令人膽寒,而雲霧之間,一道道駭人的閃電披掛下來,好幾道閃電都打在她附近,讓她興起抱頭鼠竄的念頭。
最令人驚訝的還不是這些大自然的神威,而是矗立在狂風雷電中的五尊巨大神像。
這五尊巨大的神像分成兩邊站著,左邊的四個,最前面一個身穿白色甲胄,手持琵琶;第二個巨大神像全身青色甲冑,手握寶劍;排在第三的神像,身穿白色甲胄,手纏一龍,最後一個則是身穿綠色甲胄,右手持寶傘,左手握銀鼠。
湘兒當然不知道這四尊便是佛教四大護法天王,持國天王、增長天王、廣目天王和多聞天王。她只感覺這四尊神像巨大威嚴,令自己不敢逼視。
四天王臉色凝重,全神戒備盯著獨自站立於對面的敵手,這個單獨站立的神像身形有四天王的數倍大,面相青綠,兩耳尖削,雙眼血紅,赤裸的上身顯現出結實的肌肉,看來令人不寒而慄。持國天王不斷撥弄著手中琵琶,每一撥弄,風勢就跟著加大, 而其他天王也舞弄手中法器全力攻擊。
「快加緊力量攻擊,這個妖孽太厲害了!」手持寶傘的多聞天王大吼,可是在接近失序的風雨雷電遮蓋下,本來渾厚的聲音幾乎都聽不清楚內容。
汪瑜菁和白雅惠等人更是又驚又怕,本來照持國天王說,這些風雨雷電不會傷害真佛弟子只會對著林靈軍打去,可是林靈軍挨打沒多久,就幻化成現下這副可怕的模樣,而雙方雖然沒有肉搏交戰,但是激起的旋風閃電卻一陣強過一陣,到最後似乎連四天王的攻擊也隨著失控,連續兩道閃電打在身旁同來的朋友身上,那兩人登時魂飛魄散,白雅惠等人抱著頭伏在地上,有的人還哭了出來。
就在交戰得難分難解的同時,一道金光從須彌山頂射了下來,一陣金鐵交鳴的聲音慢慢接近,湘兒抬頭望去,只見幾個身影緩緩飄近,當中一神緩緩說道:「何方妖孽,竟敢在須彌山旁張狂?」
林靈軍冷冷哼了一聲,不屑的看著眼前金光閃爍的眾仙佛。
「是菩薩和佛祖!我們得救了!」白雅惠抬頭看見遠方而來的眾仙佛大喜哭道。
「是菩薩耶!」湘兒看著空中莊嚴神聖的諸仙佛也不禁合掌下跪。
「還不快快停手,你這妖孽難道真要傷害到這些無辜之人嗎?」當中一仙厲聲喝道。
「是你們自己先來攻擊我,卻反來誣賴我。你們停手我當然停手,是你們想要傷害這些無辜之人,關我什麼事情?」林靈軍回應道。
「咦,這是靈軍的聲音!」湘兒驚訝的叫道,她沒想到眼前這面相青綠,雙眼血紅的大怪神會是林靈軍,而更令她驚訝的是,林靈軍怎麼會跟諸天神佛對戰呢?照理說,林靈軍是天醫轉生,那些神神佛佛看到他沒問安行禮就很過分了,怎麼兩邊還打了起來?
多聞天王聽到湘兒的叫聲,低頭看去,喝道:「又是一個妖孽!」
「我不是妖孽,我是好人!」湘兒急道。
「湘兒?妳來這邊做啥?」林靈軍低頭問道。
「我來找你啊!」
話還沒說完,空中金鐵交鳴之聲大作,持國天王喝道:「先解決另外一個!」
眾天王齊聲答應,湘兒還沒意會過來是怎麼一回事,身邊已經劈下兩道閃電,幸虧她躲得快,但她因為要躲閃,重心無法伏低,整個人已經被狂風捲起,四天王紛紛出手向她襲去。
「啊!」湘兒看到四面而來的大手掌,嚇得花容失色。
就在這當口,一個溫軟的手掌輕輕在空中攬住湘兒,出手的正是林靈軍,他怒道:「她是妖孽?原來跟你們同一掛的就是善人,跟你們素昧平生的就該是妖孽?」
「妖孽住嘴,如果你們再不乖乖束手就擒,就別怪我等出手了。」在空中的諸仙佛怒喝道。
「你們別再裝神弄鬼了,這不過是妙觀老神棍藉著集體意識假造出來的幻境,我要走你們留得住嗎?」
「我們留不住你卻留得住她!」諸仙佛和四天王一說完便紛紛將矛頭轉向,雨如劍風似刀朝著湘兒直奔而來。
林靈軍知道這些仙佛不過是幾個通靈能力高深之人一起假造出來的,所以這些神佛的能力也絕對不會大過那些造假之人,可是湘兒的靈能力普通,這些假神假佛若專找她下手,自己要保護她到滴水不漏的確有相當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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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時間:
2012-2-7 23:13:47
林靈軍低聲對湘兒道:「妳也真是的,突然跑來做啥?現在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啊?我是擔心你才到這邊來找你,哪知道你變成這怪樣在囂張著。」湘兒嘴硬道。
「我們回去吧。」林靈軍苦笑一聲,轉身離去。
四天王見林靈軍要走,紛紛喝道:「妖孽,想走哪有這麼容易?」
林靈軍也不回頭,逕自催動念力,帶著湘兒脫離這虛幻天界,回神入竅。
來援諸神佛喝止道:「四天王不需追趕,此妖孽氣數未盡,今趟你們追去只是徒勞無功。」
四天王轉身行禮,接著便憑空消失在須彌山前,看得白雅惠等人目瞪口呆,讚嘆喜悅。
「今天本待引你們進入須彌山頂的忉利天宮,但是此妖孽因你們而來,看來你們並無此等天福,所以就請回吧。」
語音方落,諸天神佛也消失無蹤,只留下白雅惠等人杵在當地,面面相覷。
T大物理系館的教室中,林靈軍已經回神入竅醒了過來。
湘兒劈頭第一句話便問道:「你前世就是那副德行?」
「有很醜嗎?」林靈軍不甘心的問道。
「沒有很醜,五官還蠻帥氣的,就是臉色沒事像綠油精有點怪。」湘兒向林靈軍分析道。
「怎麼樣?有學姐的下落了嗎?」吳洛其問道。
「我有看到學姐。」林靈軍向吳洛其大略解釋一下自己元神出竅後的所見所聞。
吳洛其邊聽邊點頭,等林靈軍講完之後,問道:「你認為那個須彌山是真佛宗那些人弄出來的幻境?」
「是的。」
「可是真的很真實耶!」湘兒說道。
「呵呵,妙觀大概也沒看過真正的須彌山吧!」林靈軍微笑道。
「那真正的須彌山長什麼樣?」吳洛其問道。
「這個問題跟問如來長什麼是一樣的道理。」
「那如來長什麼樣子。」
「不知道……」林靈軍搖頭微笑道。
「……」吳洛其和湘兒交叉雙手在胸前冷冷的看著林靈軍。
林靈軍見吳洛其和湘兒一臉不相信的樣子,苦笑道:「我說真的,我曾經見過如來三次,不過三次看到的都不一樣。」
「所以,如來也跟觀世音菩薩一樣有千萬億個分身?」吳洛其問道。
「不……如來從來只有一身,只是在未脫離三界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者看來,如來便有千億化身。」林靈軍解釋道。
「喔……」吳洛其若有所悟的微笑點頭。
「你懂啦?」湘兒看吳洛其這麼快就明瞭林靈軍所說的話,不禁略感忌妒的問道。
「我懂啦,我終於懂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樣深奧的道理不是我可以了解的,所以先跳過再說,還是回歸正題吧。」吳洛其嘿嘿笑道。
「正題是什麼?」湘兒問道。
「瑜菁學姐到底在哪裡呢?」吳洛其問道。
「我在那個虛幻天界看到學姐一行,起碼有四五十人,所以我只能知道她們應該是在一個可以容納四五十個人的寬闊場地。」林靈軍回答道。
「可是這個可能性太多了,等於沒用。」吳洛其皺眉道。
「唉!真是抱歉。」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也沒什麼好抱歉的,我們先回去實驗室看看教授打算怎麼做吧!」
A.D.1994.04.18。夜晚。新竹真佛宗總壇
汪瑜菁的父母在張教授通知之後不到兩個小時就趕到新竹,唐可雋和俞修平花了一番功夫才解釋清楚狀況,汪瑜菁的父母當下便決定到真佛宗的新竹總壇看個究竟。
還是同樣的一個女孩子將眾人接進屋內,汪瑜菁的父親一進屋內劈頭就問:「我是要來找我女兒汪瑜菁的,請問她人呢?」
「汪瑜菁小姐啊,我只知道她已經皈依上人,專心修道,至於她的行蹤我不是相當清楚喔。」那接待的女孩子不卑不亢的回答道,絲毫沒有因為人數和汪瑜菁父親滿臉的殺氣而有所畏懼。
「那妙觀上人現在在哪裡?」汪瑜菁的父親黑著臉沉聲問道。
「上人四處行善,行蹤飄忽,我只是一個新竹總壇的接待人員,怎麼會知道上人的行蹤呢?」那女孩微笑道。
雖然她是帶著溫和的微笑,而中國也有句古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是唐可雋看到她那副老神在在的微笑,真想衝上去摑她兩巴掌。
從容不迫或許是好,可是如果看到一個人即將墜崖仍然從容不迫,這樣的從容令人打從心裡震怒。
「小姐,我女兒已經失蹤五天,妳叫我們做父母的怎麼能不心急,麻煩妳考慮一下我們的立場,就算妳不知道妙觀上人現在在哪裡,妳也一定可以有辦法查得出來,對吧?」汪瑜菁的母親上前哀求道。
「呵呵,這真的不是我的能力範圍。」那女孩退後兩步拉開和汪瑜菁母親的距離微笑道。
張教授見那個女孩一直推託,心中頗感不悅,插話道:「小姐,妳既是佛門弟子,應當時時刻刻都是與人為善的,這樣的小忙都不幫,怎麼談其他的修行?」
張教授的言詞犀利,兼且提到修行之事,讓那女孩的神色微微一變,她遲疑了十幾秒鍾後,回應道:「汪瑜菁小姐是一個成年人,又是自願修行,就算是父母師長也沒有資格去管她吧?」
「妳叫什麼名字?妳信不信我報警來抓妳?」汪瑜菁的父親又急又氣,大聲向那女孩吼道。
那女孩被嚇得後退了好幾步,顫聲道:「中華民國是講法律和人權的國家,你們現在想做什麼?」
「妳有種就說出名字來!」汪瑜菁的父親怒道。
「你們沒有權力逼問我的名字,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教授,現在報警會是我們贏還是我們輸啊?」唐可雋問道。
「這個嘛!……理論上我們不太可能會輸吧!」張教授摸摸下巴思考道,說老實話,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一群人闖入神棍大本營是錯還是對。不過按照人情事理來判斷,汪瑜菁的父母都在場,而汪瑜菁又消失了這麼多天,就算是闖進總統府找人,也不會被判罪吧!
「小姐,妳是心虛嗎?不然怎麼不敢說出自己的名字?」汪瑜菁的母親聲調也提高質問著那女孩。
「我沒有心虛,我有權力不跟你們說我自己的名字。」那女孩強硬的說道。
「原來妳叫田姿吟啊!」林靈軍忽然開口道。
「啊!你……你怎麼?」那個叫做田姿吟的女孩因為林靈軍忽然叫出自己名字嚇得花容失色,雖然,被知道名字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從剛剛到現在,妳腦袋裡面一直重複著自己的名字,我當然知道囉。」林靈軍笑盈盈的說道。
「原來這就是他心通啊!」吳洛其在旁邊驚訝的看著林靈軍說道。
「你有……他心通?」田姿吟結巴的問著。
「給妳……」吳洛其笑著抽出桌上紙盒中的衛生紙遞給田姿吟。
「做什麼?」田姿吟愣愣的接過衛生紙,不解的看著吳洛其。
「妳現在滿頭冷汗,不擦擦會著涼的。」吳洛其呵呵笑道。
田姿吟用手摸摸額頭,果然是滿額頭的冷汗,她用衛生紙擦了擦汗,低聲道:「我真的只是個小接待,你們不要再為難我。」
「我猜妳不會知道妙觀上人的行蹤,但我也知道,妳可以告訴我們誰知道妙觀上人在哪裡,對吧?」林靈軍緩緩走上前,右手按在田姿吟的肩膀說道。
「是……」田姿吟臉色蒼白的說道。
「是誰?妳快說!」汪瑜菁的父親一個箭步上前喝問道。
「就是帶汪瑜菁小姐來的路庭芸。」
「那路庭芸現在在哪裡?」林靈軍問道。
「在我們……台北的總壇。」田姿吟說完,吞了一口口水,一屁股坐倒在身後的椅子上。
「你們總壇的地址?」吳洛其笑著向田姿吟伸出手要地址。
眾人趨車趕往台北的路上,唐可雋低聲問林靈軍道:「學弟,你那個他心通要怎麼練啊?」
「什麼他心通?」林靈軍反問道。
「就是你用來知道那個女孩名字的方法啊?」唐可雋疑惑的問道。
「喔,你們上去的時候,我先去敲了二樓住戶的門,向他們請問這新竹總壇接待小姐的名字。」林靈軍微笑解釋道。
「啊!那……你的他心通?」唐可雋又驚又好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心通!嗯……如果給我在很安靜的晚上,或許可以成功吧!」林靈軍笑了笑便不再言語。
「那……學弟,你會什麼神通嗎?」唐可雋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個……」林靈軍將食指伸到唐可雋的面前,沒多久,食指尖爆出紅藍相間火焰。
「這個是啥……?」唐可雋傻眼問道。
「人體打火機。」吳洛其從前座翻過身來笑道。
「那還有嗎?」唐可雋有點失望的問道。
林靈軍抓抓頭,想了一會,說道:「我記得有個故事是這樣說的。有兩個師兄弟,師兄花了十年去練習凌虛渡江,而師弟則是專心參禪。有一天,師兄弟準備要渡過大江去弘法,師兄運起神功,自個就從江上過去了,師弟則是拿幾兩的銀子雇了一艘船,搭船過江。師兄在岸邊得意的向剛踏上岸的師弟炫燿自己的本領,師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後說了一句話。」
唐可雋見林靈軍說到一半忽然不接下去,忙問:「說了什麼話?」
「你練了十年的神功,我卻只用了幾兩銀子就達到同樣的效果,那我何必去練呢?」吳洛其接口笑道。
「嗯。」唐可雋不禁默然。
他忽然感覺自己還蠻蠢的,甚至可以說,自己跟白雅惠其實沒什麼分別,白雅惠因著真佛上人和祁師兄的神通而對真佛教的任何教義行為都信之不疑,自己一度還很鄙視她,可是反觀自己現在汲汲追問林靈軍所持神通的態度,不也是跟白雅惠一樣嗎?除了相信的人不同外,其實內在都是希冀知道神通為何,卻從來不曾去想過擁有神通的背後帶有什麼樣的背景原因。
林靈軍將頭略側,看著唐可雋發呆的神情,好奇的問道:「學長,你怎麼了?」
唐可雋笑道:「沒什麼啦!只是在想你剛剛說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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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時間:
2012-3-25 23:07:19
天醫傳奇回憶篇 20—入會A.D.1994.04.19。凌晨。陽明山上
黑夜的陽明山上在一瞬間變得充滿殺氣。
眾人順著白雅惠的目光看到了林靈軍,許多人眼中都露出厭惡和恐懼交雜的情緒。
唐可雋向白雅惠吼道:「白雅惠,妳是瘋掉了嗎?小瑜明明就是被妙觀這個神棍搞得昏迷不醒,妳幫這個神棍開脫就算了,居然還把罪加在一個根本不在現場的小孩子?」
「我所說的一切,問心無愧。」白雅惠的神色十分堅定和坦然。
「白雅惠,你好歹也是T大的學生,怎麼連這樣邏輯不通的事情都可以說得面無愧色呢?」唐可雋氣憤的質問道。
「大家請看,這個長得如花似玉的小男生就是我們剛剛在須彌山看到的那個妖怪,大家請想想,一個男孩子如果不是妖怪化身怎麼可能生得比女明星還要令人著迷?」白雅惠振振有詞的說道。
「媽啊!妳又再一次害到我了啦!」林靈軍低聲抱怨道,語氣中充滿無奈,沒想到出色的容貌會讓自己因此成為妖魔的代言人。
「說真的,以前我會有點羨慕你這麼『奇特』的相貌,可是現在不會了!」吳洛其看到黑暗中一雙雙閃爍著凶狠之意的眼神,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過,一個長得不像男生的男生等於妖怪這樣的邏輯實在詭異?
「雅惠,妳未免太超過了。」張為農不悅的說道。
「張教授,你們都被這妖怪迷惑而不自知啊!你想想看,自從他來到我們系上之後,我們系上死了多少人?為何別的系不死人,就我們系死人?」白雅惠相當悲憤的辯駁道。
林靈軍看著白雅惠那股純出於自然的悲憤,腦袋不斷的在想一件事情:「她是真的很悲傷很憤恨嗎?這實在不可思議!而且,系上死人關我屁事啊?」
這跟路過妓院就被控妨害風化是一樣的可憐。
林靈軍實在很難說清楚心中那股感覺,因為,他可以感覺得到,白雅惠的悲憤是真的,因為他面前幻遊過須彌山的這群人眼中都流露出或痛恨或不屑的眼神。
自己突然之間變成了千古罪人,這中間的連結到底是怎麼建立的?林靈軍試圖運用邏輯來推理。不過,很快他就放棄了,因為沒有邏輯的事情還用他媽的邏輯來推理是一件該死的事情。
汪瑜菁的父母親驚疑不定的看著林靈軍,道:「這小孩剛剛一直都我們在一起啊!怎麼可能來害我女兒?」
林靈軍聽到汪瑜菁父母那疑惑的語氣心中更是感到不妙,如果今天連汪瑜菁的父母都被說服了,那自己的處境馬上就會像在斷崖邊做自由落體墜落般,迅速掉入無底的深淵。
「伯父,伯母,你們到現在都還不明白嗎?我們剛剛是神遊須彌山啊,而小瑜會昏迷不醒便是因為在神遊的時候被這個妖怪打得魂飛魄散。」白雅惠積極的為汪瑜菁的父母解說著。
「神遊須彌山?這種虛無飄渺的事情妳居然拿來當做構陷靈軍的證據?妳的科學素養在哪裡?書是白讀了吧?」唐可雋冷笑道。
「哼!那你之前來求上人解除催眠的時候怎麼不這麼說?真是忘恩負義。」小芸也站出來和唐可雋對辯。
「哼!說不定那個錄影帶和整個案件都是這個妙觀所設計的,他當然可以很輕易的就為大家解除催眠啊!」唐可雋冷笑道。
林靈軍現在除了抹去額頭的冷汗外最想做的事便是上前給唐可雋一個愛的擁抱!雖然他說的很有可能是事實,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說出這樣的推論,似乎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找死」!
這世界上最能令人產生集體暴力的兩件事情,一件是政治,一件便是宗教,唐可雋居然敢為自己力敵千軍犯眾怒,如果自己是女生,肯定會愛上這樣的男子氣慨。
好險,自己不是女的。
果然,唐可雋話才出口,散落在木屋四周的人群都像是被踩到痛腳似的震怒起來,一個林靈軍並不認識的年輕女子大罵道:「你真是渾蛋,虧你讀到T大,不會感恩就算了,居然還說出這種污穢的話!」
「這位小姐,是你們先污衊我這個朋友的啊!為何你們可以用怪力亂神甚或是憑空捏造的幻覺當罪證污衊我朋友,而我們只是說出自己的猜測就不可以。」吳洛其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氣,上前嚴竣的斥責道。
林靈軍尷尬的站在當場,要說話也不是,不說話卻又憋得氣悶,簡直就想要當場跪下來捶地板,然後大吼一聲:「你們這些白痴快閉嘴!」
當然,他一向自詡的理智還是發揮了效用,所以他現在是看來怯生生的站在吳洛其高大的身影旁邊,以備遭受圍毆之時,有人可以為自己擋駕。
「不要吵了!先看大師怎麼說吧!」祁天仁嚴肅的打斷了眾人的對話。
林靈軍默察眼前形勢,發覺整個有利的態勢似乎漸漸轉往妙觀,即便是剛剛還對妙觀非常不客氣的汪瑜菁父親也已經不再那麼歇斯底里,甚至轉向一個想要弄清楚兩邊誰是誰非的中立狀態。
「唉!眾位施主,其實這都是貧僧的過錯,你們並非擁有天福之人,本來無緣得履須彌聖地,可是我宏揚佛法之心過切,想要越等帶你們往須彌聖地聽聞佛法,這才會遭來妖孽的阻礙,也才會讓汪小姐等人遭逢不幸,貧僧願意承擔這次的一切罪責。」妙觀表情悲憐痛苦,眼眶泛紅,看來是相當痛悔。
不過,他的表情越是痛悔,林靈軍的內心越幹,這招真是太強了。
「上人,這不是您的過錯,您怎麼可以一肩承擔,反而讓這妖孽逍遙法外呢?」小芸義正辭嚴的說道。
林靈軍很無奈,不知道為何這個學姐始終是處於義正辭嚴的狀態。
「不要再假惺惺了啦!」唐可雋看著妙觀和白雅惠等人的表現又想起自己一夥人去真佛宗新竹總壇時,他們咄咄逼人的囂張樣,心中怒氣就無法遏抑的衝了上來。
唐可雋話才說完,突然一個黑影迎面打向他,因為在黑夜中且這黑影的速度又快,根本來不及閃避,砰的一聲,黑影結結實實的打中了唐可雋的臉頰,唐可雋負痛蹲下,怒吼道:「你們這是傷害罪。」
吳洛其和林靈軍趕緊靠過去查看,那黑影原來是隻拖鞋,張為農和葉筱琳也圍上來聚在一起,而汪瑜菁的父母則是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相信誰才是妖孽,誰又才是害自己女兒昏迷不醒的元兇。
唐可雋怒火大熾下,不顧一切的跳起來,吼道:「你們相信元神出竅殺人這種不合道理的事情,怎麼不會去想想,小瑜的昏迷是因為這神棍妄想用催眠來讓你們以為他真是活佛轉世,沒想到半路出了差錯?」
「唐可雋,你說的只是一種充滿偏見的推測,但是我可是有實際證據的喔。」白雅惠充滿自信的站在唐可雋對面,一點都不因為唐可雋的怒火而有些許的害怕。
不過,這是很合理的,現在站在她那邊的可是絕對多數,所以她已經收起在須彌山前嚇得屁滾尿流的衰樣,換上了堂堂大將的風範。
「什麼證據?」唐可雋問道。
「第一,就是我剛剛說的,如果他不是妖孽,怎麼會男身卻女樣?那根本就是要用來媚惑世人,大家都還記得上人所說關於阿修羅的傳說嗎?」白雅惠說到這邊大大的停頓一下,目光掃視了廣場上的所有人。
「對啊……對喔,上人曾經說過,阿修羅是來滅世的惡神,生得美麗難言,可以媚惑人心。」眾人紛紛交頭接耳的討論著。
林靈軍心中無奈,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要站出去感謝一下眾人對自己相貌的認同。
「去你媽的,這也可以當成理由,還有沒有?」唐可雋不屑的問道。
「第二,他收留了要取小瑜性命卻被祁師兄法術所傷的女鬼,剛剛那女鬼還跟著他一起到須彌山來取小瑜的性命。」
白雅惠冷冷的說著,語氣鏗鏘,令林靈軍冷汗直流。不過認真來說,在某種角度下,白雅惠所說的也不全是污衊,或許該說那些都是白雅惠真心以為的事情。至少自己的確是收留了想要找汪瑜菁索命的湘兒,而長相漂亮與迷惑人心之間本來是就自由心證、隨人解讀的。
只是,林靈軍知道自己如果不再想點辦法,光是白雅惠提出的第二點就足夠讓汪瑜菁的父母從站在自己這邊硬是被拉走。
可是,這有什麼方法好想,自己來到這邊就已經是大錯特錯,吃香蕉沒有罪,但是跑到ㄅㄆㄇ猴園吃香蕉就是罪大惡極。
果然,汪瑜菁的父母聽到白雅惠這麼說,馬上就轉頭,訝異的問道:「瑜菁之前說的那個學弟就是你?」
看來,汪瑜菁已經跟她父母說起關於湘兒事情的始末了。
「伯母,事情不是這樣的……」唐可雋這時也感到大事不妙,忙開口想要幫林靈軍做解釋。
「學長……等等……」林靈軍手按在唐可雋手上,示意要自己上陣。
唐可雋雖然不能完全了解林靈軍要做啥,但是還是退了下來,讓林靈軍上前。
「沒錯,我剛剛的確元神出竅到過你們所謂的須彌山,不過那須彌山和諸天神佛根本都是妙觀和他的狐群狗黨製造出的幻象。」
「放屁,強詞奪理,如果那只是幻境,你又為何要到那邊?」小芸也站到白雅惠身邊,強硬的質問著林靈軍。
「我只是因為瑜菁學姊失蹤多日,擔心她的安危,才會以元神出竅試圖感應學姊的所在。」林靈軍老實的回答道。
小芸眉毛一挑,問道:「根本不合邏輯,你如果真有擔心小瑜的安危,為何會收留那個要小瑜命的女鬼?」
「這……說來話長……」林靈軍聽到小芸這麼問,不禁又是一陣冷汗,因為這個問題是自己致命弱點之一,又或者說,這是自己在這群人面前絕對無法解釋清楚的一個問題。
因為這些人的眼中只有自己,雖名為向佛,卻始終執著諸相。就像汪瑜菁,她只想到自己會不會被鬼害死,會不會重演前世幻象而被俞修平害死,然後因著想要安全的活下來,如著魔般離開相戀多年的俞修平轉而加入真佛宗,妄圖以神力來化解一切惡緣。
當然,林靈軍知道這樣的想法並沒有什麼錯,那是一般人會有的想法,汪瑜菁有這樣的想法並沒有特別糟糕,只是,也就是因為大部分眾生皆是如此,求佛法只為得自己現世與來世之利益,不是真為了解佛所說之義理,所以末法才會不可避免的降臨世間。
也因此,跟眼前這些人說,在湘兒和汪瑜菁相糾纏的因果中,湘兒也是受害者,實在是需要很蠢的勇氣。
小芸看林靈軍遲疑半天沒有接話,更是自信滿滿,冷冷的笑道:「哼!你說不出道理來了吧?」
「還有,如果你是為了擔心小瑜的安危,為何會帶著那個女鬼去找小瑜呢?」白雅惠見時機正好,趕緊再補上一箭,讓林靈軍死得更加徹底。
如果是一般人,或許會說:「我又沒有帶她去,是她後來自己跟來的。」
可是林靈軍知道說這些話得到的回應只有更慘,因為白雅惠肯定會說:「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或是「這根本是推卸責任。」之類的話。
因為單就事實來說,湘兒的確是到了那邊,站在自己這邊的人當然很容易就相信自己並沒有想要帶湘兒去為難汪瑜菁,可是相對的,站在自己敵對的人,就算自己解釋到得了諾貝爾唬爛獎,也是沒用的。
很多事情想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又或者,解釋清楚也不可能讓對方相信。
「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呢?」吳洛其在林靈軍耳邊低聲問道。
林靈軍只是苦笑搖頭。
不是他不想解釋,而是他心裡知道再怎麼解釋都無法扭轉頹勢。
「所以,真的是你這個妖怪害死我女兒的囉?」汪瑜菁的父親轉過身來瞪視著林靈軍道。
「汪先生,你要冷靜一點,這些人的說法實在太過離奇,而且靈軍說過,他元神出竅也是因為擔心瑜菁,並非像他們所說的妖孽害人。」張教授見到情勢忽然間逆轉,忙開口打岔,想要讓汪瑜菁的父親清醒一點,不至於反過來控訴林靈軍。
「好,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好好跟我解釋,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汪瑜菁的父親大踏步來到林靈軍面前,凶狠的看著林靈軍。
「解釋什麼?我剛剛都說過了呀!」林靈軍無奈的攤手道。
「你說,為何你要救治收留那個害我女兒的女鬼?」汪瑜菁的父親問道。
「因為學姊和那女鬼的因果不該如此了結,學姊上輩子以碟仙的姿態害死了那個女鬼,她這輩子自然得遭到相同的報應,兩人宿怨應該是由有能力害人的那方了結。」林靈軍委婉的解釋道。
「你這是什麼狗屁理論?我女兒怎麼會是碟仙?還說我女兒應該被女鬼害死?大家都說,上天有好生之徳,你卻說,我女兒被害死才是正常。」汪瑜菁的父親怒火大熾的吼道。
葉筱琳見汪瑜菁父親如此生氣,忙在一旁分辯道:「伯父,您誤會靈軍的意思了,靈軍的意思是說……」
「我是給他機會解釋,妳不需要打岔!」汪瑜菁的父親打斷葉筱琳的說話。
「伯父,我收留那個女鬼跟學姊現在昏迷不醒有什麼關係嗎?」林靈軍反問道。
「怎麼會沒關係?你會收留那女鬼就表示你想要害死小瑜。」白雅惠振振有詞的回應道。
她的回應讓吳洛其差點吐血。不過更令吳洛其吐血的是,廣場上大部分的人都同意如此離譜的邏輯。
這讓吳洛其想起降龍尊者常說的一句話:「這世界上比政治更大的騙局就是,宗教。」
「莊署長,這小孩殺死了我女兒,你總該我們做主吧。」汪瑜菁的父親轉頭問道。
「這個嘛!他還是個小孩……」莊署長遲疑道。
「莊署長,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小芸提高聲調說道。
「我當然知道,所以等下我會命令屬下將他帶回警察局偵訊的。」莊署長趕緊說道。
「喂,等等,你這是什麼道理?剛剛說要提訊妙觀那神棍你就是推三阻四,死都不肯相信是妙觀害了小瑜,現在什麼證據都沒有,你倒先認定是靈軍害了小瑜,還要將他逮捕?」唐可雋不可思議的大喊。
「誰說沒有證據,剛剛他們的對話我剛好都錄音下來了。」一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中年男子抱著手中的錄音機從人群後面擠出來。
葉筱琳等人都哭笑不得的脫口而出:「剛剛那番話能當證據?」
什麼時候,須彌山居然成為事實,妖孽之說居然也可以成為呈堂證供?
這時候,人群逐漸收緊,將林靈軍等五人圍在當中,想要繞跑似乎變得有點困難。吳洛其低聲道:「要打出去嗎?」
「我只是在想,現在打出去會不會剛好正中妙觀那個老壞蛋下懷?這邊至少有五六十個人可以證明我們犯了傷害罪。」林靈軍苦笑道。
「你說的有道理。」吳洛其點頭表示贊成。
「難道就這樣給他們逼死嗎?」唐可雋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問道。
「靈軍就算是給他們帶去警察局也不會怎樣吧?剛剛那番怪力亂神的對話能證明什麼?妙觀再怎麼說都是實際執行法術讓瑜菁學姊昏迷不醒的人啊?我不相信法官也會像眼前這些白痴那麼無理取鬧。」葉筱琳同樣壓低聲音加入對話。
「那群白痴裡面有個警政署長耶!」吳洛其苦笑道。
「別提了。」林靈軍苦笑道。
就在眾人彼此僵持了半個小時之後,警車和救護車的聲音都在遠處響起。林靈軍雙手交握,想著該如何脫去今晚之困。
突然,一個清越穩重的聲音朗朗說道:「我有話說。」
眾人紛紛回頭向聲音來處尋去,說話的正是沈恩登。
「沈先生,你有什麼話說?」莊正相看見沈恩登排眾而出,不禁好奇的問道。
林靈軍看到沈恩登排眾而出,心中又哀嚎一聲,轉頭對吳洛其道:「又來個落井下石的了,果然是禍不單行啊!」
「大師,實不相瞞,我這次便是因為這個妖孽來求見您的。」沈恩登語氣和臉色都極為沉重的走到妙觀面前說道。
「喔!」眾人聽到沈恩登這麼說都發出了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聲。
「這個妖孽法力高強,將我女兒迷得連父母兄長都不認,我想今天就算他給逮捕了,正常的法律根本奈何不了他,那我們這些受害人怎麼辦?還請大師大發慈悲,在這邊了結他或是廢去他的法力,為我們大家主持公道。」沈恩登憂心如焚的說著。
不過吳洛其心中明白沈恩登這麼說是打算一石二鳥,藉著林靈軍來測驗出妙觀是否真有過人的通靈能力,沒有,省得自己被騙,如果有,就順勢解決林靈軍和女兒談戀愛給他帶來的不悅。
果然是奸詐狡猾沒人性!
這時候警笛聲也越來越靠近了。
妙觀聽沈恩登這麼說,微笑道:「沈先生不需要擔心,這個妖孽已經觸犯眾神之怒,不過一年天譴自會降臨,如果我代行天意,早做懲戒,反而不好。」
「所以,大師的意思是,小女只要再過一年,被鬼迷心竅的狀況也會自動好轉?」沈恩登疑惑的問道。
「呵呵,沒有錯,沈先生現在不也正在拼命防堵這妖孽接近令嬡嗎?我只能說,你的努力方向沒有錯,堅持下去,令嬡遲早會如迷夢覺醒,恢復正常。」妙觀上人若有深意的看著沈恩登笑道。
沈恩登臉上一熱,他不知道妙觀說拼命防堵,是否已經看穿自己和王嘉聲運用各種手段來打壓林靈軍一家。只是經過這一番對話,他對妙觀的信心又多了幾層。
兩人對話才落,警車和救護車已經來到了小木屋之前。
眾人相當識相的從林靈軍五人身旁散開,以免妨礙救護人員救人,當然,更重要的是,不能妨礙警察把妖孽抓走。
「莊署長,靈軍不是現行犯,你們根本沒有資格逮捕他。」張教授擋在林靈軍身前嚴竣的說道。
「怎麼不是現行犯?我們大家都看到他犯罪啦,他在須彌山前殺了這麼多人,還不叫現行犯?」許多人聽張教授這麼說都鼓譟了起來。
張教授看著星夜微光下的廣場上,眾人情緒洶湧,紛紛說出他到現在都還感到不可思議的理由,準備當做林靈軍犯罪的證據,他大吼道:「你們冷靜一點,這是個科學的時代啊!」
「什麼鳥科學?妖孽的護身符……假學術的教授……」人群中責罵聲音此起彼落,林靈軍五人陷入完全的弱勢。
五個警察全副武裝快步來到林靈軍身前,喝道:「跟我們回警局。」
林靈軍和吳洛其對視苦笑,林靈軍出言對張教授說道:「老師,算啦,說不清楚的,我就跟他們回去好了,諒他們也不能對我怎麼樣。」
「快走。」頭先的警察又是一聲不客氣的斷喝,右手扯住林靈軍的背膀,便要將他拉上車。
就在這時候,一陣飛車呼嘯而過的聲音,二三十台黑色轎車以雷霆萬鈞之勢駛入小木屋前的廣場上。
接著,一群黑衣人如鐵甲雄獅般出現在廣場上,冷冷看著廣場上眾人。
「你們是誰?」莊正相上前大喝道。
「莊署長,好久不見啊!」一個厚實的聲音笑道,正是葉劍關。
「葉劍關!」莊正相眼睛瞳孔迅速放大之後又恢復正常,似乎對葉劍關的出現非常意外。
「莊署長,我要把這幾個年輕人帶走,有問題嗎?」葉劍關冷冷的說道。
「不可以,他是現行犯。」眾人鼓譟著。
「莊署長,這些人笨,你也拿著前途跟他們玩嗎?要抓人,先跟我律師說吧!靈軍,還不上車。」葉劍關轉頭向林靈軍說道。
「莊署長,你怎麼可以讓他逃走。」汪瑜菁的父親怒道。
「這……」莊正相雖然對妙觀上人的法力非常信任,但是他也知道,自己這逮捕林靈軍的動作根本是違法的,他剛剛這麼配合,只是因為欺負林靈軍他們人少,且自己這邊的法律和勢力背景又是遠遠超過。
如果犯點法欺負一個小老百姓能讓妙觀上人對自己另眼相待也是挺值得的。
現在可不一樣了,葉劍關的財雄勢大,他這樣的出現,就算不動口不動手,自己實在也不好再肆無忌憚的玩弄林靈軍。
「等等,我有點事情要做。」林靈軍向葉劍關說完,快步走到白雅惠的面前。
「你要做什麼?」白雅惠緊張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妳剛剛的勇氣呢?妳的勇氣只有在自己有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才敢跑出來曬太陽嗎?現在怎麼連靠近我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嗎?」林靈軍大聲道。
白雅惠力持鎮定,臉色蒼白的看著林靈軍。
兩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僵持了一兩分鐘,林靈軍低哼一聲,轉身離去,走到張教授一行人身邊,道:「老師,我們一起走吧!」
張教授點頭道:「也好,只是我們開來的車……」
「葉先生會處理妥當的,我們負責坐車就好了。」吳洛其轉身攬住林靈軍的肩膀,便往那群車陣中走去。
黑夜中,廣場上的眾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看看林靈軍又看看白雅惠,只見林靈軍腳步輕捷,白雅惠卻是臉色蒼白,雙手發抖。
「雅惠,怎麼了,不要害怕!」小芸安慰白雅惠道,在她心中只覺得奇怪,因為他不知道跟林靈軍如此面對面僵持個一兩分鐘有什麼大不了的,為何白雅惠的臉色會如此異常。
白雅惠的心臟劇烈跳動著,心中不斷告訴自己:「他說的是假的,那都是假的,是幻覺,他在搞鬼。」
可是,她也不知道如何說服自己,把林靈軍留在自己耳朵邊的預言當作無事清風,不加理會。因為,林靈軍根本沒開口,自己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只感覺整個黑夜中都迴蕩著林靈軍那無聲卻刻印在她耳旁的預言:「我以生命擔保,妳將會因為助邪為虐之因落得一無所有,慘死街頭,無人聞問。」
疾駛的黑頭加長型轎車顯得氣派無比,林靈軍和吳洛其跟葉劍關坐在同一輛車中,葉劍關的用意很明顯,他想要跟林吳二人私下對話。
葉劍關微笑道:「事到如今,你們應該知道自己是沒得選擇了吧!」
「嗯。」吳洛其嗯了一聲,並不接話。
「我承認,我非常積極的要攏絡你們,而且原因很單純,因為我想要借用你們的力量。不過,我也要很誠實的告訴你們,我想借用你們力量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我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安享晚年。」
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
即使強橫如葉劍關也不可能逃脫,因此害怕是人之常情。
「你倒是很坦白。」吳洛其笑道。
「我這幾年以來,每每在深夜中思及最感後悔的事情是什麼,你們知道嗎?」葉劍關笑問。
「該不會是後悔以奸計奪取洛基他爸的幫主之位吧?」林靈軍笑道,他會這麼說當然是因為在他心中感覺這個理由是最好笑也是最豪洨的,甚至假惺惺的很嚴重。
「你猜對了!不過這當中的內涵卻與你想的不太一樣,我每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很害怕,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在這場江湖鬥爭之中,所以我常後悔,如果當初不設計奪下吳銓的幫主之位,那麼今天天塌下來都有他可以頂。」葉劍關苦笑道。
「……」林靈軍聽到葉劍關這麼說不禁默然,感到有點諷刺的悲哀。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3-25 23:07:54
腥風血雨的殺陣令見慣征戰者亢奮不已,但是夜深人靜的無語卻令他們膽怯。因為刀光劍影中的人來人往會激起的是人不需要理性思考的原始獸性,在殺陣中,人的一切情感盡皆麻痺,可是夜的寂靜卻會挑起所有已經麻痺的神經和思維。
「我知道這很諷刺,因為我不是後悔破壞了吳銓的幸福而是後悔自己把大樹砍倒,讓我變成無處可躲風刀雨劍。」葉劍關說著笑了出來,但是笑聲中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諷刺,顯然他也對自己這樣的思考感到不能諒解。
「所以你要我們當你的大樹?這樣會不會太誇張了?」吳洛其問道。
「我的確想要你們做我的大樹,不過你們現在還沒那個資格。」葉劍關微笑搖頭道。
「那所以你找我們找得這麼勤快做啥?」林靈軍疑惑道。
「你們不是大樹,卻是擎天巨木的幼苗,所以我找你們是想要盡一切所能栽培你們。」葉劍關回答道。
「可是你說的這麼明白就是要利用我們,我們還答應,這不是很白痴嗎?」林靈軍微笑道。
三人今天的談話氣氛出奇的融洽,一直處在諷刺性微笑的狀態。
「你們沒有什麼選擇的權利,你們現在只能選擇獨自對抗外來的逼迫或是與我合作接受我的栽培;另外,你或許說我這叫利用,但是你們也可以看成我在哀求,哈哈!我要的只是能夠在最後一戰全身而退,然後找個誰都不知道我的地方躲起來隱居。」葉劍關苦笑道。
林靈軍知道葉劍關的意思,葉劍關的意思是,這一戰他只要能保住性命,天理會的一切都會交給他們兩人。
「可是我們並不想要你的天理會。所以你這樣的利誘並沒有效果。」吳洛其也明白葉劍關的意思,大刺刺的回絕道。
「我不是利誘,而是苦求。老實說,只要這次和一統教的恩怨能夠順利化解,全身而退,就算天理會分崩離析或是被其他人掌握我都不在乎,這樣你們了解了嗎?」葉劍關說道。
「看來你很害怕,你怎麼這麼篤定這次會輸?」林靈軍疑惑道,因為葉劍關現在的表現實在跟個還沒上陣就怕東怕西的膽小鬼差不多,照理說,他的個性不應該是這樣的,因為如果他真是這麼軟弱,又怎麼帶領天理會走過這麼多難關呢?
「對啊,你這樣的害怕讓我們感覺有點矯情做作耶,你真會這麼害怕嗎?」吳洛其也是無法理解的說道。
「其實我也感到很誇張,但是這一兩年,在我看來鎮靜的外表下的確是已經空無一物,我常在想,為何這次害怕和必輸的感覺會這麼強烈,這個答案直到真佛宗出現後我才知道。」
「喔,答案是什麼?」林靈軍和吳洛其都十分好奇的問道。
轎車快速的行駛在重慶北路上,看來轉眼便要上高速公路了,葉劍關看著窗外緩緩說道:「以前有吳銓在的時候,一切都是他掌舵,我只要按照他的方針策略前進便可,根本無須擔心成敗,甚至可以說,我對吳銓的信心讓我知道,勝利永遠是站在我們這邊的;而當吳銓離開後,我因為有一統教的異術和天理會的絕對優勢,所以從沒想過會失敗。直到這次,我翻過來和一直倚靠的一統教鬥爭時,我才發現原來這是我第一次真正自己一個人當老大。」
「這真是個意外的發現啊!」吳洛其難以置信的搖頭道。
「這個意外發現讓我相當害怕,一個掌舵者要有獨自承擔失敗和面對未知的勇氣,真正面對未知然後獨自做出一個可以決定很多人生死的選擇,這就是一個領導者。而我從來都不是。
聽說金太祖完顏阿骨打領兵上陣從來都是不穿甲冑,不畏刀劍,你父親就是這樣慓悍勇猛,真正無懼生死的王者,而我卻是個需要穿上層層防護才敢上陣的懦夫。」葉劍關笑著,車子已經開上了高速公路。
林靈軍笑了笑,其實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都是跟葉劍關一樣的人,只是葉劍關不小心看錯了自己,硬是把一個自己拿不動的黃金斧頭搶了過來,現在才會被壓得大喊救命。
「你的意思如何呢?」林靈軍轉頭看著吳洛其問道。
「非常老實的說,今天他還沒說半句話之前,我就已經決定答應他了。」吳洛其笑著回答道。
「喔!」葉劍關和林靈軍都十分意外的發出了驚嘆聲。
「因為,如果我們的命運是本小說,作者已經把狀況寫得很明白了,老天要我們了解『如果再婆婆媽媽做個傻好人就是死』的意思已經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不是嗎?」吳洛其攤手笑道。
「好吧,那我們就只好乖乖被該死又自以為是小說家的上蒼擺佈吧。」林靈軍跟著笑道。
葉劍關沒料到兩人答應得這麼乾脆,反而不知所措,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說要栽培我們,總有個計畫表之類的東西吧?」吳洛其左手一伸,張開在葉劍關眼前。
「喔,嗯,沒錯,我先跟你們說一下我的想法,詳細的計畫我鎖在檔案櫃裡面,等會回到竹北再來仔細研究細節。」葉劍關點頭道。
林靈軍和吳洛其雙雙點頭。
葉劍關終於感覺到自己在這兩個小孩面前有點大人的尊嚴,清了清喉嚨,像個老師一樣,說道:「首先,明天開始你們盡量不要去學校上課,我會私下幫你們安排一系列的課程。」
「不去學校上課?怎麼可能?我們會被退學的!」林靈軍不同意道。
「呵呵,這點小事,還難不倒我的。」葉劍關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道。
「這……算是特權嗎?」林靈軍遲疑的說道。
「是可以這樣說。」葉劍關點頭道。
林靈軍心中有點不是滋味,總感覺自己似乎變成了王志成那樣被包裹在權力和富裕中的人。
「另外,我會跟一些教授商量,讓你們可以不需要經過聯考就可以直接上大學,畢竟你們再一年就要考大學了,可是這兩三年之間會是這場鬥爭的第一個關鍵,你們絕對不能因此分心。」葉劍關繼續說道。
「這……這豈不是作弊?」林靈軍不以為然的說道。
「對啊,如果真是這樣,我們跟那些耍弄權勢的人也沒啥兩樣,我和靈軍都不能接受。」吳洛其也搖頭拒絕道。
「呵呵,說到正義和勇氣,或許我該跟你們學習,可是說到對人生的體悟,我做你們的老師卻是綽綽有餘啊!其他的大道理我不想多說了,就拿你們可以接受的東西來說。今年周星馳剛上的那部電影中,有句經典台詞,相信你們都知道,清官要比貪官更奸。」葉劍關說道。
「可是,今天我們不是靠實力考進應該去的大學,那相當是排擠掉別人的機會,這對那個被我們排擠掉的人來說影響會有多大啊!」林靈軍反駁道。
「一個人的大學學歷真會影響他的一生?而這樣的影響會有多大?會有比真佛宗勢力遍及整個台灣的影響大嗎?會有藏在真佛宗後面的黑暗勢力得以達成目的來得影響大嗎?靈軍,我知道你很善良也一直以做一個好醫生為志業,可是你這樣沒有目的的善良真的可以做一個好醫生嗎?我不懂醫學,但是我知道,大自然裡面根本沒有面面俱到的慈悲,當醫生不但要有顆慈悲的心,更要有取捨輕重的膽識和果斷,不是嗎?」
葉劍關的說話毫不留情的賞了林靈軍一個耳光,他低頭不語,也終於知道,為何從覺醒之後,自己總有一種缺憾感,似乎自己還少知道了一些事情。
原來是過度的善良和過份的正義讓自己在很多事情上處理得很差。
葉劍關那句「大自然裡面根本沒有面面俱到的慈悲」讓林靈軍豁然開朗。
簡單的說,一直抱持著圓滿的正義這件事情,本身就是一種邪惡。
「另外,如果你們想擺脫因為特權才進入大學的罪惡,那就努力的配合我提供的訓練,讓實力強過你們所要進的大學科系。」葉劍關為今天的談話下了個結論。
回到新竹之後,張教授和唐可雋被送回各自的住所,林靈軍、吳洛其和葉筱琳三人都被載到葉劍關竹北的居處。
葉劍關在書房內向林靈軍以及吳洛其兩人解釋自己的安排的細節。
葉劍關的打算是這樣的,以武術來說,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已經是難逢敵手,即使在天理會裡面挑出最能打的也不能再教他們什麼,所以這方面反而是林靈軍和吳洛其要定時訓練葉劍關挑出來給他們的手下。
當然,武學之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吳洛其和林靈軍兩人的優秀只是贏在天賦異稟和各自跟過武學名師,並不能說真的對武學有什麼出類拔萃的見解和涵養,所以葉劍關也派人到處尋訪名師,準備讓林吳二人有機會可以更上一層樓。
至於學識方面,因為葉劍關跟許多T大的教授頗有往來,再加上T大有地利之便,所以他打算高薪聘請T大的教授為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做密集的課業輔導和各方面學識的加強,這中間除了包含數學、物理、化學等基礎科目還有經濟、財務和社會學。
而隔年因為有推薦甄選這個制度,只要林吳二人自己不失誤,要進入T大應該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嗯嗯,這個作息表看來還蠻輕鬆的耶,上課時間只有星期六到星期二四天的早上九點到十二點和下午的兩點到五點,這樣的時間真的夠嗎?」林靈軍拿著自己的「課表」有點擔心的問道。
「我還嫌太多了。」吳洛其喃喃抱怨著。
「星期三到星期五的白天你們都要到我的企業和天理會裡面學習,至於其他的時間則是你們的自由時間,靈軍,我知道通靈之力無法勉強躁進,可是我很希望你自己在學醫和修道之間做一個調配平衡,我確信,這一場戰爭裡面,道術是非常重要的,而你是我們這方唯一一個可以與那些邪術者對抗的人。」葉劍關告誡林靈軍,希望他可以加強道術的修練。
「嗯,好,我盡量。」林靈軍點頭答應。
三人又在書房內彼此商量推敲了一個小時才大功告成,葉劍關欣慰的將林靈軍和吳洛其送出大門,葉筱琳雖然一直跟在林吳身邊,但是卻也始終一言不發,眼光也一直閃避著葉劍關,看來她對葉劍關還是心有芥蒂。
葉劍關也不勉強葉筱琳,看著她和林靈軍坐上胡文傳的車後,拍拍吳洛其,笑道:「我只有這個女兒,雖然有曉宣和文傳的保護,可是你們也還得幫我多注意擔待一點。」
「一定。」吳洛其簡短的回答後便跟著跳上車,關上車門。
葉劍關看著東方微微發白的天空,心中終於有種大石落地的踏實感。
A.D.1994.04.19。早上。新竹
在從陽明山上回來後的第二天,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兩腳包著石膏,被胡文傳推著輪椅和葉劍關一起來到了新竹中學校長室,經過了一番時間不短的協商後,校長「欣然」同意林、吳二人只需要到學校考期中和期末考,然後經由成績來決定升級與否。
出了新竹中學校門上了車後,林靈軍和吳洛其在車上用力亂敲亂拆,才搞定早上包了好久的石膏。
車子長驅直入到了T大。
葉劍關一個早上加下午拜會了三個教授,情商他們來教導林吳二人經濟和社會科學方面的知識,並且排定上課時間和計畫,一切敲定之後,已經是傍晚了。
葉劍關笑道:「我們去找張為農教授吧。」
林靈軍問道:「找張教授做啥?」
「一來是情商他來教你們數學和物理,另外是想跟他討論昨天晚上的狀況。」葉劍關一邊走一邊說。
今天的他特別輕鬆,從人文社會學院走下來到物理系館有一段很長的斜坡,但是他沒有搭車而是選擇寫意的散步。林靈軍走在葉劍關身邊,偷眼觀察葉劍關,想知道他為何突然想要走路。
葉劍關一邊看著周邊遮天的林蔭和三三兩兩抱著課本經過的學生,一邊不時發出若有所思的微笑。
忽然間,他轉頭問林靈軍道:「最近跟你的小女朋友相處的還好嗎?」
林靈軍想了一會回答道:「不太好,見面時間少得可憐。」
「因為沈恩登?」葉劍關笑問。
「嗯。」林靈軍點頭。
「嗯,上大學後應該會順利一點吧。」葉劍關下了個結論之後便不再言語了。
林靈軍和走在後面的吳洛其對看一眼,都不知道葉劍關為何忽然間變得怪怪的,居然有點詩人的哀愁。
「大叔!你該不會想起了初戀女友吧?」現在吳洛其打趣的說道。
「是……」葉劍關回答的相當乾脆,乾脆的令林靈軍感到意外。
「你的初戀女友……」
吳洛其和林靈軍不禁開始聯想~
一個上身赤裸的男生拉著一個女生飛奔在排水管被人幹破,滿地滿天都是大水的黑夜暗巷,男的大吼:「叫妳不要來,你為什麼還要來?跟著我沒有好下場的!」
說完,背後的刀傷還要滴出象徵後現代的鮮血,而女的則是將凌亂的長髮用右手帥氣的一次撥整齊,眼神堅定且瓊瑤的說:「跟著你,沒有好下場我也甘願!」
然後,深夜暗巷中,天雷勾動地火……
葉劍關淡淡的說道:「很可愛的一段初戀,結束的也很電影,我做臥底,她嫁給別人,就這麼簡單。」
「好簡單……現實果然是殘酷的。」林靈軍只好搔搔頭,將剛剛的幻想偷偷擦掉。
「筱琳學姐是妳和初戀情人生的女兒?」吳洛其問道。
「是……」
「我做臥底加入天理會一個月後她就嫁人了。」葉劍關苦笑道。
「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不知道……」
非常灰暗又無聊的一段談話,讓林靈軍忽然感到T大校園的美景變得有點不這麼美麗了。
好險,物理系館已經到了,三人搭著電梯上樓來到張教授的辦公室,因為早已經電話預約好,張教授也將門打開等著三人的到來。
林靈軍一踏入辦公室,就看到了久違的田世倫。
林靈軍和吳洛其驚喜交集的向田世倫打招呼道:「學長,你從香港回來啦!」
「呵呵,對啊!早上才到。」田世倫也點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起坐吧,世倫從香港帶回來一些你們或許很有興趣的資訊呢。」張為農招呼三人入座。
張教授的辦公室還算不小,不過兩排大大的書櫃、辦公桌和一整組沙發茶几擺下來,空間也所剩不多。
三人繞過散落在地毯上高高疊起的書堆,坐到沙發上,張為農笑著一邊為三人倒茶一邊對田世倫說道:「剛剛你跟我說到一半的話就重新說一次吧!」
田世倫點頭道:「好,沒問題,其實可以長話短說,那就是,衛大師運用『殘神念影』之術去追蹤小青是怎麼被下催眠的,結果我們發現,她是在真佛學社的社窩被催眠的。」
「就這樣!」葉劍關愕然道,要長話短說是沒錯,可是也縮得太短了吧,包括中間停頓吞口水時偷加的逗號,才六七十個字。
「嗯,就這樣。」田世倫點點頭道。
「那你剛剛跟教授講了這麼久在講些什麼?」林靈軍也頗感愕然。
「其實我剛剛大部分是在報告我在香港的生活,我想你們也沒有興趣會知道的。」田世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嗯,原來那串連環命案真的是妙觀製造出來惑亂社會的。」吳洛其說著看了林靈軍一眼。
「我很懷疑真佛宗和一統教之間的關係。不過現在還沒有直接的證據。」葉劍關說道。
「不管如何,現在的真佛宗的確是如旭日東昇,妙觀更被許多人視為仙佛轉世,我們若要跟他為敵,有可能會將身邊的許多親朋好友都得罪光。」張為農嘆口氣說道。
「的確,也難怪他要執行這麼複雜又容易失敗的計畫。現在更慘的是,靈軍被妙觀栽贓為妖孽,以他們深謀遠慮這一點來看,後面恐怕還有更大的驚嚇等著我們呢。」吳洛其嚴肅的說道。
「那個真佛宗的確很深謀遠慮,衛大師告訴我,他在運用『殘神念影』之術去探查小青腦波之時發現,原來早在小青和山程學長被發現死在台北前的一個多月,小青就被催眠了。」田世倫說道。
「我記得那時候你還有跟小青學姊吃過飯啊!」吳洛其努力的回憶了一下,他記得程小青那連續命案發生是在去年十一月左右,而那之前的一個多月,自己和林靈軍剛參加完沈家的可怕生日宴會。
「對,所以山程學長命案中的證物不是有偷錄我和小青在圖書館前遇到時講話的錄音帶,那其實是小青自己錄的。根據衛大師和他父親的猜測,整個始末應該是山程學長懷疑小青對我還餘情未了,甚至可能和我有秘密的往來,所以求教於真佛學社的那個祁師兄,也讓祁師兄有機可趁。
祁師兄可能跟山程學長說如果帶小青過去給他催眠或是下咒就可以知道小青有沒有背著山程學長和我私底下往來,山程學長信以為真,認為祁師兄給小青下的催眠可以幫助自己監控小青生活。」田世倫娓娓道來,讓林靈軍和吳洛其都有種原來如此的了然。
「嗯,所以,小青才會不自知的錄下自己和你遇見時的對話!難怪,當初許多報紙都在分析偷錄錄音帶的人是誰,有的專家還猜是你為了讓小青和男友鬧翻才故意設計這樣的圈套。」張為農點點頭說道。
「對,衛大師說,其實祁師兄對小青做的不只是催眠,他還偷取了小青的魂魄,讓小青成為魂魄不全的行尸走肉,這也是為何衛大師沒辦法讓小青恢復正常的主要原因。」田世倫說到這裡,語氣雖然還是平淡,但是林靈軍可以聽出他有種痛恨的不甘心。
「這樣子鬧翻全台灣的案件的起源居然只是因為袁山程擔心自己女朋友三心兩意!」吳洛其搖搖頭,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世界上豈有新鮮事?」林靈軍苦笑了一下說道。
「其實人生往往像是條無限延長的射線,只要開始的時候角度差了零點一度,結果就可能相差了幾十公里。更何況今天真佛宗是有心要設計圈套引導出恐慌的社會氛圍,所以就算袁山程不去找祁天仁還是會有別人因為不同的困擾去找祁天仁。祁天仁是個不怕兔子不上門的守株待兔者。」葉劍關淡淡的說道。
眾人點點頭,表示認同,任何人心中都有苦惱和慾望,袁山程和程小青之間的不信任在任何情侶中都可能發生,在出現不信任因子後,情侶間就會想要知道彼此的行蹤和交友狀況,想要知道在自己看不到對方的時候對方的表現是否依舊信守戀愛的承諾。
「那最後小青學姐怎麼了?」林靈軍問田世倫道,他有點擔心田世倫的心情。
「始終無法讓她恢復神智……」田世倫落寞的說道,顯見這兩個月來他經過了不少的掙扎和努力。
「嗯……」辦公室的氣氛一時之間變得有點凝重。
「不過沒關係的……她在我心中永遠活著,我活著她就活著。」田世倫傻笑著,笑容卻有掩藏不住的酸澀。
在場的四人都是觀人入微者豈有不明白田世倫心情的道理,可是這種情況也是無法可勸,只好直接轉移話題,談論起林吳二人考大學的安排。
「基礎科學的補強不是問題,不過我還是蠻擔心你們真有那個時間和體力一邊應付聯考一邊應付黑道的鬥爭。」張為農教授說出自己的擔心。
「應付黑道的鬥爭?」田世倫驚訝的張大嘴巴,不知道為何一個身為中研院研究員兼T大物理系教授的中老年人可以說出這麼屬於年輕人熱血和無良的話。
「這個就是有名的黑道老大,葉劍關先生啊!」張為農毫不矯情的坦白讓林靈軍周身滲出絲絲冷汗。
葉劍關則是笑笑不說話,似乎很欣賞這老傢伙的坦白和無厘頭。
「老師……你這麼說會不會太……那個了……」田世倫小心翼翼的提醒張為農。
「喔,不會啦,我只是在講一個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啊,哈哈哈。」張為農爽朗的笑著,看來他真是少了很多根筋。
「不用太介意,說不定你這兩個學弟之後也是黑白兩道中叱吒風雲的角色呢!」葉劍關哈哈大笑道。
「好啦,話題又被拉遠了,剛剛講到怕會應付不來同時的壓力,對吧!」林靈軍怕等會話題會越轉越遠,遠到連什麼手榴彈或是機關槍都成為話題,那今天可就不知道何時才會完結。
「很簡單,最近教改弄了個推薦甄選,我已經安排好了,只要靈軍和洛基在這個甄選的第一階段筆試不要出槌,接下來就一切OK了。」葉劍關信心滿滿的說道。
「這不是作弊嗎?」田世倫脫口而出道,不過才剛說完,他就意識到這句話可能會讓自己小命不保。
「沒想到你比我還白目嘛!一下子就說到了重點。真不愧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張為農高興的拍著田世倫的肩膀,但田世倫只感覺張為農真是個會落井下石的老頭啊。
「我會讓靈軍和洛基在明年進入大學時擁有超過任何一個T大新生的實力。」葉劍關信心滿滿的回答道。
田世倫搔搔頭,心中不解:「難道這樣就不是作弊嗎?」
「怎樣才叫作弊?這樣算不算作弊?」其實這個問題在林靈軍心中也是纏饒了許久。
「老師,這算不算作弊啊?」田世倫在葉劍關告辭之後問張為農道。
「如果以高度人類社會化的標準而言,是!」張為農一副很有社會學修養的樣子酷酷的回答道。
「那還有其他標準嗎?」林靈軍問道。
「有,大自然的標準就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還有『弱肉強食』!而黑道便是一種比較傾向大自然規則卻低度人類社會化的地方。」張為農說著臉色露出了憂鬱。
「老師對黑道似乎不太排斥。」吳洛其相當奇怪的說道。
「是!」張為農啪啪的一陣聲響將襯衫扣子扯開,衣服翻下,只見張為農背後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那青龍腳踩五色雲霧,幾欲騰空飛去的模樣令三人為之心中一凜。
「我年輕的時候也混過黑道!」張教授語氣滄桑,似乎包含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咦!這龍旁邊……怪怪的!」林靈軍已經站在張教授背後仔細的研究著。
「那隻龍會說話!」田世倫像是誤闖叢林的受驚小兔,兩手就像袋鼠般舉在胸前,嘴巴張得老大。
是的,這隻看來雷厲風行,英姿颯爽的青龍嘴邊還多了一個漫畫中人物對話框之類的雲形,雲形裡面寫著四個大字:「我愛老婆。」
吳洛其剛剛喝下去的茶差點就要從喉嚨直接倒灌到鼻孔,再從鼻孔噴射到辦公室牆上。
「教授……你可以解釋一下這四個字的來歷嗎?」林靈軍盡量將臉色裝成最無辜的狀態,也盡量把快要忍到抽筋的笑意死壓下去問道。
「這是……我和你們師母愛情的認證,也是因為你們師母,我才離開了黑社會的刀光劍影,回來這個平靜無波的世界。」張教授一臉正經的回答著,看來他很認真,認真到非常認同那隻威猛的龍會像漫畫中的蠟筆小新一樣開個對話框說話。
三人只覺得一定要趕緊離開辦公室,不然自己體內的笑氣沒多久就會以自然指數的增加方式快速衝破可以忍耐的極限。
於是三人相當有禮貌的行禮做別,臨行前,林靈軍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忙停下腳步回頭問道:「老師,加入黑社會很辛苦嗎?」
對林吳二人來說,有個前輩可以很誠實的分享一下加入黑道的經驗,對自己是有絕對的幫助。
「咳咳,我刺完這條龍跑去加入黑社會的那天晚上就被你們師母抓到,她為了逼我退出黑社會,就把我打昏然後拖去刺了那個愛的證明,所以我加入黑社會的隔天就退出了,所以,我也不知道黑社會辛不辛苦耶!」張為農終於露出了難得的臉紅,也好險有這個臉紅,才讓林靈軍三人在決定撞牆自裁之前稍微找到了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在這當下不管如何都得趕緊找點正常的事情來想以打散自己的笑意,所以田世倫忽然想起衛湘軍的囑咐,忙道:「對了,靈軍,我忘記跟你說,衛老師的父親有交代我要帶些東西給你。」
「喔!」林靈軍聽田世倫這麼說,臉上忍俊不禁的笑容稍微緩和了下來。
「他要我帶給你這些東西。」說罷,田世倫從自己背包中拿出了一疊紙張信件樣的東西。
以上所有文章,經同意連載於蕓薹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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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3-26 21:05:52
天醫傳奇回憶篇 21—分裂A.D.1994.04.24。傍晚。新竹雙華游泳池
「這位小姐,妳實在是很……」吳洛其無奈的看著在水中掙扎的廖筱星說道。
「咕嚕嚕……咕嚕嚕……咕咕嚕嚕……」廖筱星在游泳池中仍然不甘示弱的回嘴,想當然爾,水就一口接一口的喝。
林靈軍和沈瓊儀則是在岸上笑嘻嘻的看著水池中的兩人,沈瓊儀今天真是開心斃了,在母親和管家的協助下,自己終於可以順利脫身來到雙華游泳池見林靈軍,她開心的拿著泳衣在水中浸啊浸的,以便製造自己真的有來游泳的假象。
雙華游泳池是在新竹經國路附近的一家大型游泳池。跟大部分的大型游泳池一樣有室內和室外游泳池,現在林靈軍一行四人是在比較昂貴的室內游泳池,因為廖筱星的媽媽買了一堆游泳卷,所以林靈軍四人都是免費入場的。
「我前幾天才在陽明山看到妳爸爸,我很想知道他對那個妙觀上人的想法!」林靈軍問道。
「其實我爸爸很少在我面前提到他在外面的事情,他是希望我乖乖把音樂學好,然後當個老師或是教授吧!因為他的企業將來應該是由我哥哥去承接吧,所以我哥從國中開始就會被我爸在放假期間帶在身邊跟著實習。」沈瓊儀一邊將泳衣從水中拉起擰乾一邊回答道。
「唉!」林靈軍嘆了口氣將那天在陽明山上遇到的狀況跟沈瓊儀約略的說了一遍。
沈瓊儀眉頭微皺道:「我爸怎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呢?」
「妳要小心一點囉,我是妖怪,妳已經被我迷得暈頭轉向啦!」林靈軍開玩笑道。
沈瓊儀笑了笑,卻不言語。
林靈軍見沈瓊儀不接話也跟著沉默了下來,轉頭看在游泳池中載浮載沉的廖筱星。
過了很久沈瓊儀忽然說道:「筱星以後一定會很幸福。」
「喔!」林靈軍有點訝異的看著沈瓊儀,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嗎?」沈瓊儀大大的眼睛流露出俏皮問道。
「啊!這個問題……」林靈軍尷尬的笑著,這個問題實在不好回答。
「你猜啦!」沈瓊儀帶著撒嬌的語氣磨道。
「因為……我小時候救過妳?」林靈軍猜道,這也是他唯一能夠想出的答案,不然以他跟沈瓊儀小時候那麼短暫的交集,怎麼可能讓沈瓊儀對自己有啥好感。
「只猜對一點點。」沈瓊儀笑道。
「嗯,那是為什麼呢?」林靈軍問道。
「因為……你令我很舒服……」聽沈瓊儀這樣的回答差點讓林靈軍栽進游泳池中,這回答似乎有點A。
「你幹嘛?」瓊儀看林靈軍臉色似笑非笑,不禁有點窘。
「沒事,妳繼續。」林靈軍趕緊將思考拉回正常模式說道。
「跟你在一起沒有壓力。」沈瓊儀微笑著。
「這個嘛!妳跟其他人在一起會有壓力嗎?」林靈軍疑惑的問道。
「因為,你給我的感覺就是不管我的鋼琴彈得多爛,成績考得多差,跑步跑得多慢,你都還是會給我真心的微笑,也不會把這些當做一回事。」沈瓊儀吐了吐舌頭,似乎對自己這個思考有點不好意思。
「喔……」林靈軍微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或許,這真的是自己從以前到如今在與瓊儀的戀愛中可以完全擊敗王志成的一個關鍵吧!
王志成心中認為不斷的求好就會獲得瓊儀的認同,沒料到事實卻是非常諷刺的相反。那股爭勝比較的心在這些有錢人家的小孩身上已經是一種自然的特質,林靈軍此時也想起小時候因為要去迷惑廖震而去參加的美語補習。
「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去劍橋美語補習的事情嗎?」沈瓊儀問道。
「記得。」林靈軍笑道。
「那時候老師很喜歡點我們起來回答問題,我每次都很怕,怕自己回答不出來在大家面前出糗,我知道孫麗筠也喜歡廖震,所以我很不願意在情敵面前出糗。」沈瓊儀回憶道。
「嗯,壓力的確很大。」林靈軍點頭道。
「你知道嗎?那段時間你的存在減少了我很多壓力。」沈瓊儀抿嘴笑道。
「我知道,因為我幾乎每次都回答不出來,妳有我這個萬年墊背,壓力當然減輕許多。」林靈軍笑道。
「呵呵,是啊!不過更正確的說是你那副答不出來也沒關係的樣子讓我壓力減輕許多。因為我看到的其他同學幾乎都會斤斤計較,甚至在下課後的聚餐為自己上課無法回答出問題百般提出解釋,只有你,好像下完課就完全忘記上課發生過什麼事一般。」沈瓊儀說道。
「我心上有很多枷鎖,跟你在一起卻可以讓我將這些枷鎖自然卸下,你是個很特別的人啊!」沈瓊儀眼神中流露出淡淡卻欣喜的神采,這一股的眼光流轉讓林靈軍看得痴了。
兩人的手本來就緊緊握住,林靈軍忽然感到有股不同以往的電流從手心透入,然後直直鑽入自己的心臟。就在這時候,一個煞風景的聲音在林靈軍腳畔的游泳池中響起:「先生小姐,白痴回收可以回收多少錢啊?」
說話的正是拖著廖筱星左腳的吳洛其,他的眉頭沒有十個也有八個結,看來他非常後悔自己因為一時義氣居然答應了這奇怪的苦差事,而廖筱星現在正抱著大浮板緊張的雙腳亂打水,喊著:「瓊儀救命啊,這傢伙想要謀財害命!」
「再喊?再喊我就放手,看妳這隻潛水艇怎麼浮出水面?」吳洛其冷冷的說道。
「你就只會欺負我!我要告訴我媽媽,你死定了!」廖筱星抱著浮板用力仰起上身。
「阿唷,手滑!」吳洛其驚呼一聲,廖筱星怪叫沉入水中。
「喂,別開玩笑啦!快拉她上來。」林靈軍和沈瓊儀緊張的說道。
「好啦,就讓我耳根清靜個三秒鐘吧!」說完,吳洛其鑽入水中,將廖筱星托起,廖筱星則是委屈的放聲大哭,在大哭聲中還不忘碎碎念。
「好啦,妳看洛基也在這邊很有耐心的教了妳三個小時啊!」沈瓊儀拍著廖筱星的肩膀安慰道。
「他是壞蛋,我下次絕對不會再給他教了。」廖筱星頭也不回,怒氣沖沖的走向更衣室。
「你剛剛有很過分嗎?」林靈軍看著剛爬上岸的吳洛其問道。
「沒有啊,唯一一次戲弄你們也看到啦!」吳洛其微笑道,完全無所謂的樣子。
「筱星平常的個性很溫和啊!」沈瓊儀皺眉看著已經消失在更衣室門口的廖筱星。
「我哪知道,反正她在碎碎念的時候,我手就放低一點,讓她在水中念個痛快。」吳洛其笑道,林靈軍和沈瓊儀則是相對莞爾,廖筱星要拼過吳洛其,恐怕得等下輩子了。
廖筱星氣鼓鼓的換好衣服後頭也不回的走出游泳池,她看了一下手錶,跟母親約好的時間還有三十分鐘,她嘟著嘴巴站在游泳池大門外,雙華游泳池是在新竹市偏向郊區的地方,要來到之前必須要先經過一個鐵路平交道,平交道過來後,整片荒涼地上就這麼一間寬廣的游泳池。
廖筱星等了半天,回頭惦腳張望,可是她不敢跑到游泳池門口去看,以免被吳洛其看到,這樣自己就輸掉了,她不知道為何,很怕在吳洛其這壞蛋前面示弱。
她心想:「我是代表正義的一方,怎麼可以回頭去跟那個壞蛋低頭呢?」
不過,壞蛋那邊有三個人,自己這個正義使者等得真孤獨,廖筱星百無聊賴下拼命踢著旁邊泥土路上的石頭。
「還不出來啊?」廖筱星正等得無聊,忽然被人從身後攬住。
她來不及叫出聲,就感覺到一把小刀橫在自己眼前,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朵邊說道:「這是綁架!妳敢出聲我就讓妳死得很難看!」
「不要……」廖筱星嚇得臉色蒼白。
「走!」那男子聽來聲音也是很緊張。
接著,一陣緊急煞車的聲音在面前響起,一輛黑色箱型車停在廖筱星的面前,廖筱星這時候才忽然發覺,自己剛剛邊踢石頭邊想事情,居然已經離開游泳池大門,來到了離大門有一段距離且比較荒涼的那面圍牆邊。
「上車!」那男子喝道。
廖筱星急得哭了出來,卻無法可施,不過奇怪的是,那男子說完上車後,人就像消失一般不知所蹤,箱型車裡面的人探出頭來查看究竟卻發出一聲更大的慘叫,從車上狠狠倒栽下來。
廖筱星回頭一看,只見吳洛其左肩上帥氣的背著背包,兩腳的布鞋卻都已經不翼而飛,她驚疑不定的看了看四周,只見用刀威脅自己的男子昏倒在地,一隻布鞋好端端的停在那男子的身旁,而另外一個倒栽蔥的男子看來是被吳洛其的另外一隻布鞋打到,才會倒栽下地。
「還好嗎?沒受傷吧?」吳洛其就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來到廖筱星身旁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
「嗚嗚……都是你害我的啦!」哭泣的廖筱星一時之間還是難以平復這突如其來的驚嚇,雙手緊緊握住吳洛其有力的臂膀將頭藏在他背後拼命收淚。
「好啦,喂,你怎麼就這樣開走不理同伴啦!這麼沒義氣?」吳洛其對加速逃逸的箱型車大喊道。
林靈軍低聲對沈瓊儀道:「我跟妳賭三百,我已經知道筱星今天忽然變得不溫和的原因了。」
「不用賭啦,算你贏。」沈瓊儀露出招牌的可愛微笑搖手拒絕打賭。
夕陽下,吳洛其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拍著廖筱星的肩膀安慰著,他的拼命讓林靈軍莞爾也不禁擔心廖筱星會被吳洛其拍出內傷來。
A.D.1994.07.12。夜晚。林靈軍家中
很快就是高三的暑假了!
這幾個月林靈軍和吳洛其在葉劍關幫他們安排的特別訓練中進步神速,高中課程相當意外的已經進入高三下學期的課程,按照這個進度,暑假過完整個高三的課程都會順利結束。
至於熟悉天理會和天理會轄下各類企業的事務這方面,葉劍關將林吳二人交由胡文傳帶領,林靈軍感覺胡文傳不管是個性還是在天理會的地位都好像在賭神裡面的那個龍五,除了葉劍關之外,整個天理會就是他最大,做事起來一板一眼,令人望而生畏。可是他卻似乎沒有接班的打算,也不會因為葉劍關刻意栽培自己和吳洛其而對自己兩人生出什麼敵意。
這一段期間家中總算沒有再多什麼意外,不過黃大軍始終找不到跟自己專長相關的職業,只能一直在學校當警衛,這一點讓林靈軍一直感到很愧疚,他也一直很猶豫是否要把事情真相告訴父母,可是想到父親那一絲不茍的嚴肅和中規中矩的人生哲學,每每已經到口邊的話又都全部吞了回去。
林靈軍曾經問過吳洛其:「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吳洛其想了半天,說道:「盡快讓父母知道,他們有這個權利也有這個必要知道。」
話雖如此,兩人也知道這實在是一件很難開口的事情。
不過該說的還是得說,該來的還是會來,所以,林靈軍今天晚上硬著頭皮在客廳裡面將整件事情不管該說不該說的全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黃大軍臉色凝重的聽著,林郁靈也是不斷的發出嘖嘖驚嘆聲和不時在中間責備林靈軍簡直亂七八糟。
「說完了!」林靈軍滿頭冷汗的說道,這一個夜晚煎熬比起之前的種種橫逆更令林靈軍吃不消。
黃大軍只是重重嘆了口氣,也不說什麼便起身進房。
林靈軍心驚肉跳的看著黃大軍走進房中,轉頭問著林郁靈道:「媽……?」
「你過來,媽跟你說。」林郁靈向林靈軍招了招手,示意林靈軍坐到自己身旁。
「媽……我真是抱歉……」林靈軍低聲道歉。
「我和你爸早就知道,總有一天會是這樣,你爸不說話只是感嘆命運不能改變罷了!」
「早就知道?」林靈軍疑惑的看著母親,該不會自己父母也跟洛基的父母一樣,有一段江湖縱橫不為人知的神秘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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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時間:
2012-3-26 21:06:23
「你出生的時候,紫氣東來化為血龍,算命的老師斷言,你是帶有天命而來的小孩,紫氣乃是祥和之兆卻化為血龍,所以算命的老師跟我們說,你如果不是帶有天命來拯救蒼生,那便是帶著天命為世間帶來毀滅,也因此,我們對你的管教完全不敢大意,深怕把你教壞了會誤盡蒼生!」林郁靈幽幽的說道。
「這……媽……所以妳……」林靈軍張口結舌,難以措辭。
「靈軍,你遇到秦醫生學習醫術,那或許是你的天命,我和你爸其實也鬆了口氣,可是我們早就知道事情不可能這麼單純。」林郁靈摸著林靈軍的頭溫柔的笑道。
「這怎麼說?妳和爸是從哪裡生出這種感覺的?」林靈軍疑惑道。
「如果只是當個醫生又怎麼會出現紫氣東來卻化為血龍的徵象?這用邏輯就可以知道了,你絕對不只為了救人而來。算命老師說過,出現血龍表示你帶有煞氣,這煞氣會使你擁有百折不撓的性格,但血龍煞氣也會使你孤獨一生。」林郁靈表情落寞的說道,顯然對兒子將來的命運感到很心痛。
「媽……或許這算命的是神棍呢!」林靈軍微笑試圖安慰林郁靈。
「我也希望這樣,可是,他算完你的命走出醫院就心臟病發作猝死在急診室門口,而後來我再懷的兩胎也都莫名其妙的流產,那就是你的煞氣極重的關係吧!」林郁靈苦笑道。
「怎麼會這樣?那我是專門為你們帶來不幸的人?」林靈軍驚訝的說道。
「你不是為我們帶來不幸,而是你必須背負的太過巨大,有太多家人和朋友反而會使你諸多顧忌,無法完成自己該完成的。」
「可是……照這麼說,如果不是我,妳和爸爸或許會過得更加幸福。」林靈軍臉色鬱鬱的說道。。
因為他知道,如果不是生自己的那次難產加上接下來兩次的流產,母親也不致於身體會變得這麼差,而以母親的能力出去工作絕對可以有一份很不錯的薪水,所以,如果今天生下來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兩個弟弟,或許今天這個客廳充滿了正常小康家庭的活力和歡樂。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沒有因為,只有所以。你既然已經是我的兒子,那我就必須要看著你長大才是最大的幸福,而且,如果你必須要有善良又活潑的個性,不從我肚子裡面過,又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基因呢?」林郁靈愛憐的摸摸林靈軍笑道。
林靈軍努力的抿緊嘴巴,不讓眼淚從眼眶中掉下來。
「你知道嗎?我年輕的時候有很多人在追我,我卻只喜歡你爸爸一個,就在我和你爸決定要訂婚前,一個紡織廠的小開拿了四百萬給你爸,希望他可以不要跟我訂婚,可是你爸只是默默的把支票塞回那小開手中,什麼都不說。」林郁靈說起往事不禁神采飛揚。
「嗯,爸也有這麼酷的時候啊!」林靈軍擦了擦眼淚笑道。
「你爸爸有絕對的善良和堅持,如果我不跟他結婚,怎麼可能生下你呢?換句話說,我和你爸都有這麼優良的基因,神當然只好把你這個必須努力完成天命的傢伙托給我們家養大囉!」林郁靈一臉得意的笑著,林靈軍聽了心酸卻也有著難以言喻高興。
「照妳這麼說,這一切都是必然囉!」林靈軍微笑道,笑著的臉龐還掛著一兩滴晶瑩的淚珠。
「你爸和我都不是需要很多錢就會感到幸福的人,所以你不需要顧慮我們什麼。相反的,如果你真的帶有天命,就應該堅持永遠善良的那一邊,不管你做的是什麼。」林郁靈稍微收斂起俏皮的笑容對林靈軍說道。
「媽……妳的意思是?」林靈軍略為不解的看著林郁靈。
「我相信你和洛基會接受葉劍關的要求絕對是有你們的考量,可是這世界上一向都是環境改變人,人很難改變環境,我只希望你到那個奇怪的地方也可以一直跟你爸和我一樣,永遠都很有自己的style。」林郁靈笑著說道。
「我會的。」林靈軍用力的點點頭。
「我知道你會,因為那是我們家的style。」林郁靈很輕鬆,她的輕鬆也感染著林靈軍,
他終於確定,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但卻擁有一點都不普通的性格,這一點在人世中往往是最珍貴的。
A.D.1994.07.18。夜晚。天理會總部
天理會的總部是在東大路上一棟十層高的商業大樓的第九層。整層第九樓大約三百坪的空間都是屬於天理會的資產,可以想見天理會的財務實力是十分雄厚的,也可以想見葉劍關這十多年來的努力和毅力。
不過,今天葉劍關卻碰上了萬分難解的問題,也是他逼退吳銓接掌天理會以來最嚴苛的挑戰。
葉劍關看著坐在橢圓形長桌前的八部天王、兩大長老和三十二個分會的會長默默不語,葉筱琳、林靈軍和吳洛其則是在會議室靠近葉劍關的角落戰戰兢兢的坐著。
「葉先生,你當年大義滅親,為了天理會眾兄弟的安全斬斷和吳銓的兄弟情,逼退他和那個妖女。今天怎麼不但讓吳銓和那妖女的兒子回來天理會,還又多加了一個與妙觀上人為敵,男生女樣的妖孽?」一個滿頭光禿,下頦滿是鬍渣的長老嚴肅質詢著葉劍關。
雖然,葉劍關在天理會有著無上的權力,可以說是順他者昌,逆他者亡,但是組織畢竟是眾人組成的團體,一旦一種意識和氣氛在一個組織中成形後,就連作主的都很難不向這個趨勢低頭。
這幾個月裡面,妙觀絲毫沒有受到陽明山上帶領信徒仙遊失敗,造成信徒昏迷的影響,反而成功的將林靈軍和葉劍關打造成真佛之敵,更誇張的是,妙觀在表面上還保持著極為慈悲度世的態度,一直告誡當天在陽明山上的信徒要平心靜氣,且絕對不可以將林葉二人的名字和劣行在公開場合中四處張揚。
根據葉劍關得到的消息,妙觀上人是這麼對信徒們說的:「亂世之妖孽往往具有千年道行和出色的佛性,只是佛性和慧根因為修行失當而誤入歧途。我身為佛陀弟子,何人不可接渡?所以我們絕對不可以敵對之心面對這些妖孽。生嗔念,則得怒怨之果,你我皆然,我欲以慈悲渡化此千年妖孽,而你們也應當靜心平氣的對待,才不致於招來惡果。」
林靈軍聽到葉劍關轉述妙觀的這番話時,差點想要跳起來抱著妙觀痛哭一場,他實在很難再找到比妙觀更擅長運用人心的神棍了。
因為他知道妙觀這麼說,那些信徒絕對「完全不會」照著妙觀字面的意思去做,反而只會更痛恨自己這個「妖孽」,也更欽佩妙觀上師的「慈悲」。
「這叫做欲擒故縱嗎?」林靈軍這樣問過吳洛其,他很懷疑妙觀其實沒讀過佛經,但很精通三十六計和厚黑學。
吳洛其搖頭說出自己的見解道:「應該是高級的苦肉計!因為他不用像黃蓋一樣真正被打,他用的「肉」是瑜菁學姐那些無辜者的性命,他自己卻是一點事情也沒有。」
反正不管怎樣,這場比賽妙觀目前是持續得點中。
「吳銓的事情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誤,也是我會跟一統教決裂最大的原因。金野遜說吳銓的老婆秦若星是妖女,根本不是真的。據我了解,秦若星死後城隍爺哀憐她枉死,所以特地冊封她為新南里的福德正神,現在她已經修行圓滿離開人間了。」葉劍關沉聲說著事前和林吳二人商量好的說辭。
他當然不能說自己以前是早有預謀的和金野遜合力欺騙會眾,以便謀奪天理會幫主的位置,好險林靈軍和吳洛其對他這樣的說辭尚可體諒,畢竟,現在最重要的是穩住天理會裡面因為真佛信仰而出現的異議和分裂。
「葉先生是從何得知的呢?」另外一個長老疑惑的問道。
這個問題是個很普通的問題卻也是個極難回答的問題。查到外遇可以說是找徵信社,抓到弊案可以說是深喉嚨,可是說起福德正神和城隍爺這些事情,可不是隨便找個理由便可以搪塞過去。
本來,葉劍關可以很老實的說是林靈軍告訴自己的,可是,就像是共犯不能證明彼此是無罪的道理一樣。林靈軍現在在信仰真佛宗的那些手下面前本來就是個罪惡,而葉劍關自己今天更是因此才要召開會議平息內部的紛爭,所以這一個實際的理由反而無法堂而皇之的說出口。
更慘的是,在那些信仰者的眼中,妙觀已經是這個世界除了大家看不到的神外最靠近神的活佛,所以哪一個通靈人說的話可以與之對抗?任何一個通靈人只要說出與妙觀不同的判斷,在真佛宗信徒眼中便會成為用心邪惡的異端或是隨便說話的神棍。
因此葉劍關也不能說自己是找某某大師才問出秦若星被冊封為福德正神的事情。
誰說有裡走遍天下呢?
「呵呵,這是誰說的並不重要,重點是,這是個事實,我沒有必要弄個謊話來欺騙你們,如果吳銓真是奸險之人,我有這麼笨,會把他的兒子帶在我身邊?光是看金野遜在沈仲山老先生生日會上奪刀的囂張模樣便可以知道他並非善類。」葉劍關果然薑是老的辣,用一招太極推手將這個問題輕輕閃開,至少讓沒有信仰真佛宗的那些屬下可以很自然的接受吳洛其。
至於說到善類這一檔事,在座的所有人,哪一個是善類?
「嗯,就是說以前我們都被金野遜騙了!」那長老低聲下了個結論。
「沒錯,這是我的失誤也是我一生對吳銓的抱歉,田長老,你是在座曾經看過吳銓身手和處世風格的人,你跟大家說說,如果沒有一統教的出現,吳銓會離開天理會嗎?」葉劍關問道,他這個問話也是頗為高招,巧妙的運用田長老跟其他一樣,都對林靈軍和吳洛其進入天理會很有意見的立場,讓他自己說出吳銓的過往,這比自己在這邊拼命拍胸,說得天花亂墜還有效果十倍。
「嗯,吳前幫主的確是天下無敵,而且是個好幫主。」那田長老想了一會老實說道。
田長老又頓了頓,轉頭向坐在旁邊的另外一位長老問道:「范長老,我說的應該沒錯吧!」
那范長老嘆了口氣點頭道:「的確,如果不是因為大家害怕吳前幫主的老婆會害死自己,大家絕對不會逼退這麼厲害的老大。」
「葉先生,吳前幫主的兒子進我們天理會我沒意見,可是這個妖孽絕對不能進來。金野遜或許是個神棍,但是妙觀上人我們大家都知道他是個能知三世因果,心腸慈悲的轉世活佛,他說的絕對不會錯。」台北分會的分會長神情凝重的說道。顯然,他對衝撞葉劍關非常害怕,但是真佛宗弟子們的私下傳言他更是害怕,所以鐵了心要阻止林靈軍進入天理會。
「我可不認為妙觀是個好傢伙。」素為葉劍關左右手又是八部天王之一的小高冷冷說道。
「高大哥,你說這話分明是已經被林靈軍這妖孽所迷惑了。」那台北分會的分會長氣憤的說道。
「如果他真是道行高深的妖怪,你在這邊靠夭了半天還不讓你死?」小高也不甘示弱的反駁回去。
「小高,先不要說這些有的沒有的。」胡文傳制止了小高的說話,因為他知道小高所說雖然屬實,但這樣子的對話只會製造對立,將本來已經有預設立場的分會長遠遠推開之外,還可能會讓一些本來是中立的分會長產生離心感。
「其實我能體會你們的感受,想當初我們也是這樣逼退吳銓的,其實。不管是在以前或是現在,我們都並不曾真正知道金野遜和妙觀上人的好壞,因為我們只是凡人,根本沒那個能力分辨好壞。」田長老語重心長的說道。
這時,另外一個苗栗分會的分會長發言道:「話不是這麼說啊,金野遜怎麼可以跟妙觀上人比?妙觀上人可是有過實際的善行呢!光是他費盡心思幫大家祈福化解那個催眠錄影帶的致命危機,這就不是金野遜那個來路不明的傢伙可以比擬的。」
林靈軍默察形勢,看來如果自己要加入天理會,那天理會的分裂便是勢在必行,他其實並沒有很想加入天理會,只是葉劍關要自己今天在這一場會議中無論如何都不可出聲,只要靜觀其變。
因為葉劍關早已經鐵了心,即使讓林靈軍加入天理會會讓天理會損失兩三成以上的會眾,也是在所不惜。
即便真佛宗和一統教沒有關係,但是林靈軍的靈能力是自己和金野遜父子這場鬥爭中最需要的力量,而且,他這次與一統教開戰的目的是為了戰勝之後全身而退,所以即便是損失了一些會眾,那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太重要的事情。
果然,在爭執和解釋許久都沒有結論後,那台北分會的分會長慨然說道:「葉先生,我知道我人微言輕,沒辦法說動你,但是要我跟這妖孽一起待在天理會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還請葉先生准許我退會吧。」
台北分會的分會長此話一出,其他與他有著相同想法的分會長也都紛紛點頭出聲附和。
林靈軍算了一下,總共有五個分會的分會長執意要退出天理會,分別是台北分會、中壢分會、苗栗分會、台中分會和台南分會。
看來葉劍關當初的估算的確是相當神準,天理會在中部以北的分會受到真佛宗影響比較大。
葉劍關臉色嚴肅,沉默不語,他其實內心相當高興,因為這比他原來所預估會退會的分會少了兩三個。但是他在這個節骨眼絕對不能出現太多的情緒和表情,因為任何表情和情緒都會帶給其他中立者不適當的聯想,進而產生不必要的傷害。
氣氛就在這樣僵凝停滯的不舒服下過了許久,就在葉劍關正要開口答應的時候,范長老突然說道:「葉先生,我其實早已經不理會實際幫務甚久,也早該除下長老這個虛名退休了,我就趁這次金盆洗手,可以嗎?」
葉劍關沒料到跟著自己如此久的范長老居然也會決定退出天理會,但是他的表情卻依然嚴肅不顯任何驚訝,只是淡淡的說道:「范長老年事的確不小了,我當然可以體諒你選擇金盆洗手,至於其他幾位分會長,我們都是好兄弟,而我也相信,世間許多事情雖然一時間真假難辨,但是始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們今天想要暫時離開天理會,我不會多加阻撓,但是天理會的大門始終為你們而開,希望將來有一天,我們還可以一起打拼做兄弟。」
那些分會的分會長都站起身向葉劍關深深一鞠躬,道:「葉先生,山高水長,請您以後多保重了。」
葉劍關略帶感傷的點了點頭,在心內苦笑著:「這恐怕就是報應吧,以前自己用宗教迷惑幫眾以取得天理會,現在卻也跟吳銓同樣得面對這種百口莫辯的宗教迷思。」
那幾個分會長鞠躬完後便頭也不回的走出會議室,林靈軍在會議室中猜測著那幾個分會長現在的心情,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著忠臣無力回天,眼看天理會就要被自己這個妖孽毀去的心痛。
在這些人心中,林靈軍是妖孽這件事情是真到不可再真的,看著他們毫不做作的感慨,林靈軍不覺得嘆了口氣道:「說不定我們和他們一樣都只是看到了心中以為的真相。根本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真相!」
「你管這麼多,反正人生在世本來就只能知道自己能知道的事情,去做就對了嘛!」吳洛其不在乎的笑道。
「你說的總是對的啦!」林靈軍對吳洛其做了個可愛的鬼臉笑道。
吳洛其總是這樣,說像個腦袋簡單的傻瓜也是,但是卻往往給人一種可靠又安全的動力,讓人願意跟著他一起走他選擇的路。
之後的會議就在僵硬又沉悶的氣氛下草草結束,葉劍關宣布下次開會地點後眾人便起身向葉劍關行禮,接著次第離開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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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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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3-27 12:3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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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醫傳奇回憶篇 22—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A.D.1994.07.20。傍晚。廖筱星家中
廖筱星四人剛游完泳回來,盥洗完畢後,廖筱星興致高昂的的從冰箱中搬出媽媽所切好的一大盆芒果,對吳洛其說道:「來,給你吃。」
「突然對我那麼好,有陰謀!」吳洛其看著廖筱星假裝戒備的笑道。
「陰謀你個鬼啦,我是看在你教會我游泳的份上才對你好一點,不吃就拉倒。」廖筱星也假裝生氣把捧在手上的那盆芒果抱到瓊儀面前。
「都給我吃?」沈瓊儀莞爾道。
「就是不給他吃囉。」廖筱星笑道。
「好啦,別鬧了,我們說正題吧,六點快到了,我沒有多少時間了。」沈瓊儀拿起一片汁水淋漓的芒果塞進嘴巴說道。
「正題?」吳洛其不解,怎麼突然像是要說些大事一樣。
「瓊儀的爸爸一直要逼瓊儀去給那個妙觀看看,說要解除對我的鬼迷心竅。」林靈軍無奈的說道。
「嗯……去看看倒是沒什麼,就怕他又搞催眠這招,那可就完蛋了。」吳洛其眉頭深鎖道。
沈瓊儀最近也早就從林靈軍口中得知妙觀原來就是程小青殺人案的背後催眠者,再加上林靈軍和妙觀之間這莫名其妙而來的宿怨,她一直很擔心自己見到妙觀以後會被他動什麼手腳,就算不變成殺人魔,只是讓自己忘掉林靈軍這樣的狗血狀況也夠令她害怕了。
「我爸逼我逼得很緊,我跟我媽說那些你們跟我說的事情,我媽只是笑著不相信,還以為我在編故事騙她。」瓊儀說到這裡,那股面對父母家人有理說不清的怨氣不禁又浮了上來。
「絕對不能去,如果真的發生什麼可怕的意外怎麼辦?」廖筱星也是非常擔心,她對瓊儀的感情就像姊妹一樣,所以有著感同身受的危機感。
「嗯……如果真的拗不過能怎麼辦?」吳洛其問了個很現實的問題。
瓊儀再怎麼說都還是個小孩,父母帶小孩去算個命實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如果瓊儀越是拒絕只會讓她的父母越是覺得自己女兒真的被林靈軍迷得理智全失,甚至都快要變成一個精神病了。
「我不去……靈軍,幫我想辦法啦,我爸昨天晚上跟我說他已經跟妙觀上人約好日期了,明天就要帶我去給他看看。」沈瓊儀拉住林靈軍的手,臉上的擔憂表現無疑。
林靈軍看著窗外夏季雷雨降臨的暗沉天空嘆了口氣。
不一會,轟然的雷聲猛力劈進四人耳膜裡面,四人在客廳裡面的談話全被一個接著一個的巨雷聲響絕對掩蓋住。
夏日悶熱的午後總是註定要來場清洗大地塵埃的驟雨。
A.D.1994.07.21。夜晚。真佛宗台北總壇
沈瓊儀跟著父親走進這棟如人間小仙境的豪宅,今天屋內的燈光十分明亮,跟林靈軍等人冒昧來訪的那一天完全不一樣。
沈恩登向已經在座的祁師兄和路庭芸打了個招呼便和沈瓊儀一起坐下來。
「你女兒好漂亮耶!」路庭芸嘖嘖讚美道。
沈恩登呵呵笑道:「哈哈,還好啦,好險是像她媽媽多一點,像我可就糟糕了!」
雖然這話只是寒喧客氣話而非笑話,路庭芸和祁師兄還是跟著笑了起來,沈瓊儀皺了皺眉頭,心中昇起了厭惡的情緒。
從小到大不知道幾次了,她每次都很不能理解為何她父親的朋友很多都是這種哭笑皆不由衷的傢伙。
記得小時候不管是去補才藝班、英文班和舞蹈班,每個帶著小孩來的父母都會有意無意的比較著,因為瓊儀從小就長得極為可愛,在音樂上面也有過人的天份,所以瓊儀常常都是站在母親身旁聽著一堆看似真心卻暗含酸勁的稱讚。
「唉唷,妳女兒好漂亮喔!」
「唉唷,妳女兒彈鋼琴彈得真好,不像我們這個笨傢伙,怎麼都不會!」
她就在一堆「唉唷」中長大,直到碰到林靈軍和他的那群死黨。
記得小時候跟林靈軍一起在美語補習班上課,有一天,老師隨堂抽考英文單字,她考了很糟糕的分數,她拿著六十分的成績難過得快要哭出來,雖然母親不會責罵她,但是想到父親嚴峻的標準還有給別人知道的丟臉,她接下去的一個小時都無心上課了。
那一天她照慣例跟林靈軍走路回家。
林靈軍見她悶悶不樂,不禁好奇的問道:「怎麼了?今天幹嘛不開心?」
沈瓊儀搖搖頭,不去理會林靈軍的問話,也不想回答他。因為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個人丟臉。
「因為妳今天只考六十分所以很不高興?」林靈軍走了一段路忽然說道,沈瓊儀聽到林靈軍一語道破自己的心事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這樣過分……偷看別人的考卷?」沈瓊儀滿臉羞紅的怒斥林靈軍道。
「我沒有偷看啊,是劉莉齡在剛剛中間休息時間跟我說的。」林靈軍一副不知死活的樣子讓沈瓊儀又羞又怒。
她心中只是在想:「糟糕了,劉莉齡知道了,那大家都會知道,怎麼辦?」
「那有什麼關係?六十分就六十分,這很不得了嗎?」林靈軍還是不知死活的說風涼話。
「你知道什麼啊!考六十分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當然可以這樣說!」沈瓊儀大聲罵道。
「我考五十分。」林靈軍坦然道,用右手小指摳了一下鼻孔。
想到這邊,沈瓊儀不禁莞爾,她不知道為何到現在都還記得林靈軍摳鼻孔的畫面,大概是一個長得如此可愛美麗如林靈軍的人用那種態度摳鼻孔很令人發噱吧。
但是不管如何,林靈軍的五十分讓她心中好過一點,雖然她感覺這樣的自己似乎不太好,而且她也不確定林靈軍的程度如何,說不定他每次都考五十分,那這種安慰效力就會很明顯的遞減了。
當然,那天晚上回到家她因為那個六十分被父親白了一眼。
沈恩登不太會罵人,但是他的眼神會讓你寧願他用罵的而且罵狠一點。
不過,惡夢尚未結束。隔天母親為了那六十分特地親身帶自己去美語補習班,順便去了解自己的學習狀況,老師只是笑著下了個評語:「瓊儀很認真啊,只是可能不夠聰明吧,所以臨時抽考才考不好,這沒有什麼啦!」
老師的無心的安慰反倒讓當時的瓊儀心碎,因為她實在很難接受「很認真只是不夠聰明」這樣的評論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瓊儀還記得那晚跟林靈軍走回家的路上,自己連魂在哪邊都不知道,腦中只是充斥老師那句不可思議的評語,一句從來不曾在自己身上降臨的評語。
「又不高興啦?因為老師說妳不聰明只是努力?」林靈軍今天更加單刀直入,讓瓊儀整個心驚到不行。
「又是……劉莉齡跟妳說的?」瓊儀擔心的問道。
「不是……是我剛剛經過妳媽和老師身旁聽到的。」林靈軍還是相當坦誠。
「我真的不聰明嗎?」沈瓊儀轉頭問林靈軍道,雖然她不知道問林靈軍這個問題有什麼用,林靈軍又不是智商量表也不是有公信力的老師,就算林靈軍說自己很聰明那又如何?
「不知道。」林靈軍不識相的說道,然後用食指抓抓鼻頭。
「你也認為我不聰明,對不對?」沈瓊儀沮喪的說道。
瓊儀還記得林靈軍當時說道:「沒概念啊,聰明可以吃嗎?」
「真是欠打的傢伙,雖然那時候的他還沒跟洛基在一起,但是兩個人都是生來一副欠打模樣,難怪現在會是這麼要好的朋友。」瓊儀想到這邊嘴角又浮起一絲微笑。
瓊儀還記得那時候的自己哭得很慘。
「你一定是認為我也是笨蛋,所以才不敢回答我。」瓊儀哭著說道。
「妳好煩喔,我怎麼會知道妳是聰明還是笨?考一次六十分就叫笨,那考一次一百分難道就叫聰明嗎?那考一次六十分又考一次一百分的人是一會笨一會聰明嗎?」林靈軍無奈的說道。
瓊儀聽到林靈軍這麼說,哭聲稍止,抬起頭哽咽的說道:「可是我如果真的是笨怎麼辦?如果我以前考一百分真的都是努力的怎麼辦?」
「那就繼續努力不就可以繼續考一百分嗎?」林靈軍不能理解眼前這個女孩為何會問出這麼奇怪的邏輯。
「可是那我就不聰明啦!」沈瓊儀還是很在乎自己是否聰明這回事。
「這麼在乎自己聰不聰明的人最笨。」林靈軍下了一個結論,讓沈瓊儀豁然開朗的結論。
突然,一個溫和的聲音打破了瓊儀的回憶。
「沈施主,這位就是你的女兒啊!真是麗質天生!」
說話的正是妙觀。
沈瓊儀的神經一下子就緊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交握雙手低著頭,深怕不小心就著了妙觀的催眠。
「希望上人可以幫小女看看相,她最近有點爛桃花,也希望大師幫忙把這爛桃花避去。」沈恩登恭敬的說道。
「那不是爛桃花!」瓊儀抗辯道。
「先稍安勿躁,沈先生你也不要過於武斷,兒女之事,父母操心太過是自找煩惱,我先幫沈小姐算算,其他等算完再說。」妙觀說道。
沈瓊儀聽妙觀這麼說心中稍微放心一點,隱隱感覺妙觀還比自己的父親懂得道理。
妙觀並不是像一般算命老師拿著紙筆排命盤,他聽完了瓊儀的生辰八字之後便喃喃念咒,似乎在空中調閱著什麼東西似的。
「嗯,沈小姐的福澤深厚,並沒有什麼爛桃花。」妙觀微笑說道,聽到這邊瓊儀也是十分驚訝,照她所想,妙觀應該會盡量拆散自己和林靈軍,怎麼卻不是這樣。
「怎麼會……?……大師……她現在正跟您上次所說的那個妖孽在一起啊!」沈恩登臉上一副頗感意外的表情說道。
「呵呵,沈小姐,請再給我看看妳的手相可以嗎?」妙觀微笑,並不馬上回答沈恩登的疑慮,反而向沈瓊儀伸出手來。
沈瓊儀現在已經稍微安了些心,看來妙觀不會聯合自己的父親對自己施以催眠,讓自己忘記林靈軍。
妙觀看了看沈瓊儀的手相,笑著對沈恩登道:「我真的看不出令嬡有什麼爛桃花,我看是你這個做父親的太過多慮了。」
沈恩登臉色鐵青,不知道該說什麼。
「沈小姐,妳過來坐在我旁邊,這樣燈光亮一點才可以看面相,面相如果還沒問題,沈先生可就沒什麼話好說囉!剩下就是沈先生自己要調適自己的心態啦!哈哈」妙觀微笑道。
沈瓊儀心中暗暗高興也暗暗祈禱,希望連面相都能過關,那麼父親可就再也沒有理由可以阻止自己和林靈軍的相戀了。
「要看好我,不然我沒辦法看全妳的面相。」妙觀的聲音很柔和,讓沈瓊儀感到很輕鬆。
「別緊張,妳太緊張了,試著放鬆點……再放鬆……」隨著妙觀的念念有詞,沈恩登本來僵硬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看了路庭芸和祁天仁一眼,三人交換了大功告成的眼神。
沈瓊儀聽著妙觀的話語,只感覺腦袋漸漸空白。
真佛宗台北總壇的那棟豪宅前,沈恩登的賓士已經發動,沈瓊儀疲累的躺在車後座蓋著毛毯休息,而沈恩登正站在車外和送他出來的妙觀和祁天仁笑著道別。
「這下子你可以放心了吧!」祁天仁笑著拍拍沈恩登的肩膀道。
「呵呵,真是麻煩大師了,只是不知道這樣子的催眠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沈恩登看了一眼在車子裡面甜甜沉睡的女兒,有點擔心的問道。
「不會的,我只是讓她不要鬼迷心竅罷了,又或者說,她這個年紀的少女總是浪漫至上,我只是試圖利用催眠導正她的想法,這其實也不是只有我會,很多功力深厚的催眠師都對此道有很深的研究。」妙觀微笑道。
「那就好了。這女兒從小到大都很乖很得人疼,自從認識了那個林靈軍之後全都變了樣,不但會跟我大小聲還為了跑去跟那個妖孽見面,三不五時的欺騙父母。」沈恩登搖頭說著,顯然對沈瓊儀這一段時間的表現十分不滿和痛心。
「你們好險遇到上人啊,妖物迷惑人往往讓被迷惑者不自覺,之後跟家人和朋友都是漸行漸遠,直到身敗名裂,落魄潦倒。」祁天仁說道。
「上人真應該親自出手將那個妖孽收伏,不然,除了我女兒肯定還有其他人會遭殃。」沈恩登臉色凝重的說道。
「我佛慈悲,相信眾生皆有佛性,此妖孽修行千年,道行高深,深具慧根,只是一時行差踏錯,以致誤入歧途。我還是希望能以無上佛法感化這妖孽,使之重回正途。」妙觀低眉垂首,滿臉慈悲的說道。
「唉!好吧!那也只能如此囉,上人,那我就不打擾您的清修,先告辭了。」沈恩登雙手合十為禮,恭敬的鞠躬後開門上車。
司機等沈恩登關好車門後緩緩啟動,不一會,車子就消失在馬路的盡頭。
妙觀和祁天仁目送車子遠去後走進屋內,祁天仁笑道:「這下子看林靈軍怎麼跟我們鬥!」
「哈哈!我們也不可太過大意,林靈軍的前世可是織田信長啊!」妙觀大笑道,雖然他說不可大意,但是從他的笑聲中可以知道,他有絕對的信心對付林靈軍。
「我們一定要趕在末日會那四個傢伙之前收拾掉葉劍關和林靈軍,葉劍關和一統教合作最後卻過河拆橋再加上教尊對織田信長深惡痛絕,如果我們能夠好好表現為教尊剪除掉這兩個傢伙,教尊必然會對我們深加器重……哈哈……」妙觀得意的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得到教尊的器重……可以怎麼樣嗎?」祁天仁聽妙觀這麼說雖然也跟著高興,可是還是不免產生疑惑。
「教尊再怎麼說都還是能量靈體,物質世界對於他來說意義不大,他真正想要的不過是普羅眾生對他的膜拜,你要知道因為膜拜產生的精神力量是非常巨大的。甚至可以憑空製造出相對應的神祇。」妙觀坐下,舒服的翹著二郎腿,拿起自己的茶杯,向祁天仁解釋道。
「憑空製造出神祇?」祁天仁重複了一次,但卻是個深深的疑問句。
「沒錯,中國的很多神都是因為人間信仰過於巨大而產生的。例如齊天大聖孫悟空、中壇元帥哪吒。這些本是小說家筆下的角色,但是因為流傳久遠,且古時候民智未開,以致許多人漸漸相信,甚至建廟膜拜。」妙觀解釋道。
「這樣啊!那如果我們設法讓信徒在我們死後也崇拜著我們,那我們豈不是也可以成神?」祁天仁聽妙觀這麼說興奮的猜測道。
「你說的沒有錯,這就像是三國名將關羽,因人膜拜而成神。」妙觀呵呵笑道,顯然他早有此意。
妙觀心中其實早有打算,他當然不敢向教尊明智光秀挑戰,但是如果他可以順利完成教尊想要得到眾生膜拜獲得強大精神能量的計畫,那麼,到時候教尊就成為眾人信仰的真佛,而自己則是可以在世間以真佛代言者的身分獲得數之不盡的好處。在死後自己也可以藉著眾人信仰產生的力量進入位在欲界第二重的忉利天成為神祇,少受那輪迴之苦。
不過在那之前絕對必須要去除掉三個障礙,第一個是葉劍關和林靈軍那些人,第二個是末日會的四天王,第三個則是一統教金野遜父子。
雖然這路想來根本是難如登天,不過,妙觀知道,自己本來就是要登天,所以再難都要想辦法完成。
A.D.1994.07.26。下午。沈家
「爸,你說你帶瓊儀去給那個大師催眠,讓她斷絕對林靈軍那種不切實際的好感,可是我看是沒有什麼作用啊!她今天下午又不知道偷跑出去哪裡,我看八成是去見林靈軍那傢伙。」沈冠軍抱怨道。
「嗯……這個嘛!」沈恩登不清楚這些看似玄奇的事情是如何運作的,所以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悶的就屬坐在旁邊的王志成了吧,他本來聽沈冠軍說起沈恩登要帶瓊儀去給大師催眠,還以為事情終於有了轉機。如果瓊儀可以順利拋棄對林靈軍的熱愛,那自己也就不用再去末日會接受那四個自以為是的傢伙的擺佈。
這一陣子末日會和王志成父親王嘉聲的接觸越來越頻繁。王嘉聲甚至將徐文風視為座上嘉賓。可是王志成對徐文風四人始終非常反感,在他感覺,明明這四個傢伙也不是出身名校和世家,但是卻在任何地方都有著讓自己相形見絀的卑屈感,這令他十分不舒服。
也因為如此,王志成聽到沈冠軍跟自己說起妙觀的事情時,就開始熱烈幻想和瓊儀戀情得諧的美麗景象。
沒想到好幾天過了,什麼都沒有改變。
就在這時,客廳突然傳來一陣電話鈴響,管家跑去接聽之後,驚慌失措的跑過來說道:「沈先生,瓊儀小姐出事了!」
A.D.1994.07.26。下午。新竹醫院
新竹醫院中,葉劍關、吳洛其、廖筱星、沈瓊儀、林郁靈以及黃大軍神色焦急的等在加護病房外。
眾人身旁還站著四五個警察,領頭的正是馬警官。
沈恩登匆匆趕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妳女兒拿刀刺殺了自己的男朋友林靈軍,我們等一下就會將她帶回警察局去做筆錄。」馬警官走上前嚴肅的說道。
「等等……這一定是弄錯了,我女兒怎麼可能會殺人,而且她對林靈軍的喜歡是連家人都阻止不了的。」沈恩登大聲質問道。
「沈先生,你冷靜一點,現在殺人的是你女兒不是我,你應該把這個問題去問她。」馬警官冷冷的說道,他知道沈恩登跟自己不爽的王志明家族是密切的生意夥伴,所以根本不想給好臉色。
沈恩登愣了一下,這倒是他第一次吃到警察的排頭。
「瓊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沈冠軍緊張的跑到瓊儀身邊問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下午在筱星家吃飯,我好像在忽然間失去意識,等我恢復意識的時候,靈軍就……」瓊儀看來是被嚇得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就怎麼樣?死了?」王志成第一次這麼擔心林靈軍的安危,因為林靈軍這時候如果有個兩短三長,那瓊儀這一生恐怕就完蛋了。
「靈軍今天下午說要親自下廚煮點好吃又營養的東西給我們吃,瓊儀自告奮勇進去廚房幫忙,我和筱星在客廳裡面看電視,沒多久就聽到靈軍的慘叫聲,我和筱星衝進去的時候就看見瓊儀拿著一把水果刀呆呆的站在靈軍身邊,靈軍則是倒在地上,身邊流了整灘的血。」吳洛其有條不紊的將前因後果說出,雖然他已經說第三次了,但是林郁靈還是將頭藏在黃大軍的胸膛中不停顫抖。
沈恩登看著林郁靈因為傷心而抖動的肩膀,心下意識到一件事情:「我被妙觀那混蛋騙了!他根本不是想用佛法來感化林靈軍也不是配合我將瓊儀催眠讓瓊儀自動離開林靈軍那小子,妙觀這招根本是借刀殺人,借我女兒的手殺掉林靈軍這個妖怪。」
「爸……現在怎麼辦?」沈冠軍將沈恩登拉到一旁小聲問道,即使他對許多人都傲氣十足,寡情重利,但是對自己這個唯一的妹妹可是從小就疼愛入心,他眼見這情況根本無法收拾,心中也是一片混亂。
「我被利用了,可惡!」沈恩登恨恨的低聲說道。
「我們現在最重要是要幫瓊瓊脫罪,之後再找那個妙觀算帳。」沈冠軍低聲說道。
沈恩登沉吟不語,因為這件事情人證物證俱在,就算是總統親自出馬也不見得能擺平。
還在思考間,醫生已經走了出來,葉劍關等人趕緊趨前詢問,醫生展露笑容道:「還好,手術很成功,只是要休息一段很長的時間吧。」
瓊儀聽到後軟倒下來,低聲啜泣,顯然是高興得難以自己。
馬警官眼神一使,和另外兩個警察上前將瓊儀拉起,道:「沈小姐,麻煩妳跟我回警察局做筆錄吧。」
沈冠軍聽馬警官這麼說忙上前喝道:「等等……」
「怎麼了?你想妨礙公務一起做筆錄嗎?」馬警官白眼一翻冷冷的說道。
「冠軍,不要衝動,我們跟著去警察局。」沈恩登說完後便將沈冠軍拉回身邊,讓出一條路給馬警官。
「謝啦,我們走吧。」馬警官當先走了出去。
病房前只剩下仍然漠然站著的眾人。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3-27 12:33:57
A.D.1994.07.26。夜晚。末日會總壇
葉劍關、吳洛其、胡文傳三人和徐文風等四人對坐著,徐文風笑道:「葉先生的來意不妨開門見山說了吧。」
「我來這邊是要跟你們一起對付真佛宗。」葉劍關淡淡的說道。
「真好笑,你是我們的誰?為何你說一起就一起?」田日龍嘲諷的笑道。
「真佛宗,末日會……哼……換湯不換藥,金野遜所能的不過就是這招,用宗教力量來擴增自己的勢力。」胡文傳冷笑道。
「我們跟真佛宗那個神棍可是不相同的。」田日龍回以冷笑道。
「有什麼不一樣?只是他比你們先行一步,然後順利取得成功。不是嗎?」胡文傳笑道。
「你們今天來就是為了來說些風涼話嗎?」徐文風並不為葉劍關和胡文傳的言語所動。
「徐先生,可否聽我一言。」吳洛其清了一下喉嚨開口說道。
「嗯,好。」徐文風點頭,臉色稍顯鄭重。
「你們以為默默在背後算計就會是最後的勝利者嗎?宗教和政治都是一樣,不需要最好的理念只需要最旺的人氣,你們可以繼續觀望真佛宗等待他們的失誤,可是一旦他們越過了一個界線,那就算有再多的失誤,都會是對的。」吳洛其侃侃而談的分析著。
吳洛其頓了一頓又道:「你們叫做末日會,又以四天王天為名,怎麼會不知道末法之日來臨之時,世間眾生幻假為真,以虛為實,你們一直算計的結果最後怕是會算計到連自己都爬不起來。」
「哈哈,你們是因為林靈軍受傷才跑來跟我們合作吧,因為你們當中除了他根本沒有靈能力者,他一掛,你們就無所適從了。」田日龍大聲笑道,就像是戳破了別人謊言讓人臉紅那般的得意。
「原來這就是你腦袋所能想到的東西嗎?」一個柔和輕甜的聲音從一樓上到二樓的樓梯間傳來。
一個舒緩有致搭配上一個急匆匆趕上來的腳步聲,徹底的吸引了徐文風四個人的注意。
「你不能上去。」一個末日會的會眾叫道。
「你說得太慢了,我都已經上來你才說完。」來人露出甜美不膩的笑容,正是林靈軍。
「你不是被刺成重傷?」駱承雲驚訝的站了起來。
「駱三哥,好久不見。」林靈軍看到駱承雲那股驚訝到心坎的樣子,心中頗為得意。
「怎麼會……」駱承雲呆呆的看著林靈軍走到自己身邊,心中竟是有慄慄不安的感覺。
「現在有興趣跟我們合作了吧?」葉劍關哈哈大笑起身道。
「好,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了。」徐文風微笑站起伸出雙手,和葉劍關用力的握了握,不改胸有成竹的爽朗。
回程的路上,四人坐在加長型的轎車中聊著今天跟末日會的第一次交手。
胡文傳笑道:「靈軍這招果然厲害,看不出你一個小可愛,卻有軍師的潛力。」
林靈軍尷尬的笑道:「別這麼說……我……我不是小可愛……」
「哈哈,就別再糗他了,不過你們兩個果然沒有辜負我的眼光,這一招不錯。」葉劍關笑道。
「其實這也是沒辦法,沈恩登聰明自負一輩子最後卻也跟那些愚民一樣以為利用妙觀的神通就可以達成自己的願望。既然他要硬逼瓊儀去做那個什麼鬼的催眠,我們只好將計就計,先下手為強。」林靈軍無奈的說道。
「你女朋友很愛你,而且對你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這真的……很珍貴。」胡文傳忽然有感而發的迸出一句話來。
「的確……雖然她一直無法為你抵抗家中的壓力跟家人撕破臉,但是這不是瓊瑤也不是神話,以她這樣嬌貴出身又如此年紀輕輕的女孩來說,連我都不禁佩服。」葉劍關也附和著,眼神露出一絲淡淡的憂傷。
林靈軍點了點頭並不說話。他知道,瓊儀的確是很愛自己的。
上星期三在廖筱星家中自己和吳洛其等四人商量了整個下午,終於定下這個險中求勝也求全的計畫。
既然瓊儀被逼去見妙觀已經是不可避免,那麼在林靈軍的料想中,以妙觀和祁天仁之前的舉措顯示,這次去妙觀一定會用催眠手法藉著瓊儀來完成一些事情。
沈恩登心中所想的當然是要妙觀催眠自己女兒,讓沈瓊儀不再喜歡林靈軍。可是對妙觀來說,沈瓊儀離開林靈軍與否對自己根本不重要,就像當初袁山程對程小青的患得患失對祁天仁來說一樣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可以藉著這樣的人性弱點神不知鬼不覺的暗中動手腳,祁天仁是利用袁山程的猜忌催眠程小青達成後續的綿密計畫,至於妙觀利用的是沈恩登那無聊的階級尊卑思想。
所以,他們絞盡腦汁列舉了所有妙觀可能做的事情然後一一刪去,最後得到一個結論,那就是妙觀肯定會用瓊儀來刺殺林靈軍。
這道理說來也簡單,因為如果妙觀的真佛宗和明智光秀所創立的一統教真有關係,那麼妙觀必然是完全稟承明智光秀的意向,在明智光秀心中最忌憚的當然是林靈軍的前世,織田信長。
也因此,即使林靈軍現在只是個無足輕重的高中生,林靈軍相信妙觀對自己的忌憚一定遠比對葉劍關多很多。
而沈瓊儀既然是自己的女友,那麼貼身靠近的機會怎麼可以就此錯過?
所以,那天下午,林靈軍做了一件很大膽的事情,那就是先對瓊儀做催眠,催眠的指令很簡單,那就是,在那之後瓊儀對任何催眠指令都可以在聽到約定暗號之後完整重複述說一次。
那個暗號是什麼?
廖筱星堅持取成「我愛妳」。
催眠的可怕不在於被催眠而是在於不知道如何破解催眠,林靈軍在這幾個月中早已經跟降龍尊者學會了催眠術,甚至可以說,現在這個世界上比林靈軍還懂催眠的人沒有超過十個。
不過,對瓊儀來說,選擇自願給林靈軍催眠就表示著完全的相信,她毫不猶豫的信任給林靈軍很深的感動。
其實,從小到大瓊儀對林靈軍都有著異常的信任感,這也是林靈軍喜歡瓊儀的原因之一吧。
他知道這個女孩雖然不能幫自己做些什麼,但卻可以對自己有著百分之百的信任。
的確,瓊儀沒辦法跟家中父親兄長抗衡為林靈軍取得認同,而平時也只能夠偷偷摸摸的和林靈軍辛苦的來往著,可是美麗可愛又多才多藝如她者,追求者眾,但她心中卻從來沒有一絲動搖,而且在林靈軍漸漸走上一條不歸也不幸福的路之時,還是用著一如以往的信任依戀著他。
或許在瓊瑤小說裡面,瓊儀不是個好女主角,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林靈軍知道,她對自己的愛戀,已經是無庸置疑了。
他也終於明白自己和瓊儀相合的地方在哪裡。
他和瓊儀對情感都是平淡卻異常堅定。
瓊儀那天被妙觀催眠回來之後第一次聽到林靈軍對她說:「我愛妳。」
不過那場面不太溫馨,因為廖筱星在一邊哇啦哇啦的又笑又說,一直得意著自己設定的暗號。而瓊儀聽到暗號之後則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妙觀給的催眠指令:「離開林靈軍。」
當然,因為妙觀是在沈恩登的面前幫沈瓊儀做催眠,所以表面上的第一道催眠是「離開林靈軍」。
妙觀也料到現在的林靈軍一定會設法解除自己在瓊儀身上下的催眠,所以他也故計重施,就好像之前的催眠錄影帶一般,將真正的催眠指令隱藏在試圖解除催眠之後才爆發。
不過催眠這種事情是很講究先後的,就像排隊一樣,最先進去大腦的催眠指令有著最大的優先順序。
所以林靈軍很容易就破解了妙觀真正的催眠指令:「殺掉林靈軍。」
這非常符合林靈軍等人的期待和事先安排好的計畫,因此他們就挑了一天讓妙觀的這個計畫順利完成。
「哼!真佛宗和末日會根本都是一統教的餘毒,但是卻又想要超越一統教建立自己的勢力,簡直是狗咬狗,一嘴毛。」胡文傳冷笑道。
「你說的沒錯,但他們這一點會是這一戰中我們能贏的唯一關鍵。」葉劍關肅容說道。
「的確,他們不知道哪裡找來這麼多的通靈者,我看末日會那四個首腦的靈力都不會和妙觀相差太多。」林靈軍憂心忡忡的說道。
「好險今天我們巧妙的運用了心理戰才讓他們答應跟我們合作。」胡文傳說完吐了口氣,其實今天在末日會那短短的一場交鋒,他們可是用盡了心思,也的確打了一場漂亮的心理戰。
在葉劍關等人的推想中,末日會、真佛宗和一統教之間一定有著某種程度的關聯性,如果一次對付三個,絕對會產生分身乏術的窘況。最好的狀況就是用合縱連橫的外交手段分次擊破。
林靈軍被刺的消息當然很快就因為沈恩登傳到妙觀耳朵裡面,而末日會方面,本來就一直注視著天理會的一舉一動,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現在是葉劍關重點栽培的接班人選,再加上林靈軍和一統教教尊的淵源,末日會對關於林靈軍的消息當然不會漏掉。
所以在葉劍關他們到來之前,徐文風等四人早已經先入為主的認為林靈軍受了重傷。也所以當林靈軍在出乎意料之下出現在他們面前之時,自然就產生了震攝的效果,再加上由吳洛其說出他們精心討論出最能撼動末日會四大天王的言詞,藉著徐文風和秦虎兩人對吳洛其父親吳銓的深深佩服和恐懼,終於順利達成這個看似簡單實則艱難的任務。
「要讓這四個眼高於頂又是和我們敵對關係的傢伙答應和我們合作,本來就得要算計得徹底一點。徐文風和秦虎或許不怕我甚至認為可以跟我平起平坐,但是吳銓對他們來說還是一個不可思議和不可抹滅的神話。在神話之前,任何驕傲的心都得低頭。」葉劍關帶著緬懷的口吻說著,幽遠的眼神想來正在回憶著以前跟吳銓相處的日子。
「你這麼佩服我爸,為何還要搶他的幫主位置來坐?」吳洛其看著葉劍關眼神忽然變得銳利。
「因為我笨……」葉劍關嘆了口氣說出這個令人摸不著頭腦的答案。
「你知道一個寓言嗎?從前一個農場上有著一大群的雞,有隻公雞他很羨慕老鷹可以翱翔在天空中,可是不論牠怎麼嘗試始終是飛不起來,有一天牠終於想到了辦法,你們猜是什麼辦法?」葉劍關微笑問道。
「爬到農舍屋頂然後跳下來學飛,接著就摔死了。」林靈軍回答道。
「你也知道這個故事啊!這可讓我沒辦法再像個哲學家了,哈哈。」葉劍關摸摸頭笑道。
「這是個老掉牙的寓言,我聽過好多次了。」林靈軍兩手攤開,為自己讓葉劍關當不成哲學家感到好笑。
「這不是老掉牙的寓言,而是吳銓自己創的故事,而你一定也是從吳銓或是洛基那邊聽來的,只是你聽過好多次,已經忘記確實的來源了。」葉劍關苦笑著。
「我爸爸創的寓言?」吳洛其頗感訝異的說道,他的確是從父親那邊聽來這個寓言,但是他始終以為那是父親從哪本寓言書上看來的故事,沒想到卻是父親自創的。
「我以前也只當成一個寓言聽,而這幾年的我終於了解吳銓當初為何要跟我說這個寓言。」
「我就是那隻公雞啊!」葉劍關說完笑了笑,看著窗外不再言語了。
胡文傳看著葉劍關的落寞再回頭看看林靈軍、吳洛其兩人雖帶迷惑卻朝氣十足的臉,心中不由自主的浮起一句古話:「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
A.D.1994.07.29。夜晚。廖筱星家中
廖筱星坐在自己的床前看著沈瓊儀,問道:「妳應該不會被判刑吧!」
沈瓊儀搖搖頭,彼此沉默著,廖筱星想了半天勉強安慰道:「頂多是送感化院啦!」
呵呵的傻笑半晌之後,廖筱星問道:「我剛剛那樣應該是沒有安慰到妳喔?」
沈瓊儀當然搖搖頭。
瓊儀並不想說話,因為現在的她心中空蕩蕩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一會,才說道:「我也沒有選擇的權利,誰叫我有這樣的父親。」
「不過靈軍也真是的,居然讓妳揹上傷害的罪名。」廖筱星嘟著嘴巴抱怨道。
「這怎麼能怪他,如果他不先做動作,我現在就真的殺死他了。」沈瓊儀苦笑著。
「也是啦,這個妙觀真是太可怕了,動不動就搞打搞殺,好像不把人命當一回事一樣。」廖筱星到現在都還感到不可思議,她不能理解這惜命如今的時代怎麼會有妙觀這種隨意利用人命的傢伙出現。
「或許,那才是現實社會的真相吧。」瓊儀淡淡的說道。
「妳的心情還好吧?」廖筱星擔心的問道。
「嗯,我以前沒感覺,這次卻忽然間有種被打醒的錯愕,我沒料到我爸和妙觀真的會聯合起來欺騙我,用那樣的做作就為了鬆懈我的心防達到他的目的。」瓊儀看來十分失落。
在瓊儀心中當然對自己的處境會感到些微的憂心,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絕對不可能會被判罪,即使自己真的有刺傷林靈軍。
因為沈恩登這兩天早已經積極安排一切,瓊儀甚至連警察局都沒待超過兩個小時就回到家了。可是她在這一段時間就像忽然發現什麼似的,知道了自己以前不太知道的事情,又或者說,自己以前知道但卻習以為常。
原來,自己父親真的是一個很殘酷的人,一個為了想要達成目的並不會計較合理情義的人。
原來自己的家族一直都是小說中有權有勢,視他人為無物的達官顯要。
原來這個世界並不曾經單純也不曾有過正確,一切人類社會的構成最終還是十分的「自然」,那就是以力量來分高低、對錯甚至一切。
所以當人開始脫離少小被保護的階段後便會一下子被捲入爭奪力量的漩渦裡面。
「妳很幸福耶。」瓊儀忽然轉過頭看著臉露憂色的廖筱星說道。
「妳不幸福嗎?」廖筱星傻傻的問道。
「我以前很幸福,現在不知道,希望未來會繼續幸福。」瓊儀說著也終於笑了出來。
「妳變得跟靈軍一樣囉唆了。」廖筱星開玩笑道。
「那妳爸有沒有去罵妙觀?」廖筱星接著問道。
「他當然有打電話去質問,沒想到妙觀一直堅持說自己是配合我爸的要求,就只有幫我下了離開靈軍的催眠。」沈瓊儀說著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哼!妳爸爸還會相信那個神棍嗎?他現在應該知道他被騙了吧?」廖筱星想著沈恩登那副總是勝卷在握,自以為無所不知的自信,雖然他是長輩又是好姊妹的父親,但心中還是不免有種看他出糗的好笑。
「哼!妙觀居然說,或許是因為我愛靈軍太深,而他為了配合我爸要求盡力把我從靈軍身邊拉離開才會產生這樣的結果,他最後還反問了一句:「如果林靈軍死了,那不也是一種離開嗎?」」瓊儀冷冷的說道。
「天啊!他真的是黑可以說成白,白又說成黑耶!可是妳爸還會相信嗎?」廖筱星驚呼道。
「我爸相不相信我不知道,不過我哥是不太相信啦。其實我爸和我哥本來就對這種神佛宗教之事沒什麼特別的信仰。我猜……在他們的心中,神佛也只是一種可以利用以達成自己目的的工具吧。」瓊儀想起自己父親的態度,不免露出苦澀的表情。
「不過以你爸的身分地位,他只要出來說一句話,妙觀的威信至少就減個五六分吧!」廖筱星問道。
「我爸不會出來的,因為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靈軍其實沒事,他一直以為我真的犯了傷害罪,所以他正在想盡辦法要幫我搓掉這事,也因此,最近的他會絕對低調。」
「那不是便宜了妙觀那神棍?」廖筱星不可思議的說道。
「我想,這個結果妙觀大概早就料到了吧,他就是知道我爸在我出事後也沒那個能耐去對付他。」
「他真的是……太……」
「或許不是他太神機妙算,而是妳和我都還太單純太小孩子氣了。還不知道原來人類世界就是長成這樣。」瓊儀說完懶懶得往後倒去。
「長成啥樣啊?不就是那樣嗎?」廖筱星不解瓊儀為何說話會如此深奧,但是思考一向是她的弱點,所以她也就只好跟著瓊儀舒服的躺倒在床上了。
兩人還沒躺到三分鐘就聽到廖震在外面喊道:「你們快來看,那個妙觀又上電視接受訪問了。」
「喔,這回又要說什麼亂七八糟的道理啊?」廖筱星說著起身走出房門來到客廳。
「瓊儀呢?」廖震看到廖筱星獨自出來,詫異的問道。
「就在裡面睡覺啊!」廖筱星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妳怎麼可以放她一個人呢?現在要多關心她一點。」廖震皺眉道。
「你有病嗎?瓊儀又不是真的殺了靈軍,催眠也早就被破解了,她現在只是累了點。」廖筱星一副知道很多的樣子教訓著廖震。
「我去看看她,妳自己好好看電視。」說完廖震把選台器塞在廖筱星手中後便離開客廳了。
「想太多,小心禿頭喔!」廖筱星小聲詛咒完自己老哥後便坐了下來。
電視上播出的是一個訪談性質的節目,主持人是一個資深的作家,妙觀身著莊嚴華麗卻有點怪異的僧袍坐在主持人對面。
座位安排得很巧妙,兩人雖然接近相對而坐,可是鏡頭卻可以很清楚的照到兩人的正面。
兩人一來一往的回答,不外乎都聚焦在一些玄之又玄的人生哲理和妙觀本身的通靈能力,廖筱星看了只是冷笑和感到無趣。
正看得無聊間,廖震已經把瓊儀硬拖了出來,廖筱星皺眉道:「哥,人家瓊儀要睡覺,你幹嘛非要她出來,這樣子好像個老阿公在那般操煩。」
廖震微笑道:「一起出來看電視有什麼不好?」
瓊儀也微笑了一下,她現在的心情的確很低落,整個人也懶懶的沒力氣,只是她也搞不懂到底是廖筱星這種放任自己的自由好還是像廖震這種深怕有失的關懷好,總之她感覺廖家似乎比起自己家令自己更加舒服自在。
電視上,節目時間也快要結束,主持人問道:「大師,我們時間也差不多要到了,可否讓我問您幾個比較敏感的問題。」
妙觀微笑道:「當然可以。」
「我曾經有聽到坊間傳言,其實那個連環錄影帶殺人案件是由您所自導自演的,也因此您才可以如此輕易的破解那個所謂的雙層催眠指令,不知道您對這個傳言有何看法?有什麼想要說的嗎?」那主持人臉上依然保持著慣練的微笑,不疾不徐,絲毫沒有因為這個問題的敏感而有所不自在。
但是妙觀的神色卻很明顯的有了變化,雖然這變化只在一瞬間就勉強回復正常,可是卻已經讓瓊儀等人看了出來。
「其實修行者本來就是要歷練各種劫難,被謠言所傷是意料中事,至於那個連環催眠錄影帶殺人案件,我想那是刑事案件,所以是誰主導大概還是要去問偵辦的員警比較清楚,對吧?」妙觀試圖用輕鬆的語調化解這個尷尬的問題,但饒是他老奸巨猾也沒料到主持人會問出這個在事前沒有安排好卻又如此具有傷害性的問題。
廖筱星看到這邊不禁開心的拍手道:「問得好,這個主持人實在太有正義感和先見之明了,你看這神棍心虛的模樣,真是太好笑了。」
廖震輕輕推了一下她那傻妹妹的腦袋笑道:「這不用想就知道是葉劍關的傑作啦!」
A.D.1994.07.31。夜晚。林靈軍家中
吳洛其、廖筱星、沈瓊儀、林靈軍四個人和一隻鬼,湘兒正團坐在林靈軍家中客廳,沈瓊儀喝著林靈軍泡的蜂蜜茶,看著湘兒柔聲道:「你就幫幫忙嘛!」
湘兒兩手抱在胸口賭氣的說道:「我不要,為什麼我要幫那個死人的忙?」
這一個多月來,林靈軍陸續的幫瓊儀和廖筱星接通了和湘兒的頻率,所以她們也都可以看到和聽到湘兒,經過了一個多月的相處,兩人也漸漸和湘兒成為無話不談的閨中密友。
沈恩登最近不太阻止瓊儀以探病的名義跟林靈軍見面。畢竟,自己女兒殺傷林靈軍是個無可抵賴的事實,如果林靈軍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就算家財萬貫也保不住這個女兒,所以只好讓女兒盡量展現溫情以期化解林靈軍父母的不滿。
當然,沈恩登會這麼想是因為他也跟妙觀等人一樣被林靈軍蒙在鼓裡。這個算是林靈軍等人都想不到的意外收穫吧,
「這是計畫中很重要的一環,我相信瑜菁學姊的三魂絕對沒有被那不知所謂的天雷打散,因為那須彌山和四天王根本只是一個幻覺,又怎麼可能產生實質的傷害呢?」林靈軍分析道。
「這倒是,不過既然沒有被打散,學姐的魂魄怎麼沒有跟著回來呢?」吳洛其問道。
「哼!這就是妙觀過份的地方,他實在是一個很懂得打蛇隨棍上的人。我猜他本來是打算利用自己製造的須彌幻境讓信徒對他死心塌地的崇拜,沒想到我因為要尋找瑜菁學姐而誤闖入他利用靈力製造的虛空幻境,他馬上就把劇本改成有個妖孽在須彌山下撒野,然後讓一些信徒因而魂飛魄散。」林靈軍語氣不甚愉悅的說著,想到妙觀那機關算盡的奸險和為達目的對人命的漠視,他實在很想拖著妙觀向大家說明他的奸惡。
不過,林靈軍心中也知道,自己這樣做只是會讓妙觀的活佛形象更加鮮明,而自己也會真的淪為暴徒妖孽。
「所以,照你的說法,所謂的魂飛魄散也是假的,只是幻覺?」沈瓊儀問道。
「是,其實像瑜菁學姐和雅惠學姐這種沒有通靈能力的人隨便進入別人製造的幻境是很危險的,因為沒有那個靈能力卻要進入虛空就好像搭別人的船一樣,所以那所謂的魂飛魄散也不過是妙觀製造出來的假象,實際就是妙觀把瑜菁學姐那些人的魂魄推下船,讓他們就在虛空世界無法跟著船回到自身肉體。」林靈軍點了點頭回答道。
「也因此,我們只要想辦法將學姐的三魂給找回來,她就可以順利甦醒了?」吳洛其問道。
「是,可是你想想,在物質世界迷路就已經很難找了,更何況是大了億萬倍的虛空世界?人的三魂名之為天、地、人,也可以說是主魂、生魂和覺魂。主魂主宰思考,是一個人精神存在與否的象徵,而生魂掌控肉體生機,覺魂則是主管感官感覺。所以現在瑜菁學姐其實只是失去主魂,而湘兒正好可以彌補上這個空缺,讓瑜菁學姐再次甦醒。」
「我為何要讓她甦醒?我早就跟你說了,我跟她勢不兩立,你要我做啥都可以,這個忙我是絕對不可能幫的,我不阻止你去把她的主魂找回來已經偷笑了,你居然還要我幫忙我的累世仇人?」湘兒怒火漸熾,對林靈軍說話也越來越不客氣。
「其實也不是要妳幫她什麼忙,只是要妳偽裝成瑜菁學姐指控妙觀,這對妳來說並無損害啊?」吳洛其幫著說服湘兒道。
「不要!不要!我不要聽,你們都是壞人!」湘兒摀著耳朵搖頭道。
「其實我覺得這是妳要整那個害死妳的死人頭的最好機會耶,妳想想,妳附身在她身上可以去飆車搶銀行,再不然就是去借高利貸,等那個死人頭的主魂回來之後,那不就精采了嗎?」廖筱星那顆斷線的腦袋現在又再亂放電了。
但是湘兒聽到廖筱星的建議眼睛居然亮了起來,似乎頗為心動。
「妳怎麼可以這樣教湘兒亂來呢?」瓊儀微笑阻止廖筱星繼續說下去。
「不是啊,妳想想嘛,這真的是百利而無一害啊!」廖筱星繼續鼓動著湘兒。
「沒錯,我決定了,我要好好整一整汪瑜菁這個死人頭,哈哈!」湘兒開心的摩拳擦掌道。
林靈軍家樓下,吳洛其送廖筱星下樓等廖震開車來載。
廖筱星有點得意的對吳洛其笑道:「我今天有聰明嗎?」
吳洛其莞爾道:「妳今天……真是……聰明的讓我意外啊!」
A.D.1994.08.01。夜晚。真佛宗總壇
「你是怎麼幫我安排的?」妙觀神情嚴厲的瞪著祁天仁。
「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上人,您也看到了,那天在正式電視訪談之前我們也check過發問的問題,那個問題顯然是主持人臨時加上去的。」祁天仁見妙觀發怒,心中暗暗驚慌。
過了一會,他看妙觀並不接話,又小心翼翼的問道:「上人,那我們該怎麼補救?」
「補救?那是現場的,你說怎麼補救?」妙觀冷笑道。
「我已經透過管道讓電視台換掉那個主持人。」祁天仁說道,希望自己的處置能夠讓妙觀稍微平息怒氣。
「那主持人是小問題,換掉他不費吹灰之力,可是重點是這事情並不簡單。」妙觀雙手十指交互併攏,意味深遠的笑道。
「上人的意思是,這根本是天理會在暗中搞鬼?」祁天仁醒悟道。
「哼!想跟我作對的何止天理會?末日會那四個傢伙也是在我們背後虎視眈眈,只等著我失誤。」妙觀眼光中閃出一絲殺氣,渾然不像平時出現在大眾面前時的溫和慈悲。
「那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坐以待斃?」祁天仁問道。
「哼!林靈軍現在身受重傷,無法承受使用靈力帶來的負荷,現在我們就暫時將箭頭指向末日會那四個傢伙。」
「嗯,雖然林靈軍受傷,可是天理會還有吳洛其和葉劍關,真的可以就放著不管嗎?」祁天仁問道。
「他們倆個不過是凡夫俗子,吳洛其就算力量再大都不過是物質世界的力量,不足為懼,而葉劍關就更加不足為道了,他以前是利用血魔的力量才可以百戰不敗,現在他只是個很普通的中年人,何懼之有呢?」妙觀笑道。
「那要怎麼對付末日會?」祁天仁問道。
「末日會全部的勢力都在新竹,要對付他們一點都不需要大費周章,再過六天便是鬼門開,就讓整個新竹市都在百鬼夜行的恐怖氣氛下吧!哈哈哈!」妙觀大笑道。
祁天仁跟著大笑,不過他總感覺有點不同於以往。以前妙觀的大笑可以帶給他無比的信心,可是自從那次電視訪談後,他總感覺似乎一切都沒那麼踏實了。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3-27 19:17:39
天醫傳奇回憶篇 23—棋差一著
A.D.1994.08.07。中午。新竹城隍廟
農曆七月初一是鬼門開的日子,全台灣最高位階的城隍廟,「新竹都城隍廟」從清晨開始就有一堆工作人員忙進忙出。
新竹都城隍廟總共有三扇大門,稱做「三川門」,三門中最左側的「虎門」便是靈界專用之門,所以在非必要之時一定加符上鎖。
今天是農曆的七月初一,城隍廟中不但工作人員忙進忙出,廟中廟外更是人來人往,今天來的人都是要來看一年一度的鬼門開。雖然,那只是請一個新竹當地被公認為道行最高深的修行者主持揭符開虎門的簡單儀式,但饒是如此,每年七月初一這個開虎門的儀式還是為新竹城隍廟帶來水洩不通的觀賞人潮。
其實,早期在新竹有兩個專司開鬼門和關鬼門的法壇,北壇和東壇。北壇開鬼門,東壇關鬼門。但是隨著工商社會的演進,這兩個法壇逐漸沒落,無人聞問,所以開鬼門的儀式便由都城隍廟取代,等到了七月底關鬼門,則是由也是在東門城附近,供奉地藏王菩薩的東寧宮代為執行。
今天主持這個儀式的是新竹市五術風水學會的理事長,他表情肅穆的焚香祝禱,在一陣念念有詞後,他將香插入廟內的香爐,接著便走到虎門之前一手捏劍指一手將符撕開。
旁邊一個司儀喊道:「鬼門開,生人避!」
那理事長等司儀喊完之後掏出門鎖的鑰匙就要插入鎖中將虎門打開。
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廟中香爐突然轟的一聲爆出火焰,整個香爐隨著火焰被炸得四散而飛,圍觀眾人看到這一畫面都被嚇得你推我擠,紛紛後退。
可是城隍廟外除了一個小小的廣場,鄰接著的便是一家一家的小吃攤,哪裡有什麼空間可以給人你推我擠,大家還沒搞清楚狀況就一堆人倒成一團,哀叫聲連連。
司儀是城隍廟的工作人員,他雖然在廟中做義工做了許久,但是今天這樣詭異的狀況卻是第一次碰到,心中當然沒有主意,他放下麥克風快步走近那理事長身邊低聲問道:「理事長,這是怎麼一回事?」
「鎮定一點,繼續完成儀式,如果不在規定時辰內完成開鬼門的儀式會後患無窮的。」那理事長強作鎮定,趕緊將手中的鑰匙插入鎖孔中,準備將鎖打開。
就在這當兒,城隍廟門外小廣場的那個大香爐也轟的一聲爆了開來,這個爆炸比起前面那個更加驚人,爆炸聲響徹雲霄,被炸飛的香爐碎片就像是傷害力強大的子彈一般狠狠打在圍觀眾人和那理事長以及司儀的身上。
頃刻之間,哀嚎聲以指數方式迅速增加,那司儀和理事長因為被金屬做的香爐碎片以強力並在近距離砸到頭臉,都暈死過去,而理事長手中的鑰匙更是不知道掉落在何方,看來儀式是完蛋了。
在城隍廟中山路上的出口,一家叫做雅珍號的小吃攤前,祁天仁一邊吃著好吃的肉圓和肉羹湯一邊看著這場好戲。
賣肉圓的可愛女老闆娘目瞪口呆的看著城隍廟前發生的爆炸,手中撈肉羹的大湯匙還停在半空中。
祁天仁抬頭看了一下老闆娘身後牆壁上的掛鐘,心中默念:「五、四、三、二、一,時間到。」
他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向老闆娘道:「老闆娘,結帳了。」
那老闆娘根本沒聽到祁天仁的說話,只是盯著城隍廟前的慘況和那躍動不已的虎門。
沒錯,那扇虎門居然在光天化日下出現了比爆炸更令人害怕的狀況。
虎門上的鎖仍然死死的鎖著,但是在廟外的人們都可以看到虎門正被不知名的力量拼命往外推。
沒受傷的人也因此失去了行動能力,大家都目不轉睛的死盯著那被鎖死的虎門,不知道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股力量就這樣在虎門之後推擠了好半天,眾人的心也跟著虎門的震動而七上八下著。終於,那股力量似乎終於忍耐不住的爆發出震天聲響,而虎門的震動也在那陣聲響後遽然停止。
那小吃攤的老闆娘呆呆站在自己攤位前,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那陣鬼哭神嚎!
「呵呵,這一百塊我先留下,不用找了。」祁天仁好整以暇的留下一百塊後,悠然起身離去。
A.D.1994.08.07。夜晚。新竹城隍廟
隨著時間過去,夜色逐漸降臨,城隍廟前的傷者早已經被救護人員一車又一車的運走。
在那之後不久來了好幾批電視台的記者,這次城隍廟開鬼門卻發生爆炸的事件顯然也引起了不小的注目。
一個女記者拿著麥克風小心翼翼的走在已經被警方拉起封鎖布條的城隍廟口,那女記者看著因為夜色降臨而顯得有點陰暗的城隍廟,對旁邊的工作人員道:「我們就在這邊拍拍現場,接著再去訪問一下週邊的攤販就好了吧?」
「怎麼可以?這太平常了吧?等下妳和攝影跨過那封鎖線進去廟裡面拍一下。」旁邊一個滿臉鬍渣的人皺眉道。
那女記者估計是初出茅廬,所以整個團隊裡面她顯得最無足輕重,雖然臉上已經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卻不敢再做反抗。
「阿德,那我們走了,你要跟緊我喔。」那女記者擔心的扯了扯後頭的攝影記者阿德。
「好……」那阿德吞了口口水,顯然心中也是頗感害怕,因為他們剛剛早已經從週邊的商家口中知道早上的情形,那些商家都不愧是可以把肉羹說魚翅,把肉圓說成黑珍珠的狠角色。
從廟中香爐爆炸到虎門無人自動的靈異可怕都被描繪得令人如癡如狂。
也因此,那女記者和後邊的攝影現在的心情就像是要闖進地獄一般,忐忑難安。
「妳就站在那邊做報導!」那個滿臉鬍渣的大哥叫道。
「這邊?」那女記者指了指廟門口一臉為難的說道,因為她如果要站在這邊勢必要背對著黑暗無光的廟內,這讓她感到很不自在。
「對啊,快點啦!」
那女記者心不甘情不願的站在陰暗的廟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老是感覺背後有陰風陣陣向自己的頸項吹來。
她選定位置站好之後一直不自主的頻頻回望,深怕廟中會有什麼鬼物在自己沒有看到的時候忽然襲來。
「喂,拿點專業出來好不好?」那滿臉鬍渣的男人不耐煩的吼道。
「好!」那女記者忽然間非常鎮定的說道。
「開始了。」那滿臉鬍渣的男人大聲呼喝。
「呵呵……」那女記者露出了陰森的笑容看著攝影機。
那個叫做阿德的攝影記者回頭叫道:「大哥,慧慧有點不對勁耶!」
那個滿臉鬍渣被叫做大哥的男子看到那女記者盯著自己的眼神心中不禁一凜,但他素來不信邪,快步走上前去準備用暴力好好打破這個恐怖陰森的氣氛。
「老大,慧慧她的眼神變得好奇怪……嘎啊!」那站得最近的攝影阿德還沒說完,就已經被那個叫做慧慧的女記者用單手抓住脖子高高舉起,因為喉嚨部分被抓住,所以阿德的叫聲變得如擊敗革般低沉。
「慧慧?」那個被叫做大哥的男子想要上前卻又停了下來,匡的一聲大響,阿德手中的攝影機摔落在地上。
「吼……」那個叫做慧慧的女記者將阿德就像個枕頭般丟在一邊,快步的向眾工作人員跑來,那個被叫做大哥的男子也被慧慧如瘋虎般的態勢嚇得扭頭就跑。
不過他才沒跑幾步後頸就感到一陣冰涼,一股大力抓著他的脖子讓他騰空而起。
「哈哈哈……嘎啊……」那女記者如中邪般的狂笑,但笑聲也是只到一半就被掐斷。
那個滿臉鬍渣的男子只感到後頸力量忽然間消失無蹤,整個人砰咚一聲摔在地上一個人的腳邊。
那雙腳站著不倫不類的三七步,滿臉鬍渣的男子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高中生大剌剌的站在他旁邊看著自己的同伴。
那高中生的同伴則是將那叫做慧慧的女記者拉著衣領倒拖進城隍廟,不過那拖著慧慧的高中生卻不往正門走,反而往還是牢牢鎖住的虎門走去。
那慧慧在地上被拖行著,口中發出慘叫聲:「救命啊!放開我!我不要回去!」
拖行著女鬼的自然是溫文爾雅的林靈軍囉,而那個站在鬍渣男身旁的自然是與林靈軍膠漆不離的好兄弟,吳洛其。
「鬼叫救命叫得這麼慘,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吳洛其摸摸下巴,一副看好戲的欠打樣子,如果是鬼,這時候第一個想要教訓肯定是這個機車男。
果然,就在林靈軍將那個女記者用力拖行到虎門前,以驅鬼咒將那個鬼從女記者身上踢回虎門裡面之後,那滿臉鬍渣的男子眼神忽然發直的爬了起來往吳洛其撲過去。
因為兩人相距非常近,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吳洛其就被那滿臉鬍渣的男子用力抓住,在吳洛其身後的那堆電視台工作人員和小吃攤眾老闆們都跟著齊聲驚呼,看著那力道,吳洛其不馬上被分屍,身上也起碼會有些難以平復的傷痕。
不過,世事難預料。
就在吳洛其被抓住後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就看到一個人影如火箭般的凌空飛起。
沒錯,這人不是林靈軍也不是吳洛其,而是那個鬍渣男。
妄想挑戰天下第一的下場,就是如此。
那鬍渣男以著大概只比子彈略慢的速度飛到虎門前,重重摔下。
「收到!」林靈軍微笑簽收快遞,接著唸起驅鬼咒,將附身在鬍渣男身上的惡鬼也推回虎門內。
驅鬼咒剛念完沒多久,那女記者和鬍渣男已經迷迷糊糊的爬了起身,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許多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和眾攤販老闆見到林靈軍和吳洛其的表演都像是看到天將神兵一般,一個眼尖腿快的老闆三兩步就跑到吳洛其身邊,笑著打招呼道:「肖年……」
不過那老闆還沒說完,吳洛其就已經被林靈軍抓住往城隍廟裡面跑去。
「喂喂,肖年……裡面危險啦……」那老闆看著消失在城隍廟內黑暗的兩人,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A.D.1994.08.08。凌晨。新竹水田福德宮
水田的福德宮在北門街上,這裡其實在古老的新竹城中有著重要的地位,這邊其實就是以往七月初一鬼門開之時放眾鬼出陰司的陰陽通路,因為在新竹的北門區也稱作「北壇」。
吳洛其知道林靈軍現在是要請正坐鎮在這個「北壇」的陰陽司公出來商量事情,一來是想要知道早上城隍廟開鬼門儀式到底出了什問題,為何會讓整個新竹市從傍晚開始就連續發生了好幾起鬼附身的靈異事件,二來則是商量該怎麼解決這百鬼橫行的慘況。
湘兒雖然知道自己和林靈軍在一起就算是城隍也要對自己客氣三分,可是想到陰陽司公全身左黑右白,陰森可怖的模樣,她還是會不免有點膽怯。
她知道陰陽司公是城隍爺重要的左右手,主掌管民間善惡功過,兼管陰府鬼魂,在七月開鬼門的時候,新竹都城隍廟的這位陰陽司公都會坐轎出巡,然後在整個鬼月坐鎮「北壇」。一來是在陽間約束眾鬼以防多生事端,二來是趁機聽取陽間百姓的祈願。
林靈軍、湘兒和吳洛其站在水田福德宮前,林靈軍手捻三柱香默默祝禱,過了一會,一個頭戴鴨舌帽,臉半黑半白,頦下鬍鬚也是半黑半白的中年人緩緩從廟內走出,他向林靈軍躬身行禮道:「大人,好久不見,風韻更加嫵媚成熟了喔!」
「陰陽司公……你……何時也學會講冷笑話了呢?不要老是拿我的長相開玩笑啦!」林靈軍苦笑道。
「可是您長成這樣,不開個玩笑豈不是浪費了?」陰陽司公笑道。
「好……好吧,那我們來講正經事吧!」林靈軍微笑後切入正題。
「嗯,這我知道,今天早上城隍廟的香爐發生爆炸,正所謂人間香爐陰間使,所以負責管理發放眾鬼通行令牌的鬼卒也受了重傷,再加上城隍廟虎門沒有正式揭符,那邊的陰陽通道並沒有正式打開,以致於陰司眾鬼都沒有領牌就從新竹城中其他各處陰陽通道來到陽間。」陰陽司公眉頭深鎖的說道。
「怎麼會忽然發生爆炸呢?」林靈軍不解的問道。
「嗯,因為真佛宗……他們在香爐下裝了少量的炸藥。我猜他們的目的就是要讓新竹城百鬼橫行。」陰陽司公說道。
「這樣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嗎?妙觀又可以來抓鬼顯英雄?」林靈軍疑惑著,難道又要藉著混亂來顯示出真佛宗和妙觀本人的神通廣大嗎?
「這個就不是我可以猜測的到了,但不論如何絕對不可以等閒視之,而當今之急便是要想辦法讓新竹城中陰陽大亂的狀況了結,如果不趕緊阻止,這個狀況不久便會波及到其他地區。」陰陽司公說道。
「嗯,我了解……」林靈軍抬頭看著福德宮頂的樑柱發呆。
A.D.1994.08.16。夜晚。新竹天公壇
天公壇前方,本來應該因為夜晚而寧靜的廣場悄悄出現了一群不速之客,領頭的正是真佛宗的妙觀上人,而他後方一群有的拿著麥克風和攝影機,顯然是電視台的新聞記者,有的則是兩手空空,胸前和手上掛滿佛珠和平安符,這便很明白是跟著來看熱鬧的人。
妙觀上人抬頭看著天公壇的頂端,沉思不語,他後面的眾人難免私下互相討論,但是這樣的討論通常沒有多久便會被其他比較嚴肅謹慎的真佛宗弟子上前打斷。
「上人在做什麼?」一個電視台記者偷偷跑到祁天仁身旁跟他裝熟問道。
「每一間廟宇都有他的主神,而不同的主神會放出不同的神光,上人便是在觀察天公壇裡面供奉諸神所放出來的神光。」祁天仁小聲的解釋著。
「觀察這神光就可以解決連日來新竹市頻繁出現的靈異事件嗎?」那記者又小聲的問道。
「上人佛力深厚,豈是我輩可以理解,不過根據我最近幾天的觀察發現,這次的事件起因乃是城隍廟沒有及時完成開鬼門儀式所造成的後果,而城隍廟的香爐在儀式當中無故爆炸絕非尋常。」祁天仁繼續為這記者分析著,那記者也像挖到金礦般傻呼呼的聽著。
「各位,這幾天我夜觀新竹上方天空中神光變化略有點心得,很顯然,天公壇附近隱匿著靈力強大的妖孽。」妙觀終於打破沉默轉身對眾人說道。
眾人低聲紛擾著,妙觀微笑等著眾人安靜,眾人見妙觀不語也一個提醒一個的安靜了下來。
「這妖孽已經佔據了天公壇,將此處妖化,並且在七月初一開鬼門的儀式中對都城隍做出攻擊,使得城隍廟中香爐爆炸,不但使得在陰陽交界發通行令牌的鬼差受傷,也使得開虎門的儀式無法完成……」妙觀上人侃侃而談的向眾人解釋著。
妙觀說到玄奧之處有個記者習慣性的舉起麥克風發問道:「上人,那您的意思是說天公壇裡面的神仙已經變成妖怪了嗎?可是天公壇裡面供奉的可是玉皇大帝,如果連玉皇大帝都被妖化那還得了?」
妙觀微笑道:「玉皇大帝被妖化是你說的可不是我說的,呵呵。」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3-27 19:18:15
眾人紛紛白了那提問的記者一眼,有的還怒道:「白痴啊!不懂學人家裝什麼懂?」
「眾位稍安勿躁,玉皇大帝當然沒有妖化,不過廟中所供奉的不過是泥塑木雕,並沒有真正的神力,廟宇不過是神靈們藉以在人間辦理事務的處所,眾神實際所在之所還是在虛空的靈界啊!而一個廟宇的香火便是人和神溝通的管道,這也是為何大家說廟有香火才有神居,其實應該說廟宇香火便是個信號彈,通知所供奉的神明有人來這邊向他們祝禱祁願。」妙觀保持著和緩的語調向眾人解釋著,在天公壇前面路燈的映照下,果然是飄飄然如有出塵之感。
「你們看……原來天公壇一個月前就封廟施工了。」一個人驚訝的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告示牌說道。
「沒錯,這就是原因所在,這一個多月那些妖孽趁著廟宇整修,香火無繼之際佔據了天公壇。」妙觀點頭笑道。
「那我們趕緊去點香,趕緊把玉皇大帝請回來讓那些妖孽無法囂張。」一個真佛宗信徒大聲提議道。
「這事情豈有如此簡單?如果真的只要再把香火點著就可以請神回廟,那這些妖孽何必大費周章的藉著廟宇施工讓香火暫時斷絕?我只能說如果不把這些妖孽消除,就算再重新供奉香火,接受供奉的也不會是玉皇大帝,而是那些佔據廟宇的妖孽。」妙觀肯定的說道。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玉皇大帝沒有能力奪回自己的天公壇嗎?」有個信徒問道。
「呵呵,我想當初在施工之初一定沒有做好該做的儀式,所以才會讓廟宇與供奉諸神的香火完全斷絕,以致讓妖孽有機可趁。又或者說這可能是那些妖邪之徒動的手腳,而現在這些妖孽已經佈好了天地網,廟宇上方有阻隔香火信號上傳的天網,而一旦廟宇香火重起,來這邊便不是祭拜玉皇大帝而是祭拜那群妖孽。這些妖孽便可以藉著人們信仰的力量修練成魔,橫行四方。」妙觀說到一個段落便停了下來。
「這些妖孽如此囂張,其他神明難道都坐視不管嗎?再怎麼說這附近都還有土地和城隍啊!」一個記者問道。
妙觀微笑,他就是在等待有人問這樣的問題,好讓自己可以把一切解釋得圓滿無缺。
「這些妖孽要破壞開啟鬼門儀式讓新竹市百鬼橫行的原因之一,便是要讓新竹市諸廟供奉的神明疲於奔命無暇顧及他們。你們看,這施工日期就快要結束了,香火重開之後,信徒們一定會因為近日的靈異事件來此求平安,香火也就必然比以往更加鼎盛,這更遂了這群妖孽的心願。到時候新竹市不但百鬼橫行,還有這些妖孽作亂,簡直是不堪設想。」 妙觀眉宇間流露出憂心忡忡的神情,還特地將身體挪了半圈,讓攝影機可以清楚的拍攝到自己的臉龐。
祁天仁則是在人叢中略帶得意的看著眼前這幕,畢竟,真佛宗擁有這樣的名氣自己也付出了不少,從那個催眠錄影帶的設計到現在這個百鬼夜行,雖然都是妙觀的主意,但是自己執行的效率和手段也是十分高明而不著痕跡。
所以,在他的想法中,自己比起身邊這群愚蠢無知的人來說實在堪稱智者,而智者當然有權利得到比一般愚民更好的東西。
在祁天仁的心中當然會感到一絲不安,不過這絲不安在這幾年來越來越少。
他一直有個「榜樣」,那就是一統教的教尊明智光秀。
他知道明智光秀現在「活」得很好,好到新竹區諸土地加上城隍爺聯手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讀過許多佛經,也對佛經的義理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可是他心中卻有個更深的想法:「我只要像教尊一樣獲得世人景仰,並藉著這樣的精神力量修練成仙就能夠進入忉利天享受天人之福。其他的都不是很重要吧!」
不過,這樣的想法每每在自己幫信眾或是其他真佛宗信徒講解佛法之時都會感到有點動搖和心虛。
但是隨著每次的自我安慰和催眠,和每次講解完佛法之時,信徒們臉上誠摯讚賞的表情,他越來越相信,自己真的有著無比的佛根,本來就不應該被拘囿在人間和地獄的痛苦中,所以他的心虛和害怕也就越來越少。
「大師,請您一定要幫幫我們。我代替新竹市市民向您請願!」也跟在隊伍中的副市長誠心向妙觀懇求道。
「嗯,我既然來到這邊當然不可能看著妖孽遂行私慾,所以還請副市長放心。」妙觀微笑道。
眾人聽到這邊臉上都出現了微笑,因為這是今天晚上他們最想聽到的一句話。
妙觀說完之後便往天公壇前方的馬路走去,一些信徒大惑不解的跟在妙觀身後,照他們的想法,妙觀現在應該祭起什麼「佛光初現」、「萬佛朝宗」之類的猛招往天公壇裡面衝去,怎麼反其道而行呢?
「上人……您在……做什麼?」那副市長小聲的問道。
「這妖氣的來源不在廟中,我正在追蹤妖氣。」妙觀說著便下了天公壇前廣場的階梯走到馬路上。
眾人亦步亦驅的跟著妙觀繞了幾條小巷子來到一棟看來並無特殊之處的民宅前,妙觀停住腳步,肅容道:「是這裡了,這棟房子妖氣盤據,裡面住的必然是奉行邪道之人。」
那副市長緊張的上前問道:「上人,那現在該怎麼辦?我馬上打電話要警察局調幾組員警過來?」
妙觀點了點頭道:「這也未嘗不可!」
那副市長相當迅速的打了個電話給新竹市警察總局請他們派兩三組警力過來支援,而跟著妙觀的那一群真佛宗信徒加上十多家新聞媒體的記者都忐忑不安的等在那棟房子外。
新竹市沒多大,所以警察沒多久就趕了過來,在指揮警官的命令下,幾個身手幹練的警察已經順利破門而入,而眾人也跟著警察和妙觀、祁天仁的腳步紛紛湧入,一點都沒有發現自己已經犯了非法入侵民宅的法律。
妙觀在眾人簇擁下,緩緩前行,他早知道這邊是末日會在新竹的總壇,而徐文風等四人更是都住在這棟房子中,這棟房子外觀看來雖然就是一間大約三十多坪的透天樓房,但其實內中暗藏玄機。
這一整排在西門國小後門的舊式樓房雖然都各有門戶,但是其實都是末日會的總壇,裡面已經全被打通,所以外面看來一排將近十戶的民房其實裡面只有一戶人家,那就是末日會。
妙觀知道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跟著自己來的這些人確定這邊是個妖邪之地,雖然事實上,這並不是什麼直接證據,但是人的心只要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時,一切的不合常理都會成為很「明白」的證據。
領頭的幾個警察以著互相掩護的姿態上到了二樓,卻被二樓顯現的景象嚇呆了。
妙觀一踏上二樓便知道大事不妙,忙大喝一聲:「妖孽,你竟然敢用妖力假造須彌幻境,大家千萬不要被眼前的幻象所迷惑了!」
來到二樓的眾人都不禁發出了驚嘆,原來整個二樓充滿了七彩雲朵,祥光遍地,四周根本沒有牆壁和屋頂,本來應該是屋頂的眾人頭頂有著一條光亮無比卻又一點都不會刺眼的白色大道,大道盡頭不知道多遠處竟然有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山,有跟著妙觀去過須彌山的真佛宗信徒都知道這眼前遠處的景象便是須彌山腰。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們靈魂出竅了嗎?」人群中一個信徒問道,他記得自己上次可是經過靈魂出竅才去到須彌山,怎麼今天好好的須彌山就在眼前。
「呔,妖孽還不快快現出原形!」妙觀當然知道眼前是徐文風等四人合力製造出來的幻象。
就在這個時候,有四個莊嚴威武的大神從遠處的須彌山下緩緩走近,這時候人群中好幾個人都跪下來大叫道:「這是四天王啊!」
那些帶著攝影機的記者用力將攝影機的鏡頭對準眼前華麗的景象,眾人都驚疑不定,不知道這是妖魔鬼怪的幻象還是真實的仙佛降世。
妙觀冷哼一聲,他當然知道眼前這是徐文風四人製造出來的幻象。不過,他更知道徐文風四人的靈力比起自己有段距離,就算他們有傑出的手下,自己今天也早就預防萬一,特地將祁天仁和自己的另外兩個入室徒弟帶在身邊。
所以就算待會自己和徐文風等人以靈力互拼,輸的絕對不會是自己這邊。而且,自己不需要贏,只要兩敗俱傷,狀況便是對自己有利。因為眼前這幻象沒有了靈力的支持馬上就會灰飛湮滅,跟隨著自己而來的眾人便會理所當然的認定徐文風等人是自己口中的妖孽。
總之,今天在來之前就已經是穩操勝券,而他就是喜歡做穩操勝券的事情。
人群中下跪膜拜之人漸多,雖然整體來說還只是少數,但是氣氛互相感染是非常可怕的,妙觀知道自己得快點出手,他跟祁天仁以及兩個弟子使了個眼色,四人踏上幾步站在眾人之前大喝道:「妖孽還不現出原形!」
說罷,他和祁天仁等四人一起催動體內的靈力,在這個幻境空間中尋找施術人的頻率。
妙觀結起手印默默唸咒,專心致志的感應著,他知道凡是人為製造的幻象必然有其破綻,這破綻便是施術者本身的頻率。每個人在時空中都有自己的頻率,通靈者也不例外。
所謂「陽者無體陰有形」,所以靈魂屬於純陽,肉體屬於純陰,而一個人便是藉著體內的先天氣混合陰陽才會產生物質空間中有意識的生命。這也是為何屍體屬陰的原因,人死之後,純陽的靈魂離開,剩下的自然便是至陰的肉體。
如果以現代科學來比喻,人的靈魂就像是波動而肉體就是物質粒子,所以每個人的靈魂都有屬於自己的頻率。
靈能力強的通靈者製造幻象通常是以自己的頻率為中心上下延伸一段距離,讓進入感應空間的普通人隨著自己的意念而看到各種幻象。
雖然每個靈魂都有自己的頻率,但是其實這些頻率都擠在一個不大的範圍內,通靈者具有可以以自己頻率為中心製造出包含某一段特定頻率幻象的能力,靈能力越高的通靈者,可以涵蓋的頻率範圍越大,效應越強。
而要攻破這種幻象的方法也很簡單,那就是找出施術者的頻率然後加以攻擊,而所謂的攻擊聽來無厘頭其實也不過就是輸入一個完全反相的波將施術者散發出來的波動能量完全抵銷罷了。
過了好久,祁天仁雙目微張,略帶疑惑的說道:「上人,我無法感應到……」
「師父,我也無法感應到……」妙觀其中一個弟子聽祁天仁這麼說也說出自己的狀況。
妙觀皺眉不語,心中略感驚慌,因為他也無法感應到徐文風等四人的頻率。
妙觀的腦海中忽然有個一閃即逝的可怕想法:「難道這不是幻象而是真實的須彌聖境?」
不過他馬上便用理智否定了這個荒謬的想法。
這邊是末日會的總壇,以徐文風那四人的修為根本不可能跟須彌聖境搭上任何關係。
可是為何自己找不到徐文風等四人的頻率?
自己在接受教尊密令暗中成立真佛宗之前就已經跟徐文風等人共事一段時間,彼此又都是有修行的通靈者,切磋不下數十次,對彼此的靈魂頻率已經說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程度。
可是自己在這個幻境中卻無法找到任何貼近的頻率。
「妙觀,你以淺薄的靈力妄自僭越,居然假借仙遊術之名以靈力製造假的須彌聖境迷惑信徒,甚至還妄用本座及其他三大天王的形象隨意污衊他人,該當何罪?」這時,身形高大的毗沙門天手持寶傘出現在眾人面前。
即便是真佛宗內最鐵齒最真誠的信徒也不敢出聲斥罵,畢竟,他們心中也了解其實自己根本沒有能力知道誰才是真的正信,如果眼前這是真的毗沙門天,罵起來可是不得了,恐怕得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無法超生了。
「哼!製造幻象的是你們,試問,一個普通民宅之內又怎麼可以通到須彌聖境甚至還有毗沙門天降臨訓示呢?」妙觀冷笑道。
「若真是如你所說,你又怎麼可以違反自然天律,擅自帶著未有天福的凡界眾生去到須彌山呢?你所帶領而去的須彌聖境難道就是真實不虛嗎?」毗紗門天不慍不火的回答,容色莊嚴,衣袖翻飛,光是外在就讓人很難否定他是神仙。
「哼!妖孽之徒只會逞言狡辯。我至少是帶著眾信徒的靈體出竅,而你卻把須彌山整個搬來,這樣真的太假了。」妙觀哈哈大笑,希望用堅定的笑聲來挽回信心產生動搖的信徒。
「枉你熟讀佛法,卻不知須彌聖地無所不在,須彌山不在遠處而在人心中啊!而且,眼前真是幻象,你就來攻破吧!今天我等四天王降臨此間便是為了引導誤信於你的眾生,以免你再禍害蒼生。」毗沙門天的辭鋒銳利,讓許多在妙觀身後的信徒和那些來拍攝的記者們心中漸漸對妙觀產生了動搖。
「我今天也不來與你鬥法,以免波及無辜眾生,佛法萬般皆在人心,你縱使擁有高強的通靈能力又如何?未到無漏終須退轉,所以還是趕緊回頭是岸吧!」毗沙門天以單手揮別眾人,漸漸幻化消失。
隨著毗紗門天的消失,眾人頂端也漸漸消失光華,顯現出真實的天花板。而原本看不見邊際的房間也漸漸出現實體。
副市長驚疑不定的上前問道:「上人,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剛剛那個便是妖孽製造的幻象,現在當務之急便是要趕緊找出這間屋子的主人,我相信這一切都是他所主使。」妙觀勉力維持鎮定,因為到現在他都還想不通剛剛為何自己無法找到徐文風或是其他施術者的頻率,難道徐文風的靈力已經超越自己甚多?又難道剛剛那真是毗沙門天親身降臨?
「到處搜一搜!」副市長轉身向那帶隊的警官說道。
「到處……搜一搜!」帶隊的警官遲疑著說道,他還真怕這一搜會得罪什麼天什麼王的,所以命令下得有氣無力。
搜索的隊員也都膽戰心驚的敷衍了事,不過令他們驚訝的是,這麼大一間房子裡面居然空無一人,呈現出舉家去旅遊的狀態。
「沒有人……不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搜索的警員每個都呈上一樣的回報。
「副市長……我們該怎麼辦?總不能把人家的家整個掀過來吧,基本上我們現在這樣已經是大大的違法了。」那帶隊的警官在副市長旁邊附耳低聲說道。
「上人,我們先離開這屋子吧,君子不履險地。」那副市長也是小聲的跟妙觀說道。
「這……」妙觀默然,這還是他這麼多次策劃中第一次失算,他心中明白,自己這一撤退必定會造成真佛宗內士氣大挫,信徒對他的信仰也必然會開始產生裂縫。
正遲疑之間,忽然聽到外面街道上傳來吵雜的人聲,有些敏感的記者眼看這邊已無可為都紛紛轉身下樓去看看外邊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情。
跟著妙觀來的人群中記者佔了一半以上,既然已經有記者先行下樓,其他的自然是爭先恐後唯恐漏掉什麼新聞畫面。於是乎,不到兩分鐘,整個二樓就像是被淨空了一般,只剩下真佛宗的死忠信徒和那些進退維谷的警察。
「上人,我們是否應該去看看外邊發生了什麼事情?說不定這群妖孽擺的是空城計,知道您會來除妖滅魔因此先逃之夭夭。」祁天仁問道,順便幫妙觀在眾人面前找了個台階下。
此時,外面的人潮似乎聚集得越來越多,巷子外面的西門國小還傳出擴音器的聲音。好奇心驅使之下,那些警察們也都輕手輕腳的往窗戶邊或是樓下移動。
妙觀暗自嘆了口氣後說道:「也好。」
祁天仁跟著妙觀下樓,才出屋,就看到三三兩兩卻沒有斷絕的人潮陸續往西門國小後門移動過去。
祁天仁惦腳看去,只能隱約見到西門國小平素用來舉行升旗典禮的司令台上站了幾個人,那些人正用著擴音器對著聚集漸多的人潮講話。
眾人緩步行至西門國小之內,卻見司令台前的操場居然已經聚集了大約三四百人。
台上一個看來玉樹臨風的男子大聲的說道:「我徐文風已經取得了城隍令,我保證今天晚上之後新竹市便會恢復正常,再也不會發生可怕的靈異事件,而城隍爺也已經告知我始作俑者是誰。在此我就姑隱其名,但我相信天理昭彰,果報必應。大家就等著看吧!」
說話的正是徐文風,妙觀站在人群底下看著意氣昂揚的徐文風,不自覺有種被比下去的壓迫感。
「那應該是錯覺,徐文風的靈力雖然頗有潛力,但是我在年初才跟他交過手,一個人的靈能力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進步到如此不可思議的地步。」
「我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一個新聞記者又很機車的舉手發問。
「就憑我手中的城隍令,憑我連續七七四十九次聖筊向城隍爺求到的城隍令。」徐文風右手高舉,一塊古銅色的令牌居然在月夜下閃出連串的耀眼神光。
台下眾人都因為如此的氣勢感到肅然。
這一個晚上,妙觀竟然徹底的成了配角。
祁天仁默默站在妙觀身邊,忽然有種空虛、缺乏依靠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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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3-28 13:21:33
天醫傳奇回憶篇 24—峰迴路轉
A.D.1994.08.17。凌晨。新竹城隍廟
「借給徐文風城隍令妥當嗎?」胡文傳皺眉道。
「嗯……這也是權宜之計,不過是為了配合他演出那場戲罷了!」葉劍關的語氣有點不確定。
「我們這樣恐怕是前門拒虎,後門進狼。」胡文傳說道。
「從壞的角度來看當然是,但是也可以說是讓鷸蚌相爭,不是嗎?就端看我們怎麼去運用了。」葉劍關呵呵笑道,拍拍胡文傳的肩膀,意示他輕鬆一點。
林靈軍正在城隍廟中奉還城隍令,吳洛其則是站在葉胡兩人身旁發呆。
「喂,我怎麼看你一年四季都處在發呆狀態啊?」胡文傳的老婆唐曉萱用力推了一下吳洛其道。
「啊!喔!是啊!」吳洛其暫時解出發呆狀態笑道。
「他跟他爸爸一樣,外表看來在發呆,其實在這發呆的過程中就會迸出許多令人難以招架的妙計。」葉劍關呵呵笑道。
「喔,那我跟我爸爸不一樣,我是真的在發呆。」吳洛其抓抓後腦杓,尷尬的笑道。
「嗯……嗯……啊……靈軍出來了。」葉劍關趕緊帶開話題,走向林靈軍。
「葉先生,等下我和湘兒要去一下城隍大殿,我想麻煩你派人聯同洛基幫我護法。」林靈軍道。
「那有什麼問題呢?呵呵,我會叫文傳陪洛基幫你護法的。」葉劍關呵呵笑道。
林靈軍點了點頭,微笑道:「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得找個地方安頓肉體以便靈魂出竅。」
「嗯,那就到竹北,上車吧。」葉劍關說完便轉身走出城隍廟。
竹北,葉劍關的豪宅內,吳洛其盤坐在床前,林靈軍則是早已「安詳」的睡在床上了。
胡文傳笑著推門而入,手上拿著兩杯熱茶,一杯遞給吳洛其,道:「諾,給你的,阿里山特產高山烏龍茶。」
吳洛其捧著熱茶用嘴巴吹散氤氳在茶杯口的蒸騰之氣。
「這一去會是多久呢?」胡文傳坐下問道。
「大約喔……不知道耶!上次不到一個小時,不過這次的狀況似乎又跟上次不一樣,所以很難說得準。」吳洛其小心的喝了一口燙嘴的高山烏龍茶。
「嗯……」胡文傳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了。
好一會,吳洛其忽然問道:「胡大哥,我想問你一個小問題。」
「喔,什麼問題啊?」胡文傳用疑惑的眼神望著吳洛其。
「我感覺你對名利似乎沒有特別的慾望,甚至連將來都不曾想過,這很希奇。」吳洛其相當直接的問道。
「喔……你說這個啊!哈哈,你是不是感覺很奇怪,我是八部天王之首又已經在葉先生旁邊這麼多年,照道理說,應該對你們兩個突然殺出的程咬金感到如芒刺在背,深怕自己在天理會中的權位被你們兩個擠掉,可是我卻好像個出世高人一般,反而很喜歡你們兩個。」胡文傳笑道。
「嗯,沒錯,這是我的疑惑。難道胡大哥真的已經看破紅塵俗世之間的紛擾?」吳洛其問道。
「怎麼可能呢?如果真的看破,我早去出家了還會在這邊嗎?」胡文傳笑道。
頓了一下,胡文傳說道:「你有聽過關於家族的詛咒嗎?我們家就是個被詛咒的家族,這個詛咒已歷經九代了,胡家的每一個男人都逃不過英年早逝的命運。我爸爸死的時候三十二歲,我祖父死的時候三十九歲,我曾祖父死的時候三十六歲……」
胡文傳的語氣出現了難得的落寞,吳洛其忽然感覺房間的氣壓和空氣都急遽下降,他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按照常理,他應該跟胡文傳說:「那是迷信啦,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太空人都上了月球,企鵝也離開了南極,這世界都大變了,你居然還相信詛咒。」
可是,現在他身邊躺了個正靈魂出竅準備去收鬼的傢伙,而剛剛,自己一夥還跟著末日會那群人搞了個迷信般的鬧劇來迷惑善良老百姓。
他實在很難開口說:「啊!這是迷信啦!」
許多人心中的迷信,在吳洛其心中知道,那不是迷信,甚至相當令人悲傷痛恨的真實。
「我今年三十一歲了,我根本不知道還有多久可以活。」胡文傳說著嘆了口氣。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們,或許靈軍會有辦法的。」吳洛其說著看了躺在床上的林靈軍一眼。
「我想靈軍一定可以破除我們家族的詛咒,但是應該無法幫到我了,我只希望他可以幫到我兒子。」胡文傳說得相當平靜,看來他心中早有定見。
「你怎麼會說靈軍幫不到你?」吳洛其疑惑的問道。
「我的預感。」胡文傳簡短的回答道。
「預感?」吳洛其不解。
「死亡的預感就在我面前。」胡文傳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
城隍大殿前,湘兒緊緊跟在林靈軍身後,不敢稍離。
身邊的眾鬼卒個個神情肅穆,如臨大敵。
以前的湘兒只是個普通的鬼魂,看到這些身負陰間職務的鬼差總是戰戰兢兢,所以現在的她雖然因為受秦醫生所託跟在林靈軍身旁,連城隍爺都對她十分客氣,但是那種長久下來的畏懼讓她在這樣的氛圍下一步都不敢離開林靈軍身邊。
「不要一直拖著我。」林靈軍無奈的說道。
城隍爺在城隍大殿前面登壇拜將,將令牌交到范、謝二將軍手中,肅容道:「范將軍,謝將軍,本王命你二位持此令牌率眾鬼卒於今日天明之前將滿城孤魂野鬼重新帶回城隍大殿。」
「是!」范、謝二位將軍躬身領命。
「大人,我和你約定今日酉時重新開鬼門,在陽間方面還請你多加注意,千萬不要再有事端。」城隍爺轉向林靈軍說道。
「好,我回去後會盡快安排好,絕對不會讓真佛宗的那些小人再從中破壞。」林靈軍點頭道。
「好,范、謝二位將軍,事不宜遲,快去吧。」城隍爺向范、謝兩位將軍揮手示意,范、謝兩位將軍行禮後帶著眾鬼卒消失在城隍大殿之前。
「我們快回去好不好?」湘兒抬頭看著令自己相當害怕的城隍殿,小聲對林靈軍道。
「我還有事情要跟城隍爺商量啊!」林靈軍搖頭道。
「噢……」湘兒嘟著嘴巴只能暗自害怕。
「城隍爺,我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林靈軍走上前向城隍爺說道。
「你是要跟我商量汪瑜菁的事,對吧?」城隍爺微笑道。
「沒錯。」林靈軍點頭道。
「汪瑜菁那一眾人被妙觀帶進一個虛空世界,但是汪瑜菁卻被妙觀選擇性的放棄,因此她的靈魂現在在虛空世界的某處遊蕩著,至於在哪裡,我想如果不是佛法無邊的菩薩恐怕都很難知道。」城隍爺開門見山的說道。
「我知道,瑜菁學姊現在的主魂流落在虛空世界的某處,一時之間很難找到,同樣的,跟她一起被妙觀選擇性放棄的那些人的主魂也都無法回到身體。可是,長此下去那些人的肉體必然會出現狀況,我是想請教城隍爺是否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讓我有多一點時間可以去找到他們的主魂。」林靈軍說著,眉頭跟著鎖了起來。
「其實很簡單,找另外一個靈體暫時住進那些人的肉體中便可。」城隍爺微笑道。
「嗯,可是到哪裡去找一個靈魂肯這樣呢?許多孤魂野鬼一旦有附身的機會,哪裡會輕易放棄,到時候請魂容易送魂難,而且也不知道附身這段時間那些靈魂會做出什麼驚人的事情,那就更加糟糕了。」林靈軍說出自己的考量道。
「嗯,這倒是……那沒關係,我派手下的幾個鬼卒去執行這個任務,不過每個鬼卒都有自己應該負責的職責,所以也不能長久……那……我們就以三個月為期限,如何?希望大人三個月內可以將這些人的主魂都找回來。一但超過三個月,我恐怕就愛莫能助了。」城隍爺說道。
「也好,不過瑜菁學姊那邊就不用派鬼卒去了,我已經找到可以附學姐身的靈體,至於其他附身的鬼卒,我希望他們盡量保持低調,不要多與人有交集,就算是喬裝痴呆也可。」林靈軍向城隍爺要求道。
「這當然,我們一定會避免不必要的困擾,大人,關於這點你就放心吧!」城隍爺笑道。
「那多謝城隍爺,我先走了。」林靈軍躬身向城隍爺行禮之後便帶著湘兒轉身告辭了。
湘兒跟在林靈軍身後,嘟嘟囔囔的說道:「真是便宜了汪瑜菁這死人頭,要我這麼麗質天生的美女附身在她身上,我看我每天都不敢照鏡子囉。」
「妳對瑜菁學姐的一切應該是瞭如指掌吧?」林靈軍問道。
「哼!當然囉,她從小到大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就等著機會報仇。」湘兒驕傲的說道。
「那很好。這樣要偽裝成瑜菁學姐就完全沒有破綻了,只要你稍微裝做失憶和精神受到打擊不穩定,應該連瑜菁學姐的父母都可以暫時騙得過。」林靈軍笑道。
「那現在該不會就要去了吧?」湘兒表情有點為難的說道。
「是啊,就拜託妳囉,附身之後盡快回新竹來與我們會合,知道嗎?因為妳附身之後就算別人看不出端倪,妙觀卻絕對看得出來。」林靈軍囑咐湘兒道。
「嗯,好啦!這有什麼問題呢?我一附身就馬上從台北坐車到新竹去找你。」
「好吧,那就看妳的囉。我要趕緊回去準備今晚的開鬼門儀式,妳自己多保重喔!」林靈軍不放心的再三交代湘兒,深怕她會出什麼問題。
「好啦,囉唆的傢伙。」湘兒一笑便往汪瑜菁的病房那飛去,留下飄在走廊起點的林靈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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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3-28 13:21:56
A.D.1994.08.17。早上。A大附屬醫院
湘兒進入了汪瑜菁的身體後醒來了不到一分鐘便又沉沉入睡,她知道這是附身之後調整彼此能量的適應過程,所以也沒太多驚慌。
睡了不知道多久,夏日清晨的陽光強力穿透湘兒的眼皮,敲碎她的美夢。夢中,她將汪瑜菁吊起來毒打之外還讓她到處出糗,許多人都指著汪瑜菁哈哈大笑,她則是在暗處得意又高興,享受著報仇的快樂。
「你們看,瑜菁醒了!」一個又驚又喜的聲音在湘兒耳邊響起,那聲音是俞修平。
「瑜菁……」汪瑜菁的父親看著女兒甦醒竟是激動到講不出話來。
「嗯……」湘兒記得林靈軍要自己保持低調,裝作很多事情都記不得的樣子。
「學姐,妳怎麼樣?還好嗎?」另外一個穩重的聲音在湘兒背後響起,湘兒轉頭一看,竟是田世倫。
「瑜菁,口渴了嗎?先喝口水吧。」俞修平關心的遞上一杯水,湘兒雙手兀自無力,捧著那杯水,慢慢的喝著,思考自己該怎麼趕緊回到林靈軍身邊。
那一邊,汪瑜菁的父親已經跑出病房外找公共電話準備打給在家中休息,晚上才要來換班的老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妳是那個女鬼,湘兒吧?」俞修平忽然開口問道。
「呃!」湘兒沒料到俞修平會知道這件事情,心中著實大吃了一驚。
「是我告訴學長的,我特地開車來台北接妳回新竹的。」田世倫小聲的說道。
「喔!」湘兒恍然大悟,暗讚林靈軍處事謹慎。
「快點喝完水,等會我去買個早餐給妳吃一下,體力恢復了以後我們就趕緊回新竹去。」俞修平說道。
「好。」湘兒點頭道。
過沒多久,汪瑜菁的母親飛也似的趕了過來。一見到湘兒,她忍不住放聲大哭,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湘兒看著汪瑜菁的母親,心中有種酸酸的羨慕和忌妒感,只覺得汪瑜菁好幸福,有這麼多人關心,反觀自己做鬼做了這麼多年,從一開始的害怕無助到最後漸漸習慣了孤獨,想來就很心酸。
想著想著,湘兒也不自覺的掉下了眼淚,哭了起來,她只好順著自己的哭勢抱住汪瑜菁的母親,這一抱,那久違的擁抱感和體溫瞬間鑽入了湘兒的心中,更讓她難以自己的放聲大哭:「嗚嗚嗚……」
田世倫和俞修平對忘了一眼,面面相覷,他們當然不知道湘兒為何而哭,還以為她是配合著場景需要而哭的,所以都在心中豎起一個大拇指,然後偷偷頒了座金馬獎給湘兒。
「媽,我等會想要跟阿倫直接回學校去了,我好久沒回去了。」湘兒擦了擦眼淚跟汪瑜菁的母親道。
「這麼快就回學校?妳的身體都還沒好啊!更何況現在是暑假,妳回學校去做什麼?」汪瑜菁的母親擔心又疑惑的問道。
「嗯……呃……我之前為了修佛花了很多無謂的時間把研究進度都嚴重落後了,而且我只是回去個幾天整理一下東西,等一切OK以後就會回家陪妳和爸了啊!」湘兒講出事先和林靈軍等人商量好的說辭。
「這……那我們帶妳回去好了,妳和修平住的地方也不小,我在那邊就近照顧也放心。」汪瑜菁的母親雖然一向溫柔,但是女兒剛剛死裡逃生回來怎麼捨得就這樣讓她離開自己身邊,所以很堅持要跟著湘兒照顧她。
「這樣也好啦,學姐,就讓伯母就近照顧妳,那我們現在要回新竹了嗎?還是妳要再多休息一下?」田世倫在旁邊搭腔道。
「嗯,好啊!有媽媽照顧當然好囉!」湘兒酸酸的說著,眼眶又紅了。
「我已經請醫生過來幫妳看看,如果真的沒事就可以出院了。這一陣子待在醫院真是待到快發瘋了。」汪瑜菁的父親呵呵笑道,想到一切都很順利的獲得解決,心裡就是一陣舒暢。
沒一會,一個三十出頭的醫生走了進來,微笑的恭喜湘兒道:「汪小姐,真是恭喜妳,妳現在有哪裡感覺不舒服嗎?」
「我很好啊,我應該可以出院了吧。」湘兒轉了轉身體,表示自己非常健康。
「嗯,好,那我們再幫妳做些檢查,這些檢查總共只要大約兩三個小時,如果沒問題,你們就可以辦理出院了。」那醫生說道。
「喔,什麼檢查啊?會不會很恐怖啊?」湘兒想到醫院裡面那些像異形一樣的機器身體就不自主的打冷顫。
「就只是抽個血以及做個心電圖和超音波。」那醫生態度和藹的對湘兒笑道。
「噢。」湘兒萬般不願意,但是為了不要多生枝節,只好勉強的答應了。
田世倫和俞修平深怕湘兒有失,寸步不離的跟著她去抽血、去做心電圖、去做超音波。
「修平啊,我們小瑜有妳這樣的男朋友真是前世修到的福氣。」汪瑜菁的母親欣慰的看著俞修平笑道。
俞修平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
整個檢查做下來豈止三個小時,辦理好出院手續準備出院之時已經是下午三點了。
湘兒帶著如釋重負的心情走在汪瑜菁父母的中間,一心只想要快點回到新竹見到林靈軍。
雖然是附身不是易容,但是不是自己就不是自己,儘管是有著完全汪瑜菁化的身軀阻擋在自己和汪瑜菁的父母之間,但是湘兒還是很怕自己這不屬於汪瑜菁的氣質被她的父母察覺。
搭著電梯到一樓,才剛出電梯竟就碰上了可怕的麻煩。
妙觀、祁天仁和十幾個真佛宗的信徒如臨大敵的站在一樓大廳等著,顯然,他們就是在等湘兒。
湘兒嚇得臉色慘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停下腳步看著田世倫和俞修平希望能得到一點幫助。
不過田世倫和俞修平臉上跟她一樣,滿滿都是猝不及防的訝異。
「妖孽,妳害小瑜就算了,居然還附身在她身上。」一個女孩越眾而出,正是白雅惠。
「上人,你們說什麼附身?」汪瑜菁的父母驚愕的說道。
「現在那個想要害死妳女兒的鬼正附身在她身上,哼!妳以為我不知道妳們打的如意算盤嗎?」妙觀冷冷的看著湘兒,眼神中的殺氣令她不寒而慄。
顯然,妙觀知道林靈軍要湘兒附身在汪瑜菁身上然後去指控妙觀是邪徒的主意。
「上人,這明明就是我女兒啊,哪裡是害死她的女鬼?你們真佛宗就不要再多生事端了吧!」汪瑜菁的父親略感不耐煩的說道。
「哼,我有辦法證明!」妙觀略為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試著用好整以暇的悠閒說道。
「證明?」汪瑜菁的父親看了看女兒又看了看妙觀。
「跟我到新竹去,我就可以證明給你們看。」妙觀說道。
「今天都城隍廟前有好戲看囉!」白雅惠幸災樂禍的看著湘兒笑道。
A.D.1994.08.18。傍晚。新竹城隍廟
城隍廟前,大批媒體和人潮雲集,城隍爺顯靈指示鬼門重開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新竹市。
所以今天的開鬼門儀式吸引了比上次更多的人潮,中山路從新竹市政府前面一直塞到四維路上,簡直比大明星光臨還要熱鬧。
不過,這也是有道理的。
前一個多星期新竹連續發生令警察、消防隊員和救護人員疲於奔命的靈異案件,再加上七月初一開鬼門那天發生的爆炸事件,早已經引起全國性的關注。
所以當城隍爺托夢廟公,囑咐他於今晚再擇數術高手於酉時重開鬼門的消息一傳出來,不但在新竹引起沸沸揚揚的討論,甚至還吸引了國內各家媒體的守候。
林靈軍和吳洛其擠在人叢中等著儀式舉行。
駱承雲、田日龍和秦虎三人也分散混跡在人群中,而末日會底下的多聞天眾更是全員到齊,不敢稍有懈怠。
因為,今天廟公選定的高手便是他們的大哥,徐文風。
「為何城隍爺會選定他?這恐怕不太合理吧?」吳洛其心中頗感不解的問道。
「你有聽過事在人為嗎?」林靈軍語帶挖苦的說道。
「喔?」吳洛其仍然不太了解。
「這就要問他囉!」林靈軍笑著指了指站在自己旁邊的駱承雲道。
駱承雲帶著被嚇到的僵硬表情道:「你說什麼?」
「你們用了什麼辦法讓廟公選擇徐文風做為今天重啟鬼門的高手啊?」林靈軍特地加重了挖苦的語氣問道。
「哼!」駱承雲不答林靈軍的問話,把頭轉向另外一邊,假裝自己正把注意力放在別處。
林靈軍對吳洛其吐了吐舌頭,吳洛其點頭微笑,終於了解林靈軍的話中之意。
人潮持續湧進,又正值夏天,整個城隍廟前變得悶熱難耐,駱承雲聽林靈軍的調侃心中其實沒有不悅之意,倒是有種七上八下的心情,這讓他感到非常詭異。
他將頭撇開林靈軍所在的位置好一陣子,但是老覺得那個方向有個奇怪的拉力讓自己的頭不由自主的想往那裡轉,過了好一陣子,他自顧自的假裝要搜尋人叢中有無真佛宗的可疑份子將頭轉往林靈軍那邊。
林靈軍正靠著吳洛其耳邊笑語,駱承雲看到這景象心中不禁一刺。隨即他也醒悟到自己這種特異的心情,忙收斂心神,將思緒拉回場中。
就在這時候,城隍廟前攤販入口處人潮發生了不規則的裂縫,似乎有人正強硬著擠進來,這景象當然逃不過駱承雲的雙眼,他悄悄的移動到比較靠近廟門口的位置以備應急。
人叢因為推擠發生了爭吵,髒話此起彼落著。
徐文風正在廟前焚香祝禱,他只用眼睛餘光一掃便知道來者正是真佛宗的妙觀和他手下那群連方向都搞不清楚的信徒。
妙觀現在已經是全國知名的人物,那廟公自然認識他,他看妙觀和他後面的信徒個個臉色嚴肅,殺氣騰騰的推擠而入,不禁大感疑惑,忙趨前問道:「原來是大師,請問您來此有何貴幹?」
「豈可讓妖邪之流擔負起重開鬼門的任務,我今天來此就是要揭破這群妖孽的真實面目。」妙觀正義凜然的大聲說道。
徐文風臉上並沒有什驚訝和不安,手中拿著的香連晃都沒有多晃一下,似乎妙觀在說的妖孽跟自己沒有什麼相關。
「大師言重了,這位徐老師精通風水命理之術,不是什麼妖孽。」那廟公陪笑解釋道。
「呵呵,我不是會胡言亂語之人,今天就趁此機會在城隍爺面前一判真假吧!」妙觀冷冷的說完,他身後一個女孩被一群信徒簇擁而出。
那女孩正是汪瑜菁,而她的父母則是臉色鐵青的跟在女兒身邊。
「這女孩被一個女鬼所附身,而這個女鬼便是這群妖邪之徒的同黨,我今天就在這邊請出城隍爺的配劍誅殺這個女鬼。」妙觀朗聲說道。
「這……怎麼可以?如……如果……這女孩沒有被鬼附身豈不是枉死?」那廟公聽妙觀這麼說嚇得牙齒直打顫連話都說得斷斷續續的。
「如果這女孩沒有被鬼附身,城隍爺的配劍不過是隻木劍,打在她身上哪裡會有什麼問題呢?」祁天仁笑道。
「上人,你可不能傷害到我女兒。」汪瑜菁的父親站在女兒旁邊一直護著女兒,他顯然不是很相信自己女兒被女鬼附身這回事。
但是祁天仁跟他再三保證,城隍爺的配劍對凡人來說不過是把很普通的桃木劍,而且他們也只是唸個斬鬼咒將木劍輕輕放在汪瑜菁身上便可讓那鬼現出原形。
「呵呵,妖孽,你們真的打算看著自己的同黨在城隍爺的配劍下魂飛魄散嗎?」妙觀冷笑掃視四周,搜尋著林靈軍等人的蹤影。
湘兒鼻涕眼淚流成一團,死命的抱著汪瑜菁的母親低聲哭泣。
「哼!好,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請出城隍爺的配劍。」妙觀說完,大踏步走入城隍廟中。
人叢中,不知道是誰語氣風涼的說道:「這個妙觀是什麼人啊?皇帝啊?怎麼這麼霸道?」
「天理會和末日會的妖邪之徒有種就現身,不要只會躲在暗處放冷箭。」祁天仁厲聲道。
「給妳一個機會,告訴大家你們的計畫,告訴大家林靈軍聯同天理會和末日會那群妖孽想來污衊上人的計畫。」白雅惠抓著湘兒的衣領大聲吼道。
這時,在旁邊看的眾人都議論紛紛,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妙觀上人居然會以這麼暴力的手段脅迫一個弱質女流。
「妳現在跟大家說妳是被這傢伙命令來附身在小瑜身上準備污衊上人的惡靈,我們就放了妳。」白雅惠繼續逼問著汪瑜菁。
「我不是,媽,妳快來救我。」湘兒大哭道。
汪瑜菁的母親用力推開白雅惠和祁天仁怒吼道:「你們這些真佛宗的神棍夠了嗎?明明是你們把我女兒弄得昏迷不醒,現在她好不容醒來了,妳們又是威脅又是恐嚇,說什麼女鬼附身!」
「對,我們到現在還相信妙觀這神棍我們豈不是白痴?我們走,不要再待在這邊了。」汪瑜菁的父親怒氣勃發,用力推開女兒身邊的人說道。
「哼!徐文風,我知道你不會在乎一個女鬼的性命,可是林靈軍可不同。林靈軍,我數到三你再不出來承認這一切都是你和末日會這群邪徒搞得鬼,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妙觀也知道狀況緊迫,所以在極短時間內就已經請出城隍爺的配劍,回到了廟外廣場上。
湘兒本來已經在汪瑜菁爸媽的幫忙上脫離了真佛宗那些信徒的掌控,可是沒兩秒鐘又被妙觀緊緊抓住,動彈不得。
妙觀一手用力握住湘兒的右手,一手拿著城隍爺的配劍,掃視全場,想要找到林靈軍等人的蹤跡,但是現在天色已晚,人群又多,根本不可能分辨出誰是誰,他等了五秒鐘,已經看到廣場上民眾臉上的不滿,知道事情已經不能再拖,高聲叫道:「好,你們真的不出來就別怪我狠心了,一……二……」
湘兒的手死命的掙扎著,希望自己能快點逃離眼前的災噩。
城隍廟前的小廣場上出現了令人無法喘氣的生死關頭。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3-28 20:32:42
天醫傳奇回憶篇 25—劇變前夕A.D.1994.08.18。傍晚。新竹城隍廟
如何區別小說和人生?
小說就是當刀砍在主角頭上之前的那一秒,閃電會劈中那把刀,然後藉著很合理的導電性把跟壞人給電死。
即使之前還是很不合理的晴空萬里。
但是人生並沒有什麼意外,砍下的刀不會收手,也不會遇到阻擋。
城隍爺的配劍毫無意外的打在湘兒身上。
汪瑜菁父母緊張的看著女兒,看看她會不會跟電視中那些被一眉道人打中的鬼一樣出現張牙舞爪或是亂吼亂叫的恐怖畫面。
很幸運,什麼都沒發生。
這個世界似乎在這一刻回復正常狀態,桃木劍打在人身上不再有除了「一點痛」之外的變化。
可笑的是,妙觀因為愕然還下意識的用手中攻擊力只有5的桃木劍多打了湘兒兩下。
「怎麼回事?」妙觀心中充滿了無限的疑惑,他低頭查看手中的桃木劍,只見劍身隱泛紫黑光團,顯見這真是城隍爺那把有誅邪驅鬼神力的配劍。
那為何對附身於汪瑜菁身上的女鬼沒有殺傷力呢?
是因為這女鬼的靈力已經超越這把桃木劍了嗎?
這更加不可能,城隍爺的這把配劍已經歷經了三任城隍,當中蘊含的神力甚至比當今城隍爺還要稍高一截,一個小小女鬼豈有可能與之對抗?
「妙觀上人,你還想說什麼?」徐文風淡淡的問道。
「你……」妙觀氣急敗壞卻無計可施。
「我想你還是放過這位小姐吧,也希望你可以退開不要打擾開虎門的儀式,如果時辰又被耽誤到,受害的可是在場所有的新竹市市民啊!」徐文風的話語絲毫不尖銳,可是聽在妙觀耳中卻是出奇的難受。他知道他又吃了一個啞巴虧,明明自己是對的卻無法在眾人面前給出任何證明。
「上人,我們怎麼辦?」祁天仁靠近妙觀問道。
「走。」妙觀僧袍大袖一拂,鐵青著臉走出城隍廟去。
「噓,神棍現形囉喔!」人叢中不知道何處傳來陣陣噓聲。
這樣的噓聲沒有得到多少響應,但是卻已經被灌入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中。
湘兒軟弱無力的靠在汪瑜菁母親身上,她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幸運的是,自己還好好的存在著,沒有被妙觀那個神棍打得魂飛魄散。
徐文風就在眾人期待下毫無阻礙的開啟了虎門,在開啟虎門的那一剎那,圍觀在四周的人群爆出了震天的歡呼聲。
此時妙觀一行人已經離城隍廟有很大的一段距離了,但是那歡呼聲還是尖銳的刺進了他們的耳中。
祁天仁看著自己一行人於黑暗中被路燈倒拖出的長影,心中不太能理解,難道真有「運勢」這樣的東西存在嗎?自己和妙觀以往那些成功的佈局難道都只是運氣好嗎?
一行人都如同鬥敗的公雞般漸漸消失在街道上。
在眾人歡呼慶賀聲中,兩個人影悄悄從城隍廟另一頭的出口走出來。
「嗯,我該說什麼呢?我想,我們死定了!」吳洛其臉上有著不忍的神色。
「我只能說抱歉……可是事先告知她,以她的個性是怎麼都裝不像,裝不像就無法引妙觀上當了。」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A.D.1994.08.19。傍晚。T大物理系館
湘兒臉色不是很好的坐在椅子上,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則是跪在算盤上,頭頂頂著沉重的辦公椅。
「我看就算了吧。」田世倫在旁邊勸解道。
「太可惡了,你們兩個也不事先告訴我,枉我這麼相信靈軍!」湘兒怒氣沖沖的說道。
「我看……」俞修平也跟著勸解道。
「你……你不要說話,你是那個汪瑜菁的男朋友,更沒資格說話。」湘兒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誰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啊?照理來說湘兒現在應該被城隍爺的配劍打得魂飛魄散啊!還是那桃木劍是假的?快啦,你們兩個快給我說明白。」廖筱星大力搖晃著林靈軍和吳洛其的肩膀,害得林靈軍舉在手中的椅子差點掉下來。
「筱星,妳不要這樣啦,這樣洛基和靈軍會吃不消的。」瓊儀趕緊阻止自己這個白痴好友的白痴舉動。
「我不管,他們這兩個傢伙什麼都神神秘祕的不肯說,現在被罰也是應該的。快點說明白,本姑娘就饒你們一命……嗯……不是,是饒你們兩命。」廖筱星自以為很聰明的做了修正。
「……」林靈軍臉部表情扭曲,手上的椅子就算了,腳下的算盤可真不是蓋的,他也不禁暗自幹醮算盤提供者他媽。
算盤提供者據說是位張姓教授。
「這樣很難說話啦!」洛基不愧是洛基,忍耐極限果然比林靈軍高上不少。
「那就給我起來說清楚,說清楚再跪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廖筱星說著把吳洛其拉了起來,一副小孩子爸爸就是他,要他負責任的模樣。
吳洛其一邊揉著被算盤蹂躪多時的膝蓋一邊說道:「其實是這樣的啦……阿倫學長從香港回來的時候,衛大師的父親託阿倫學長帶了一些東西給靈軍,裡面包括了一些醫書的古本和靈軍前世,孫思邈,所繪製的符令,所以我們才會藉此機會將這符令派上用場。」
沈瓊儀看到洛基起身,也趕緊上前幫林靈軍放倒手上的椅子,扶著林靈軍起身。
「你們怎麼就這樣起來了?」湘兒嘟著嘴巴說道。
「等下說完再跪啦,我等不及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廖筱星的性急不知道是遺傳到誰,根據廖震私下透露,他妹妹這樣的性格應該是遺傳自遙遠的那美克星吧。
林靈軍也是一邊敲腿一邊說道:「其實妙觀早就知道我們可能會利用湘兒附身在瑜菁學姐的身上,然後叫湘兒去指控他。而且他也猜到,我們或許早已經跟末日會達成了私下協議,決定一起對付真佛宗……」
「妙觀怎麼會猜到啊?他難道真是神機妙算嗎?居然可以猜到我都猜不到的事情!」廖筱星嘖嘖稱奇道。
在場眾人默然不語。
基本上,大家都認為,小強能猜到的事情可能都比廖筱星還多。
「這很簡單,徐文風憑什麼可以連續擲出四十九次聖筊?那當然是因為我已經跟城隍爺商量好的關係囉。所以,我想妙觀也是在八月十六那天晚上才猜想到的吧。」林靈軍微笑道。
「所以……你們該不會是想說……那天妙觀帶著信徒和新聞記者去末日會找碴的時候其實早已經被你們算計到了?」唐可雋感到不可思議的看著林靈軍和吳洛其問道。
「應該說是被徐文風算計到了吧!」林靈軍說道。
「徐文風和妙觀都是金野遜網羅的通靈高手,兩人共事和鉤心鬥角了這麼多年,彼此有什麼不了解的?我們跟末日會合作也就是為了這一點啊!」吳洛其道。
「沒錯,當我們議定合作時,徐文風就有跟我們分析,照他猜想,妙觀認定我受重傷之後,必然會對天理會這邊暫時鬆懈心情,進而轉向對付末日會。之後祁天仁暗中製造爆炸讓開鬼門的儀式無法順利進行更讓我們確定了這個想法,也因此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和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妙觀的腦袋就算聰明,但是比他聰明的人何止萬千,他的伎倆只要讀過了歷史有什麼不清清楚楚的呢?他對末日會的狀況自然比外人都還熟悉,所以他便假造天公壇被妖孽佔據的胡說八道,準備帶記者闖入末日會,讓大家看看末日會會所平常外表下一點都不平常的內在。」林靈軍微笑道。
「呵呵,所以你們就也假造一個須彌幻境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唐可雋想到妙觀當天的表情就不自禁的想拍手大笑。這一段時間以來,他被白雅惠那些所謂真佛正信之徒搞得一肚子的火,所以那天還特地裝扮一下悄悄混入人群中看著妙觀出糗。
「沒錯,這也算是取巧吧,那天妙觀先入為主的拼命想去找徐文風等人的靈魂頻率,卻沒想到那天製造幻境的是我和降龍師父,也因此他一下子找不到就心慌了,在拼鬥靈力的時候最忌諱的便是心神不定,也因此,那天他輸掉了。不過這也是妙觀自找的。徐文風就曾經跟我們說過,妙觀是個徹底的謀略者,往往會出一些令人難以招架的招數。但也就因為太喜歡躲在幕後策劃,所以沒有上戰場那股臨機應變的膽識。他本來以為自己找來一堆新聞記者可以釘死徐文風他們,可是沒想到卻反而害了自己。照葉先生和徐文風的說法,對付這種人只要抓住他的一次失誤就夠了。而他的失誤就是從要催眠瓊儀,讓瓊儀來刺殺我開始。」林靈軍說完,喝口茶潤潤喉嚨,而在場的眾人都紛紛點頭。
這聽來有點像是作法自斃,善泳者溺。
妙觀天天在籌畫,卻沒想到有一天被人反利用了自己的籌畫。
「如果不是妙觀以為靈軍身受重傷,無力再承受使用靈力之後的負荷,又怎麼會在當天反應不過來呢?不過話說回來,以靈軍和降龍尊者的靈力,妙觀要攻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吳洛其笑道。
「那你們請城隍令出來也是要繼續讓妙觀走下錯誤的路嗎?」唐可雋問道。
吳洛其點頭道:「是啊!讓妙觀恍然大悟,在末日會中找不到徐文風等人靈魂頻率的原因,也讓妙觀知道靈軍受傷是假的。因為以徐文風本身跟一統教教尊的關係,城隍爺又怎麼會輕易的借出城隍令。」
「所以當妙觀知道徐文風要出面主持重啟鬼門的儀式又知道汪瑜菁已經醒過來之時,他就以為這是一個自己可以反敗為勝的機會,然後就把我們可愛的湘兒抓來囉。」瓊儀微笑道。
「可是我不懂啊!就算你們前面說了那一堆都沒用,我還是不懂為何湘兒被城隍爺的配劍打到會一點事情都沒有?」廖筱星皺著眉頭問道。
「就是因為天醫孫思邈留下的那些符令。」吳洛其道。
「對,就是這張。」林靈軍從背包中拿出一張看起來一點都不老舊的符令展開在眾人面前道。
「這什麼符咒這麼厲害?」唐可雋疑惑的問道。
「這叫做天醫敕令!」林靈軍笑道。
「天醫敕令!」唐可雋喃喃唸道。
「這名字好帥氣的感覺……」俞修平笑道。
「天醫敕令是以天醫為名,所以這道符令不但擁有孫思邈在繪製之時所賦予的靈力,還有孫思邈死後那些膜拜他的人的信仰力量,所以力量遠勝其他制式的符咒,甚至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林靈軍向眾人解釋道。
「你不就是天醫嗎?怎麼說的好像是兩個人似的!」廖筱星莞爾道。
「呵呵,我感覺是兩個人啊!總之,我託阿倫學長帶著天醫敕令到台北,等湘兒一醒過來就讓她和著水喝下,天醫敕令的靈力強大,有此護身,城隍爺的配劍自然無法傷害到湘兒了。」林靈軍說道。
湘兒噘著嘴,不滿的說道:「那你們早一點跟我說會怎麼樣?害我怕得要命!」
「這兩個傢伙太可惡了,我們罰他們請吃晚餐。」廖筱星高興的提議道,一下子就讓人看出來她其實只是肚子餓。
「你們真的要好好跟湘兒道歉,請湘兒吃豐盛一點的大餐。湘兒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下還是選擇相信靈軍的交代,沒有洩漏自己的身分,這真的很不容易耶。」瓊儀也為湘兒抱不平道。
「好啦,那就這樣決定啦,這一餐要去市區那家『夢家有約』吃到飽,然後給學弟請客。」唐可雋高興的說道。
林靈軍臉色慘白的苦笑道:「我可不可以選擇跪算盤啊?」
話雖是這麼說,一場跪算盤的風波竟又被廖筱星的胡言亂語給化解了。看來不管是鬼還是人都沒有辦法招架白痴的威力。
A.D.1994.08.22。夜晚。T大成功湖畔
林靈軍盤腿坐在成功湖畔的石桌子上看著駱承雲,問道:「你說接下來要趕盡殺絕?這樣會不會太狠了啊?」
「這是大哥說的,也是我們的原則,對付敵人絕對不手軟,所以我希望到時你們可以全力配合。」駱承雲語調冷硬的說著。
「嗯,這樣啊!那我們要做啥呢?」林靈軍問道。
「簡單的說就是要把真佛宗內擁有可以操縱能量的人全都殺死,而且不留痕跡,死無對證。」駱承雲淡淡的說道。
「這會不會太狠了一點?」林靈軍蹙額道。
「你怕啦?」駱承雲語帶嘲弄的冷笑道。
「廢話,我又沒殺過人,而且這樣殺人實在是……」林靈軍理所當然的說道,完全沒有被諷刺到的感覺。
「哼!真不知道教尊和大哥、二哥怎麼會這麼忌憚你們這兩個連殺人都不敢的小孩子。」駱承雲加強不屑的語氣道。
「我記得好像有某人在某天本來要突襲我們,卻被我們這兩個連人都不敢殺的小孩五花大綁,嚇得求饒耶!」林靈軍抬頭向天不甘示弱的諷刺著,臉上掛著得意洋洋的笑容。
駱承雲被林靈軍挖苦著,臉色卻沒有因此鐵青,反而是紅得發燙,好險T大一向以節省著稱,標準的昏暗路燈下,任何臉色變化林靈軍都無法用肉眼察覺到。
「好啦,還是說正題吧,我們可不可以不殺人啊?還有,實際的計畫到底是怎麼樣,可不可以跟我說個大概?」林靈軍問道。
「簡單的說就是要鬥靈力,然後讓他們葬身大海,至於最後要用什麼術法得視當時的情況而定。再者,你不要以為真佛宗內的通靈者只有祁天仁和妙觀的幾個入室弟子,其實真佛宗內跟我們末日會一樣的,都有一群可以隨時待命的通靈人。簡單的來說,真佛宗就是個隱性的黑道組織罷了。」駱承雲說道。
「所以你們就是打算連那股勢力一起拔除就對了?」林靈軍問道,不過他也知道這答案是啥。
「我想葉劍關也必定會認同我們這樣做,在江湖上打滾的人還想要保持雙手清白就太好笑了。而且我一直信奉一個理念,那就是,要讓敵人沒有翻身的最好方法,便是讓他們連灰都不剩。」駱承雲冷笑道。
「喔,真可怕,不過如果我們不配合的話呢?」林靈軍說著鼓起了嘴巴。
「你……」駱承雲意外的看著林靈軍,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半晌,駱承雲才吐出一口氣,道:「為什麼不配合?」
「因為,我感覺你們有詭計。」林靈軍想了半天忽然說道。
「什……什麼?我們哪有什麼詭計?」駱承雲吃了一驚說道。
「說,快老實招來!」林靈軍看駱承雲臉上驚訝的表情,心中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
「你不要再鬧了!絕對沒有什麼詭計。」駱承雲力圖鎮靜道。
林靈軍知道這樣問來問去絕對不會有結果,只好嘆了口氣道:「嗯,算了,反正你們這些人對爾虞我詐已經是很習慣了,不暗算一下別人反而顯得自己愚蠢,對吧?。」
「……」駱承雲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林靈軍的確猜對了,他們早已經訂下計畫,準備在追殺妙觀的同時對天理會下手。
天理會和末日會不同之處在於,末日會採取精兵政策,所以許多會眾都具有通靈能力,但是也因為末日會的精兵政策,讓他們到現在人數都只有一百二三十人,這比起天理會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
徐文風曾為他們分析過,要一次剿滅真佛宗,光是靠末日會是不可能辦到的,因為人數上來說,真佛宗即使去除了那些盲目的信徒,還是比末日會佔了些優勢。
如果真要一舉剿滅真佛宗,末日會得付上的代價恐怕是難以估計的。
相對來說,天理會要獨自剿滅真佛宗,雖然在人數上是沒有問題,可是因為天理會眾大部分都是沒有靈力的普通黑道份子,很容易就讓妙觀可以趁亂逃跑。
也因此,如果真要一次就消滅掉真佛宗的所有核心勢力,末日會和天理會勢必要做適當的合作。
照徐文風等人的設想,葉劍關絕對不會拒絕這次的合作。
「你們這樣算來算去,不累嗎?」林靈軍幽幽的問道。
「……」駱承雲並不回答,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樣算計來去到底累不累?
駱承雲心中真的沒有答案。
又或者說,這是第一次有人問他這個問題,所以他根本來不及想答案。
「我可以再問你一件事情嗎?」林靈軍問道。
「嗯……」駱承雲下意識的點頭。
「你這麼拼是為了什麼?」林靈軍問道。
「這麼拼?」駱承雲不懂林靈軍問話的意思。
「很多人天天上班下班,每天都在一堆做不完的工作中拼命,那是因為他們有家庭有孩子,他們賺的那一點錢只夠糊口,不得已下之好拼命。可是你們不同,你們現在已經是一個幫會的頭頭,甚至有能力買下你們總壇那麼大的房子,為何還要不斷的擴張、算計、火拼?」林靈軍問道,就像個朋友在閒聊一般。
駱承雲想了一會,總感覺前因後果,複雜難說明,只好回答道:「因為……這個……很多事情不是你們這些活得好好的幸福小孩可以了解的。」
「嗯……或許吧……那想問一下,你們幹掉了真佛宗、天理會、一統教甚至把一統教教尊乃至玉皇大帝都幹掉,之後呢?」林靈軍問道。
「我可沒有想把教尊幹掉。」駱承雲趕緊澄清道。
「嗯……好吧,那你們協助教尊把所有障礙都清除後呢?你想要做什麼?」林靈軍問道。
「我們想要做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駱承雲滿臉戒備的神色道。
「我不是說你們想要做什麼,是問『你』想要做什麼?」林靈軍看著駱承雲滿臉戒備的神色不禁苦笑。
「我?」駱承雲呆了。
這個問題對他而言竟是無解般困難。
「妙觀想要藉著眾人的信仰力量以成神,你也是嗎?」林靈軍問道。
「不……是……」駱承雲老實回答道,因為他真的沒這樣想過,甚至,他們四兄弟也沒人提出這樣的說法過。
「那你掃除一切障礙之後,到底想做什麼?真的這麼難回答嗎?」林靈軍眉頭漸漸鎖緊,顯得有點不耐煩。
「你太天真了,等到達成這一切之後,我大概都老了,甚至可能會死,哈哈哈!那時候能做什麼?」駱承雲哈哈大笑,用笑聲表達出對林靈軍無知的鄙視。
「是啊!到時候你都老了,還能做什麼呢?」林靈軍又是語氣幽幽的說道。
那惋惜的語氣和問號讓駱承雲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是啊!等到完成這一切,自己如果沒死也都老了,那就等死嗎?」駱承雲心中浮起難以言喻的感覺。
一個男人天天工作到晚上十二點,心中只想著爭取到總經理的位置。終於,十年後,他當上了總經理。但是婚也離了,身體也搞壞了,剩下的只有每天在病痛和孤獨中活著。
這樣的故事常常會在勵志和人生省思的書上看到,駱承雲以前也曾經看過,也曾經感到好笑過。
可是,現在的他笑不太出來。
自己,似乎比那樣的男人更蠢。
因為,那樣的男人至少是為了一個自己的最終目標而拼戰,那自己呢?自己想要達成的目標真的可以達成嗎?達成之後真的有意義嗎?達成之後的自己又該做些什麼呢?
「你交過女朋友嗎?」林靈軍忽然問了個完全不搭調的問題。
「沒有,我們末日會所有會眾都沒有家累。」駱承雲回答道。
「所以,你應該在每一次去算計人之前,先準備好相機。」林靈軍笑道。
「準備相機?」駱承雲疑惑不解。
「算計完之後把那人憤恨遺憾沒有一絲生氣的臉拍下來,你八十歲的時候起碼有這些遺照陪伴著你。」林靈軍說完,跳下石桌,伸了個懶腰。
燈光雖然昏黃,但是由上而下的照射角度讓林靈軍的臉蛋更加可愛動人,柔軟的伸展身形讓駱承雲心中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他可是男孩子啊!」駱承雲暗自責備著自己。
「我走了,我想合作還是會繼續吧,希望到時候不要真的你死我亡。」林靈軍說完慢慢的走遠,消失在黑暗中。
A.D.1994.08.23。夜晚。天理會總部
「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胡文傳微笑道。
「嗯,那還是別去了,就讓他們兩邊拼得你死我活、兩敗俱傷。」小高提議道。
「不可能,如果我們不去,末日會當然不會出手。」胡文傳搖頭道。
「沒錯……」葉劍關點頭。
「我們兩邊都不出手,就等於放了妙觀一馬,末日會和真佛宗對我們來說都是除之而後快,所以這次不能不去。」胡文傳說道。
「可是,這樣感覺挺怪的……難道非得在這次剪除真佛宗嗎?」林靈軍擔憂的說道。
「這是沒辦法,如果這次不一鼓作氣,聯合末日會徹底消滅真佛宗的勢力,說不定過一陣子反而是他們再度結合來對付我們,所以我們是沒什麼選擇。」葉劍關苦笑道。
「沒錯,就妙觀的立場來說,他當然很期待我們和末日會之間的合作破裂,這樣他才有喘息翻身的機會。而我們則是要把握這個機會,能把敵人減少一個是一個。」胡文傳接著說道。
「所以,現在反而是末日會這個小麻雀佔了天理會這隻大老鷹的便宜了。」吳洛其也是無奈的笑道。
「我並不這麼悲觀,即使我們不得不動手,但這不代表我們就會栽在末日會手下。再怎麼說,我們和他們都是各有優勢,就看怎麼去運用。更何況,我們跟他們只是暫時性的利益合作,達到目的後,他們翻臉,我們當然也會翻臉,現在就是比誰翻的速度快又精采罷了。」胡文傳笑道。
「沒錯,而且這一仗如果是末日會輸,他們就等於全軍覆沒,而我們不過是略有損害罷了,所以整體來說,我們現在還是略佔優勢。」葉劍關道。
「徐文風已經跟我們約定好了,過一陣子妙觀會以到大陸以及韓國宣傳佛法為理由悄悄出國,我們雙方各會派出一組人馬隨後跟上。末日會那邊派出的人用來牽制妙觀和他徒弟的靈力,而我們則是以人海戰術一口氣把真佛宗的那些核心人物全幹掉。」葉劍關開始向胡文傳等人說出自己的計畫。
林靈軍轉頭看了看吳洛其,只見他也是眉頭深鎖,顯是對目前的狀況感到憂心。
按照葉劍關的計畫,胡文傳和林靈軍、吳洛其三人將率領一百三十個得力的天理會會眾和末日會在半路上攔截妙觀,將真佛宗的核心勢力全都剿滅。
本來是誰率領都可以,但天理會這邊除了林靈軍之外並沒有什麼通靈之人,為防末日會以靈力的優勢將天理會吃得死死的,所以林靈軍是非去不可,而林靈軍去了,吳洛其當然會跟著林靈軍一起行動。
照葉劍關的想法,這樣子的安排可以說是兩全其美,既能夠保障行動的成功機率也可以磨練林、吳二人。
不過,光是這樣的安排當然是不夠的,葉劍關還吩咐小高另外帶了由小高自己所訓練的百名會眾偷偷跟在林靈軍等人之後,以備相機行事。
在他們的計算中,末日會如果不動作則已,一但他們想要妄動,胡文傳帶領的一百多名手下和小高的後援絕對足以壓制住任何的狀況。
商量完後,胡文傳和林靈軍以及吳洛其一起走出天理會總部所在的商業大樓。
「胡大哥,你對這次的行動有什麼感覺嗎?」林靈軍問道。
「有什麼感覺?」胡文傳轉頭看著林靈軍,不知道他問這話的意思。
「我總感覺不去會比較好,我們就放過妙觀一馬也沒什麼啊!」林靈軍說道。
「是所謂的第六感?」胡文傳深深的看著林靈軍。
「嗯……」林靈軍不置可否。
「你是因為洛基跟你說我有那個家族的詛咒才會有這種不好的預感吧?」胡文傳笑道。
「嗯……或許是吧……」林靈軍不知道這預感從何而來,因為人的預感有時候不過只是想太多,可是當知道預感不是想太多的時候,往往後悔莫及。
「不管你的預感是真是假,我想要拜託你一件事情。」胡文傳說得十分鄭重。
「我會的,我會想盡辦法破除你們家族詛咒。」林靈軍點頭答應。
「那就好。」胡文傳點頭笑著繼續往前面的經國路口走去。
他邊走邊大聲的笑道:「我也有預感……我有預感……我的兒子會是個大人物……而且……會活得很老很老。」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3-28 20:33:19
A.D.1994.08.23。夜晚。吳洛其居處
「嗯,你不用擔心啦!」林靈軍對著話筒安慰瓊儀道。
「你叫我怎麼不擔心呢?」瓊儀氣惱的說道。
「我也沒有選擇啊!」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你不去不行嗎?叫胡大哥帶多一點手下去嘛!」瓊儀央求道。
「妳認為這樣真的可以嗎?」林靈軍不回答瓊儀所說只是反問。
「這……那……」瓊儀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想當然爾的,當然不可以。
「你不用太擔心,我可是有天命在身,不會死的。」林靈軍安慰瓊儀道。
「噢!」瓊儀頓時感到安心。
在許多人心中,天命在身就好像藥品GMP認證一樣,搞不死人的。
「安心了吧,哈哈,我什麼都不行就是命硬啊!」林靈軍笑道。
「呵呵,那你還是要小心啊,我很怕會見不到你啊!」瓊儀說著哽咽了起來。
「妳真是傻瓜耶,不會發生的事情擔心什麼呢?」林靈軍呵呵笑道。
「好啦,快去睡了,都已經十一點了,子時之前就要上床啊。」林靈軍笑著催促瓊儀睡覺。
「好啦,那親一個。」瓊儀撒嬌道。
「洛基在這邊耶,不好啦!」林靈軍小聲的說道。
「我進房去啦。」洛基大聲喊完便溜進房間去了。
林靈軍莞爾,對著電話筒大力的親了一下之後笑道:「那就說掰掰囉。」
「好,掰掰!」瓊儀說完也對著話筒親一下後便掛下電話。
「喔,好甜蜜喔。」吳洛其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林靈軍身後調侃著林靈軍。
「齁,你這傢伙,下次我在宵夜裡面加砒霜和瀉藥。」林靈軍窘道。
「對了,天命在身,真的就不會死嗎?」吳洛其以急轉直下的態度改為一本正經。
「唉!你想呢?我只是安慰瓊儀罷了。」林靈軍苦笑了一下。
「所以你真有不好的預感?」吳洛其問道。
「是,可是我不知道那是啥,這是最可惡的地方。」林靈軍臉上露出厭惡的神情。
「為何你在預感未來的時候總是無法正確的說出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呢?」吳洛其疑惑的問道,在他的想法裡面,預知應該是高明通靈人必備的技能,就跟所有RPG電動一開始主角都要有把木劍一樣!
「佛家所謂六神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漏盡通,哪有一項是可以預知未來事情的呢?」林靈軍苦笑反問道。
「呃……」吳洛其托著下巴思考著六神通的內容。
「唯有到達漏盡的境界才可能可以準確的知道過去未來,不過,可以修到那個境界者皆已成佛,再也不進入三界,所以未來過去對他們也無所用處了。」林靈軍說道。
註解:入世法之為有漏,出世之法為無漏。能通達二者俱不染者,名曰漏盡。
「所以這意思是……想知道未來的絕對不會知道,能知道未來的絕對不想知道……是這樣嗎?」吳洛其苦笑道。
「是……吧……」林靈軍說著,聲音拖得老長。
「其實,我真希望自己可以很清楚的知道未來是怎麼一回事。」林靈軍苦笑。
悶熱的夏天,窗外這時忽然開始下起大雨。
A.D.1994.09.13。下午。真佛宗總壇
「上人,您真的決定要出國?」祁天仁問道。
「嗯,是……」妙觀臉色並不怎麼好看。
自從上次在重開鬼門的儀式上吃了悶虧後,妙觀的聲望有了戲劇性的轉折,從一個無懈可擊的真佛傳人一轉成為一個爭議性人物。
許多本來全心信仰的信徒也漸漸產生懷疑,更別說其他原本在外圍只是跟著別人一窩蜂盲信之人。
現在除了如白雅惠等人外,大家又都回到了原點,對妙觀和真佛宗持著可能是真可能是假的半信半疑狀態。
最糟糕的是,在利用沈瓊儀刺傷林靈軍這件事情上,可以說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不但沒有刺傷林靈軍,反而給林靈軍將計就計的機會算計了自己,甚至徹底的得罪了沈恩登。
末日會又透過王嘉聲的關係拉攏沈恩登,並且利用沈恩登對妙觀的不滿以及沈、王兩家的人脈和勢力,在這一段時間拼命的找真佛宗的麻煩。
本來,如果妙觀自己的聲望無懈可擊,死心塌地的信徒眾多,他是根本不會在意小小的沈恩登。可是重開鬼門那次他在全國媒體前面摔了個大跤,那一劍打在汪瑜菁身上卻沒能讓湘兒現形,是讓他聲望整個破底的致命一擊。
妙觀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為何會這樣,但是再不可能還是發生了,湘兒當時驚慌失措的眼淚讓他以前辛苦建立的慈悲形象全都瓦解。
「現在出國會不會落人口實啊?」祁天仁擔憂的問道。
「落人口實?落誰口實?難道要讓記者天天追著問,程小青命案跟我有沒有關係才叫做不落人口實嗎?」妙觀不耐煩的斥責道。
「也不是這樣啦,我的意思是,上人現在出國那些記者說不定會寫得更難聽,說您畏罪潛逃。」祁天仁誠惶誠恐的對妙觀說道。
「狗屁畏罪潛逃,那些是我做的嗎?催眠錄影帶是我弄的嗎?城隍廟爆炸的香爐是我弄的嗎?都不是啊!那是你做的啊!我畏什麼罪?」妙觀就像被踩到痛腳般狠狠的反擊著。
祁天仁看到妙觀紫漲的青筋,害怕得手冒冷汗,戰戰兢兢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算了,是我自己煩躁,你去安排一下船期。」妙觀揮手要祁天仁別介意。
「船期?」祁天仁不解的看著妙觀。
「這次出國要秘密,絕對不能讓末日會和天理會追到我們的行蹤,所以不但要搭船還要保持絕對的秘密。」妙觀臉色嚴肅的吩咐道。
「嗯,您是怕他們半路打劫?」
「沒錯,末日會那四個傢伙心狠手辣,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撘飛機出國很容易被他們掌控到行程。所以你務必故佈疑陣,擾亂他們的消息,時間一到,我們就偷偷搭船到大陸,再從大陸到韓國分部,知道嗎?」妙觀說道。
「沒問題,我會安排妥當的。」祁天仁點頭。
A.D.1994.09.23。下午。天理會總部
星期五,夏天午後的酷熱被沒來由的大風吹得半絲不剩,迎面而來的風沙刮得路上行人紛紛用手遮著眼睛前行。
「該來的還是來了!」吳洛其站在天理會所在的商業大樓騎樓下看著往來的車潮。
「今天風好大。」林靈軍瞇起眼睛躲在騎樓的樑柱旁,他們正在等待接他們的車到來。
「嗯……」吳洛其也躲進去,卻不言語。
兩人心中都有如大石般沉重,即便是事事都漫不在乎的吳洛奇今天也是一整天都難以輕鬆。
畢竟,這一趟旅程不管成功與否都代表著自己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了。
或者說這一趟旅程是正式將自己抹黑的旅程吧。
林靈軍和吳洛其相視苦笑,心中都有著想要臨陣脫逃的強烈意念。
叭叭的喇叭鳴響把林、吳二人從樑柱後的沉思中喚醒。
車已經來了。
「上車吧。」吳洛其拍拍林靈軍的肩膀率先上車。
高速公路上,數十台轎車飛馳著。
胡文傳對林靈軍和吳洛其道:「根據末日會和小高那邊來的消息都證實,妙觀會在今天晚上十一點從基隆搭船出海。他打算偷偷溜到大陸,再從大陸直奔韓國,所以我們決定在海上了結他。」
「在海上?」吳洛其不明所以。
「看來,今天晚上我要跟徐文風他們一起佈陣,然後讓龍王收拾妙觀,讓他們整船覆沒。」林靈軍說道。
「整船?那船上的人?」吳洛其問道。
「……」車上一陣鴉雀無聲。
「是……」林靈軍說完這個字便不再言語了,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且至今徐文風都還沒決定要哪一個陣法。林靈軍心知肚明,有些陣法用起來殺氣騰騰,根本沒有無辜者可言。
車內的低氣壓一直持續到車子停在基隆港邊。
A.D.1994.09.23。下午。廖家
沈瓊儀坐立難安的在廖筱星房間中走來走去,廖筱星也露出了難得的正經面容。
「不要擔心了,靈軍是神仙轉世啊,怎麼會這麼容易就死了呢?我倒比較擔心洛基。」廖筱星安慰瓊儀道,不過她的安慰比較像是喃喃自語。
「嗯……」瓊儀從衣櫥走回床邊,魂不守舍的坐在床上。
「不要擔心了……」廖筱星拍了拍肩膀道。
「妳拍自己的肩膀做啥?要安慰我應該是拍我的肩膀吧?」瓊儀睜大眼睛疑惑的看著廖筱星。
「啊!我拍自己的肩膀啊?……我是拍妳的……」廖筱星這時候才回神過來。
「妳已經重複了不要擔心幾次啦?自己擔心得魂不守舍還要我不擔心?」瓊儀嗔笑道,但是這笑容隨即隱沒,眉頭又糾結起來。
「瓊儀,筱星,有人找你們耶!」廖震在房門外喊道。
在這個敏感時刻,任何變化都很令人注意,廖筱星和沈瓊儀很快的就從床上跳起來,一邊快步走出房一邊問道:「誰啊?」
「好像是葉劍關那邊的人?」廖震不確定的說道。
「高大哥?你怎麼會在這邊啊?」瓊儀認得站在門外的正是小高。
「呵呵,看妳倆眉頭鎖得那樣,看來是真的很擔心靈軍和洛基。」小高打趣道。
沈瓊儀和廖筱星都知道小高是天理會八部天王之一,也是葉劍關得力的手下。只是她們當然不知道今天小高的任務是負責接應林靈軍和吳洛其等人平安回來。
「你們猜猜我我今天的任務是啥?」小高笑道。
「我們怎麼知道?」廖筱星看著小高輕鬆的表情,心裡對吳洛其等人安全回來的信心不禁又增加了幾分,臉上表情也跟著輕鬆了起來。
「我的任務就是負責將靈軍他們平安的接回來還給妳們兩個大小姐啊,哈哈!」小高開玩笑道。
「真沒想到高大哥也會開玩笑啊!」瓊儀聽小高這麼說,心中也跟著輕鬆了起來。
「我現在正要出發,要不要一起走啊!」小高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道。
「好啊!走吧!」瓊儀和筱星同時高興的回答道。
意外的,廖震居然很堅決的出言反對道:「我不准。高先生,說老實話,雖然靈軍和洛基都是我的朋友,但是他們入天理會是一回事,我可沒打算讓我妹妹也跟著和你們混熟。」
「什麼?哥,你怎麼說這種話?」廖筱星愕然道。
「高先生,你還是自己去吧。」廖震給了小高一個軟釘子。
「喔,這樣啊,好吧。」小高有點尷尬的點頭道。
「哥,你怎麼這個樣子,高大哥是好心啊!」廖筱星有點氣憤的看著廖震。
「我就是不准妳和瓊儀去,妳們跟著去做什麼?等下發生危險我怎麼跟沈伯父、沈伯母和爸媽交代?」廖震嚴厲的說道。
「也是啦,妳們還是不要跟來,反正靈軍他們遲早會回來的,我就算拼了命也會盡量讓靈軍他們毫髮無傷的回來的。」小高安慰道。
廖筱星和沈瓊儀聽到「拼了命」和「毫髮無傷」心中都大大跳了一下,廖筱星哀求道:「哥,你就讓我們去嘛!」
沈瓊儀問道:「那我們去會不會因此成了你們和靈軍他們的負擔啊?」
「呵呵,我是負責接他們的,這叫做後勤,也就是說,等我接到他們,戰爭早就結束囉。我只能做兩件事,一件事是幫他們鼓掌,另外一件事情便是送他們進醫院。」小高委婉解釋著。
「哥,你看,要是靈軍他們受傷了,有我們在旁邊照料也會比較好啊!」廖筱星試圖用撒嬌的方式讓廖震同意讓自己去。
「不行!」廖震聲音依然嚴厲,表情木然。
「廖大哥……」瓊儀是第一次看到廖震這樣嚴肅的表情,心中不禁怕怕的。
「算啦,當我沒來過,反正如果我接到靈軍和洛基,不管他們是好是傷,我都會第一時間通知妳們的。」小高說著便轉身出門。
「高大哥,等等,我要去。」沈瓊儀看小高轉身而走,心中不禁急了,跟著跑上去。
「我也要去。」廖筱星跟著瓊儀跑上去。
「不准去。」廖震一把拉住廖筱星,廖筱星怎麼掙扎都掙脫不了。
小高似乎想避開這尷尬的場面,趕緊穿好鞋子快步出門,瓊儀跟著將鞋子穿好追了出去。
「哥,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啊?今天我是去接靈軍和洛基啊,你以前自己混幫派就可以,為什麼我只是跟高大哥去接靈軍他們就不行?」廖筱星看著小高遠去的背影,不禁急得怒罵廖震。
「我寧可妳現在罵我。」廖震牢牢抓住廖筱星的手不放,並沒有因為妹妹的出言不遜而生氣,只是擔憂的看著瓊儀跑走後那空蕩蕩的門口。
「只希望是我太多心了。」廖震嘆了口氣卻不敢追上前去,因為他知道,他如果硬要兩個女孩子都抓住就會變成兩個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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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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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3-29 19:31:48
天醫傳奇回憶篇 26—離別
A.D.1994.09.23。晚上。台灣海峽
海上隱隱起伏的波濤和迎面而來的海風竟是如此令人不快,這點倒是讓林靈軍感到意外。
「海風的濕氣大,所以有黏濕的氣息。」吳洛其站在林靈軍身旁說道。
「咦!你這麼厲害,居然知道我在想啥!」林靈軍用誇張的吃驚表情望著吳洛其笑道。
吳洛其笑道:「你的表情真誇張。」
胡文傳走到兩人身邊表情凝重的說道:「追到了。」
「追到了!」林靈軍心中一跳,轉身往船的另一頭走去。
「要佈陣了嗎?」吳洛其跟在林靈軍身邊問道。
「沒錯,胡大哥,麻煩你等下叫小許將船開入末日會那四艘船左邊算來第二艘和第三艘中間,我和徐文風他們要一起佈陣呼喚水龍。」林靈軍吩咐完後便站在船頭望著遠方,仔細觀察真佛宗和末日會那幾艘船的位置。
「喂,你這樣真的看得到嗎?不需要望遠鏡嗎?」吳洛其看著黑茫茫只有幾許燈光傳來的黑暗大海問道。
今天的風其實應該不算大,可是海上完全沒有遮蔽的空間顯得特別自由也更加肆無忌憚,獵獵作響的風不但吹得眾人頭髮亂飄,還讓船上許多掛物,不管是輕是重都發出不甚悅耳的碰撞聲。
「我看得到。」林靈軍似乎不敢分神,只是簡短的回話。
吳洛其和胡文傳都是臉色凝重的看著林靈軍,等他的動作。
「追到了。」胡文傳又說了一次,這次是真的追到了,他們將船開進駱承雲和秦虎分別在的兩船之間就定位。
「開始了!」林靈軍雙手以肩膀為圓心各劃了四分之三個圓弧聚攏胸前後,開始結出「九字劍印」,從開始的圓弧到轉動九字劍印,林靈軍的動作都是舒緩有致,雅麗到難以言喻。
「這些手勢是什麼啊?」胡文傳問道。
「聽靈軍說這就是所謂的九字劍印,一個手印配上一個字,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分別配上不動根本印、大金剛轉印、外獅子印、內獅子印、外縛印、內縛印、智拳印、日轉印和寶瓶印。」吳洛其回答道,剛剛他才聽林靈軍解說過,所以趕緊搬出來現學現賣。
「真是複雜……」胡文傳看著林靈軍雙手熟練的做出這些不知道是佛家還是道家的手印,不禁為那轉換手印間的流暢而懾服。
說話間,胡文傳忽然感覺週邊的氣溫有明顯降低的趨勢。
之所以說趨勢兩個字,是因為他感覺溫度還在下降中,連他如此健壯之人居然也會因此打起寒顫。
吳洛其雙手交抱,說道:「我們進去穿個外套吧,原來這個陣法會讓氣溫降得這麼低,難怪靈軍在臨行前特別交代我們要帶外套。」
「嗯,要不要拿一件給靈軍披著?」胡文傳問道。
「不用,你沒看到他身邊瀰漫著蒸氣?」吳洛其指了指林靈軍,胡文傳這時才發現林靈軍全身上下都被包在一層薄薄的煙霧中,整個人顯得飄邈虛無。
「那是蒸氣?」
「是,聽說這個陣法是一個很機車的陣法。正所謂「水寒不藏龍」,所以靈軍他們打算利用急凍之法將潛藏在水中的靈龍逼迫出來。也因此施術者溫度會比平常還高,週邊急凍本身卻高溫的狀況下便會產生周身蒸氣的狀況。」吳洛其一邊走進船艙一邊為胡文船講解道。
「這龍本來睡得好好的卻被靈軍硬拖出來,那……它……還會聽靈軍的嗎?它應該會氣得發火吧?」胡文傳面露既驚訝又疑惑的神色看著吳洛其。
「聽說是不會聽話。」吳洛其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相當平靜的回答道。
「那不會聽話……這……」胡文傳真是越聽越糊塗,他甚至懷疑自己的腦袋是否壞掉了,不然怎麼會搞不懂這當中的邏輯。
「所以,靈軍才會要你選這艘破船跟過來;也所以,靈軍才會要你把帶來的所有兄弟都留在遙遠的海上;更所以,靈軍才會只讓你、我和那個負責開船的小許跟過來;最後一個,所以,靈軍才會要我們準備好救生衣啊!」吳洛其莞爾,拿起厚重的救生衣放進胡文傳呆滯的手中,接著把另外一套救生衣丟給剛剛進來的那個天理會會眾。
「所以,你的意思是……等下我們的船也一樣會被激怒的水龍給打翻?」
「沒錯。」吳洛其點頭道。
「需要這麼激動嗎?連自己的船都要賠上?」胡文傳現在當然毫不遲疑的就穿上救生衣。
「靈軍說,靈力的比拼上,真佛宗和我們這邊是半斤八兩。就算他們略遜一籌,在互相抵銷的情況下,我們很難給妙觀他們什麼實質的傷害。而且,妙觀這次為了安全抵達大陸,可以說是盡起真佛宗裡面的通靈者,說不定較量之下我們還會小輸。」吳洛其解釋道。
「所以,靈軍他們才決定以這種玉石俱焚的方法來幹掉妙觀?那……起碼應該先知會我吧?這樣突然間聽到,心臟弱一點的人大概已經昏倒了。」胡文傳苦笑問道。
「說起會利用這個陣法的原因……妙觀為了怕我們用靈力對付他,所以把真佛宗所有精英都集中在自己船上,沒想到這樣正好被徐文風利用。」吳洛其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被利用?我想我們也是被徐文風利用吧!」胡文傳將手搭在吳洛其肩膀上,還是只能苦笑。
「你看,這樣子一網打盡的機會實在很難得!我們這邊五艘船不過十六個人,他們那邊卻是全部。而我們已經做好了完全的後援,我們禁得起沉船,可是妙觀那邊一沉,我們就算大功告成,所以,不沉白不沉!對不對?」吳洛其分析得頭頭是道。
「好吧,那不提早告訴我的原因是……?」胡文傳問道。
「呃……老實說,靈軍也是剛剛上船才告訴我確定的計畫。因為如果妙觀並沒有把所有的真佛宗精英都集中在一處,這個陣法就沒有太大的意義了。」吳洛其皺眉道。
原本安排好的半路截殺,是末日會會眾負責靈力,然後天理會負責出人砍殺,現在卻演變成如此狀況,在吳洛其和胡文傳的心中都有著不甚踏實的不安。
「那……我們接下來要做啥?……阿唷……」胡文傳話才問出口,整個人就因為船被高高拋起導致重心不穩,整個人往船艙外跌去。
吳洛其趕緊在顛簸無比的起伏下連滾帶爬的來到了甲板上。
剛到甲板上,饒是吳洛其平素大膽,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目瞪口呆。
林靈軍全身熱氣氤氳,雙手以吳洛其不知道的手印聚在胸口,冒著風雨站在甲板上。眾船之間,一隻巨大的怪物在水上翻騰著,看來這便是被林靈軍等人逼出來的水龍,而眼前黑暗的海上居然漂浮著一小塊一小塊剛結冰的冰塊。
「天……天啊!這……這是怎麼辦到的?才沒多久……海水就結冰了?」那叫做小許的天理會會眾不敢置信的大吼道,他一邊吼一邊牙關打顫,看來他真的很驚慌。
「怎麼樣了?」吳洛其藉勢滾到林靈軍身邊大聲問道。
「現在水龍已經被我們逼出來,等下他再翻兇一點,我們起碼都會因此沉入海中好一段時間,我沒有任何救生設備,等下我就只好靠你了。」林靈軍終於放下手印,滾落在甲板上大聲吼道。
本來平靜的大海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巨龍翻動身軀捲起的海浪看來比十層樓還高,而巨龍本身轉動帶來的風壓更是令在場所有人有種胸悶欲絕的窒息感。
巨龍不停發出如雷鳴的怒吼,雙眼在黑暗的空中就像燈塔的兩盞強力探照燈一般。
「看來它很生氣……」吳洛其大聲道,在這樣風大雨大的場合,不用吼的,連近在咫呎都無法聽到彼此的對話。
風大,是因為靈龍翻動帶起的能量差,而雨大,實在應該說是浪大,海上滔天的巨浪就像傾盆大雨似的當頭罩下。
海浪一個又一個打來,沒多久,嘩啦一聲巨響蓋過吳洛其的耳朵,接著吳洛其只聽到自己猛然被貫入水中前的最後一個聲響,接著便是好像有聲又好像無聲的靜默。
吳洛其知道,自己正在急速沉入海中,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要唱李建復的「龍的傳人」。這樣或許可以收到偽裝或是拉攏的效果。
在跌入水中之前,他緊緊的抱住林靈軍,因為林靈軍還真的是「孑然一身」。
林靈軍被吳洛其抱住後,接著也是耳邊一陣忽拉的入水聲,他感到自己和吳洛其被一股大力急扯向下。
本來他也是不想用這麼絕爛的絕招,但是徐文風斬釘截鐵的說,非用不可,他只好照辦。
說實在話,海上這一小戰本來就不是在鬥靈力而是在鬥智力。
林靈軍不得不說,徐文風不愧「謀略家」三個字的封號。
他算準了妙觀會受不了媒體的騷擾和警察三不五時的請求協助調查而暫避他鄉,也算準了妙觀會以海路的方式偷偷溜到香港,更算準了妙觀會將真佛宗所有精英帶在身邊,以協助自己順利渡過追擊。
不過,林靈軍很不能了解的是,這一切真的可以用推算就推得這麼準嗎?
徐文風真的對人心這麼瞭若指掌嗎?
從與末日會聯合之後,妙觀一直都處於被自己這方算計的下風,若要以電玩遊戲三國志的標準,而妙觀智力算九十來說的話,徐文風的智力大概是如同孔明般的一百吧。
但是,那是電玩啊!
林靈軍給吳洛其從背後抱住,所以他看不到吳洛其,但是他可以感到吳洛其很用力的抱著自己,顯然,水龍捲動的水壓也讓吳洛其很不吃消,因為林靈軍可以感到吳洛其抱著自己的雙手微微發抖。
「我是不是又做錯事情了呢?」林靈軍的眼睛根本無法睜開,只是在思考答應徐文風逼迫出水龍兩敗俱傷的方法是對還是錯。
老實說,他很有信心,真佛宗這次死定了。
因為妙觀想錯了。
妙觀大概以為林靈軍這方會以靈力跟自己纏鬥,沒想到只猜對了一半。
用兵之道就是如此,料敵機先本來就是致勝關鍵,在民國初年是,在現代也是。
妙觀恐怕沒想過徐文風會這麼狠,使用兩敗俱傷的怪招。也因此本來是為了應付靈力合攻而將真佛宗所有精英集合起來的這個動作無疑是跟將所有雞蛋都放在破籃子裡面一樣愚蠢。
徐文風繞的這個彎讓妙觀的設想落空,但是,林靈軍這邊要付出的代價實在高得不得了。
「世界上真有料事如神這回事嗎?」林靈軍一邊想一邊忍著強烈的胸悶和水壓。身後的吳洛其手力已經越來越小。
林靈軍的頭開始暈眩,胸中一口氣再也憋不住的吐了出來,在吐氣胸悶的剎那,他又反射性的吸了一小口氣。
快死的慌亂感覺襲上心頭,剛剛原本是想要吸氣的那一小口,帶來的卻是嗆人的海水,要咳嗽卻又不能。因為林靈軍知道,如果現在咳嗽出來,只會因為肌肉反射帶進更多的海水,如此下去,絕對是自找死路。
可是海水的水壓實在太大了,加上無法換氣的缺氧感,林靈軍也開始了雙手亂舞的無意識反射,身後的吳洛其,雙手已經是無力到不行,林靈軍可以感覺到吳洛其是用著意志力才讓雙手繼續黏在自己身上。
但是這樣的感覺也持續不了多久,林靈軍的意識便漸漸失去了。
這次的昏迷林靈軍什麼都沒有看到,等到他忽然間清醒,睜開眼睛,他發覺自己已經在堅實的甲板上了。
吳洛其和胡文傳兩人正捧著熱薑茶喝,連強橫如吳洛其者現在的雙手都因為無力而使得手中的茶杯不斷晃動。
「小許呢?」林靈軍看著甲板上天理會的會眾,一直搜尋著剛剛幫自己等人掌舵的小許。
「他到現在還沒上來。」胡文傳搖搖晃晃的起身,走到林靈軍身邊。
「那……你們怎麼往回開了?」林靈軍急道。
「這是沒辦法的。」胡文傳指了指林靈軍身後。
林靈軍轉頭看去,遠方的海面上隱隱作響的呼嘯聲漸漸往這邊逼近中,再往另一頭看去,只見末日會的船隻也在不遠的前方加速回航。
「我們這邊損失了一個小許,他們那邊只有徐文風四人生還。」胡文傳淡淡的說道。
「又是我的錯,我不該答應徐文風這樣的要求。」林靈軍自責道。
「靈軍……你要學會看懂人生……許多的不圓滿才會組成一段人生的圓滿,沒有人會做出絕對正確的決定,所以人生不但要拼命還要無悔。」胡文傳站在林靈軍身邊看著遠處漸漸逼近的氣旋。
「到岸了,看到燈塔了,再十分鐘不到就可以到岸了。」船艙中傳來喜悅的呼叫聲。
林靈軍抬頭看著胡文傳,胡文傳點頭微笑,略蹲下身拍拍林靈軍的肩膀,道:「我相信你可以了解。」
「放心。」林靈軍將手放在胡文傳手上輕輕拍了拍。
「拿杯薑茶給靈軍喝吧。」胡文傳起身吩咐道。
林靈軍勉強起身捧著薑茶一口一口喝下肚子去,他對小許的死的確愧疚,但這樣的愧疚不是很深。他也知道,這不是因為麻痺而是因為自己已經了解了,很多事情不需要追悔。
船順利的看到了基隆港。
基隆港港區東西南三面環山,僅有一面臨海,港口縱深三四公里,入口是個寬將近三百公尺的狹長海灣,是個風平浪靜的天然良港。
在出發前他們就已經預定要在基隆港外邊的和平島登岸,小高會帶著支援在那邊等待接應。
和平島位於基隆港東側,島上奇岩林立,地形景觀奇特。最重要是管制不嚴,夜晚歸來比較不易引起警方的注意。
那駭人心魄的水龍只離眾人不到半公里處時,眾人已經先一步登上了海岸。
但是那巨龍絲毫沒有因為如此而放棄吞噬眾人的念頭,也因此眾人一登岸不敢稍有停留,在地形崎嶇的岩岸地形中一腳高一腳低的跑著。
小高已經率領手下站在離岸邊有段距離的高處等待著,那一字排開的陣仗讓另一頭末日會只有不到十人的後援相形見絀。
「快跑……快跑……」眾人努力狂奔著。
小高雖是站在離岸邊一段距離的高處,但是看著那超過十層樓以上的巨浪,和在巨浪中翻騰無定,似有若無的巨龍,也嚇得跟他率領的眾人紛紛往後撤去。
浪離岸邊只有不到兩百公尺了。
這時,一個身影在黑暗中從和平島有名的萬人堆岩群中走了出來,那身影跟林靈軍之前一樣祭起『九字劍印』。
黑暗中,捏著法印的手指竟放出耀眼的光芒,剎那間,萬人堆上的眾岩群發出動物的吼叫聲。
「這是什麼?」吳洛其邊跑還邊往回望。
「萬人堆裡面那些奇岩其實有很多是靈獸化成,像我們登岸處不遠的那個是隻千年石龍,另外一隻則是大鱷魚……降龍師父現在用靈力召喚他們起來,這隻水龍雖然強橫,可是土能剋水,這些石化靈獸正好是它的剋星。」林靈軍停下腳步看著將要登岸的水龍,一邊喘氣一邊說道。
說時遲,那時快,巨浪已經壓到了岸邊,也在此時,萬人堆中的數十道光束一擁而上。
大浪頂端的水龍氣被那些石化靈獸的精魄逼得手忙腳亂,吼叫不已。
本來逼得大家狼狽而逃的水龍現在就像是誤闖森林的小狗一樣,被靈獸們圍毆著。
大浪遽然停止,砰的一聲,十層樓高的海浪摔在海上,但是因為力道已盡,並沒有往回捲的力量,所以降龍尊者在巨浪掩蓋後,雖是全身濕淋淋,但也好端端的出現在浪花過後的萬人堆上。
沒有三分鐘,戰鬥便已經結束了。
水龍負傷而逃,而那數十道光束在解決了外襲後便紛紛回到各自的老窩中,萬人堆上又是一片死寂。
「大功告成了。」吳洛其輕鬆的拍掌笑道。
林靈軍轉頭遙望,查看著遠處末日會的眾人。
徐文風等人也是軟軟的站著,看到水龍退去後他們紛紛轉頭,似乎打算離去。
就在這時,那個看起來是駱承雲的身影栽倒在地,末日會中登時出現了小小的慌亂。
「大概是太累了吧。」林靈軍苦笑著想道,現在的他也很想好好倒在床上休息一下。
胡文傳看到末日會幾個會眾攙扶著駱承雲離去,心下稍安,道:「這下他們可不會再有啥詭計了吧?」
「嗯,應該吧。」吳洛其也是滿身疲累,懶懶的說道。
小高這時已經率著手下從高處躍下。
「呵呵,就算他們想怎樣,比比兩邊的差距也該死心吧?我們這邊還有小高這群生力軍呢!」胡文傳邊說邊笑著和小高招手。
兩人互相靠近,胡文傳只見一個女孩開心的從小高身後冒出來向自己打招呼:「胡大哥,你們終於回來啦,我們等好久了。」
說話的正是沈瓊儀。
林靈軍看到瓊儀心中雖然感到有點突兀,但是在高興下也來不及多想,正要跑往瓊儀身邊之時卻聽到胡文傳高聲大喊:「大家快退,快找掩蔽,小高是內奸。」
站在胡文傳身後的眾人都是一陣愕然,但是眾人也很快的就以下意識的動作往岩石堆中閃去,小高一把扯住要往林靈軍身邊跑的瓊儀,高聲喝道:「開槍!」
許多天理會的會眾都大喊:「停手啊……!」
小高身後的天理會眾竟是只聽小高的話,一個口令一個動作,舉槍亂掃。
漫天的槍林彈雨迎頭罩下來。
林靈軍和吳洛其已經滾到了後面的岩堆中躲了起來,胡文傳和其他很靠近小高的天理會會眾來不及閃躲,當場中槍斃命。
「為什麼……?」林靈軍躲在岩石後面怒道。
「怎麼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降龍尊者也藉著岩堆的掩蔽來到了林靈軍身旁。
「哼!我終於知道了,原來小高是末日會派在天理會的臥底。」林靈軍冷哼一聲。
「沒錯,難怪駱承雲選在小高當班保護筱琳學姊的時候來綁架。如果不是小高作內應,駱承雲又怎麼可能完全掌握住當時葉劍關派去保護學姐的人選和人數?」吳洛其想到之前駱承雲來綁架的事情,再跟眼前的狀況一相比較,終於恍然大悟。
槍聲很快就停了,小高高聲叫道:「林靈軍,吳洛其,你們兩個給我出來。」
「啊!」瓊儀痛苦的大叫,林靈軍偷眼相望,只見小高粗暴的用左手腕箍著瓊儀的脖子,右手的槍平平舉直對著林靈軍等人所在的方位。
「怎麼辦?」
「師父,你現在還有力量做隱身符嗎?我等下走出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幫洛基畫隱身咒,讓他從側邊繞過去,只要他衝到小高那群人的內部,我們就算不贏應該也可以全身而退。」林靈軍低聲道。
「嗯,還可以勉強做一個隱身咒,可是他指定你和洛基都要一起出現。」降龍尊者皺眉道。
「我代替洛基大哥去,黑暗之中他們不見得分辨的出來。」旁邊一個跟林靈軍差不多年紀的天理會會眾自告奮勇道。
「嗯,我再在你背後畫一個換身符,讓你的身影和形貌暫時看來更像洛基,這樣就萬無一失。」降龍尊者低聲道。
林靈軍點頭,這時候時間緊迫,既然有人自願也不用再推來推去,話說完降龍尊者便用牙齒咬破食中兩指在吳洛其和那天理會會眾的手上畫上符咒。
「幹,你們不用想耍花樣,快給我出來。」小高大聲吼道。
「不出來是不是。」小高說完,朝著地上開了一槍,砰的一聲正中瓊儀的腳踝。
瓊儀痛得想要大哭,但是她怕自己大哭會影響到林靈軍的心神,只發出了強忍的低哭之聲。
林靈軍心如刀割的躲在岩堆後,高聲道:「好,我出來,你不要再開槍了。」
他轉身向身邊那個會眾道:「你等下比我慢點出去,知道嗎?等小高質疑洛基為何沒有出去的時候再出去,這樣可以拖延一點時間。」
那會眾用力的點了點頭。
降龍尊者長噓一口氣,道:「畫好了。」
說著,他整個人軟倒,無力的靠在岩石旁喘著大氣。
吳洛其起身便往岩堆側邊衝去。
林靈軍則是高舉雙手走出岩堆的遮蔽。
「哼!手再舉高一點,吳洛其呢?你們別想耍花招。」小高將手槍對準林靈軍喝問道。
「我在這邊。」那會眾緩緩的站起身,落後林靈軍身後幾步走出岩堆。
「慢慢的走過來,別想耍花樣!吳洛其,你也把手舉起來。」小高滿臉警戒之色。
另外一邊,吳洛其拼了命在高低起伏的岩堆上奔跑著,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需要竭盡全力,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出現力不從心的感覺。
和大海拼博過後的酸軟雙腿和全身嚴重的無力感讓他不禁心焦如焚,他知道自己必須在極短時間內就衝到小高身旁打落小高的武器,不然林靈軍和那個會眾必然難逃一死。
「如果不是已經用盡力氣,我現在就跑到了。」吳洛其滿身冷汗的勉力跑著,這時候真希望自己有雙有力的翅膀或是跟漫畫七龍珠中的悟空一樣有瞬間移動的本領。
小高看到林靈軍和吳洛其雙手高舉的走到自己面前,嘿嘿冷笑道:「你們猜我會先開槍打誰呢?」
「……」林靈軍和那會眾都默然不語,誰還有心情跟他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呢?
小高也不玩太久,砰的一聲,子彈命中了那會眾的左腿,接著又是砰的一聲,那會眾雙腿跪在地上,汨汨流出鮮血。顯然,小高比較忌憚的是吳洛其。
林靈軍看到小高的槍頭角度微調向上,竟是朝著那會眾的心臟,他不暇多想一腳踹去,跟著一聲槍響,那會眾滾在一旁,左手臂被第三顆子彈命中。但也因此暫時保存了那會眾的一命。
「哼!好,你這麼想死我就成全你。」小高將槍頭對準林靈軍。
這時,吳洛其跑出岩石堆繞近了小高。所以,他也看見了這一幕,但是差了十公尺的距離怎麼樣都補不回來。
砰的一聲,一顆子彈擦過林靈軍的左臉。
小高怒斥著,原來瓊儀眼見林靈軍危險,下意識便用力把小高的手往旁邊推去,也好險如此,林靈軍才逃過一劫。
瓊儀死命的握著小高的手,既害怕自己被子彈打到又怕小高掙脫自己的手後又拿槍射林靈軍。
吳洛其終於趕到,但就在那剎那,又是一聲槍響。
吳洛其也無暇去看子彈打向誰,一舉手便搶下小高手中的手槍,接著兩手一箍將小高的脖子毫不留情的向右邊抝去。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3-29 19:33:54
小高還沒意識到怎麼回事便軟軟的倒了下來。
跟著小高倒下的,還有沈瓊儀。
林靈軍已經在槍響之時便衝了上來,一把抱住瓊儀。
吳洛其仗著隱身咒的優勢毫不停留的進行格殺。
小高這方的天理會眾都是背叛者,所以吳洛其也沒有留情的打算。更何況當初為了對付末日會,葉劍關特地要小高帶了所有的手下出陣,數目過百,而跟著自己出海的天理會眾因為剛剛的猝不及防,已經被打死了一半以上,如果不在短時間內取得優勢,自己這邊恐怕會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
小高率領的天理會會眾還來不及反應就一一被吳洛其打落手中武器或暈或死的摔在地上。
可是,吳洛其雖然有著隱身的優勢和迅雷不及掩耳的震撼帶來的效果,對方畢竟人數太多,全身無力的他已經累得連呼吸都有如火燒。
「瓊儀……妳怎麼樣?」林靈軍抱著瓊儀軟倒的身軀哭道。
「靈軍……我好難受……我不想死……不想離開你……」瓊儀苦笑看著林靈軍斷斷續續的說道。
「瓊儀……」林靈軍抱著瓊儀只是哭,因為,那一槍命中了瓊儀的心臟,再高明的醫術也挽救不了了。
「我要死了……」瓊儀也哭了。
「妳不會死……」林靈軍哭著,在那一瞬間,林靈軍只覺得整個天地變得靜默,似乎又只剩下了自己,他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
瓊儀雙眼痴茫,無法聚焦,似乎意識正漸漸的逝去,忽然間,她眼神又亮了回來,道:「靈軍……大哥……,……靈軍……大哥……」
林靈軍滿心震駭,不可思議的看著沈瓊儀,結結巴巴的說道:「阿……雪……」
「你愛我嗎?」瓊儀伸出虛弱的手摸著林靈軍滿是眼淚的臉龐龐問道。
這句話是袁鏡雪臨死之前曾經問過林靈軍的問題。
顯然,她想起了前世,想起了那一段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果的愛情。
「靈軍……」瓊儀忽然又把靈軍大哥改成了靈軍。
「我愛妳……我真的愛妳啊……妳不要走……不要走啊!」林靈軍大哭道。
林靈軍曾經想過,如果今生情人的緣分是前世無言的承諾,那麼自己和瓊儀到底在哪一個前世相遇過呢?
他已經取回了前世的回憶,但是卻對瓊儀沒有任何印象,他本來以為瓊儀會是織田信長的三個老婆之一,可是,感覺並不相似。
現在他知道了。
他和瓊儀的相逢不在前世,卻在遙遠也靠近的烽火年代。
瓊儀似乎有聽到林靈軍的回答,她留下了不捨的眼淚卻帶著滿足的笑容死去。
吳洛其吃力的和小高的手下對打著,跟自己出海的天理會會眾於一開始便死掉了一半以上,剩下的會眾大呼衝上,眾人彼此顧忌著自己人都不敢用槍。因此,和平島上頓時成為古戰場,一群人大呼酣戰,有刀的抽刀,沒有刀的則是以各種手法近身肉博,就只為了殺死敵人,求得自己的生存。
吳洛其偷空靠著最近的一塊大岩石喘氣,他再也撐不下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白光如瀑布匹掛而前。
慘叫聲響起。
「全都給我停手,不停手被我殺掉的人,不要怪我。」一個沉重可怕的聲音在眾人中響起。
林靈軍不知道何時已經到了眾人之間。
沒有背叛的天理會會眾當然會聽林靈軍的話,紛紛跳出戰圈往後退去。
而那些背叛者也紛紛停手聚集在一起盯著身前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人。
林靈軍的身週隱泛青綠,雙眼血紅,左手拿著一道白光也似的長刀。
本來因為水龍遠去而平靜的夜晚,風壓莫名其妙的增強。和平島上雖大都是岩質地面,但是還是有著許多的小石塊,這些小石塊隨著風速的增強而被吹起,那些背叛者看到林靈軍血紅的雙眼都嚇得紛紛後退,還有人因為害怕過度退得太快而和後面來不及退的人撞成一團。
降龍尊者舉步維艱的從岩石堆後走了出來,他知道,林靈軍手中的便是村正刀。或者說,那便是村正刀真正的模樣。
「救命啊!」不知道是誰先發喊,大家被這一聲喊嚇破了膽,紛紛拔腿便往後跑。
但是,怎麼跑都是沒用,白光就像是快速遊動的飛魚破水而前。林靈軍的身形快速到讓那些站在他身後的天理會會眾都心驚膽顫。
林靈軍一句恐嚇也沒說,但是,他此時卻是如此的令人膽寒。
背叛者幾乎是在瞬間被屠戮殆盡,每個人都只中一刀,但是那一刀卻深入頸骨,而中刀者只有帶著滿心的恐懼死去。
將背叛者殺掉之後的林靈軍一點都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他對天怒吼,就在眾目睽睽下冉冉升空。
手上拿著的村正刀竟然環繞著越來越強大的光彩和電流。
而林靈軍的怒吼也越來越大。
「這是什麼狗屁命運?為什麼你要世人一天到晚猜測,猜不中就得承受悲哀?為什麼你只會在幕後一句話也不說,什麼事都不做?你沒看到善良人的血嗎?你沒看到那些邪惡之人的冷笑嗎?為什麼你從來都只是冷冷的看著世人?我告訴你,我現在就要跟你挑戰,跟你挑戰啊……」林靈軍大聲怒吼。
風壓和怒吼聲巨大到讓人的耳朵幾乎失去了功能。
一聲聲的低吟從萬人堆的岩石中傳過來,那群剛剛迎戰水龍毫無懼色的靈獸們竟被林靈軍可怕的靈力又逼迫了出來,但是他們卻沒有群起迎戰而是紛紛後退,看來是想逃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林靈軍停在一個約莫三公尺高的大岩石上,高舉著手中的村正刀,刀身一股暴烈的氣息鑽了出來,降龍尊者膽戰心驚的看著那股鑽出來的氣息,果然是傳說中與上古神祇一起誕生的天嶽龍。
林靈軍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竟可以違反重力定律,身形不斷的往上升。手中村正刀就像是找到主人一般雀躍不已,龍氣張牙舞爪,盤旋來回,就像是久蟄的千里馬要一展駿足,飛躍千里一般,而聚集在林靈軍身邊的能量也越來越巨大。
終於,一個青綠色的巨大身影取代了林靈軍,那身影斜飛而上,手中拿著一把龍狀武器,將聚集的能量豁出去般的朝天頂轟去。
轟然一陣巨響後,天空的烏雲迅速的增加,似乎是要擋住林靈軍這驚天一擊。
「你天天操縱人的生死禍福喜怒哀樂,很得意嗎?」林靈軍大聲怒吼,此時的他心臟就像快要爆炸似的痛苦。
林靈軍知道,如果他剛剛任由小高開槍將那會眾打死,瓊儀就絕對不會死,可是,他又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難道上天就是這樣無聊,喜歡測驗自己,喜歡安排悲劇,而那所謂善有善報不過是一個最不可能的傳說!
只有差不到五秒鐘,這一切都會很美好,可是命運就是如此頑劣,喜歡做精心的安排,才可以讓人痛徹心扉。
林靈軍不知道是不是差了五分鐘他就會比較認命,可是就真的只差了不到五秒鐘,瓊儀的笑容和兩人表面雖然軟弱卻在骨子裡面始終堅持的愛情就此遠去,不可追回。那樣短的差距,真的讓他很瘋狂也很怨恨。
林靈軍剛剛的攻擊當然沒有任何效果,那漫天的靈力就這樣被擋回來,如傾盆大雨般灑在和平島上。
降龍尊者知道,那強大的靈力一般人根本受不起,林靈軍這樣等於一下子就殺了在場的所有人,而這些人中還包括了他的好友,吳洛其。也因此,他只好勉力祭起劍印在頭頂不到半公尺處做了個類似護罩的靈網。
兩股靈力交碰,降龍尊者只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五指山壓死的孫悟空一般,整個人瞬間栽倒在地,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
而那些被逼迫出來的靈獸也因為抵不住林靈軍的靈力而紛紛發出慘嚎。
此時的林靈軍腦中只有想到:「我要幹掉那不知所謂的命運……看祂再怎麼精心安排來擺佈三界中的一切……」
他腦中不斷的閃過的從覺醒而來的這一切,在半空中不禁慘哭了出來:「我已經這麼小心翼翼了,我已經對很多事情考慮又考慮了,為什麼祢還是要捉弄我?明明是故意的,是故意的……」
他的怒意隨著哭音漸低而增加,自己這麼一段時間以來在做任何事情之前總是不敢大意輕率,甚至很多問題來臨之時,他都深怕命運連環鎖的詭計而遲遲不敢動手。但是打擊和失落還是一個接著一個而來,就好像是「註死」般,管你怎樣都強迫你嚐遍你不願意嘗的辛酸落寞。
這難道就是命運的真相?
對林靈軍而言,這是他痛恨的地方,命運一點都沒有因為自己的低調和小心翼翼而放過自己。反正主控權在命運手上,只要自己躁進,就吞下躁進的苦果;如果自己小心思考,就得吞下因為行動緩慢帶來的噩運。
天嶽龍的氣息更加濃厚了,青綠巨大的影像再一次重現,降龍尊者知道自己已經無可挽回什麼了,長嘆口氣,躺在冷硬的地上,閉目等死。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聲清越的狗叫聲衝破了因為風壓和龍鳴組成的巨大聲網,清楚的傳進了每一個人的耳朵中。
當然包括了林靈軍。
即使百人大吼也無法壓過的聲音,居然被異軍突起的可愛狗叫衝破間隙。
林靈軍愕然向聲音來處看去。
只見一個女孩站在一隻狗身邊,那隻狗似乎是以前在光明新村裡面遇到過的那隻柴犬,而站在那可愛柴犬身邊的女孩,人美如玉,清新淡雅,正是沈瓊儀。
狂風瞬間止息,那震人耳目的獸鳴龍吟也在剎那間蒸發。
和平島上又恢復了原來該有的平靜。
林靈軍緩緩的落在地面,他詫異的看著站在遠處的瓊儀和瓊儀身旁的那隻狗。
「這絕對不是我自己的幻覺啊!」林靈軍這麼想著。
「靈軍,我不要你這樣,這樣感覺很可怕。」瓊儀說道。
林靈軍的眼淚又掉了下來,沒有了潛藏在體內的可怕力量支撐著,他才忽然感覺自己身體異常空虛,幾乎連呼吸都有了困難。他看了看四周被自己震倒一片的眾人,又聽到遠方傳來吵雜的人聲,人聲中似乎聽到了胡文傳老婆唐曉萱的驚呼。
好累,林靈軍頹然倒下,失去了意識。
A.D.1994.09.25。凌晨。竹北葉劍關居處
林靈軍已經昏迷一天了,而吳洛其昨天也睡了整整十二個小時後才醒過來,他醒來之後就一直待在葉劍關為林靈軍安排的房間。
廖筱星、廖震、葉筱琳、湘兒和葉劍關都靜靜的坐在房間中的沙發椅上,彼此不太說話。
瓊儀坐在床前,只是流淚,在她腳旁一隻土黃色的可愛柴犬正蜷曲著身體睡大頭覺。
門被打開,降龍尊者腳步遲緩的走了進來,吳洛其趕緊起身問道:「降龍師父,你有比較好了嗎?」
「唉!我是還好啦!靈軍還沒醒過來啊?」說著,他慢慢的走到了瓊儀的身旁。
「降龍師父……我……我不想離開靈軍啊!你幫幫我好不好?」瓊儀哭著說道。
「唉!」降龍尊者嘆了口氣並不回答。
幾個鬼差其實已經等在外頭,只是降龍尊者向城隍爺說情,希望他們能慢點帶走瓊儀,至少讓這小倆口再見最後一面。城隍爺當然答應,所以派了幾個鬼差等在外頭,只等林靈軍醒來,兩人互訴別離之後便要將瓊儀帶回陰間。畢竟,只要人死就得進入輪迴,沒有人可以例外。
瓊儀心中既悔恨又矛盾,她後悔的是當初沒有聽廖震的阻止而跟小高跑出來,而令她矛盾的是,她既希望林靈軍快點清醒和自己說說話,但是,她也知道,一旦林靈軍醒來之後,便是兩人永別之時。
「唉!妳也別太難過了,其實想想,如果不是妳跟著小高那叛徒出來,胡大哥又怎麼會在看到妳的瞬間知道小高是叛徒。小高本來是想將妳和廖筱星帶著,萬一發生意外還可以用你們兩個做人質,沒想到卻反而給胡大哥早一步看出端倪,讓我們有機會避開全軍覆沒的慘況。」吳洛其走到瓊儀身邊安慰她道。
不過,顯然這樣的安慰沒有奏效,瓊儀還是淚流不止。
「降龍師父,你一定有辦法幫助瓊儀和靈軍的,他們的愛情才剛開始啊,難道靈軍真是孤獨一生的命嗎?」廖筱星上前拉著降龍尊者的手哀求道。
降龍尊者點頭,他也希望能做些什麼,在房間內來去苦思著。
「沒想到小高是末日會的臥底,枉我如此栽培他。」葉劍關茫然道。
「哼!」葉筱琳聽葉劍關這麼說不禁低哼一聲,顯然對葉劍關打從心裡就有著很重的不屑。
忽然,瓊儀喜呼道:「靈軍……醒來了……」
那高興的叫聲有著令人鼻酸的悲哀,因為她知道,自己就要走了。
躺在瓊儀腳邊的那隻柴犬也立刻警醒,爬了起來,用力的甩甩身體後將前腳踏到床上觀察著林靈軍的狀況。
林靈軍揉了一下眼睛,掙扎著起身,他見到瓊儀就在自己身邊,不禁大喜,笑道:「原來妳還好好的,原來妳還活著……」
說著,他用力的抱著瓊儀,卻抱了個空。
這時,林靈軍才驚覺到瓊儀的確已經死了的事實,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轉頭望向四週,降龍師父和洛基正站在瓊儀身後,滿臉都是不忍的神色。
「靈軍……我……好難過……我再也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怎麼辦?」瓊儀無助的哭著,這是她從喜歡上林靈軍以後最害怕發生的事情。
不知道為何,她就是喜歡待在林靈軍身邊,感覺在他身邊很有幸福感。雖然她跟林靈軍的交往因為家庭因素而波折重重,但她總是覺得,只要撐過了十八歲考上大學,只要自己是個成年人有基本的賺錢能力後,什麼都會迎刃而解。
因為那時候自己就算要離家出走,也有了基本的求生能力,即使會因此生活水準下降,也沒有關係,反正只要可以跟林靈軍在一起,不要分開就好了。
可是,自己卻等不到這一天,這讓瓊儀感到好委屈好難過,她難過的不是自己死了,而是自己再也見不到林靈軍了。
林靈軍的眼眶馬上就濕了,他現在已經沒有力氣發飆了,只是流著眼淚和瓊儀彼此對望著。
過了好久,房間內都是一片沉默。
「妳不要走……」林靈軍終於迸出了一句話,沈瓊儀聽了嚎啕大哭。
就在這時候,一個威嚴的聲音說道:「大人,人死之後本來就該進入輪迴,就算是天神,只要未脫三界都得遵守」
「城隍爺,難道都不能網開一面嗎?」林靈軍艱難的問道。
「也不是不可能,但是那又如何?你要她以靈體狀態陪著你一輩子嗎?更何況,她是個未經修煉又無怨氣的靈體,操控能量之力低微到連普通鬼差都打不過,而大人你以後會遇到許多善用能量的人和靈,她跟在你身邊恐怕總有一天會重演前日之事。再死一次可就是魂飛魄散了呢。」城隍爺語氣冷靜的分析道。
眾人都是默然不語,大家都知道城隍爺說的乃是事實也是良心的忠告,可是生離死別最是令人唏噓難受,也因此大家都只能僵持在那邊任由時間一點一滴的流失。
「靈軍,讓她跟我們走吧。」一個令眾人驚喜萬分的聲音居然在此時出現。
葉劍關第一個站起來,滿臉激動的看著那人。
他,正是傳說中的傳說,無敵天下的徽號,吳銓。
吳洛其也是驚喜交集的看著吳銓,叫道:「爸……你……頭髮怎麼變多了?」
「唉唷,你幹嘛踢我,我說的是事實啊!」吳洛其摸著被踹了一腳的屁股道。
跟在吳銓身邊現身的正是小楓,也是洛基的母親,秦若星。她溫言對林靈軍道:「靈軍,讓瓊儀跟著我們去修煉吧,我們約定十年為期,十年以後我一定還你一個可愛的老婆。」
「媽……」吳洛其不由自主的走上兩步,握住秦若星的手。
「媽!妳的手?我握得到妳的手?」令吳洛其驚訝的事實居然發生了,秦若星死後受封為土地神,照理說沒有任何靈力的吳洛其能看到已經是不錯了,現在居然可以摸得到,他意識到這一點,又緊緊的握了兩下,以確定自己不是作夢。
「乖孩子,才沒多久不見,你就變笨啦!」秦若星疼愛的將吳洛其摟在懷中笑道。
吳洛其只是微笑,心中感到好溫暖。
「走吧,無謂多留。靈軍,就讓瓊儀跟我們走吧,她兩世和你相遇表示她有仙緣,我相信她經過我們調教之後一定會比樊梨花或是穆桂英還厲害的,說不定以後你還要靠她幫忙呢。」吳銓笑道,那隻柴犬似乎看到主人般跑到吳銓的腳邊撒嬌。
「以後你就跟在靈軍身邊吧,要乖喔。」秦若星蹲下身摸摸這隻正撒嬌的柴犬。
「瓊儀,妳覺得呢?小楓便是我之前跟妳說過的那個土地神,而她身邊的男人便是洛基的老爸。」林靈軍轉頭問瓊儀道。
瓊儀看了看城隍爺又看了看吳銓和秦若星,毫不猶豫的說道:「好,我跟他們去修煉。」
「OK,那不說廢話了,走吧。」吳銓笑道,轉身出門。
「吳大哥……」葉劍關叫了一聲,卻又停口。
「好久不見……」秦若星笑盈盈的走上前去。
「大……大嫂……」葉劍關面如土色的低著頭。
「大……你……媽……啦……!」秦若星二話不說,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個跟城市獵人中的慎村香一樣可怕的大鐵鎚往葉劍關身上轟去。
「阿唷!」葉劍關大叫一聲往牆上飛去。
「小妹妹,妳是這傢伙的女兒啊?妳可不要學妳老爸專門出賣朋友喔!」說完,秦若星施施然的跑出門去,順便將飄在門口的沈瓊儀拉走。
快來快去,如風如電,大家都還在恍神狀態一切都已經消失。
如果不是那隻柴犬還在地上打滾,而瓊儀已經消失無蹤,眾人包括城隍爺都還以為剛剛只不過是一場幻覺。
「好酷喔!」降龍尊者讚嘆不已的說道。
「好帥喔!」廖筱星癡迷的說道。
林靈軍摸摸臉摸摸頭確定一下自己的腦袋是否還正常,這時,那隻柴犬如飛般跑出去又跑回來,跳到床上。
林靈軍拿起那柴犬口中咬的紙條,紙條上寫著:「不要變心,不然我電死你。」
紙條下方署名,愛你的瓊。
「嗯,我先回去了。」城隍爺忽然醒悟到自己還有一堆公事要辦,趕緊告辭。
「他們是我爸媽還是你爸媽啊?怎麼都罩你不罩我?」吳洛其狐疑的看著林靈軍莞爾道。
林靈軍兩手一攤表示不知道,然後將身前這隻柴犬一把抱在懷中感受他毛茸茸的溫暖。
葉筱琳看著眼前這幕幸福又看了看其實也沒有受什麼傷而爬起的葉劍關,暗暗朝著葉劍關的方向做了個嗤之以鼻的動作。
A.D.1994.09.25。傍晚。末日會總壇
駱承雲在自己的房間中艱難的吃著晚餐,田日龍和秦虎剛剛才來探視過,兩人看到素來強健的駱承雲變得如此蒼白憔悴都十分擔心。
可是擔心歸擔心,該做的事情總不能停下,尤其現在真佛宗已經被消滅,而天理會又是元氣大傷,末日會不趁此良機擴張勢力,可就白費了之前的苦心策劃。
駱承雲沒有什麼胃口,吃不到一半就將餐盤擱在桌子上,然後就這樣坐在床上發著呆。
「在想什麼啊?」徐文風的聲音打斷了駱承雲毫無章法的思緒。
「大哥!我喔,我沒在想什麼,只是發呆吧。」駱承雲苦笑了一下。
「嗯,還是沒胃口啊?」徐文風有點訝異的看著一堆剩菜剩飯。
「嗯……」駱承雲點了點頭。
「這次真的是九死一生啊。」徐文風坐了下來,語氣感慨的說道。
「嗯……」駱承雲又是點了點頭,不過他的腦袋依然一片空白,人有種懶懶的感覺。
「你是故意讓自己受這麼嚴重的傷的吧?」徐文風忽然單刀直入的問道。
「什……什麼?」駱承雲像是老公被老婆捉姦在床那樣,嚇了好大一跳。
「以你的身手和靈力是不可能受這麼大的傷的。」徐文風微笑道。
「我……其實這種事情很難說啦……」駱承雲心虛的解釋道。
「本來我們計畫在林靈軍等人和小高他們拼得兩敗俱傷之時坐收於漁翁之利,可是因為你的傷勢太過嚴重,靈力幾乎損耗殆盡,如果我們不先行撤退帶你回來治療,你恐怕便會成為一個廢人,我們這次計畫的最後一步也因此無法執行。」徐文風語氣平淡的說著,卻讓駱承雲滿背冷汗。
「我們兄弟沒什麼不好說的,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故意讓自己受這麼重的傷?」徐文風問道。
「我……是……」駱承雲頹然承認。
「怕林靈軍真的死在我們手下?」徐文風苦笑道。
「我……我其實也不知道……」駱承雲無力的靠在床上。
「我其實也不怪你,因為如果那天我們留下來,死的反而會是我們。」徐文風說道。
「喔!怎麼了?」駱承雲當然不知道林靈軍發飆的事情。
「他拿起了村正刀,在一瞬間殺死了小高他們……全部……」徐文風慢慢的說道。
「聽說,萬人堆中的那些靈獸被他的殺氣嚇得全都躲到海上去了。」
「喔……!」駱承雲看著徐文風等他繼續說下去。
「三弟,你應該要好好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這次雖是犯錯卻誤打誤撞的救了大家一命,也讓我們更加了解教尊對林靈軍這小孩為何如此忌憚的原因。可是,如果你不快點知道自己為何會莫名其妙的心軟,那對我們來說,你就會成為我們致命的罩門。」徐文風嚴肅的告誡道。
說完之後徐文風起身拍拍駱承雲的肩膀,笑道:「我在想,你該不會是愛上林靈軍這小傢伙了吧?」
「什……什麼?……他可是男的啊!大哥,你別讓我雞皮疙瘩掉滿地啦!」駱承雲連想都不敢想。
「呵呵,我當然知道……好啦,快休息吧。」徐文風笑著將桌上的餐盤端起,走出駱承雲房間。
他也不想繼續想,駱承雲是不是因為愛上林靈軍才失去了原本的水準,心軟這個詞竟會在末日會四天王身上出現,這不是讚美而是恥辱。
可是,不想的事情就不存在嗎?
徐文風還是想得入神:「難道,上天將林靈軍那小傢伙生成如此動人……便是因為……」
因為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總之,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這一次的苦心籌畫已經結束,下一次的佈局才剛開始,而大家要再一次的正面衝突恐怕要好久好久以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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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3-30 20:35:28
天醫傳奇回憶篇 27—新生活
A.D.1994.012.24。傍晚。T大
大學是個活潑有趣的地方,每年的聖誕節,許多大學都會辦舞會,T大也不例外。
今年的聖誕舞會照例是在12月24號舉辦,八點入場,十二點散場。
T大是個男女比例不均勻的學校,也因此,聖誕舞會當然是所有T大男生期盼的事情。許多人早在一個月前就搶先排隊,希望能預約到自己的夢中情人和自己共度這個浪漫的夜晚。
T大小吃部內,林靈軍、吳洛其、湘兒、唐可雋、葉筱琳和田世倫正隨著排隊買便當的人龍緩緩前行。雖然今天是聖誕夜,有散發無限閃光的去死聖誕舞會,也有著眾多等待脫離單身生涯的癡男怨女。但是在T大裡面更多的是,已經脫團步入戀愛墳墓的萬年研究生以及研究生女友和號稱未來式研究生的苦命大四生,也因此,有著以堅持難吃為原則而萬年不變的T大小吃部還是人滿為患。
不過,林靈軍這一行人中有個充滿活力的老人,他臉上掛著U字型的白癡笑容。
當然,這個人不用想就知道是唐可雋。
他約了暗戀已久的女孩參加今天的聖誕舞會,也準備好要在今天告白。
「學長,你不要笑得這麼白痴好不好啊?」葉筱琳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唐可雋。
「他一直都這麼白痴的吧!」湘兒低聲對葉筱琳說道,說完,兩人吃吃的笑了起來,看來湘兒已經和葉筱琳成為知交好友。
湘兒自從附身在汪瑜菁身上到現在已經有四五個月了,她這段期間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林靈軍身邊,只有在不得不之時才會戰戰兢兢的回到台北去應付汪瑜菁的父母,而俞修平這時便理所當然的成為護花使者。
不過令俞修平沮喪的是,只要湘兒一從台北回來就會直奔吳洛其的居處,她顯然已經把吳洛其的家當作自己的家,也把吳銓的房間當作自己的房間。
林靈軍只好安慰俞修平:「她不是真的瑜菁學姐啊,等把真正的瑜菁學姐找回來,一切都會有個圓滿的結束。」
俞修平也只好無奈的接受,好險他對這兩個學弟還信得過,所以也正好趁這一段時間好好拼命在工作上,以取得更好的成就。
「今天可是我的大日子耶,本來就該慎重一點。」說完,唐可雋又傻笑了一下,讓在場眾人差點想要聯合起來圍毆他。
基本上,唐可雋從下午開始就已經變得不大正常,時而傻笑時而表情緊繃,一整個下午都在實驗室裡面研究這幾天他精心設計的告白稿。
為此,他還特地問了所有能問的親朋好友,關於談戀愛或是告白的經驗。
第一個被問的當然是德高望重又出過老婆老公家庭系列叢書的張為農教授了。
「老師,你當年是怎麼跟師母告白的啊?」
「……」
「老師,你當年是怎麼跟師母告白的啊?」
「……」
「老師……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我當年……只說了兩個字……」
「嚇,兩個字?」唐可雋真心的佩服著眼前這偉大的男人,就算是漫畫中的帥氣男主角也得說「我愛妳」三個字,他居然只用了兩個字,此佩服絕對有滔滔江水之勢。
「哪兩個字……?」
「救……命……!」
雖然張為農說的很小聲很平靜,但是唐可雋忽然有種慘叫回蕩於實驗室的錯覺。
「洛基,你怎麼跟你現在的女朋友告白的啊?」
「……」
「洛基,你怎麼跟你現在的女朋友告白的啊?」
「……」
「洛基…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
「ZZZ……zzz……」
「他睡著了……」湘兒拿著原子筆頭戳著鼻子打出泡泡的吳洛其道。
「學長,洛基沒有女朋友啦!」林靈軍笑著說道。
「靈軍……那你是怎麼……」唐可雋說到一半便停止下來,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對林靈軍來說,這個問題很傷感。
林靈軍還記得,那是自己剛剛邁入覺醒的時候,時間是晚上八點,地點是自己家樓下,人物是自己和沈瓊儀。
人的記憶很爛但也很怪,很多時候昨天的事情都不一定記得,但是偏偏在某個遙遠年代的「經過」會如同電視畫面般清晰的印在腦海中。
林靈軍還記得,那時候自己是穿著台灣特產藍白拖,怒氣沖沖的對瓊儀說道:「我想請妳放過我,好嗎?」
似乎還有說:「拜託妳不要再為我帶來無窮的煩惱了,好嗎?」
總之,百分之百的正確是沒有的,但是,當時瓊儀欲哭未哭的可愛模樣到今天還讓林靈軍印象深刻。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林靈軍還記得自己義正辭嚴的說著,雖然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現在想來卻感覺有點蠢。
而林靈軍也永遠記得瓊儀的哭泣和依戀
「嗚嗚嗚……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那你真……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
「好啦!一點點啦!一點點喜歡,可以吧?不要哭了啦!」自己當時應該是有哭笑不得的無奈吧。
當時的哭笑不得,現在的甜蜜心酸。
林靈軍長噓一口氣站起來,走到窗前,透過有點髒的窗子看著外面的草地。
他知道,自己和瓊儀的愛情其實很平淡,或許,比較像是老阿公老阿嬤的愛情。
沒有至死不渝的承諾,也沒有轟轟烈烈和驚天動地。
瓊儀不曾為自己離家出走,自己也不曾為瓊儀改變志向,兩人似乎在愛情上不曾真的有過些什麼。
可是,林靈軍知道,比起為自己私奔或是其他如火焰般的愛情,他更喜歡也更珍惜,這種清淡如水卻可以陪伴一生的堅持,一種從頭到尾都一直沒有變過的堅持。
有的男女朋友在一起時山盟海誓、至死不渝,但是一但時空遠隔,便難忍寂寞而使愛情變了質。
可是林靈軍有信心,自己和瓊儀的愛情經過十年也會一如初見面般美好。
A.D.1995.04.12。早上。T大電機系館
今天是大學推薦甄選放榜的日子,林靈軍和吳洛其一起晃到電機系的系辦公室詢問結果。
「喔,林靈軍……有,吳洛其……也有……恭喜你們成為我們系上的一員。」系辦小姐露出甜美的笑容恭喜著兩人。
兩人也呵呵傻笑的道謝後便一起走出電機系館。
才剛出系館就看到一個年輕人站在昆明湖前面的小亭子等著兩人,那年輕人快步走上來,道:「洛基大哥、靈軍大哥,葉先生有事情找你們。」
這個年輕人便是去年在和平島上代替吳洛其出去挨了三槍的那個天理會會眾,他的名字叫做黃日星,年紀比林靈軍還小一點點,所以見面都是以大哥稱呼二人。
「嗯,好,你昨天才考到駕照,今天葉先生就把車子交給你開啦!」林靈軍微笑道。
「哈哈,套句大哥常說的啊!駕照只是一個形式,其實我早就是南寮車神了!」黃日星得意洋洋的說道。
「你喔!你以後少給我去南寮飆車啦。」林靈軍告誡著。
黃日星哈哈一笑,道:「歐弟和狗腿他們兩個也很愛啊!」
「你還敢說,都是你帶壞他們兩個的,以後給我知道你們就試試看。」林靈軍抱怨道。
「靈軍大哥年紀輕輕的就像個老人家一樣。」黃日星做了個懼怕的表情笑道。
「你們以後還是少去飆車吧。」吳洛其也微笑說道。
「喔,好,其實我們也只去過兩三次,都是要慶祝節日嘛!」黃日星顯然對吳洛其比較懼怕,趕緊答應道。
「情人節跟飆車有什麼關係啊?」林靈軍冷冷的說道。
「因為沒有情人,很苦悶,所以只好飆車囉。」黃日星狡辯道。
「好啦,快上車吧!」吳洛其微笑道。
「是……」黃日星像猴子一樣跳上前座,發動車子。
車子開出T大之後左轉到光復路,現在是早上十點,光復路上上班上學的人潮已經退去,所以開起來十分順暢,一點阻礙都沒有。
「葉先生有說找我們是什麼事情嗎?」吳洛其問道。
「沒有說啊,他怎麼會跟我這種人說呢?」黃日星笑道,他這話倒不是賭氣,而是自知在天理會的身分低微,而且他大腦一向都很直白,是老大說什麼就做什麼的那種好小弟,也因此他根本沒去想葉劍關找林吳二人做什麼。
沒多久,天理會總部所在的那棟商業大樓已經到了,黃日星笑道:「送貨到府,我去停車。」
林靈軍微微一笑和黃日星道別後便和吳洛其一起上樓了。
葉劍關的辦公室裡面,葉劍關一邊喝著頂級的烏龍茶一邊看著卷宗。
辦公室外面傳來敲門聲,他知道是林靈軍和吳洛其來了,高聲道:「自己進來吧。」
「恭喜你們順利考上大學了喔,而且還是全國頂尖的大學耶,哈哈!」葉劍關一見面便高興的恭賀林吳二人。
「你已經知道啦?這麼快?」吳洛其詫異道。
「昨天晚上你們系上教授開完會討論出結果後我就知道了,只是昨天晚上我正忙著看資料就忘記告訴你們,晚上我們一起去慶祝一下吧!」葉劍關呵呵笑道。
「這樣不好啦,我想先回家告訴父母,然後跟爸媽吃個晚餐。」林靈軍為難的說道。
「這沒差,哪時候慶祝都可以,還是正事要緊。」葉劍關揮揮手要林靈軍別為難。
「喔,對了,葉先生,你找我們有什麼事情嗎?」吳洛其回到正題問道。
「你們看看吧,這些是這半年來末日會的所有動向報告。」葉劍關將手上的卷宗夾推到書桌靠近吳洛其的那一端。
「嗯……」吳洛其拿起卷宗夾翻了起來。
林靈軍湊上前去看,小聲唸了出來:「他們成立了公司啦?嗯,公司名稱,竹楓科技製藥股份有限公司,資本總額,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十六億!規模不小耶!代表人姓名,秦虎!」
「末日會有這麼雄厚的財力?」吳洛其也十分訝異的看著手中這份報告。
「營業項目,加工製藥兼成藥出品,代理中西藥藥材之進出口以及批發,代理各項醫療儀器之進口以及批發……為什麼跑去賣藥啊?」吳洛其跟著唸了下去。
「十六億啊……真是……」林靈軍咋舌道。
「他哪裡來的資金啊?信徒捐贈的嗎?」吳洛其好奇的問道,他們已經好幾個月都沒有再去搭理末日會的事情了。大學的推薦甄選,從年初報名、筆試到三月中的面試,前後加起來三四個月的時間,也因此他們在這三四個月除了日常訓練仍然不變之外,幾乎是完全沉浸在512實驗室中。
「喔!還有……」吳洛其繼續翻著卷宗裡面的報告,裡面都是關於末日會最近發展的資料,內容雖然不能說是巨細靡遺,但這調查想來也費了一番功夫。
「徐文風現在已經跟王家和沈家取得密切合作,你們看這個竹楓科技便知道了,五席董事裡面王家和沈家各佔一席,出資比率各為三成,總比率高達六成。」葉劍關說道。
「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要集中火力打垮末日會嗎?」吳洛其問道。
「當然不是,現在是敵不動,我不動,現在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戰爭。出兵戰爭雖是決定最後勝負的關鍵,但是之前的努力卻是決定戰爭續航力的關鍵。」
「嗯……」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點頭。
「我看過關於末日會和沈王兩家的相關資料,但是我現在暫時不做建議,這資料你們帶回去研讀一下,過幾天來跟我報告你們的想法和應對方針,如何?」葉劍關瞇著眼睛笑道,看來他正在出考題。
「嗯……好……我估計大約要三四天吧。」吳洛其點頭道。
「好,那就一個星期吧!」葉劍關爽快的說道。
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告辭之後便走出葉劍關的辦公室。
現在正是上班時間,辦公室內眾人都專注著自己的工作,不過這邊的辦公空間是屬於天理會的總部,所以人數並不多。扣除葉劍關等高級主管的辦公室和會議室之後剩下的五十坪空間只有十五六個行政人員,所以看來顯得很空曠。
葉劍關買下這棟商業大樓第九層整個三百多坪的空間做為天理會和自己所建立的漢思集團的總部。
他將整個三百坪的空間規劃成三個部分,電梯口一出來右邊一百五六十坪的空間是漢思集團旗下的漢萊證券,而漢思集團的本部就在漢萊證券的對面。如果不明就裡的人看到漢思集團的辦公室必然會大大吃驚,一個市值上百億的集團的本部居然只有五六十坪的辦公空間,卻沒想到原來是別有洞天。
天理會的總部在漢思集團本部的裡面,所以若要到達天理會的總部首先得穿過漢思集團的本部。
在那五十多坪多的空間的後方又是一個一百來坪大的天地,非常具有隱密性。
以葉劍關為主的這個企業集團叫做漢思集團,漢思是葉劍關英文名字的直譯,也因此葉劍關一人為主的意思非常明顯。
漢思集團總市值五百二十八億,說大不是很大,但卻也是頗有影響力。其影響力可以從這兩三年來葉劍關上商業類雜誌的次數漸漸超越他上八卦類雜誌的次數可知。
漢思集團旗下所包括的事業版圖有觀光旅館事業、金融服務事業和最近幾年迅速竄紅的電子產業。
這也是為何林靈軍和吳洛其會選擇讀電機工程學系的原因。不過,兩個人現在卻是在漢思集團掛名做特別助理。
雖說是特別助理,但也只是閒職。畢竟,他們從去年加入天理會之後到現在才剛要屆滿一年。
漢思集團正式創立在一九九零年。葉劍關起先是挾著天理會的資源和自己本身累積的財富創立漢思大飯店。因為天理會在東南亞和北台灣的勢力和資源,漢思大飯店才成立三年便已經在高雄、馬來西亞和新加坡建立據點,業績更是一路維持長紅。
在漢思大飯店取得成功後,葉劍關就在新竹這棟商業大樓裡面買下了一整層的空間,做為天理會總部和漢萊證券的辦公室。
直到五年前,葉劍關正式跨足電子業才開始整理旗下的公司,將所有公司一起併入一個大集團的架構中,並將這個集團取名為漢思。
林吳拿著葉劍關給的資料慢慢穿過辦公室的走道。
兩人已經很習慣了這樣的氣氛。
在辦公的天理會會眾有的打電話,有的則是對著剛換的新電腦一個字一個字的鍵入資料,完全沒有因為這兩個閒人的經過而中斷手邊的工作。
唐曉宣其實也在這邊上班,辦公室就在身後走道進去的第二間。不過現在唐曉宣才剛生完小孩,正在坐月子。這是她和胡文傳的第二個小孩,是女兒,也因此唐曉宣辦公室裡面現在空蕩蕩的沒有人。
林靈軍每次想到這裡就感覺應該要頒個社會貢獻獎給葉劍關,因為天理會之前的八部天王,除了已經死的胡文傳和小高之外,其他六個都在這邊上班。而天理會的會眾也有許多在葉劍關的企業中開始正常上班族的生活。
當然,葉劍關還是保留著許多有戰鬥力的「秘密會眾」,這不是來不及轉型而是絕對需要這股力量做為後盾。
吳洛其和林靈軍其實比較常和那些「秘密會眾」接觸,比如像今天載他們過來的黃日星。
葉劍關很明白的表示,希望吳洛其可以取代胡文傳在天理會和漢思集團中的位置。不過囿於吳洛其還只是個十八歲的高中生,實在不方便正式出面對外的接洽,所以只好先讓吳洛其掛個特別助理的職稱。
至於在天理會內部,葉劍關將胡文傳的手下全都交給吳洛其和林靈軍訓練,因為這批人幾乎都曾經和林、吳二人一起參與和平島的那一役,所以對兩人不會因為年紀而產生不信服的輕視。
不過胡文傳最心腹的這批手下有大半都在和平島上喪生了,剩下的只有不到七十人,也因此葉劍關一直希望可以在天理會中再選出精銳補給吳洛其,只是吳洛其都以時機未到而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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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剛走出漢思集團本部辦公室,便看到對門漢萊證券絡繹不絕的人潮。現在正是股市開盤的時間,所以漢萊證券裡面人聲吵雜,人來人往,林靈軍對吳洛其笑了笑,道:「葉劍關還真厲害,我搞不懂他為何要去當黑道大哥,他以前直接創業不就好了嗎?」
吳洛其搖頭道:「我想他當時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有做生意的天份吧。」
林靈軍點點頭,按下電梯按鈕準備下樓。
在等待間,另一台電梯已經到了。登的一聲電梯門打開,唐曉宣牽著兒子的手從那台電梯走了出來,她見到林靈軍和吳洛其,臉上露出了高興的神色道:「靈軍,洛基,你們怎麼會在這邊啊?」
「葉先生要我們來拿資料,大嫂今天怎麼會來呢?不在家多休息嗎?」林靈軍問道。
「你也知道我是根本閒不住的人啊,來,小鋒,跟兩個叔叔打招呼喔。」唐曉宣低頭跟旁邊自己這個趣致可愛的兒子說道。
「叔叔好……」那叫做胡鋒的小孩今年已經六歲半了,濃眉大眼,像極了胡文傳。
「呵呵,小鋒你好啊,叔叔都被你叫老囉。」吳洛其蹲下來摸摸胡鋒的頭笑道。
「電梯到了,大嫂,我們先走囉。」林靈軍笑著和唐曉宣說再見。
A.D.1995.04.12。夜晚。吳洛其居處
吳洛其拿著葉劍關早上給的資料細心的研讀著,林靈軍才剛和爸媽吃完晚餐回到這邊。
湘兒今天當然是賴著跟林靈軍一起回去吃好料,她手上拿著一個小鍋子對吳洛其笑道:「這裡面有好吃的豬腳喔!」
「嗯,放著吧。」吳洛其點了點頭繼續看著手上的資料。
「你真是的,一點都沒有感謝的念頭,虧我提得兩手都酸了。」湘兒嘟著嘴抱怨道。
林靈軍看吳洛其的臉色嚴肅,問道:「你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啊!什麼?」吳洛其如夢初醒般抬起頭來問道。
「我是問你,你從資料上看出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不然為何連湘兒太后跟你說話都膽敢敷衍了事。」林靈軍笑道。
「啊!喔,我剛剛只是在想事情,我就是想不出來所以才會拼命想囉。」吳洛其說著將手中的卷宗丟在桌子上。
「什麼東西想不出來啊?」林靈軍問道。
「我想不出末日會這樣的佈局到底是想做什麼。」吳洛其回答道。
「這樣的佈局?」林靈軍問道。
「開製藥公司、成立武道館和成立公關公司,總之我實在看不出來這些關聯性在哪裡。」吳洛其疑惑道。
「嗯……葉劍關的投資也是很沒道理,不是嗎?」林靈軍笑著,他不知道吳洛其的疑惑在哪裡。
「嗯,葉劍關之所以以漢思大飯店起家,是因為他自己擁有的資源讓他在經營飯店和旅館會事半功倍。之後成立漢萊證券則是因為相準了前些年台灣股市起飛,許多人都把錢從銀行投入股市的熱潮,至於最近他正準備投資的網路和光碟片產業則是看好電子業未來十年的榮景。」吳洛其說道。
「嗯,照你這麼說也是有道理,葉劍關的投資雖然彼此關聯性不大,但是都是跟著時代的脈動走,站在浪潮前端,獲取利潤。」林靈軍點頭表示認同。
「而且,這只是商業的部分,末日會還做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耶,公益團體、精舍,什麼好事他們都有參一腳。」吳洛其說道。
「喔!大概是想要像妙觀一樣賺取好名聲吧。」林靈軍對吳洛其提出的疑惑心中也沒有答案,只能隨便猜測。
「可能嗎?」吳洛其露出不敢置信的笑容。
「嗯……」林靈軍沉吟不語,以他對徐文風等人的認識當然知道那樣隨便的推測絕對是零分。
以徐文風老練,即使是喜歡算計的妙觀和歷練無數的葉劍關都著過他的道,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做無意義的事情呢?
就像是下圍棋一樣,越是懂得佈局的人越是會把自己佈局的思路藏得令對手難以捉摸。也因此,徐文風這樣看來雜亂無章的舉措讓吳洛其陷入了深思。
「你們會不會太過杞人憂天啦?說不定他只是單純的想要以多觸角的方式發展末日會啊!」湘兒在旁邊不以為然的說道。
「唉!」吳洛其看著湘兒長嘆一口氣。
「怎麼了?」湘兒睜著大眼睛問道。
「如果我們的敵人是妳該有多好啊!」吳洛其說出了一個滄桑卻有力的結論。
「你去死……」
「好啦,你們別鬧了,我們還是談論一下正事吧。」林靈軍笑著擋在湘兒和吳洛其中間,以免湘兒的鬼脾氣發起來,又得跟今天晚上的時光說掰掰了。
雖然阻擋的早,等到把湘兒的張牙舞爪平息下來,時間也已經過了半個小時。
「我們連對方的意圖都看不出來,怎麼談出對策呢?」林靈軍問道。
「嗯……這就是我為何發呆發了一整個下午和晚上的緣故啊!」吳洛其無奈的說道。
「更重要的是,製藥公司去年底才成立,武道館和公關公司今年二月才成立,而公益類基金會和精舍也是成立不到一年,這樣子可以看出什麼端倪嗎?」吳洛其苦惱的說道。
「嗯……那一個星期之後我們可以擬好什麼對策交給葉劍關嗎?」林靈軍問道。
「再看看吧……」吳洛其說著又拿起那堆資料發起呆。
A.D.1995.04.18。早上。天理會總部
「你們比預定時間提早了一天耶!」葉劍關笑笑的看著林靈軍和吳洛其。
「是……」吳洛其點頭道。
「好,那你告訴我你們分析的結果和對策吧!」葉劍關將手中的筆扔在桌上,翹起右腳看著吳洛其。
「我實在無法猜測出徐文風到底想要做什麼。」吳洛其非常簡單的回答道。
「啊!就這樣?」葉劍關問道。
「分析方面我們無法得出什麼有意義的結論,至於對策嘛!我和靈軍打算採取游擊戰的方式。」
「游擊戰?」葉劍關看著吳洛其等待他的答案。
「從他們所在範圍的邊緣地帶一點一點的接觸,然後把這些零碎的資料拼成一個完整的拼圖。」吳洛其回答道。
「你告訴我那些資料你無法做出有意義的分析!你這樣很令我失望!」葉劍關冷冷的說道。
「嗯……」吳洛其嗯了一聲之後停頓了好久,辦公室裡面頓時呈現一片凝重。
「如果我用那些資料就做出分析你才會對我失望吧。」吳洛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哈哈哈……好……真不愧是吳銓的兒子……不會受到我的影響,不會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該做什麼判斷就做什麼判斷……非常好」葉劍關開心的拍手笑著。
「你好老奸……那我們以後跟你說話都要小心點……」林靈軍吐了吐舌頭道。
「雖然我會對你們做小測驗,可是你們只要都像這次,平心靜氣的去對事情做分析,不要受到任何外力和言語的影響,根本沒差,對吧?還有,說一下你們打算如何打游擊吧。」葉劍關笑嘻嘻的說道。
「靈軍和我分頭進行,靈軍從醫院和精舍這邊下手,我則是從武道館和公關公司。」吳洛其道。
葉劍關點點頭問道:「那你們現在可以猜測一下徐文風佈的長局會是怎麼樣一個輪廓嗎?」
「我想,是一個比催眠錄影帶影響還要大的佈局吧!」吳洛其猜測道。
「而且,我猜徐文風不過是整個局的一小角。」林靈軍補充道。
「喔!」葉劍關對林靈軍的說法似乎頗為訝異,但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向葉劍關告辭後,林靈軍和吳洛其並沒有搭電梯而是選擇慢慢的走下樓。
「你那邊你打算怎麼做?」吳洛其問道。
「其實我沒什麼特別要做的,反正我本來就立志作醫生,內經、本草和傷寒論我都讀得七七八八,前世的記憶也都恢復過來,該是有臨床經驗的時候了。」林靈軍說道。
「現在問題是,我們不知道徐文風他們佈的局到底會在何時揭曉,像這樣從週邊的周邊往內打聽消息的方法會不會太慢了呢?」吳洛其摸摸下巴,皺起眉頭。
「嗯,我倒不以為我這是在打聽消息,我其實是在建立勢力,這可以說是學蘇東坡下棋的賤招吧!」林靈軍看著吳洛其笑道。
「哈,我了解了。」吳洛其點點頭,眼神中露出了佩服的神色。
東坡棋是圍棋對奕中的下下之策,蘇東坡是宋代大文豪,文章書畫都臻一流之境,唯有棋道連高手的邊都摸不到。傳說有一次他在與佛印對奕之時,便使出有樣學樣,亦步亦趨,一路跟隨的無賴式下棋法。蘇東坡明知下不過佛印和尚,便堅持持黑不讓子,然後在第一手便往「天元」下。
當佛印持白也下出第一手後,接下來過程就是你吃我也吃,你逃我也逃,黑、白子下法完全一模一樣。下完計算後,盤面黑勝一子,也就是「天元」的一手。
東坡棋在圍棋中不算是一個很好的策略,不但極容易激怒對方,也會讓旁觀者嗤之以鼻,但是以之對付目前的狀況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我呢現在就想辦法建立醫藥和宗教界的人脈,而你呢,就靠著那怪里怪氣的身手好好往武術界建立人脈吧。」林靈軍笑道。
「什麼叫怪里怪氣的身手啊?」吳洛其抗議道。
「真的是怪里怪氣的呀!我以前常在懷疑你前世恐怕是呂布或是張飛,不然哪裡來這麼強的戰鬥力。」林靈軍認真的說。
「結果沒想到我沒有前世!」吳洛其笑道,這是林靈軍和降龍尊者一起幫他找出的答案。
「嗯……或許就是因為你沒有前世才會這麼強吧。」林靈軍想了一會說道。
兩人一邊走路一邊說話,很快的就從東大路走到光華街,吳洛其忽然指著遠處上方的招牌道:「那就拿這間診所當做你建立人脈的起點吧!」
林靈軍順著吳洛其的手看去,只見一個上下長方的綠色招牌上寫著「翰林中醫」,長形招牌下還掛著一個比較正方的招牌,上面寫著:「主治失眠、頭痛、糖尿病、高血壓、遺精……」
「主治這麼多啊!」吳洛其嘖嘖稱奇的笑道。
林靈軍微笑道:「我進去能做什麼啊?我不是醫師不是藥師也不是推拿師,他會錄用我嗎?」
「會的……一定會的……」吳洛其賊賊的笑道。
「你……怎麼知道……」林靈軍看著吳洛其那機車的笑容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走吧……」吳洛其用力摟著林靈軍走向那家診所。
「你的笑容……怎麼有點喪盡天良……」林靈軍在吳洛其挾持下順利的進到了診所。
「耶,別這麼說嘛!」吳洛其笑著把林靈軍挾持到了櫃檯。
櫃檯前,正準備收攤吃午飯的醫生推了推臉上的老花眼鏡問道:「你們來看診嗎?」
吳洛其一邊將林靈軍推到身前,一邊拼命忍笑的說道:「我這個朋友是來應徵櫃檯小姐的。」
林靈軍眼睛瞪得老大,回頭低聲道:「你一定沒看過超級賽亞人四……我會讓你死無……」
「喔,很漂亮,那明天來上班吧!」林靈軍還沒說完那番氣勢不足的威脅就被醫生的回答嚇傻了。
吳洛其得意洋洋的看著林靈軍,林靈軍則是為難的問醫生道:「醫生,您不用多考慮一下嗎?」
「喔,不用,說不定我的業績會好個三四成,非常好。」那醫生的爽快讓林靈軍欲哭無淚。
「那……可以偷偷給我個半匙大黃嗎?」林靈軍將頭湊到醫生耳朵邊道。
「喔,給你。」醫生拿出剛剛拿在他手上的一包藥粉。
「呃,有沒有這麼快?」
「喔,這是大黃瀉心湯,我便秘,正考慮著用這來瀉一下……妳既然也有相同困擾……就先給妳了,包妳拉得暢快。」醫生也是湊到林靈軍耳邊小聲的說著,那善良的表情堪稱經典之作。
「真是……多謝……那我走囉……」林靈軍點頭道謝,然後搭著吳洛其的肩膀一起走出醫院。
「明天記得來上班喔!」那醫生大聲說道。
林靈軍聽到,腳下不禁一滑。
醫院門口,換成林靈軍對吳洛其笑道:「你對我這麼好,我該怎麼報答你呢?」
吳洛其忽然感到和暖的春天有了點冬天刺骨的寒意,他努力的笑道:「我們都是兩兄弟嘛!何必言謝呢?」
「你先回去洗個澡……我去買牛肉麵給你吃……」林靈軍的臉上充滿了誠懇,漂亮的眼睛閃閃發光,腦袋中卻塞滿了吳洛其抱著馬桶一邊拉一邊痛哭的表情。
「這……這樣子嗎?」吳洛其搔搔頭,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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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3-31 19:20:05
天醫傳奇回憶篇 28—診所生活
A.D.1995.04.19。早上。吳洛其居處
「起床了。」吳洛其將林靈軍從床上拖下來。
「不要,我還要睡……」林靈軍將棉被死死抱著蓋住頭臉。
那隻被林靈軍叫做小黃的柴犬還窩在床邊的桌下安睡著。
「不可以賴床,給我起來!」一個更剽悍的聲音在旁邊幫腔道,一聽就知道是比一代女皇還要可怕的湘兒。
「不要,我昨天兩點才睡啊……」林靈軍死命掙扎著。
「誰叫你害我昨天拉肚子拉到晚上。」湘兒怒氣沖沖的說道。
「誰叫妳要搶洛基的牛肉麵來吃。」林靈軍一邊被兩人打包丟到客廳一邊努力為自己伸冤道。
小黃終於被扔擲的聲音吵醒過來,她張大嘴巴打了個喝欠,瞇瞇的眼睛漸漸變得有神,看著走出房去的湘兒和吳洛其,小黃也好奇的起身,一副就是要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表情。
「你還敢說,你沒事在牛肉麵裡面加什麼大黃瀉心湯!」湘兒又把打包後的林靈軍拖了回來。
小黃用腳掌踏了踏被拖行經過自己身前的林靈軍的臉頰。
吳洛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點頭道:「對呀,對呀,怎麼會這樣呢?老子不是曾經說過,雖然防人之心不可無,但是害人之心也不可有啊!」
「媽的,老子何時說過這句話啊?」林靈軍不甘心的繼續在軟軟棉被裡面打滾著。
「老子者,拎背是也,拎背就是我啦!」吳洛其得意的笑著。
林靈軍拋開棉被,一個「阿基里斯腱固定法」將吳洛其擊倒在地,接著再來一個「十字固定」,大叫道:「給你好看。」
安靜的早上,安靜吃飯的三人和一隻狗,一點都看不出來剛剛不安靜的痕跡。當然,如果吳洛其和林靈軍能把剛剛打完架之後蓬鬆亂飛舞的頭髮梳理好,那這個畫面會更顯得安靜。
林靈軍邊吃著荷包蛋邊打瞌睡,吳洛其則是拿著有末日會資料的卷宗夾和報紙一邊吃一邊看。
小黃相當迅速的吃完自己的早餐,然後跳上林靈軍的大腿,開始跟林靈軍搶早餐。
「耶,中藥新突破,靈芝抗癌!」吳洛其一邊看著報紙一邊念道。
「唉!這種報導每隔幾個月就會有一個,真是不知所謂。」林靈軍搖頭嘆氣道。
「重點是,這是竹楓科技製藥公司和A大醫學院附屬醫院聯合研發的成果!」吳洛其凝重的說道。
「真的嗎?」林靈軍聽到之後吃了一驚,趕緊伸手接過吳洛其遞過來的報紙,而小黃趁著林靈軍的大吃一驚,順利的搶到了半個荷包蛋。
「很意外嗎?」吳洛其問道。
「是啊,我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徐文風擁有博士學位。」林靈軍訝異的說道。
「不可思議的優秀……」吳洛其瞇著眼睛思考著。
「我訝異的是,一個這麼優秀的人為何要搞有的沒有的?」林靈軍不解的看著報紙。
很多神棍或是江湖郎中大多是不學無術之徒,因為處於社會的中下階層,生活困頓,迭遭挫折,也因此才產生了鋌而走險的行騙念頭。
而又因為在所有知識領域當中,以宗教和醫學最令人不知所措,醫學的難解是因為必須面對的是複雜的人體,而宗教則是因為帶有不可驗證的性質,所以這兩種領域的騙徒可以說是最容易偽裝,也最容易成功的。
可是徐文風有著如此優越的天賦和學歷,到哪裡都會坐享高薪,林靈軍不太懂他為何要那麼辛苦。
「就是有人有自虐狂啊,這有什麼好想的呢?」湘兒一點都不了解這有哪裡不對。
吳洛其微笑喝了口豆漿,他當然知道林靈軍的意思。
一個只會偷搶拐騙之外便無以維生的無賴再怎麼樣都無法跟一個有許多選擇卻還是傾力投入偷搶拐騙的優秀人才相提並論。
一個的動機很明顯,那就是搜括別人的資源來餵飽自己,一個則是出於不可預測的動機。
這在對敵上,後者當然是更加難以捉摸,也更加難以破解其手段。
「不過他總是做了些好事,報紙上說他們研發出靈芝淬取液的濃縮膠囊,經過實驗證實,對癌細胞的抑制率高達七成耶……還有……可以改善心律失常……可以降低膽固醇……可以改善糖尿病的不適症狀……可以……」吳洛其說到最後都不禁傻眼。
「還有可以啥啊……?」林靈軍早把報紙丟回桌上懶懶的說道。
「還真多效果耶!」吳洛其嘖嘖稱奇道。
「唉!……」林靈軍嘆了口氣並不接話。
「怎麼了?靈芝很好你不高興嗎?難道是怕自己以後失業?」湘兒看著臉上沒有半點笑容的林靈軍道。
「嗯……中藥不是這樣的……中醫……也不是這樣的……」林靈軍嘆口氣。
早餐桌上,三人沒再說話,林靈軍吃完早餐後便換上T-shirt和牛仔褲對吳洛其道:「我今天先去看看那個中醫診所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不能隨隨便便就去上班吧!」
「嗯,好,去弄清楚上班時間也好。」吳洛其微笑點頭。
林靈軍和湘兒、小黃及吳洛其說再見後便背著背包出門去了。他雖然還是高中生的身分,但是早已經習慣了大學生的輕鬆裝扮,也習慣了將一個背包背在背上走來走去的日子。
昨天那家「翰林中醫」其實就在吳洛其家附近,走路連五分鐘都不用就到了。
現在是九點半,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他從門上的大玻璃看進去,登時嚇了好大一跳,昨天本來冷冷清清的診所今天居然坐滿了人。
「那傢伙難道真人不露相?」林靈軍狐疑的想著。
他推門進去後,輕巧的擠過人群往櫃檯移動著,兩個年紀約莫二十出頭女孩子正坐在櫃檯後面聊著天。
「小姐……」林靈軍小聲叫道。
「喔,掛號啊?有來過嗎?」其中一個女孩反射性的問道。
「我是來應徵的。」林靈軍盡量維持低調。
但是他的低調並沒有帶來什麼實際上的幫助,那女孩意外的叫道:「什麼!」
「……」林靈軍尷尬不已,心中只是在想:「有需要這麼誇張嗎?」
「幹嘛叫這麼大聲啊?」旁邊另外一個櫃檯小姐問道。
「她說她來應徵的。」起先那個女孩說道。
「妳來應徵?我們又沒缺人,妳來應徵什麼?」
「我……」林靈軍心中暗罵靠背,然後詛咒吳洛其的兒孫十八代。
林靈軍忽然靈光一閃,智者之氣爆增,說道:「我……啊!我走錯地方了,我是要去隔壁應徵的啦!哈哈……哈哈……」
「隔壁……隔壁是賣棺材的啊?」頭先那女孩滿臉疑惑的回答道。
「啊……哈哈……怎麼會這樣呢?怎麼妳們診所旁邊就是賣棺材的……哈哈……難道是因為從診所出去就可以直接……幹……我到底在說什麼……?」林靈軍緊張的隨口亂說,說到後來已經是語無倫次了。
「哼!妳在胡謅,妳明明是來我們這邊應徵的,隔壁才不是賣棺材而是萊爾富,妳幹嘛這樣心虛啊?」頭先那女孩子眼神中閃出殺氣,試圖以她媽的名聲來破解這個不可思議的謎團。
林靈軍臉色脹得紫紅,他總不能回答自己是來應徵櫃檯小姐的吧?
「沒事,我先走了。」林靈軍笑著賠禮後退,準備奪門而出。
「喔,妳來啦,她是我新請的櫃檯小姐啊!」一個聲音在林靈軍身後響起,正是昨天那個醫生,他似乎剛從外面進來,所以跟後退的林靈軍碰個正著。
「耶!醫生,你不是在診間看診嗎?」林靈軍莫名其妙的看著自己身後的醫生,又轉頭看到診間上的電子燈號正往下一個跳,這很顯然是矛盾的。
「這間診所有三個醫生啊,今天不是我看診。」那醫生摸摸頭回答道。
「難怪人這麼多!」林靈軍脫口而出道。
「也對……昨日門前車馬稀,今日人多不知數……這就是我,任健中行醫二十年的心聲……」那醫生叩叩的敲著手中的水壺,說出那兩句「顯」為人知的心聲。
「請問一下……您有個孫女……叫做小丸子嗎?」林靈軍開始在櫃檯上搜尋畫筆,準備為自己的額頭畫上三條斜線。
「好啦,任醫生別鬧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要給我們好好解釋清楚。」頭先那女孩子一邊說一邊將林靈軍和那醫生丟進櫃檯裡面,以免他們的存在會讓原本已經塞滿人的候診間更加擁擠。
「嗯……是這樣的,妳們兩個都不能做全職,常常要輪班,那我只好再找一個囉,妳們,看這個小女孩不比妳們差吧?」那個叫做任健中的中醫師就像是鑑賞著翠玉白菜一般,一邊看著林靈軍一邊像賣貨人般摸著下巴,嘖嘖讚嘆。
「老任……你在胡搞什麼啊?弄得外面亂烘烘的。」一個威嚴的聲音從診間裡面傳來。
這櫃檯就像是所有小診所的櫃檯般,是直通到診間的,在看診的那醫生聽到前面傳來莫名其妙的說話聲,忙走出來看個究竟。
「喔,言醫生啊,沒什麼啦,你也知道家萍和燕琪都是半工半讀,當她們時間調整不好,就出現診間有醫生,櫃檯卻沒有小姐的窘況。所以我才會想再請一個小姐來遞補這個空檔。」任健中看來雖然比那個言醫生來得大許多,可是在那言醫生面前說話卻是輕聲細語,一看便知道兩人的地位是屬於言上任下的狀態。
「喔,有差嗎?算了,反正就隨你吧。」言醫生搞清楚狀況後也沒多說什麼便又轉回診間。
「任醫師,你真的要請嗎?我看言醫生有點不高興耶!」那個叫做家萍的女孩子提醒著任健中。
「對啊對啊,這不太好,我先走了。」林靈軍轉身告辭。
「那怎麼行?我請定了,妳們這兩個傢伙每次都選我在的時候翹班,言醫生當然沒感覺囉,我每次還要自己包藥,這簡直是……」任健中漲紅著臉小聲的說道。
很顯然的,任健中雖然有著不滿卻不敢給言醫生知道。
林靈軍苦笑,只好決定硬著頭皮說出事實道:「其實,我是男生,我不能應徵櫃檯小姐。」
「什麼!」這次是三人齊聲大叫。
中午十二點,林靈軍仍然待在「翰林中醫」診所裡面。
因為,他已經被錄取了。
那個言醫生全名叫做言仲德,是這家診所的主力醫生,這家診所裡面有三個醫生,除了言仲德和任健中之外,還有一個是特地來拜言仲德為師,跟診了三年,最近才開始正式看診的年輕醫生,名字叫做殷正剛。
而診所裡面有兩個櫃檯兼護士的女孩,叫做齊家萍的,是元培護專的學生,另外一個叫做呂燕琪,現在在讀夜校。她們一邊讀書一邊在這邊兼差打工。齊家萍雖然讀書的課程大多是偏向與這間中醫診所性質並無相近的西醫護理,但是因為是學生時代的打工,所以也就沒這麼講究的將就做了。
這次的男女之爭倒是沒有引起過多的困擾,沒到中午,大家就已經能接受林靈軍是個男生的事實。
「要一起出去吃飯嗎?」任健中問道。
「好啊!家萍一起去吧。」呂燕琪笑道。
齊家萍看看呂燕琪又看看林靈軍,點了點頭道:「這樣啊……好吧。」
「要去哪裡吃啊?我下午還要趕去台北上課呢!」言仲德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道。
「就到對面的貴族世家好了,那最省時間。」任健中提議道。
「嗯,好,走吧!」言仲德點點頭,臉上沒有太多笑容。
貴族世家就在診所的對面,過個馬路就到了,大家就座點完餐後便開始個自去夾自助式莎拉吧台的東西。
林靈軍夾完菜後回到座位上,一邊吃著生菜莎拉一邊算著自己這個月的生活費。
雖然林靈軍有在張為農教授那邊打工也有在天理會掛個助理的閒職,可是張教授的工讀金限於是國家計畫而林靈軍又只是個高中生的關係,一個月只有六千元。至於在天理會那邊,林靈軍認為無功不受祿,自己只是在學習和掛名的狀態,所以根本沒有領錢,頂多是藉機混個幾餐便當吃罷了。
一個月六千對一個高中生來說其實不算少,可是因為家中的經濟困境,林靈軍很希望可以自己負擔自己的學費,所以對很多東西都格外的節省。
也因此今天這一餐對林靈軍來說真是百般為難。
「這邊的好處就是還蠻平價的,對一個學生的負擔不會太多。」任健中才剛坐定就發表了一個令林靈軍一點都不同意的言論。
言仲德坐下來後一邊吃一邊翻閱著今天的報紙。
呂燕琪和齊家萍也在幾分鐘之後紛紛就座,兩個女孩子看來感情很好,一直低聲笑語著。
「你們在說什麼這麼好笑啊?說給我這老頭聽聽好嗎?」任健中笑嘻嘻的說道。
「不要……」齊家萍看來一點都不怕任健中,大方的拒絕,不過林靈軍看得出來那是帶有玩笑式的拒絕,所以並沒有令任健中感到不舒服。
沒多久,任健中就加入了兩個女孩談話的行列,齊家萍和呂燕琪剛剛原來是在說學校之間發生的趣聞,任健中早已經離開學校很多年了,自然跟兩人沒啥交集,但是他還是附和的很開心。
「哼!」沒加入談話只是專心看報的言仲德忽然低哼一聲。
這一聲低哼嚇得旁邊三人都安靜了下來,轉頭看著言仲德。
言仲德並沒有抬頭,顯然那聲哼是因為報紙而不是因為三人白爛的談話內容。
「怎麼啦?有什麼壞消息嗎?」任健中問道。
「啊?喔,就是那個什麼靈芝的新聞啊!」言仲德被問之後才發現自己剛剛有發出不悅的聲音。
「喔,我也有看,那個真是……」任健中搖頭道。
林靈軍可以從任健中的搖頭裡面看出他其實對那則關於靈芝研究的新聞根本沒有想法,他估計任健中可能是有看過那新聞,甚至就跟一般民眾一樣,當作一個新發現般的新奇,只是因為言仲德的那聲哼讓任健中在不知道對方意向之前不敢多說。
「這根本是亂來嘛!這是中醫嗎?」言仲德像是找到發洩口般語氣不悅的說道。
「這是……一個中醫現代化的成功例子吧,呵呵。」任健中不知道言仲德為何不滿,只好說些自己認為可以兩全其美的話來敷衍著。
「老任,不是我在說你,你真是把中醫的臉都丟光了。」言仲德語氣不滿的抱怨道。
「……這個……」任健中一直在快速搜尋著腦中僅有的資訊,希望可以快點找到迎合言仲德的解答。
呂燕琪和齊家萍自然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靜靜坐在那邊。
「你看看這些數據,什麼與A大附屬醫院合作用靈芝膠囊治療冠心病患者,療程兩個月,有效率為百分之六十七,還有……那個治療高膽固醇症……膽固醇有下降的達到百分之八十二……這是什麼思維呢?」言仲德越說越火大的感覺。
可是除了林靈軍之外的在場眾人都還是不了解他為何這麼火大,而因為得不到在場眾人的奧援,言仲德就更加不悅,說完之後便冷哼一聲不再說話了。
「唉!」言仲德將報紙收起來,重重嘆了口氣。
過了好一會的沉默,言仲德又問道:「老任,你都不覺得這樣不對嗎?」
「啊!」任健中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百分之六十七有效……那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三呢?醫學可不是她媽的數據推積而成的怪物,醫學是幫助每個人正常的在自然環境活得自在的學問啊!」言仲德的聲調之大已經讓他背後的其他顧客因為驚嚇而紛紛轉身過來。
呂燕琪和齊家萍低著頭不敢看四周,假裝著自己其實現在在外太空,四周都是聽不懂國語的火星人。
不過,很顯然台灣是個和平的地方,其他顧客只是白了林靈軍這些人一眼便又轉頭回去用餐了。
「請問,一個蘑菇牛排八分熟,是哪位的?」服務生的請問結束了這個午餐的尷尬,眾人開始進入了拼命吃不多想的快樂階段。
林靈軍還沒用完餐言仲德便已經匆匆吃完了,他抹了一下嘴巴起身告辭,道:「我要去趕火車了,你們繼續吃吧,這是我的錢,老任,等下你就一起結賬吧。」
言仲德交代完畢之後便快步走出餐廳了。
「不要太害怕啦,言醫生就是這個德行,老是說中醫多厲害,一提到西醫他就火大。不過他是個好人啦!」呂燕琪怕林靈軍被嚇到,等言醫生一走出去便趕緊解釋道。
「對啊,小言老是說西醫這個不對,那個不好,可是西醫要來研究中醫他又不高興,真是……西醫的科學分析幫中藥找出有效的證據哪有什麼錯呢?」任健中嘟囔著。
「嘿嘿,你就把這話當面跟言醫生說啊,任醫生,你不是常說你是言醫生的學長嗎?快上啊!」齊家萍鼓動著任健中,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笑著。
「我……愛好和平……妳們兩個傢伙給我乖乖吃飯,妳們就只會欺負我這老頭子,只會選在我看診的時候翹班,對言醫生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任健中一副很委屈的樣子抱怨著。
「呵呵……」齊家萍和呂燕琪笑成一團。
林靈軍用叉子叉起剛剛已經分屍好的牛排一口一口的吃著。他心中不免感慨,但是也隱隱覺得,或許,這裡會是自己的起點。
A.D.1995.04.24。清晨。西門國小操場
駱承雲在徐文風的悉心用藥下已經恢復了五成,現在下床或是看書報電視都可以像個正常人一般毫不費力。
今天是星期假日的清晨,空氣清新,令人心曠神怡,駱承雲和徐文風兩人並肩走在西門國小的操場上,十分的悠閒。
「大哥,真是多謝你……」駱承雲道。
「我們還需要說謝嗎?你以後別再這樣就好了。」徐文風笑道。
「大哥的醫術幾年沒有親身領教過,沒想到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駱承雲說著舒展了一下筋骨道。
「其實我的醫術還不登大雅之堂,只是你的體質好,症狀也簡單,不過就是過度使用靈力的後遺症。所謂天一生水,所以你是先天真元之腎氣虛耗,再由足少陰影響到手少陰心經,才會讓你困倦欲睡不得起,全身乏力,我不過是開個腎氣丸補養你的腎氣罷了,哪裡有什麼出神入化呢?」徐文風微笑道。
「呵呵……」駱承雲微笑不語,其實他知道現在能做到像徐文風這樣判斷的中醫很少,許多中醫大概看到他這樣不是開小建中湯就是黃耆建中湯,這雖然可能會奏效,但是效果緩慢。
甚至還有些醫生會看到氣虛就弄個補中益氣湯來亂搞,完全不理會自己致病的原因是什麼,或是有些什麼特殊症狀。
停了好一會,駱承雲問道:「大哥……我很想問你一些問題。」
「嗯……什麼問題?」徐文風問道。
「你以前曾經說過,現在這個世界已經是病入膏肓,這便是所謂的末法之世。而我們的目標就是引導著末法之世加速走到盡頭,這樣才可以帶來天誅,使得人類大量毀滅。」駱承雲道。
「嗯哼!」徐文風專注的聽著駱承雲的問話,因為他知道,這些事情他早已經跟駱承雲等人說過,也是他們一致努力的目標,今天駱承雲又再覆述一次,絕對值得多加注意。
「我有幾點不懂想問……」駱承雲遲疑了一會,似乎在整理著自己的問題。
「嗯……」徐文風腳步停了下來,靜靜看著駱承雲。
「大哥你曾經說,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要引發天誅……可是……天誅真的會降臨嗎?」
「會……只是不知道會不會在你我有生之年看到……不過,只要可以毀壞天道,那天誅自然會降臨。」徐文風肯定的說道。
「那……難道我們現在做的真的可以毀壞天道嗎?」駱承雲提出了他心中真正的疑惑。
「呵呵……你覺得很不可思議嗎?」徐文風微笑著。
「成立生物科技公司……中草藥科學化……成立公關公司……武道館……精舍……這些看來平平無奇……甚至像中草藥的科學化……這不是在提倡中醫嗎?……」
「沒錯,我在提倡科學的中醫……哈哈哈……」徐文風大笑道,似乎很得意駱承雲的疑惑。
「科學的中醫……」駱承雲不解。
「沒錯,是科學的中醫,而不是真正的中醫。三弟,你我雖然都有類似的成長背景,但畢竟還是有所差異,我和你們的差異讓我知道了更多。」徐文風臉上的笑容雖在卻也漸漸收斂。
「其實什麼是科學呢?難道你我的存在就科學嗎?你身上的通靈能力科學嗎?科學又到底是什麼呢?」徐文風緩緩的說道,眼神轉趨銳利。
「……」駱承雲張口結舌,無法回話。
科學到底是什麼?
如果真要以很嚴格的定義來說,科學是一種關於自然、社會等範疇的思維體系。那中醫科學化的意思是什麼?
中醫科學化的內涵似乎代表著中醫本來並不科學,那麼,真的可以把一個不科學的思維體系科學化嗎?
反之,如果中醫本來就科學,那何需再一次的科學化呢?
「中醫科學化……呵呵……哈哈……」徐文風詭異的笑著,這樣的態度著實讓駱承雲嚇了好大一跳。
好一會徐文風停止那樣詭異的大笑,轉頭問道:「你知道當我看到我們公司的靈芝研究被新聞大肆報導出來甚至引發迴響討論的時候心裡有什麼感覺嗎?」
「不知道。」駱承雲呆板的回答道。
「你還記得我們在設計平面宣傳廣告之時引用神農本草經中關於靈芝的敘述嗎?」
「記得,赤芝,味苦,平。主胸中結,益心氣,補中,增智慧,不忘。久食,輕身、不老、延年、神仙。的確是不愧靈芝的仙藥之名,這不也是大哥你特地選靈芝來做研究的理由嗎?」駱承雲回答道。
「你知道神農本草經裡面許多被列為上品的藥草幾乎都有久服延年或不老、輕身的評註嗎?」徐文風以一種頑童式的笑意看著駱承雲。
「不……不知道……」駱承雲頗感意外的回答道。
「就連到處可見的,用來灑在水果上搭配味道的甘草粉也是,甘草在神農本草經中是這麼說的,味甘,平。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堅筋骨,長肌肉,倍力,金創,解毒。久服,輕身、延年。」徐文風笑道。
「所以……吃甘草也會跟吃靈芝一樣好嗎?」駱承雲搞糊塗了,還是因為兩種藥差了個「神仙」二字的敘述,就差了十萬八千里呢?
「呵呵,讀中醫也跟讀佛經一樣,要逐字細讀卻又不能被文字所拘束,不然永遠都到達不了彼岸。去研究一個中藥中的成分能不能夠治療癌症,能不能夠治療心臟病,就好像去研究只吃白米飯可不可以讓人營養均衡的過一生。」徐文風笑著說完後不覺得嘆了口氣。
「嗯……」駱承雲若有所悟卻又好像在五里霧中。
「中醫的精華不是中草藥,中醫的精華是前人經過觀察所猜測到的天道啊!妄想以靈芝治療心臟病,柴胡治療肝炎,就像是認為一個英雄可以殺掉所有敵軍,或是認為一個精英就可以構成整個社會一般的無知。也所以才會有『有效率』的問題。」徐文風語氣越說越嚴肅。
駱承雲也終於了解徐文風的意思。
「有效率這樣的數字對醫生和對正常人有著莫名的吸引力,但是,有效率對用之沒效的病人只是一種罪惡。而現在有許多無知的人卻因為有效率的方便和可以為自己製造利益,所以很努力的重複這種罪惡。」徐文風的語調講到這邊已經完全冷淡。
頓了一頓,徐文風帶著重重的嘲諷道:「我現在之所以成立這個製藥公司和公關公司便是要大力的提倡一堆愚蠢的概念,讓世人都沉醉在彼此創造的數字世界中開心不已。你看著吧,以後一定會有人發現不對勁想要反抗,而我們只要牢牢抓住各類宣傳以及科學數字,就可以將那些想反抗的打得抬不起頭,就可以獲得普羅大眾的絕對支持。」
駱承雲此時心中已經大致了解,徐文風所謂中醫科學化便是要讓中醫走進數字科學研究的陰森叢林,然後讓裡面的豺狼虎豹將中醫的皮、肉、骨、血一一吞噬。
或許,以後這個世界只會剩下滿天的數字,世人也都將遺忘在好幾千年以前有許多連乘法和除法都不懂的名醫僅靠著體會天地變化和萬物特性便達成現在醫學所沒有的成就。
「真正的中醫現代化很簡單,其實就是將那些古代的典籍『正確無誤』的用白話文翻譯出來,其他的都是多餘,而這個天大的秘密絕對不能讓世人知道。所以,我們要拼命宣導以所謂精密且嚴謹的實驗來進行各種中藥和針灸的研究,如此才可以讓中醫屍骨無存,也讓人類的眼光永遠都專注在自己發明的透明試管和冷硬儀器上面,然後忘記了大自然的長相,也忘了天道為何。」徐文風說完,拍拍駱承雲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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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時間:
2012-3-31 19:20:35
駱承雲心下恍然,醫學和佛學的真諦都是教導人如何用正確的態度面對天地萬物,只是佛學中著重的開發內在的力量,而醫學則是著重在善用天地變化和萬物特性。
中醫只不過是目前還保留下來的正道醫學中的一支,也是體系最完善的一種。中醫可貴的不是那些中草藥,而是黃帝內經等經典中講述的概念。如果體會的人越來越少,那麼人類就會對自己的逆天越來越無所覺,整個世界趨向天道的力量越少,末世降臨的就越快。
「成立精舍以及道館都跟中醫科學化是一樣的道理,其實天道無處不在,除了醫學、佛學之外,武術也是可以體會天人合一的方法。所以我們不但要先在這個領域佔有一席之地,還要成立公關公司獨占發聲權,如此才可以打扁那些想來抵抗的人。」徐文風呵呵笑道。
「那……末世降臨之後,經歷滅亡之後才出現或是倖存後得以發展的新人類……真的會比現在我們身周那些集醜陋、虛偽、無知和愚蠢於一身的舊人類好嗎?」
「呃……這……其實,我也不知道接近天道的新人類會不會出現,但是,我恨透了那些有著醜陋自私內在卻將外表塗抹裝扮的如天使般的人類。」徐文風冷冷的說著,眼光掃視操場上正悠閒運動的人群。
如果有種病叫做反社會傾向,徐文風知道,自己一定有這樣的病,而且很嚴重。
可是他不認為自己是錯的,因為他看到的世界與別人不同。
他看到的是自己為病重垂危的母親在馬路上請求援助時,得到一張張冷漠閃避嘴臉的恐怖世界;他看到的是,暗中算計父親的正義人士在自己父親喪禮上掉下感慨眼淚的虛偽世界;他看到的是把自然界的殘忍用人類社會文明包裝的美輪美奐的黑暗世界。
力強者勝,這是他認識的世界。
一個醜女身邊永遠是孤單冷清,一個乞丐從來不會因為他的品格而得到眾人的讚佩。每個人看到了光耀總會想要用盡力氣擠過去沾一點邊,而在推擠過程中,因為用力而猙獰的面孔,因為想要前進而使用的技巧和心機,徐文風從小就已經習慣。
對他來說,他確實知道,這世界有神,但是他更加清楚的是,有神的存在並不會改變人類的醜陋,甚至只會讓人類更醜陋。
他曾經對天發誓,只要在他面前出現了一個肯不計名利得失,如地藏菩薩肯以自身痛苦換得萬民幸福的人,他就會承認自己的錯誤,走下執意滅世的看台,背上毀罪十字架,進入十八層地獄。
不過,很可惜的是,他到現在沒看過奇蹟,只看到真實。所以他堅定的相信,毀滅這群無知又醜陋的人類是應該的。
他從以前到現在從沒改變過這志向,只是以前他不了解天誅如何發生,現在的他似乎知道教尊口中的天誅會是怎麼到來的。
A.D.1995.04.25。夜晚。翰林中醫診所
林靈軍已經在翰林中醫診所快要一個星期了。他的值班時間是星期一、三的晚上和星期二、五的早上。今天是星期一,所以換他值班。湘兒因為貪著新鮮,想要知道在中醫診所上班是怎麼一個回事,於是死纏爛打著跑來陪林靈軍值班。
今天晚上是任健中看診,所以人煙稀少,與言仲德看診之時差異甚大。
翰林中醫有三個醫生,三個醫生中最紅的便是言仲德,其次是今年才開始看診的年輕醫生殷正剛,最慘的當然就是現在正在診間發呆的任健中。
也因此,任健中的看診時間大多是在早上,只有今天是晚上。林靈軍猜測,應該是因為晚上是一般上班族的下班時間,會要看醫生的人比較多,如果這時候排一個「亡牌」醫生那豈不是將病人都往外推。
話說回來,其實這對任健中來說也是好事,因為根據林靈軍的觀察,任健中很喜歡看連續劇,不管是日劇、港劇或是鄉土劇他都來者不拒,所以他本人其實也不想要晚上看診,而有時候晚上看診,時間到了他也會打開診所內本來是提供給患者打發無聊時間的電視來看。
反正,他的診真的很少人,有時候整個晚上或是整個早上只有不到五個人。
「好奇怪喔,你們診所的病人怎麼這麼少啊?」湘兒無聊到一邊看報紙一邊拉筋劈腿。
「嗯……這個嘛!」林靈軍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任健中現在就在他身後不到五公尺的診間中。
就在百無聊賴之下,八點到了,任健中放下手中的報紙走出診間,準備打開電視來看他心愛的八點檔。
叮鈴,門上的風鈴聲響動,一男一女推門走了進來,那男的大約是六十多歲的老者,女的大約三十出頭,看樣子應該是這個老者的女兒或是媳婦。
電視上正播放著連續劇的開場主題曲,任健中眉頭一皺,無奈的放下手上的遙控器慢慢踱回診間。
「妳好,來看診嗎?」林靈軍趕緊站起來有禮貌的問道。
「對啊……我爸爸喉嚨痛的不得了……」那女子憂心忡忡的說道。
「請問是初診嗎?還是以前有來過?」林靈軍問道。
「嗯,應該是第一次來吧。」那女子回答道,老人家臉色痛苦的坐在候診間的軟椅上。
林靈軍拿初診單給那女子道:「麻煩妳填一下初診單。」
那女子接過後拿起櫃檯上的筆便開始填寫初診單。
林靈軍偷眼看去,那老先生名字叫做劉金火,是個很普通的台灣菜市場名,生於民國24年,算來今年剛好60歲。那女子填完基本資料後抬頭問道:「這個過去病史和症狀要寫什麼?」
「耶!這真是個好問題!妳爸過去生什麼病和現在的症狀怎麼來問我?」林靈軍心中想道。
不過,他也知道那女子問的問題所要的回答。所以他微笑道:「這邊就是要填你爸過去有什麼病,比如心臟有什麼問題,然後再寫一下現在最明顯的症狀。」
那女子沉吟了好一會,回頭看看父親,然後寫下:「過去病史,無。症狀,喉嚨痛,頭痛,睡不好。」
「這樣可以嗎?」那女子問道。
「可以,那麻煩妳帶妳父親進來吧,已經輪到妳們了。」真是光速都沒那麼快啊!
那女子扶著父親走入診間,劉老先生表情痛苦的坐在任健中面前的椅子上。
任健中推了一下眼鏡問道:「劉先生,你哪裡不舒服嗎?」
「我爸喉嚨痛,他已經痛好久了,看了好幾個醫生都不會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他也沒什麼大病,就是去年開始感覺喉嚨會痛,剛開始是說話說一段時間會痛,現在連我媽在煮飯他在旁邊嗆到油煙喉嚨就會痛到連飯都吃不下。」那女子代替劉老先生回答道。
「晚上睡不好啊?」任健中一邊把脈一邊看著初診單上的資料問道。
「是……最近痛到晚上都失眠。」那女子回答道。
「嗯……好,我知道了,把舌頭伸出來給我看看……」任健中說道,劉老先生也就依言照做。
「嗯,好,我開個一個星期的藥,你回去吃吃看。喔,對了,這麼嚴重的喉嚨痛怎麼不去打個消炎針呢?」任健中一邊寫藥單一邊問道。
「打過了,可是藥效一過又痛。」那女子回答道。
「好,我今天開這個藥應該會有效,順便開個酸棗仁湯讓老先生睡得好一點。」任健中笑著,臉上浮現出一絲屬於醫生的自信。
「多謝醫生。」那女子向任健中道謝後便扶著父親到外面等領藥了。
「諾,照這個去配,應該還行吧?唉,反正都是科學中藥,認得中文和數字就會配了,快吧,我還要看電視呢。」任健中將藥單遞給林靈軍。
林靈軍拿著藥單回到櫃檯,他看著手中的藥單有種想要把任健中的頭剖開然後把他腦中的腦漿挖出來清一清再塞回去的衝動。
「開什麼藥啊?」湘兒湊上前去看。
「牛黃解毒丹……酸棗仁湯……就這麼少啊?」湘兒念道。
「嗯……」林靈軍不答話,因為他知道任健中為何開這兩副藥。任健中大概認為,劉老先生的咽喉腫痛,扁桃腺看來也是又紅又大,所以便開了清熱的牛黃解毒丹,而他又看到初診單上寫劉老先生睡不好,因此便開了酸棗仁湯。
他也終於知道為何任健中的病患如此稀少的原因,這劉老先生四月末卻仍然穿冬衣,臉色蒼白而唇淡,光是用望診便可以猜到他是寒症而非熱症,可是任健中卻很單純的用西醫病名來為中醫分類,以為發炎的炎有火字便是真的體內有火有熱。
林靈軍一邊拿藥罐一邊考慮著他到底要不要偷改藥單。
「呃……阿霞,倒杯水給我……」那劉老先生痛苦的皺著眉頭。
那女子趕緊起身到候診間的開飲機旁邊拿出免洗紙杯。
林靈軍看著那女子按下熱水的那邊將紙杯裝了六分滿之後再換到冰水那邊輕輕的加了一點冰水。
那劉老先生接過之後也沒多停留便開始喝了,這顯示他對熱水並不排斥,更加加深了是有裡寒的現象。
「這明明是寒症,嗯……如果他的病程已經超過一年又看過幾個中醫和打過青黴素,理論上應該不會再是表寒了,好吧,我就偷偷換藥。」林靈軍偷偷看了一下診間,任健中又拿起報紙在那邊看,於是他趕緊把歸耆建中湯的科學中藥罐拿了下來。
「你怎麼好像在做小偷。」湘兒看林靈軍快手快腳的模樣,心中不免產生疑惑。
「噓,回去再跟妳說啦。」林靈軍說完便將藥趕緊舀出一星期的藥量倒入配藥機器裡面。
這動作其實很快,不用半分鐘他就將藥罐重新放好在藥櫃中,然後開心的等著機器把藥裝好。
「好了嗎?」任健中此時剛好放下報紙慢慢踱步過來。
林靈軍嚇了一跳,道:「好了。」
「嗯,好,那就把藥給人吧。」任健中露出滿意的笑容又踱步回診間。
「噓……嚇死我」林靈軍看著任健中遠去的背影,拍拍胸口舒緩心情。
「……劉小姐,妳父親的藥好了喔,請記得三餐飯後溫水服用。」林靈軍趕緊把藥包裝入藥袋中,微笑叫道。
回家的路上,湘兒等不及的問道:「你剛剛為什麼偷偷摸摸的啊?喔,我知道了,你跟那個劉老先生有仇,所以你也打算用大黃瀉心湯整他,對吧?」
「拜託……湘兒大小姐……我根本不認識那個劉老先生,哪裡來的仇啊?」林靈軍苦笑道。
「那你剛才為何鬼鬼祟祟?」湘兒問道。
「我看那個任醫生開的藥錯得離譜,所以就偷偷幫他改正一下。妳有注意到嗎?那個劉老先生他在這樣和暖的天氣仍然穿著外套,腳上也穿著襪子,然後他要水喝的時候劉小姐倒的是溫度不低的熱水。如果老先生真是體內有熱,又怎麼會這樣呢?這是很明顯的寒症,牛黃解毒丹用來清熱,但是這老先生體內無熱,哪裡需要清呢?」林靈軍侃侃而談的分析著。
「那酸棗仁湯呢?你又為何把酸棗仁湯去掉?那也是清熱的嗎?」湘兒問道。
「酸棗仁湯主要是養血安神,一般人都習慣把酸棗仁湯用來治療現代西醫所說的失眠……」林靈軍說到一半就被湘兒打斷,湘兒不解的問道:「那劉老先生明明說睡不好,你為何要把這酸棗仁湯換掉?我就說你跟他有仇,你還不相信。」
「最好是我跟他有仇,結果還要由妳來說我才相信啦,見鬼也不是這樣啊!」林靈軍白了湘兒一眼。
「沒錯,我就是鬼啊!」湘兒腳開八字,大刺刺的站出馬路笑道。
「好啦,妳很冷,我知道,不用再耍了。我告訴妳,如果你喉嚨痛到連吸到油煙都會痛得吃不下飯,那痛得睡不著也是很合理的啊!因此。只要把喉嚨痛治好,老先生自然就能睡覺啦,這跟酸棗仁湯又有什麼關係呢?」林靈軍說罷兩手一攤,滿臉的無奈。
A.D.1995.05.1。夜晚。翰林中醫診所
又是一個無聊的值班日子,林靈軍在診所的櫃檯內看著黃帝內經。
「昔在黃帝,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登天。乃問于天師曰︰余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今時之人,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時世異耶?人將失之耶?」
岐伯對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陰陽,和于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快其心,逆于生樂,起居無節,故半百而衰也。」
林靈軍默念著,他已經養成把默背內經或是傷寒論當作打發無聊時間的習慣,就好像許多佛教徒習慣念阿彌陀佛來淨心。
任健中走到林靈軍身後看到林靈軍在看黃帝內經,不禁好奇的問道:「你也想讀中醫啊?你不是考上T大的電機系嗎?」
「嗯,讀這些很有趣啊,可以體會很多。」林靈軍微笑道。
「哈,阿唷,你還年輕啦,所以會喜歡看這些玄之又玄的文字排列,告訴你這沒有用啦!」任健中發笑道。
「沒有用?」林靈軍不解的看著任健中。
「中國人最糟糕的就是一直以自己是有千年歷史的民族為自豪,你想想,如果這些所謂歷史遺產真的有用,滿清末年到現在為何我們一直落後著西方?又為何西醫總是站在中醫頭上?」任健中大概因為平素被言仲德酸久了,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欺壓的對象,便開始滔滔不絕說起了自己的理論。
「嗯,話也不是這樣說,你看我剛剛念的這篇上古天真論,內容說的很有道理啊!我想如果有個人真的可以按照這一篇所言去養生,一定可以到老都還筋骨壯健。」林靈軍不好正面反駁,只好以委婉的語氣表達自己的觀點。
「齁,你這可愛的傢伙,你該不會相信以前人壽命會比現在人長吧?好歹你也是個考上T大電機系的高材生啊!」任健中不可思議的看著林靈軍道。
「我相信懂得天地運行之理且確實遵守的人應該會活得比較好。」林靈軍不卑不亢的說道。
「這些都是神話啦,中國歷史悠久,別的沒有就是有一堆神話。你看,哪個古老國家沒有神話?像這什麼山海經啦,黃帝內經啦,都是神話而已啦!」任健中笑笑道,一點都沒有察覺林靈軍的戰鬥力正大幅攀升。
「可是言醫生不是用這樣理論治好了很多患者嗎?」林靈軍還是不敢太過分反駁,只好拿出言仲德來做例子提醒任健中。
「哈,偷偷告訴你喔,不要到處說啦,其實小言治療不好的案例比起他治療好的案例多太多了。不過病患都是這樣,被治療好的都會很興奮又很感激的來跟醫生多謝,而治療不好的除了真的搞出大問題,不然大家都還不是摸著鼻子再看下一個醫生?」任健中露出了賊賊的笑容道。
「啊!是喔?」林靈軍頗感意外的說道。
「嘿嘿,其實中藥也不就是那麼回事,多少也都會碰到吃得好的。就像有的人感冒喝薑湯會好有的人反而加重,這都很難說的啦,不像西醫,一個感冒藥吃下去,哪一個人不奏效?所以你看上一個星期有個老先生說喉嚨痛,不是嗎?」任健中笑笑問道。
林靈軍點點頭表示記得。他當然記得,因為自己還偷偷幫老先生換過藥。
「我不是有提醒他應該去打消炎針?喉嚨腫成那樣,吃中藥吃是吃不壞,可是要醫治好又談何容易?倒還不如請他去打個針,像我這樣才是真正有醫德的醫生啊!像小言那樣,如果病患要去看西醫就大呼小叫的罵,甚至還趕人出診所,可是自己卻又沒有辦法每一個都醫治好,這不是跟自己和病患都過不去嗎?」任健中趁機在林靈軍面前損一下言仲德,抒發自己的不滿。
他其實說的也是事實,光是林靈軍當班的幾天就看到言仲德開罵了好幾次,搞得病人和病人家屬都很尷尬,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像上次那個老先生不是有說過,消炎針只有短效嗎?我想他上次拿的藥應該會幫助他吧!你看他這一個星期都沒回診,表示藥對他有效,不是嗎?」林靈軍想了一會回應道。
「阿唷,你太天真了。那是他又去看別的醫生了啦,難道病患改醫院還要跟我們報備嗎?我跟你打賭啦,今天一個星期到了,那老先生肯定不會回診。小言就是看不到這一點,所以一直認為自己的醫術有多好,其實醫生很多都這樣啦,不會去把在自己手上溜走的病患當作自己的醫療失敗,像我這樣一直承認失敗的醫生太少囉。」任健中呵呵笑道。
林靈軍默然。
雖然任健中說的東西很多其實似是而非,可是想想也不無道理。
許多醫生只會去看有多少病患跟自己報告自己醫療得多成功,卻不曾去算過從自己手中因為自己的治療無效而溜走的病患有多少。
「我想那老先生應該會回來啦。」林靈軍軟弱無力的說,因為他也不是很確定,畢竟他開的藥是沒經過把脈和詳細問診之後所開的,只單靠觀察和問診,如果老先生的病中有病,不是那麼單純,那麼自己開的歸耆建中湯就不見得能奏效。
「阿唷,我跟你打賭啦,如果他會回診,我的頭剁下來給你當椅子坐!」任健中的童心未泯讓林靈軍只有苦笑。
「喔,好。輸了不能耍賴,耍賴的是烏龜王八蛋!」林靈軍忽然微笑點頭快速的說道。
「哈哈,好,我怎麼會耍賴呢?」任健中哈哈大笑,拍拍林靈軍的肩膀。
接著,叮鈴一聲,診所的門打開,任健中的臉差一點沒歪掉。
上星期那劉老先生自己走了進來,操著台語對任健中笑道:「醫生,你的藥真有效,我的病已經好了八成了,今天我是來複診拿藥的。」
「嗯嗯……非常好。」林靈軍伸出手摸摸任健中的脖子,臉上充滿了詭異的笑。任健中則是滿臉錯愕,下意識的也摸摸自己的脖子,看看椅子。
很多醫生都是因為太相信自己的醫術而遭到報應,他大概是第一個因為不相信自己醫術而遭到報應的醫生吧。
晚上下班,林靈軍心情愉快的在櫃檯整理著資料,今天一整晚,除了劉老先生之外,還是不到五個病患來看病。
不過林靈軍藉著一點計倆為自己爭取到了可以幫病患把脈的機會。
當然,這時候他那張無辜的臉一定要派上用場的。
「任醫生,你好厲害喔,我可以跟你學中醫嗎?我自己看了一堆書可是都沒有臨床經驗,我就來跟你的診好了。」雖然他說完後一直有種想打咯的感覺,不過這招還真是有用。
任醫生笑嘻嘻的答應,還大方的幫他介紹每個病患的脈象。
只可惜,他說錯了五個。
不過好險的是,今天的五個病患,五個都是小感冒,雖然任健中在辨證之時錯得亂七八糟,開藥也是把桂枝湯和葛根湯一路用到底。
但是想當然的,在真正給藥的時候,林靈軍也是很巧妙的把藥略做了點調整。
這次已經有了上次的經驗,做起來快手快腳,而且其實大部分都是桂枝湯或是葛根湯的加減症,所以還蠻好換的。
「好啦,我先走了,門給你關上囉。」任健中今天特別的愉快,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是因為有個「學生」跟診的虛榮嗎?
還是因為第一次嘗試到病患回診之時,知道病患疾病得以痊癒的安慰?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2 00:42:15
天醫傳奇回憶篇 29—入學
A.D.1995.09.23。早上。T大男生宿舍
考上大學的暑假很容易就過去了,林靈軍在暑假中重複過著差不多類型的日子。
去診所上班,下班;到天理會上課,下課,到實驗室做實驗,回家。
下星期一T大就要開學了,由於T大規定大一學生不管是來自哪裡都一定要住宿,所以即使林靈軍和吳洛其都是新竹人還是有宿舍住。
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一大早便向葉劍關借了一台最實在的小貨車,準備將自己大包小包的家當搬進宿舍。
黃日星一邊幫忙林靈軍搬東西一邊觀察著眼前這間T大男生宿舍。林靈軍小心翼翼的抱著用自己和吳洛其打工加起來的錢買的電腦走在黃日星身後。他看黃日星晃頭晃腦、東張西望的,不禁緊張的說道:「阿星,你在做什麼啊?走路小心一點,不要東晃西晃的。等下撞上把電腦撞掉就不得了。」
「唉唷,靈軍大哥,不是我在說你,你幹嘛這麼緊張呢?壞掉了只要跟葉先生說一聲,他馬上把最新的電腦搬到你面前。」黃日星扛著的是電腦桌,他一邊扛一邊看過來看過去,有時候還整個人把頭探進去路過的房間看看狀況,這不但把整條走廊都擋死,還讓林靈軍常要閃避他的桌腳,害林靈軍很想用力踹下去卻又不敢。
「到啦!傳說中的108寢,這就是你和洛基大哥的閨房,對吧?」黃日星自以為很有文學素養的笑著。
「嗯,好……對,到了……放下吧……」林靈軍笑著叫黃日星放下電腦桌,然後自己趕緊把電腦好好放在電腦桌上。
接著!
「閨你的頭啦,叫你不要東晃西晃偏不聽,給我去死吧……」林靈軍拿著雞毛撢子追趕高速奔跑的黃日星直到宿舍門口。
「幹嘛!」吳洛其正搬著自己和林靈軍裝箱後的衣服用腳開門進到宿舍內。
「沒事,我要開扁……」林靈軍一手抓著黃日星的衣領一手拿著雞毛撢子準備開打。
「你的雞毛撢子哪裡來的?」吳洛其愕然道,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和林靈軍有過雞毛撢子這種神兵利器。
「嗯……好問題……」林靈軍回頭,將視線上移四十五度,發覺自己手上果然多出了一根自己從來沒見過的雞毛撢子。
林靈軍鬆開抓著黃日星的左手,按下腦中倒轉鍵。
倒退,倒退,倒退……退到黃日星進房擺好電腦桌的那一瞬間。
自己二話不說的將電腦放在電腦桌上,電腦桌旁邊是學校宿舍的木頭桌子,木頭桌子旁站著一個打掃到一半被打斷的男孩,男孩靦腆的轉過頭準備打招呼,然後男孩另一手的雞毛撢子忽然間不見。
又是一陣追打的快轉後,畫面回到了現在:黃日星跪在地上害怕的的縮著頭,吳洛其扛著兩個紙箱一臉愕然,然後是自己疑惑的看著右手的雞毛撢子。
真相永遠只有一個。
那就是,林靈軍莫名其妙的幹走了某人的雞毛撢子。
108寢室內,林靈軍不好意思的將雞毛撢子還給受害人,看這情況,這個受害人是這寢室的另外一個室友。
「我是易方彥!」那男孩大方的自我介紹道。
「我叫吳洛其。這是我死黨林靈軍。」吳洛其忍著笑幫自己和林靈軍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哇!林靈軍……你長得……還真是……真是……那個勒。」易方彥看著林靈軍不可思議的笑著。
「很多男生看到我這個兄弟都會心跳加速的,你不用不好意思!嘿嘿。」吳洛其打趣的開玩笑。
「我沒有心動啦!我有女朋友了啦!」易方彥趕緊撇清,看來他是個老實的傢伙。
「而且在我心中,她是世界第一可愛!」易方彥的微笑中帶有幸福。
易方彥是一個很溫和又很親切的人,他是彰化人,有個交往多年的女友,叫做徐紫橦,今年和方彥一起考上T大,是外文系的學生。
上一群住在這間寢室的學生看來衛生習慣不太好,地板、桌子、床鋪和櫥櫃都滿是灰塵,許多地方一看便知道有好久都沒有擦過掃過。所以,雖然林靈軍四人身強力壯,而這寢室又沒有多大,卻還是花了整整五六個小時才打掃乾淨,之後又花了一個多小時才把所有搬來的家當安置妥當。
「哇!六點了,呼,好累喔。」黃日星坐在椅子上將腳翹到另外一隻椅子上暫時舒緩疲累的肌肉。
林靈軍已經去洗澡了,吳洛其則是大口大口的喝著水,在流完滿身大汗後的炎熱夏天,最爽快的事情莫過於大口喝下冰涼的白開水。
雖然,林靈軍已經再三交代,喝冰水是慢性自殺,可是,吳洛其還是常常假裝忘記。
沒多久,林靈軍洗完澡走了進來,易方彥正收拾好書桌在自己的位置上休息著。
剛洗完澡的林靈軍看來更加令人眩目。因為洗澡而殘留在鼻頭的水珠晶瑩成串,一滴一滴的慢慢滑落,更顯林靈軍皮膚的光滑柔膩。微微鼓起的臉頰因為血液加速而顯得紅潤,搭配上曲線完美的下巴和柔細緻密的頭髮,簡直是讓人感覺到造物者的罪惡。
「齁!你還說你最愛你女朋友,看我家老大都看呆了。」黃日星對易方彥使出密技「香港腳」,讓易方彥從呆滯狀態中清醒過來。
「請問方彥在嗎?」一個俏麗的女孩子站在林靈軍背後問道。
「喔,妳找方彥啊……」林靈軍趕緊讓開門口的位置,那女孩可以看到方彥的存在。
這寢室實在小的可以了。
那女孩子看來便是易方彥的女友,徐紫橦。
徐紫橦不解的看著正在找吹風機的林靈軍,這時換成吳洛其和黃日星去盥洗了。
林靈軍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吹著頭髮。
「方彥,你們宿舍怎麼會有女生啊?」徐紫橦用極小極小的聲音問道。
「喔,他是我室友,不是女的是男的,他叫做林靈軍。」易方彥呵呵大笑著,然後拉著臉紅過耳的徐紫橦向林靈軍介紹起來。
原來徐紫橦和易方彥是青梅竹馬的鄰居,從國小開始就一起走路上學,兩個人的感情可以說是如膠似漆,羨煞旁人。
易方彥本來的分數可以填到台大,可是為了徐紫橦的分數不夠高,他刻意把台大的科系全都省略,以免兩人到大學反而會分隔兩地。
「嘖嘖……這兩個傢伙還真是恩愛,跟我馬子和我完全不同。」黃日星摸摸下巴望著已經落下到連影子都不見的夕陽,露出了滄桑的表情。
這時,已經快八點了,易方彥也已經洗完澡。五人結伴從T大的男生宿舍走下山,準備一起到T大外面的宵夜街好好大吃一頓。
「黃同學人真好,還會來幫你們一起整理宿舍。」易方彥一邊走一邊閒扯的聊道。
「對啊!」徐紫橦附和道。
「那還用說,老大的事情我們這些小弟不幫忙還像話嗎?」黃日星豪爽的說道,他的回答也讓林靈軍和吳洛其的心臟突然間有種縮缸的快感。
「老大……呵呵……」易方彥還以為這位「黃同學」太愛看香港的古惑仔系列,也因此就不疑有他。
「那……黃同學讀哪裡啊?你跟靈軍他們是同年嗎?」對談繼續下去,易方彥仍然是親切的提出問題。
「我喔……我讀光復高中夜校,明年終於要畢業了,我只比靈軍大哥小了幾個月,本來是今年可以畢業的,要不是我去年挨了三顆子彈……嗚嗚……」黃日星的嘴巴突然被從旁邊伸過來的黑手堵了起來。
「挨了三顆子彈……!」徐紫橦以為自己聽錯又複誦了一次。
「喔……呵呵,他是說他挨了三科死當啊!唉,三科死當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起的啦,所以他今年很努力的。」林靈軍笑著解釋道,順便將手帕拿出來抹去額頭上的冷汗。
「喔,那要好好加油了。」易方彥點頭,大家走路都望著前方,所以他也沒發覺吳洛其剛剛正用手堵著黃日星的嘴巴。
「咦,吳洛其呢?」又走了一會,易方彥忽然發覺吳洛其和黃日星都不見了。
「他們喔,去7-11買飲料了。」林靈軍指了指斜後方的7-11笑道。
「喔,那我們要去吃什麼呢?」徐紫橦抬頭看著附近店家的招牌。
「耶,那邊有一家叫做向日葵披薩的店,我們去看看好不好?」易方彥對這種簡餐店特別有興趣的樣子。
「喔,好啊!」吳洛其和黃日星又出現在隊伍當中,看吳洛其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經吩咐好黃日星今天別太坦白。
五人走進位在建功一路和建功路交叉口公寓二樓的向日葵披薩簡餐店。這間簡餐店的平面面積還不小,桌椅都是綠色系的硬沙發,高高的沙發椅背提供了用餐者極佳的隱密性。
一進門就是櫃檯,女服務生出奇的可愛,也讓除了徐紫橦之外的眾人精神為之一振。
服務生引導著五人來到位置上並拿出菜單提供林靈軍等人點餐之用。
經過了一番研究之後,五人都分別點了自己要的簡餐,服務生離開後,五人又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你知道嗎,他們兩個很好玩喔,給妳猜他們兩個暑假在哪裡打工?」易方彥一坐下就迫不及待的要跟女朋友分享一下今天從林靈軍身上聽到的新聞。
「家教?家樂福?7-11?發傳單?賣檳榔?在廟裡面做乩童?」徐紫橦一邊猜易方彥就一邊搖頭,所以徐紫橦也就越猜越奇怪。
「靈軍在中醫診所當櫃檯,洛基則是在武道館當教練,很酷吧!」易方彥得意的笑著。
「當櫃檯?櫃檯小姐嗎?」徐紫橦又好奇又好玩的看著林靈軍。
「嗯,其實就是幫忙掛號、收費和配藥的啦,因為我自己對中醫也蠻有興趣的,所以就……呵呵……」
「那洛基呢也是因為興趣嗎?嗯,看來的確很有架式……」徐紫橦觀察了一下吳洛其,接著點頭道。
這時候,一個男孩子從他的位置上站起來朝著林靈軍這一桌走了過來,爽朗的笑道:「嗨,是紫橦耶!搬好宿舍了啊?」
「嗨!永仁學長,陳磊學長,御雯學姊,你們也在這邊吃飯啊?」紫橦開心的和走來的那男孩子以及靠著牆腳那一桌的另外兩人打招呼。
「這些都是妳系上的同學啊?」那個叫做永仁的學長走了過來和徐紫橦打了個招呼問道。
「不是,這是我男朋友,叫做易方彥,是你們系上的學弟啊,這兩個也都是你們系上的。他是我在玄學研究社認識的學長,也是你們系上大二的學長,叫做言永仁。」徐紫橦笑著介紹道。
「天啊!我們系上居然進來這麼多帥哥美女!」那個叫做言永仁的學長表情誇張的笑道。
林靈軍眉頭微蹙,感覺言永仁頗為做作輕浮。
「老大,要不要等一下我找人把他拖到暗巷裡面海扁一頓。」黃日星看得出來林靈軍的心思,悄悄附在林靈軍耳朵邊問道。
「別鬧了啦!」林靈軍微笑輕聲駁斥著。
「那這位呢?是這位學妹的男朋友嗎?」言永仁笑著指指黃日星道。
「這位兄弟,你這意思是說我們老大是女的囉?你知道這對我們來說是多麼嚴重的污辱嗎?」黃日星一腳踏上沙發,用手指著言永仁的臉不爽的說道。
「我……這……」言永仁似乎被黃日星猙獰的表情嚇到了。
「學長,這個是學弟啦,呵呵。」徐紫橦笑得很開心,似乎對這種誤會感到很好玩。
言永仁訕訕的說幾句話之後便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林靈軍看看永仁又看看徐紫橦和易方彥,他感覺似乎有些事情會發生。
晚餐完畢之後,易方彥便和徐紫橦一起去市區看電影逛街,而黃日星也開著小貨車回去天理會,整間寢室就只剩下吳洛其和林靈軍。
吳洛其笑道:「好吧,你現在有什麼想說的可以說了。」
以他對林靈軍的熟悉,林靈軍有什麼樣的心情都很難逃過他的眼中。
「我看到方彥和紫橦的眉心出現了離別紋,那是情侶分手的前兆,我只是在想,會不會跟那個叫做言永仁的學長有關係。」林靈軍說道。
「嗯……即使是如此我們能怎麼辦呢?清官難斷家務事啊!」吳洛其攪拌著手中的熱茶道。
「或許吧。對了,你在武道館的工作還好嗎?」林靈軍點頭,把電腦打開,他準備好好認識一下眼前這台神秘的東西。
「還不錯,對了,我跟你說一件事情,那就是田日龍開的武道館有跟新竹的幾間國高中合作,準備借用武術訓練來解決學校中輟生的問題。」吳洛其抬頭道。
「你認為他們是想要藉著培育那些中輟生來擴張自己的勢力?」
「有可能但不確定。」吳洛其點點頭。
「我們這樣猜測會不會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林靈軍苦笑著。
「不會,我不做君子判斷也不做小人猜測,我只做正確的判斷。」吳洛其想起一年前和平島上槍彈四射的慘烈和胡文傳的那一聲大喊,心中就湧起了無比的戰意。
也因此,他不會說:「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他只會說:「做不正確的判斷就是對自己殘忍。」
而且是非常殘忍。
「了解。」林靈軍也想起了一年前,想起了那來不及的數秒鐘,如果不是自己和吳洛其從開始到那時都一直抱持著守勢,很多事情或許就會不一樣。
只是,了解命運的林靈軍比起吳洛其又多了許多層顧忌。
他知道的太多了。
秦始皇的焚書坑儒意外的阻擋了末法興起而科技的勃發卻帶著人類往滅亡之路走去。這些表面上看來真卻是假,表面上看來假卻是真的事情在歷次轉世中給了他太多的傷害和震撼。
也因此,他被真佛宗逼在陽明山上無所適從之前一直拒絕加入天理會;也因此,他在和平島血戰胡文傳身亡之前都希望以多一點的觀察去猜測命運這次到底要怎麼玩。
他向天要一個邏輯要了太多次。
可是每次答案揭曉的那一刻都令他錯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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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時間:
2012-4-2 00:42:56
「你知道我轉生數次,修行億萬年,卻直到今日都無法跳脫三界的原因嗎?」林靈軍幽幽的問道。
「不知道。」吳洛其搖頭。
「因為有情……拋開名利容易,要拋開情卻難。佛可以透視因果即因他們無情。」
「喔?」
「諸神不敢在因果循環中妄動便是因為他們還有情,無法看透因果。很多人都怨恨著神佛不在他們有困難之時出手相助,可是人們卻不了解,只要有情者皆在因果中,若已脫離因果苦,又怎麼會去理會三界中的諸多煩惱呢?」
「為何脫離因果的智者就不會理會三界中的煩惱,他們可以看透因果更應該幫眾生解脫煩惱啊?」吳洛其問道。
「所謂煩惱不過是眾生無法拋棄的各種不捨,所以對那些證得大道成佛者來說,那些又怎麼會是煩惱呢?在他們心中沒有所謂的煩惱,如此一來他們怎麼去幫眾生解決煩惱?」林靈軍微笑道。
「靠,真深奧。管他的,反正我現在決定了,跟末日會那群傢伙拼到底就對了。」吳洛其一副不受教的樣子。
A.D.1995.09.28。早上。天理會總部
今天是林靈軍和吳洛其驗收他們訓練的小隊員的日子。
葉劍關既然屬意吳洛其接掌胡文傳的位置,他現在當然是訓練天理會八部中的「天」部。
葉劍關以佛經中常提及的「天龍八部」作為天理會八部的命名,沒接觸佛經的吳洛其一度還以為葉劍關是個金庸小說愛好者。
「天龍八部」這名詞出於佛經是殆無疑問的。
許多大乘佛經中,佛向諸菩薩等說法時,都會有天龍八部參與聽法。如法華經中提到的,天龍八部、人與非人,皆遙見彼龍女成佛。而經中所說的「非人」指的是形貌像人卻不是人的眾生。
「天龍八部」都是「非人」,又因為以「天」及「龍」為首,所以稱為「天龍八部」。
八部者,一天,二龍,三夜叉,四乾達婆,五阿修羅,六迦樓羅,七緊那羅,八摩呼羅迦。
不過,這個命名實際上是金野遜的建議。林靈軍感覺一統教出身的傢伙似乎都特別喜愛借用佛教中的名詞,簡直是妖佛不分。
吳洛其和林靈軍在「天」部中挑選了三十二個身體壯健,動作靈活的會眾加以特別訓練,希望在日後的戰鬥這些訓練會派上用場。
訓練的內容並沒有什麼特別,只不過是自由搏擊罷了。
他們不訓練什麼空手劈磚或是飛踢破木板,而只是做一項很簡單的訓練,幹掉對手。
而吳洛其這一段時間也在葉劍關幫他介紹的三絕老人那邊學習武術,雖然老人家已經體力大衰,可能連吳洛其的一拳都挨不起,可是武術造詣卻是深不可測。這也讓吳洛其獲益良多。
褟褟米軟墊上,吳洛其和林靈軍負手於胸看著這一組的對打。對打的兩人都卯足了全勁,招招狠辣,一步不讓。有時候一拳打下來,光是用眼睛感受那個力道和風壓,就足以讓沒有經過大場面的普通人感到頭暈目眩。
他們將三十二個小隊員分成十六組,每一組對打之後取勝者,勝出的十六位再分成八組對打,依此類推,到最後最勝利的便會成為這一個小隊的小隊長。
其實做小隊長除了榮譽之外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因為林靈軍和吳洛其都不是喜歡分階級之人,所以他們也再三強調,這小隊長每一年都會經過評比重新選過,而小隊員的行動依據也不是小隊長的個人意志而是整個天理會的制度和行動方針。
不過對這些會眾來說,可以在這樣的競爭中脫穎而出獲得第一,比考上台灣大學醫學系還要光彩。所以每一個人無不竭盡全力,死命的要在每一次打鬥中勝出。
下午三點,第一次的分組戰鬥終於全部結束。
有一半的人確實的倒在地上,而「天」部中屬於後勤的會眾都已經在旁邊為倒下和沒倒下的同伴們敷藥療傷。
黃日星被安排在第十二組,他是那一組的勝利者,不過他的左臉也被對手打得腫了起來。他一邊接受敷藥一邊大叫之外,臉上卻也充滿著得意和歡喜,林靈軍看在眼中不禁嘆了口氣。
「怎麼?」吳洛其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這樣子鼓勵爭鬥跟我的個性真的不合。」林靈軍苦笑道。
「我了解,不過人生本來就有些是必然之惡,更有些是必為之惡。」吳洛其向林靈軍寬解道。
「是,吳神父,我知道了。」林靈軍微笑道。
稍微休息一下之後,下一輪的比試緊接著開始。
這次的十六個人分成八組,組別上少了一半,再加上已經經過了早上那一輪的消耗。所以這次的打鬥沒有一個小時就分出了結果。
又有八個勝利者和戰敗者。
黃日星的右臉也被打腫了,不過他笑得很開心,皺著眉頭的扭曲表情上還是有掩飾不住的笑容。
因為他還是屬於勝利的那一邊。
接下來的八人四組對戰和四人兩組對戰都很快的結束了,黃日星都是勝利的那一方。
這在林靈軍和吳洛其心中本來就不意外,甚至在很多人心中都不意外。因為黃日星的身手本來就是鶴立雞群。也因此,如果不是他有親身見識過吳洛其和林靈軍的可怕,他才不會這麼乖乖的聽話呢。
人有很多種,林靈軍感覺黃日星的個性很像是三國演義裡面的張飛又或者是像水滸傳中的黑旋風李逵。就是對自己服氣的人會是百分之百聽從的那種,而且不管那個人講的東西是對是錯。
但是,如果你不能先讓他信服你,那你就算是說破了嘴,他還是一副屌樣對著你。
這種人雖然令一般人感到害怕,可是對林靈軍和吳洛其來說,這種人也相對的值得信任。
跟黃日星對打的叫做殷天平,跟黃日星是截然相反的典型,他不像黃日星那樣總是大刺刺的對人說話,林靈軍對他的印象就是木訥不喜多言。
不過他的戰鬥力可是完全不在黃日星之下,兩人可以說是天理會「天」部會眾中戰鬥力最強的前兩名。
也因此,現在這一場對決,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早已經料到。他們不能猜測的只是勝出者是誰。
「來吧!」黃日星做了個請手,眼神緊盯著殷天平,全身如箭弦般繃了起來。
「好。」殷天平也不客氣,回禮之後,於瞬間中重拳轟出。
A.D.1995.09.28。早上。末日會總壇
「你還是不夠快啊!」田日龍語調輕鬆的看著王志成。
另一邊,沈冠軍是和秦虎在對練著。
王志成一拳一拳的轟出,由那勁風刮過的聲音可以知道,這一段時間王志成的武術進步了不少。
一旁的沈冠軍也是,拳腳不間斷的打在秦虎手中的拳擊沙包上。
徐文風、駱承雲和沈恩登三人站在末日會的技擊訓練場外安靜的看著場中四人。
好一會,沈恩登開口問道:「徐老師,你認為這兩個小孩的武術還可以嗎?這一年的訓練下來應該已經比國手還厲害了吧?」
「老實說,他們進步的不快,而且要拿國手來比較未免太過小家子氣了。」徐文風微笑道。
「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他們兩個不但有課業要顧還要到我們的企業學習。」沈恩登解釋道。
「嗯,這我能理解,所以我們才會秘密研發出特級靈芝給他們兩個服用。本草中記載關於靈芝有輕身不老,延年神仙的宏效。所以,兩位公子如果長期服用,必然可以彌補無法全心投入訓練造成的不足。」徐文風笑道。
「呵呵,你們現在那個科技公司看來前途很不錯啊,我的眼光絕對不會錯的。電子產業是下一個明星產業,而以中草藥為主的醫藥生物科技卻會是電子產業之後的高峰產業,而且這個產業的壽命會跟人類存在的時間一樣長久。」沈恩登呵呵笑著,笑容充滿著自信。
「沈先生不愧是投資高手,事實上,中草藥的千年經驗絕對值得世人重視,如果把這些中草藥全都科學化,然後把這些科學化之後的研究專利都掌握在手中,我保證這個企業絕對不只是會賺錢的企業,甚至還會成為全世界第一大的企業。」徐文風眼神中流露出無比的自信。
沈恩登微笑看著徐文風,他感覺就像看到了年輕的自己一般,蘊藏著無比的衝勁和智慧。
練習場內,王志成和沈冠軍練習終了,兩人氣喘噓噓的坐在椅子上大口喝著冰開水。
「我感覺自己進步神速。」王志成得意的笑著。
「不夠,這絕對不夠,我要讓林靈軍和吳洛其付出代價。」沈冠軍冷冷的說道。
「沒錯,他們倆個害死了瓊儀卻還可以逍遙法外,簡直是卑鄙無恥!」王志成憤恨的說道。
「林靈軍裝做一副好人的樣子卻還不是投入了天理會?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多不敢承認自己爛的偽君子。」沈冠軍說完冷哼一聲。
「我一定要讓他輕則殘廢,重則家破人亡。」王志成想到瓊儀心中就滿是怒火。他認為他的怒火來自於林靈軍害死了沈瓊儀,可是實際上是如何,恐怕沒有人會知道。
休息盥洗過後,沈王一行人便告辭離開末日會了。
駱承雲對徐文風微笑道:「我剛剛看那沈老頭的眼光,我猜他大概是在想,大哥你跟他年輕很像吧!」
田日龍剛洗好澡走出來,聽到駱承雲那麼說不禁大笑,道:「他算哪根蔥?如果大哥跟他年輕的時候很像,我們還會有這番局面嗎?」
「討論這些沒啥意義,還是來說正經事吧。」徐文風微笑道。
「沒錯,今天我們又簽下了一個合作計畫,我們打算跟廣東那邊的地文森基地合力研發……中草藥對變種病毒的影響。」秦虎說道。
「我們要研究出可以打敗傷寒和金匱中那些藥方的病毒。」徐文風笑著,笑容中帶著慣有的平靜。
田日龍和駱承雲都嚇了一大跳,齊聲問道:「研究病毒?不是研究中藥嗎?」
「廣東廣西一帶物種豐富又是處於亞熱帶,這個地方最容易找到傷寒、金匱中無法克制的動物病毒。呵呵,我們的計畫書表面當然是在研究中草藥對各類病毒的治療效果,可是其實這也同時讓我們有機會找到大部分藥草都很難解的疫病。」徐文風呵呵笑著。
「那找到之後呢?」駱承雲問道。
「我們不但要研發中藥還要研發病毒,一手掌控生,一手掌握死,這才是我所要的。」徐文風說完,慢慢踱步遠去。
「老大還是這樣,永遠都是深不可測!」田日龍伸了伸舌頭表示了自己心中的讚佩。
「我們不過是教尊所執行的計畫的其中一部分,這計畫早已經開始很久了,真正厲害的是教尊啊!」秦虎微笑道。
「哼!反正不管如何,只要能把這世界上噁心該死的人都幹掉我就支持。」田日龍說著,眼光中出現了烈火般的怒意。
其他兩人都點頭表示贊成。
或許,這便是他們四兄弟會聚在一起的原因吧。
雖然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也有著不一樣的人生遭遇,可是卻不約而同的對這人世間的醜惡感到無限憤恨。
他們都知道自己只是教尊所安排的計畫的一份子,可是對他們來說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目標能夠達成,天誅能夠在自己有生之年降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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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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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2 23:22:46
天醫傳奇回憶篇 30—初展身手
A.D.1995.10.3。夜晚。T大
大學才剛開學沒多久,每個大一新生都還沉醉在屬於新鮮人的歡樂中。
每一年秋天總是T大校園最熱鬧最有活力的時候,五六十個社團為了搶拉新生,無不費盡心思舉辦各種各樣可以引人目光的活動。
弦樂社昨天才舉辦了一場兩個小時的湖畔音樂會。今天,水木餐廳前的小溜冰場上又有熱舞社的表演。
在水木用餐的人都可以聽到外面隱隱傳來的人聲和混雜著重低音鼓聲的舞曲。
林靈軍在水木書苑中挑選老師指定用的原文書,腳步卻隨著外面輕快的舞曲有節奏的點了起來。
水木書苑就在水木餐廳的二樓,裡面有賣各種T大指定要用的原文書和許多校外書局都可以買到的休閒叢書,可以說得上是一個很有規模的校園書局。
不過林靈軍和吳洛其他們並不像一般的電機系大一學生是來選微積分和基礎物理的用書,因為那些理工學院的大一必修科目他們都已經透過「不正常」管道先修完了。
今天他們是來選電子學的課本。
林靈軍和吳洛其因為先修的關係,這學期的課表排得並不多。二十學分的課意味著一個星期只要上二十堂課。更清楚的說,就是星期一到五的五天中平均一天只要上四堂課。
在T大有個好處,那就是科系之間的選課相當自由,所以常會發生電機系學生跑去修為化學系學生開的微積分這樣的怪事。
林靈軍和吳洛其對修課的本身並沒有太大的意見,他們都是以能把課盡量集中在同一天為原則,至於老師的品質以及容不容易及格,這些平常大學生的選課標準反而不在他們的考慮之列。
經過了巧妙的安排之後,林靈軍星期一和星期三都是滿堂,從早上八點開始一直上課到下午五點。
兩天之內就消化掉十六學分的課程,這無疑是相當有效率的。
「診所那邊,星期一和星期三我是晚上值班,我晚上上完課還來得及先吃個飯再趕過去。然後我星期二和星期五早上沒課剛好又可以去診所值班,這一切都安排得太完美了。」林靈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對自己的安排十分滿意。
「是啦是啦,你最厲害了。」湘兒跟在旁邊選書,她當然不是要選什麼原文書,她正在挑好看的小說準備買回去看。
吳洛其早就已經挑好自己要的電子學和電路學課本,正站在書苑的窗邊觀賞外面熱烈的表演。
熱舞社的表演總是令人血脈賁張,這一組是三個穿著緊身中空上衣搭配黑色長褲的可愛女社員,她們跳的是什麼舞曲吳洛其自然不知道,不過熟練的舞蹈動作搭配上火辣性感的身材,使得圍觀人潮越聚越多。
吳洛其忽然有種感覺:「我跟他們是在同一個世界嗎?」
他想著不禁笑了出來,因為,這是以前林靈軍最常跟自己抱怨的話,沒想到自己今天也惆悵了起來。
「安可!安可!安可!」表演終了,場邊眾人高聲喊叫著安可,希望熱舞社的辣妹們可以再表演一次。
人群喧鬧中,眼光一向銳利的吳洛其看到易方彥和徐紫橦正並肩從湖畔小徑走了過來。
兩人的臉色看來都不是很好,似乎發生了些齟齬。吳洛其看著兩人一直從遠方走來然後消失在樓下水木餐廳的門口。
水木餐廳的前門面對著T大湖畔溜冰場,溜冰場後面就是成功湖,餐廳後門出去之後則是通往T大男生宿舍區的斜坡,看來易方彥和徐紫橦兩人是要到宿舍去。
「我也買好了。」林靈軍走到吳洛其身邊笑著說道。
「沒想到你也喜歡看辣妹跳舞啊!」湘兒開了吳洛其一個玩笑。
「我剛剛看到方彥和紫橦,兩人似乎在鬧不愉快。」吳洛其沒有回答湘兒的玩笑,只是說出自己看到的事情。
「剛剛?那他們現在在哪裡?」林靈軍問道。
「大概回宿舍了吧。」吳洛其聳肩表示不確定。
「那我們該怎麼辦?」林靈軍抱著書問道。
「過一會回去宿舍看看吧。」吳洛其提議道。
「不行,你們今天晚上說好要回家陪我的。」湘兒嘟著嘴巴道,她可不喜歡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家,因此吳洛其和林靈軍兩人常要回家「陪睡」。
「沒人說今天晚上不回家啊,我們只是先回宿舍一趟看看狀況。」林靈軍笑道。
「喔,好,不準食言喔,打勾勾。」湘兒伸出小指要林靈軍跟自己打勾勾。
108寢室中,吳洛其看著正埋頭於微積分的易方彥,單刀直入的問道:「方彥,我剛剛在水木那邊看到你和紫橦似乎在鬧不愉快,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說她想要參加玄學研究社,我跟她說那些都是騙人的,幹嘛傻傻的去參加?而且我們之前本來說好要去社區服務隊的。」方彥放下筆轉身抱怨道。
「你是不喜歡那個叫做言永仁的傢伙,對吧?」吳洛其一針見血的問道。
「是啊,可是我也不敢跟紫橦明白說,我怕她認為我太愛吃醋。」方彥嘆了口氣。
「那你陪她一起去不就好了?」湘兒提議道。
「對啊,這倒是一個好方法。你可以陪她去玄學研究社,然後叫她陪你去社區服務隊,社團又沒規定只能參加一個。更何況,鬼神之說可不是騙騙人的把戲,凡事不要太武斷喔!」吳洛其當然知道神鬼之說絕對屬實,因為他身邊就有隻愛打愛鬧的糊塗鬼。
「真的嗎?」方彥一臉狐疑的說道。
「不管如何,至少,這樣可以讓紫橦開心點啊,對吧?」吳洛其笑道。
「也是啦!」方彥想想也對便答應了。
A.D.1995.10.3。夜晚。T大
兩個年輕人坐在T大體育場旁的階梯看台上。
「喂,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那副不長進的模樣!」其中一個年輕人開玩笑道。
「哈,我哪裡不長進?」另外一個年輕人笑著推了一下頭先那個年輕人。
「還說沒有?天天只會想追馬子不叫不長進?你好歹也想想你老爸的事業啊!」頭先那年輕人一邊說一邊拿起一罐啤酒,啪的一聲打開拉環。
「那算什麼?男人身邊沒有女人還叫男人嗎?我跟你說,男人身邊不但要有女人,這個女人還要是美女,那才叫做真正的男人。我言永仁從小到大就是這個樣子,人家唐伯虎只有八個老婆,我把過上過的女人起碼也有二三十個,而且全都是真正的女朋友,絕對沒有半個是用錢買來的。」說話的原來是言永仁,他的聲音中充滿了豪氣。
「我打賭,你……追不到我們剛剛在活動中心前面遇到的那個女孩子。」那不知姓名的年輕人淡淡的說道。
「紫橦?」言永仁詫異的看著朋友。
「我看得出你想要追她,但是我告訴你,你追不到她。」那年輕人微笑道。
「喔?你是在下挑戰書嗎?」言永仁嘴角揚起笑意,他喜歡挑戰,尤其是關於女孩子的挑戰。
「我不是下挑戰書,只是做預言:得不到,即使得到,也是泡沫般消失。」那不知名的年輕人竟是大膽的說起帶著詭魅氣氛的預言。
「好,我們來試試看。」言永仁站起來哈哈大笑,將手中的啤酒一飲而盡。
星光下,兩個年輕人你來我往的敬酒,就像是在喝水一般。
沒多久,言永仁就撐著搖晃不定的身子往宿舍走去。
而那年輕男子也不收拾他們喝完的罐子,只是慢慢的往梅園走去。
「織田信長,不管你之前是孫思邈或者之後是林靈軍,都無法走出我為你設下的結局。」那年輕男子輕聲的言語如煙霧飄散在梅園清新的空氣中。
A.D.1995.10.6。夜晚。末日會總壇
「二弟,該做的事情做完了嗎?」徐文風翹著腳坐在沙發上問道。
「嗯……大致上是沒問題的,我已經幫言永仁那個敗家子牽線了。」秦虎點頭回答道。
「大哥……教尊的用心未免太過深遠了,居然在林靈軍還沒出世之前就已經埋下這條線。不過,他怎麼能夠確定,以前種的那些因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果?」駱承雲眉頭緊鎖。
徐文風說道:「就我所知道的是,教尊安排的不是只有這條線,畢竟未脫三界者無法掌控命運和因果,所以教尊在可能的狀況下安排了一堆線。」
「教尊所做的一切似乎都衝著林靈軍而來,這讓我有點不安。」駱承雲道。
「你是擔心我們最後都會成為他的犧牲品嗎?」徐文風笑道。
「大哥,我也跟三哥有一樣的憂慮,教尊似乎是衝著林靈軍這小傢伙而來,說不定他根本沒有心讓末日降臨,只是想要把前世是織田信長的林靈軍整完之後幹掉。」田日龍也附和著駱承雲的想法。
「呵呵,們聽過那個關於末法降臨的傳說嗎?」徐文風反問道。
「就是阿修羅在末法結束之時降臨世間帶來毀滅的傳說嗎?」田日龍反問道。
「是……」徐文風點頭道。
「那又如何?」田日龍問道。
「我猜這次的天誅會應在林靈軍身上……」徐文風語氣中有淡淡的興奮。
「你說林靈軍是阿修羅?」田日龍驚訝不已。
「或許是,但我不確定,可是看教尊如此處心積慮的安排,我很難不這樣猜測。」徐文風說道。
「怎麼說?」田日龍皺眉問道。
「嗯,我也在摸索和猜測中。」徐文風微微搖頭顯然他心中雖然已經有底,可是卻仍有許多無法肯定之處。
「據說林靈軍的前世除了是織田信長之外還是大唐天醫孫思邈啊?」駱承雲搖頭表示不相信徐文風的推測,天醫救世與阿修羅滅世根本是南轅北轍嘛!
「我的不敢確定便是從此而來。不過從他可以掌控村正刀又有著自己難以控制的力量這一點來看,我很難把我剛剛的推測置之不理。」徐文風平靜的分析著自己的想法,並不為駱承雲和田日龍的質疑而有所動搖。
「沒錯,村正刀的來歷你們也都知道,村正是用與上古邪神並存的天嶽龍頭骨煉製打造而成。上次在和平島,林靈軍情緒失控爆發後不但可以讓村正顯現出真正的刀身還可以進一步的引出天嶽龍的精魄,這恐怕是連帝釋天都無法做到的事情。」秦虎在旁邊解說著,顯然他也支持徐文風的猜測。
「說到這個我就感到不爽,如果大哥你們的猜測是真的,那上次和平島一役前,教尊從沒主動出言提醒我們林靈軍的可怕,這……根本就是準備拿我們當實驗品嘛!」田日龍冷哼說道。
「呵呵,我們不也是這樣對待小高和祁天仁嗎?」秦虎呵呵笑著。
田日龍漲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本來就是我們跟隨教尊之前就已經有的默契,不是嗎?」徐文風笑道。
駱承雲默然,若不是他們暗地裡買通祁天仁,答應祁天仁以妙觀的確實動向來交換祁天仁進入末日會且在末日會佔有一席之地,他們又怎麼能夠準確的「猜到」妙觀會在哪裡出海?
再者,若不是祁天仁慫恿妙觀將所有的真佛宗精英聚集在一船以防備追擊,他們又怎麼能夠將真佛宗一舉消滅呢?
祁天仁當然沒料想到徐文風會出這樣的狠招,也完全沒料想到自己的背叛不但沒撈到好處還讓自己葬身大海。
小高當然也是類似的狀況,只是小高恐怕會更加難以接受,因為小高本來就是末日會派遣在天理會臥底的會眾,他大概沒料到徐文風會將自己性命不當作一回事的來利用。
從一開始徐文風等人就已經佈好了從追擊妙觀到和平島上小高和林靈軍兩邊兩敗俱傷的連環計,絲毫沒有把小高和祁天仁算成自己人。
這一點其實跟教尊想要讓徐文風等人去挨林靈軍的村正刀並沒有什麼差別。
只是徐文風等人幸運生還了。
田日龍想到自己對祁天仁和小高的殘忍,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繞過話題問道:「如果林靈軍真是阿修羅,我們又何必去做什麼事情呢?他的出生就是為了滅世不是嗎?」
「四弟,林靈軍的前兩世已經結束而這世界仍然運轉如常啊!」秦虎笑著提醒田日龍。
「嗯,這……那所以林靈軍不是阿修羅?唉!大哥,二哥你們有什麼想法就直說吧,這樣打啞謎讓人很氣悶耶!」田日龍抱怨道。
「傳說中,阿修羅與盤古、女媧都是於宇宙初開之時就出現的神祇,力量之大可以撼動天地,而每當末世盡頭之時祂就會降臨滅世。因此我和大哥猜測,或許林靈軍前兩次的轉生都還不是末世,所以他就只是成為名標青史的人物。現在,教尊已經努力了五六百年,人類對天道的破壞已達頂點,再怎麼看末日都將要來臨了呀。」秦虎笑著說道,駱承雲和田日龍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或許我們也是啟動末日降臨的一環呢!呵呵,教尊在這五六百年中所做的事情多得難以一一細數,而現在我們只不過將其中一小部分完成。如果林靈軍真是阿修羅,我們只要將末世氛圍在他的周遭加強,並且想辦法讓更接近自己的本質,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化身為阿修羅,為這世間帶來天誅。」徐文風呵呵笑道。
「是這樣嗎?」駱承雲忽然提出了疑問。
徐文風頗因駱承雲的這個質疑感到愕然,他沒料到在解釋了這麼多之後駱承雲居然會提出反問,他也反問道:「三弟感覺有哪裡不對嗎?」
「大哥,我們這樣做豈不是在操控命運?你曾經說過,三界眾生都是命運環中的一份子,那我們又怎麼能操控命運呢?」
「哈哈,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或許我們也是啟動末日降臨的一環啊!」
「那如果不是呢?」駱承雲問道。
「就算不是,我們只要按照現在的計畫走,人類離末日降臨就會更加靠近。」徐文風淡淡的回答著。
過了不一會,他又補充道:「老實說,我還挺有信心末日的降臨會應驗在林靈軍身上。」
「喔,為何?」田日龍和駱承雲同時提出疑問。
「如果以中醫的觀點來看待地球,現在的地球已經瀕臨了真陽命火耗盡的少陰病階段。人在真陽命火外越消散到很嚴重的時候會出現所謂的「戴陽症」,也就是表熱而內陰冷的假熱現象,現在地表的溫度每年都在持續上升著,這跟人類所謂的『戴陽症』不是如出一轍嗎?」徐文風信心滿滿的說道。
「沒錯,人的真元命火就像地球蘊藏的能源一樣,人如果濫用身體導致元陽耗損嚴重便會死亡,這跟現在人類大量的採取石油和各種各樣的能源狀況很類似,那些能源便是地球的真元命火啊!哈哈!」秦虎跟著補充道,他跟隨徐文風最久,在耳濡目染之下早對中醫有著深厚的認識,因此他才會被徐文風委以科技製藥公司負責人的大任。
田日龍聽得頻頻點頭,但駱承雲卻不置可否,秦虎好奇的問道:「三弟在想什麼?」
「我只是感覺……教尊如此用心佈局就為了讓林靈軍為世間帶來天誅,那他自己會不會也陷在不可捉摸的局中,然後得到個令我們都無法想像的結果?」駱承雲臉上露出了苦笑。
徐文風默然,他當然知道駱承雲的意思,照現在看來,林靈軍的確的順著教尊安排下的佈局走著,可是說不定教尊也是順著某個力量安排下的佈局走著。就像林靈軍現在看不穿教尊要的不是消滅天理會或是殺死誰,而是希望借用潛藏在他體內的力量帶來天誅,教尊和自己是不是也看不穿冥冥安排下的用意呢?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2 23:23:35
A.D.1995.10.8。夜晚。新竹東門圓環
林靈軍和吳洛其已經好久沒有回到512實驗室了,今天是難得的週末假期,唐可雋特地邀約林靈軍和吳洛其準備一起到市區吃點好吃的。
「反正是免錢的,不來白不來嘛!」唐可雋笑道。
許多時後申請計畫多餘的錢如果繳回去,下次計畫的錢就會被扣減,也因此,便造成了如果計畫錢用不完也要拼命用完的怪現象。
今天他們仍然是選在東門圓環旁的「水仙餐廳」,不過與上次不同的是,張為農教授今天不在,他的位置今天換成了俞修平。
俞修平一邊喝著餐後濃湯一邊偷眼看著湘兒。
「你看什麼看啊?」湘兒不改潑辣的本色,白了俞修平一眼。
「嗯……靈軍……我有件事情想要問你……」俞修平沉吟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問道。
「喔,學長要問什麼問題?」林靈軍抬起頭問道。
「瑜菁的魂魄何時可以找到呢?我聽說……那些跟瑜菁一起被妙觀弄失魂魄的人都一個一個真正的醒了過來,為何瑜菁的魂魄到現在卻一點消息都沒有?」俞修平似乎怕這個問題得罪了林靈軍,所以他問得小心翼翼,語氣也盡量婉轉,怕林靈軍認為自己在懷疑他。
「唉!」林靈軍嘆了口氣卻不回答。
「學長,你還記得靈軍以前曾經說過的話嗎?在祁天仁以法術傷害湘兒意圖化解湘兒和瑜菁學姊之間牽纏的恩怨時,靈軍就曾經說過,妄想以外力干涉因果,就好似妄圖以一己之力就把暗流漩渦停止下來,最終的下場都是被捲入漩渦,死無全屍。」吳洛其在旁邊解釋著。
「沒錯,所以祁天仁最後死在大海中,而瑜菁學姊也因為想以不正確的外力了結她和湘兒之間的因果,所以才會讓她陷入真佛宗的陷阱中,魂飛魄散,直到現在都還下落不明。」林靈軍說著嘆了口氣。
俞修平聽了林靈軍和吳洛其的解釋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樣的解釋他完全可以接受,可是他實在很難再熬下去了,汪瑜菁明明是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可是那同樣的俏麗臉龐下卻是完全不同的個性和思考。
湘兒迥異於汪瑜菁的氣質總是讓俞修平落寞不已。
葉筱琳勸解道:「學長,你不要太掛心,我相信靈軍一定會找到學姐的。」
「唉!」俞修平嘆了口氣,也只能勉強自己放下這無解的心事。
「我有很不好嗎?我看那個汪瑜菁個性自私,說是愛你其實不過是因為你可以給她安全感罷了!她有為你付出什麼?這樣女孩子你也要,你的眼睛沾到狗屎了喔?啊……喔……」湘兒一邊喝著濃湯一邊說道。
葉筱琳拼命在桌子底下用腳踢湘兒,阻止她再繼續刺激俞修平。可是等湘兒意識到葉筱琳的意思準備住嘴之時,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說光光了。
「她有很多優點的……」俞修平並不反駁湘兒,只是淡淡的笑道。
那缱綣平和的眼神中有著幽深的思念。
「我輸了……」回家之後,湘兒躺在床上喪氣的抱怨道。
「好,妳輸了,可以了嗎?」林靈軍在床邊安慰道。
「連你也覺得我輸給汪瑜菁那個死人頭啦?」湘兒的眼淚瞬間滿出眼眶。
「沒有啊,是妳自己說的,我剛剛一直是說妳沒輸啊!」林靈軍緊張的改口道。
「你為什麼要騙我,我明明輸了,你知道說謊話會下十八層地獄嗎?我輸了,我的男朋友是離我而去,汪瑜菁的那個死人的男朋友卻這麼深情!」湘兒居然教訓起林靈軍。
「甘拎老……」林靈軍忍不住想要發揚國粹。
「什麼乾?你在說髒話齁?」湘兒抬起頭問道。
「我是說甘寧,字興霸,呵呵……」林靈軍按下對湘兒罵髒話的衝動,硬是轉口。
「去,不知道你在發什麼神經。唉,我輸了,我真的輸了……」湘兒鄙視完林靈軍之後又繼續著自己的哀傷。
吳洛其房間中,林靈軍抱著棉被和那隻被他取名叫做小黃的柴犬滾在床上。
吳洛其臉色沉重的問道:「你打算還要隱瞞多久呢?這樣做真的好嗎?」
「我也不知道……」林靈軍死命抱著想要掙扎脫困的小黃,小黃用力轉動掙扎了一會,眼看無力脫困,只好乖乖的被林靈軍抱在懷中。
「你打算把瑜菁學姊困在城隍的伏靈寶塔中多久呢?學姐明明早就被鬼卒發現,你卻要城隍爺暫時將學姐的魂魄困在伏靈寶塔中,這難道不算是以一己之力干涉因果嗎?」吳洛其問道。
「嗯,在發現學姐魂魄之前我就有想過這個問題,我本來就打算看學姐和湘兒的狀況才決定是否讓學姐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
學姐被發現之時她的內心仍然充滿了責怪和不滿,對自己的遭遇自哀自憐,另一方面,湘兒對瑜菁學姐的不滿和痛恨在這段時間雖然沒有明顯表現出來,但是也幾乎沒有消減。
所以,如果我只是讓學姐就這樣回到自己的身體內,那只是在表面上讓一切恢復如初,問題卻都沒有解決。湘兒和學姐之間的恩怨,學姐和修平學長之間的情感,我希望可以用我的方法幫他們化解,讓他們有個好結局。」林靈軍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小黃趴在他身上一動也不動。
「那我們這樣跟祁天仁有何不同?」吳洛其問道。
「我們是心存善念他則是圖謀不軌。」林靈軍回答道。
「所以,我們不會跟祁天仁一樣,因為干涉湘兒和瑜菁學姐之間的因果而讓自己也跟著被捲入漩渦中?」吳洛其問道。
「會啊,或許不久的將來因果報應就來了。」林靈軍看小黃不再反抗便改用撫摸的方式體會小黃柔軟的細毛和身體。
「呃!那你還拖我下水?」吳洛其苦笑道。
「嗯,我也沒辦法。我不拖你拖誰?種因得果,人就是不斷的在每一天中種下日後的因,然後忐忑不安的等著連自己都無法掌控的果在某天反噬。」林靈軍嘆了口氣,小黃趁著林靈軍分神的那一剎那迅速的從林靈軍懷中開溜,鑽到桌底下舒服的躺著。
林靈軍笑了笑,也不再追過去,轉身蓋上棉被就睡。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是對還是錯,有很多時候即使道理分析起來千對萬對的事情,實際上卻是錯的。對錯的結果顯現出來前可以有上萬種可能,但是一但結果出來之後便是只有對或者是錯。
A.D.1995.10.9。傍晚。新竹光華街
林靈軍騎著他那台變速之後也好像沒變的腳踏車從位在山坡上的T大一路無阻的滑到了新竹市區。
剛剛才昏迷完連續八堂課,現在卻可以迎著秋風自在飛馳,這種快樂大概就像是從地獄忽然間被提升到天堂吧。
很快的,翰林中醫診所已經出現在不遠的前方,他習慣性在診所斜對面的快餐店停下腳踏車,準備進去買個晚餐帶到診所去吃。
「喂,靈軍,沒看到我啊?」剛買完控肉飯要走出快餐店的時候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林靈軍回頭一看,只見任健中正笑嘻嘻的收拾著已經吃完的餐盤。
任健中旁邊還跟著剛值完班準備去上課的呂燕琪。呂燕琪也微笑跟林靈軍打了個招呼。暑假過後,齊家萍開始了實習護士的生涯,所以診所又陷入缺人的窘境,好險湘兒這個不務正業的博士生常會來幫忙,不然真是會累死人。
「任醫生,你來吃飯啊?」林靈軍微笑打招呼。
「當然啦,快餐店可沒有病人。」任健中打趣說著,他將餐盤快手快腳的收拾完之後便走到林靈軍身邊。
任健中話聲才落,就聽見另一頭傳來桌椅翻倒的巨響。
吃飯的人紛紛起立圍觀,任健中和呂燕琪都是好事之人,也跟著擠了過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情。
「怎麼了?」林靈軍走到呂燕琪身後問道。
「有人昏倒了。」呂燕琪回頭答道。
「啊,那怎麼辦?任醫生快點去救救他……」林靈軍道。
「你知道什麼?這是急症,中醫只能做調養不能急救。」任健中語氣不悅的駁斥道,他一邊說還一邊急急忙忙的從人群中抽身而出。
林靈軍和呂燕琪都被他拉著往外快步走去。
「那我們叫救護車。」呂燕琪提議道。
「老闆剛剛早就已經打電話了,不需要你們多事,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任健中似乎對林靈軍和呂燕琪多事為自己找麻煩感到有點惱怒。
林靈軍要掙脫任健中的手不是不行,但是他知道自己這樣掙脫根本於事無補。自己不過是個小孩又沒有醫生執照,就算跑去那患者的身邊也會被眾人阻止,他一邊被任健中拖著跑一邊努力的思考著該如何可以在眾目睽睽下幫忙那個昏倒的患者。
翰林中醫診所就在那快餐店的斜對面,沒一分鐘他們就回到了診所裡面,任健中滿臉惱怒的斥責道:「燕琪,靈軍你們也真是不知道好歹,我們明明就是中醫,幹嘛要淌這渾水呢?如果你把人救死了,就算法律上不會被判刑,光是家屬的責怪就夠把你們這兩個小孩逼瘋了。」
呂燕琪囁嚅著,她心中認同任健中說的都是事實,因為她現在腦袋中根本不存在著可以在剛才那種狀況下發生作用的急救方法,而她也認為中醫本來就是開開藥讓老人或是女人調理體質的醫學,根本不適用於突發的急救。只是,她也習慣了這種場面應該由醫生出面解決的邏輯,所以才會在剛剛希望任健中做些什麼。
「任醫生,不好意思啦!你別生氣了。」呂燕琪低頭道歉道。
「哼!算了算了。」平時好脾氣的任健中不知道為何竟是無法平息心中怒火,他對呂燕琪揮揮手之後,黑著臉走進診間。
不過,惡夢還沒結束,診所外面一堆人喧鬧著,十幾個人居然將剛剛那個昏倒在地的傢伙合力抬了過來。
「醫生,這邊有人昏死過去了。」快餐店老闆衝進門大聲叫道。
「幹,他媽的……」任健中終於按捺不住小聲罵出髒話。
「醫生,那個救護車說要再過十五分鐘才會到,我們看這邊有診所就先把這個人抬來給您看看了。」那個老闆滿神色焦急的說著,他身後眾人將那患者從木板上抬下來放在診所用來推拿和針灸的指壓床上。
「你們這是做什麼?」任健中出來斥責道。
「醫生,你一定有辦法啦,拜託拜託。」
「對啊,不然醫生是做假的喔?」
「聽說針灸可以起死回生,醫生快一點啦!」
進來的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道。
「夠了沒有,就算我要治療你們也快點給我滾出去,搞得我診所亂七八糟的成何體統?」任健中忍耐不住的大吼道。
真是「醫生不發威,給你當烏龜」,眾人被任健中的怒吼嚇了一大跳,紛紛安靜住嘴,老闆催促眾人到外面等待之後又回來向任健中懇求道:「醫生,拜託你了。」
「劉老闆,你又不是不知道中醫跟急救是扯不上邊的,你這樣不是在讓我難看嗎?」任健中抱怨道。
「可是我聽說他是吃東西吃到一半忽然抱著胃昏倒……我是怕……」劉老闆說到一半便不再說下去了。
顯然,他怕這人是因為吃了自己的東西胃痛到昏死,所以他才會這麼緊張的把人搬過來求救。
「夠了沒有,原來你是要把責任推給我,好傢伙,枉我們是老鄰居啊!」任健中怒道。
任健中正跟劉老闆吵得不可開交之際,忽然聽到呂燕琪驚呼道:「靈軍,不可以,你要做什麼?」
任健中轉頭望去,只見林靈軍已經搬出針灸盒,似乎準備要幫這個病患下針。他大急上前拍掉林靈軍已經拿出的二吋針,怒道:「你要幹嘛?」
「我看他是陽明失津,不潤宗筋,加上原本心臟不好才會造成昏迷,所以我打算先下勞宮讓他狀況緩解。劉老闆,我看你今天晚上的菜有滷牛肉,這位先生的晚餐是不是點了很多的牛肉?」林靈軍回答任健中之後又轉向劉老闆問道。
「好像是……不過,我的牛肉沒問題。真的,我敢保證。」劉老闆急忙想要為自己伸冤。
「拜託你不要給我添麻煩,你知道這樣搞會搞死人嗎?救護車等下就到了,你在逞什麼英雄呢?」任健中一點都不客氣的對著林靈軍吼道。
「可是他不但昏迷還出現痙攣的症狀,如果不快點救治恐怕會有性命之憂。」林靈軍也不甘示弱的反駁道。
「你他媽的有把握百分之百把他救活嗎?你沒有醫生執照和開業執照,你僥倖救活就算了,如果你沒救活他,以後的惡夢會讓你會後悔一輩子!」任健中大吼阻止著,他知道以林靈軍毫無醫藥背景的身分要來施行醫療行為根本是亂來,甚至連自己都受會到牽累。
「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喔。」林靈軍回答道。
「沒有就給我放下針滾出去。」任健中吼著。
「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現在不救,他百分之百撐不到醫院的急診室。」林靈軍道。
「你就給他試試看嘛!」劉老闆低聲的勸道。
「你是要推卸責任給我們診所,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任健中罵道。
「你們都給我安靜,難道你們腦中只想著推卸責任嗎?看這病患,他雖然昏迷卻持續出現四肢內縮的抽搐,這是胃中津液大失,陽氣不出的危象,你們卻還在爭吵推卸責任。難道……看到一個人將要死在自己面前都無動於衷嗎?」林靈軍回瞪了在爭吵中的兩人一眼冷冷的說道。
林靈軍眼光深而冷,刺得任健中和劉老闆心中一寒。
頓了一頓,林靈軍對任健中說道:「任醫生,我知道很多事情不做會比做安全上很多。可是,醫生本來就是一種隨時要準備犧牲自己安全的行業。」
「而我,在今天之前就已經有這個覺悟!」林靈軍語氣平靜卻字字鏗鏘,話中字句打在任健中的心上,讓他額頭上瞬間飆出冷汗。
林靈軍的堅定讓整個場面都安靜了下來,他屏氣凝神將針刺入那昏倒的人的「勞宮穴」,先是逆瀉邪氣接著又略提針以氣血順行的方向刺入補氣,接著便留針起身,專心觀察著躺在床上的病患。
沒多久,那病患本來發白和直冒冷汗的狀況奇蹟似的緩和下來。
林靈軍吩咐道:「我要芍藥甘草湯,給我一份十克的芍藥甘草湯。」
呂燕琪呆呆的應了聲:「喔。」
「快去吧。」林靈軍又蹲下身來進行第二次的補瀉。
沒多久那病患竟慢慢甦醒過來,任健中和那劉老闆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口都呆了,當然也就無法再發出什麼聲音來。
「芍藥甘草湯來了。」呂燕琪在林靈軍背後道。
「嗯……給杯溫水吧,沒溫水怎麼吃藥呢?」林靈軍頭也不回的說道。
「啊!」呂燕琪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真的沒倒水來,她趕緊跑到開飲機旁倒了一杯溫水端給林靈軍。
那病患雖然清醒,但是整個四肢似乎一直因為痙攣而無法伸張開來,林靈軍將藥慢慢的餵入那病人的口中,那病人也不知究裡,一口一口乖乖的將藥和著溫水喝下去。
又過了約莫五分鐘,林靈軍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那病患微笑道:「舒服多了,謝謝。」
「那就好。」林靈軍擦了擦額上的冷汗站起身。
「我想現在最好是通知你的家人讓他們來接你回家休養。」林靈軍對那病患道。
救護車已經在兩分鐘前趕到,不過因為報案之時說的地址是快餐店,所以救護人員找了好一會才找到診所來,一個救護人員一進門便問道:「昏倒抽筋的人在哪裡?」
「就是他啦!不過他現在已經好了。」劉老闆指了指躺在床上休息的病患道。
「那你現在要不要去醫院?」頭先那個救護人員問道。
「嗯……這個嘛!」那病患猶豫著。
「去一下好了,現在說不定只是緩解,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以免等一下又抽筋昏倒。」第二個救護人員大剌剌的說道。
「我……還是坐救護車再去醫院檢查看看好了。」那病患看著已經到達門外的救護車說道。
「喔……」林靈軍黙然,即使自己救活了這個病患的命,但是他還是想要再去醫院做檢查才安心,相信機器不相信人體自身的感覺,這個邏輯到底是什麼時候建立的呢?
病患走了,救護車走了,診所外看熱鬧的人走了,劉老闆也走了。
喧鬧的夜晚就在這樣的無聲中慢慢過去,呂燕琪也忘記了自己應該去上課的重大事實,林靈軍坐在櫃檯前面安靜低頭,苦等時間過去,任健中則是呆呆的坐在診間內不知道在想什麼。
九點的鐘聲噹噹的響起。
「啊!我忘記去上課了!」呂燕琪這時才赫然發覺已經九點了。
「嗯,下班了,你們整理一下,我先走了。」任健中手中拿著今天的報紙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但是大家知道,這中間的氣氛怪怪的,因為他始終都不曾用正眼瞄過林靈軍。
或者說,他不敢以正面面對林靈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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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3 15:17:20
本帖最後由 a0919414591 於 2012-4-3 18:56 編輯
天醫傳奇回憶篇 31—傷痕
A.D.1995.10.10。凌晨。任健中居處
「這是由感冒引起的心內膜發炎,如果不開刀置換瓣膜她絕對撐不過三個月。」
「這台刀我來開……」
「不可以,她是你女兒,我不贊成……」
「我沒得選擇……現在國內有哪一個醫生對心臟外科手術的經驗強過我?」
「任醫生,你女兒出現了嚴重的心房顫動……」
「給藥!給藥!b-blocker……」
「不行了,收縮壓60mm/Hg,還在持續下降……」
「怎麼會這樣?手術明明很成功!」
「還我女兒來,你是什麼爛醫生?你只會吹牛,你根本不會動手術,你還我女兒……」
任健中大呼從夢中驚醒,他心臟劇烈的顫動著,似乎在體驗著女兒死前的心房顫動。或許,心房顫動的痛苦不是這樣,但是老實說他在前十年的外科醫生生涯加上之後的這二十多年的鬼混中,他也從不知道心房顫動的痛苦是啥。
當然,這其中的重點是,有多少醫生知道?
他抱著棉被瞪視著前方,良久,他苦笑了,這或許是醫學的一種諷刺吧,
在他心中,這世界上再沒有哪一個職業比醫生更加弔詭了,有許多醫生行醫一生卻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每天琅琅上口的一堆醫學名詞到底長得是怎麼樣,這就好像一個名廚會煮佛跳牆會煮八寶粥卻從來不曾嚐過自己煮出來的菜一般的諷刺。
這就是醫學不可避免的諷刺,也是醫學始終一片混亂的原因之一。
任健中當然還記得自己自己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但是他現在只是個逃兵,一個鄙視自己也鄙視醫學的逃兵。
他低頭看著自己吃力的舉起雙手,自從那一次開刀失敗之後,這一雙手就等於是殘廢了,而自己也從此退出外科領域。
他無力的側身倒下,卻愕然發現他自己身旁躺了一個女子,一個臉色鐵青的女子。
任健中在驚叫聲中摔到床下,雖然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碰到,可是人面對恐懼是不會習慣的。
那臉色鐵青的女子慢慢從床上爬來,任健中一邊叫一邊往牆邊滾去。
他當然知道那女子是誰,她就是跟自己結婚十三年然後上吊在這個房子裡面的老婆啊!
「還我女兒的命……」那臉色鐵青的女子已經爬下床,站起身,毫不停留的逼近任健中,任健中只能拼命往後滾退。
「不是我殺的!老婆,妳饒了我吧……」任健中怕得瑟縮在牆腳發抖。
「是你,你沒那個資格動刀,沒那個資格當醫生……」臉色鐵青的女鬼瞪著任健中怒道。
任健中只是抱頭縮在角落拼命咬牙苦忍。
可是,那女鬼並沒有因此停止自己的怒意,一步步的逼近,似乎準備要把任健中五馬分屍。
冰冷的手掐上任健中脖子,任健中大叫道:「不是我啊!不是我!」
「啊!」任健中慘叫出聲,他整個人像裝了彈簧般從床上驚醒。
漆黑的房間裡面似乎有著數不清的眼睛正冷冷看著自己,他雙手顫抖的打開床頭燈,想用光亮驅趕走那恐怖的夢魘。
好多年了,這個夢已經跟著自己好多年了。
他靠在床頭大口喘了好一會的氣,接著轉身拿起早已經預備好的開水和藥,雙手的顫抖讓他即使是拿起水杯都倍感吃力。
吞下藥之後他的心就像得到甘露般在瞬間安定了下來。
他抹去額頭上的冷汗,吃力爬起身換掉已經溼透的內衣褲。
站在浴室鏡子前面,他似乎看到了一個豪氣勃發的年輕人,一個大踏步走出醫學院的年輕人,那年輕人面容昂揚,大聲的對自己說:「醫生對我來說可不只是一個職業,你們等著看吧,讓我告訴你們醫生的價值。」
任健中低下頭去用水拼命沖臉,那豪氣十足的年輕人似乎是以前的自己又似乎是昨天的林靈軍。
不過,不管那年輕人是誰,都跟現在這個正在浴室中用冷水來緩和情緒的糟老頭沒有關係。
他懶懶的踱回床邊,剛剛因為受到驚嚇的心臟至今尚未平復。
這樣的狀況已經好多年了,自從妻子在家中上吊後,他幾乎每天都會被惡夢給嚇醒。有好長一段時間,他每天都必須吃安眠藥才能入睡。
「學長,你已經沒資格再當醫生了,你拿什麼資格來跟我爭外科主任?」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學弟冷冷的眼光。
所以他離開了醫院。
可是諷刺的是,頂著醫學院的光環走出醫院之後才發覺自己是這麼的渺小,他不會會計不會機械不會設計,甚至連與人溝通都因為當了十年醫生而顯得缺乏訓練。
就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的情況下,他決定運用自己善於讀書的專長去混個中醫文憑。
果然,他混到了一個文憑,接著,矇著頭又混到了今天。
「shit!」任健中半躺在床上繼續苦忍著心臟的悸動,今天的心跳似乎一直低調不下來。
其實這樣的狀況已經很久了,從剛開始只要十分鐘就會恢復正常到最近往往要折磨到天亮才會在睡意朦朧之中消失,即使不是學醫的都知道這絕對是一個嚴重的問題。
不過他實在沒太多的勇氣去看醫生,而且該做的檢查他都做了,一切顯示都很正常。
他自己也知道,就連有致命危險的PSVT(陣發性上心室心動過速)也是要等發作的時候才抓得到,再不然就是做心導管,可是以自己一個學醫多年的人的經驗,自己這個實在不像是現有的心臟疾病。
說是被自己的惡夢嚇出來的倒還比較正確。
「好難過喔……」任健中將燈關掉,希望黑暗可以欺騙到正在活躍的心臟,讓心臟好好休息一下。
黑夜的房間中只剩下自己的低聲呻吟,他看了看手錶上的夜光顯示,才三點五分。
「要不要叫救護車?」他的腦袋盤旋著這個念頭。
一般人或許會毫不猶豫的叫救護車,可是任健中內心卻只是不斷交戰猶疑著,上一回他發覺過了三十分鐘心跳都還在悸動,連藥物都壓不下來之時,曾經恐慌的叫了救護車。
可是那次的急診只是讓他遇到了以前當助教之時教的學妹,然後從學妹眼中看到了訝異,以及得到一個新病名。
「學長,你這應該是恐慌症吧!」學妹試著用最委婉的語氣對任健中說道。
「恐慌症……」任健中的臉一陣發燒。
「學長,你要試著去放鬆自己,不要想太多。我開一點藥給你帶回去吃。」學妹的親切卻像是一連串的巴掌。
或許是因為在那個年代,很多事情都還講究權威,而權威的特徵就是必須保持無懈可擊。
所以,一個醫生生病或許不可恥,可是一個醫生得了被歸類在精神官能症的恐慌症就有點抬不起頭了。
他風光的十年中教過多少學弟妹,碰過多少後輩,他無法有個確切的印象,可是他實在不想再一次在自己最難堪的時候遇到過去站在自己後面的人。
更何況,去到醫院那些醫生也像自己以前一般,聽著話,發著呆,然後開藥。
因為自己這痛苦可不是什麼心肌梗塞也不是胃癌,甚至連糖尿病、痛風都不是,這只是個所有醫生眼中認為「無傷大雅」和「想太多」的疾病。
他不想再承受這樣的屈辱。
「好難過,我要死了,怎麼辦?嗚嗚,媽,老婆……嗚……」任健中哭著,他這時候才發覺,原來人都是怕死的,即使所謂心灰意懶的喪氣之人也不例外。
怕死是上帝賦予人類活在大自然的必備工具,因為上帝安排了人在死前經歷比地獄還可怕的痛苦。任何人,只要給他足夠長的時間體會到瀕死的痛苦,都會想要求生,即使是聖戰英雄也不例外。
「我得找人來救我,打電話給小言,嗯,小言,不好,他會生氣。那燕琪呢?她什麼都不會,而且她也不會來幫我的……」任健中撐著身體翻開電話簿查著認識的人的電話。
人的社會化就是那麼好笑,即使到死都會不自主的考慮到人際關係。
「靈軍……」任健中的腦中忽然出現了林靈軍可愛的臉龐和那靈動聰慧眼神中流露出的堅定。
「任醫生,我知道很多事情不做會比做安全上很多。可是,醫生本來就是一種隨時要準備犧牲自己安全的行業。而我……在今天之前就已經有這個覺悟……」
A.D.1995.10.10。凌晨。吳洛其居處
叮鈴鈴的一陣電話急響,打破了三點半的寧靜。
「媽的,哪一個渾蛋會在三點擾人清夢啊!」林靈軍辛苦的爬起身,迷迷糊糊地撞到客廳去接電話。
「喂,你是哪一位啊?」林靈軍閉著眼睛問道。
「什麼?任醫生!你怎麼了?」林靈軍閉著的眼睛因為驚訝而睜得老大,而一旁好事的小黃早已經爬上沙發,將前腳努力的架在林靈軍的肩膀上,一副就是想插一腳的模樣。
「喔,好,我馬上過去,你家住在哪裡?光華三街35號,喔,好,我馬上過去。」林靈軍掛下電話之後便匆匆的回房換掉睡衣,準備出門。
「嗯,我是不是應該先問一下任醫生的症狀,這樣才好先繞到診所拿藥?」林靈軍想了一會最後還是放棄了,因為,他沒有任健中的電話。
林靈軍整理了一下針灸用具後便匆匆忙忙的準備出門了。
「耶!妳在這邊做啥?」林靈軍走到一樓門口才發覺湘兒也已經「整裝待發」。
更扯的是,小黃也直挺挺的坐在湘兒的腳邊,一副「我也要去」的樣子。
「妳……妳們想做啥?」林靈軍顫抖的說道,他有極為不祥的預感。
「當然是跟你一起出診囉!」湘兒笑嘻嘻的說道。
任健中居處,三個人和一隻狗對坐在任健中房間中。
「真……真是抱歉,半夜還把你吵醒。」任健中語帶歉意的說道。
現在的他,臉色如常,活動如常,甚至還可以泡茶給林靈軍和湘兒喝呢。
「任醫生,你不是快死了嗎?」湘兒不知好歹的問道。
「我……」任健中感到很難說明白,這也是所謂恐慌症的尷尬之處,發作時間過後一切都會恢復正常,可是發作之時卻會讓人經歷如瀕死般的痛苦。
「是恐慌症嗎?」林靈軍一語道破。
「這……」任健中登時面紅耳赤,就好像忽然被宣布自己是太監一樣的難堪。
「發作次數越來越多嗎?」林靈軍繼續問道,臉上絲毫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就像是個老教授在探討太空梭失事,不帶著任何預設立場,就是只想知道事實真相般的誠懇。
「是,本來是十分鐘就會平復,今天到你們來前三分鐘我才漸漸好轉。」任健中無奈的說道。
「那你怎麼沒有吃藥呢?」林靈軍疑惑的問道。
「有啊,我每天睡前都會準備藥和開水在旁邊。」任健中說著將床邊小櫃子的抽屜打開,給林靈軍看自己有吃藥的證據。
「任醫生,你常被惡夢嚇醒?」林靈軍就像個神探般準確的命中了任健中的狀況。
「你……你怎麼知道?」任健中訝異的叫道。
「是你說的啊,你既然在睡前都會準備藥和開水,那表示你常常是在醒來之後需要吃藥,而你睡醒之後的症狀既然是心悸和心絞痛,那當然是被惡夢嚇醒的。」林靈軍理所當然的說道。
「嗯,也是啦。」任健中點了點頭。
「任醫生,我剛剛問你怎麼沒吃藥,是指,你怎麼沒吃中藥來調養呢?」林靈軍用試探性的語氣問道。
「我試過啦!可是根本沒效,什麼柴胡加龍骨牡蠣湯、木防己湯、大柴胡湯、桂枝甘草湯、茯苓杏仁甘草湯、桂枝加龍骨牡蠣湯、半夏厚朴湯我都吃過了,甚至我還請小言幫我把過脈,他也沒看出我有什麼問題啊!」任健中半抱怨式的說道。
「這個嘛……」林靈軍點了點頭,靜靜的思考著。
「任醫生,你為何天天做惡夢啊?」湘兒靠近任健中發出了陰冷的笑容,她的臉上似乎漸漸浮現出驚天動地的四個字 — 我愛八卦。
「這……這,可能是當醫生壓力太大了吧。」任健中趕緊找了個理由搪塞。
「唉唷!你這樣當醫生都叫壓力大,那我當鬼當成這樣,豈不是哭死了。」湘兒一副大人教小孩的老成持重模樣,完全不知道一句話不但得罪了人也洩漏了自己是鬼的重大秘密。
「當鬼?」任健中狐疑的看著湘兒。
「……」林靈軍看著湘兒,湘兒也看著林靈軍,兩人都在快速的思索著該怎麼圓湘兒脫口而出的「實話」。
「呵呵,瑜菁妳真會開玩笑,多謝妳的安慰啦!」任健中笑著說道。
湘兒和林靈軍都鬆了一口氣。好險湘兒給人感覺就是腦袋常會斷線的傻蛋,所以任健中也沒有把她的話當真。
這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任醫生,我幫你把個脈好嗎?」林靈軍輕聲問道,畢竟,任醫生是個醫生,這樣問不知道會不會被認為不太禮貌。
「喔,好啊!」任健中並沒有想太多,只是把手伸出去。
林靈軍細心取脈之後,發現任健中的脈呈現陽微陰弦之狀,寸口脈微顯示上焦陽虛,尺脈弦緊可能是陰邪內盛導致腎陽衰弱,這是典型的胸痹心痛的脈象。
林靈軍把脈完後問任健中道:「任醫生,你這樣的不舒服有多少年啦?」
「嗯,很難說,因為我也忘記了,起碼有五年以上了,起先是間斷性發作,之後的間隔越來越短,到這一兩年幾乎是每天都這樣。」任健中思考了一會回答道。
「任醫生,我看你不喝冰水,不吃油膩,早睡早起,每天都是過一樣的生活,照理說,你的身體應該會很好才是啊!」林靈軍疑惑的問道。
「嗯,我怎麼知道?」任健中不願意提起自己心中的隱痛,只是淡漠且敷衍的回答著。
林靈軍忽然問道:「任醫生,你可以再借一次手給我嗎?」
「喔,好啊。」任健中不知道林靈軍要做啥,但是借個手也不會怎樣,所以他就乖乖的把手伸出去給林靈軍握住。
林靈軍屏息凝神,閉上雙眼,讓自己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忽然間,他似乎置身在一個診間中。
「健中,我並不贊成你幫自己的女兒開刀,成功就算了,如果失敗會有什麼後果,你知道嗎?」
「我沒得選擇,現在國內有哪一個醫生的心臟外科手術經驗強過我?」
林靈軍還沒來得及分辨出說話者的相貌,畫面又被拉扯到手術房中。
一個護士的聲音大聲喊道:「任醫生……你女兒出現了嚴重的心房顫動……」
「給藥!給藥!b-blocker……」這似乎是任健中的聲音。
「不行了,收縮壓60mmHg,還在持續下降……」紛亂中林靈軍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著。
接著,這些紛亂的聲音忽然間全數消失,一片靜空中一個淒厲的聲音慘叫著:「還我女兒來,你是什麼爛醫生?你只會吹牛,你根本不會動手術,你還我女兒……」
就在被那淒厲的女聲刺得心頭絞痛、冷汗直冒的同時,林靈軍忽然看見一個穿著睡衣的女子的腳就空懸於自己的面前,顯然這個上吊身亡的女子便是是任健中的老婆,他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整個人於瞬間軟倒在床上。
「啊!你怎麼了?」任健中看到林靈軍本來紅嫩的臉上突然一片蒼白,心中訝異,忙上前一點查看究竟。
多事的小黃似乎也知道林靈軍的狀況,他鑽到林靈軍的懷中用柔軟的身體摩擦著林靈軍,柴犬獨有的緻密雙層毛讓林靈軍被摩得笑出聲來。
「發生什麼事情啦?」任健中有點擔心的再度問道。
「沒事……沒事……」林靈軍心中對任健中的狀況其實已經有了點底,但是他知道現在這樣子跟任健中翻起過往的事情,只是徒添他的傷感和痛苦,也因此只好假做不知,笑著敷衍過去。
「肚子餓了耶!我們去吃豆漿和燒餅好嗎?」湘兒忽然叫了起來。
「呵呵,好啊,麻煩你們這麼多,今天我請客啦!」任健中笑道。
林靈軍笑了笑,也在心中整理了一下任健中的狀況。
任健中因為心中有愧所以多思,而老婆的上吊讓他恐懼惡夢,思能傷脾,恐能傷腎,長久下來脾土無法將腎中之水精順利的吸收以調節心火,所以導致心腎不交。
腎中精衰也可以從任建中氣色不佳,頭髮稀疏看出來。
人有五臟,對應人的臉色有五色。正常黃種人的臉色應該是以黃白調和後的淡黃色為主色,而在這主色之下的動靜脈分別呈現紅、青之色以應心火和肝木,至於腎象水,乃是光亮無色。所以一般健康的人,即使臉不油膩,也都會有隱隱的反光,那就是腎水充足顯現在臉上的象徵,而任健中的臉色亮度幾乎沒有,這顯示他的腎氣已經弱,也難怪他會有心臟悸動的問題了。
以短期來說便是以桂枝湯加龍骨牡蠣來寧心養精,接著再以腎氣丸作保養,可是長期來說,如果任健中的心結難解,恐怕吃再多的藥都只是治標而已。
思考間,任健中已經嘻嘻哈哈的換上了外出的衣服,湘兒則是在旁邊和他鬥著嘴,指點他的穿衣一點美學也沒有。
林靈軍摸摸小黃圓滾滾又毛茸茸的頭站起來。
他忽然感覺自己以前對任健中的那一點鄙視很可笑,雖然那是很小很小的一點點,可是他現在卻感到有點慚愧。
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而大部分人的故事主軸都是無奈。
這時,任健中已經準備好了,湘兒高興的拉著林靈軍和任健中出門,準備去永和豆漿大吃一頓。
走出任健中家大門,四周仍然是一片點綴著路燈的昏暗!
現在是五點不到,正是人間最寂寥的時候,晨起之人未起,而夜歸之人已睡,林靈軍跟在任建中身旁不時露出不自覺的苦笑。
有時候過度的同情心會換來一連串的失敗,可是如果沒有過度同情心之人又怎麼能夠解決任健中身上的病呢?
現在的任健中只會打混摸魚、渾渾噩噩和推卸責任。老實說,如果做個十人的問卷調查,要大家投票現在的任健中是不是個渾蛋,大概會有十一票都說是,因為連做問卷的人都會忍不住說:「是」。
可是林靈軍利用通靈之力所感覺到的過往,在任健中那遙遠的記憶中居然可以感受到如海濤般的鬥志和渴望。
藥可以醫治受損的身體但只有心才可以縫補殘破的心。
江湖爭鬥和醫生本來就是南轅北轍的兩條路,也必須用完全相反的兩種態度去應對。這中間的交集甚至比一條鋼索還要細,而上天似乎有意給林靈軍考驗,讓他必須在這條鋼索上走好長的一段人生路。
林靈軍想到這邊不禁抬頭翻了個白眼,似乎是想跟上天說:「你何必給我出這樣的難題呢?」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3 15:17:45
A.D.1995.10.13。早上。翰林中醫診所
今天早上是言仲德看診,因此整個診所擠得滿滿都是人。
林靈軍忙得連椅子都沒坐超過五分鐘,不是在幫病人掛號找病歷就是在接藥單配藥。
「靈軍,你過來一下。」診間又傳來言仲德的聲音。
「喔,來了。」林靈軍才剛將藥包遞給前一位患者就趕緊快步走到診間內。
「你就照這個處方去配藥。」言仲德將手中藥單遞給林靈軍。
林靈軍答應了一聲便趕緊走到藥櫥前面準備配藥。
才剛將幾罐科學中藥的藥罐拿下來就聽到有人在櫃檯外面喊著:「小姐,小姐,可不可以麻煩一下……」
「啊!」林靈軍當然知道那聲小姐是在叫自己,他回身看去,只見一個大約三十七八歲的中年男子臉有憂色的站在櫃檯外面。
「先生,有什麼事情嗎?」林靈軍有禮貌的回答道。
「小姐,我們是從高雄趕上來的,可以麻煩妳通融一下。我媽媽坐了很久的車已經受不了了,拜託妳跟醫生講一聲,讓我媽媽可以插個隊,不然還要等這麼多人,我媽真的會受不了的。」那個中年男子懇求道。
林靈軍往那男子身後看去,只見有兩個中年女子扶著一個老太太站在診所的門邊,由於診所裡面已經擠滿了人,所以根本沒有什麼空間,她們三個人只能縮成一小團擠在門口。
「喔,我去問問,你先寫一下這個初診單好嗎?」林靈軍將初診單遞出去給那男子道。
林靈軍走進診間,只見言仲德正在把脈看診,他不敢打擾到言仲德的看診,只好先站在旁邊等著。
「諾,這藥單拿過去配。」言仲德看完診之後將藥單遞給林靈軍。
林靈軍趕緊將在櫃檯遇到的情況跟言仲德報告,並且問道:「言醫生,那要不要讓他們先進來看?」
「我出去看看,你快點去配藥。」言仲德皺眉道。
林靈軍答應之後拿起藥單快步走回櫃檯。
他還欠上一個病患的藥沒配,在這種人多到爆的狀態下,大家都會變得很不耐煩。大家或許不敢罵醫生,可是對櫃檯小姐還是先生卻沒有什麼好顧慮的。
匆匆的配好兩副藥交差完畢後林靈軍才鬆了口氣,他坐在椅子上稍事休息,順便喝口水潤潤乾澀的喉嚨。
林靈軍正在慶幸有人打斷言仲德的看診讓自己有一點喘息時間時,卻見言仲德已經站直身體對著那病患大罵道:「你們來找我做啥?就回去給那些偉大的西醫治療就好啦!」
林靈軍被言仲德突如其來的發怒嚇了一大跳,他趕緊站起身查看究竟。
「言醫生,我們……」
「要去開刀就去開啊,你來找我做什麼?我又不會開刀!」言仲德衣袖一拂便氣沖沖的返回診間。
林靈軍不解,悄悄走到診間,卻見言仲德也不再理會那中年男子以及他的母親,只是叫道:「三十七號。」
林靈軍往診間外看去,只見那男子和與他同來的兩個女子都尷尬的站在那邊,面面相覷,而那老太太則是面色痛苦的撐著身體,似乎多站一會對她來說都是痛苦。
其他等在後診室的病人也不敢說些什麼,只好裝做沒看到一般,不是小聲聊天就是自顧自的看報看書。
林靈軍想要出去問問卻又怕得罪了言醫生,還沒想出結果,下一個病人已經坐定位開始看診了,他嘆口氣,慢慢踱回櫃檯。
「現在怎麼辦?」那個中年男子轉頭問幫忙扶著母親的兩個女子中比較豐滿的那個。
「嗯,這家醫院的醫生真的還蠻厲害的,只是我爸來看的時候不是這個醫生,我也不知道這邊有這麼爛的醫生。」那女子大概是很不滿言仲德那莫名其妙的發飆,說到最後故意把聲音放得很大。
「噓,阿霞,別這樣,小聲點。」那中年男子相當緊張的小聲制止,他很怕這個醫生真有兩把刷子而自己又得罪他,那母親可就完了。
「我操你祖宗十八代,我就是爛,你們給我滾。我告訴你,這間醫院裡面不歡迎你們這種專來找中醫麻煩的病人。」言仲德大踏步走出來就是一連串的大罵,雖然這場景林靈軍已經有過一兩次的經驗,而再輕一點的辱罵更是天天上演,可是他現在還是滿身冷汗。
就在這時候,一副散漫樣子的任健中正悠閒的從外面走進來。
「啊!我跟你說的就是這個醫生啦!」那個叫做阿霞的女子高興的指著任健中對那中年男子道。
「什麼?發生什麼事情?不是我……」任健中忽然被人指著鼻子,登時驚荒失措,雙手亂搖,一副「人不是我殺」的沒種樣。
「任醫生,我們是來找你看病的啦!上次你用一個多星期的藥就把我爸的喉嚨痛治好,我對你超級佩服的耶!」那個叫做阿霞的說道。
林靈軍也終於想起了有那麼一回事。
「你爸?喔,呵呵,小意思啦,小意思啦!」任健中呵呵笑道,林靈軍從他的臉上可以知道,其實這傢伙一點都不記得阿霞的老爸是哪位。
這點倒是跟漫畫「名偵探柯南」裡面的毛利小五郎挺像的。
「喔,那你們要找他治療就請晚上再來,現在你們快消失在我的面前。」言仲德並沒有因為病人不是來找自己而生氣,只是很簡單的下了逐客令。
「可是……我看我媽很難等到晚上,可不可以請任醫生現在幫我媽看一下。」
「喔,我?這個嘛,可是這邊沒有多的診間耶!」任健中看那老太太臉色蒼白,連站立都有困難,心中頗感猶豫,忙出言推辭。
「沒關係啊,中醫何處不能看診?你們就到推拿床那邊,那邊還有一張床是空的,老任,就看你的啦!」言仲德哈哈一笑,笑聲中有著嘲諷與輕蔑。
「喔,這個嘛!好吧,那就到那邊吧。」任健中看著四周眾人都注視著自己,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靈軍,幫我倒杯茶來。」任健中一邊拖著沉重的腳步一邊吩咐道。
「喔,好。」林靈軍點頭,轉身將櫥櫃中任健中的專用茶杯拿出來,倒了杯沖泡好的決明子茶,快步走到推拿按摩的小房間。
那中年男子代替母親說道:「醫生,是這樣的。我媽前幾天回家的時候感覺有點不舒服,一會冷一會熱,但因為不是很強烈,就沒有去注意。到了晚上臨睡前感到右脅隱隱作痛,當時還是沒想太多,沒想到一覺醒來,這脅下的腫脹就變得非常的強烈。」
「那有沒有去照肝臟超音波以及抽血驗GOT和GPT?」任健中問道。
「有,第二天其實我們就去了,可是排檢查要三天,檢查完等結果要一個星期,我媽等到大約五六天,結果還沒出來就已經受不了了。」那男子眉頭緊鎖的說道。
「怎麼了?」任健中問道。
「醫生你看……我媽她右脅腫痛的位置,越來越大,現在已經跟拳頭一樣大了,按下去會痛到胸口和腋下。第六天晚上我們就去附近的公立醫院掛了急診,醫生診察之後說是肝臟發炎引起的腫大,而且有可能是惡性的,必須快一點住院開刀。」那男子道。
「那怎麼不就去開刀?」任健中疑惑的問道。
「因為我媽她的心臟本來就不夠好,而且她年事已高,開刀的危險率會比同樣病症的人高上很多,開刀的醫生也跟我們說並沒有太大的把握。」那男子解釋道。
「對啊,他太太,就是她啦,是我好朋友……」阿霞指了指跟自己一起扶著那老人家的女子道。
「喔……」任健中點點頭,心中嘀咕,沒事交這麼遠的好朋友做啥?
阿霞繼續說道:「我爸上次病了這麼久的喉嚨痛,吃醫生你的藥一天就大好,接著又吃了兩個星期就完全不痛了,現在什麼炸的炒的都可以吃,所以我就趕緊介紹阿娥她來看您啦!」
「嗯,所以你們是打算調養一下體質再擇日開刀?」任健中問道。
那男子深怕任健中聽到自己真是打算調養好後擇日開刀也會跟言仲德一樣發飆罵人,於是便說:「嗯……如果醫生你可以直接把我媽治療好也是可以啦……」
「喔,都已經腫大了,而且不是說可能是惡性的嗎?這怎麼可能吃幾帖藥就治好?我試著讓你媽的體力好一點,讓她可以順利接受手術吧。」任健中沉吟了一會道。
「多謝醫生。」那中年男子聽任健中這麼說不禁吐了一口大氣。
「阿娥,我就跟你說這個醫生人很好吧!」阿霞得意的笑著。
「呵呵,是啊,剛剛那個醫生好兇喔,同一個診所裡面的醫生怎麼差這麼多?」那個阿娥看了言仲德所在的診療室一眼,心有餘悸的說道。
「進德,我這邊好痛啊!」那老婦人摸著自己上腹部呻吟了一聲。
「醫生,可不可以麻煩您開個藥幫我媽媽止痛,還是做點什麼?」那叫做進德的中年男子問道。
任健中看那老婦人痛苦的模樣,心裡更覺慌亂,可是在一堆把自己捧得那麼高的病人面前怎麼能丟臉呢,所以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嗯,好,靈軍,去拿針來。」
「喔。」林靈軍點點頭,快步跑到櫥櫃那邊拿了針盒。
林靈軍正想要將針灸用具拿去給任健中之時,言仲德又丟了一張藥單給林靈軍道:「去配藥吧。」
「喔!」林靈軍只好一手拿著針灸用具一手拿著藥單,先快步將針灸用具送到任健中手上,然後用急速的小快步回到櫃檯配藥。
「小姐,我要掛號。」又一個病人進來。
「哇!真是受不了了,還是找湘兒過來幫忙一下吧。」林靈軍弄好掛號後心裡大叫著。
林靈軍硬是挪出空檔打電話給還在家中看港劇重播的湘兒,千求萬求的拜託湘兒過來幫忙自己。
好險診所離吳洛其家真的非常近,所以湘兒在十分鐘以內就趕到了。
湘兒一進到櫃檯第一件事情便是抱怨:「哼!都是你害我看不到精采畫面,如果之後沒有好好補償我,我一定會要你好看的。」
「是……是……」林靈軍就像小蝦米面對大鯨魚一般的陪著笑臉。
「靈軍,過來拿藥單。」言仲德在診間喚道。
「喔,來啦!」林靈軍忽然感覺自己還挺像古代的店小二。
其實湘兒到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所以沒多久診所的人就漸漸稀少了。
「你看,很輕鬆嘛!真是的,以後不要這麼不能抗壓知道嗎?」湘兒摸著林靈軍的頭得意的笑道。
「是……是……」林靈軍趁著湘兒轉身,作勢拿起厚重的電子學課本朝湘兒的背後打下去。
「耶,在別人背後做小動作是不光明磊落的行為喔,加罰一餐卡爾登飯店的下午茶。」湘兒低頭登記著資料,頭不回卻完全掌握住林靈軍的行動。
「赫!妳……妳怎麼知道?」林靈軍嚇了一大跳問道。
「唉!你忘記我是鬼嗎?我好歹也有點特殊能力啊!」湘兒得意洋洋的說道。
林靈軍只得乖乖放下電子學開始配藥。
時間就在這樣既緊張又逗趣的兩人互動下悄悄溜走,這或許便是一人工作與多人工作的不同吧。
十二點半,病人才全部走光,言仲德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笑道:「辛苦啦。」
林靈軍和湘兒一齊回禮道:「不會啦!」
忽然,言仲德像想起什麼似的走到推拿針灸的房間,林靈軍這時候也才想起來還有一個任健中專屬病患還沒走,於是也跟著言仲德身後走進推拿針灸的小房間。
言仲德悠閒的走到床邊笑道:「怎麼樣,好一點沒有?」
林靈軍從側臉看去可知,言仲德的笑容有著濃厚的嘲諷意味。這當然是因為他對任健中的醫術瞭如指掌,非常清楚以任健中的醫術根本無法對眼前這老婦人有什麼幫助。
老婦人的足三里和內關雖然都插著針,但是仍然輾轉呻吟著,顯然那兩根針是白費工夫了。
「呵呵,老任,加油囉,我先去吃飯啦。」言仲德臉上掛著笑容,不過林靈軍知道其實他的內心是有著隱隱的憤怒,這可以說是故作姿態吧!
「喂,小言,這個病人很特殊,就留下來一起參詳吧!」任健中陪笑道,他希望盡可能在不失去面子的情況下將言仲德留下來。
「呵呵,我這個爛醫生沒那個本領醫治病人啊!哈哈,老任,我看你也別掙扎了,像他們這樣的病人就給他們去給西醫治療開刀啊,反正調好還是要開刀,就給他開啊開啊!」言仲德每次講到西醫就會性情大變,既酸又狠,每每讓人懷疑他是不是發瘋了。
大概是給緊張的氣氛影響到,那老婦人的痛苦更加強烈了,不住口的發出呻吟。
「小言,我現在一時間真的想不出辦法來緩解,你就來看看吧。」任健中不敢將頭轉向阿霞一行人,只是眼神飄忽的和言仲德商量道。
「好,但他們得向我保證,只要我出手,他們之後絕對不會再踏入西醫院半步,怎樣?」言仲德軟化下來。
「嗯,這個……」那個叫做進德的中年男子沉吟著,而他身邊的阿霞已經滿臉不可思議的叫了起來:「哪有這回事啊?如果你醫不好呢?你什麼都還沒做就要人家相信你,這未免太誇張了,而且現在醫療都是中西合併,你這樣子未免太過……」
阿霞說到一半就被阿娥制止了下來,不過林靈軍知道事情已經大條了,因為阿霞提到了言仲德的死穴──中西醫聯手治療。
這種論點比用髒話問候言媽媽還要令言仲德火大。
果然,言仲德怒道:「出去,就去給你們的西醫和喜歡中西聯手的渾蛋中醫治療吧!」
那老婦人被言仲德的怒氣嚇得腹痛更加劇烈了,身體時而縮緊時而反張,嚇得任健中趕緊幫老婦人起針,以免發生不測。
「小言,你就先別鬧彆拗了啦,做醫生還是以解除病人的痛苦為首要任務啊!」任健中緩頰道。
「去你媽的鬧彆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五年前被誣賴的事情。明明是化療的副作用,明明是西醫搞的爛攤子,卻把治不好的罪都賴在我頭上,如果不是秦、黃兩位老醫生和朱老師,我得在牢裡蹲好久!我早就說,化療的藥會大損元氣,可是那些愚蠢至極的人還是受不了西醫院那些殺人醫生的恐嚇回去看診。明明從手足不溫被我救到手足回溫,卻硬不相信自己的身體而去相信連話都不會說的儀器。結果呢?你說啊!」言仲德吼道。
任健中無言,他當然知道結果是什麼,他還記得那天晚上病患家屬匆匆的將病患抬來診所,自己當時是當班醫生,不過因為自己沒有信心,而且病患家屬又指名希望言仲德來看診,所以自己就急召言仲德回診所。
言仲德趕來勉強將病患狀況穩定下來後又開了一副回陽救逆的重藥,希望可以搶回病患性命。
結果那個病患當然沒有三天就死了。
而在追究醫療責任之時,言仲德就因為那副回陽救逆藥中超乎現在人可以接受的附子用量被西醫認定是最後的兇手,也因此吃上官司差一點坐牢。
好險當時還有幾個頗有名望的老中醫願意出來幫言仲德擔保,表示言仲德的附子用量並沒有超過任何古方,法官才判當庭釋放。
但是,那次之後,本來就很反對西醫的言仲德就更變本加厲了。
「那現在怎麼辦?」任健中徬徨無計。
「沒怎麼辦,就是請這些笨傢伙全都滾出去。」
就在眾人爭論不休之時,那老婦人已經受不了,從呻吟轉為慘嚎,不斷的大叫:「救命啊,好痛啊,好痛啊!」
「醫生,不管如何你就先幫我媽媽一下嘛!我們會盡量配合你的。」老婦人的兒子急道。
「不用了,你們這樣的嘴臉我看過太多次了,每次救完急之後還不都是偷偷跑回西醫院看診,倒不如我現在就幫你們打電話叫救護車,反正這邊離署立新竹醫院很近。」
「言醫生,她好像真的不行了,你就幫幫她吧!」林靈軍低聲的說道。
「媽的,你是誰?要救你自己去救,別慷我的慨。」言仲德鐵了心冷冷的說道。
「好,那我來吧。」林靈軍也不多做反駁,只是靜靜的說道。
言仲德沒料到林靈軍會這樣說,頓時傻住,不自主的重複問了一句:「你來?你憑什麼?」
「憑我師父姓秦,可以嗎?。」林靈軍語氣又冷又重,顯然心中也動了氣。
「什麼?你是藥王城隍秦老醫生的徒弟。」言仲德驚訝的看著林靈軍。
「湘兒,去拿牡丹湯合龍膽瀉肝湯餵這老太太服下。」林靈軍轉頭吩咐湘兒道。
言仲德聽到林靈軍的處方,心中的訝異剎那間就到了滿水位,因為林靈軍說的處方跟自己想的一模一樣。
「湘兒?」任健中疑惑的看著林靈軍,不知道為何他叫汪瑜菁做湘兒。
「喔,好!」湘兒答應之後便快手快腳的跑去藥櫃配了一包牡丹湯合龍膽瀉肝湯的科學中藥。
林靈軍接過中藥之後對那男子道:「這包藥服下去後兩三個小時,你母親的腹痛應該就會好上大半,再之後如果有拉肚子也不需要驚慌,這是正常現象。」
「這個藥……請問一下您是醫生嗎?你似乎不是醫生。」阿霞和那進德都躊躇猶疑的看著林靈軍遞過來的那包藥。
言仲德聽到這質疑不禁怒火又起,罵道:「媽的!你們這些傢伙,靈軍,你這樣做值得嗎?你看看他們的嘴臉,你的好心只換到他們的疑惑,值得嗎?」
「我師父告訴我,醫生不講值得不值得,只問能救不能救!」林靈軍轉頭對言仲德微笑道。
他接著對進德說道:「這位先生,我只有一句話,我開的藥我不會逃避責任。其他的,就看你們怎麼想了。」
說完之後,林靈軍走到床前輕輕的幫那老婦人按摩背部肌肉,低聲在她耳邊道:「老太太妳不要擔心。我問妳,妳是不是已經很多天不能解大便了?」
那老婦人一邊忍受痛苦一邊點頭。
「妳現在是不是感覺嘴巴苦苦的,喉嚨乾乾的,一直想要喝水,然後頭又會感覺暈眩,眼睛有時候會看到閃光?」林靈軍繼續問道。
那老婦人又點了點頭。
「相信我,這帖藥一定可以讓妳舒服一點,妳就試試看,好嗎?」林靈軍溫言問道。
那老婦人又點了點頭。
「來,我扶妳起來餵妳吃,好嗎?」林靈軍說著慢慢將老太太的上身扶起。
「把藥和在溫水中拿過來吧。」林靈軍對進德吩咐道。
進德看母親都點頭了,自然沒有任何意見,忙將藥粉和入水中遞給林靈軍。
林靈軍將藥一點一點的餵給那老婦人,餵完後微笑道:「大概還會很痛一下下,之後上腹會慢慢不痛換成想拉肚子,到時候妳就跟妳兒子媳婦說一聲,讓他們帶妳去上廁所,上個幾次之後應該就會好一點了。」
那老婦人點點頭,慢慢躺回床上。
「你們就在這邊等吧。如果這帖藥真的有效,一兩個小時之後妳媽媽便會開始拉肚子,拉完如果有輕鬆一點,我就再開幾帖讓你們帶回去服用。」林靈軍溫言吩咐道。
「喔,好。」阿霞等三人同時點頭,竟然忘記了林靈軍不是醫生這回事。
林靈軍安撫好老婦人之後便安安靜靜的坐在旁邊另一張推拿床上。眾人看他不說話也都跟著默不作聲,只有湘兒悄悄的走近林靈軍身邊,小聲的在林靈軍耳邊嘟嚷著:「人家肚子餓想要吃飯了啦!」
林靈軍微笑道:「那正好,我也肚子餓了,妳去吃飯順便幫我買便當回來吧。」
湘兒用力的捏了一下林靈軍上臂道:「好,我先收跑腿費。」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眾人也都吃完午飯休息了好一會。
下午門診的殷正剛也來到診所準備開始看診。
剛才那老婦人果然如林靈軍所料去上了一次大號,解出如墨汁般深黑且黏膩的大便,雖然右脅腫痛並沒有消失,但是整個人都舒服了起來,因為痛苦而蒼白的臉色也漸漸恢復了紅潤。
旁觀的任健中和言仲德都露出了複雜的神色,而老婦人的兒子媳婦以及那個阿霞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這位小姐,那之後我們該怎麼繼續調養呢?」老婦人的兒子十分客氣的問道。
「呃……我會再開剛剛那一帖藥給你們帶回去,而服藥之後應該還是會再瀉,大約後天你們來複診時看狀況會加一點補益氣血的藥給老太太吃。當然,我認為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跟這位言醫生說的一樣,這段時間請好好遵從指示,請不要再任意更換醫生,尤其是回醫院開刀。」林靈軍吩咐道。
「嗯,好……如果能好當然不會開刀囉,呵呵。」進德呵呵笑著,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
湘兒將包好的藥交給老太太的兒子,老太太一行四人千恩萬謝之後笑嘻嘻的離開了診所。
這一整天的折騰到此才終於平息了下來。
今天下午輪到湘兒當班,所以湘兒也就繼續留在櫃檯內,林靈軍則是走進針灸推拿的小房間收拾器材。
剛走進小房間,言仲德劈頭便問林靈軍道:「秦醫生是你師父?」
林靈軍點頭道:「是。」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居然會是秦老醫生的徒弟……」言仲德哀聲嘆氣道。
「啊?」林靈軍不能理解言仲德為何嘆氣。
「五年前我拼命求秦老醫生收我做徒弟,他卻始終婉拒,沒想到你會是他的徒弟,真是……叫我怎麼能不羨慕呢?」言仲德嘆氣道。
林靈軍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喔,對了,秦老醫生還好吧?還是住在城隍廟那附近嗎?」言仲德關心的詢問道。
「師父已經證道歸天了。」林靈軍淡淡的說道,語氣難掩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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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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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3 18:56:53
天醫傳奇回憶篇 32—迷惑人生
A.D.1995.10.13。夜晚。天理會總壇
天理會總壇中,徐文風四人在二樓大廳內一邊喝茶一邊開例行性的晚會。
田日龍專司一切情報收集,所以這個例行性會議一向都是由他開始。
田日龍匯報完各項新獲取的情報之後,說道:「今天還有一個不算情報的情報,那就是林靈軍今天中午出手救了一個病重的老太太。」
「喔,詳細情況是如何?」秦虎頗感興趣的問道。
田日龍將一份由所屬天眾所寫的書面報告遞到秦虎手中道:「一切始末都在這邊。」
秦虎三人傳閱完畢之後,徐文風首先發言道:「這可是個好機會。」
「好機會?」三人同聲問道。
「呵呵,派人去高雄從中唆使那老太太回去大醫院看診。」徐文風神秘的笑著。
「然後呢?林靈軍不是把她的病治好了嗎?難道沒有?」田日龍不解的問道。
徐文風笑著為三人解析道:「我估計那老太太還要吃個兩天的牡丹湯合龍膽瀉肝湯,接著便是將方中的瀉下之藥減量以及加赤芍、茯苓等益氣養血之藥。在瀉下之後,雖然邪氣隨藥而去,但是元氣也難免大傷,我們只要抓準時機讓那老太太回去大醫院複診,醫生肯定會因為先前的病歷而開一堆有的沒有的檢查,甚至很可能會做肝穿刺。」
秦虎擊掌笑道:「好!這招高明!雖然西醫總是說肝穿刺的死亡率很低,可是他們根本不知道人體變化萬端,並不適用於機率。那個老太太在還沒去給林靈軍治療之前去做肝穿刺說不定還不會死,可是林靈軍用瀉下法將邪實瀉去,如果這時候不及時補充正氣,反而去做肝穿刺,那不但元氣更傷,邪氣還會藉著手術之便趁虛而入。這個時候,正氣已衰未及補,邪氣卻新盛,保證那老太太活不過三天。」
「呵呵……沒錯,我要讓林靈軍體會到那種無力感和憤恨,讓他知道這世界的人是多麼的愚蠢可殺,不相信救活自己的人卻去相信連話都不會說的冰冷機器。」徐文風微笑道。
四人熱烈的討論中只有駱承雲默默無語,他知道徐文風的用心,其實那也不過是個小計倆,而這計倆是以徐文風對中醫和西醫的了解作為後盾。
駱承雲知道只要派個人在那老太太的家人身邊慫恿一下,說些類似「反正去檢查一下也不會死」或是「正好用檢查來確定病情是否真的好了」的話,他們保證會乖乖的回到醫院。
以這書面報告中所提到的資訊,老太太之前已經去過醫院,而醫生判定需要做手術,在這個情況下,即使老太太已經恢復了大半,只要右脅腫未消,多半就會進行肝穿刺以取得切片。
當然,這樣的設計也有可能失敗,如果老太太在進行手術之前已經正氣補足,那麼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林靈軍還可能在老太太一家人心中成為神醫。
只是,以駱承雲對徐文風的認識,他知道,那老太太死定了。
會議開完,駱承雲忽然感到很疲累,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回房間,心中充滿了無力感。
「三弟,怎麼悶悶不樂的?」徐文風從駱承雲身後追上來問道。
「大哥,其實我們心中都不只是希望末日降臨,對吧?」駱承雲忽然間問出了一個他自己以前從來沒想過的問題。
他這問題一出口自己心中也感到驚訝,因為他剛剛在意識中本來只是想敷衍一下便進房睡覺,甚至連那個問題的本身都沒在意識中出現過。
徐文風聽駱承雲這麼問不禁愕然,他停下動作,思考了好一會。
終於,他艱難的點頭道:「或許是吧……你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駱承雲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有這樣的感覺……」
的確,一念不息,萬念難平。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單純」這件事。就算是經過五道超級濾芯過濾再加上蒸餾之後的純水,只要一脫離「純化」的程序,馬上就不會是百分之百的純水。
A.D.1995.10.21。早上。T大男生宿舍
才早上七點易方彥就爬到林靈軍的床位旁準備將林靈軍叫起床。
「靈軍,已經七點了,快起床吧。」易方彥相當客氣的坐在床旁的鐵扶梯上輕聲叫喚。
林靈軍整個人縮在棉被裡面,看不到頭也看不到腳,一副不想起床的樣子。
今天方彥要跟紫橦一起參加玄學研究社的期中出遊,因為火車站離T大有好長一段距離,所以必須要有交通工具才可以。
他為了怕機車停在火車站附近會被拖吊或是偷走,所以跟林靈軍和吳洛其商量好,請他們兩個騎另外一台機車跟著自己到火車站,然後幫自己騎車回T大。
「嗯……該怎麼辦呢?」易方彥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叫。
「可是,八點半要在火車站集合,現在不起床就來不及了。」想到這邊,易方彥只好硬著頭皮將林靈軍的棉被掀開一角,他想,還是讓陽光叫醒林靈軍吧。
「耶!」掀開的一角露出的不是林靈軍烏溜溜的秀髮,而是一個潮濕的鼻頭。
他嚇了一跳,趕緊將棉被掀開,只見一隻土黃色的狗舒服的躺在床上,林靈軍早已不知所蹤。
「洛基,洛基,大事不好了!」易方彥著急的叫道。
睡在扶梯另一邊床位的吳洛其聽到易方彥語氣中的惶急,知道大事不妙,揉揉眼睛坐起身來,瞬間恢復清醒,問道:「怎麼了?」
「靈軍……變成一隻狗了!」易方彥指著旁邊那隻在打哈欠的土黃色不明小狗道。
「你……是不是參加玄學研究社之後……智商變低了?還是在說冷笑話?」吳洛其哭笑不得的問道。
「可是,怎麼會有一隻狗可以自己開門跑上靈軍的床?而且,靈軍也不見了!」雖然吳洛奇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易方彥還是有點緊張。
「因為那是我抱他上去的嘛!」林靈軍在扶梯底下笑道。
「耶,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易方彥大奇道。
「在你剛剛揭開棉被吵小黃睡覺的時候我就進來了。」林靈軍莞爾。
小黃搖搖頭,似乎也看不太下去眼前這目瞪口呆的白痴,然後,她咬著被方彥掀開的棉被蓋回自己身上繼續睡去。
「這……」易方彥看著眼前這隻人性化的狗,又轉頭望向吳洛其和林靈軍。
「呵呵,快去梳洗吧,還要去吃早餐呢,不是八點半要在火車站集合嗎?」林靈軍催促道。
小吃部內,林靈軍,吳洛其,易方彥,徐紫橦和小黃正悠閒的吃著早餐。
T大小吃部是個門禁一點都不森嚴的地方,只要是T大校園裡面看得到的動物都有可能在小吃部裡面看到,所以一隻狗在這邊吃早餐也是很正常的。
「好可愛的狗喔!」紫橦滿臉喜愛的神色,一邊吃還一邊想要去摸小黃的頭。
不過小黃也不是弱者,她總是有辦法一邊吃掉林靈軍買給她的小龍包一邊還靈巧的閃過徐紫橦的手。
易方彥忽然道:「等等……」
「怎麼了?」紫橦停下動作不解的看著易方彥。
「妳吃小籠包都可以吃到鼻頭。」方彥笑著湊近,為紫橦撥掉黏在鼻頭的麵皮屑。
徐紫橦靜靜的讓方彥幫自己撥掉麵皮屑,臉上的微笑顯示著兩人之間的幸福。
「為何?」林靈軍看著方彥和紫橦臉上幸福的表情,心中忽然一陣不自主的酸楚,眼眶頓時濕潤。
「我再去買幾個小籠包。」林靈軍說完趕緊起身。
「怎麼了?」吳洛其跟上去疑惑的問道。
「沒事吧!」林靈軍不確定的拭去掉下的淚水。
「你想起了瓊儀嗎?」吳洛其關心的問道。
「不是想起瓊儀。那眼淚,或許是象徵著他們的別離……」林靈軍回頭望了紫橦和方彥一眼。
「什麼!」吳洛其驚訝的回頭看了一眼,紫橦這時候已經成功的抱到小黃,臉上的幸福更甚了。
「怎麼回事,你可以知道嗎?」吳洛其問道。
「不知道……」林靈軍搖頭。
吃完早餐之後,四人便騎著機車往新竹火車站出發了。
一路上,林靈軍坐在吳洛其身後思考著,他試圖運用推理想做出一些合理的結論以提醒方彥。
「可惡啊!」林靈軍喃喃自語道。
「怎麼了?」吳洛其問道。
「為何預知總是如此無知!」林靈軍有點氣憤的說道。
「預知總是如此無知……」吳洛其苦笑了一下,是林靈軍太有哲理,還是老天就是那麼頑劣?
新竹火車站的廣場轉眼就在前面了,易方彥將車停好之後,走到林吳二人身邊開心的笑道:「就麻煩你們幫我把車騎回去囉。」
「靈軍,洛基再見啦!可愛的小黃,再見囉!」徐紫橦熱情的跑到這邊對著林靈軍等揮手道別。
小黃伸出軟軟的右前腳掌揮動道別,徐紫橦驚喜的對林靈軍道:「靈軍,你這隻狗好聰明喔,你是怎麼訓練的啊?」
「我……我沒有訓練。」林靈軍搖頭道。
「天生就這麼聰明?」徐紫橦驚訝的問道。
「可能是他爸媽訓練的吧!」林靈軍指著吳洛其說道。
「你爸媽?」徐紫橦看著吳洛其。
四人正說話間,遠方一個聲音叫道:「紫橦……方彥……」
來的人是和林靈軍等人同系的學長,叫做陳磊,聽說是玄學研究社的重要幹部。
陳磊走近向四人打了個招呼,紫橦和陳磊的交情似乎頗熟絡,兩人還小小的開了個玩笑。
「靈軍,洛基,你們怎麼也來啦?」陳磊是個很有分寸和禮貌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林靈軍和吳洛其。
林靈軍還沒回話,小黃已經汪汪的叫了起來,陳磊嚇了一跳,趕緊退開幾步。
林靈軍摸著小黃的頭安撫小黃,轉頭對陳磊道:「我是來幫方彥騎車回去的。」
陳磊點點頭,道了再見便回集合的地方去了。
「那回來再打電話給你們囉。」方彥和紫橦向林吳二人道別。
「你怎麼不給一點忠告呢?」吳洛其問道。
「我不知道要給什麼忠告啊!」林靈軍無奈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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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3 18:58:28
A.D.1995.10.27。早上。翰林中醫診所
自從知道林靈軍是秦醫生的徒弟後,言仲德對林靈軍的態度有了很大的改變,少了許多直接命令的語氣,有時候還客氣到讓林靈軍很不習慣。
不過,言仲德只有對林靈軍這樣,對其他人還是一副眼高於頂的樣子。
而有鑒於診所人手的不足,言仲德特地多聘了兩個櫃檯小姐來分擔呂燕琪和林靈軍的工作,這讓呂燕琪嘖嘖稱奇。
新來的兩個女孩子其實也是老面孔了,一個叫做葉筱琳,一個叫做廖筱星,這簡直是不知道什麼和什麼的招聘和應徵,一看就知道這兩位大小姐根本只是來插花的。
她們兩位聽湘兒把這間診所說的比迪斯奈樂園還要好玩,所以聽到有徵人都不約而同的跑過來一看究竟,而言仲德聽說這兩位都是林靈軍的好友,又是長得天生麗質難放棄,因此就全都錄取了。
廖筱星現在是C大管理科學系一年級的學生,一年級的課業壓力並不會太重,所以廖媽媽也不反對廖筱星來這邊跟林靈軍一起打工。
今天是廖筱星第一天正式值班,心情興奮的很,一大早就跑來診所前面等開門,所以林靈軍來的時候她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
林靈軍一邊擦桌椅掃地一邊笑道:「言醫生的病人多到爆,等下開門會讓妳傻眼的。」
「呵呵,來啊,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廖筱星做了個沒問題的手勢笑道。
「嗨,靈軍,早安啊!」言仲德帶著早餐滿臉輕鬆的走進診所。
經過一番整理後,一切都已經就緒,不過現在才八點半,離開始看診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因為言仲德堅持絕對不早看,所以現在診所的門從裡面上了鎖,然後玻璃門上掛著休診的牌子。
林靈軍趕緊趁這一小段空檔教導廖筱星該注意的事情,廖筱星頻頻點頭的聽著,也不知道她聽進了多少。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林靈軍的講話,林靈軍和廖筱星都同時向診所的玻璃門望去,只見一個中年男子神色焦急的輕敲著玻璃門,林靈軍從玻璃門中一看便知道那個中年男子便是前兩個星期帶母親來看診的呂進德。
這個得意之作讓林靈軍興奮了一兩天,他當然不會忘記,可是看到呂進德現在的神色,林靈軍的心中不禁浮起強烈的不安,他跑出櫃檯打開診所的門,問道:「呂先生,怎麼了嗎?」
「嗯……小醫生,拜託你救救我媽……」呂進德說著回頭看了停在診所前面的車子一眼。
林靈軍低頭看去,只見呂老太太臉色灰撲撲的倒在車內,呂進德的妻子阿娥則是在一旁照顧著呂老太太。
「那先進來再說吧,現在還沒有開始看診,所以不用等。」林靈軍說完,呂進德便開啟車門招呼太太一起把母親扶下車來。
林靈軍引導著三人進到診所之後又隨手將門反鎖,這是言仲德的怪規矩,即使診所內已經有人,不到正式看診前十分鐘也絕對不開門。
「怎麼了?」言仲德這時也聞聲從診間走了出來。
「這位呂老太太的病情似乎有反覆。」林靈軍心中不免有點疑惑,因為他當時開的藥明明就有顯出效果,呂老太太在離開新竹的時候還神采奕奕、笑容滿面的,怎麼現在卻滿臉死氣。
「你們去開刀了,對吧?」言仲德劈頭就問,表情帶著一貫以來他要生氣前的冷笑。
「我……」呂進德本來想要隱瞞這事,在來的路上也想好了大把的理由可以解釋,沒想到言仲德居然一針見血的就說出了他想要隱藏的事情,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默默的點了頭。
「什麼!為什麼要去開刀?」林靈軍感到不可思議的問道,他實在不能理解為何好好的還要去開刀。
「我……因為……那個……」呂進德滿頭大汗,不知所措,根本說不出話來。
呂進德的老婆阿娥看到老公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只得硬著頭皮回答道:「小醫生,這真的不是我們願意的,我們帶著你的藥回到高雄之後,我二姐卻說不放心,堅持要帶我媽去醫院做個複檢,我們是想說……只是檢查……應該沒什麼問題。」
「奇怪了,是那些殺人醫院治好你媽的嗎?是那些殺人醫院讓你媽可以笑得出來嗎?」言仲德怒吼道。
一旁的廖筱星被言仲德的怒意嚇得花容失色,站在櫃檯,呆呆的望著林靈軍等人。
「我們是想說做個檢查……也好確認一下小醫生的確治好了我媽……」阿娥低聲說道。
「怪事了,明明是靈軍讓你母親身體輕鬆的,你們卻要跑去問治不好的醫生,真的是怪事!」
林靈軍的心情也是如怒濤翻湧著,他也是不能理解,為何明明是自己將呂老太太的病治好,他們卻還要跑去問根本沒介入治療的醫生:「我媽媽到底好了沒?」
這就好像你被一個大學教授教會了微積分,可是你自己卻不敢肯定,所以跑去問一個國中生:「我到底會不會微積分,你可以給我一個正確答案嗎?」
「那是我二姐帶去的。那個醫生說,右脅的腫大還沒消失,而且連續解黑便有可能是胃出血,並不一定是好轉,所以建議照胃鏡、肝臟超音波和抽血。抽血結果GOT和GPT有點偏高,而且肝臟那邊有顆大約一公分的腫瘤,醫生建議做個切片,我們想只是肝穿刺取切片化驗,而且醫生說這是很簡單的手術……幾乎不會有危險的……沒想到……」阿娥說到最後聲音混雜不清,顯然是害怕到了極點。
「幾乎沒有危險!幾乎沒有危險?所謂幾乎沒有危險就是這樣子嗎?」言仲德大聲的喘著氣,似乎是想要壓抑不可收拾的怒氣。
「醫生,求求你們救救我媽……我……」呂進德拼命鞠躬,希望平息言仲德的怒氣,不過呂進德話都還沒說完,言仲德已經隨手拿起櫃檯上的筆鎮便要往呂進德那邊砸去。
「言醫生別這樣……」林靈軍伸手攔了下來,以他和言仲德力量的差距,要攔下言仲德自是輕而易舉,不過林靈軍的內心也是非常不舒服,他知道要不是言仲德先發飆,或許現在怒罵呂進德的便是自己了。
「醫生,不管怎樣,就請你們救救我媽吧!」呂進德哭喪著臉說道。
「不管怎樣,我們都是不會救的。」言仲德冷冷的回答道。
「小醫生,您小小年紀就功力高超,一定是天醫星轉世,一定有辦法救我媽媽的。」呂進德說著居然撲通一聲跪在林靈軍面前。
「靠……還給你猜中了。」林靈軍心中嘀咕著,他當然知道呂進德是在情急之下隨便亂捧,可是被人一夾便中的感覺還真有點心驚膽顫。
「呂先生,老實說,你母親的臉上已現死色,以我現在的功力實在很難有把握救得回來。」林靈軍老實的說道。
「沒關係,小醫生只要肯出手多半有救,就算救不回來我們也絕無怨言。」呂進德聽林靈軍的語氣和緩,似乎頗有意願出手,忙在一旁加火加油。
「靈軍,我絕對要阻止你出手,這樣的危症,百不活一,這些人現在在求你的時候連尊稱都用上了,可是萬一你失手了,這些人都會變成豬狗不如的惡魔。我以前的教訓你難道忘了嗎?」言仲德嫌惡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呂進德道。
林靈軍說道:「我知道……」
言仲德不等林靈軍說完,繼續說道:「我那時候還是個有醫生執照的正牌醫生,而你現在出手治人都是犯罪啊!更何況,秦老醫生,朱穆通醫生等中醫界國老都已經去世了,你現在出事沒有人會幫你出庭作證的。」
「這我知道……我只是想說,我其實也不會治療這樣的死症,呂先生……你母親最多再活兩三天,我真的無能為力,再厲害的技術師也不可能把撞到全毀的車都修好啊!」林靈軍說著趨前將呂進德扶起。
「小醫生,拜託您,您就試試看吧,拜託!」呂進德用力抵抗林靈軍的攙扶,硬是不肯起身。
「這……我真的沒辦法。」林靈軍苦著臉推拒道。
「哼!這是你們自作自受,快走吧,去西醫院插管或許還可以多撐三四天,只是多撐的那幾天你媽媽大概會痛苦到想一死了之吧。」言仲德嘲諷道。
「呂先生,不管你怎麼跪結果都還是一樣啊!」林靈軍嘆了口氣,但是他也不再扶呂進德,只是退到言仲德身旁站著。
「我們現在要開始看診了,你們請回吧。」言仲德目無表情的下逐客令。
「小醫生,就當我求您,我在這邊發誓,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怪你,只要您肯出手,一切後果我們都認了,我們也知道這很難,不過只要還有氣總是還有個希望啊!」呂進德說道。
「嗯,這不是我要不要出手,是我根本不會。呂先生,外面的病患已經因為你們耽誤了很久,我看你們還是回去吧。」林靈軍說著便轉身要去開門。
「不要……」呂進德一個箭步衝到門邊將門擋住。
「你不要無理取鬧了。」林靈軍皺眉道。
「小醫生,您……您如果不出手,我只好去告您上次無照看診……我……」呂進德威脅道。
林靈軍大吃一驚,愕然道:「你……你說什麼?」
「他媽的,你這小子恩將仇報,剛剛還說只要靈軍肯出手怎麼都好,現在還不露出馬腳?你會這樣的威脅,等靈軍治不好還不把罪過一股腦的都推在他身上?」言仲德再也難掩怒氣,整個人一躍而前抓住呂進德的衣領就要打。
「算了……」林靈軍仍然一手便擋住了言仲德。
「我告訴你,如果你想連自己和老婆的命都留在新竹,那你就儘管去這麼做。」林靈軍冷冷的說道,他心中的吃驚其實只有一閃而過,甚至連怒氣都沒有半分,這點讓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是怎麼回事。
「他媽的,你不要攔著我!」言仲德用力想要掙脫,他一副作勢要衝卻完全無從前進的樣子讓廖筱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廖筱星走到呂進德的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又指指林靈軍道:「你相不相信,只要他一通電話,你和你老婆連這個巷口都走不到就會蒸發在人間?」
呂進德愕然,廖筱星溫言道:「你趕緊帶你媽媽回去高雄吧,人都希望死在自家床上,遺憾都造成了,你這樣掙扎為難別人有用嗎?」
呂進德聽廖筱星這麼說,整個人軟軟的貼著門滑落,坐在地上抱頭痛哭。
午餐時間,言仲德氣猶未平息,一邊吃著便當一邊不住口的大罵。
林靈軍則是默默不語的坐在一邊專心的吃著便當。
今天的便當是吳洛其從道館帶來的,不但有三菜一湯,每人還有一根大雞腿,可是這一餐大家都是食不知味。
「靈軍,算了,這種人不值得跟他們計較。」廖筱星安慰看來頗為低落的林靈軍。
「真是令人氣炸心肺,為何有這麼多人寧可相信沒有體溫,不會說話,不會學習的機器,卻不相信已經對人體和自然變化瞭若指掌的我們呢?算了,不要多想,靈軍,這種事情三天兩頭都會發生,就只能勉強自己習慣了,像那個姓呂的敗類多的是,以後小心一點就好了。」言仲德怒道。
林靈軍點點頭卻又搖搖頭,苦笑問言仲德道:「言醫生,我想問你,那樣的危症你有辦法救嗎?」
「什麼?咳咳……你問我……你想救那些愚蠢無知……咳咳……又忘恩負義的傢伙?」言仲德因為太過驚訝,被飯粒嗆得頻頻咳嗽。
「我想,他不是愚蠢無知,而是這世界上很多事情本來就真假難辨;他也不是忘恩負義,只是希望用任何的方法換到一絲的希望……」林靈軍幽幽的說道。
「你……」言仲德默然。
林靈軍的這番話讓言仲德胸中怒氣消失了大半。的確,就如同許多宗教狂熱份子一般,他們生活在一個氛圍下,認知著每天都一直在耳朵邊、眼睛前放送的「真理」,卻不知道這些真理也不過是一種假象。
這就好像西方以前的天主教徒不能忍受地球是繞著太陽轉一般。在當時許多人的心中,推翻了地球中心說就像是推翻了自己的人生價值一樣。
而現在的醫藥世界便是如此,人類已經習慣用冰冷的儀器和鐵定的數字去建構醫學。
因此任何東西都要有個「率」,而任何病症醫生首先會想到的是開檢查,不管抽血還是超音波,醫生們都習慣了與機器一起商量病情。
可是,這世界上有比人更精密的「機器」嗎?
以某種角度來看,人類便是由大自然製作出來最機密的健康檢查儀器,而中醫體系便是一套最完整的檢查程式,讓人可以由外而內,不經過侵入人體便得知人體內的種種變化。
不過,很多醫生和病人都已經被教育成習慣否認自己的主觀感受去配合冰冷的機器。
言仲德心中其實也知道,今天不是只有呂進德是如此,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甚至自己有時候真的很嚴重的發燒時也會拿起溫度計來量溫度。
但是,這樣的無知和愚蠢害苦了多少人?言仲德想到這邊心中的怒氣又升了起來,道:「我還是不能原諒這種無知。」
言仲德每次想起五年前的事情就會氣得全身發抖。
每次那些所謂主流的醫生在電視報紙或是公開場合都說的冠冕堂皇,什麼中西合併,西醫沒有歧視中醫。
可是實際上呢?
每個人都硬是要把中醫套上西醫的那一套研究方法。
言仲德永遠記得五年前,一堆西醫對著自己開給病患的藥單指指點點的場景。
「言先生,附子在藥理上是有相當的毒性,你可知道?」
「言先生,請你看我們的研究報告,附子這味藥,其實是烏頭的子根,烏頭是毛茛科多年生草本野生烏頭屬植物塊根的通稱。報告顯示烏頭鹼對各種神經末稍及中樞會有先興奮後麻痹的效果。而烏頭中的烏頭鹼2毫克便會致死。
烏頭鹼中毒狀症先有唇舌發麻、噁心,接著會出現嘔吐、心慌、面白、膚冷、胸悶、煩燥、痛覺減退、心跳慢弱、血壓下降、呼吸緩慢、吞咽困難、言語障礙、呼吸中樞抑制等綜合症狀,嚴重點會導致人突然死亡。而那位病患在死前呈現心慌、面白、膚冷、胸悶、心跳慢弱、血壓下降、呼吸緩慢、吞咽困難、言語障礙等症狀,顯然是因為附子過量而中毒。」
「媽的,哪一個快死的人不會有心跳慢弱、血壓下降、呼吸緩慢、吞咽困難這些症狀?」言仲德暗暗咬牙,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出庭作證的研究人員拿著一堆附子的研究報告,打算證明給所有人看,自己根本是開毒藥給病人的醫生。
但是,在傷寒論裡面,附子卻是回陽救逆的必備之藥,若要起死回生,很多時候是不得不然。
西醫老是打著平等對待中醫的旗幟,卻硬是要把中醫套進西醫的框架和研究方法中。
這就好像硬是要把中文語法硬是用英語體系來研究一樣。
可是,還是有許多人不斷的說:「我們是公平對待,我們對中醫其實也研究的很深入。」
不放下英語霸權徹底從中文的最基礎學習的人又怎麼能體會李白或是杜甫詩中那一語萬意的奧妙呢?
言仲德手緊緊的握住,牙關緊咬,表情就像是想到殺父仇人般猙獰。
「言醫生,我知道你的痛恨,我也心痛,如果不是你先發飆,我一定會跟你一樣痛罵那個呂進德一頓。」林靈軍苦笑道。
「嗯……」言仲德嗯了一聲。
「師父在快死之前也遇到跟你一樣的狀況。」林靈軍說道。
「啊!」言仲德有點驚訝。
「不過,師父並沒有對那樣的事情跟我說過什麼。我想……我知道師父的意思。」林靈軍說到秦老醫生的時候語調不自覺的充滿了懷念的幽情。
「秦老醫生的意思?」言仲德疑惑不解。
「你有看過電影上拆炸彈的情節嗎?剪紅線或是剪藍線對一個不認識炸彈的人是很沉重的。我既沒有被綁上炸彈又掌握了拆炸彈的技術,那我怎麼忍心苛責那些在萬里迷霧中只祈求一點點指引的病人呢?」林靈軍說完後,整個診所也寧靜了下來。
大家都是默默不語。
良久,言仲德起身慢慢走出診所,他站在診所外看著街上的行人和車輛,不斷思考著自已現在難以說明的心情。
林靈軍和廖筱星等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剛剛說的話很糟糕嗎?」林靈軍擔心的問道。
「不知道,你要不要去探問一下?」廖筱星問道。
「嗯……」林靈軍點點頭,悄悄移動身形到言仲德的身邊。
「言醫生,你還好吧?」林靈軍小聲的探問著。
「我想問你,你面對醫學中這麼多莫名其妙的邏輯,真的一點都不會憤恨嗎?」言仲德問道。
「會啊!所以我可以體會言醫生因為無奈而生的怒氣。但是,醫生本來要背負的就不只是病人身體上的病痛。所以,就當作是磨練吧!」林靈軍說完擦了擦因為緊張而滲出的手汗。
「嗯,我想我知道秦老醫生不肯收我卻要收你的原因了。」言仲德的臉上綻放出些微的笑容。
「啊?」林靈軍不知道言仲德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你有一顆比我柔軟的心。呵呵,下班了。」言仲德說完緩步往光華街的盡頭走去。
A.D.1995.10.29。凌晨。任健中居處
現在是凌晨三點半,林靈軍打著喝欠在任健中的床邊守著。
「現在應該好一點了吧?」林靈軍問道。
「嗯,好多了,多謝啦,又把你吵醒。」任健中抱歉的說道,今天他又再度因為被惡夢嚇醒而心悸難停,最後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只好又再打電話給林靈軍求援。
湘兒和小黃還是很興奮的跟著林靈軍一起趕過來,現在湘兒已經在任健中臥房中的大沙發上睡著了。
小黃則是精神好的不得了,在房間中到處亂嗅亂走,似乎感到十分新奇。
「還是趕緊接受治療比較好啦!」林靈軍勸道。
「唉……」任健中陷入了冗長的思考。
「我剛剛給你吃的桂枝湯加龍骨牡蠣感覺還可以嗎?」林靈軍問道。
「是有比較好。其實我昨天就有聽你的建議在晚餐後吃了一包,可是還是……」任健中說著嘆了口氣。
林靈軍點點頭,其實中藥對任健中來說是肯定有效的,可是他的心結不解,一加一減的情況下,病情要有進展真的很難。
「其實中藥和西藥都是差不多啦,都只能暫時讓我舒緩一點而已。」任健中頹喪的說道。
林靈軍抗議道:「哪裡一樣呢?你吃西藥是鎮定劑,可是桂枝湯加龍骨牡蠣不是鎮定劑啊!」
「阿唷,只是名稱不同啊,我晚餐後吃了你開的桂枝湯加龍骨牡蠣是有比較舒服,可是照樣在睡覺當中被惡夢驚醒啊!被驚醒之後趕緊再來吃一下桂枝湯加龍骨牡蠣,結果也是跟我現在吃的xanax一樣沒有太大效果。你常說中醫不是靠數據是靠體驗,可是現在我體驗起來這兩個是差不多啊,而且xanax還比較有效呢。」任健中抱怨道。
「呃……」林靈軍被任健中反駁的無言以對,不過想想也是,在現階段,任健中所服用的西藥和自己開的中藥根本無法在主觀感受上給他什麼區別。
「沒關係啦,這也不是你的錯,就算仙丹擺我在眼前也很難治得好我啦!」任健中蒼涼的笑著。
「嗯。可是擺著不管也不是辦法啊!」林靈軍道。
「我是有想過,我應該去看看……那個,看一下精神科……不過……唉!」任健中自然有他的極大為難處。
首先,不管怎麼說,一般人還是會對去看精神科的人報以懷疑的眼神。再者,現在北部許多一線醫院都有任健中的同儕和學弟妹,他實在不願意自己潦倒的樣子給那些人看到。
「或許去看看精神科也好,心病還需心藥醫啊!」林靈軍嘆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也認為我精神狀態有問題還是抗壓力過低?」任健中有點不悅的問道。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林靈軍這才突然驚覺自己的失言。
在林靈軍的心裡已經知道任健中會變成這樣乃是因為女兒和老婆相繼死去的打擊,所以林靈軍當然不會認為任健中是抗壓力過低。畢竟,這樣的打擊只要是人都難免會受到影響。
不過,任健中並不知道林靈軍對自己的問題已經很了解,所以當然會感覺到林靈軍只是單純的以日常表現來歧視自己,也因此心中有著被刺傷的不悅。
林靈軍看著任健中不滿的眼神持續不退,只得嘆了口氣道:「好吧,我說,其實我知道你老婆和女兒的事情了。」
「什麼!你……你怎麼知道的?」任健中嚇得大叫道。
「你老婆就是在這邊上吊死的……」林靈軍用手指了指頭頂的天花板。
任健中在剎那間只感覺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整個背脊爬滿了又麻又冷的感覺,結結巴巴的問道:「你……你是誰?」
「唉!我就是我啊!這該怎麼說呢?」林靈軍無奈的回答道。
「去,你連他都不認識,他可是神格無限大,與三界諸神平起平坐的天醫孫思邈轉世投胎呢。」湘兒不知道何時竟已醒來,她驕傲的站在林靈軍身邊介紹著,就像是上台領獎般光榮。
林靈軍猝不及防下只好眼睜睜的看著湘兒把這秘密講出來,他用力扯了湘兒一下,白了湘兒一眼,湘兒這才知道原來這樣的「光榮」是不可以隨便介紹的。
房間中一片沉默,林靈軍腦袋中急轉著想要找出硬抝的台詞。
「其實……」林靈軍尷尬的笑著。
「嗯……我們一起去看精神科吧!」任健中拉著湘兒,眼光中不但流露出同情而且還有著找到搭檔的喜悅。
「我可以扁他嗎?」湘兒轉頭問林靈軍道。
當然,最後該明白的還是得明白,任健中雖然不願意相信,但是鐵證如山的擺在自己眼前,林靈軍當然不可能是從診所內的人探聽知道自己的過往,因為這件事情就連言仲德和呂燕琪都不知道。所以,他只好相信林靈軍是用他心通知到了隱藏在自己心中已久的傷痛。
「真的不是去找徵信社調查的嗎?」任健中兀自不放心的問道,雖然他已經問了十幾二十次。
「我去拿菜刀……」湘兒轉身準備出房。
「喔,好啦,我相信啦!」任健中到現在還有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你既然是天醫轉世,為何不直接手一揮就把那老太太的病治好?」任健中疑惑的問道。
「任醫生,這你要幫我保密,可以嗎?」林靈軍向任健中要求道。
「喔,好!」任健終點頭保證。
「但是你還沒跟我說,為何你是天醫卻不出手救那老太太,因為要懲罰她偷偷跑回去看西醫嗎?」任健中問道。
「我很想救,可是我真的不會……」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我就說嘛!中醫也不是萬能的啊,連天醫都還是有不會的,更何況是那些普通中醫。」任健中高興的說道。
「湘兒,去拿菜刀!」林靈軍轉身吩咐道。
「唉!別這樣嘛,好歹尊重我是個老人家,好歹尊重我是你的老闆之一,好歹……喔,好啦,我閉嘴可以嗎?」任健中委屈的說道。
「我得說一句對你有點刺激的話,但這可以讓你完全明白我為何不救那老太太,你想聽嗎?」林靈軍問道。
「嗯,好……」任健中並沒有什麼遲疑。
「就算打開了你老婆和女兒的心結,你現在還會動刀嗎?你的技術還有當年的幾成?」林靈軍問道。
任健中沉默不語,過了好一陣子他抬起頭道:「我懂了,就是……你忘光光了,是嗎?」
「可以說是忘記也可以說是沒有恢復記憶,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因素是,在唐代可沒有抗生素、開刀、肝穿刺這些逆天而行的舉動。所以我在這世還沒有完全掌握住中醫精髓的情況下,根本無從對抗生素定義寒熱溫涼,也不知道肝穿刺這個到底算是外傷還是內科。」林靈軍無奈的說道。
「逆天而行?難道……真的有天嗎?」任健中問道,眼中充滿了莫名的情緒。
「有!你看,天……亮了……」林靈軍拉著任健中走到窗邊指著窗外露出魚肚白的天空。
一旁的小黃打了個冷顫,急急忙忙鑽進任健中的棉被中。
「你也一起陪我去看精神科吧!」任健中搖搖頭,走進浴室刷牙盥洗。
「很冷嗎?」林靈軍轉頭問湘兒。
「菜刀都拿來了,你要不要自行了斷?」湘兒遞出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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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4 11:56:25
天醫傳奇回憶篇 33—針灸研究
A.D.1995.10.30。早上。A大附屬醫院
星期一一大早林靈軍就被任健中拉著來到A大附屬醫院一起去看精神科,林靈軍的功用當然是壯膽。
林靈軍雖然認為拿了那些抗憂鬱或是抗焦慮的藥對任健中也沒啥幫助,可是如果有個善於心理諮商的醫師能夠解開任健中的心結,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任健中這樣中醫皮西醫骨的「知識份子」要讓他乖乖聽自己的話調養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好陪著來看看究竟。
不過,如此一來,林靈軍今天的課可就翹得一乾二淨了。
「沒關係啦,哪一門課沒人翹,哪個學生不翹課,對吧?」任健中安慰著林靈軍。
「沒有錯啦!只是英文今天要小考耶!」林靈軍哭喪著臉說道。
「你不要告訴我缺了這一次小考你就會被當掉,那你就未免太遜了吧!」任健中不知好歹的說道。
「那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我就不敢看醫生!」林靈軍微笑反駁道。
任健中無言以對只好搔搔頭,哈哈笑了一聲。
因為林靈軍說中了他的弱點。
就在掛號的同時,只見後面一群記者快步的追著一個人往醫院裡面走去。
「院長,請問一下這個大型實驗會進行多久?」
「聽說你們砸下了三億台幣的資金又延攬了十五位有數十年行醫經驗的醫生一同參與,請問一下,這個計畫可以為台灣帶來什麼樣的好處?為何值得你們花這麼大的手筆?」
「這個計畫的高級顧問徐文風先生聽說是個新興教派的領袖,可以請問一下你們為何會聘請他做為這個計畫的顧問?」
被記者包圍住的大概是這個醫院的院長,林靈軍看不到他的面容和神色,但是從他快步而行的態勢來看,他不大願意在這種情況下答覆記者的追問。
不過,光是「徐文風」三個字就已經足夠讓林靈軍決定跟上一探究竟了。
「你要做什麼?」任健中拉住悄悄要飄走的林靈軍。
「我想跟上去看看,那邊有很多記者一定有好玩的事情。」林靈軍找了個藉口道。
「你先陪我看完醫生,我是十二號,很快就看好了啦!」任健中央求道。
「可是他們都已經進去了耶,等你看完記者會說不定就完畢了。」林靈軍一邊說一邊張望著。
「不會的,記者會十點才開始,而門診八點半就開始,十二號頂多到九點半吧。」任健中笑道。
「你怎麼知道啊?」林靈軍不解的看著任健中道。
「呵呵……」任健中苦笑搖頭。
「我以前也開過記者會啊。」任健中停頓好一會後緩緩說出他的理由。
「噢。」林靈軍識趣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走吧,我們先去精神科門診前面等著吧。」任健中說完便往右前方走去。
現在時間其實才八點二十五分,由此可知,今天林靈軍多早就被任健中從被窩中挖起來。
隨著時間的溜走,診間外候診的病人也越來越多。
而一如任健中的預料,九點十五分就已經跳到了十二號。
「走吧。」任健中起身,深吸一口氣,慢慢的轉動診間的門把,推門而入。
診間內,十一號的患者仍然站在醫生面前述說著:「醫生,你開多天一點藥給我嘛!」
「嗯,我已經開給你三個星期的藥了,這樣已經很夠了啦!」醫生皺眉道。
「那開一個月的可以嗎?」那病人討價還價道。
「不行,不行。」醫生搖手堅持道,臉色已經浮起一絲的不耐煩。
「老先生,真的不行啦,三個星期已經很久了,你三個星期以後再來好不好?」一旁的護士一邊溫柔勸說一邊將十一號的老伯伯
拉離醫生面前。
老先生嘴巴嘟嚷著,但也不敢說什麼,只好在護士的安撫下走出診間等待藥單。
「任先生,來,你有什麼問題嗎?」醫生微笑請任健中就坐。
「我最近常會胸悶、心悸和作惡夢……」任健中一邊說自己的問題,那醫生便一邊振筆疾書。
「嗯……任先生的職業是?」那醫生問道。
「我……我是做老師的……」任健中居然睜眼說瞎話,這讓林靈軍差點從旁邊的椅子上跌下來,不過他也能理解任健中為何要撒謊。
任健中如果回答:「我是醫生。」這樣的場面想必很尷尬吧!
雖然,他不知道為何尷尬會存在,但是想來的確會尷尬卻是個事實。
「老師啊!那你有什麼心煩的事情嗎?帶班的壓力?家庭的壓力?」那醫生問道。
「其實,就是常作惡夢讓我很困擾,每次被惡夢嚇醒之後心臟就會心悸難停。」任健中回答道。
「工作壓力和家庭壓力呢?」那醫生又再問一次。
「我的工作喔還算輕鬆啦!」任健中的回答讓林靈軍想起任健中的悠閒看診生涯。
平均就診人數永遠小於十的夜晚總是如此清閒。
「那家庭呢?」醫生問道。
「嗯,我沒有老婆和兒女。」任健中簡短的回答道。
「沒有結婚啊?」醫生低頭寫病歷到一半聽到任健中的回答抬起頭來好奇的問道。
「……」任健中沉吟不答。
那醫生也警覺到任健中的不尋常,又再問了一次。
任健中下定決心似的回答道:「我老婆和女兒都過世了。」
「喔?怎麼過世的?」那醫生繼續追問道。
「車禍……」任健中又撒了一次謊。
「嗯……」那醫生又快速的記下了任健中的陳述。
「任先生,你的心悸是固定在夢醒之後才會發生嗎?」醫生問道。
「以前是,最近不一定,有時候睡前也會……」
「除了心悸、胸悶和作惡夢之外還有什麼不舒服嗎?」醫生問道。
「……好像沒有。」任健中想了一會回答道。
「嗯,好。」醫生又低頭振筆疾書。
好一會,他抬起頭來說道:「任先生,我現在先開一個星期的藥給你回去吃,下個星期你再回來複診,還有,人啊,要放開心胸往前看,我能理解你失去親人的痛苦,但是人生無常啊!」
「噢……」任健中點點頭,他根本不想聽這些大道理,這些道理他以前也很會說,不過他現在也不想反駁,只想趕緊拿藥走人。
「我開的藥可以讓你開心一點和好睡一點,你要自己加油喔。」醫生一邊說一邊在病歷上寫藥名還一邊露出親切的微笑,簡直是忙到了極點。
林靈軍上前看了一下藥名,這醫生開的是Fluvoxamin和Alprazolam,林靈軍知道前者是精神科中最新型的抗憂鬱藥物而後者則是抗焦慮藥物。
「就這樣?」林靈軍上前小聲的在任健中耳邊問道。
「是啊,不然要怎麼樣?」任健中也小聲的回答道。
「任先生麻煩你外面等喔。」護士親切的說道。
兩人走到診間外,任健中臉色如常,林靈軍卻是滿頭問號,他轉身看著任健中問道:「你該不會認為那些藥可以治好你吧?」
「這很難說啊!西藥不一定比中藥差,你別一直歧視西藥,這樣跟西醫歧視中藥有什麼分別?」任健中笑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這是心病,最起碼也要安排個心裡諮商啊!吃藥能改變你的過去和歉疚嗎?」林靈軍急道。
「什麼心病,你才是心病,你這是在歧視我嗎?」任健中惱怒道,顯然他對來看精神科這事還是頗感介意,一不小心就會被惹毛。
「不是……唉!」林靈軍有著秀才遇到兵的無奈,想要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心病還需心藥醫,這是醫學中理所當然的觀念。
在中醫裡面,喜、怒、憂、思、悲、恐、驚等七情可以內傷五臟而成病,雖然七情內傷的疾病也是可以經由中藥來調整,但是如果患者本身的心結不打開,吃中藥也只是治標。
而其實在醫學上,生理與心理本來就是互相影響,密不可分的。
生理上的痛苦過久會造成心理上的問題,而心理上的創傷久了也會像任健中一般影響身體。
所以身為一個醫生應該要以長時間的攀談去了解患者疾病的源頭到底是生理還是心理,絕非吃個藥便了事,起碼得再安排個心理諮商吧。
「你說,你是不是打心裡面就瞧不起我,不然為何老是說我心理有問題?」任健中不滿的質問道。
就在這個時候,早已經出來的護士打斷了林靈軍和任健中的對話,道:「小朋友,你不可以以這樣錯誤的態度看待憂鬱症和恐慌症喔,憂鬱症就像是感冒一樣,身體感冒跟心理感冒不都是很正常的嗎?」
林靈軍愕然,心道:「我說心病不可以,妳說心理感冒就可以?那還不是一樣?而且心理感冒用藥就可以治好,那不是奇聞?」
「好了,小姐,這是我的藥單對吧?」任健中不願意多說,只想趕緊拿藥閃人,他也不認為那護士說自己心理感冒會讓自己舒服一點,所以他也不多謝,表情硬梆梆的拿了藥單後便快步離開診間外了。
林靈軍點頭向護士致意之後便跟著任健中的背後走去。
那護士對任健中的不禮貌頗感不悅,低聲罵道:「果然是心理有毛病的傢伙。」
剛說完,她忽然感到背脊一陣冰冷,似乎剛剛走開的那少女回瞪了自己一眼,可是再看仔細,那少女走已經過了轉角不見人影,她身體不自主的抖了一下之後趕緊回進診間。
林靈軍無語的跟著任健中來到醫院裡面的藥局前面,任健中仍然十分不爽,一屁股坐下來抬著頭也不搭理林靈軍。
林靈軍只好選了一個任健中身後的位置坐下,他身旁正是剛剛那個十一號的老先生。
老先生摸著胸口表情不是很舒服的坐著,一直盯著藥局上的號碼燈,似乎很希望自己就是下一個,然後趕緊拿藥走人。
林靈軍偷眼看了一下老先生的藥單,幾乎都是抗焦慮的藥物,他好奇之下問老先生道:「老先生,你看來似乎不太舒服?」
那老先生聽到有人問話忙轉頭看去,他本來頗有敵意的眼神在看到林靈軍之後平和了不少,回答道:「就心臟常感到怪怪的,一直會砰砰的亂跳,常常都感覺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喔,會覺得胸口塞滿東西嗎?」林靈軍問道。
「會會會,然後會感覺氣很短,有時候吸一口氣吸到一半就卡住了。」那老先生像是遇到知音般訴說。
「你怎麼沒去心臟科?」任健中也好奇的轉過頭來問道。
「早就去了啊,檢查都說沒問題啊!」那老先生抱怨道。
林靈軍柔聲問道:「老伯伯,我可以幫你把一下脈嗎?」
「你是中醫生喔?」老先生疑惑的看著林靈軍,不過他還是把手伸了出來。
「嗯……」林靈軍不置可否,細心的體會了一下老先生的脈,老先生的寸口脈微數,看來是典型胸痹。
「老先生……你拿這個藥……吃多久了?效果應該不大吧?」林靈軍問道。
「對啊,醫生說我是什麼退休後沒工作做導致輕微焦慮,真的是喔,我現在這樣的身體如果要上班我才會焦慮啦,但是醫生說那是我什麼潛意識中的焦慮,連我自己都沒察覺到。」老先生抱怨道。
「呃,老先生,你回去之後可以去買茯苓杏仁甘草湯吃吃看,如果有好就繼續吃,吃到感覺可以就停下來。」林靈軍建議道。
「喔,這樣啊!」老先生帶著疑惑著眼光,不知道該不該相信林靈軍的話。
就在這時燈號打上1159,老先生起身道:「該我了。」
「你真是多事的傢伙。」任健中搖頭嘆氣道,顯然他的怒氣已經消散了大半。
又過了五分鐘不到,終於該任健中拿藥了,拿完藥之後任健中便往大門口走去,林靈軍拉著任健中道:「不是說要去看那個記者會,你忘記了喔?」
「喔,這樣很麻煩耶。」任健中推託道。
「我陪你來,你也要陪我去。」林靈軍一邊抗議一邊將任健中拉往醫院裡面去。
兩人就在拉扯之中來到來到了醫院的六樓,那是記者會召開的地方,這個記者會說大不大,可是說小卻絕對不小,原因是,出席的可不只有記者。
這或許不叫做記者會,只是一個聯合研討會,只是因為規模頗大,所以許多醫藥線的記者都紛紛跑來參加。
醫院六樓的大型講堂前面擠滿了人,林靈軍兩人剛走到講堂外面便有接待人員上前問道:「請問一下你們是?」
「請問一下你們這是什麼研討會啊?」任健中這時也被引起了好奇心。
「這是我們醫院和中央研究院以及另外三所醫學院聯合進行的大型中醫實驗,這次的主題是,針灸在疼痛治療上的成效。」那接待小姐回答道。
「啊!對了,你們有報名嗎?這個研討會需要報名才能進入喔,如果沒有報名只能跟你們說抱歉了。」那接待小姐彬彬有禮的說道。
「聽說這個計畫砸下了三億台幣啊?」任健中繞過那接待小姐望向會場內。
「嗯,是啊,這個計畫我們集合了台北地區五家大型醫院中的疼痛病患約有三千五百人,準備以一年的時間來驗證針灸在治療各項疼痛的效果……啊,你們到底有沒有報名嘛!」那小姐嬌嗔道。
「沒有。」林靈軍和任健中尷尬的回答道。
「那你們可能無法入場喔,真是抱歉。」那接待小姐說完便轉身離去。
就在這時候,一個中年醫生一邊向著任健中走來一邊熱情的笑道:「學長……好久不見,我找你好幾年了。」
「你好,小龐,好久不見了」任健中苦笑回應。
「學長,你這幾年到底跑到哪裡去,我到處跟人打聽你都沒有消息,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那小龐欣喜誠懇的笑容讓人一看便知道他之前一定跟任健中交情頗深。
「唉!別提了啦!我要走了。」任健中不願意見到熟人,轉身就要走。
「這可不行,你起碼得告訴我你現在的狀況,不然就算翻臉我也不會放你走的。」小龐死拉著任健中不放。
「我現在住在新竹,改行當中醫了,這樣可以了吧?」任健中又無奈又好笑的回答道。
「喔!所以你今天是來參加這個研討會的啊?真是太棒了,看來你已經走出了陰霾,找到了另外一片天空了。」小龐高興的說道。
「我不是來參加研討會的啦……」任健中感覺全身不自在,只想趕緊閃人。
「啊!那學長今天來這邊做什麼?」小龐愕然不解的問道。
「喔,我是陪他來啦!他是我徒弟,他一直吵著說要來,我只好陪他來看看囉。」任健中趕緊將林靈軍拉過來笑道。
「喔,好漂亮的小女孩,妳也喜歡中醫啊!」小龐看到林靈軍整個眼睛都亮了起來,顯然對林靈軍的可愛相當震撼。
「嗯……」林靈軍無言以對,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Ami,過來一下,幫這兩個現場填一下報名表。」小龐招手要剛剛那個接待小姐過來。
「喔?」那接待小姐過來滿臉都是狐疑。
「這個可是前輩,當年北台灣第一外科聖手,現在可是中醫大師呢。」小龐欣喜的介紹道。
「外科聖手?」林靈軍轉頭看了看任健中,心裡有種不可思議的滄桑。
就在半推半拉之下,任健中和林靈軍都進入了會場,小龐告了一個罪便又到外面去了,看來他是這個研討會的總招待人。
任健中渾渾噩噩的坐了下來,心裡總有種想哭卻又想大笑的悽涼,他喃喃的念道:「外科聖手?中醫大師?」
過了一會,他忽然轉頭對林靈軍道:「我承認,我的心理有問題。」
「啊!」林靈軍意外的看著任健中。
「呵呵……」任健中苦笑著,笑容中不但有苦澀還有嘲諷,一種對自己的嚴厲嘲諷。
如果不是心裡有問題為何見到昔日好友會急急忙忙想要逃跑?
「心理病跟身體病一樣普遍和正常,不需要如此沮喪啊!」林靈軍笑道。
「呵呵,你也有看最近的那些月刊啊?」任健中微笑,他們診所有訂許多醫學類的月刊,最近幾期一直在宣導精神醫學。
有好幾個精神科醫生投稿呼籲不要歧視去精神科就診的病患,並且大力推廣「精神疾病不過是心靈感冒」的概念,有個叫做岳承駿的醫生大力駁斥社會對各類精神科病患的歧視,這一點讓任健中很感受用。
「對啊!大家都說人分成身和心,為何身體生病的人得到社會的同情和支持,心靈生病的人反而要受到社會上異樣的眼光?」其實,任健中也就是因為看到最近幾期月刊上的那些文章才鼓起勇氣來看精神科的。
「其實我是來看身心科,一個新興的醫學,不是精神病。」任健中這樣想著。
「什麼?」林靈軍不知道任健中在說什麼。
「你剛剛說的『心理病跟身體病一樣普遍和正常』的觀念不是從我們診所的那些月刊上看到的嗎?」任健中反問道。
「不是啊,我沒看過我們診所的月刊。只是我想,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人一生的際遇變化就像是大自然的風寒暑濕燥般傷人,所以人本來就會隨著時間和際遇,漸漸的失去『真』和『空』。」林靈軍回答道。
就在這時候,研討會開始,A大醫院的院長拿起麥克風微笑著說道:「今天歡迎各位來到這邊一起共襄盛舉,這是一個醫學新頁的開端,我們聯合了台北地區規模前五大的綜合醫院以及中研院和A大等數十個研究單位,準備進行一項為期長達十年的中醫現代科學化的大型研究。而最先登場的便是今天我們所要討論的議題,也是中醫領域中最為現代科學所稱奇的針灸術……」
那院長仍然興致高昂的講個不停,林靈軍忽然低聲道:「任醫生……」
「啊,什麼事情?」任健中轉頭問道。
「今天回新竹之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或許可以解開你的心結。」林靈軍眼光看著前方,低聲說著。
「帶我去一個地方?什麼地方?」任健中訝異的問道。
「嗯……去了就知道。」林靈軍低聲說道。
這場研討會是十點半開始,到了中午休息時間,外面走廊上已經擺好了各色餐點供給所有與會者享用。
林靈軍拿著免洗塑膠盤站在一堆食物前發愣,思考該夾些什麼來吃,任健中跟在林靈軍身旁,心中只是奇怪,不知道為何,眼前這小孩子在自己看來似乎不是十八歲,而是八十歲。
自己已經五十多歲了,可是身邊這十八歲小孩跟自己相處起來似乎並不像年輕人和中年人的相處模式。
「你幾歲啊?」任健中還是忍不住問道。
「十八歲!」林靈軍剛將一個餐包塞進自己嘴巴中,所以回答起來相當口齒不清。
「我們的相處模式可不像是十八歲和五十歲啊!」任健中笑道。
「相處模式又跟年紀沒啥關係……」林靈軍的餐盤多了一堆凍肉片。
任健中還待再說,身邊一個男子卻插話進來:「呵呵,沒想到在這邊會見到你啊!」
任健中愕然轉頭,只見兩個大約三十出頭的男子站在自己身旁笑呵呵的看著林靈軍。
「徐文風,駱承雲……」林靈軍並不意外,因為自己就是聽到記者們提起徐文風的名字才會跑來參加這個研討會的。
「下午就看我的表演吧,哈哈!」徐文風只是簡短的說了這句話之後便和駱承雲轉身進入會場內。
「他們是誰?」任健中問道。
「是壞蛋。」林靈軍的回答直白且簡短。
下午的研討會一點半開始,在一番介紹後,徐文風一邊放起投影片一邊開始自己的演說。
「首先,我們會將疼痛患者分成三組,第一組是以服用各類止痛藥來治療疼痛,第二組則是接受傳統的針灸術治療,第三組則是接受無特地穴位插針治療,以三個月為一個單位,觀察接受治療患者的康復情形。」
「哼!我就知道。」林靈軍冷哼一聲低聲說道。
「你知道什麼?」任健中愕然道,因為他一點都不知道。
「這個傢伙對中醫一定非常了解,真是可惡。」林靈軍喃喃自語道。
「你發瘋啦?」任健中看林靈軍緊盯著徐文風,滿臉不平,實在搞不懂這小傢伙腦袋在想啥。
徐文風的演說非常精采有魅力,令林靈軍意外的是,徐文風對中醫的見解,可以說幾乎跟秦老醫生不相伯仲,這可以從徐文風在很多地方會技巧性的將現代科學和中醫之間做一個似是而非的混淆知道。
那樣的言論這在一般人耳中聽起來當然是頭頭是道,可是在林靈軍聽來只能用火大兩個字來形容,也因此整個下午的研討會林靈軍的臉色都十分僵硬。
任健中坐在會場舒適的靠椅上也在想著自己的心事。
舒適的靠椅、適中的空調、鏗鏘有力且自信的演說,再再都喚醒潛藏在任健中內心深處的記憶。
站在會場前面的徐文風忽然間變成了二三十年前的任健中,一個站在浪頭帶著自信的青年才俊。
在他的回憶中,那是一個有朝氣的自己,一舉一動無不讓旁人打從內心欽服,從進入醫學院到出來實習乃至被人私下恭維成外科聖手,那一切的一切在任健中看來,似乎已經隨著時間成為過去,卻沒想到這其實已經被紀錄,深藏在自己的內心意識。
更下去,他很快的就想到女兒生病、開刀失敗、離開外科、遠走他鄉和老婆自殺這一連串可怕卻不停歇的落寞。
「手術很成功,患者卻死亡!」任健中霎時間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就像是機車縮缸一般,心臟忽然間變得好緊,整個人軟癱在椅子上。
林靈軍專注的聽著徐文風的演說,絲毫沒有注意到任健中的變化。
任健中苦撐著,他沒料到自己的恐慌症會在這時候發作,他想轉頭四望,但是因為肌肉變緊,轉頭這個動作忽然變得異常困難。
「我該怎麼辦?別慌張啊!」任健中自己告訴自己,可是這樣的告訴似乎沒有效果,身體好像被另一套機制掌控住,完全不受自己的意識控制。
其實想想,身體好像原本就不受自己意識控制,不過任健中現在哪裡想得到那麼多,只是想要用意志來緩解身體上的不舒服。
可是不這麼想還好,一使用了意志力,身體便變得更加緊繃和難受。他不知道其實所謂的意志力本來就是要因應困難狀況的東西,所以一但想要用意志力去「抵抗」些什麼,這都會讓肌肉處於更加緊繃的狀態。
本來心臟就已經縮缸,現在肌肉又如此緊繃,讓心臟的負荷量更加巨大,他終於忍受不住,手忙腳亂的將身旁背包中的藥拿了出來,現在任健中意識中所能夠做到的就是,想辦法吃藥和忍住不要呼救出醜。
「怎麼了?」林靈軍察覺到任健中的異常轉頭關心的問道。
「好難受……」任健中艱難的吐出了三個字,然後接近亂翻的將背包中的東西一一掏出。
在接近崩潰邊緣的人手腳都會特別迅速,但同時也會特別沒效率,所以在旁人看來就好像發瘋般的亂掏。
林靈軍輕輕用手接過任健中的背包,溫言道:「我幫你,很快就找到了,別緊張,吃完藥就會慢慢舒服的。」
果然,林靈軍只翻了兩下就找到了,其實早上領的藥包就在背包的最上方,只是任健中在這種狀況下,根本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林靈軍知道那種缺氧想要呼救的痛苦,他很快的就將水和藥遞給了任健中,任健中只是顫抖著雙手努力把藥和水都吞下咽喉去。
林靈軍知道,在這時候連吞嚥都變得困難,所以他將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任健中的身上,希望能幫助他一點。
只是這種身體的劇變外人根本無從插手,只能夠指望早上拿的藥對任健中有一定程度的幫助。
好險兩人坐得很後面,所以並沒有太多人注意到。
任健中在吃藥之後,心情也跟著得到了安慰,漸漸鎮定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那藥中肌肉鬆弛的效果發揮了出來,任健中只感覺那緊縮的可怕一點一點的消失在身上,他的心也跟著放鬆了下來。
其實這樣的痛苦和緩解往往是很典型的惡性循環和良性循環的呈現。
肌肉緊繃導致心情緊張,心情緊張又讓肌肉更加緊繃,反之亦然。
一場除了任健中以外沒人察覺到的風暴暫時平息了下來。
同時,研討會也接近散場。
「你好一點了嗎?」林靈軍問道。
「好多了。」任健中笑道。
經過一場身體感受上突如其來的劇烈變化後,任健中特別能感受到當下的美好。
「嗯,好,那我要出去一下。」林靈軍低聲說道。
「去哪裡?我跟你一起去。」任健中提起背包追著林靈軍腳步而去。
走廊另一端,徐文風剛上完廁所走出來,只見駱承雲站在走廊這邊專注的盯著前方,從駱承雲繃緊的身形可知,來者絕對不善。
徐文風走到駱承雲身邊寫意的對從遠處走來的林靈軍笑道:「你是特地來找我的吧?」
「沒有錯。」林靈軍緩緩走到徐文風和駱承雲面前,眼中滿是敵意。
「哈哈,能讓天醫大人如此重視,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吧。」徐文風笑道。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林靈軍問道。
「因為想讓末日降臨。」徐文風老實的說。
「幹!好神秘的對話!」任健中摸摸腦袋,完全不了解這是在做什麼,若不是他對林靈軍還有點認識,他一定會以為現在在拍電影。
「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嗎?」林靈軍皺眉道。
「不知道。」徐文風聳肩。
「該死的傢伙,真想扁他。」任健中看到徐文風那副漫不在乎的神情,雖然他不知道現在是怎麼回事,可是有些表情就算是語言不通也是會有一樣的感受。
這大概跟台客也看得懂歐洲A片是同樣的道理吧!
「……」徐文風都這麼說,林靈軍還能接什麼,他忽然感到自己這樣趕來很蠢。
「一起吃個麥當勞吧!」徐文風提議道。
「啊!」林靈軍和駱承雲都愕然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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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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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4 11:57:46
A.D.1995.10.30。傍晚。台北火車站附近
徐文風和林靈軍等四人坐在台北火車站附近的麥當勞吃著各自的餐點。
這中間最尷尬的莫過於任健中了,因為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看著林靈軍和眼前這兩位陌生人間劍拔弩張的氣氛,任健中試圖緩頰,他鼓起勇氣打破沉默道:「這位先生,不知道你們跟靈軍之間有什麼過節?其實現在是文明社會,一切都是講道理的,對吧?」
駱承雲瞪了任健中一眼,任健中趕緊低下頭專心喝自己的奶昔。
「你說說你今天看到了什麼,讓你如此在意。」徐文風語氣平淡的對林靈軍說道。
「你明知道做出的結果會是如何,卻偏偏還是故意用讓世人對中醫失去信心的方法進行研究,這是什麼道理?」林靈軍問道。
「喔,看來你的醫術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嘛!」徐文風呵呵笑道。
「可不可以不要打啞謎啊?講白點可以嗎?」任健中推了一下林靈軍道。
「針術自來都是易懂難精,一來是因為許多手法已經失傳,再者只懂針灸之術卻不嫻熟中醫醫理就亂下針,根本跟拿針隨意亂插沒有分別。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施針術者沒有練氣,針術效果便大打折扣,絕對無法達到先賢所記載的神效。」林靈軍說道。
「沒錯,哈哈,你說的非常正確,現在幾乎所有會針灸之人幾乎都只會其形而失其神,也因此如果是在表的病或許可以有立竿見影成效,但如果是久病難病,多半是只能達到治標的效果。」徐文風點頭表示贊成。
「那你還做這研究?」任健中聽徐文風這麼說不禁愕然。
「因為我要讓中醫的神效從事實變成神話。在這科學時代,神話是沒有立足的餘地的。」徐文風呵呵笑著。
「那你說的這麼白不怕被我們錄音拿去公諸於世?」任健中愕然,他不懂徐文風為何如此坦白。
「不怕,因為我知道你們沒有帶任何錄音器材。更何況,一個整天只會鬼混的中醫和一個電機系一年級的大學生的話誰會相信?這世界的人們相信的可不是真相啊!」徐文風越說越得意,連在一旁的駱承雲都感到有點訝異。
「那這世界上的人都相信啥?」任健中好奇的問道。
「相信虛名。」林靈軍冷冷的說道。
「任醫生,你看……這個傢伙他的心理其實病得比你還嚴重多了。」林靈軍指著徐文風轉頭對任健中說道。
「是嗎?」徐文風冷笑道。
「是啊!」林靈軍努力點頭。
「是我病了還是這世界病了,不妨讓我帶你去看看吧!」徐文風說道。
「帶我去看?怎麼看?」林靈軍問道。
就在這時候,暮色逼臨的台北鬧區忽然間停電。
整個麥當勞登時陷入一片譁然。
在暮色漸暗之中,雖然還不致於一片漆黑,但是四周人影都因為光線昏暗而變得模糊,許多人都開始議論和騷動。
「好久不見啊,織田信長!」一個人影慢慢的在昏暗中朝著林靈軍四人走來。
這氣息睽違已久卻異常熟悉,林靈軍倏地站起,沉聲道:「你這死光頭,死了都還怨念不息的禍害人間。」
「就讓徐文風帶你去看看我努力數百年的成果吧!」來人顯露出勝券在握的語氣,令任健中備感壓力。
「嗯……」林靈軍躊躇不答。
「不用急,慢慢來,文風,剩下的就交給你了……」話音漸遠,說到「你」字之時已經了不可聞。
在人影昏暗倏來倏去之間,給予人一種莫名的詭密感,似乎在那一剎那的交會,地獄忽然間搬到了身邊一般。
「林靈軍,想跟我一起去看看這世界的真實面貌嗎?」徐文風問道。
「現在?」林靈軍問道,食指還不自主的指了指地下以表示「當下」。
「不,是隨時。還有,你可別忘了我們是敵人喔,不然就這樣被我迷惑就太無趣了。」任健中感覺徐文風跟剛剛那人都是一副屌樣,實在有教育失敗的嫌疑。
黑暗中,啪的一聲,電燈也在這時候亮了起來。
任健中哈的一聲笑了出來。
只見徐文風摸著被打紅的臉,眼神中閃出從中午見面到現在首見的怒意。
顯然,他在黑暗之中被「某人」賞了一巴掌。
「徐先生,我很樂意接受你的邀請,而我當然也不會忘記我們是敵人。」林靈軍臉上出現了欠扁的冷笑。
徐文風冷哼一聲。
「因為胡大哥、瓊儀以及眾兄弟的血仇,我一定會在你身上討回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林靈軍臉色直轉而下,恨恨的瞪了駱、徐二人一眼之後,轉身走出麥當勞。
「大哥,你……」駱承雲表情上滿是錯愕。
徐文風並不言語,只是慢慢坐下來。
「大哥……」駱承雲又說了一聲。
「我今天是有點失常了。」徐文風知道,自己今天是有點失常的,對教尊現身的興奮以及自己一直壓著林、吳二人耍的優越感讓他似乎越過了「絕對平靜」的那條線,而他也沒料到林靈軍竟會摸黑趁亂的賞自己一巴掌。
徐文風想起駱承雲率手下去綁架葉筱琳的事情,他忽然感覺這一切似乎不一定會像他料想的那樣順利。
因為,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的性格中帶著一絲的難以捉摸。
的確,這兩個小孩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大部分都被自己算計的動彈不得。可是不知怎地,徐文風總有一種不保險的感覺,似乎林靈軍和吳洛其有著可以在最後逆轉自己一切算計的潛力。
「這是因為我下意識的將林靈軍和織田信長、吳洛其和吳銓連結在一起而產生的恐懼嗎?」徐文風不自主的分析著自己的心態,不過這個問題並沒有答案。
「上次那件事情你辦好了嗎?」徐文風忽然轉頭問駱承雲道。
「算是辦好了吧。」駱承雲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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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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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4 18:30:45
天醫傳奇回憶篇 34—破解地獄
A.D.1995.10.31。凌晨。任健中居處
任健中那三樓透天住家中,任健中慢慢從床上爬起,坐在自家床沿一臉不安的看著正在喋喋不休的林靈軍和湘兒。
「我也要去。」湘兒拉著林靈軍的手撒嬌道。
「這……妳以前不是看到城隍和鬼卒都會怕嗎?」林靈軍無奈的問道。
「對啊,可是我試過幾次啦,我發覺現在那些鬼卒見到我都對我很客氣,這種威風當然要多享受一點啊!」湘兒的聰明伶俐總是用在很奇怪的地方。
「我可插個嘴嗎?」任健中手半舉,相當有禮貌的插話。
「嗯,任醫生,你怎麼還沒睡著啊?你一直不睡著我們是沒辦法帶你去陰間的。」湘兒責怪起任健中道。
「你們這樣我怎麼睡得著呢?」任健中說著苦笑了一下。
「這樣啊!那需要一些輔助道具嗎?」湘兒問道。
「輔助道具?」任健中腦中浮起湘兒用大鐵鎚拼命敲打自己腦袋的畫面。
「應該不用吧!我再試試看好了。」任健中慢慢爬回床上倒下。
「任醫生,你起身一下。」林靈軍微笑走到任健中面前。
「我幫你按摩一下讓你好點入睡。」林靈軍說著伸起雙手從任健中的身後用兩手拇指輕輕按住任健中下巴後方左右兩側凹陷處。
他微一使勁,任健中只感覺意識忽然間模糊了起來,接著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好厲害喔!」湘兒驚訝的看著任健中頹然倒下的身軀。
林靈軍白了她一眼道:「要跟我去還不快入定出竅?」
說罷,林靈軍躺在任健中身邊靜心入定,靈魂出竅。
其實,昨天傍晚從台北回新竹的路上林靈軍就已經跟任健中說明了自己的想法,林靈軍希望帶任健中去地獄了解老婆和女兒現況,以化解盤據在任健中心中十幾二十年的心結。
女兒和老婆是自己最大的心結,對於這一點,任健中並沒有太多的異議。
可是他對林靈軍所提,那種在「台灣民間故事」才能看到的手段──靈魂出竅,實在是有著莫大的震撼。
他震撼的不是林靈軍準備帶自己靈魂出竅,而是自己居然會相信林靈軍。
「原來自己的內心一直很想再見她們一面啊!」任健中苦笑。
任健中在失去意識之後當然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總之,當他再度恢復意識的時候已經靈魂出竅了。
他轉頭看了看四周,房間似乎還是自己的房間,可是又感覺不太像,哪裡不一樣任健中也說不太出來。
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另一個自己的房間」一般,或者是鏡射空間中的自己房間或是另外一個扭曲空間中的自己房間。
總之,整個都是詭異。
「跟我走吧。」林靈軍拉起任健中的手便往外飛。
任健中也沒看清楚自己是怎麼飛的,只感覺身邊一堆白白黑黑的空間背景互相交替著。
湘兒也跟著兩人一起疾速飛馳著。
任健中並沒有感覺自己往下降,只是不斷的在空中飛,沒多久,飛行的感覺消失,四周一片漆黑寧靜。
說是漆黑也不盡然,因為任健中可以清楚看到身邊的景物,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太不合理了。
一方面可以感受到自己處在完全黑暗的空間,另一方面四周的景物又看得一清二楚,這絕對不合科學。
可是,靈魂出竅哪一點符合現代科學呢?
一片漆黑中,任健中仍然可以看得出來正前方是一座很大的城寨式建築。城寨的城牆往左右一直延伸,任健中甚至在下意識中惦起腳尖往左右往右看去。
「咦,陰間的地面居然是真正的水平?」任健中心中訝異的想著。
一般我們在地面上往遠方望去,即使前面是一望無際的原野,也會有種「景物消失在盡頭」的感覺。任健中知道那是因為地面本來就不是水平而是有個弧度,所以景物會隨著離人的距離遠去而消失在人所能看到的範圍中。
可是,眼前這個黑暗空間顯然沒有這個困擾。
林靈軍恭敬的站在一片城寨前朗聲說道:「林靈軍想求見轉輪聖王,還請帶路。」
「呵呵,天醫大人,好久不見啊!」一個身穿白袍留著長鬚的老者帶著一群鬼差快步迎出。
「轉輪王你好,我想求見聖王,可以麻煩你幫我帶路嗎?」林靈軍問道。
眼前這個老者正是十殿閻王中的轉輪王,也是專門輔助轉輪聖王執掌輪迴因果的閻王。
轉輪聖王執掌輪迴盤,洞悉三界因果,可以說是最接近佛的神祇。
「是,聖王已經等候多時,請您跟我來。」轉輪王當先領路進入那黑暗的城寨中。
「這邊是哪裡啊?」任健中在獵獵風聲中問道。
「虛空世界中轉輪聖王所在之處,若以人間所說,這是在三界的交集地。」林靈軍回答道。
「三界?天界,人界和地獄嗎?」任健中對佛教並無任何研究,所以並不知道三界是哪三界。
「三界指得是,欲界,色界,無色界,這三界中包括了人神鬼妖,只要未脫輪迴者便在三界內。而轉輪聖王便是三界內第一聖者,執掌輪迴盤,使六道之因果報應可以順利的運轉無誤。」林靈軍回答道。
「那他的階級有比你大嗎?那個瑜菁還是湘兒,嗯,反正就是這怪女孩說你是天醫,那又是多大?可以請得動轉輪聖王讓我看看我的女兒和老婆嗎?」任健中擔心的問道。
「誰是怪女孩啊!我叫凌湘兒,大家都叫我湘兒。」湘兒抗議道。
「放心吧,看看她們的情況並不會擾亂六道之間的運行,所以我想聖王應該不會拒絕才是。」林靈軍安慰道。
任健中還沒有回話風聲已經停了下來,才剛站立定,任健中便被眼前那好大的一個金色圓光環給吸引住了。
那金色圓環光度極大卻不刺眼,圓環中一個人影盤腿而坐,看到林靈軍等人到來,首先發話:「林靈軍,好久不見啊!」
「聖王,好久不見。」林靈軍和湘兒都趕緊恭敬行禮,任健中先是一愣然後才跟著兩人行禮。
林靈軍解釋來意之後,轉輪聖王笑道:「要看她們的現況當然可以,不過在那之前我先跟你們說一個故事。」
「在五、六百年前有個修道人在歷經了人考、天考和魔考之後終於得以脫去凡身成仙。沒想到在他往赴須彌的途中看到平原上有隻灰狼正在追逐著野兔,他眼看野兔就要喪生在灰狼的惡爪下,一時意動,出手救了那隻野兔。
那隻灰狼當然不肯輕易放棄到手的食物,於是便撲身攻擊這個修道者。那修道者見灰狼攻擊猛烈只得拔配劍還擊,將灰狼刺傷。
那灰狼負傷而逃,沒想到在中途遇到一隻獵犬,那獵犬不但輕易的咬死了負傷的灰狼,還循氣味領著正在狩獵的主人找到灰狼匿居之處。
這隻灰狼原來是隻要去覓食餵養幼兒的母狼,窩裡面有著五隻小灰狼正嗷嗷待哺,那獵犬訓練有素,一見新的的獵物便撲上去撕咬,眾小狼雖然紛紛躲避,奈何身小步短,五隻小狼之中一下子就被咬死了兩隻。
這獵犬的主人見小狼無助可憐,心下不忍,便喝止獵犬的撲咬,命令手下將剩下三隻小狼帶回家飼養。」這故事雖然平常但在轉輪聖王優雅的語調下講來卻意外的動聽,也讓湘兒和任健中都有強烈的慾望想趕緊知道故事之後的意義。
「這段因果終於在五六百年後了結。那修道之人因為妄動凡念破壞大自然中弱肉強食的生態,所以必須再次輪迴受那刀劍之厄,而那隻獵犬咬死灰狼後,循著氣味到灰狼匿居之所將這隻母狼所生的兩隻小狼咬死,所以也注定了她必須承受果報。」轉輪聖王續道,而任健中越聽眼睛睜得越大。
「想來你們都能猜到我要說什麼了吧?」轉輪聖王微笑道。
「那修道人是我女兒,而那灰狼是我?」任健中驚訝的問道。
「是……而那隻獵犬便是你今世的妻子,你們之間的因果雖無善惡,但終須了結。」轉輪聖王點頭道。
「因為她前世為獵犬咬死了幼狼,所以今生必須承受喪女之痛?」任健中問道。
「應該說,她咬死了灰狼拆散母狼和小狼,所以此生必須承受家庭破亡之苦。」轉輪聖王解釋道。
任健中似懂非懂,默然不再發問。
「那……聖王,我有個問題。」湘兒疑惑舉手。
「請說。」
「那隻野兔是誰?按照這個邏輯推理來說,那野兔該不會是幫忙任醫生很多的靈軍吧?」這實在是個值得推敲的問題,堂堂天醫變成小野兔不是不可以,但也未免太可愛了一點吧!
「呵呵,那隻獵犬的主人便是當時威震日本天下的戰國霸王,織田信長。而那野兔不在你們之中,但是因果循環總是會出現的。」轉輪聖王呵呵笑道。
「多謝聖王指點。」林靈軍躬身為禮,這個答案也讓他相當意外,也再次的讓他感到因果輪迴之妙,確是奪天之工。
「你女兒的誕生便是為了償還那一劍。死在你刀下之後,她也就脫離凡身成仙,而你老婆則是因為恨和不捨還留在無間地獄中不得脫出。」轉輪聖王說完,手一揮,林靈軍等人立刻來到了一個空曠無邊的處所。
任健中感覺這個處所沒左沒右,無上無下,望之無盡,卻又感覺處處阻隔,雖無惡鬼夜叉卻令人心中不自覺因為這怪異的空曠感到害怕。
這空間中就只有一個渾身散發青黑色氣息的女鬼在那哀嚎著。
「這便是無間地獄。」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啊?刀山油鍋呢?其他鬼呢?」任健中只感覺地獄實在是浪費極了,這麼大空間在台北少說也值個幾百億上下,就這樣放任一個鬼在那邊哀嚎,實在是成何體統啊?
林靈軍苦笑道:「我帶你進入她的意識去看看吧!」
林靈軍話聲剛落,四周空間忽然多了許多雜聲。
任健中看到一台救護車停在醫院大門口,幾個救護人員快步出來將救護車擔架中的病患挪下來,那病患赫然是自己的女兒,而站在自己女兒身旁的便是滿心焦急的老婆,那些影像中的其他人都是一如當年,惟獨任健中自己的老婆穿著狀態是以現在可怖的女鬼樣貌出現。
醫護人員急速推著病床,病床邊跟著一個女鬼,這樣的景象讓任健中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畫面結束之後,中間似乎快轉過很多的畫面,任健中知道那都是妻子記憶中的畫面,因為自己的身影出現了很多次。
畫面又停格在那個震撼的夜晚。
「手術成功……」任健中看到當年的自己無力的踱出手術房。
「但是術後發生原因不明的心房顫動,所以……她死了。」年輕的自己臉上流下兩行淚水。
「還我女兒來,你是什麼爛醫生?你只會吹牛,你根本不是外科聖手,你還我女兒……」那女鬼淒厲的哭號在黑暗中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任健中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心中的陰影也是我妻子心中的陰影,這樣的果報會不會太悲壯了一點?」
話才說完,畫面竟是繼續快轉,本來以為畫面已經播送完的三人不禁愕然。
「你又去喝酒了?」
那女鬼冷冷的瞪著滿臉鬍渣的任健中,雖然任健中滿臉鬍渣,但林靈軍可以從頭髮和膚質知道,這頂多在手術失敗之後一兩年內。
「嗯……」那個任健中看來醉得還蠻徹底的,連話都不太會說。
「才一次失敗你就站不起來,你還是男人嗎?」那女鬼吼道。
「不要吵。」畫面中的頹廢男人倒頭就睡。
那女鬼看著頹廢的老公,想來心中有著說不盡的恚怒,她猛然扯起男人蓋住頭臉的棉被,吼道:「你給我起來,你以前是怎麼說的?不是說要重新開始嗎?」
女人用力的拉扯著睡死的男人。
「不要煩我,妳根本不能了解我,一個連拿刀都會發抖的外科醫生根本就是廢物!」男人一腳踹去將女人踹倒在地下。
那女人表情痛苦的靠在牆壁上,下身竟然汨汨流出鮮血。
「我老婆還有懷第二胎?」任健中從前額到後背在瞬間冒出冷汗,為何自己對這一段過去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老婆還懷了第二胎?你怎麼從來沒有跟我們說過,難道是外遇?」湘兒狐疑的問道。
畫面仍是持續前進,一個醫生對坐在病房中的任健中說道:「任先生,你老婆這次流產後恐怕……沒機會再懷孕了!」
那女鬼躺在床上聽到醫生這麼說頓時歇斯底里的大吼,順手將病床旁邊的茶杯甩出,將任健中的頭狠狠的砸破。
「你以前說要給我幸福的家庭,你說會救活女兒,你說要生個小孩再給我們一次機會。你只會說謊,你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渣!」那女鬼吼到聲嘶力竭,可以想見她內心的憤恨。
「喔,原來那是你女兒,你怎麼沒有印象?」湘兒問道。
任健中額頭冷汗直冒,過去不知道為何遺忘的記憶漸漸從潛意識中浮現。
「是,原來我有第二個女兒。我和老婆在大女兒手術失敗後一年本來決定重新開始,所以她懷了第二個女兒,而我重新站上手術檯……」任健中顫抖的說道。
「然後,你無法拿刀?」林靈軍問道。
「是,那之後我連續發生了三件手術意外,兩件被一起開刀的醫生補救回來,另外一起則是讓我差點吃上官司,好險靠幾個朋友的遮掩,加上病患是個本來就很老的老太太,所以勉強過關……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動過任何外科手術了……」任健中頹喪的說道。
「所以,那個遺忘是出於過度內疚而拒絕回憶吧?」林靈軍說道。
「我不知道,我甚至連老婆怎麼上吊的都忘記了,我只記得看到她上吊的那一幕,至於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後續我又是怎麼處理,我都忘得一乾二淨了。」任健中說完無力的躺在地上。
「嗯,那你現在總該知道了吧?」林靈軍把任健中拉起說道。
「嗯……我知道……」
「做人或是不做人都不應該逃避,因果不是默認就會過去,自己種的因就要必須自己了結。你老婆現在的痛苦,你有一半以上的責任,難道你要看她繼續在地獄中痛苦不已,無有盡時嗎?」林靈軍提高聲量責問著。
「你忘記以前因為甜蜜做下的承諾嗎?」
「記得,可是我真的一敗塗地了,我的失敗甚至讓我老婆失去希望和生命……」任健中掩面哭泣。
「做醫生要做的是猜測上天創作的秘密,然後用猜測去挽救人命。所以做醫生本來就要有隨時可能失敗的心理準備,用極高的智慧去猜測隱藏在人體的秘密,然後用極大的勇氣去承擔每一次可能來臨的失敗,這就是醫生,你懂不懂?」
「我懂……」任健中看到林靈軍難得憤怒的表情,簡直是給嚇呆了,他給這樣的震撼唬得一愣一愣的。
「做醫生可不是每次考試一百分就可以了。上帝給你操控生死的聖劍,也會同時給你滿是荊棘的道路,沒有一個好醫生是不帶著滿身鮮血走到終點的。」
「沒有一個好醫生是不帶著滿身鮮血走到終點的。」任健中的心就像是被一根巨木狠狠的撞了一下,他忽然感到一股熱血從已經乾涸的內心湧了出來。
任健中看著林靈軍,臉上露出了訝異的神色,結結巴巴的說道:「所以,你也是……」
「沒錯,我早已經有準備,總有一天我會面臨跟你以前一樣的失敗,這樣的失敗我前世遇過,這輩子也逃不掉。」林靈軍嚴肅的回答道,的確,一個醫生一生總會面對到無法解決的病和無法救活的人,但真正的醫生,必須承認和看開。
「你……也醫死過女兒?」任健中訝異的問道。
「靠,結果你沒聽懂。」林靈軍看著任健中疑惑的眼光不禁氣結,一腳把他踹到他老婆面前。
任健中迷迷糊糊的站了起來,囁嚅道:「老婆,我……我來了。」
那女鬼愕然轉頭,整個四周在剎那間恢復寧靜,顯然她心中的思緒被打斷了。
「老婆……」任健中又叫了一聲。
那女鬼看著眼前這頭髮稀疏,滿臉皺紋的中年人,先是一陣遲疑才認出這是自己的丈夫。
「老婆,我對不起妳,我讓妳失望,沒有完成自己給妳的承諾!」任健中哭著,雙腳一軟,跪下抱著那女鬼。
那女鬼滿腹委屈,又恨又心酸,臉上表情複雜極了。
「我們的女兒成仙了,你就別再掛念了。」任健中說道。
「是妳害死了我們的兩個女兒也害死了我。要不是你,我就不會在這恐怖的地獄受苦脫不了身了!」那女鬼吼道。
「任太太,任醫生這二十多年來也都跟妳一樣,妳以為妳在地獄,其實任醫生也是在地獄中過了二十多年啊!」林靈軍上前對那女鬼道。
「對啊!任太太,妳和任醫生似乎人鬼殊途,卻都傻傻的把自己困在地獄當中。」湘兒跟著上前勸道。
「你們又是誰?你們憑什麼資格這樣說我?我的痛苦你們又怎麼會知道呢?」那女鬼惡狠狠的說道。
「我知道的,不肯放下執念真的很痛苦,我當鬼當了不知道多久次,也不知道當了多少時間。我每天都在等著,等害死我的人去投胎。等她投胎之後我還是繼續在等著,等到可以領令牌報仇的那天。
而在等待的時間,我都是在這邊不停的想著自己怎麼被害死,想著自己被害到沒有人相信我,甚至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想著自己的美滿生活一點一滴被破壞;想著男友因我入院而背叛;想著父母因為受不了壓力和勞累而病倒。那真的很心酸啊!」湘兒說著竟是不能自己的哭了出來。
「乖,別哭……」林靈軍尷尬的幫湘兒拍背,這是什麼狀況連他都搞不清楚了。
那女鬼和任健中看著哭得亂七八糟的湘兒,也都停止下自個的事情呆呆的看著湘兒。
「妳這傻女孩,那別報仇就好啦,我聽說有怨氣的鬼魂只要放下報仇的心就可以轉世投胎。」任健中奇道,他搞不懂湘兒為何要執意報仇。
「對啊,妳明知道妳自已放過瑜菁學姐就可以了結這段宿怨,為何妳們始終會在無間斷的因果中糾纏不清?」林靈軍拍著湘兒的背柔聲問道。
「我不甘心啊!因為我知道,跟我有因果糾纏的那人不管第幾次轉生為人之時,命格都會非常特殊。」湘兒一邊抽泣一邊說道。
「命格都會非常特殊,是會早么嗎?」林靈軍疑惑不已。
「不是,如果你有去看過汪瑜菁的命盤就知道,她的命盤奇好無比,不但家庭美滿、容貌秀麗、身材姣好、頭腦聰明,就算將來結婚之後也會夫妻美滿、家庭和樂、子孫滿堂、功成名就。」湘兒一口氣說來,林靈軍差一點要向她致敬。
「妳會的成語還不少嘛!居然一口氣說出八個成語。」任健中笑道。
「不是我成語記得多,而是我和她每次轉生都是如此的命格,可是這樣的命格卻有個但書,那就是要能夠渡過26歲的大劫。但這個大劫是在任何命相學中不可能渡過的大劫。」湘兒苦笑道。
「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放過彼此,因為我如果放過她,她這輩子就坐享榮華富貴幸福無比,而我卻可能要轉生去做個窮小孩或者更低賤的豬狗牛羊。」湘兒說道。
「因為這樣,妳們就一直糾纏下去?這樣不傻嗎?」任健中問道。
「對啊!」他老婆這時候都被湘兒這詭異奇妙的故事吸引到了,兩人倒是很有默契的發問。
「你們比她更傻啊,你們的因果已經了結都還無法脫困而出,又怎麼可以說她傻呢?」林靈軍說著嘆了口氣道。
「那……我可以再看一次我的女兒嗎?」任健中的老婆低聲問道。
「妳和妳女兒緣分已盡,恐怕沒有再見的時候了,她現在回歸為天人,我也不知道她是誰,所以這我就愛莫能助了。」林靈軍抱歉道。
「老婆,就放下了吧!我……我知道,我知道我自己沒有資格勸妳放下,可是看到妳這樣我真的好心痛。」任健中垂著眼淚說道。
「你變得好老……這幾年你都在做什麼?」任健中的老婆不答反問。
「跟你一樣……」任健中苦笑道。
「跟我一樣?你也死了嗎?」任健中的老婆不解。
「他算是死了吧……而且跟妳一樣,活在無間地獄之中,無法脫困而出。」林靈軍說完,運起靈力讓任健中的老婆在瞬間就觀看到任健中這十多年的生活。
任健中的老婆眼淚滿眶道:「你這幾年都……」
「其實,這邊是哪裡,妳知道嗎?」林靈軍微笑看著任健中的老婆問道。
「不是地獄嗎?」任健中的老婆不解,這邊當然是無間地獄,難道還是天堂嗎?
「妳的心如果已經不若之前的反覆煎熬,現在應該可以看出來了吧。」林靈軍微笑道。
「這不是我家嗎?這是我房間!」任健中意外的看著四周。
「是,所以,這十多年來,你和她的靈魂都被困在這邊。」林靈軍說著,眼中帶著淡淡的哀傷。
任健中和老婆彼此訝異的對望,沒有料到竟會是如此。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4 18:31:17
「地獄並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任何地方。」林靈軍說完便回到自己的身體內去了。
任健中反覆咀嚼著林靈軍所說:「地獄,並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任何地方!」
「老婆妳懂了嗎?」任健中流著眼淚,張開雙手,他想要再次的抱著這個自己心愛的女孩子,卻又不敢。
「嗯。」任健中的老婆點了點頭,她看了看湘兒又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擺設,這十多年來任健中竟是沒有動過這房間中的任何擺設。
「老公……這房間你都沒動過?」任健中的老婆問道。
「沒力氣動。每次想要把這沙發換掉就會想到妳。如果把這些換掉,那我跟妳的聯繫豈不是完全斷了嗎?」任健中哽咽著。
「好浪漫喔!」湘兒這時也已經回到了汪瑜菁的身上,她一邊看著任健中夫婦倆上演的愛情悲喜劇,一邊擦掉感動的淚水。
「老公,以前的你……回來了。」任健中的老婆拭去任健中眼角的淚水,自己眼中的淚水卻掉了下來。
「老婆……」任健中走上一步,緊緊的將老婆抱在懷中,就像回到了年輕時候,那個很堅定的青年,很堅定的說出:「我會給妳幸福。」
「老公,我要走了……」任健中的老婆輕輕的推開了任健中。
「妳要走了?」任健中愕然,望向林靈軍等他為自己解釋。
「她的心結既以了斷,自然會進入輪迴,妳老婆現在也已經回憶起前生的事情了吧。」林靈軍微笑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腦袋忽然間閃過了很多畫面,也了解了前世與今生的牽扯。」任健中的老婆也還以一個微笑。
「老公,我走了,你要好好加油,我相信你可以重新再站起來活得更好的。」任健中的老婆輕摸任健中的臉頰,略感不捨。
「老婆……」任健中用力抓住老婆的手,但老婆的手卻慢慢虛無,整個人也漸漸淡化,直至消失。
「老婆!」任健中大吼一聲,驀地驚醒。
「你回來啦!」林靈軍坐在床沿對著任健中微笑道。
「我老婆走了……怎麼這麼快?」任健中狐疑的問道。
「你以為輪迴還真的要跑去喝孟婆湯,搞些繁雜的手續嗎?當一個靈體放下今生的許多之後,少了羈絆,自然會進入輪迴,再次轉生。所以,這表示妳老婆對這輩子的許多遺憾都已經放下,靈魂輕得可以再度輪迴,剩下的就是你囉。」林靈軍微笑回答道。
「那些……都是真的嗎?」任健中不可思議的摸摸臉,摸摸手,兀自有在夢中之感。
「你認為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認為是假的我也不能說是真的。」林靈軍肅容回答道。
「那……你可以給我一個有力一點的證明嗎?」任健中不免懷疑剛剛的一切都是林靈軍利用催眠自己製造出來的幻覺。
「喔,沒問題。」林靈軍爽快的點頭道。
「……」任健中和林靈軍互相對望,任健中不知道林靈軍打算如何證明。
「……證明……?」任健中不懂林靈軍為何不做任何動作。
「證明啦……」林靈軍笑著拍拍手起身。
「媽呀!我的屁股……」任健中屁股竟然莫名其妙的著火了。
「嗯,這就是我給你的證明。」林靈軍微笑道。
「也不用給這麼強烈的證明吧?」任健中狂喊聲中跑進浴室。
「齁,你有不爽喔?」湘兒偷偷湊近林靈軍身邊笑道。
「誰叫他要懷疑我,哼!」林靈軍冷哼一聲,臉上露出了頑皮的笑容。
A.D.1995.11.22。夜晚。T大男生宿舍
林靈軍診所值班完畢之後便跟葉筱琳一起回到T大,今天晚上系上有新生杯籃球賽的複賽前練習,順便要幫十一月的壽星慶生。
雖然林靈軍既沒打籃球也不是十一月生,可是一堆同學拼命的抝他,希望他一定要來,他只好乖乖的回宿舍去了。
「你的那種能力已經可以控制自如了嗎?」走回男生宿舍的山坡路上,葉筱琳問道。
林靈軍知道葉筱琳所說的能力是指之前自己在和平島上失控爆發的能力,在那之後,葉筱琳和葉劍關都積極的鼓勵他多開發這個能力,想辦法在使用這個爆發力的時候可以控制自如。
「那太難了,一來不知道怎麼讓那麼強大的力量出現,二來一旦出現我大概也控制不住吧。」林靈軍苦笑道。
「這太可惜了。」葉筱琳滿臉惋惜。
「這一點你倒是和葉先生有志一同。」林靈軍微笑道。
「哼!他是要利用你的能力,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把自己的能力開發完整,根本不同。」葉筱琳冷哼一聲。
林靈軍轉頭看了葉筱琳一眼,道:「學姊,我看葉先生真的對妳有著莫大的愧疚……不如……」
「別再說這個話題了,再說我就跟你翻臉囉。」每次提到關於與葉劍關合好的話題,葉筱琳都會不假辭色。
林靈軍嘆了口氣不再言語了,他知道,世界上最好解最難解的都是心結。既然葉筱琳現在無法解,只好任她了。
思考間,宿舍已經在望了。
吳洛其早已經拿著一罐水等在宿舍外面,只待林靈軍一到便要跟他一起到籃球場去。
「學姐,妳怎麼也來啦?」吳洛其看到葉筱琳的出現不禁略感愕然。
「怎麼樣,我不能來啊?」葉筱琳鼻頭一皺露出了假裝不悅的表情。
「學姐說最近心情總是不舒暢,想趁機會去散散心。」
「喔,好啊,那些人已經先去C大的室外籃球場練球了,聽說等下直接在那邊的操場看台切蛋糕呢。」吳洛其笑道。
「方彥呢?怎麼沒拉他一起去?」林靈軍沒看到易方彥的蹤影,不禁好奇的問道。
「他先睡了……」吳洛其搖搖頭。
C大的室外籃球場和操場就在T大的男生宿舍後方,只要走五分鐘,穿過一條小徑之後便到了,所以很多T大的男孩子晚上做完功課之後都會到C大的籃球場打球。
三人一路上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三人站在籃球場邊看著系籃的同學們練球,忽然間,吳洛其偷偷的戳了一下林靈軍,小聲的在他耳邊道:「喂,你過來一下。」
「什麼事啊?」林靈軍看著吳洛其問道。
「你不覺得方彥這兩天怪怪的嗎?」吳洛其細聲道。
「好像有一點,是不是跟紫橦吵架了?」林靈軍和吳洛其就像賊一般的在籃球場角落竊竊私語。
「我怎麼知道,就是問他他也不肯說,我才問你啊!」
「耶!這倒奇了,你以為我是江湖百曉生?」林靈軍笑著說道。
「唉!今天晚上我看方彥的神情十分落寞,問他什麼他都不回答。上次我們和方彥一起去火車站之前,你不是在小吃部裡面感應到方彥和紫橦之間會有些不好的事情發生嗎?」吳洛其說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靈力也有極限,要看什麼都不見得會準。」林靈軍點頭卻又無奈的說道。
「這倒是……」
「若不是沒有那個時間,其實直接跟蹤還比用靈力探查來得快又實在。」林靈軍苦笑道,自從上次在台北與明智光秀一會後,林靈軍投注了大量的心力在思考和探查明智光秀和徐文風的意圖。
因此,在診所和課業之外的時間,林靈軍不但花了大量的心力去研讀近五百年來各國的歷史和醫藥科技的發展,還不斷的和葉劍關以及吳洛其作沙盤推演交換心得。
徐文風曾經說:「是我病了還是這世界病了,不妨讓我帶你去看看吧!」
這句話讓林靈軍耿耿於懷,他當然知道這末法降臨,人心腐壞。但重點是,徐文風要帶自己去看些什麼?而帶自己去看那些事情,背後的用意又是什麼呢?
也因此,對方彥和紫橦的問題,林靈軍雖然上次在小吃部時出現了不祥的預感,但卻沒有心力去顧及。
「沒時間就用沒時間的辦法吧!」吳洛其拍拍林靈軍肩膀,示意他放輕鬆一點。
「你們在說什麼啊?」葉筱琳轉頭問道。
「唉!沒有什麼啦,就是在談論我們的祕雕室友。」吳洛其聳聳肩。
葉筱琳也跟著微笑便又轉頭去看場上的練習了。
「耶,洛基,這是誰啊?」一個系上同學走過來指著葉筱琳問道。
葉筱琳和林靈軍等人差了四五歲,所以一年級的新生根本不認識葉筱琳,但是看到美女就會黏上來卻是每個 T大男生的特長,今天晚上這已經是第三個了。
「是研究所的學姐啦!」吳洛其微笑回答道。
「噢……」那同學噢了一聲,盡量不露出失望的神色卻慢慢從吳洛其等人身旁離開。
「你很過分耶,讓我多享受一下被人搭訕的滋味會死嗎?」葉筱琳嘟著嘴巴抗議道。
「我只是說個事實。」吳洛其哈哈笑道。
「你說的是該死的事實,所以你就受死吧。」葉筱琳起腳便踹。
大學生的活動時間很詭異,有些活動竟要在九點以後才正式開始。今天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九點開始練習,十點半慶生,鬧到回宿舍已經十一點半了。
葉筱琳在唐曉宣的保護下離去,吳洛其則是拉著林靈軍在寢室中竊語著:「快看吧!」
吳洛其說著還回頭看了看在鐵床上睡覺的方彥,怕他被自己的話聲吵醒。
「好啦……我知道了,以前也看不出你這麼熱心公益。」林靈軍微笑白了吳洛其一眼。
「以前不熱心公益怎麼會救到你這正在被狂毆的傢伙呢?」吳洛其笑著,臉孔卻突然扭曲。
「好痛!」吳洛其摸著被狠狠捏了一下的大腿,卻又不敢大叫。
兩人悄悄的順著鐵扶梯爬上了方彥的床。
「哇!」睡夢中的方彥嚇了一大跳。
「你……你們……爬到我床上做什麼?」方彥睡到一半,突然覺得懸空的床有一些詭異的震動,睡得不是很熟的他馬上被吵醒,一睜眼就看到兩個「內賊」正偷偷摸摸的要爬下去。
「不要囉唆,我們現在正在辦正事,不關你的事,快睡!」吳洛其趕緊先發制人的唬爛。
「這樣喔!真奇怪。」方彥翻身向牆壁便繼續睡了。
真是如神一般老實的男子啊。
「怎麼樣?」吳洛其看著林靈軍等他宣布答案。
「我看到了他在流眼淚……可能是……關於愛情的眼淚吧!」林靈軍說道。
頓了一頓,林靈軍又補充道:「而且方彥的眉心有別離的煞氣。」
A.D.1995.11.25。夜晚。T大男生宿舍
「我們今天一定要好好拷問這個小子。」吳洛其揮了揮手,似乎手裡正拿著一根皮鞭。
「拜託,人家的愛情輪得到你多管閒事?」林靈軍笑道,雖然他這樣說,但是從他的笑容可以看出他相當期待等一下的拷問大會。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就這樣到了晚上兩點,吳洛其已經把電子學的作業全都寫完,方彥還是沒有回到宿舍。
「好小子,知道我們要拷問他,所以繞跑嗎?」吳洛其疑惑的自言自語。
「大哥,我可以先睡了嗎?」林靈軍手撐在下巴努力的打盹,漂亮的眼睛快因為酸澀而掉下眼淚了。
「嗯,好吧!」吳洛其只好拿起牙刷走去洗手間刷牙了。
林靈軍如臨大赦的趕緊爬上床,鑽進棉被裡去。
男生宿舍外面,言永仁和吳若華坐在階梯上吃著宵夜。
吳若華以探問的語氣道:「永仁……社團裡面有沒有什麼漂亮的女孩子可以介紹給我啊?」
「怎麼?你跟女朋友分啦?」言永仁今天心情似乎很好。
「分啦……」吳若華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這次撐了多久?有半年嗎?上床了嗎?感覺還不錯吧?」言永仁賊兮兮的笑道。
「哈,五個月啦,不過第三天就已經……嘿嘿……」吳若華的聲音中頗感得意。
兩人的言談竟是與學生的清純與天真完全沾不上邊。
「別在社團裡面找啦,你又不是不知道T大女生萬萬歲的俗語。」言永仁開玩笑道。
「喂,兩兄弟,別有好東西自己暗藏起來啊!」吳若華裝著打趣,卻想從中試探出言永仁是否已經對徐紫橦下手。
「哈哈,如果真的有,你搶得過我嗎?」言永仁大笑。
A.D.1995.12.6。夜晚。新竹市政府前廣場
徐文風和一個模糊的黑影漫步在新竹市政府前廣場上。
「您確定林靈軍的體內真有可以執行天誅的力量?」徐文風用了「您」這樣的敬語,這模糊的黑影顯然便是明智光秀。
「你知道天嶽龍嗎?」明智光秀問道。
「嗯……知道,但是不清楚。」
「天嶽龍,是阿修羅的坐騎。就連天人之首的帝釋天都無法駕馭,可是林靈軍卻可以將天嶽龍的精魄呼喚出來。」明智光秀說道。
「您因此認定林靈軍便是阿修羅投胎轉世?」徐文風問道。
「是……」明智光秀回答道。
「那為何在前兩世,他轉生為救世濟人的天醫和焚燒比叡山,消滅心意不正之徒的信長?」徐文風不解的問道。
「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帶來末世者從來都是人類而不是天神啊!」明智光秀哈哈大笑。
「嗯……所以呢?當阿修羅發覺挽救不了末世之時,便會親手毀去這世界?」徐文風問道。
「不是這麼說,如果有一天,你被偷了錢包。結果,當你抓住小偷的時候,小偷卻反而誣告你傷害,然後,所有人都不去理會你被偷錢包的事實,只是責怪你傷害了那個小偷,你心裡會有什麼感覺?」明智光秀語氣帶著笑意問道。
「我會殺了那些人……」徐文風冷冷的說道,他的拳頭緊握,明智光秀說的場景於他來說是再熟悉不過了,從小到大,類似的事情自己不知道碰過多少,也因此他才會想要用自己的努力來換取人類的滅亡。
因為,在他看來,舉世皆是醜惡之人。所差者,只是有些人不需要將醜惡表現出來,對於這樣的世界,他是深深的厭惡。即使現在的自己到哪裡都受人捧受人敬,可是看到那些對自己恭敬的嘴臉,他心中的厭惡只有更甚。
因為,那些人是因為自己現在的成就,所以對自己恭敬和讚賞。
徐文風很清楚,以前的自己天真樂觀,現在的自己冷漠而工心計。但是,以前的自己被人踩在腳下鄙視,沒有半點尊嚴,也不曾受到任何幫助。可是,現在的自己,有一堆人小心的想要體察自己的心意。
這樣的狀況讓他感覺很憤怒,雖然他的怒氣藏得很深,但是卻因為怒氣的巨大,常常有滿溢出來,無法克制的感覺。
「如果你是阿修羅,你想要怎麼樣?」明智光秀冷冷的問道。
「殺了所有人,然後讓他們在死前盡情的求饒,表現最醜陋的一面。」徐文風冷淡的語氣竟是如疾風刮面般疼痛。
「很好……」明智光秀笑著點頭。
徐文風也點了點頭,當正法消失,世人都醜惡至不堪挽救之時,阿修羅心中的怒氣又怎麼會比自己少呢?
而人類又怎麼當得起阿修羅的一怒呢?
「這是我從織田信長身上得來的領悟……他火燒比叡山的那些惡僧不就是毀滅末法之徒嗎?如果當全人類都是末法之徒的時候,就是天誅降臨的時候了,哈哈!」明智光秀冷笑道。
徐文風聽明智光秀的語氣中的憤恨,心中幾乎要按捺不住想要詢問的衝動。
他一直很想問明智光秀:「你為何想要讓天誅發生?難道你有著跟我一樣的遭遇?」
這個疑問他一直沒問,也知道問了不會有真實的答案。
所以他一直隱忍不問,在他想來,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目標便可,何必去管目標之後的真實意義。
回到末日會總壇之後,徐文風想著明智光秀的交代:「我不能夠對未來瞭若指掌,所以只好到處放火,今天終於有個火種起到了效果,你要跟我嚴密的配合,讓林靈軍猜不透也摸不著。我們除了要讓林靈軍體會到世間醜陋之外,還得讓他體內那股巨大的力量覺醒。」
徐文風微笑,自己只有三十出頭,而且所擁有的靈力有限,當然比不上明智光秀的老謀深算。
到現在,他才了解明智光秀安排上次真佛宗事件的用意,原來明智光秀不只是要在林靈軍面前展現世人的蠢態這麼單純,還要藉著自己的計謀來測驗林靈軍的力量。
教尊當然不能夠知道沈瓊儀會跟著小高去到和平島且因此身亡,但是依照當時的狀況,就算沒有沈瓊儀和胡文傳的死,被徐文風設計到牆腳的林靈軍,絕對會被逼出潛藏於體內的力量,扭轉頹勢。
當然,上次駱承雲的心軟,明智光秀也是萬萬料想不到,可是,相對的,自己也沒料到小高會畫蛇添足,將瓊儀帶到和平島,這或許算是負負得正,即使自己這方因為駱承雲的心軟而提早回來,但卻還是讓林靈軍展現了那股可怕的力量。
而這次,為了讓林靈軍再次使用那可以驚天撼地的力量,居然在林靈軍都還沒出生的二十幾年前就佈下那個局。
徐文風想來不禁佩服。
「原來,號稱擁有商業金頭腦的不死鳥元日新,也不過是一個藉助於靈力而成功的普通人嘛!」徐文風喃喃自語,露出了恍然的微笑。
過了好一會,徐文風拿起電話撥出。
電話那頭,一個睡意朦朧的聲音問道:「請問你找哪一位啊?」
「林靈軍,後天,帶你去看些好玩的事情吧!」徐文風說著露出深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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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5 12:03:05
天醫傳奇回憶篇 35—起點
A.D.1995.12.8。清晨。新竹火車站
林靈軍依照約定到達新竹火車站之時,駱承雲和徐文風已經等在那邊了。
「你們好。」林靈軍鞠躬為禮。
「呵呵,火車票我們已經幫你買好了,先去月台上等吧。」徐文風也點頭回禮。
「是……」林靈軍也不知道該多說什麼,只好伸手說了聲「是」,然後接過車票。
三人從剪票直到到達月台都沒有說話,就像三個陌生人一般。
「坐吧,還有十幾分鐘呢。」徐文風指了一下身旁的椅子對林靈軍道。
「不用了。」林靈軍搖頭。
徐文風和駱承雲彼此之間也沒有交談,就是靜靜的坐著。
駱承雲雖然假裝不在意於林靈軍的一舉一動,但眼光卻無一刻不在林靈軍的身上打轉。
一個老人家拄著柺杖,一邊顫顫巍巍的緩步而行,一邊用看來並不怎麼管用的眼睛盯著月台上的電子看板,似乎是希望看清楚自己要搭的火車何時會進站。
林靈軍似乎也注意到了老人家的舉動,他觀察了一下之後便走到那老人家身邊低聲問著,看來是在詢問那位老人家是否需要協助。
那老先生臉上露出了開心的微笑,顯然他正需要幫助。
因為老先生比較矮,又已經駝背,所以林靈軍需要略為彎身才可以聽得到老先生說的話。
林靈軍一邊聽一邊點頭,應該是在努力弄清楚含混不清鄉音下要表達的意思。聽清楚之後林靈軍抬頭看了一下月台電子看板上的火車進站時間,低頭在老先生耳朵邊努力的說著,希望老先生能聽懂。
老先生的聽力大概已經退化了,所以林靈軍說了好一段時間,老先生才露出了恍然的微笑點頭示謝。
駱承雲看著林靈軍的一舉一動,心中不由得苦笑,心想:「我為何會這麼在意他的一舉一動?難道我真的喜歡上他了嗎?」
可是,他實在不認為自己是同性戀,雖然末日會為了怕會眾誤事,所以對情慾有相當嚴格的限制,但是,一個人自己是不是同性戀,根本不需要到妓院或是酒廊去測試就知道了。
這對駱承雲來說是很明顯的事實,因為他看到美麗或性感的女孩子,多少都會有一點遐想,而對林靈軍之外的其他男孩子,他也絕對不會有這種忐忑不安的心情。
「三弟,你知道我為何要帶著你過來嗎?」徐文風忽然低聲問道。
「什麼?」駱承雲愕然。
「我不是白痴,你的心思,四弟看不出來,可是我和二弟早已經知道了。」徐文風淡淡的說道。
「我……我不懂大哥在說什麼!」駱承雲期期艾艾,滿臉漲得通紅,一股腦的便是想要否認徐文風說的話。
「不要感覺不舒服,我們並不認為你是同性戀。」徐文風笑道,他知道駱承雲會急著否認,是因為怕被誤會為同性戀。
雖然,在這個時代,大家都說同性戀沒有什麼不好,可是,那種打從心裡根深蒂固的歧視卻不是十幾年間就可以消得去的。
更何況,駱承雲心中也不完全是因為歧視同性戀才會如此想要否認,而是因為他不能接受自己是同性戀。
因為,他再怎麼觀察,自己都是喜歡女孩子的啊!
「喜歡林靈軍的男生不會是同性戀,相對的,喜歡林靈軍的女孩子才有可能是同性戀。哈哈哈!」徐文風爽朗的笑著,不過雖是笑,卻刻意壓低了聲音,他顯然不願意讓林靈軍多了解自己這邊的動態。
「唉!」駱承雲嘆了口氣,他終於完全戰敗了,之前他還可以自己騙自己,可是現在被徐文風狠狠的點了出來後,他連辯解的能力都喪失了。
「他的確很美,而且不只是美而已,混雜著可愛和清靈的美麗,絕對是天地間的罪惡。如果是以前的我,就算知道他下一步就要殺了我,我恐怕都還捨不得殺他呢。」徐文風翹著二郎腿,煞有介事的點評著。
「唉!」駱承雲又嘆了口氣。
「別嘆氣了,這不是你的錯,他這樣的外貌本來就是很詭異的。」徐文風安慰道,這次他貼身帶駱承雲,便是希望可以在旅程中順道為駱承雲解開這個心結。
駱承雲苦笑,被點破之後,他也只好誠實面對自己的心情,這段時間隱隱藏在他心中的念頭漸漸清晰。他知道,自己不純然是因為林靈軍的相貌,而是因為在那相貌下擁有一種非常特殊的氣息。
那種氣息,叫做天真。
上火車之後,駱承雲仍然是思潮難平,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陷入這樣的窘境。從滿地泥濘中一步一滑的爬起,經過無數次的絕望和痛恨,也經過無數次的訓練和考驗,他一度認為自己的心志堅如磐石,卻沒想到會在林靈軍身上輕易的撞牆。
徐文風並沒有告訴林靈軍要去哪裡,林靈軍也沒有問,因為他知道,就算問了也不會得到答案,所以他只好坐在自己位置上安靜的發呆。
他們坐的是自強號,火車到台中停靠之時,徐文風起身道:「下車了。」
林靈軍點點頭,背起背包跟徐文風和駱承雲一起下車去了。
「你們也真是無聊,故意買一張新竹到高雄的車票,然後在台中下車。」林靈軍語帶挖苦的對徐文風說道。
徐文風微笑不答,他這樣做是為了避免林靈軍利用拿到火車票到上火車這段時間暗地通知葉劍關自己的行蹤,林靈軍現在顯然已經完全了解自己的用意。
三人剛走出火車站,一台黑色賓士便來到了他們的面前,林靈軍指著車子問道:「要上車嗎?」
「是。」徐文風開啟車門,首先鑽入車中。
賓士車一路往郊區開去,林靈軍也不太認識這是哪裡,只知道自己正一直往山裡去。就在一個轉彎之後,司機緩緩踩了煞車,轉頭對徐文風道:「會長,到了。」
「好,下車吧。」徐文風說著便當先走下車。
林靈軍暗地嘀咕道:「古古怪怪,裝模作樣。」
三人一下車,那末日會的會眾便將車子開走了,林靈軍愕然看著可愛的賓士離自己遠去,回頭望向徐文風,開始懷疑他的腦袋其實已經壞掉了。
「走吧。」徐文風轉身往山上而行。
林靈軍並不舉步,問道:「去哪?」
「你也終於發問啦。不過,一個十八歲的小孩可以沉靜到這地步,已經很不容易了。」徐文風就像個講評者一樣。
「無聊的傢伙才會故作神秘。」林靈軍白了徐文風一眼。
「呵呵,走吧。」徐文風當先往山上走去。
「……」林靈軍無言以對,到這地步也只好硬著頭皮跟上了。
這一走,從接近中午一直走到傍晚,就在林靈軍又打算開口詢問的時候,卻見徐文風停在一片平平無奇的山壁前。
林靈軍心中暗道:「這山壁該不會有密道吧?」
還沒想完,山壁果然就像卡通和電影那樣緩緩移開一個小洞,林靈軍終於忍不住訝異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進去再說吧。」徐文風走進山壁內,林靈軍和駱承雲也跟著進去。
一進那山洞之後,林靈軍兩手一攤,說道:「好吧,你贏了,我看這山洞密成這樣,就算電磁波會七百二十度的飛天剪刀腳也是沒輒了,現在要去哪裡可以說了吧?」
「既然這樣,就交出來吧。」徐文風微笑,伸出手道。
林靈軍掏出身上的追蹤器和監聽器丟給徐文風,道:「諾,沒了!」
「呵呵,我們要去的地方很有名,叫做加拉巴戈斯群島。」徐文風說著便往山洞深處走去。
「加拉巴戈斯群島?」林靈軍疑惑的抬起頭凝思,不知道在哪裡聽過這名字,因為這的確是很熟悉的一個名詞,可是卻偏偏記不得在哪裡看過。
「那是達爾文演化論的聖地。」駱承雲說完也跟著徐文風而去。
林靈軍聽駱承雲這麼說才恍然大悟,終於記起了加拉巴戈斯群島是什麼東西。
加拉巴戈斯群島是位在南美洲西岸的一個小型島群,這個島之所以會如此出名,當然不是因為它的名字非常難念,而是因為在很多生物課本中都有提到:一百六七十年前,達爾文在這邊登陸,並且經由觀察群島上地雀的型態推理出現在生物學上的重大理論──演化論。
山洞中是一條狹窄的通道,沒有分岔,所以即使通道中燈光昏暗,也不用怕跟丟前面的人。
順著通道而行,過了約莫十分鐘的時間,眼前忽然透出柔和的光亮。再往前行,赫然出現了一個相當寬深的場地。
這場地有點像電影上面操控火箭升空的控制中心,裡面大約有幾十個工作人員,大家各自在自己的崗位上努力工作著。
「這是哪裡啊?一統教的秘密基地?」林靈軍小聲的問站在自己身旁的駱承雲。
「不是,這是國家的單位。」駱承雲的回答讓林靈軍嚇了一大跳。
「國家的單位,為何你們可以進來?」林靈軍問道。
「大哥是特別顧問。」駱承雲回答道。
「……」林靈軍點點頭,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複雜心情,他不了解,以徐文風一個這麼優秀的人,怎麼會走上一條如此變態的道路呢?
「幫我準備飛機,我要到加拉巴戈斯群島。」徐文風對一個走過來和他打招呼的人員道。
「知道了,請給我核准的申請書。」那人伸手到徐文風面前要文件。
徐文風從懷中掏出一張蓋了紅色大印章的薄紙交給那人,那人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了。
「等等吧。」徐文風領著林靈軍和駱承雲兩人熟門熟路的穿過一堆長廊,來到一個等候室。
坐定後,徐文風忽然開口問道:「你想知道我們為何會變成現在的我們嗎?」
「啊!」林靈軍沒料到徐文風會忽然開口問這個問題,他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認為你經過夠多的苦難嗎?」徐文風冷冷問道。
「呃……」這個問題林靈軍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不知道徐文風所謂的「夠多」是多少。
「你其實很幸運。就我所知,你家境雖連小康都沒有,可是父母不但健在,彼此還很相愛。」徐文風說道。
「是。」林靈軍點頭,對這一點,他當然不想搖頭。
「你雖然遭遇過許多常人不曾經歷的挫折,但是在關鍵時刻總會有人適時伸出援手。」徐文風繼續說道。
林靈軍思考了一會,不得不點頭道:「大部分是。」
「雖然你的戀愛路看來艱辛困苦,可是女友至死都愛妳如初。」徐文風繼續說道。
「嗯,是……」林靈軍點點頭,臉色因為這一連串的問題變得有點凝重。
「所以你無法了解被這個世界遺棄和背叛的痛苦,那才叫做真正的失去!被整個社會制度摒棄,那些傷害你甚至危及到你性命的人,在整個社會制度下沒有絲毫的錯誤,這就是我曾經受過的痛苦之一。」
「遺棄和背叛……」林靈軍低頭不語。
「你認為,你有這個能力阻止末法的橫行和末日的來到嗎?」徐文風問道。
林靈軍思考了許久,搖頭道:「我不知道……」
「那……你認為,你有這個意願替人類阻止末日到來嗎?」徐文風冷冷的問道。
「這……」
「如果曾經被全世界遺棄的人,是不會有這種可笑的意願的。」徐文風說完之後便閉目不語了。
林靈軍玩味著徐文風說的話,從徐文風的問話中可以知道,徐文風以前曾經遭遇過極大的痛苦,而其中一種便是被社會遺棄。
「被整個社會摒棄到底是怎麼樣的狀況呢?跟一個小孩子被母親拋棄在山野荒林的感覺是一樣的嗎?」林靈軍心中模擬幼弱的小孩被丟棄在陰森山林中的無助。
可是,那只是無助,被整個社會制度合法謀殺的人,心中恐怕不是只有無助,應該還會有一種深沉的痛恨吧!
過沒多久,一個身穿藍色制服,年紀約莫三十多歲的男子走了進來,道:「徐先生,可以登機了。」
「好,走吧。」徐文風點頭站起,跟著那男子緩步而出。
三人來到了一個停機坪,這個停機坪是在一個小山坑裡面,十分隱密。
「這停機坪平常都是蓋滿了黃色沙土,從上面的山上看來,只是一小塊沒有樹木的荒地,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會啟動設備將沙土全部清除,當作直昇機起降的機坪。」徐文風說道。
「噢。」林靈軍點頭表示知道。
「上來吧。」徐文風說著便當先登上了停在那邊的直昇機。
林靈軍和駱承雲隨後跟上,直昇機在三人坐定之後便緩緩的啟動升空了。
駱承雲將一件大毯子遞給林靈軍道:「睡一下吧。」
林靈軍接過毯子,看了徐文風一眼,他早已經在閉目休息,似乎已經陷入深沉的睡眠。
「我想問一下,你們帶我去加拉巴戈斯群島到底要給我看些什麼呢?」
「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駱承雲搖頭道。
「是真的不清楚啦!」他看林靈軍一臉不相信的神色,趕緊再補充道。
「噢,好吧。」林靈軍心想就算駱承雲知道,他既然都還補強否認了,那再探問也探問不出什麼消息。
直昇機上其實並不好睡,可是一天從早到晚都沒休息的疲累讓林靈軍閉上眼睛沒多久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還頗深沉,連夢都沒有做便被清晨的陽光直接從沉睡中挖了起來。
剛度過黎明前最黑暗那一刻,天空漸漸被陽光暈開淡淡的白色。駱承雲早在半個小時前就起床了,因為林靈軍是坐在他和徐文風的對面,所以他只要不轉頭便是看到林靈軍,也因此,他大半時間是轉頭看著機外的天空。
黎明前的黑暗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只是他不知為何今天突然有種特別的感覺,忽然間把這黎明前的黑暗與自己人生的際遇做了莫名其妙的連結。
直昇機裡面空間很小,林靈軍一醒來,兩人便已經察覺。駱承雲轉頭看去,林靈軍正睡意朦朧的揉著雙眼,還帶著灰暗的白光就像是潑墨畫的水暈一般,輕巧的鋪在林靈軍如嬰兒般柔嫩的臉頰上,略鼓的臉頰從左右沿著一個不可思議的曲線滑下,在下巴結合成一個完美的尖形。
「還沒到啊?」林靈軍看著窗外的天色問道。
「還有好一會呢。」駱承雲微笑回答。
「喔。」林靈軍似乎還沒睡醒,轉個身換個姿勢,將毯子蓋在頭上遮住日出,一副打算繼續睡的樣子。
駱承雲看到林靈軍那副愛睡的樣子,打從心裡就想笑出來。
笑有很多種,而這麼些年來,自已也不是沒有笑過,可是,駱承雲感覺今天這樣的笑似乎久違了。
這笑,不是爽朗的笑,不是奸笑,不是得意的笑……
駱承雲又轉過頭去看著機外漸漸從灰白轉為淡黃的天空,腦袋則是無意識的思考著關於自己的笑。
「你在想什麼?」徐文風忽然插口問道。
「怎麼了?」駱承雲回望問道。
「沒什麼。」徐文風微笑,轉頭看著自己這邊的窗外,從模糊的倒影中,他可以看到自己臉上竟是有種苦澀的笑容。他的苦澀是因為自己竟然從駱承雲的臉上看到了一種不該出現的笑容。
笑容真的有很多種,考試高分會笑、奸計得逞會笑、久別重逢會笑……
徐文風知道,自己也常笑,笑不是什麼大事,可是,駱承雲剛剛的笑容有著不該出現在自己這群人身上的特質。
那種特質叫做單純。
就像一個媽媽看著在玩鞦韆的小孩,臉上都會不自主的露出笑容,那個笑容不是因為得到了什麼,也不是因為達成了什麼。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小孩正快樂著,就不自主的笑了。
又過了一陣子,林靈軍掀開毯子坐正身體,摸摸頭,問道:「有早餐吃嗎?」
A.D.1995.12.8。傍晚。天理會總部
葉劍關、唐曉宣、吳洛其和葉筱琳四人臉色凝重的對坐在葉劍關的辦公室內,林靈軍藏在身上的追蹤設備被徐文風丟掉後,他們自然失去了林靈軍的蹤跡,因此,更別說想對策了。
「葉先生,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唐曉宣問道。
「不知道……」葉劍關雙手托住下巴,雙眼緊閉,顯是正在思考。
「早知道就不該讓他涉險。」唐曉宣語氣中透出焦急。
「別擔心,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全員待命。吩咐在馬來西亞的專機二十四小時待命,只要靈軍發出要求支援的訊息,我們就立刻出動。」葉劍關吩咐道。
「是。」唐曉宣轉身走出辦公室。
「你統領天理會這樣一個大幫會,為何每次在跟末日會鬥智鬥力的時候,都顯得棋差一著,被人家牽著鼻子走呢?」葉筱琳冷冷的問道。
「呵呵……或許是因為我老了吧!」葉劍關淡淡的回答後站起身,走到大窗戶邊往下望去。
吳洛其看了葉筱琳一眼,每次只要葉筱琳跟葉劍關同在一個場合之時,他總感覺自己的心裡很不痛快,有種彆扭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葉筱琳對葉劍關的無禮吧!可偏偏這是別人的家務事,自己再怎麼厲害都管不了也化不開。
吳洛其早就聽林靈軍說起初見面時,曾經在葉筱琳身上看到的幻象,一個小女孩無助哭泣的幻象。他和林靈軍彼此並沒有做太多的討論,但是兩人也都知道,林靈軍看到的通常不是「幻象」,而是一個真實的過去。
若哭泣的小女孩是葉筱琳,那這當中難解的愛恨情仇,又怎麼能容得吳洛其這個局外人插手呢?
值得稱幸的是,葉筱琳並不會歇斯底里式的一直挖苦,只是偶然間輕輕的挖苦一下。可是,這個「輕」卻讓旁人沉重萬分,因為那一點一毫,輕描淡寫的挖苦,讓人很明顯可以感覺出隱藏在葉筱琳心中,那強力壓抑過的怒潮。
「洛基,陪我出去走走吧。筱琳,等下就讓曉宣先帶妳回家休息吧。」葉劍關說完,將手上的雪茄在煙灰缸中捻熄,拿著外套走出辦公室。
吳洛其向葉筱琳道別之後便快步跟上了,還沒走出辦公室兩步,唐曉宣已經辦好事轉回來,兩人彼此相對苦笑了一下,便擦身而過。
今天這情況不是第一次了。
據唐曉宣說,自從確定葉筱琳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之後,葉劍關就忽然變了一個人,或者說,好像蒼老了十歲般。
上一次和平島胡文傳喪命,更讓葉劍關的銳氣盡失。
「葉先生很自責,這是以前不曾在他身上察覺到的情緒。」唐曉宣曾經這樣對林靈軍和吳洛其這麼說。
東大路上,葉劍關慢慢的走在前方,吳洛其則是亦步亦趨的跟隨著。
「我曾經跟你和靈軍說起過,關於我和筱琳她母親的事情。」葉劍關並不回頭,就像是對著空氣說話般。
「是。」吳洛其應聲道。
葉劍關長嘆一口氣:「這或許不是一個故事而是一個玩笑和諷刺。」
對一個沒有背景的年輕警察來說,要可以快速出人頭地的辦法便是破大案,所以我接下了做臥底的任務。
當時,我也很猶豫要不要做臥底,因為我已經有一個將要論及婚嫁的女朋友,就是筱琳的媽媽,她叫做徐文靜。
雖然我一直認為我和文靜的感情已經非常穩固了。但是,那個年代的正常人家又怎麼會容許自己女兒嫁給一個幫派份子呢?
不過當時的我,滿懷雄心壯志,自認不論是跟同期的同學或者是前幾期的學長比起來,都是絕對的優秀,成就當然應該在他們之上。而且,當時有兩三個大案子都已經埋樁埋了很久,我只要去個兩三年,說不定可以把那些大幫會連根拔起。
所以,我最後終於選擇成為臥底。只是沒想到的是,我答應成為臥底之後,卻是被派去當時還是小幫會的天理會。
那時候我才了解到,原來,連臥底都要講究背景。我因為沒有背景,這種可以立大功的機會當然被比較有關係和背景的人搶走,而我只好進入天理會這個當年從來沒有人在意的小幫會。
星空下,葉劍關踏著緩慢的步伐前進著,東大路非常的長,可以說是新竹市最大的一條道路,八線道的寬度,被三條長長的安全島分割開。
夜晚的東大路並不熱鬧,穿過與中央路的交叉口之後,人車就會變得比較稀疏,尤其是最靠人行磚道的那兩線道,經過的通常都是腳踏車和機車。
吳洛其苦笑,貧與富的階級對立從來都是小說中的好題材,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現實人生比小說更具張力。原來,貧窮與貧窮之間也有分階級。
葉劍關沒有停下,只是繼續述說。
我還記得,當時是黃昏,連夕陽的紅色都已經消失的灰暗黃昏。我對文靜說:「相信我,不要三年,我一定可以回到妳身邊,做一個可以永遠照顧妳的好老公。」
她拼命搖頭,豆大的淚珠不斷從美麗的眼睛裡滑下來。她一點都不能理解,為何我會拋棄堂堂正正的職業去混幫派。
或許,她本來想用淚水來挽回我的決定。可是,她的眼淚反而給了我無比的信心。我認為那是怕失去我的眼淚,而這樣的眼淚應該可以幫她和我撐過這黑暗的臥底生涯!
可是沒想到,我加入天理會後不到一個月她就結婚了。
我傻了,想盡辦法找到她,告訴她我並不是真的去混幫派,只是去臥底。
沒想到,她點頭告訴我:「我知道。」
「她知道……」吳洛其訝異極了,原以為這是一場誤會造成的悲劇,可是沒想到,並不是。
「沒錯,她知道,你很訝異嗎?」葉劍關臉上露出嘲諷的苦笑。
「……」吳洛其不知道怎麼回答,自己的確是很訝異。
「我只能說,我和她,一個不是善男一個不是信女,就這麼簡單。」葉劍關笑了笑,安靜了好久。
至死不渝的愛情,需要的不只是愛的勇氣,還要有犧牲的覺悟。剎那間的為愛犧牲很容易,可是當時間拉長,一切都會變得艱難,只有傻瓜會堅持一段可能沒有未來的愛情。
她嫁的人叫做葉懷仁,是我遠房堂哥,雖然說彼此是遠房親戚,可是我和他的家世背景卻差了十萬八千里。他爸爸是分局長,我爸爸則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他從學校一出來沒一年就升任小隊長,而我卻是選擇去做臥底,而且還因為沒背景去當了個沒希望破案的臥底。
後來我又知道了另外一件令我憤怒無比的事情,那就是,原來我會被派去天理會也是這個遠房親戚做的手腳。不然,一個沒可能犯大案的幫會何必派人去臥底?
是的,沒有背景的我本來只是爭取不到破大案的機會,可是,因為我有個漂亮的女朋友,所以,就被派去根本不需要臥底的小幫會,這也是後來我為何會漸漸拋棄臥底身分的原因之一。
好險,我在天理會認識了你父親,吳銓。
吳銓年紀雖然比我稍小,可是卻比我早一年進入天理會,所以我從進天理會開始就是跟著他。也好險認識了他,讓我本來陰雨不晴的人生有了一絲光亮。
「既然是這樣,你還背叛我父親?」吳洛其不可思議的問道。
「我是那種很容易被魔鬼蠱惑的人,就像文靜,她其實在葉懷仁開始追求她沒多久就已經知道了我是去當臥底的事情,但是,她還是放下了和我的感情嫁給了葉懷仁。」葉劍關說道。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5 12:03:32
「因為葉懷仁比較有前途嗎?」吳洛其苦笑。
「沒錯,不過我第一次去質問她的時候,她並沒有承認,她當初很堅定的跟我說,會離開我是因為我心中只有事業。」葉劍關說道。
「之後她有承認自己嫁給葉懷仁是因為感覺葉懷仁比較有前途?」吳洛其問道。
「沒錯,只不過那已經是最近的事情了,我們都老了,也都為自己的以前後悔不已。」葉劍關喟然。
「嗯……」吳洛其點點頭,並不說話。
「看著現在,卻是想到以前,你父親和我不同,你父母的愛情也和我跟文靜的愛情不同。」葉劍關說著,又陷入了回憶。
吳銓在的那幾年,天理會就靠我和他打敗了許多本來頗有規模的幫會,奠定了在北台灣的勢力。而我的人生也在那幾年變化得飛快,從一個堂堂正正的警察變成臥底,接著從臥底變成幫會的重要份子,再接著反叛好友當上幫主。
另一方面,文靜的老公也在家蔭之下,平步青雲,扶搖直上,在我成為天理會幫主之後沒多久,他也成為了一個分局的局長。
葉懷仁的成就就像是毒蛇不斷的在我的內心啃噬,他每升一級,就像是向我昭告著文靜的智慧,我還知道,她們有了兩個小孩,過得生活只能用幸福美滿來形容。
而我,卻才剛從充滿心機及生死掙扎的江湖夢中暫時醒來,沒有朋友、沒有情人、沒有小孩也沒有幸福。
「你覺得黑道和警察,哪一邊比較好?」
「呃,這個嘛!」吳洛其遲疑難以回答,老實說,如果沒有瘋掉,應該都會說警察比較好,可是,這答案對吳洛其來說還真是他媽的不適用啊。
因為,他媽就嫁給一個黑道老大。
葉劍關當然知道吳洛其難以回答,他也不追問,只是繼續說著自己的故事。
在那些年中,我對葉懷仁的恨以及對文靜的不諒解只有隨著時間和他們的幸福與日俱增。可惜的是,我即使是天理會的幫主,卻不能降下不幸給這兩個我心目中的狗男女,
我每天都在期待著,希望有一天,文靜會因為她自己的選擇而遭遇不幸。沒想到,我的期待居然成真,葉懷仁在一次圍捕行動中,意外的中槍身亡。而葉懷仁的親戚因為家產問題,聯合將文靜趕出家族,文靜只好自己一個人獨力扶養兩個小孩。
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知道有多高興。可是,現在的我卻是後悔莫及。
我當時不但沒有伸出援手,還不斷的將文靜的小弟文義導入歧途,我心中只是在想,妳當初不原諒我臥底入黑社會,我今天就將你弟弟帶入黑社會,讓他壞個徹底,也讓妳們家雞犬不寧。
「原來當初綁架靈軍的徐文義真的是你小舅子。我還在想,你又沒結婚,哪裡來的小舅子!」吳洛其笑道。
「他怎麼會是我的小舅子?他只是因為想要狐假虎威,才厚著臉皮稱我為姊夫,其實,我跟他姐姐根本沒結婚。」葉劍關冷笑道。
「可是,你和他姐姐生下了筱琳學姐。」吳洛其道。
「是,不過那時候我還不知道,直到上次他因為想要阻止靈軍向我透露是誰洩漏我的行蹤,而將靈軍綁架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文靜有我的女兒。」葉劍關說著語音低了下來,吳洛其從側面看去,只見葉劍關的臉因為心中痛苦而扭曲著。
「那也算是好事啊!至少你知道你有個女兒。」吳洛其試圖寬解葉劍關。
「因為,背叛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條,他為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拿這個秘密作為交換。」葉劍關說完,冷哼一聲。
「他現在人呢?」吳洛其好奇的問道。
「在大西洋的鯊魚肚子裡面吧!」葉劍關冷冷的說道。
「結果你還是不守信用把他殺了。」吳洛其苦笑道。
「不是我不守信用,而是他非死不可……」葉劍關聲音頓得很低沉,顯然這當中還有其他的問題。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吳洛其可以感受到那股不尋常,輕輕的問道。
「哼……」葉劍關冷哼一聲,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停了下來。
吳洛其察覺到葉劍關握緊了雙拳,心中不免感到奇怪和訝異,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事情可以讓他內心如此難平。面對這樣的狀況,追問是件笨事,更何況八卦本來就不是吳洛其喜愛的事情,所以他也不再言語。
「洛基,我告訴你這件事情,希望你能幫我保守秘密,我相信你可以。」葉劍關的聲音仍然十分沉重。
「我不喜歡知道太多秘密。」吳洛其苦笑拒絕。
分享秘密是拉近關係的好方法,可是,知道太多秘密可能會讓自己陷入未知的困境。
「呵呵,我知道你的個性,可是,這事我不得不跟你和靈軍說。」葉劍關轉身對吳洛其說道。
「嗯。」吳洛其點頭。
「文義,我本來已經放他一條生路,可是,上次去見文靜的時候,我知道了一件事情,所以他非死不可……」
葉劍關說到這,又停頓了一會,似乎在思考些什麼,最後才又繼續道:「他在筱琳國中的時候強暴了她。」葉劍關的語氣十分沉重艱難,而他說出的話也讓吳洛其張口結舌,訝異不已。
吳洛其心中五味雜陳,因為他想起林靈軍在葉筱琳身上看到的那幕「過去」,也終於知道,葉筱琳為何跟男生有比較親密的肢體接觸便會感到不適。事實證明,林靈軍的通靈能力絕對不是幻覺,更非空穴來風。
可是,這樣的通靈能力又有什麼用呢?不但幫不到葉筱琳免於被侵害,也無法解開葉筱琳的心結。吳洛其又想起林靈軍曾經跟自己抱怨過的一句話:「為什麼預知總是如此無知!」
那是林靈軍在看到方彥以及紫橦之間離別的徵兆時說的抱怨。
通靈能力總是被人冠上許多不屬於「本身」的遐想,也因此背負了許多不屬於「本身」的責怪。
葉劍關表情痛苦的說:「你可以想像我聽到這個事情的震撼和痛苦嗎?我一萬個後悔,後悔自己用心將文義導入歧途,最後卻是害到我自己的女兒。我也後悔,當初得意於文靜的落魄卻不伸出任何援手,沒想到自己的女兒也跟著受苦。」
吳洛其安慰葉劍關道:「這個嘛!其實,文義那個傢伙個性惡劣,就算你不將他導入歧途,他還是……」
「呵呵,我知道你想安慰我,可是我自己知道,儘管文義個性不好,可是社會規範還是有其效力,我當初用心誘導文義不遵守社會規範,內心是想以文義的變壞對文靜和文靜的父母做報復,讓他們難受,可是沒想到最後害到的是自己的女兒。」葉劍關苦笑,若說千金能買早知道,他一定願意散盡千金,買個早知道。
「這……好吧,我只能說,的確很諷刺。」吳洛其心中真是哭笑不得。
「我今天想跟你說的是,我的人生的確從平平無奇,藉著自己不斷的選擇而登上一個從小到大不曾想過的地步。但是我大部分的過錯,也都是在這段過程中犯下,那時候的因,今日必須償還。」葉劍關說到這邊,停下來看著吳洛其。
吳洛其停頓一下,恍然道:「我了解了。」
「你了解就好,簡單的說,筱琳現在的痛苦,都是我和她母親的種種選擇累積而成,我們當初各自的自私,沒想到卻累積在筱琳身上,回報給我們。文靜後來出家修行,法名了因,而我則只能盡量的用心去彌補以前的過錯。
我跟文靜都不是什麼情深意重之人,雖然對彼此許下承諾,但卻跟大部分人一樣,隨境而轉。不像你父母,有與眾不同的性格。」葉劍關苦笑道。
吳洛其知道葉劍關今天告訴自己關於葉筱琳的秘密,是因為查覺到自己有點不滿葉筱琳痛恨葉劍關的態度,今晚葉劍關說了這麼多,其實想說的就只是一句話:「別怪筱琳,那都是我們上一代的錯。」
葉劍關沒有明說,吳洛其卻可以了解,他點點頭,藉著葉劍關的話尾岔開主題:「不過,與眾不同的性格看來並沒有為人帶來好運。」
「運會過,因果卻難過。我和文靜的選擇都是先甜後苦,而你父母卻是先苦後甜。這該說什麼呢?或許人一生該受多少酸甜苦辣早已經注定好了吧。」葉劍關微笑道。
「那……這也算是公平吧!」吳洛其雖然知道這種安慰很不實際,可是他還真的想不出其他的言語來安慰葉劍關。
「呵呵,這不牽涉到公平與否。你父母的苦,是苦中有甜,我的甜,則是甜中有苦,所以你父母會先苦後甜,而我則是先甜後苦。」葉劍關停步轉身,對吳洛其說道。
「嗯……」吳洛其低頭凝思,搖頭表示不解。
「這是心的問題,以後你會了解的。你只要記住,不管以後如何,別學我也別怪筱琳。」葉劍關拍拍吳洛其的肩膀後便往回走去。
吳洛其默默跟在後面,仔細玩味著葉劍關今晚的談話。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5 20:15:19
天醫傳奇回憶篇 36—演化之舞
A.D.1995.12.9。夜晚。加拉巴戈斯群島
林靈軍三人在傍晚就抵達了加拉巴戈斯群島,直昇機緩緩降落在加拉巴戈斯群島研究基地的停機坪上,研究基地中早有人出來迎接三人的到來。
徐文風好像是什麼計畫的特別顧問,所以十分受到研究基地人員的禮遇,徐文風對基地人員聲稱林靈軍和駱承雲都是自己的研究助理,再者這邊也並非是需要高度保密的研究基地,所以駱、林二人沒有接受特別的盤查便跟著徐文風一起進到基地內了。
一進基地之後,那接待人員便帶著徐文風三人到準備好的房間。
「要和你們住在一起啊!真是……」林靈軍無奈的抱怨著,他當然不會用問句,因為這是想當然爾的事情,只是說出來發發牢騷罷了!
加拉巴哥斯群島是位於厄瓜多爾西岸外一千多公里處的一個群島。島群橫跨赤道,由十三個大島、六個小島還有一百多個小礁石組成。陸地總面積只有八千多平方公里,全部是火山島形成。
這個島上最著名的便是象龜和雀鳥,尤其是加拉巴戈斯群島上的地雀,在各大生物基礎教育中,只要提到達爾文的演化論,幾乎都會提到加拉巴戈斯群島上的地雀。
整個研究基地裡面分了好多個部門,徐文風三人才剛安置好行李,就被帶領到一個大型露天實驗場,那裡裝設了一堆儀器和好幾個比人還高的透明巨管,管內不時放出令人炫目的閃電火花。
在實驗場上,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人正專注的操縱著各類儀器,他見到徐文風之後似乎很高興,拿起一堆報告和徐文風熱烈的討論起來。
駱承雲和林靈軍兩人根本不知道徐文風和那中年人到底在說什麼,只好在一旁東看西看。
在那實驗場待了大約兩個小時,就已經晚上七點了,徐文風向那中年人告辭之後便領著林靈軍和駱承雲兩人到餐廳內吃飯。
不可思議的是,在這個單調的研究基地內不但有麥當勞也有牛排館。
三人選定在牛排館中用餐。
林靈軍一邊切著七分熟的沙朗牛排一邊用力運轉腦袋思考著。
「你可以說說帶我來這邊的目的嗎?你到底想要我知道些什麼?」林靈軍打算打破這兩天那啞謎般的氣氛,不問到底不罷休。
「你知道聖。傑爾曼伯爵嗎?」徐文風不答反問道。
「嗯,我聽愛因斯坦提過這人。」林靈軍點頭道。
根據愛因斯坦所說,關於聖.傑爾曼伯爵的紀錄在許多可靠文獻中都有記載,但是卻不被正統的歷史學家所承認。他不被承認的原因是,出現的年份跨度太長,而在出現之時卻始終以雷同的年紀和相貌出現。
要達成這麼長的時間跨度卻又維持雷同的年紀,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聖.傑爾曼伯爵是個時空旅行者。
這也是愛因斯坦對聖.傑爾曼伯爵這個人很有興趣的原因之一,只是愛因斯坦本人並沒有見過這個傳奇人物。
「愛因斯坦!」駱承雲差點把喝下去的柳橙汁噴了出來。
「你們連明智光秀都見過了,我見到愛因斯坦有什麼好大驚小怪?」林靈軍白了駱承雲一眼,順便出一下這兩天的悶氣。
「聖.傑爾曼伯爵是出現在歐洲文藝復興時期之後的一個怪人,他不但精通各國語言且擁有相當豐富的知識,但最令人驚訝的是,他似乎永遠不會老。」徐文風知道駱承雲並不知道,便為他說明。
「他也是個通靈人?」駱承雲好奇的問道,這名字是他第一次聽到徐文風說起。
徐文風搖頭道:「聖.傑爾曼伯爵第一次出現在歷史紀錄上大約是在西元一七一零年左右。法國知名音樂家尚。菲利浦。雷米歐曾經在他的手記中寫著:『聖。傑爾曼伯爵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物,外表看來大約在五十歲上下,但是實際年齡卻無從猜測,他的學識淵博,話題豐富,尤其擅長於歷史事件的論述,往往讓人有身歷其境的感受,與他交談永遠不會感到無聊。』
而在四十年後,以著有回憶錄而聞名的十八世紀情聖卡薩諾瓦也在手記中敘述過聖.傑爾曼伯爵。在這相差四十年的紀錄中卻顯示,聖.傑爾曼伯爵都是給予人五十歲這樣年紀的感覺。
不過,因為科學家們並不相信時空旅行,所以任何關於聖.傑爾曼伯爵的記載都被當作是穿鑿附會。這些所謂的科學家和歷史學家不約而同的在這件事情上放棄了身為專家該有的態度,竟是完全的否認了那些可信度極高的紀錄。」
「可信度極高的紀錄?是什麼?」駱承雲好奇的問道。
「物理學大師牛頓。後人也曾經在他晚年的筆記簿上發現過關於聖.傑爾曼伯爵的記載。根據收藏在大英博物館裡的牛頓手稿顯示,牛頓晚年似乎對物理學失去了興趣,進而轉向神秘學和煉金術的研究,而從一七零五年以後到牛頓逝世前,他有二十多年的時間都沉醉在神秘學的研究中。
牛頓在這段時間的手稿有一半以上是跟聖.傑爾曼伯爵之間的信件往來,信件內容大多牽涉到神、宗教和超自然力量等的討論。」徐文風滔滔不絕的講述著,駱承雲越聽越訝異。
「在另外一個知名自然科學家的手稿中也有過這位伯爵的蹤跡,對吧?」林靈軍笑道。
「哈哈,那我可以說到這邊就停止了嗎?」徐文風開懷的笑道。
「是哪一個科學家?」駱承雲看看徐文風又看看林靈軍,林靈軍和徐文風之間針鋒相對,自己卻完全摸不著邊,這種被雙重排除在外的感覺非常糟糕。
「聖.傑爾曼伯爵還曾經出現在達爾文的小獵犬號航行日誌中。」林靈軍一邊說一邊整理頭緒,腦中如靈感般冒出的思考,讓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
「呵呵,還有呢?你還想到了什麼呢?」徐文風臉上露出了考驗的微笑。
「我想,聖.傑爾曼伯爵和達爾文的相遇,是你今天帶我來這邊的原因之一。另外,我猜,聖.傑爾曼就是明智光秀的化身吧!」林靈軍自信滿滿的說道。
「好!真不愧是天醫轉世,對許多事物的洞察和聯想能力果然有過人之處。」徐文風捬掌,臉上不禁顯現出讚賞的神色。
駱承雲心中略感訝異,他不明白教尊化身成一個時空旅人到處與知名科學家結緣到底是何用意。
「他的心中到底在打什麼算盤?」林靈軍也不能理解明智光秀如此做是何用意。
「呵呵,演化論可以說是將人類推近末世的一大步啊!」徐文風微笑道。
徐文風正要繼續解說下去之時,忽然有個年輕人走過來跟徐文風打聲招呼,道:「徐先生,好久不見,我可以坐下來與你們一起用餐嗎?」
「當然可以,我也正想念著你呢!」徐文風將身邊的椅子拉開給那年輕人坐。
那年輕人看來是黃種人,不過卻操著不很流利的中文,林靈軍猜測他可能是亞裔美國人。
果然,從徐文風介紹中知道,這年輕人叫做安德烈,是個亞裔美國人,現在是聯合國內部一個自然科學組織的研究員,專攻生物和化學,而目前在這邊做的研究便是跟演化論有關的議題。
「徐先生,我早上才跟老師吵過一架。」安德烈臉色凝重的對徐文風道。
「怎麼了?」徐文風訝異的問道。
林靈軍冷哼一聲,因為他知道徐文風的訝異表情根本是裝出來的,雖然在表面上天衣無縫,難以看出。可是從第六感便輕易得知那種做作。
「我……」安德烈看了林靈軍和駱承雲一眼,顯是將要說的話題不想給兩人知道。
徐文風當然知道安德烈的想法,忙笑著安慰道:「這兩個都是我絕對信得過的人,你放心的說吧。」
「我在這邊花了七年觀察地雀,卻發現這群島上地雀的型態,並不能當做演化論的證據。這……我該怎麼說?」安德烈苦惱的說道。
「什麼意思,你發現了什麼?」徐文風訝異的問道。
「在許多教授演化論的書籍中都會提到,加拉巴戈斯群島上的地雀啟發了達爾文先生關於演化論的想法。可是,我認為如果達爾文先生真的長期觀察過這些地雀,絕對無法認定演化論是正確的。」安德烈肯定的說道。
「怎麼說?」徐文風問道。
「相信你也知道,關於達爾文地雀的那些說法……」安德烈說道。
徐文風點點頭說道:「是。根據演化論,這些地雀的祖先因為某種不明原因遷徙來到群島上後,因著群島中各個島嶼生存環境的差異,導致地雀的雀喙產生了相當明顯的變化,繼而演化成如今所看到的十四種不同的地雀。」
「沒錯!而在二十年前,有一個科學小組來到這個群島上針對地雀進行長期觀測,這個科學小組在乾旱的時候發現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便是,在乾旱的時候,中型地雀的族群數目大量的下降,而大型地雀的數目卻沒有明顯的下降。
第二件事情是,旱災使得中型地雀的雀喙深度加深了百分之五,這個現象想必徐先生你也非常清楚。」安德烈說道。
徐文風接著說道:「是啊,我當然知道。根據那個科學小組的推測,在旱災中存活的植物的種子通常較硬,而大型地雀的喙較大較硬,可以啄開這些植物的種子,所以得以在旱災中存活,而這個也證明了所謂的天擇。
另外一個關於旱災使得中型地雀的喙加深的發現,更是演化力量的鐵証,每一次的旱災使得雀喙較為厚實的地雀得以存活,然後淘汰那些雀喙較小較軟的地雀。根據那份報告指出,這種旱災在加拉巴戈斯群島的淘汰,如果每二十年就進行一次的話,兩百年後便可能會有一個新品種的地雀出現。
這個觀測報告在當年引起了很大的迴響,也讓演化論在科學上呈現更無可動搖的地位。」
「可是……我這七年的觀測結果發現,那個報告的確跟我養父說的一樣,只說出了一半的結果。
因為,這個報告沒有說,在這邊每隔幾年就會因為聖嬰現象而使得雨量暴增,使得擁有軟小種子的植物蓬勃生長,而中型地雀因為食物充足的關係,減少的族群量會大幅增加,而雀喙增長的現象也跟著消失了。
所以,那些因旱災而累進的演化現象,會因為聖嬰現象出現而消失,甚至反轉。我今天把這個結論告訴老師,老師卻只是大聲斥責我,這讓我非常困惑。」安德烈眉頭緊鎖,他的憂慮似乎比他自己言語所能表達的還要更深。
「嗯,或許是因為他認為你要挑戰權威必須要有更嚴謹的觀測和數據吧。」徐文風說道。
「不是的……」安德烈說到一半忽然閉口。
林靈軍順著他的眼光回頭,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白人緩步走了過來,看來這白人便是安德烈口中的老師。
「哈囉,葛蘭先生,好久不見。」徐文風用英語和那白人打招呼。
「徐先生,好久不見,你們在說些什麼呢?」葛蘭微笑問道,雖然他的臉上帶著笑容,但林靈軍可以感受到他想要探問的意圖。
「嗯,安德烈才剛坐下來,連餐點都還沒叫呢,你要不要一起坐下來聊呢?」徐文風邀請道。
「噢,不用了,我在那邊跟艾諾克教授和史旺教授一起用餐,等會吃完一起到研究室來聊聊吧。」葛蘭反過來提出邀請道。
「當然好啊,待會見了。」徐文風笑著答應後,葛蘭也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葛蘭教授還是老樣子啊,呵呵。對了,安德烈,你就繼續剛剛的話題吧。」徐文風目送葛蘭離去之後,回過頭對安德烈說道。
「其實經過這些年,我對演化論越來越疑惑,演化論似乎就像我養父告訴我的一樣……」安德烈越說越小聲,似乎很怕被人聽到似的。
「嗯,不如你把所有研究結果都整理一下給我看看,與其大家都憋著難過,不如攤開來討論,如果真有新發現,我絕對第一個支持,科學就是如此,沒有專家也沒有絕對,只要有證據就是一切。」徐文風拍拍安德烈,意示鼓勵,安德烈聽徐文風這麼說,本來憂心的神色也釋然大半。
林靈軍表情木然的看著這一切,不知道該說什麼。
照一般的狀況來說,徐文風的表現是理所當然的,任何人包括林靈軍都找不出不自然的虛偽和可能隱藏的陰謀。可是,依照過去這麼多次的相處經驗,林靈軍絕對可以肯定這個叫做安德烈的傢伙應該已經掉入了徐文風的陷阱當中,處境大概跟廟會裡的豬公差不多,穩死了。
用完餐之後,三人便起身跟安德烈走去研究室。安德烈和徐文風走在前頭,駱承雲和林靈軍則是亦步亦驅的跟在後面。
長長的走廊,燈光明亮,每隔十公尺便經過一間研究室的門口,匆匆往裡面張望,每個研究室內不是有研究人員正在埋頭伏案,就是正在動手做實驗,一連經過好幾間研究室,幾乎沒有看到打混摸魚的人,認真的風氣絕對可以感動任何一個外來參觀者。
「你不覺得害怕嗎?」林靈軍忽然小聲問道。
「什麼?」駱承雲愕然,不知道林靈軍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跟一個永遠都在設陰謀的人在一起,你難道都不會害怕嗎?」林靈軍看著駱承雲冷冷的問道。
「嗯……」這個問題駱承雲倒是從來沒想過。
「就算設計,也不會設計到我身上,有什麼好怕的呢?」駱承雲想了一會笑道。
「嗯……真的是這樣嗎?」林靈軍的眼神中盡是嘲弄的質疑。
駱承雲心中一凜,冷冷的回應道:「為了達成目的,就算有一天需要被犧牲我們都在所不惜,或許哪一天不是大哥設計我,而是情勢所逼我必須殺掉大哥。」
「你知道嗎,人的第一直覺反應往往是他內心最渴望的情況。」林靈軍並不轉頭看駱承雲,只是跟著徐文風和安德烈的腳步往前走。
駱承雲默然,以他的機智當然知道林靈軍在說什麼,雖然從徐文風乃至田日龍四個兄弟,都有著為達目的可以不惜犧牲自己的心念,而且四人也都在驚濤駭浪的詭計陰謀中一次又一次的打滾而出。
可是,誰都會在下意識中希望,犧牲的不會是自己,這是人類反射性的意識,不是任何歷練或是修為可以改變的。
也因此,當林靈軍問起時,駱承雲的第一直覺不是「就算有一天被徐文風或是其他兄弟設計而喪失性命也無怨無悔」,而是「兄弟絕對不會設計自己」。他凜然心驚,轉頭看著林靈軍,林靈軍並沒有回看,只是默默的繼續向前走。
駱承雲忽然發現,林靈軍雖然不若徐文風善用權謀,可是對人性的了解卻也出乎尋常的透徹。
「你大哥比你深沉,可是我想基本的感覺也跟你一樣。人都是如此,只要不瘋不癲,都會自然而然的找尋依靠,相信依靠,否則這人不是會消失在世界上便是超脫成佛。」
「哼!」駱承雲心中不是滋味,所以並不回話。
「我不知道你們想做什麼,可是你們連對自己身為人最基本的內在機制都要欺騙,就算讓你們達成了那個想要的目標,你們也只會有無限的失落罷了!」林靈軍說完,就像吐盡了這兩天的所有怨氣一般,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駱承雲停下腳步,看著遠去的林靈軍和徐文風三人。他苦笑沉吟了一會,本想靜下來沉澱思緒,以破解林靈軍的話,可是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趕緊跟上,便會在這個龐大的研究單位中迷路。
駱承雲只得再度邁開腳步加緊跟上,或許他沒察覺到自己的人生也如現在一般,一直處在不得不跟上的狀態。
夜晚的研究室內,氣氛緊張,安德烈低著頭坐在椅子上,葛蘭教授和另外一個叫做史旺的教授臉色鐵青的坐在沙發上,似乎在等待些什麼。
不過徐文風倒是很安閒的坐在沙發椅上看著安德烈這幾年陸續收集和研究的資料。
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徐文風終於將資料看到一個段落,抬頭笑道:「看來安德烈這些資料非常有衝擊性。」
「那是狗屎!」葛蘭教授怒道。
「教授,你曾經教過我,科學是無所限制的,我現在就是用你所教的信念去收集資料,這些資料絕對是正確的……」
「這份資料中出現了許多反駁演化論的證據,也難怪葛蘭教授會如此震驚了。」徐文風灑然笑道。
聽徐文風這麼說,那高鼻子,深眼睛,滿臉皺紋的史旺教授語重心長的說道:「安德烈……你犯了很大的錯誤,你知道嗎?」
「犯下錯誤?我犯下了什麼錯誤?」安德烈帶著敵意回問道。
「你已經犯下了科學家最不能有的錯誤,那就是帶著預設立場做研究。從你的那些資料便可以看出你是個有神論者,所以任何你所研究的東西似乎就是想要駁斥演化論。你根本就是想駁斥地球上生物多樣化並非演化的結果,而是一個具有人格性的上帝創造的結果。」史旺教授說著音調漸漸提高,顯然他也對安德烈所提出的資料非常震驚。
林靈軍翹著腳坐在駱承雲身邊,他知道,演化論者認為:「人類是無目的,自然進程下的產物,在整個過程中,是不具有計畫的。」
這在達爾文提出演化論之後將近百年之內一直爭論不休,因為如果演化論果真是對的,那就會和許多宗教所信奉的,「人類乃是上帝創造」的論點相違背,這是一個對自古以來的信仰的挑戰。
但是,在這暗潮洶湧的百年戰爭中,達爾文的演化論得到了壓倒性的勝利,也因此駁斥了許多宗教關於人類從何而來的論述的科學性。
而這個論戰的勝敗在現代科學觀念中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因為,長期以來,人類可以運用智慧累積文明的表現,不但被視為人和其他動物之間最顯著的差異,也一直被視為造物者刻意的結果。
這可以說相當程度的佐證了造物者存在的事實,而且也是在科學日益發達下,能夠證明造物者以及比人類更有智慧的虛空世界存在的稀少證據之一。
所以,演化論的存在無疑是對神創論者的嚴重打擊。
演化論從論戰中獲勝之後,神、佛以及各類虛空世界主宰人世的觀念也正式被打入冷宮,成為一個不屬於真理的範圍。人類從此躍升為自己的主宰,只是一個遵循自然定律而偶然存在的動物群體。
「史旺教授,我不是神創論者,我只是盡我所能去觀察和收集各類資料,我也沒有否定演化論是錯的,只是我必須要遵守『真理至上』的準則,把自己所觀察到的提出來。」安德烈反駁道。
「嗯,看來,你是有備而來啊!」葛蘭教授冷冷的看著安德烈,他早已經把安德烈的資料全都閱讀過。
「教授,我問你們,你們知不知道,米勒-尤里實驗有嚴重的瑕疵?」安德烈大聲問道。
史旺教授說道:「米勒-尤里實驗的確是略有瑕疵,可是那又如何?這個實驗的確讓沒有生命的組合經過電擊產生了有機物……」
安德烈大聲打斷史旺教授的話,道:「重點是,米勒-尤里實驗中的那些氣體是否確實以實驗中的比例存在於還沒有生命的地球上?還有,教授你為何不提這些經過電擊合成的有機物存在週期都十分短暫,根本無法等到進化便已經消失在地球的渾沌原湯之中?」
「這只是現有技術的問題,並不是概念性的問題,你提出這樣的質疑根本是已經有先入為主的偏見。」史旺教授大聲駁斥道。
「既然教授說是技術性問題,那就表示這個實驗並沒有完全成功,甚至有甚為嚴重的技術問題,那為何你還在國家科學院準備出版的生物教學的小冊子上推廣這有問題的成果,甚至還說出:『在這模仿地球原始條件的實驗中已經產生了一些組合蛋白的原材料。』這種歪曲過的事實?」安德烈大聲問道,整個實驗室的其他人都噤若寒蟬,當然包括林靈軍和駱承雲。
「史旺教授說的哪裡有錯誤呢?這實驗的確是在盡量模仿地球原始條件,而且也產生了蛋白質中最簡單的氨基酸。安德烈,你發瘋了嗎?還是中邪了?怎麼會忽然間變得如此不科學?」葛蘭教授眉頭緊鎖,似乎對安德烈這樣的表現感到十分憂慮。
「教授……你……」安德烈有種秀才遇到兵的不知所措,明明就是大錯特錯,這兩位教授怎麼卻老是在文字上玩遊戲和找碴。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之時,徐文風站起來打岔道:「讓我來打個圓場,如何?」
「徐先生,請說。」葛蘭教授似乎也很尊重徐文風,這讓林靈軍非常好奇,徐文風到底在這個如此有規模的研究單位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竟會得到這樣的尊重。
「不如你們把安德烈先生的資料拿回去好好看看,把你們認為他概念有錯誤和偏頗的地方另外寫一份報告,而安德烈先生也請你把你的資料整理得好一點,把你所想要表達的意思說明白,明天下午我們一起來開個會議研究一下,如何?」徐文風提議道。
「那也只能這樣了,安德烈,試著把自己的心態調整正確一點,不要陷入了上帝的迷思。」史旺教授冷冷拋下一句話之後便轉身走出研究室。
「安德烈,你誤入歧途的很嚴重啊!在很多年前,也有一個研究員像你一樣,努力的想要在演化論上面找碴以證明上帝的存在。可是,他這樣漠視科學的心態讓他從一個優秀的研究員在一個星期內就被委員會除名,趕出這裡,你難道也想要這樣嗎?」葛蘭帶著惋惜和痛心的語氣問道,似乎對安德烈這樣的莽撞十分憂心。
「什麼是科學?」林靈軍忽然問道。
「什麼?」葛蘭教授沒料到一個旁觀者會忽然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林靈軍笑咪咪的搖頭。
安德烈和葛蘭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並不是很在意,安德烈只是滿腔不甘和委屈的看著葛蘭,又轉頭看徐文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上帝與科學不能同時存在嗎?」林靈軍忽然又問道。
「什麼?」葛蘭這一次聽得很清楚,他瞪大眼睛看著林靈軍,似乎對林靈軍一個小孩敢在自己這樣的知名學者面前提出質問非常訝異。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5 20:15:57
「徐先生,這是怎麼回事?」葛蘭轉頭問徐文風,語氣中已經頗有不滿。
「呵呵,不要動怒,其實這些是好問題,這個研究基地不正是為了鞏固科學真理而設立的嗎?明天你們將報告寫出來,大家平心靜氣坐下來好好討論,一定可以發現盲點在哪裡的。」徐文風說完便起身向葛蘭和安德烈告辭了。
葛蘭怒目瞪了安德烈一眼便大踏步走回自己辦公室。
安德烈看著林靈軍遠去的背影,竟有一種找到同夥的安全感,他自從收集到一系列曾經是科學界用來大力支持演化論的證據的破綻後,他的心就一直處在忐忑不安之中,雖然他出生於自由著稱的北美洲,又是在以真理優先的科學單位工作,可是,他發覺自己找到的這些「真理」卻讓自己陷入空前未有的恐懼。
就像在好幾年前,養父曾經跟自己說過的:「演化論和神創論的差別,就是:毫無差別。一如宗教和科學,不過都是有心人爭取好處所必須的工具。」
當時的自己還是剛接觸生物學的小毛頭,不能了解演化論到底是什麼,自然更無法了解演化論和神創論之間的爭議。
在這麼多年後,他帶著疑惑,不理會養父的阻止,過關斬將親自進入到眾所公認,具有公信力的聯合國科學研究機構,希望親自檢驗真理。
可是,沒想到真理的真相竟是令自己手足無措,而面對真理的時刻更是令人膽戰心驚。
安德烈根本無需再做些什麼資料整理,他早就把一切資料都整理和分類的巨細靡遺。他走出研究室,在長廊上腦袋空白的走著,長廊每一段都會有個休閒區,休閒區內有長沙發、電視以及一些書報櫃,他坐在沙發上,隔著全透明的窗戶看著窗外的黑夜。
以往,他非常喜歡這樣看著加拉巴戈斯群島的夜色,總覺得經過一整天的思考之中,可以舒服的靠在沙發上看著沒有文明路燈只有點點繁星的夜晚十分寫意浪漫。
可是,今天他忽然感覺黑夜帶給自己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咦!安德烈先生,你在這發什麼呆呢?」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安德烈的思緒。
安德烈回頭一看,正是那個跟徐文風一起來的年輕人。安德烈知道這年輕人叫做林靈軍,雖然長得美若天仙,比起許多好萊塢女星毫不遜色,可是卻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你怎麼會來這呢?」安德烈笑問。
「因為待在房間內很悶啊,所以到處晃晃,徐先生說這區是可以隨便逛的,而且聽說外面的夜色很漂亮,所以我就出來走走了。」林靈軍苦笑道,他實在不想跟徐文風那傢伙同處一室,就只好出來溜達溜達了。
「嗯,是啊,加拉巴戈斯群島的晚上非常寧靜美麗呢!」安德烈不自主的對林靈軍產生親近感,大概是因為林靈軍剛剛忽然間質問葛蘭教授的那兩個問題吧,也可能是以林靈軍這樣的可愛,就算知道他是男的,也會很享受這種與「美女」相處的快樂。
「……」接下來兩人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兩人根本沒有交集啊!
「出去走走,如何?」安德烈站起身笑道。
「好啊……」林靈軍欣然同意。
加拉巴戈斯群島夜晚的空氣有種熱帶海洋島嶼獨有的味道,那種異常的寧靜,就像是台灣無風的夏夜。
安德烈和林靈軍兩人在研究基地外的小沙灘上散步著。
「你的狀況看來很糟糕。」林靈軍打破沉默問道。
「是!的確很糟糕……」
「你真的相信這世界上有神嗎?」林靈軍看著眼前這人,他很想知道身為一個世界頂尖的科學研究人員,是否真的相信神鬼的存在。
「你幾歲了?」安德烈不答反問道。
「我?十九歲吧!」其實林靈軍也不確定自己是幾歲,中國人對虛歲和實歲的講究讓他一直很困擾。
「我三十二歲了。來到這邊的時候,我二十三歲半,轉眼間我竟然已經三十二歲了。」安德烈抬頭看著天空,這裡的星光一向不強,好險有基地打出來的探照燈,他們才可以勉強看清楚前方的景物。
「你在研究室裡面問葛蘭教授的問題,你有答案嗎?」安德烈笑問。
「我不能確定我的答案,可是我不認為葛蘭教授的態度是對的。」林靈軍不好意思的回答道,其實,在今天之前,他也從來沒想過「科學」是什麼。
「你的問題讓我想起了我的養父。」安德烈苦笑,轉身往大海的方向凝望著,似乎想起了些什麼。
「我今天提出的質疑在許多年以前就有一個研究員提出過。在很多年前,有一群很優秀的科學研究員來到這邊,用長達十多年的觀察,想要證明演化論中關於加拉巴哥斯群島地雀的描述,也順便展開了一連串關於演化論的研究。
沒想到,這些研究員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加拉巴戈斯群島上的這些地雀絲毫無法證明演化論的正確性。」安德烈說完長聲嘆了口氣。
「噢,就是你晚餐時在餐廳說的事情嗎?」林靈軍問道。
「是……本來在前面幾年的研究中,地雀經歷旱災的淘汰和篩選,似乎真的如同演化論中所說,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可是,在接下來的幾年中卻發現,大自然環境的變化讓這樣的天擇竟然反向操作,這也讓一些研究人員不得不去思考關於演化論中,物競天擇論點中的重大瑕疵。」安德烈繼續說道。
「是……這我能夠理解。」林靈軍也轉身望向大海點點頭道。
「噢,你能了解?」安德烈倒是頗感意外。
「演化論中關於物種的進化,是經由一個到兩個特徵的微小改變慢慢演進累積而成的,這在科學上來說,比較像連續性的變化。可是大自然的氣候變化卻不是這樣的,大自然的氣候,如果不是維持一個恆久不變的規律,就是產生如同斷層般的災難。這連續性和斷層性的差異讓我一直很難相信演化論可以完全解釋生物的由來。」林靈軍解釋著自己的觀點。
安德烈聽林靈軍這麼說臉上露出了喜悅的表情,笑道:「的確,徐先生的助理果然不同凡響,就像我養父說的,如果要解開生命之謎,第一個便是要讓自己融入自然,體會自然,第二個便是要學習上古文化。」
「嗯……」林靈軍默然,他總不好說自己不是徐文風的助理。
「自從達爾文的物種源起開始,便展開了演化論與神創論之爭,這兩派都不斷的想要找尋決定性的證據將各自的理論像牛頓三大定律一樣,建立成再也不可能被推翻的真理定律。」安德烈笑道。
「所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啊,你相信有神嗎?」林靈軍問道。
「我不確定,但是我一直記得我養父告訴我的話。那就是,要確定一件事情是對的,就必須證明這件事情是對的。我不能知道是否有神存在,但是我卻在這邊的研究中發現了以往許多用來「印證」以及「肯定」演化論正確性的證據,原來只不過是謊言。」安德烈語氣凝重的說道。
「嗯,這對你來說是個利多呢,就算這邊的教授不同意,你只要把一切資料收集完整,將之發表出來,那麼一切都會真相大白,我相信真理是不會被掩蓋的。」林靈軍微笑鼓勵著。
安德烈搖搖頭,說道:「真的嗎?我有跟你說過,在很多年前,有個研究團隊便發現了跟我一樣的結論,可是加拉巴戈斯群島的地雀依舊出現在所有關於演化論的教科書中,甚至我在研究室內與史旺教授爭論的米勒-尤里實驗,也早在好幾年前就已經出現了質疑的聲音,可是……這一切並沒有改變些什麼,這些有問題的東西持續出現在所有基礎教科書中,被供奉成演化論的聖像……」
「為何會這樣呢?那個研究團隊沒有把結果公佈嗎?」
「公佈了,但是只公佈了一半……就如同我說的,他們只把在旱災中地雀的雀喙增長的結果公佈了,卻沒有說明在往後幾年聖嬰現象後的反向天擇。」安德烈幽幽的說道。
「這是為什麼?那整個團隊的人都瘋了嗎?」林靈軍訝異的問道。
「不,只有一個人瘋掉了,只有那個人打算把全部的研究結果公佈……」安德烈回答道。
「呃,你說公佈的人瘋掉了?」林靈軍愕然,也隱隱感到安德烈話語中必然另有故事。
「是的,打算公佈完整結果的那個人被這個研究計畫除名了,甚至被趕離科學界,最後為了生活,被迫到一個人煙稀少的小鎮做個中學生物老師……」安德烈說著不禁長嘆一口氣。
「那人……是你養父?」林靈軍問道。
「是我中學生物老師,也是我養父。」安德烈轉頭看著林靈軍。
林靈軍張大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只是在想:「有那麼嚴重嗎?」
「你認為,我現在的處境有多糟糕?」這次反而是安德烈問林靈軍。
「你會因此而被趕出這個研究團隊嗎?」林靈軍問道。
「或許會,或許不會。」
「不過,我感到很疑惑,如果你養父公佈了完整的結果,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沒有半個人是站在他這邊的嗎?」林靈軍問道。
「我養父沒有公佈完整的結果,因為在準備公佈資料的前一天,完整版本的報告全都被偷走銷毀了。也就是因為如此,聯合國以及政府都認為我養父不再有資格擔任研究工作,所以就把他從科學院以及研究計畫名單中除名。」
「呃,這……為什麼?為何要阻止?難道支持演化論會有什麼莫大的利益嗎?」林靈軍不解的問道。
「這個我到現在還是不能理解,似乎只是一種類似宗教狂熱的偏執吧!」安德烈聳聳肩。
「所以,你為了找尋真相才會加入這個研究單位?」
「可以這麼說,因為,那是我養父一輩子的痛。他對所謂的神創論和演化論並沒有支持與不支持,他痛恨的是那種為了偏執和私利掩蓋事實真相的醜陋嘴臉。
我以前還以為他在說笑,又認為或許是他不太會與人交際和相處,才導致同伴對他產生排斥,沒想到……這世界真是……神奇啊!」安德烈說到最後,語調變得相當緩慢,似乎在尋找一個恰當的用詞來形容「這個世界」。
「啊!那你的資料會不會被他們也銷毀了?」林靈軍猛然想起,忙提醒道。
「這倒是不怕,因為我已經整理了一份給徐先生……我自己還藏了一份在某處……這次他們想要銷毀資料可說是難如登天啊!」安德烈呵呵笑著。
「那就好,我回去也會好好研讀一下你的資料,之前其實我沒有太多的興趣,所以並不是很專注在聽你的談話,真是不好意思。」林靈軍不好意思的說道。
「唉!其實這或許便是演化論的各種錯誤證據會在某些人的操控下不知不覺的成為不可侵犯的聖像的原因吧……
對一般人們來說,大概沒有幾個人會在乎這世界是神創還是演化,許多人光是擔心眼前的生活都來不及了,哪裡會去想這些抽象飄渺的事情呢?也因此,這世界就被這些科學家漸漸帶往他們想去的地方。」安德烈的語氣有著唏噓不已的感嘆。
「總之,這一次應該是沒有問題了,你也算是幫你養父討回了一個公道。」林靈軍笑道。
「我不是為了討回公道而來的,我是為了尋求真理而來。我記得第一次接觸到演化論和神創論的紛爭是在中學的生物課,生物老師要我們寫下支持演化論還是神創論,並附上支持的理由。
在大家講完了各自論點之後,老師將我評為最高分,因為,我對自己的論點有做了最客觀和最詳實的敘述,並且沒有摻雜任何對立的情感。
老師告訴我,科學不是用來否定上帝的存在,也不是用來證明上帝的存在,科學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發現在我們身邊那些隱而不見的真理。」
「你的中學生物老師似乎便是你養父……」
「是,但是當時他還沒成為我養父。」
「你養父是一個非常有智慧的人。」林靈軍微笑道。
「是,只可惜他的堅持似乎是某些人的障礙,老實說,這一點我到現在都還不能夠理解,就如同你問的,我也想問,到底堅持演化論會有何利益?」
兩人當然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過,林靈軍卻隱約猜想,這答案或許便是徐文風帶自己來這邊的目的。
想到這邊,林靈軍再也按耐不住,他決定向徐文風問個明白,於是他轉頭對安德烈說道:「夜也深了,我先回房去了。」
「好,晚安了,祝你有個好夢。」安德烈微笑道。
「你也是。」林靈軍點頭,快步走進基地內,不遠處傳來海濤拍岸之聲,他心中竟也興起慄慄之感。
他一邊走一邊思考,模擬著對話,想著該如何在徐文風那個渾蛋口中套出真話。
才踏進房間就是一愣,只見史旺教授正面帶微笑的站了起來,道:「那我先說晚安了,祝徐先生好夢囉。」
「你也是啊。」徐文風微笑點頭。
史旺教授轉身看到林靈軍,勉強點頭微笑,繞過林靈軍身邊,走出房間。
「他來這邊做什麼?」林靈軍心中有種大事不妙的感覺,轉頭問徐文風道。
「他來和我討論安德烈收集的那疊資料,順便借回去研究。」徐文風表情一派輕鬆。
「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絕對不會讓安德烈的研究資料面世,對吧?」林靈軍冷冷的問道。
「可以這麼說。講清楚一點,安德烈會像他養父一樣,在這個基地和政府科學研究人員名單中被除名。但是,重點是,我不會插手,所以你不需要盯著我看,呵呵。」徐文風笑道。
「哼!別以為我是糊塗蛋,這麼容易就被你這些混淆是非的言詞騙過。那些人既然如此尊重你,這表示你對這個基地的事務有一定的影響力,你不插手便是插手,你就是用你的不插手來促成真相的被矇蔽。」林靈軍不滿的說著。
「我來這邊是為了帶你看清楚這世界的樣貌,所以當然不會插手,只會盡量讓事件往他該發展的方向走去。說得更明白點,我本來就知道事情會怎麼發展才帶你過來的,所以我當然會盡量讓事情往原本會發展的方向走去,哈哈。」
「為什麼?」林靈軍問道。
「什麼為什麼?」徐文風將手併攏靠在膝蓋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態度。
「我想知道為什麼這些人這麼固執,難道堅持演化論有什麼好處可以拿嗎?」林靈軍相當坦白的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給你看看他們的想法吧!」徐文風微笑道。
「給我看看?」林靈軍心中疑惑,難道徐文風有什麼特殊的影帶要給自己看?
「你會煙水遙見術吧,我用煙水遙見術讓你看看你想要知道的答案。」徐文風說完便轉身在桌上畫起符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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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7 18:47:52
天醫傳奇回憶篇 37—前往地文森
A.D.1995.12.9。夜晚。天理會總部
「怎麼樣,有消息了嗎?」葉劍關語氣透出不耐和著急。
「沒有。」唐曉宣搖頭,神色間十分抱歉。
「唉!這真是……」葉劍關吐了口長氣,他知道唐曉宣已經盡力,甚至有的幫眾整整兩天都沒闔眼。
「去休息吧,這邊我和洛基顧著便可以了,妳還有兩個小孩,是絕對不能倒下的。」葉劍關吩咐道。
唐曉宣搖頭道:「沒關係……」
葉劍關打斷唐曉宣的說話,不悅的說道:「什麼沒關係?文傳現在已經不在了,妳有什麼問題,難道要小孩做孤兒?」
唐曉宣心中一凜,點頭道:「是……我回去了。」
向葉劍關、吳洛其和陪在吳洛其身邊的廖筱星、湘兒道別之後,唐曉宣緩步走出天理會總部辦公室。
在電梯中,看著燈號一個一個的往下,她心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滄桑感:「難道,是人都逃不過?」
她回想剛剛葉劍關有點不悅的斥責自己,心中不免有點感慨:「從何時開始,葉先生居然會注重家庭?」
唐曉宣當然知道,葉劍關剛剛在樓上那麼說是體諒自己的身體,可是,這些情緒和思考在以前的葉劍關身上根本是看不到的。
唐曉宣心中很明白,葉劍關的這些轉變是因為對葉筱琳的缺憾。
可是,她也記得葉劍關曾經告誡自己和胡文傳的一件事情,葉劍關曾經說過:「大部分優秀的殺手都是死在金盆洗手前的那個最後一次。」
有些路踏上之後就沒有回頭的可能,有些事情一生只能有一次的選擇。
江湖,就是一個這樣的地方。
葉劍關現在的和藹雖然讓唐曉宣不會像以前那樣有伴君如伴虎的壓力,可是另一方面,她現在卻開始為葉劍關擔心,她很怕葉劍關會像那些優秀的殺手一般,死在金盆洗手前的最後一次。
前些日子,唐曉宣陪著葉劍關秘密的去見葉筱琳的母親,徐文靜。唐曉宣看得出來,葉筱琳的母親年輕之時肯定是個美人。可是現在的她,臉容憔悴,頭髮乾枯,才不到五十卻已經一臉老態,令人望之心驚。
葉筱琳的母親沒有跟葉劍關多說什麼,可是僅僅那幾分鐘的談話,就已經讓唐曉宣唏噓不已。
當葉筱琳法律上的父親被天理會會眾開槍擊斃後,葉筱琳本來可從父親家族那邊繼承到龐大的財產,可是,不知道為何,葉筱琳不是她父親的親生女兒這件事情居然被整個家族知道,所以那些遺產全都被長輩收回,徐文靜只好帶著女兒寄居在娘家。
徐文靜從結婚之後便辭去工作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所以她被趕出一直依靠的老公家之後,經濟頓時陷入困境。為了養活自己和女兒,徐文靜只好到處代課和到安親班當保母兼老師,也因此,才會讓葉筱琳被徐文義在家中污辱得逞。
唐曉宣還記得那天徐文靜說的話:「是我們上一代的過錯造成了筱琳的不幸,你不要問我該怎麼化解筱琳對你的不滿。因為,這是我們三人一起造成的漩渦,環環交錯,難解難拆,就當做命運該是如此吧。」
她忽然又想到林靈軍和吳洛其這兩個年輕人,他們的未來會是如何呢?也會跟大部分人一樣,隨著環境而漸漸改變;還是會像傳說中的吳銓,真的做到始終如一,不為所動呢?
這兩個人就像是璞玉,可是也正因為如此,天理會現在才會一直陷入困境,葉劍關銳氣已失,而林靈軍和吳洛其卻氣候未成,面對的又是對天理會瞭如指掌且神通已經有五百年以上的明智光秀以及如同全盛時期葉劍關的末日會四天王。
「或許,這一戰的結果會是全軍覆沒吧?」唐曉宣看著新竹的夜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的不安。
A.D.1995.12.10。凌晨。加拉巴戈斯群島
「這份資料簡直是狗屎!」葛蘭教授把卷宗夾摔在地上。
一個大約二十出頭的白人男性蹲下身誠惶誠恐的把卷宗收拾起來,說:「我想,安德烈他應該不是故意來找碴,我們明天不妨聽他怎麼說吧。」
「格雷,你認為還需要聽他說什麼?」史旺教授瞪著那年輕白人斥責道。
那個叫做格雷的年輕人一臉惶恐的回答道:「安德烈一向很優秀,連教授你們都曾經對他的研究態度讚不絕口,所以我想……」
「真是狗屎!他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在推翻科學和證明上帝的存在,一開始就是錯的,怎麼會有可聽信的結果?」葛蘭教授怒道。
「格雷,你要知道,如果我們就這樣中計,會發生什麼大事嗎?」史旺教授看到格雷一臉惶恐,知道剛剛自己和葛蘭已經嚇到了這個年輕人,所以便調整了自己的口氣溫言問道。
「中計?」格雷不解的看著兩個教授,看來他無法明白教授口中說的「中計」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我們將安德烈的這份報告大大方方的公諸於世,你說會發生什麼事情?」史旺教授繼續問道。
「會發生什麼事情?」看來格雷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安德烈這堆資料到處充滿了陷阱,他刻意去挑剔支持演化論的證據,這看來科學,但卻是一種被宗教信仰利用的偽科學。他的計謀便是以片面的研究資料去駁斥那些證據來否定演化論的正確性,如果他得逞,這世界就完蛋了。」
「噢!」格雷有點訝異,不知道為何這樣世界就完蛋了。
「神創論者一直強調生命是由一個超越自然的存在者創造設計的,也因為有這個超越自然的創造者的存在,才會興起各種不同的宗教。這些宗教大多都是以迷信為本質,在沒有任何證據的狀況下編造各類神蹟迷惑世人,以遂行各自領導者的私利。
從有歷史記載以來,人類的思考和意志都長期被宗教信仰所箝制。當年哥白尼的天體運行論和達爾文的演化論不都是如此?」史旺教授語重心長的分析道,格雷聽得頻頻點頭。
他們都知道這段歷史,哥白尼在西元一五一二年左右就完成了天體運行論。天體運行論打破了地球為宇宙中心的觀念,可是這樣的觀念不被當時的教會所接受,也因此哥白尼直到他死前才敢將自己的研究公諸於世。
而繼承哥白尼的理念繼續尋找天體運行真相的學者,布魯諾,因為堅持宣揚地球並非宇宙中心的理念,最後被教會以宣揚異端邪說的罪名活活燒死。之後的伽利略也因為教會的壓力而選擇沉默,甚至公開認錯,然後被教會軟禁於家中,直到教會的衛道人士滿意為止。
史旺見格雷已經漸漸被自己說服,臉上露出了欣慰之色,繼續說道:「演化論破解了神創論者所能提出關於上帝存在的唯一證據,也就是物種起源演化之謎。所以,我可以說,演化論的出現是真理的勝利!
演化論擊敗了那些以宗教信仰為盔甲武器,任意箝制他人思考的教徒,正式將上帝和宗教這些看不見摸不到,只是由人創造出來的迷信,驅逐於真理的大門外,也才讓人類可以自在的脫離宗教的束縛,獲得思想上的自由啊!
我一點都不否認,那些支持演化論的證據有許多瑕疵,包括米勒-尤里實驗、加拉巴戈斯地雀喙、工業革命後的胡椒蛾和各類生命樹的建構等,的確都有著還未能解決的瑕疵。
但是,這也就是我們這個研究機構存在的目的,想辦法找出演化論中那遺失的環結,為人類確立科學的基石,讓人類永遠都可以活在自由思考底下,不再受到那些自稱為創造者使徒的擺弄。」史旺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種悲天憫人的執著。
格雷點頭表示認同,眼中露出了心悅誠服的神色。他從小到大都在科學的氛圍中長大,也常對許多宗教信仰者的執著感到不解和可笑,現在聽史旺教授這麼分析,自然有茅塞頓開的感覺,說道:「看來我應該要去勸勸安德烈,別讓他走進迷信的死巷子。」
「希望他可以聽得進去吧,不過從他刻意挑剔演化論的毛病這點看來,他早已經失去了科學的客觀和理智了。」史旺教授搖頭嘆息。
「安德烈所做的研究根本已經捨棄了科學的基本,他做的那些研究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有人做出來了,可是,這絕對不是最後的研究結果,如果貿然發表,必然會給那些神創論者逮到把柄,大肆反擊。到時候,從達爾文以來,許多科學家們辛苦努力的成果都會被宗教信仰狂熱份子毀壞得一乾二淨。」葛蘭教授跟著補充道。
「我了解了,這的確是個大問題。不過我想安德烈不是一個偏執的人,我們應該給他機會,讓他有機會清醒。」格雷看來跟安德烈的交情還算不錯。
「我只能說,安德烈的研究心態應該要改進,若不是一開始就已經打算確立神創論的正確性,又怎麼會一直挑著演化論證據的缺陷打呢?」葛蘭說著怒意又上來。
「放屁!」林靈軍低罵道,徐文風則是微笑不語,三人藉著「煙水遙見術」繼續「偷窺」著遙遠處史旺和葛蘭兩人在葛蘭房間內的對話。
這時候,那個叫做格雷的年輕人已經出房去了,只剩下兩人對坐在沙發上。
「該怎麼辦?」史旺沉默許久之後,開口問道。
「跟以前一樣,把資料銷毀。然後……把安德烈除名。」葛蘭低沉的聲音讓林靈軍感到十分厭惡,看來這傢伙也是排擠安德烈養父的其中一員。口口聲聲把科學精神掛在嘴邊,可是幹的事情卻跟以前那些想燒哥白尼的教徒沒有兩樣,十足的垃圾。
若說,以前那些教徒是迷信上帝,葛蘭這些人就是迷信科學。
史旺教授點點頭,但是眉頭毫無舒展,憂心的說道:「可是,現在跟以前不同。以前因為電腦設備不普及,那一堆資料除了手寫存稿之外沒有辦法快速複製,現在,我相信安德烈一定有好幾個磁碟備份,就算我們能把照片和一些無法存到電腦裡面資料銷毀,但那些可以化成電子形式的數據報告終究會流出去。」(附註:1995之時,電腦儲存設備容量還沒有如今那麼巨大和便利。)
「這倒是……」葛蘭也陷入了沉思。
「這份研究報告流出去,那些神創論者一定會藉此大作文章,到時候我們不但會處於下風,經費也會因此被分……」葛蘭教授也點頭沉思。
兩人在房間中相對坐,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史旺忽然抬頭道:「不如,讓他到地文森基地去一趟。然後……就……」
「這個嘛……」葛蘭教授沉吟不語,顯然很難下決定。
「這沒什麼不好,面對安德烈這種包藏禍心的宗教份子,我們用這樣的手段反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而且你看,徐先生的報告已經在我手上了,我猜想,徐先生也不會反對我們這麼做。」史旺教授進一步說服道。
「好,就這麼決定了,我猜他為了怕資料被我們找到銷毀,一定會將所有資料都帶在身上。呵呵,這麼一來可有好戲看了……」葛蘭教授臉上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什麼好戲?」林靈軍轉頭問徐文風道。
「簡單的解釋,地文森基地是聯合國的一個秘密基地,未經許可的人,不能帶任何資料進去也不能帶任何資料出來。」徐文風微笑道。
「啊!」林靈軍聽徐文風這樣解釋,他當然馬上就了解葛蘭他們的打算,看來安德烈並不知道地文森基地是怎麼一回事,也因此,他如果知道自己被奉派到那邊,鐵定會因為怕資料被葛蘭教授他們破壞而隨身攜帶,如此一來,反而是中了史旺的計。
「這些傢伙真是可惡,他們為了維護演化論,不但違背了科學中尊重證據的精神,還像個政客般使詐耍陰。維護演化論到底有什麼好處?是明智光秀有答應他們什麼事情嗎?」林靈軍轉頭問道。
「看起來像嗎?你怎麼會問這麼笨的問題呢?」徐文風似乎感到很有趣,笑笑的看著林靈軍。
林靈軍才問出口馬上知道錯了,因為,葛蘭教授他們看來根本不知道徐文風的真實身分。
「那……那是為什麼?」林靈軍不解,他無法理解葛蘭和史旺為何在沒有任何利益交換之下,還會做出如此違背科學的行為。
「難道,那些神創論者又是真的有看到神嗎?」徐文風問道。
「沒有……所以……?」林靈軍仍然是不太能理解。
「那不過都是信仰罷了。」徐文風淡淡的說道。
「信仰?可是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研究員耶,他們先去假定演化論是對的,然後才去找證據,這已經很離譜了,現在他們還要用不光明的手段湮滅反面證據,以免讓自己陷入窘境。這是哪門子的科學家?」林靈軍駁斥道。
「這就是人類,這就是世界,你必須承認和接受。」徐文風微笑道。
「世界就是被一群頭腦頑固的老傢伙給扭曲了,像安德烈這樣的年輕力量,總有一天會讓真相浮出水面的。」林靈軍冷哼道。
「噢,是這樣嗎?那我們來看看另外一邊吧!那也很有趣喔。」徐文風說著,結起手印,默念咒語,房間內的大鏡面中,畫面從葛蘭的辦公室轉到另外一處。
安德烈面紅耳赤的跟三四個同儕爭論著:「你們說,什麼證據可以證明生命是從沒有生命的分子變化而來?又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演化論是對的?」
剛剛在葛蘭教授房間的格雷這時候已經回到了研究員一起合用的研究室,他憂心忡忡的看著安德烈,似乎認為安德烈已經陷入了被魔鬼附身般荒謬和衝動,他柔聲勸道:「安德烈,你千萬不要因為有宗教那種先入為主的迷信而去拒絕相信科學啊!」
「我沒有……」安德烈面對大家的質疑,情緒更顯激動,格雷的勸告對他來說並不會比直接的否定來的好。
「唉!你應該去看看『被魔鬼盤據的世界』這本書,你的面目在上面被描寫的一清二楚呢。」另外一個年紀大約四十歲的研究員挖苦安德烈道。
「對啊,我搞不清楚,為何有這麼多人喜歡做上帝的手工藝品,哈哈。」另外一個女性研究員跟著嘲弄安德烈道。
「我只是看證據說話,格雷,我問你,聖嬰現象反轉了雀喙的演變方向,是不是真的?」安德烈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格雷遲疑了好一陣子,看來他早知道這事,只是不願意說出答案,因為說出答案便會讓自己這邊顯得無法站住腳步,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不回答也是輸,他遲疑了好久才回答道:「是……可是……」
「可是那只是暫時的現象,整個大環境還是遵守天擇。」那個四十歲左右的研究員接口道。
「證據呢?」安德烈緊咬著「證據」兩個字不放,因為他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利器,也是讓自己可以站住腳的方法。
格雷嘆口氣道:「安德烈,你就這麼迷信上帝嗎?」
安德烈不可思議的大叫道:「你這是什麼鬼話?」
就在吵得不可開交之際,徐文風收起咒語,轉身問道:「如何?」
畫面雖然已經消失,林靈軍胸中的怒氣卻被激得老高,降不下來,他不可思議的說道:「這些人都瘋掉了嗎?為什麼指出支持演化論的證據的破綻便是信仰上帝,便是迷信?為什麼這些人全都先預設某個論點是對的,然後,不管反面的證據如何的明顯,始終堅持自己的立場?」
徐文風並不直接回答林靈軍的問話,只是淡淡的說著自己要說的話:「教尊他自從被伊達政宗殺死後,便一直為了加速末世而努力著……」
「對了,我真的很想問你們,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們拼命想要讓末日降臨?」林靈軍打斷了徐文風的話問道。
「沒為什麼,難道人類不應該被毀滅嗎?」徐文風並不回答林靈軍的問題,只是淡然反問。
「嗯,那明智光秀呢?他又是為什麼?」林靈軍問道。
「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只要目標一樣,不需要理會背後的動機。」徐文風再度給了林靈軍一個軟棍子。
林靈軍聽徐文風這麼說,只好苦笑道:「呃,這……也是啦,不過天意命運豈是他可以揣測,說不定他一直以來的努力反而是減緩末日的降臨。」
「至少目前看來,方向大致正確,而我也在當中學習到很多,在我看來,要讓末日加速降臨便要扭曲人類對自然的認知。」徐文風微笑道。
「對自然的認知……?」
「沒錯,自然宇宙是由物質世界和能量世界交疊錯綜而成,如果偏棄或是偏重一方,便會對整個自然的認知產生扭曲。而人類雖有六識卻限制於身體五官,所以會很容易觀察到屬於物質世界的一切,也所以,教尊過去幾百年的努力便是在盡力將人類的世界觀引導向失衡,讓人類只承認物質世界的存在。」徐文風續道。
林靈軍點頭,他知道,所謂六識,指得是人類的眼、耳、鼻、舌、身可感受到的色、聲、香、味、觸等五塵而生的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再加上意識,本來六識俱全方為真人,可是,人類因為有欲多嗔,所以往往會被前五識所迷惑,失去了探知第六識的本心,也因為如此,總使天地千劫輪迴,總是免不了末法的降臨。
聽徐文風這麼說,林靈軍心中有了個底,猜道:「所以,他就在中古的歐洲,以聖.傑爾曼柏爵的身分到處現身,提點許多我們現在所知道的科學理論的發現?」
徐文風點頭道:「沒錯,牛頓的許多研究都是和教尊互相討論的結果。不過,到晚年,牛頓卻超脫了一般人類的智慧,透過自己在物理和數學研究累積的直覺,發現了超自然的存在,於是開始鑽研神秘學。
在那之後,教尊才發現,原來一般人類可以不經過任何靈力神通,只經過長期觀察自然定律,便可以以直覺感應到靈界虛空的存在。也就是說,只要長期潛心於體驗自然,便可以輕易超越前五識,擁有感知第六識的特殊能力,所以教尊決定改變方向……」
林靈軍問道:「改變什麼方向?不倡導科學了嗎?」
「呵呵,難得和你談論的這麼愉快,我本來應該傾囊以告,可是,你不打算插手安德烈的事情了嗎?」徐文風笑著,這笑容讓林靈軍有種中計的感覺,可是卻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德烈的事情?我當然會啊,明天的會議上我一定會當場揭穿葛蘭和史旺那兩個壞傢伙的陰謀。」林靈軍說道,他不懂徐文風為何會如此問自己。
「可是,安德烈他現在大概已經出發去地文森了吧。」駱承雲乾咳一聲說道。
「什……什麼!」林靈軍大吃一驚,他怎麼會想到剛剛才看到史旺提議,安德烈現在就被派出去,他本來還想在明天的會議上搶先說出來,讓葛蘭和史旺兩人進退不得。
「地文森基地在廣東廣西的交界山區,那個地方如果沒有先導,根本不可能找到,而我也是那個基地的顧問之一。所以,史旺剛剛不只來跟我要了我手上的報告,還讓我簽了通行證。」徐文風說道。
「可惡,難道這邊說要派機就馬上會有嗎?現在可是凌晨了耶!」林靈軍起身便要出去,他心想,或許還來得及趕上阻止安德烈登機。
「你知道這基地的登機處怎麼走嗎?」徐文風問道。
林靈軍停下腳步,思考了一會之後說道:「呃,我知道你會想辦法讓我跟上的。」
對此,林靈軍很有信心,如果徐文風不想讓自己跟上,就絕對不會話說到一半便停下來提醒自己。
「哈哈哈,你很聰明。」徐文風大笑道。
「哼!」林靈軍冷哼一聲,以徐文風的性格,他會打斷本來的談話讓自己跟上,必然另有算計,可是,自己也別無選擇,現在要不就是讓安德烈的研究資料全被銷毀,要不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他感覺跟徐文風鬥智,每次都有種以卵擊石的挫折感。
「走吧。」徐文風起身,走出房間。
「媽的。」林靈軍低聲罵道,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跟著徐文風後頭走去。
駱承雲則是在林靈軍身後,苦笑跟上。
三人來到了停機坪,經過詢問之後知道,安德烈已經在五分鐘前離開了。
徐文風轉頭問道:「看來是來不及了,怎麼辦?」
「哼,你說我能怎麼辦?還不都是在你的計畫中,我哪裡有選擇的機會?」林靈軍實在不甘心,對徐文風做了個厭惡的鬼臉。
徐文風不禁大笑,道:「你一直都有選擇的機會,只是性格也決定了命運。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追上去,一個是留下來。追上去,或許可以在安德烈進到地文森基地前將他攔截下來,保存帶在他身上的那些研究資料。但是,我們不會跟你一起追上去,所以,你等於是要自己孤身上路,應付一切事情,如何?」
駱承雲聽徐文風這麼說,心中不禁一緊,因為他知道徐文風的真正意思。
對地文森基地他也略有耳聞,那是在廣東廣西交界山區的一個聯合國秘密基地,因為那個基地裡面的研究牽涉到各種生化毒性應用的研究,為免招到非議,所以安管十分嚴格,所有預算經費也都是以秘密預算和私下經濟援助的方式進行。
重點是,任何交通工具都無法直達基地,必須在指定的地方下機,然後有先導人員帶領進入。
由於安管十分嚴格,就算有徐文風簽發的通行證,只要不具有研究人員身份,最終還是不得進入基地,而在那之後,先導人員也只會帶著林靈軍回到原地便放牛吃草。如果林靈軍應變不夠,很可能就會喪生在那個山區中。
駱承雲看林靈軍低頭思考,不禁想要出言提醒和阻止,可是,他怎麼說得出口,只得暗暗祈禱,林靈軍會因為害怕而卻步。
雖然,他知道自己這樣的祈禱是很奇怪的。
可惜,事與願違本來就是人生常態,還沒三分鐘,駱承雲就見林靈軍抬起頭來,靈活的眼睛流露出肯定的神光。
「好,我追上去。」林靈軍說道。
「好!」徐文風笑道。
「可是,你不是研究員身份……最後還是不能進入……」駱承雲心急之下不自覺脫口提醒,但是話才出口便發現不對,這麼一來不就是倒戈通敵嗎?因此還沒說完話,他便趕緊住口,低下頭去。
林靈軍聽駱承雲這麼說,不禁吃了一驚,隨即回瞪了徐文風一眼,道:「原來是這樣,你這傢伙為什麼這麼可惡,老是想耍弄別人?」
徐文風回看了駱承雲一眼,又轉頭微笑道:「沒錯,你不是研究人員,就算有我簽發的通行證,在基地入口的安檢就會被擋回。不過,地文森基地由於要保持隱密性,所以飛機不會降落在基地外,而是降落在大約二十五公里外的先導站,那中間有二十五公里的路可以讓你追到安德烈,你可以考慮考慮。」
「好,我去。」林靈軍點頭答應。
徐文風點頭,轉身去幫林靈軍申請飛機和簽發通行證。
沒三十分鐘,一切都已經辦理妥當,徐文風拿著通行證遞給林靈軍,道:「飛機準備好了,去吧!」
林靈軍此時也已經把自己的背包取回,他收下通行證點點頭,轉身離去,可是,不知道想到什麼又停下腳步,轉了回來。
「你難道不怕以後會下十八層地獄嗎?」林靈軍雖然知道這樣問很突兀,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徐文風的腦袋裡面到底在裝什麼。
「噢,不怕,因為我去過了。我是從地獄回來,準備帶走全世界的惡鬼。」徐文風回答道,表情十分平靜,就像跟朋友說再見一般自然。
對這個回答,林靈軍只能傻眼,他摸摸頭,長嘆一聲,轉身上飛機。
駱承雲看著飛機遠去,心中五味雜陳,有慚愧也有一點失落,他不敢看徐文風,只好默默低著頭。
徐文風拍拍駱承雲的肩膀,笑道:「不要想太多了,我可以了解你的心情。」
「大哥……我真是抱歉……這……」駱承雲知道抱歉之類的話並不適用在末日會四天王之間的相處,可是剛剛自己對林靈軍的提醒,駱承雲實在只能說抱歉。
徐文風和駱承雲緩緩走回自己寢室,一邊走一邊說道:「沒關係,其實他的確是個很特別的人。不說個性,光是長相就讓我們意想不到,不是嗎?」
「是……」駱承雲不知道徐文風這樣是安慰自己還是另有用意,所以也不敢多說,只是簡單答應。
「不過,你的態度的確令我大感意外,算是一個我當初沒料到的小失誤。你……真的喜歡上他了嗎?」徐文風問得很遲緩,顯然心頭也感到艱難和尷尬。
「我……」駱承雲漲紅了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老實說,這問題還真難回答,而有些問題難回答也等於回答了。可是,駱承雲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可不是同性戀,而且對林靈軍的感覺也不是男女戀情的喜愛。
可是,那喜歡雖然不能算得上男女之間的愛戀,卻十分類似,這讓駱承雲真的難以接受,這件事情,他一直不敢說甚至不敢想。在乎林靈軍,讓他感到很難堪。
「其實,我對這孩子也出現過不該有的感情……」徐文風淡淡的說道,他的這句話讓駱承雲感到愕然。
「大哥……這……這是什麼意思?」駱承雲大吃一驚,難道徐文風也跟自己一樣,對林靈軍頗有好感。
「哈哈,你可不要想歪了,我是說心軟……」徐文風大笑道。
「噢,原來是這樣。」駱承雲臉上一熱,對自己剛剛的「想歪」還真是有點慚愧。
「他有一種魔力讓人會心軟吧,上天給他姣好的容貌或許是別有用心,我剛剛差一點就心軟了。」徐文風笑道。
「嗯……」駱承雲點點頭,他不太清楚徐文風的意思,因為剛剛他沒感覺徐文風有任何心軟的需要和跡象。
「你變遲鈍了,三弟。」徐文風嘆氣道。
「啊!什麼意思?」駱承雲不解問道。
「以前的你很容易舉一反三,將資料收集起來在腦袋反芻成為資訊,接著再經由這些資訊去推測未來可能的狀況,一向都是我們能夠無往不利的原因,最近的你真的大失常態。」徐文風說著表情轉趨嚴肅。
駱承雲愕然半晌,想要反駁和為自己找個台階,最後卻嘆了口氣,因為他也感覺自己似乎變遲鈍了。
「史旺他們派安德烈去地文森基地的藉口是啥?」徐文風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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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7 18:49:12
「送機密資料……」
「沒錯,那地文森基地又是一個怎麼樣的地方,就算你不能盡知,從飛機都只能降落在前導站,難道還不知道嗎?」徐文風說道。
駱承雲抬起頭,順著徐文風的提示說下去,希望能釐清自己的思考:「是,地文森基地我也略知一二,那基地裡面大多都是見不得光的研究,聯合國以及贊助基地的各國官方都十分重視地文森基地的隱密性。也因此,只要有洩密的可能性,甚至會做出殺人滅口的舉動。」
徐文風笑道:「沒錯,一個正式的科學組織下有這樣的研究機構,一但爆發出來,世界的輿論是可想而知的。所以,地文森基地的安管不只是嚴密而是恐怖,那個地方跟一般人認識的文明世界是不一樣的,那是一個沒有文明秩序的地帶。」
駱承雲經徐文風這麼一提醒,不禁大吃一驚,脫口叫道:「那……林靈軍趕去,事情反而會更糟糕!」
徐文風意示嘉許的點頭微笑:「你終於撿回一點點靈光啦!」
這時,兩人已經回到了房間,駱承雲聽徐文風開玩笑般的讚賞,不禁苦笑道:「我本來就不怎麼靈光啊!」
「好好想想吧,希望你快點走出自己的心魔,別再渾渾噩噩了。」徐文風拍拍駱承雲的肩膀後便進浴室盥洗去了。
駱承雲失魂落魄的躺倒床上,心中思潮難以平定。
就如同徐文風所說,地文森基地裡面既然都是見不得光的研究,安管當然不只是查查身分而已,如果是安德烈自己單獨帶著史旺交付的文件去,頂多是身邊那些不該帶進去的資料全部都被搜查出來銷毀。
可是,林靈軍趕上去告知安德烈關於史旺教授的詭計,這樣的動作,將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化學變化。
最好的狀況是,林靈軍在安德烈到達前導站之前就追上他,並將史旺教授的算計告知安德烈,然後安德烈將所有關於演化論的研究資料都交給林靈軍,自己僅僅帶著史旺教授交付的秘密文件到達前導站。如此一來,安德烈可以毫髮無傷的完成任務,關於演化論的資料也可以保全完整。
不過,這個狀況發生的機率幾乎等於零,因為這從這邊出發的飛機是直接降落在前導站,除非在半空中攔截,不然怎麼可能發生?
再不然就是,林靈軍要在安德烈從前導站出發前往基地之前便到達,然後將安德烈的資料收下保管。當然,這個狀況也是幾乎不可能,因為安德烈比林靈軍早出發了將近一個小時。
除了這兩個狀況之外,想來都會非常慘烈。
就算林靈軍在安德烈前往基地的半途中追上,安德烈也只能選擇將文件送達基地完成任務。不過如此一來,安德烈隨身攜帶的研究資料都會被銷毀。
最差的狀況是,這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傢伙想要中途繞跑,不管是繞跑之後不再到基地,或者是兩人打算將研究資料收藏妥當再到基地,都是危險的事情。
對地文森這樣一個隱密且見不得光的基地,前導站到基地這中途,對基地來說是一個緩衝區,但是對外來者來說卻形同進入基地的監禁中。要半路繞跑,在基地的標準中便會將他們當做間諜處理,而地文森基地對待間諜的方法,想來跟其他見不得光的黑暗世界是一樣的,殺無赦。
轉眼已經是凌晨三點,駱承雲卻仍然睡不著,他一方面擔心著林靈軍的安危,一面卻又痛恨著自己為何會擔心林靈軍的安危。
駱承雲感覺,這樣的心情是對自己的多重否定。
擔心一個敵人,對許多人來說可以證明自己的善心未泯,可是對駱承雲來說,善心未泯卻是一種罪惡,更何況,那種擔心起因於對林靈軍的特殊情感。
駱承雲霍地坐起身,長吐一口氣,想要把整身的煩躁都吐光。
不過,根本沒用,全身還是充滿了坐立難安的焦躁和不耐煩。
「怎麼了,睡不著?」面靠牆壁的徐文風忽然出聲問道,這讓駱承雲嚇了好大一跳。
「嗯,有點煩躁……」駱承雲也不想再做掩飾,坦然回答道。
「想去看看狀況嗎?」徐文風問道。
「啊?」駱承雲愕然,他沒料到徐文風會這麼問自己,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怎麼回答。
「你真是糊塗了嗎,我們的目的可不是要殺死林靈軍奪取天理會,我們的目的是要激發林靈軍那未知且無法控制的滅世力量,所以,我怎麼可能真的將林靈軍騙去死地呢?」徐文風嘆氣道。
「是……」駱承雲一陣錯愕,不過,令他錯愕的不是徐文風說的話,而是自己居然渾渾噩噩到連這個都忘記了。
「睡吧,養足精神,明天我們也到地文森基地去吧。」徐文風說道。
「可是,等我們睡醒再趕去,會不會太遲了點?」駱承雲有點擔心的問道。
「如果他連這一段時間都撐不過,我想他也不會具有滅世的力量。對於這種人的生死存亡,我是不會在乎的。」徐文風說完便不再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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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8 19:43:50
天醫傳奇回憶篇 38—四面楚歌
A.D.1995.12.11。夜晚。廣東山區
林靈軍揹著安德烈荒不擇路的亂走,安德烈的肩上和胸口各中了一槍,胸口那一槍好險角度不對,只是稍微撞入了肌肉內,不然現在林靈軍也不用辛苦了。
「喂,要撐下去啊!」林靈軍揹著安德烈躲入茂密的叢林中隱匿蹤跡,暫時躲過了基地秘密部隊的追擊。
「放心,我很好,不會死,倒是你已經連續揹著我跑了這麼久,不會累啊?」安德烈喘氣回答道,胸口中的那一槍雖然讓他失血不少,可是肩胛骨的那一槍才真是要命,那顆子彈看來已經打進骨頭中,只要林靈軍稍微跑動,劇痛便浸入骨髓,令安德烈冷汗直冒,心悸難當。
「怎麼不會累?你來試試看。」林靈軍苦笑道。
「你的功夫和體力未免太好了,你真的只是個研究助理嗎?」安德烈問道。
「我連研究助理都不是,我只是個笨蛋,居然又中了徐文風那個渾蛋的詭計。」林靈軍這時早已經明白徐文風昨天為何如此「好心」的提醒自己,心中真是懊惱不已。
「呵呵,我真是沒想到,我以前還不相信我養父對我說的話,現在自己親身嘗受,真是不敢置信。」安德烈苦笑道。
「你養父對你說什麼話啊?噓,等等。」林靈軍突然終止對話,壓低身體看著前方。
五個身材高壯的士兵朝著林靈軍和安德烈藏身處走了過來,五人守望四方,互相掩護,沒多久就已經來到了林靈軍身前十公尺處。
林靈軍雙手緊握,蓄勢待發。
就在五人來到五步之前,林靈軍悄沒聲的著地滾去,在腳步錯綜之間進入了五人背靠背圍住的小空間。如此一來,為了避免誤傷隊友,五人手上的槍對林靈軍便不再是威脅。
「是誰?」
「在哪?」
「在這……」一個士兵發現不對勁,但叫聲瞬間隱沒,因為林靈軍已經擊中了他的橫膈下方,那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被擊中的人在瞬間就會失去力氣,嚴重的甚至會痛到暈厥。
五人沒料到敵人會忽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登時大亂,林靈軍雙手毫不停留,用黃飛鴻傳授的擒拿手快速的將另外四人的雙手肘關節卸下,四人因為脫臼而痛得大嚎。林靈軍隨手拿起一把槍和幾個彈夾便又回到剛剛藏身的所在。
安德烈苦笑道:「你到底是誰呢?居然會比這些在秘密基地中執行清除間諜任務的優秀士兵還要厲害?」
「我就是我,難道會打人就很特別嗎?」林靈軍說完又揹起安德烈快步離開。
「他們出動了將近十個連的部隊,這個地方又是他們的地盤,看來要帶著我逃掉恐怕很難,你乾脆自己走算了。」安德烈勸道。
「你好囉唆,我要是會自己先走,也不會在槍林彈雨下把你搶出來了,你這樣囉哩嚕嗦比子彈還可怕!」林靈軍雖然是斥責的言語,可是口氣聽來很輕鬆,安德烈也不禁笑了出來。
「最好是能找到一個隱密的洞穴,然後幫你止血和治療,不然這樣下去你可能會死的。」林靈軍加速奔跑,好險他取回天醫靈力之後,身手和體力都已經遠勝常人,耐力甚至比世界最頂尖的運動選手還要優秀。
「嗯……」安德烈傷後又撐了這許久,實在感到疲累,伏在林靈軍的肩頭漸漸睡去。
在睡夢中,他似乎回到了故鄉。
故鄉的中學裡面,他看到二十多個學生正端坐在位置聽講台上的老師講課。
老師是一個中年人,摻雜大量灰白的髮色和蒼老早衰的容顏,讓人一望便知他的過去多歷滄桑。
他雙手撐在講桌上大聲說道:「各位同學,請寫下你們對於人類起源的觀點,說說你們認為人類是怎麼來的。我事先聲明,這個問題我也沒有答案,所以不管你的結論是什麼都可以,重點是你如何得到你的結論。」
許多小孩提起筆在紙上沙沙作答,老師則是微笑,轉頭望向窗外遠處的青山,臉容中雖有笑意卻似乎更隱藏著淡淡的失落。
交完答案後,學生們都笑嘻嘻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安德烈看到幼年時候的自己正低著頭羞怯的坐在角落。
「我給安德烈最高分。安德烈……是哪一位呢?」老師顯然不太認識安德烈是誰。
「老師,你為什麼給安德烈最高分,他的答案是什麼?」許多小朋友都好奇的問道。
安德烈看到以前的自己臉上出現又驚又喜的神色,不禁澀然一笑。沒想到,時間往前走去,心情卻不曾消減,那次的喜悅如銘刻於心般,即便是遙遠之後的自己,看到這場景時,如桃甜李酸般的感動立刻浮現。
「呵呵,我把他的答案傳下去給大家看看。」老師將答案紙遞給第一排的學生。
「大家注意,上帝與科學並不是相違背的。」老師說道。
「老師,我爸爸說相信有神的人就等於可以相信任何事情,這是不理智的,我爸爸還說,只要出現訴諸於神的心態,就等於容許自然法則的崩解和奇蹟的發生,那不是一個科學……」一個學生高舉右手大聲說道。
「呵呵,賈許,先等等,讓我把話說完,可以嗎?」老師微笑看著舉手的賈許,他知道賈許的父親是大學教授,也是一個支持演化論的科學家。
「我要說的是,上帝與科學並不是相違背的,科學從來沒有否定過有個超越自然的創造者存在,而且也無法否定。
但是現在的科學也並無法證實有個超越自然的創造者存在。我之前在上課中已經有跟你們說過關於人類起源的幾派說法,有所謂的演化論、神創論乃至兩者皆有的論點,但是重點在於,這些論點都還只是哲學性的推論,都還沒有找到決定性的證據。
我可以說,在人類起源這樣的問題上,你們跟國家科學院的院士有著相同的地位。他們知道的並不一定會比你們多或是比你們正確,也因此,你們不必受到專業的鉗制,可以盡情發揮思考,不要害怕自己說出錯的答案,只要大膽的說出自己思考的過程。
安德烈在這一點上做得很好,所以我給他最高分,也把他寫的東西傳給大家參考,希望大家可以像他一樣,別先準備好答案而先準備好思考。」老師的話語一字一字的敲進安德烈的心中,即使他現在是遠遠的在旁邊看著,但是他知道,那躲在角落的小安德烈內心正澎湃洶湧。
一個鼓勵讓住在孤兒院的孩子有了屬於自己的微弱信心,也點燃了往真理前進的火焰。
如今,安德烈再次聽到老師的話語,手中拳頭緊握,不斷的告訴自己:「我的做法是對的,我並沒有錯,錯的是史旺教授和葛蘭教授……」
不過,就如同安德烈如今的四面楚歌般,這樣的教學方式也給這位老師帶來了大麻煩。
許多有高等社經地位的家長紛紛到學校來抗議。
「我送孩子進學校是為了讓他學習科學,這個老師居然跟小孩子說上帝應該存在,還給支持神創論的答案卷最高分!」
「這傢伙居然說達爾文是錯的!」
「你不過是個中學生物老師,居然敢在我這個大學教授面前賣弄本領?」
種種批判的聲浪湧入學校,只因為這位老師教導孩子,應該平等討論「演化論」和「神創論」的對錯。
學校一開始本是不以為意,沒料到有家長投書到地區性電子媒體和全國性平面媒體上面,也因此引發了一場不小的風波。
在那場風波中,從維護演化論的其他中學老師、大學教授、科學家乃至民權團體的律師都輪番上陣,嚴重抨擊這位老師「以宗教戕害學生的思想自由」。
「這個老師企圖以本身的宗教信仰強迫學生的思考。」
「我查過了,這個傢伙以前本是聯合國科學組織的研究員,卻在兩年前被除名,可見得這傢伙有問題。」
「我從在那個科學組織工作的朋友口中得知,這傢伙宣稱自己觀察到的許多不利於演化論的證據,最後卻什麼都沒有。」
「這傢伙是個激烈的宗教份子,學校怎麼能夠容許這樣的人存在?」
對於種種的批評和攻擊,這位老師始終保持沉默,但是他所挑起的演化論和神創論之爭,就跟在其他地方一般,無法輕易止歇。那個州的州政府甚至因此制定了一條法律,明令規定,州政府不必在科學課程中讓宗教觀點成為演化論的對等替代思想。
這個法令的意思便是,在這個州的各級學校中,演化論將被視為一個不需要討論便直接正確的科學理念,而神創論則成為宗教觀點,不得在課堂中討論以及被教導。(附註:參考書籍:詹腓力著。《是誰輸了這場官司?》。)
這個風波,以維護演化論的正義科學人士打敗試圖以神創論戕害學生思考的老師為結束,這位老師默默的離開了那個小鎮,消失在許多喜歡他的學生面前,不知所蹤。
不過,這位老師臨走前,帶走了這鎮上的一位孤兒,而這位孤兒繼承了那將熄的火苗。
只可惜的是,今天這火苗孕育出的烈火終究還是無法照亮這世界,反而因為燃燒得太過劇烈,連芯都將斷滅。
「喂……該起床了,就算是作春夢也該作完了吧?」安德烈從夢境中被林靈軍叫醒,才醒來,就是一陣肉香撲鼻而來。
「這是哪裡?我們逃出來了嗎?」安德烈勉力爬起,張眼望著四周。
「現在還沒脫離險境。這是在山崖下的一個洞穴,蠻隱密的,而且地方大,加上在半山壁上,通風也不錯,應該可以讓我們躲藏個幾天吧。」林靈軍翻著火堆上的肉道。
「咦,我的傷?」安德烈忽然想起自己的槍傷,下意識便往胸口摸去。胸口和肩膀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妥當,除了有點因為失血過多產生的暈眩之外,安德烈感覺現在的自己好的很。
「你學過急救?」安德烈看著林靈軍問道。
「嗯,吃吧。你已經昏迷了一整天,不過,也好險你昏迷了一整天,所以我幫你清除子彈便不用多費手腳。」林靈軍用隨身的小刀割下一片肉遞給安德烈。
「多謝了……」安德烈接過林靈軍遞來的肉,點頭致意。
山洞中,火堆中的光焰無規則的跳動著,照得兩人的臉忽明忽暗,彼此根本不了解的兩人,這時候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默默吃著林靈軍燒烤的山豬肉,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你為何會突然出現……?」安德烈終於打破了冗長的沉默問道。
「我不是說過了嗎?徐文風告訴我你的處境,我就跑來了呀。你怎麼一個問題要問好幾次……」林靈軍微笑道。
「嗯……我的意思是我搞不懂,因為這很不合邏輯……」安德烈苦笑道,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問題已經問過第二次還是第三次了,只是他要的答案不只是「徐文風告訴我你的處境,我就跑來了呀」這種直白式的答案。
為何徐文風要讓自己身陷險境和幫助史旺等人湮滅自己關於演化論的研究?
為何林靈軍和徐文風同行,彼此卻看來敵意甚重?
為何林靈軍明知有危險,卻仍然願意挺身相救自己?
還有太多的「為何」,連安德烈自己都想不出要怎麼問。
「不合邏輯,嗯……的確啦,對你來說,這的確是不合邏輯,可是對我來說,這卻是相當合理的。」林靈軍笑道。
「可以說清楚一點嗎?」安德烈皺眉道。
「因為,徐文風背後的那隻黑手,便是促成演化論成為主流價值的關鍵人物啊!而我與那隻黑手可以說是宿世之敵。」林靈軍苦笑道,他還真不知道明智光秀為何會把自己當作死敵,這簡直是不合邏輯。
明智光秀並非跟隨織田信長一起長大的家臣,而是在迎立王室之時才加入織田軍團的外來者。不過,織田信長一向用人唯才,所以並沒有因為跟隨時間不夠便讓明智光秀屈居人下,甚至讓他跟織田老臣,柴田勝家,以及從年輕時候便跟隨信長的豐臣秀吉和前田利家平起平坐,重視之處猶有過之,所以光秀的叛變絕對不是因為信長的虧待。
若說明智光秀想要自立為王,或是受到誰的煽動而想反叛,這實在也是不可想像,因為他根本沒有那樣的能力,也因此,他才會在本能寺之變之後瞬間就被豐臣秀吉等織田家臣討平,開始逃亡山林的生活。
「什麼!」安德烈完全不了解林靈軍的意思,他腦袋迅速閃過幾個人物,達爾文、赫胥黎、道金斯、麥爾教授,這些都是大力支持演化論的科學家,可是一想便知道不可能,達爾文甚至已經死去上百年了。
「你知道,聖.傑爾曼伯爵嗎?」林靈軍問道。
「好像在哪裡聽過……」安德烈仰起頭苦苦思索著,總感覺這個名詞並不陌生,自己一定在哪裡聽過,可是現在卻偏偏無法從記憶的倉庫中將之挖出。
「如果你養父對演化論瞭如指掌,甚至曾經參加過世界性的研究計畫,那麼,他一定可以從達爾文的手稿中知道聖.傑爾曼伯爵這個人……」
林靈軍話來沒說完,安德烈已經叫了起來,道:「我想起來了……我養父被趕出安列尼那中學的那次事件中,我遇到過這傢伙……」
「啊!你遇到過?」這下子換成林靈軍訝異了。
「是啊,因為他和另外三個大學教授的說辭甚至讓州政府定下法令,學校不必在科學課程中讓宗教觀點成為演化論的對等替代思想。只是,當時我還小,如果你不先說出名字,我根本不會記起。」安德烈說道。
「不對……」安德烈才剛說完,眉頭登時皺了起來。
「你說,聖.傑爾曼伯爵有出現在達爾文的手稿中,那我遇到的那個就不會是你說的那個……這中間相差了上百年……」安德烈很快的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可惜,那個不對勁才是對的。
「你遇到的跟出現在達爾文手稿上的聖.傑爾曼伯爵應該是同一個。」林靈軍苦笑道。
「這不可能……」安德烈訝異的反駁著。
「可是,事實就是這樣啊,其實,聖.傑爾曼還曾經出現在牛頓的手稿中呢,他是個時空旅行者。」林靈軍說道。
「這未免太荒謬了……這太荒謬了……」安德烈搖頭表示難以相信。
「你不感覺上帝的存在荒謬,卻感覺時空旅行者很荒謬?」林靈軍看著安德烈,眼神中露出了莞爾之意。顯然,當今的「科學」已經深入了每個人的下意識,幾乎每個人都成為了純粹的唯物觀念者,也習慣去否定各種想像的可能性。
因為,那些都「不科學」。
「哈哈,這倒是。我自己正在反科學,卻還是被科學洗腦……」安德烈哈哈大笑,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林靈軍搖搖頭,並不說話,只是凝望著火堆。對安德烈來說,畢生恐怕都得在科學與反科學之間交戰。因為,他不曾見過靈體也不曾穿越時空,更不曾接觸到前世今生,但是對林靈軍來說,這些科學家戰得火熱的話題,對他來說就好像每天早上太陽會升起一般的肯定。
或許,就因為如此,他越來越常感覺自己像個塵世間的路人一般,當大家擁有某些情緒或是討論某些話題的時候,自己只能夠報以不言不語的微笑。
安德烈當然無法知道林靈軍的感覺,他自顧自的繼續說著:「其實,我有時候都會懷疑這個世界正被某種力量操控著,在表面上看來理所當然,且大部分人相信絕對正確的事實,有時候竟是謊言,而那些看來荒謬的事情卻往往是這世界的真相。
我的養父曾經跟我說,科學與反科學,根本沒有意義存在,都只是人類用來定義自然的角度,與自然本體並沒有太大的關係。我們與大自然相比較,是極小與極大的兩邊,以極小的自我當然很難完全得知自然的全貌。」
「這倒是……看來,你很佩服你的養父。」林靈軍兩手抱膝,微笑看著安德烈。
「他是我對科學的啟蒙者,或者說,他是我對真理的啟蒙者。只是,他一輩子都鬱鬱不得志。他選擇站在真理這邊,卻被放逐在世界的角落。」安德烈幽幽說道。
「嗯……」林靈軍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這是個事實,而且目前無解。
「對了,剛剛你說,聖.傑爾曼伯爵是讓演化論成為世界主流科學價值的推手,這是怎麼一回事?」安德烈忽然想起話題又扯遠了,趕緊拉回來。
「這說來話長……」
「沒關係,反正現在時間多,你就慢慢說。」安德烈笑道。
林靈軍無奈,只好挑一些重點跟安德烈說。
雖然是挑重點說,可是如果要讓安德烈能夠了解前因後果,也非三言兩語可以搞定。更何況,林靈軍所知本來就有限,他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明智光秀以聖.傑爾曼伯爵的身分出現在歷史上,想辦法導引世界走向末法,而背後的目的似乎是要末日降臨,滅世出現。
「末法之世,很特殊的名詞,是世界末日嗎?」安德烈對佛法並沒有任何涉獵,聽林靈軍說起末法,還以為是西方常說的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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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法之世,大概就是末日來臨的象徵吧。在末法之世,許多知道真理的人可能會被送上斷頭台絞殺,而被人崇仰的,都是以散播謬論來滿足個人私慾的惡徒……」
「那現在看來就是末法之世了嘛!」安德烈笑道。
「是的……」林靈軍表情嚴肅的點點頭,安德烈臉上的笑容因為他嚴肅且肯定的態度而收了起來。
「照你這麼說,就是有個跟你有過節的日本古人,不知道為何一心想要讓世界進入扭曲真理的年代,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將善惡和是非嚴重顛倒而讓末日降臨?」安德烈說著不禁感到又好笑又無奈,如果這是真的,他完全不能理解那傢伙為何要這麼機車?
「你上輩子搶了他老婆嗎?」安德烈苦笑問道。
「沒有吧……」林靈軍這時候也不得不想想,是不是自己上輩子太好色,不小心給明智光秀帶了綠帽,不然他幹嘛要這樣找自己麻煩?
「還有,為何他與你有過節,卻是想辦法讓末日降臨?」安德烈忽然想起了這個不可思議的邏輯。
「這個嘛……」林靈軍搔搔頭,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照理說,所謂有過節,大概就是民俗傳說上所謂的「冤親債主」,明智光秀這個冤親債主也真是滑稽,不把自己搞得死去活來,反而去把世界搞得亂七八糟。
如果,林靈軍剛好就是很喜歡這世界亂七八糟;如果,林靈軍就是跟徐文風一樣,立志要把眾生帶入地獄。那麼,明智光秀不就等於莫名其妙的幫了林靈軍(或叫做織田信長)一個大忙?
「這不合邏輯嘛!對吧?」安德烈說道。
「難道我又被徐文風誤導了……」林靈軍抬起頭苦思。
談話到此,既然兩人都陷入迷霧,也就沒啥好談了。安德烈又是在傷後,林靈軍便催促他趕緊入睡。
安德烈蜷縮在火堆旁邊躺著,林靈軍則是起身走到山洞口,坐在僅有一人半高的洞口,望著山洞外的星空。
這個山洞非常特殊,是在山壁的半中間,離上下都有超過百公尺的距離,不過,這山壁並非純然直立的斷崖,而是一個比較陡峭的斜坡而已,林靈軍本是揹著安德烈想涉險從這斜坡下去,看看能否安全的避過追兵逃到山下。
沒想到在半中間發現這個山洞,於是他便暫時先在這山洞中歇腳和為安德烈取出子彈療傷。
這山洞所在雖然不是上不著天下不接地,但是,由於這個坡度甚為陡峭,一般身手不好的人根本無法到達,所以安全性應該是無虞。因此,林靈軍在幫安德烈包紮止血之後便偷出山洞在山中獵取了今天的晚餐才又回來。
經過了這一天驚心動魄的奔逃,雖然體力尚可負荷,精神卻已經因為緊繃而疲累到了極點。
現在已經是清晨三四點了吧,坐在洞口往山洞外望去,就好像坐在半空中一般,接近天亮的凌晨,是一天當中溫度最低的時候,現在雖然還差了一兩個小時,可是,完全入冬的十二月半山,絕對讓普通人冷到發抖。
林靈軍體內的真氣一直在緩緩運轉著,所以,雖然半山的風絲毫不留情,卻無法傷到林靈軍半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林靈軍想著安德烈剛剛對自己說的話,那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
為何明智光秀如此的恨自己?
又為何,明智光秀痛恨自己卻是以苦心促成末日來表現?
林靈軍在腦袋中搜尋著前世記憶和今生在歷史記載上看到的資料,只可惜,他擁有的前生記憶只到本能寺之變,而今生所及,也不過是一些不知道正不正確的歷史資料。
而明智光秀以聖.傑爾曼伯爵出現的這四百年,自己根本完全沒有印象。
吳洛其曾經問過林靈軍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問題:「從本能寺之變之後到林靈軍出生這將近四百年的時間,織田信長的魂魄到底在做啥?」
的確,吳洛其不說,林靈軍還真沒想到,這四百年之間自己到底都在做啥?
如果自己在這兩世之間沒有再度轉世,那麼,織田信長的魂魄也應該存在了四百年啊,以信長那種嫉惡如仇,好戰成性的個性,
不以魂魄之姿千里追殺明智光秀就已經偷笑了,怎麼還會容許明智光秀如此亂搞?
不過,關於這一點,降龍尊者後來給了林靈軍一個非常有趣的答案。
那就是,輪迴並沒有時間與空間的限制,進入輪迴轉生的靈魂就像是動物冬眠一般,這一睡可能是三天,也可能是三百年,但是不管物質世界的時間過了多久,對這個靈體來說卻都只是上一世到下一世的「距離」,或者說是從睡著到醒來的距離罷了,而嬰兒時期便是處在冬眠欲起的狀態。
也因此,許多人回憶起幼時往事,總是會在某個點才開始有「印象」,就好像睡覺般,在睡著失去意識到醒來之間,時間明明流走了七八個小時,可是卻給人只有一瞬,如果沒有作夢,任何人都無法感覺到這七八個小時的存在,也不會對這七八個小時有任何「印象」。
而在將醒未醒之時做的事情,醒來之後也都會印象模糊。
因此,夢與輪迴其實有著難以索解的近似。
當然,解開了兩次轉生相差四百年的謎,也不能解釋安德烈今天提出的那兩個問題。
在林靈軍的印象中,那些分析關於明智光秀為何會叛變的史料,根本就像是政客的道歉一般,毫無意義。
明智光秀會發動本能寺之變,本來就是一個不合常理的謎團,一般史學家猜測的原因不外乎幾個。
最普遍的原因當然是認為,織田信長殘忍好殺,個性喜怒難料,讓身為臣子的明智光秀慄慄不安,最後終於被逼得起事。
這個論點,其實只是事後諸葛,若說是因為信長殘忍好殺,個性喜怒難料,那為何是明智光秀背叛,而非其他如柴田勝家或是豐臣秀吉之輩背叛?
要知道,歷史上有記載的光秀是個標準的禮教人士,膽小、多慮又重禮數。信長如果真是暴虐而令人自危,那背叛者也輪不到明智光秀啊!
更何況,林靈軍知道,織田信長並非如歷史上所說的殘忍好殺,信長燒殺僧侶並非因為單純的仇視佛教,而是有許多惡行之人,藉著聖地比叡山的庇祐來躲避自己的惡行,信長為了平定戰國亂世,才甘冒百世惡名火燒聖域。
再者,有人認為,在信長逐漸平定戰國亂世的後期,將佐久間信盛和林通勝等人流放,也因此讓明智光秀興起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危機感,不過這論點更是不可思議。
信長用人唯才,也因為這樣,像秀吉和光秀這種驚世人才才會願意留在信長身邊奉獻一己之力,佐久間和林通勝會被流放是因為作戰不力,如果有功不賞而有過不罰,那反而是荒天下之大謬吧?
更何況,以林靈軍自己印象所及,自己在前輩子身為信長之時,並沒有虧待過明智光秀,將明智光秀以一介外人的身分提拔為織田四大重臣之一,與後來的豐臣秀吉等人平起平坐,後世史家多喜穿鑿附會,說信長認為明智光秀早晚會背叛自己,這簡直是可笑到了極點。
一方面說信長好殺多疑,一方面卻又容許信長早知道光秀會背叛卻還不加處理的錯誤推論存在,這樣的歷史分析,讓林靈軍只有苦笑。
其實,就連林靈軍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明智光秀會發動本能寺之變。
的確,他記得,在本能寺之變發生前,信長真的有像歷史家所說的,曾經懷疑過明智光秀意圖叛變,可是這個懷疑跟歷史家所作的推斷並沒有任何關係,乃是一種第六感,而信長素來不相信靈感之事,所以沒有當真,終於中伏身亡。
而更令史學家難以想像的事情是,其實,信長已經殺出重圍了,他之所以選擇切腹自殺,是因為妻子阿濃中伏身亡,信長可以說是殉情而死的吧。
總之,林靈軍並不能了解明智光秀為何看自己這麼不爽。
「難道,我真的搶了他老婆嗎?」林靈軍苦笑想著,就他記憶所及,明智光秀老婆實在長得平平無奇,也因此,當時還有人把光秀比為三國時期的諸葛亮,以俊俏之高才娶一個外貌並不相稱的女人做老婆。
而信長的妻妾都是以美貌著稱,所以,說信長會去搶光秀的老婆,實在是天方夜譚啊!
「到底是什麼原因呢?」疲累的感覺襲上了心頭,林靈軍起身來到火堆旁,倚著洞內石壁睏倦的睡了過去。
A.D.1995.12.14.夜晚。C大校園
吳洛其、廖筱星和湘兒三人坐在操場邊的大看台上,望著前方的PU跑道。
「還沒有靈軍的消息嗎?」廖筱星問道,雖然她知道這話接近白問。
「是啊……」吳洛其點點頭。
「唉,靈軍真是糊塗,怎麼會答應跟徐文風那些人出去呢?」廖筱星有點不解的嘆著氣。
「我們對他們了解太少而他們對我們了解太多,這就是靈軍想去的理由吧。」吳洛其回答道。
「嗯……」廖筱星沉默不語,因為這個理由非常合理。
操場跑道上,一堆晚上出來運動的學生和老師正以各自的節奏在操場上慢跑,廖筱星雙手支頤,腦袋中空白一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湘兒貼近廖筱星的臉頰邊問道。
「沒有,只是感覺沒啥力氣。」廖筱星有氣無力的說道。
「不要想太多,靈軍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吳洛其知道廖筱星的心意,淡淡的安慰道。
「對啊,妳別忘了,靈軍有那股就算千軍萬馬也擋不住的力量啊!」湘兒跟著附和安慰著。
「嗯……我聽說靈軍在使用那股力量的時候會變得很可怕,就像是惡鬼般毫無理智,是真的嗎?」廖筱星轉頭問道。
「就上次的情況看來,那股力量是經由絕望的怒意引發而出,任何人有那種情緒的時候都會像惡鬼。再說,當瓊儀的靈魂出現時,靈軍也就平息下來,可見得,那時候的靈軍並非沒有理智。」吳洛其思考了好一會,說道。
「如果靈軍可以隨時使出那股力量,不就可以一舉殲滅末日會那些惡徒了嗎?」廖筱星的靈光忽然一閃,提出一個她自己認為很不錯的點子。
「是啊,不過,人的肉體不一定能接受那麼強大的力量,而且,我們也不是很確定靈軍是否真的可以控制那樣大的力量卻始終維持理智。如果一旦失控,那整個新竹……嗯,或者是整個台灣甚至是世界都會遭遇到大災難……」吳洛其說道。
「這樣啊!那好可惜喔……」廖筱星惋惜道。
「對啊,本來葉先生和筱琳都有意想幫靈軍找辦法開發那個力量,可是後來都因為這個顧慮而暫時放棄了。」湘兒接著說道。
「是啊!那次和平島之戰靈軍展現出的力量太過駭人,葉先生從會眾口中知道之後本來提議要找辦法好好開發一下。不過,他知道我們的顧慮之後,也就放棄了。」吳洛其微笑道。
「那筱琳學姐又為何要靈軍開發那種力量?」廖筱星疑惑的問道。
「她們實驗室就是在搞這玩意啊,葉筱琳天天都在磨著想要幫靈軍開發這種力量……」湘兒格格笑道。
廖筱星這時候才想起,葉筱琳的指導教授就是在做這類研究,也難怪她會這麼有興趣了。
三人其實都沒啥心緒說話,這種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很快就結束了,三人又恢復痴呆狀態看著操場上運動的人們。
「如果,靈軍死了……那怎麼辦?」廖筱星還是忍不住憂心的問道。
「不會的……」吳洛其仍然回答一樣的答案,可是他自己知道,廖筱星每問一次,自己心中的石頭就多了一顆,胸口沉甸甸的感覺真是難受。
正沉悶間,一個匆忙而來的腳步聲打破了僵局。
來者正是黃日星,人還沒到,聲音已經先傳過來,只聽他高興的大喊著:「收到靈軍大哥的訊息了,在廣東……他在廣東!」
吳洛其和廖筱星幾乎是同時躍身而起,湘兒則是高興得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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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時間:
2012-4-12 00:01:39
天醫傳奇回憶篇 39—山之巔
A.D.1995.12.13。下午。廣東山區
林靈軍再度偷溜出山洞,一方面找尋晚餐,一方面則是打探那些來往巡邏的基地人員是否已經鬆懈。
如果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要躲過這些追兵下山並不是太難,可是安德烈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研究人員,沒武功也沒通靈能力,如果基地不放棄搜尋自己和他的下落,那要帶著安德烈安全下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這幾天林靈軍都會趁著出外找尋食物之便趁機打探情勢。可是,基地人員似乎沒有鬆懈的意思,出動了二三十台吉普車在山區中來往巡邏著,看來他們很有把握自己和安德烈還在山上。
林靈軍躲在茂密的長草和樹林中,一台吉普車從他的面前緩緩駛過,他暗自長噓了一口氣,心道:「真是好險。」
一邊要躲避追兵一邊還要獵補山產野味,這簡直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因此,林靈軍大部分都只能利用躲藏的空檔採集可食用的野菜,這幾天下來也只有前天,有順手牽羊到一隻山豬。
「他們到底要何時才會放鬆警戒啊?難道我們要在這邊躲幾個月?」林靈軍看著遠去的吉普車喃喃自語道。
林靈軍雖然一邊在碎碎念,卻也不敢浪費時間,他知道,下一輛吉普車可能不用一個小時就又會開過這邊,他必須要盡快的採到可食用的野菜。
好險,這個山區的植物種類非常繁多,可以拿來當野菜食用且林靈軍也認識的,起碼有七八種。
林靈軍在這次躲藏之前就已經採集到了龍葵和野莧菜,他打算再採一到兩種,將背包裝滿便打道回洞。看情況,今天晚上雖然沒有肉吃,卻也不會挨餓。
在沒有舖柏油的崎嶇山道上走著,一邊要束起耳朵仔細聆聽遠方的聲音,一面要在全都是青綠的各種植物中尋找可以食用的野菜,這趟野外活動旅行,一點都不好玩。
「可惡,怎麼這邊沒一樣是我認識的。時間就快到了,還是再到隱密處躲一下好了。」林靈軍衡量了一下時間,決定先放棄尋找食物,改而尋找隱密的躲藏處。
就在尋覓之間,林靈軍隱約聽到遠方傳來車輪震地之聲,心下大駭,這次的車聲聽來比起以往幾次都來得大,不知道來的有多少台吉普車。
林靈軍四處張望了一會,相中了山路斜坡上一處樹林比較密集之處,這個山區可不是一般供觀光遊樂的山區,所以山道的斜坡即使如林靈軍這般身手矯健之人也是難以輕鬆爬上。
好不容易躲藏隱密,吉普車隊已經開到了近處,車聲隆隆,聲勢驚人,這次來的起碼有上百人之眾,林靈軍暗暗心驚:「難道我的蹤跡已經被他們發現?」
就在車聲掩耳震地之間,整個車隊來到了林靈軍所在之處下方的山道,當前領路的吉普車上,一個金髮高鼻的外國人右手高舉,示意車隊停止,林靈軍的心砰砰亂跳,看來他們是要對這個地方徹底搜查,這下自己可說是插翅難飛了。
「在這邊給我仔細的搜查!」那個領頭的外國人大聲喊道。
後面一整隊的士兵們高聲答應之後,紛紛下車,開始地毯式的搜查。
林靈軍默算了一下眼前的士兵和車輛,總共二十九台的吉普車,一台車載了四到五個士兵不等,所以大約有一百二十人左右。看他們的身手,每一個都是矯健俐落,絕對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戰士,自己一旦被發現可就玩完了。
「搜索用的獵犬來了沒?」那個領頭者站在吉普車上低頭詢問身旁開車的士兵。
「靠,還有搜索用的獵犬,這下我死定了。」林靈軍心下大急,可是現在除了求神拜佛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可用的方法。
「報告中校,彼得上尉已經帶了三隻獵犬在趕過來的路上,大約再五分鐘就會到達。」
「好,這次一定可以找到他們,全體注意,不管找到的是男女老幼,只要不是基地人員,全都格殺勿論。」那中校高聲喊道,其他士兵全都大聲應是。
不到五分鐘,遠處的車聲又響起,看來是那個帶著獵犬的彼得來了,林靈軍輕嘆一聲,自怨自艾的想著:「我真應該聽筱琳學姊的話,積極開發體內那股驚人的力量,現在可好了,只能做待宰的羔羊,動彈不得。」
正想著,遠處的車聲忽然啞掉,接著便是一聲巨響,看來那彼得上尉的車子爆炸了,林靈軍心中大喜,暗道:「我真是太走運了!」
果然,帶頭的中校臉上浮現出咬牙切齒的怒意,道:「好傢伙,原來是在來的路上設埋伏,全隊轉向,後隊變前隊,加速進發,務必要逮到那兩個渾蛋。」
這隊士兵果然不愧是精挑細選的戰士,在不到三十秒的時間就已經全都回到自己所屬的車上,眾車陸續掉頭,從最後面一輛迅速的往爆炸傳來之處進發。
「呼,好險。」林靈軍喘了一口氣,伸手抹去剛剛因為緊張而飆出的冷汗。
就在他心情稍微放鬆的當下,一個聲音在他背後道:「喂,你還不快走?」
「啊!」那聲音就在林靈軍耳旁,讓林靈軍嚇了一大跳,回頭看去,居然是駱承雲。
「你怎麼會在這邊?」林靈軍訝異的問道。
「我和大哥來接你,剛剛那個是調虎離山之計,快走吧。」駱承雲微笑道。
「噢……」林靈軍愕然不解,他有點搞不懂為何駱承雲和徐文風要來救自己。
「你們有精神分裂症嗎?一下子陷害我,讓我掉入陷阱,一下子又來幫我解危,救我出去。」林靈軍跟著駱承雲快速急行,卻也不忘記提出問題。
「嗯……」駱承雲不知道怎麼回答林靈軍的問題,因為要解釋這樣弔詭的狀況實在難以長話短說,只好裝啞巴到底了。
「啊!糟糕,安德烈還在山洞中,我得去帶他出來。」林靈軍走到一半才想起安德烈,趕緊掉頭欲往回跑。
「管他做啥?他與你非親非故,多了他只是你的負擔。」駱承雲見林靈軍往回跑,不禁心中大急,用力扯住林靈軍的手,硬是將林靈軍拖著跟自己跑。
「可是我丟下他,他穩死的。」林靈軍急道。
「死就死,那也是他自找的,他既然要來捋虎鬚,便要有犧牲生命的心理準備。」駱承雲不容分說,只是抓著林靈軍拼命往前跑,他和徐文風約在下一個山頭見,他們是坐直昇機來,因此,只要到達下一個山頭撘上飛機,就算是安全了。
林靈軍大聲道:「可是丟下他太殘忍了,他又沒有犯錯,不應該被這樣對待……」
「夠了,你現在這樣回去,鐵定會碰上基地的人,就算你能順利回去又如何?帶著安德烈那樣的白面書生,你是根本不可能逃得過追擊的,這樣回去只是白白犧牲你自己的生命。」駱承雲厲聲訓斥著,顯然出他對林靈軍要回去的打算非常著急。
「這個……」林靈軍當然知道駱承雲說的是個事實,帶著安德烈,除非是基地人員不再搜查,不然怎都逃不出這如惡夢般的山區。
人總是軟弱矛盾的,尤其在面臨生死關卡的時候。林靈軍就在這樣矛盾的情緒中被駱承雲拖著翻過了山頭,駱承雲指著遠處的直昇機笑道:「就在前面了。」
林靈軍舉目望去,徐文風正笑容滿面的站在直昇機前等著,這倒真是奇怪了,林靈軍估計明天的太陽應該是會從西邊出來。本來是鉤心鬥角,互相敵對的人居然大力幫起自己,這實在是讓林靈軍的腦袋混亂一片。
「來啦,等很久了,快上飛機吧。」徐文風說著便轉身爬上直昇機。
駱承雲放開緊握林靈軍的右手,笑道:「好啦,現在你沒得選擇啦,上飛機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林靈軍往來處看去,因為樹密葉茂而顯得幽暗的森林,在太陽已西的傍晚時分有種令人不安的氣氛。
「上來吧。」駱承雲催促著。
林靈軍茫然回身,看著眼前的直昇機,斜灑而下的金黃色光芒從機體的金屬外皮上反射出來,那柔和的光芒和直昇機周遭一片空曠的景象,讓人感到光明活力充滿胸臆的振奮,這景象與背後的幽暗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我要回去,我不能丟下安德烈一個人,你們要等我就等,不等就走吧。」林靈軍大聲的向駱承雲喊完之後轉身便跑。
「這……這傢伙……」駱承雲有點惱怒的看著林靈軍,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固執。
林靈軍跑了幾步,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轉身回來,雙手靠在嘴邊大喊道:「謝謝你們。」
林靈軍喊完之後,便頭也不回的跑走了。
「呵呵,這傢伙真是笨得可愛啊!」徐文風看到林靈軍向自己道謝不由得大笑了出來。
「大哥,我們放下他這樣好嗎?」駱承雲問道。
「我能做的也只能是這樣了,難道還要我跟他一起去救安德烈嗎?」徐文風反問道。
「嗯,這個,可是大哥你不是說,天誅還得應在林靈軍身上,如果他就這麼死了,那我們一切計畫豈不是都落空了。」駱承雲說道。
「三弟,人一生都有其際遇和選擇,每一次際遇都得讓人做選擇,而每一次選擇也會造就他往後的際遇,今天,林靈軍做了這選擇,自然有他該碰到的遭遇,難道要我們像保母般的在他身邊照料他嗎?」徐文風臉色漸轉嚴肅的對駱承雲說道。
「不過……救他這一次也無不可,不是嗎?」駱承雲心虛的回答道。
「我們已經給過他機會了,是他自己選擇放棄,剩下就看他的造化了。他如果會死掉,那就代表他沒有執行天誅的能力,那就死吧。」徐文風淡淡的說道。
「這……大哥……」駱承雲欲待再說些什麼,卻被徐文風起手打斷。
徐文風冷冷的說道:「三弟,你這是把感情放在了我們的目標之前,你忘記了我們四兄弟間的約定嗎?」
「這……」駱承雲默然低頭,末日會四天王,每個人都以帶來末日為誓言,立志要將虛偽醜惡且無可救贖的人類推到痛苦的深淵,然後盡情享受著人類因為末日來臨而生的種種恐懼和震駭。
「雖然我們都知道,當末日來臨之時,我們自己也難逃一死,可是我們還是堅持著想把地獄帶來人間,這是為什麼,你都忘記了嗎?」徐文風嚴厲的責問著。
「我記得……」駱承雲點頭回答道。
「你難道忘記了我們曾承諾過,面對善惡顛倒,是非扭曲的末世眾生,必須徹底放棄感情?不管遇到任何事情,我們要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讓末日來臨,不是嗎?」徐文風繼續厲聲質問著。
「我記得……」駱承雲點頭回答,聲音更加小了。
「那你現在是怎麼回事?」徐文風怒道。
「大哥,這些我都記得。可是,我也記得你曾經說過,只要在你面前出現了一個肯不計名利得失,如地藏菩薩般以自身痛苦換得萬民幸福的人,你便會走下執意滅世的看台。而今,林靈軍,很有可能是這樣的人啊!」駱承雲表情痛苦矛盾,語氣中卻有著隱隱的熱切。
「不可能……」徐文風斬釘截鐵的說道。
「可是……他現在跑回去了,而他回去只是為了一個萍水相逢之人,不是嗎?」駱承雲堅定的語氣令徐文風表情一瞬數變。
「你要知道,一時的善心容易,可是一世的善心困難啊!」徐文風嘆口氣說道。
「我知道,可是,至少他可能就是大哥你所說的人啊,他的前世雖是織田信長,但是他的上一個前世卻是大唐天醫孫思邈啊!」駱承雲聽徐文風的口氣似有鬆動,趕緊繼續追擊。
「三弟,那你打算如何?」徐文風嘆道。
「我回去接應他出來,大哥你就在這邊等我們,如何?」駱承雲聽徐文風語氣完全軟化,心中不禁狂喜,趕忙說出自己的想法。
「三弟……你真這麼在意林靈軍?」徐文風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光芒,五分驚訝外還帶著五分惋惜。
「也不能這麼說,只是,我認為他現在如果死掉很可惜。」駱承雲從直昇機上一躍而下。
「三弟……」徐文風叫住駱承雲。
「怎麼了?」駱承雲愕然回望。
「你真的不後悔嗎?你難道不記得以前自己是怎麼因為痛恨人性而選擇加入我們嗎?」徐文風慘然笑道
「我……」駱承雲停下了腳步,與徐文風相對而望,他知道徐文風這些問話必有深意,如果是以往的他,一定馬上就能意會,可是,現在心中諸般想法紛至沓來,根本無暇也無法去作深入的分析,只能站在那邊發呆。
徐文風看著駱承雲呆在那邊卻又很想趕緊轉身而去的模樣,心中不禁浮起淡淡的傷感,道:「如果,你因為回去救他們而失去了性命,怎麼辦?如果,你後來發覺,林靈軍根本不是那個可以讓我走下滅世看台的人,怎麼辦?」
「不可能,地文森基地不是可以要我命的地方,至於大哥你問的第二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只能且顧眼下了,世事難料,不是嗎?」駱承雲回答徐文風的問題之後,臉上露出了微笑,似乎在勸徐文風別擔心太多。
「好吧,去吧,這是你的選擇,如果得付出代價,我也無話可說。我會在這邊等你的。」徐文風揮了揮手,示意駱承雲快去快回。
林靈軍巧妙的閃過幾批巡邏車隊之後,終於接近了這幾天自己和安德烈藏身的山洞。
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了,由於沒有火把,林靈軍只能藉著月光和微弱的星光來找尋可以到達山洞的斜坡。
就在找尋間,林靈軍聽到不遠處有輕微的足音,顯然有人正踩踏短草而來,林靈軍身子一縮,躲進一株大樹之後,偷眼張望。
沒想到來者居然是駱承雲。
「你怎麼會來這邊?」林靈軍見是駱承雲,心中石頭稍微落地,小心的從樹後閃出問道。
「我在找你。」駱承雲心下高興,因為他正不知該到哪裡去找林靈軍呢。
「找我?」林靈軍疑惑的看著駱承雲。
「是啊,我請大哥在那邊等著,我們趕緊將安德烈帶出來,趁著天黑一起走吧。」駱承雲低聲道。
「哇!你大哥轉性啦?」林靈軍不可思議的叫道。
駱承雲就著月光看到林靈軍訝異卻帶著高興的玩笑神色,不禁也跟著莞爾,道:「別鬧了,快動作吧,夜長夢多啊!」
「我知道了,讓我找一下吧。」林靈軍沿著山道邊坡仔細的尋找,希望能快點找到正確的位置好下這陡坡
駱承雲看林靈軍身體好幾次都因為探頭找尋正確的位置而大幅的超過了邊坡,十分危險,深怕他會因為過度專心而失足,所以緊緊跟著林靈軍,全神的注意著。
林靈軍確定了位置之後,轉身笑道:「找到了,就在這……」
不過,他話才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因為駱承雲來不及抽身回復正常的姿勢,兩人現在幾乎是鼻子貼著鼻子,中間距離不到一公分。
「喂,你發神經啊,貼這麼近!」林靈軍嚇了一大跳,忙用力一推,將駱承雲推離自己。
可是,傳說中的牛頓定律有說:「作用力等於反用作力。」
所以,林靈軍推駱承雲就等於駱承雲推林靈軍,也因此,林靈軍就這樣被自己「推」下陡坡去了。
「媽啊!這是謀殺!」林靈軍慘叫聲中往下跌了下去,那個「殺」字淒厲非常,如果在演電視,絕對可以提高百分之一的收視率。
駱承雲眼明手快的抓住了林靈軍的腳,苦笑道:「沒那麼誇張吧?你真是太大驚小怪了。」
「……誰叫你沒事靠這麼近……」林靈軍倒吊在半空中,晃啊晃的,可是還是不忘記教訓一下駱承雲。
駱承雲將林靈軍像抓小雞一般的提了上來,放在地上,笑問:「沒事吧?」
「嗯,沒事。」林靈軍大噓了一口氣,緩解差點死於非命的緊張。
林靈軍和駱承雲將安德烈接出山洞之後便分成兩路,首先由駱承雲將許多雜草捆成一個稻草人,將稻草人揹在背上,佯裝成林靈軍背著安德烈的樣子,將基地人員引誘往反方向,而林靈軍則是直接帶著安德烈前往直昇機停等的山頭。
「我在半途中甩掉追兵之後就會趕去與你們會合,你們不用等我,能趕就趕,我一個人的腳程絕對比你們兩個人還快上許多。」駱承雲吩咐道。
林靈軍當然了解這一點,安德烈只是一個普通的研究人員,沒有經過特殊的訓練,再加上受傷未癒,要在崎嶇山道和斜坡上疾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自己和安德烈可能會比駱承雲還要晚到達直昇機那。
不過,這樣也好,林靈軍對駱承雲的戒心和不自在感遠比對徐文風小得多,即使到現在,他都還沒撇開徐文風忽然准許駱承雲來搭救自己和安德烈是另有陰謀的想法。
「等……等一下,太累了,休……休息一下……」這是安德烈第二次叫休息了,他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在傷勢仍未痊癒的情況下用不算慢的速度在崎嶇山道上趕路,讓他根本難以負荷。
「你是神啊,都不用休息的嗎?」安德烈好不容易才調好呼吸的節奏,可以平穩的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嗯,照這個速度,我們恐怕要到傍晚才可以趕到直昇機在的山頭。」林靈軍看了一下已經大亮的天色。
他自己和駱承雲昨天才趕過一次這段路,因為不需要配合安德烈的速度,只用了不到三個小時,沒想到,今天跟安德烈一起趕路,才走到一半,就已經花了六個小時。
「你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體力居然像超人一樣用也用不完?」安德烈不可思議的看著林靈軍,他還記得自己中彈受傷的時候,林靈軍揹著自己滿山亂跑,從自己有意識跑到沒意識,就算真是個馬拉松選手也不一定有那麼神勇的體力啊!
「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還是快點休息吧,我們等會還要繼續趕路。」林靈軍微笑道。
「你先是揹著我逃亡了半天以上的時間,中間休息不到一天,昨天又來回我們現在趕的這趟路一次,接著,在完全沒有休息的狀況下,你今天又再趕一次這趟路,而我完全看不到你體力不支……這實在是……」安德烈一邊回想這幾天的生活一邊算著,對林靈軍的表現感到非常不可置信。
林靈軍微笑不語。自己的體力在覺醒之後,本來就已經不同於常人,加上自己一直有在練習孫思邈傳授的「達摩先天功」和「三清訣」,所以在身體耐力和承受力上,早已經超過了專業的運動員。只是,這些要怎麼去跟安德烈解釋清楚呢?
兩人在安德烈身體稍微恢復之後便又繼續趕路。兩人一路上都沒碰到地文森基地的巡邏車。顯然,這招以假亂真,調虎離山非常成功,現在只要駱承雲可以順利甩掉追擊的士兵,趕上林靈軍和安德烈,這一切就算是圓滿落幕了。
只是,到現在,林靈軍腦袋還是有點轉不過來,不知道為何本來是敵對狀態的駱承雲和徐文風會忽然像朋友般對自己和安德烈伸出援手。再說,明智光秀如此處心積慮將演化論推展成無人可敵的信仰,又怎麼會輕易放過安德烈,讓安德烈可以帶著他的所有研究資料安全的生還?
可是,自己和安德烈也沒其他選擇,所有通往山下,看來還可行人的路都被基地的士兵給封鎖了,要安德烈學自己攀巖走壁,那根本是免談,自己每次和徐文風交手,總是處在,明知道有陷阱,也只能乖乖走進去的窘況。
「唉!是我太笨,還是他太聰明?」林靈軍常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好歹自己也是個天醫和戰國霸主的混合體,怎麼老是被徐文風壓著打,難道,自己只混合到信長的衝動和孫思邈的善良嗎?
這一路上,兩人又休息了兩次,只不過,即使經過兩次的休息,安德烈還是越走越慢,眼見太陽已經一路往西降,黃昏的霞光也隱隱出現,林靈軍心中不免焦急,可是他也知道,人的體力是勉強不來的,身為一個對人體還算有研究的「密醫」,他知道再催下去只會讓安德烈的身體發生問題,因此,他只好陪著安德烈緩緩前行。
「還有多遠啊?」安德烈再次停下來,他的兩隻腳已經不聽使喚的發抖著。
「大約還有十公里……」林靈軍苦笑回答。
「天啊!還有十公里……」安德烈的臉極度扭曲著,可是,不能走也得走,他也知道,這是唯一一條可以讓自己帶著那堆資料逃出生天的路了。
就在這個時候,後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兩人而來,林靈軍轉頭看去,果然是駱承雲。
「你們還在這啊!」駱承雲對兩人的緩慢非常訝異。
「是啊,都是我拖累了靈軍……」安德烈彎腰靠著大樹喘息著。
「好險我有先見之明,引著基地的搜捕隊繞了好大一圈才趕過來。」駱承雲笑道。
「你們每個的體力怎麼都這麼嚇人啊?」安德烈搖搖頭,臉上露出苦笑。
「好啦,快走吧。」駱承雲並不回答,只是催促上路。
「我看他不行了,怎麼辦?」林靈軍為難的望著駱承雲。
「嗯……」駱承雲看了看臉色蒼白的安德烈,也知道他已經到達了極限。
「我揹他吧。」駱承雲說完,二話不說便將安德烈整個人揹到自己的背上。
「這……這……」安德烈尷尬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但要掙扎下來自己走又沒那個力氣,這了兩聲,只得默默的接受這樣的場面。
駱承雲和林靈軍都是體力過人,少掉了等安德烈的拖累,趕路速度登時一日千里。
「你這樣其實挺好的啊!」林靈軍邊趕路邊笑著對駱承雲說道。
「哪樣子?」駱承雲問道,因為在趕路,所以他沒有轉頭看林靈軍的表情,但是他可以從語氣知道林靈軍現在應該是笑容滿面。
「善良的樣子。」林靈軍微笑回答。
「善良的樣子?」駱承雲的臉露出了有點扭曲的微笑,那種扭曲呈現出他現在心中的複雜。一般人被稱讚善良,應該都會感到高興,可是對駱承雲來說,善良加諸於自己,是貶不是褒。可是,林靈軍稱讚他善良,卻又令他非常窩心,這樣子層層疊疊的情緒,讓他實在不知道臉的表情應該怎麼擺。
「說你善良,你似乎非常痛苦?」林靈軍的眼角瞟到了駱承雲的表情,不覺好笑。
「嗯……這個……你說話總是讓我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駱承雲只好如實以告。
「不是我的話讓你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而是矛盾的心情讓你不知道如何自處。」林靈軍說道。
「碰到你之前,我哪裡有那麼多矛盾?」駱承雲沒好氣的反駁道。
「那很好啊,至少你還會矛盾,表示你還有救,你那個沒良心的大哥,我看地獄一定會為他特地多開第十九層。」林靈軍大力搖頭,誇張的嘆息著。
「大哥,他的過往,有很多難以言喻的悲傷……」駱承雲淡淡的說道,語氣中有著一絲悵惘。
沒多久,兩人已經再度翻過山頭,直昇機果然還停在原地。
徐文風並沒有出來迎接三人,只是靜靜的坐在直昇機內等著。
「你大哥真的沒有詭計嗎?」林靈軍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問駱承雲道。
這時,駱承雲已經把安德烈給放了下來,他見林靈軍滿臉警戒之色,不禁好笑,道:「你是一朝被蛇咬啊!」
「你大哥那條毒蛇,我寧可小心一點。」林靈軍看了看遠處停等的直昇機,心中不由得便升起警戒之意。
「你怎麼不怕我其實也在騙你?」駱承雲笑問。
「這個嘛!我想……你騙不了我的……」林靈軍笑笑做了個結論。
停了一會,他又接著說道:「可是,你大哥就不一樣了,他的心比古井還深,有時候在半夜回想起來,我寧可當年沒有消滅真佛宗。因為,你們比他們可怕一百倍。」
「那是因為無欲則剛,沒有慾望的人便無堅不摧。」駱承雲說著便又邁開腳步往直昇機那邊走去。
「你們還叫無欲?」林靈軍跟上去,搖頭難信。
駱承雲臉上漾起微微的笑意,道:「其實,妙觀的通靈能力不在我們之下,可是他一心只想攫取名利,自然便會破綻處處,而我們不同,我們是很認真的……」
「很認真的害人?」林靈軍挖苦道。
「我們是很認真的要讓末日降臨。」
山頂狂嘯的風不但捲起草地上的細土粒也將人聲捲到半天空,可是,駱承雲這句話卻紋風不動,重如千鈞。
就在說話間,直昇機已在不遠處。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12 00:02:59
三人都改成小跑步,以免節外生枝。這一段距離不遠,再加上剛剛的休息,安德烈已經可以勉力舉步,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因為體力而遠遠落後在駱、林二人之後。
「唉!這兩個傢伙都是怪胎。」安德烈緩緩跑步前進,好險直昇機已經只在不到半公里處,所以,他也不擔心會被放鴿子。
駱承雲首先跳上直昇機,但是,就在跳上的那剎那,整個人忽然像失去重心般往後倒去。
安德烈大吃一驚,腳步緩了下來,改成用走的前進。
只見跟在駱承雲身後的林靈軍一把接住從直昇機上摔下來的駱承雲,全神戒備的看著直昇機內艙。
安德烈這時已經走到林靈軍身後不到十公尺的地方,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駱承雲胸口插著一支柺杖般的棍狀物,從前胸通直到後背,傷口處鮮血汨汨湧出,看來傷勢極為嚴重。
林靈軍的口氣極為憤怒的對著直昇機內大喊:「徐文風,你這個敗類,連自己兄弟都不放過。」
安德烈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場景,他不太了解為何徐文風要殺掉自己的好朋友,更不能將這樣隨手殺人的野蠻和徐文風以往給自己的印象做合理的連結。
即使,他之前早已經知道,自己會被地文森基地的士兵們追殺,全都拜徐文風之賜。
徐文風緩緩步出直昇機,來到林靈軍和駱承雲面前。
「三弟,你知道我為何要殺你嗎?」徐文風面無表情,口氣冷淡,似乎駱承雲之於他只是路人甲。
「剛剛才知道……咳……」駱承雲艱難的回答著,胸口被貫入一支柺杖還能開口實在是件不得了的事情。
「就因為駱承雲執意要救我和安德烈?」林靈軍怒道。
「你可以這樣解釋,一個人一生總會面臨許多選擇,而這些選擇就成為以後際遇的開端,三弟對你的心軟讓他做出回去幫你的選擇,而他必須為這樣的心軟付出代價。
不過,如果你想要讓自己好過一點,也可以想成,是因為他已經無法繼續堅持自己當初選擇的道路,所以必須死。」徐文風冷冷的說道,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駱承雲和林靈軍,就像是個獵人在檢視著已經掉入捕獸夾的小兔子般。
「就是那個為世間帶來末日的狗屁道路?你們是不是瘋了呢?」林靈軍扶著駱承雲,不敢多用力,所以雖然滿腔怒火,講起話來卻毫無力道。
說話間,駱承雲大口噴出鮮血,抱著駱承雲的林靈軍,上衣登時盡成血色。
林靈軍看駱承雲無力的倒在自己懷中,心中不禁又慟又怒,眼淚登時滿了眼眶。
「我們是不是瘋了並不重要,只是他既然已經無法堅持這路,就該遵守當初的誓言,以身殉道。」徐文風並不理會林靈軍的怒意,淡淡的說出自己的答案。
「為了不知道會不會來臨的末日,竟是連兄弟情分都不顧?」林靈軍質問道,聲音帶著沙啞的哭音。
「你錯了,末日一定會來,更何況,堅持理念的意志力應該超越任何情分……」一個聲音從機艙內傳來,一個黑影緩緩走下。
「又是你!」林靈軍瞪著那黑影,眼中似要噴出火來。
安德烈腦袋一片空白,思緒翻來轉去都不太能懂徐文風和林靈軍之間的對話,雖然,他每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
「是。」那黑影走到徐文風身邊。
安德烈赫然發現,即使那黑影已經完全的走出直昇機,曝露在夕陽餘暉下,自己仍然無法看得清楚這黑影的真實面目。
那黑影似乎不是個真的人,而僅僅只是個黑色人形罷了。
「明智光秀,我想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讓你這麼恨我?又為何將你和我之間的恩怨牽扯到整體人類的滅亡?」林靈軍怒道。
「我和你之間的恩怨,我總有一天會讓你知道,不過,在那之前的今日,你得先能夠運用你體內那股可怕的力量,否則……哈哈……」
「你又有什麼陰謀?」林靈軍恨恨的說道,他不知道明智光秀為何會提起自己體內的那股力量,但是,照他猜想,明智光秀的建議當然都是有害無利。
「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現在,你自己好自為之吧。」那黑影說完之後便和徐文風一起走上直昇機。
直昇機的螺旋槳緩緩開始旋轉,將山頂原本已經強勁的冷風帶得更加激烈,安德烈伏低身體,用雙手擋住頭臉,而林靈軍則是以身體擋住疾風,以免駱承雲無法承受。
「林……靈軍……」駱承雲低聲在林靈軍耳邊說道。
「是,你想說什麼?你還有什麼遺願想要我幫你完成?」林靈軍既憤怒又哀傷,雖然沒有像瓊儀死時那麼的痛,可是,那累積經年的怒火卻讓他的胸膛充塞了炸藥般能量。
他不能理解,為何徐文風要如此對待自己的兄弟,也不能理解明智光秀如此的處心積慮到底是為了什麼。
「別用那種力量,因為那會讓你成為阿修羅,也不要怪我大哥。大哥……大哥……曾經說過,如果這世界上出現了一個願以觀音之淚普救眾生之人,他便會走下滅世的修羅台,接受自己所犯的錯誤。
你知道嗎,我多希望你就是那個人,一個在絕望中帶希望給世人的人。我從小就渴望有這樣的人出現在我面前,把我從地獄般的人生中解救出來。可是……可……是我沒等到這樣的人,反而碰到了無數的憤恨和屈辱。所以……我選擇要讓世人因為自己的醜陋而陷入毀滅。
我沒有後悔救你,也不責怪大哥,他現在的意志下隱藏著多巨大的憤恨,如果你碰到,你也會想要一舉手而滅盡世人。
可是我求你,一定要……一定要成為那個帶希望給世人的人,我好希望,有個人曾在我小時候,曾在我感到絕望的時候,從天而降,帶給我……帶給我……我好希望有個人在我絕望的時候……」駱承雲用盡力氣說著,聲音越來越低,最後,他沒來得及說完便垂目而逝。
「為什麼!」林靈軍的眼淚滴了下來,晶瑩的淚水被強風往後吹去,抬頭看去,直昇機早已經遠離。
這山頂四周空曠,沒有任何高大的樹木可用來減緩風勢,即使沒了螺旋槳的帶動,風勢依然強勁,安德烈感覺自己只要一站起來便會被風捲下斷崖去,因此,他只能伏在地上張望著。
就在這時候,一群人不知道何時從四周緩緩走近。
雖然這些人都還在十分遙遠的地方,可是卻呈現合圍之勢,看來,要下山的道路全都被這些人封死了。
「林靈軍,基地的士兵們追來了!」安德烈驚慌的大喊道。
夕陽這時已經落到了山腰下,剩下的光線根本無法照清楚那群人的面目,但是,在這山上忽然出現一堆人,除了地文森基地的追捕隊之外哪還有別種可能?
不過,很快的,安德烈便知道,果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來人行動雖然迅速,可是腳步顛簸,身搖手顫,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人。
「這……這是你們中國人說的殭屍嗎?」安德烈嚇得牙關打顫。
「你要我別用那力量,可是,我還有得選擇嗎?」林靈軍苦笑,輕輕放下駱承雲,他知道,現在的自己一舉手便可以拔出村正,因為,體內無稽的痛苦已經讓血液化成激流,而這股激流便是拔出村正刀必備的條件。
安德烈見林靈軍緩步走過自己,停在自己前方約五公尺之處。由於角度關係,所以林靈軍的背影將安德烈的視線完全擋住,安德烈不由得將身體往旁邊挪去,想要從側面看清楚林靈軍的臉。
林靈軍的臉似乎有點扭曲,身周泛起異樣的藍綠光芒,可被安德烈見到的右眼變得血紅。那群不知道是否為殭屍的怪物靠得更近了,可是,林靈軍的側臉並沒有恐懼,微揚的嘴角,竟透出安德烈自認識林靈軍以來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神色。
那種神色叫做殘酷。
A.D.1995.12.15.夜晚。竹北
林靈軍在葉劍關安排的房間中沉睡著,他並不是昏迷不醒,只是體力過度透支,所以需要補充睡眠,安德烈則是被葉劍關安置在客房中。
安德烈來到這邊之後第一件事情便是打電話回家向養父敘述自己的遭遇和報平安,不過他也得到了一個自己雖然早已猜到卻還是十分心痛的消息。
自己被聯合國所屬的研究單位在計畫中除名了!
理由是,此人具有偏執狂熱的宗教信仰,不適宜從事科學研究。
葉劍關和吳洛其這次沒有像上次那樣目不交睫的守著林靈軍,因為,林靈軍剛剛還起床吃過晚餐,神智意識都非常清楚,看來是沒什麼好擔心的。
而且,林靈軍神困力乏,不希望還有人在旁邊看顧自己,讓自己分心。湘兒本來想留在房間照顧茶水,但是在林靈軍的堅持下,大家只好都離開房間,只讓小黃留下陪他。
葉劍關的房間中,葉筱琳、吳洛其、唐曉宣和湘兒四人坐在沙發上,葉劍關則是來回踱步,五人都不發一語。
葉劍關踱步的速度十分緩慢,偶然間還會停在窗子前面看著外面漆黑的夜色。
竹北這邊雖然是新城鎮的預定地,可是現在都市計畫才剛剛做好,連徵收地段的工作都還沒做完,當然更別談其他的了。也因此,葉劍關這棟別墅外面,幾乎是荒蕪一片,路燈也是隔好遠才有一盞,從二樓的窗戶往外看去,除了些微月光之外,什麼都沒有。
「靈軍這次要休養多久啊?」湘兒擔心的問吳洛其。
吳洛其搖頭道:「不知道,不過這次似乎遠比上次輕微,依照安德烈描述的狀況,靈軍這次只算小爆發吧。並沒有像上次在和平島那般召喚出天嶽龍,也沒有釋放太多巨大的能量。」
「靈軍有這樣的力量不肯用,到底是為什麼呢?就因為擔心會失控?」葉筱琳嘆氣說道。
「在和平島那一次,如果沒有瓊儀的呼喚,我們恐怕全都死了。」吳洛其說道。
「但是,上天給他這樣的力量,一定別有深意,一味拒絕也不是好事,我反而希望他能夠多了解一下這個力量。我絕對可以幫他找到一個使用力量和維持理智的平衡點,也說不定,經過練習之後,靈軍可以在保有理智情況下擁有這樣的力量。」葉筱琳向吳洛其分析自己的觀點。
「嗯……」吳洛其不回答葉筱琳的話,只是低頭思考著。
「其實筱琳的話也不無道理,只是,如果最後靈軍終於失控,那怎麼辦?這是一個一去就不能回頭的路,如果要擁有強大力量就得失去本性,我寧可靈軍像現在這樣。」湘兒擔心的說道。
「有時候,人無法對自己的命運有選擇的權力,我是,妳是,靈軍也是。」葉筱琳不自主的抬頭看了站在窗邊的葉劍關一眼,幽幽的說道。
聽葉筱琳這麼說,湘兒和吳洛其心中都興起了無奈的傷感。的確,人常常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即使一個人的際遇是因著自己不斷的選擇而構成。但是,有時候在經過漫長的人生路後,回頭看去,才赫然發覺,似乎,自己來時路上的那些選擇早被算定。
「很多時候,命運會為我們畫出軌跡,逼得人必須走上那條既定的道路,照我們和末日會交手的情況看來,如果靈軍不想辦法在這世開啟自己體內那未知的力量,或許便會無法完成自己這世的使命。」葉筱琳說道。
其實葉筱琳的話也不無道理,這段時間與末日會和明智光秀的鬥法,天理會始終處於下風的原因,便是因為力量不夠。
天理會有的是人力,可是,除此之外,跟末日會都無法相提並論。
論到靈力,天理會除了林靈軍之外,沒有一個會眾有靈力,最多再加上湘兒和降龍尊者,但是末日會除了徐文風等四個首領之外,大部分的會眾或多或少都擁有靈能力,更何況他們還有修行四百多年且以靈魂之姿存在的明智光秀。
再者,談到鬥法必備的另外一項要素,智力,天理會也是處於絕對的弱勢。明智光秀不但擁有四百多歲的智慧,而且處心積慮安排了這麼多年,要能夠反制並且破解他所設下的巧計,實在不太可能。
十個二十歲的人的智慧,可不等於一個兩百歲的人啊!事實上,十個二十歲的人的智慧可能比一個二十歲的人的智慧還低上許多。
「我想,這還是得尊重靈軍的意思,更何況,假使命運真的為他訂下軌跡,那該來的就逃不了,如果上天真要靈軍重拾那股力量,自然會給他更明確的指示。」葉劍關望著窗外,並不回頭。
「這倒是,我覺得當務之急還是要趕緊藉著這次的事件釐清末日會他們的意向才是。」吳洛其點頭表示贊同葉劍關的想法。
「根據安德烈所說,明智光秀似乎很想讓末日來臨,但是這中間讓我感到有許多地方難以理解。為何明智光秀痛恨靈軍,卻是以讓末日降臨來報復?又為何讓末日來臨要推動一堆有的沒有的科學發展?最後一個,也是我最感到奇怪的,如果真是要讓靈軍措手不及,無法阻擋末日降臨,那就應該低調一點,而不是不斷與靈軍正面衝突,甚至讓靈軍知道他們的真正意圖。」唐曉宣說出自己的疑點,其實這些也都是大家心中的疑惑。
「是啊,這真是很奇怪,還是他們根本是聲東擊西,故意搞個想要滅世的幌子,其實只是分散我們的注意力,最後趁我們分心,一舉擊敗我們天理會?」湘兒順著唐曉宣的問題,提出自己的看法。
「這也是很有可能,徐文風的行事風格就是永遠都在欺騙和設計,他肯擺在我們前面的事實通常都不是事實。」吳洛其點頭表示認同。
葉劍關轉過身,苦笑道:「在我們看來,靈軍現在是落後了明智光秀四百年的設計,明智光秀在這四百年可以想辦法安排自己想要的局,靈軍即使有前世記憶,也不一定能夠破解。
另外,對一個人最狠的報復,不是讓他死,而是把他逼到角落,讓他要死卻不能死,換個方法說,便是讓這個人嘗受到無力的絕望和無窮的痛恨。」
「看來葉先生對末日會的想法已經猜到一二。」吳洛其說道。
「嗯……或許吧。」葉劍關點頭,卻不接下去說話。
A.D.1995.12.16.下午。末日彙總壇
末日會總壇,二樓大廳中,徐文風末日會三天王和沈冠軍、王志成以及沈恩登坐在沙發上,六人間的氣氛並不是太好。
「為什麼要放過林靈軍,你們心中到底有什麼打算?」王志成聲音十分不悅。
「沒有為什麼,現在還不到時候。」徐文風淡淡的說道。
「什麼叫不到時候?」沈冠軍也是非常不高興,在他看來,這次林靈軍跟著徐文風出去,居然可以安全回來,那根本是徐文風有意放水。
「報仇要親手才有快感。」徐文風微笑解釋道。
「親手?」王志成疑惑的看著徐文風。
「你們兩大家族給我們資金和社會資源,我給你親手擊敗林靈軍和吳洛其的機會。」徐文風說道。
「你要我殺人?」王志成立刻生出警戒心,瞪視著徐文風。
「呵呵,殺人又有什麼大不了?我給你們的回報是,讓你們擁有可以匹敵於吳洛其的武功和與林靈軍不相上下的靈力,讓你們可以親自在人生的任何一個戰場將他們打敗。」徐文風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笑笑的看著王志成。
「好,太好了。」王志成想到自己不但將擁有通靈能力和無人能敵的身手,並且可以看到林靈軍被自己處處逼到下風的窘況,心中不禁熱血沸騰。
「那我們必須付你們多少錢?」沈恩登畢竟薑是老的辣,徐文風如此的慷慨,當然得先問清楚代價。
「不需要付錢,可是,你們必須正式加入這場戰爭,黑道對黑道,白道對白道,你懂嗎?」徐文風笑答。
「噢,白道對白道?」王志成不解徐文風的用意,可是他也不想出口詢問,以免顯出自己不夠聰明。
「可以,我很贊同,這兩個孩子也該是正式進入我們企業歷練的時候了,我會在商場上將葉劍關以及他栽培出來的吳洛其完全打敗。但是,希望我們勝利的時候,你們不要成為我們的絆腳石。」沈恩登說話還是帶著一貫的自信和霸氣,這讓田日龍暗暗冷笑。
「那麼,我們何時可以擁有靈力?」王志成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擁有靈力是什麼樣的感覺,也在幻想著自己擁有靈力之後要怎樣大大露臉一番。
「挑個吉時,我們會使用真武陣法為你和沈冠軍開啟靈識,但是在這之前你們必須好好認識通靈是什麼,不要以為通靈是好玩的事情,稍有不慎,不但會讓你自己萬劫不復,也會連累到我們。」田日龍見到王志成那副樣子,心中就無名火起,冷冷的告誡道。
「這什麼意思?」王志成聽到會讓自己萬劫不復,心中不免一驚,趕緊出言詢問,如果通靈會讓自己變成窮光蛋或是殘障,那倒不如不要的好。
「其實沒那麼嚴重,四弟所說的萬劫不復,是指如果你運用通靈能力騙財騙色,無所不為,上干天條,那所遭到的果報自然比你沒能力犯天條來得嚴重。所以,我們會再幫你們開啟靈識前好好幫你們上課,告訴你們關於通靈的禁忌。
你別忘了,我當初找你,便是因為你的命格特殊,正好是林靈軍和吳洛其的剋星,所以我們對付葉劍關,而你們也得全力以赴,擊敗林靈軍和吳洛其。」徐文風說道。
「好,一言為定!」王志成和沈冠軍齊聲笑道,他們現在腦袋中滿是自己未來叱吒風雲的風光。
沈恩登雖然微笑不語,心中也盤算著,該如何運用通靈能力在商場上更進一步,讓沈家的企業從地方登上全國甚至全球。
沈恩登等人走了之後,田日龍三人又是討論另一個沉重的話題。
「大哥,你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三哥被教尊殺死?」田日龍語氣十分不滿,雖然末日會四天王當初是因為共同的目標而結合,表面上除了彼此相處以兄弟相稱,似乎並沒有一般家族中的兄弟關係那般親密友好,可是實際上,這麼多年一同出生入死建立的情誼,豈只是一般朋友而已?
「我沒得選擇,三弟他已經遠離了我們當初許下的諾言,自然必須以死殉道。」徐文風語氣雖然想平淡,可是心中的失落卻難以掩飾。
人畢竟是人,喜愛和痛恨雖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但是一個人卻不可能只單獨擁有這兩種情緒中的一種。雖然,恨得少的人不一定愛得淡,恨得多的人也不一定愛得扭曲,但是,可以確定的是,沒有愛的人便不會有恨,有恨的人,便難以不愛。
「我不認同,但能如何?只是,我一直不認為三哥這樣就該死,教尊未免太過霸道了。」田日龍冷冷的說道,他的內心不只是不滿,還有著些許不安,但是他並沒想太多,因為他已經習慣了用怒意去解釋和掩蓋自己的一切情緒。
「即使剩下三個人,不,即使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我都還是會朝著目標走去,其他的,我也不能說什麼。」徐文風並不辯駁也不願多回答,這也是他一貫的態度。其實,他在從台灣出發直到駱承雲執意要跑回去幫助林靈軍之間,已經好幾次出言暗示和提醒,可惜駱承雲就像被鬼迷了心竅般,難以挽回。
「算了,還是先說往後的正事,這個是屬於我們四兄弟之間的情感,不應該多做討論。」秦虎出言制止,提醒田日龍不該以私害公。
「是,我也正想問,為何要幫那兩個公子哥開啟靈識?我們根本不可能打造出一個通靈能力可以跟林靈軍並駕齊驅的人啊!」田日龍說道。
「王志成又怎麼會知道?」秦虎笑道。
「你們打算拿他做箭靶?」田日龍問道。
「是。」徐文風點頭道。
「他夠這個資格嗎?」田日龍不屑的問道,雖說是問,其實他自己早已有肯定的答案。
「不夠,所以你和二弟要在背後幫他一把,讓他可以當個好箭靶。」徐文風微笑,這是他一貫的笑容,每當精心安排漸入佳境之時,他總是會露出這樣的微笑,是種放心也是一種期待,就像獵人躲在草叢中,看著小兔子一跳一跳的靠近捕獸夾。
A.D.1996.01.18.傍晚。T大男生宿舍
林靈軍的身體這次沒有一個星期就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不過,自從那之後,林靈軍變得沉默了許多,雖然,大部分時間他都跟以前一樣,可是,這變化怎麼能逃得過吳洛其和湘兒,這兩個天天與他相處的人呢?
吳洛其沒有多說什麼,因為,從以前他和林靈軍的相處就是如此,相信彼此都有走出困境的能力。他們倆對朋友的定義便是,給予不斷的支持而不是自以為是的建議和強迫。
湘兒對林靈軍變得深沉且安靜這件事情感到十分不解:「你在瓊儀死了之後都沒有太大的改變,為何這次死的是敵人,反而變得怪里怪氣的,難道你是同性……」
還沒說完,湘兒已經被埋葬在棉被堆裡面了,埋葬她的人有著憂鬱的臉龐,清澈的眼睛,華麗的名字。
「這傢伙還是這麼愛囉唆……」林靈軍繼續把可以找到的棉被倒在湘兒之上,小黃則是在一堆棉被上滾來滾去。
這只能說,嘴巴變得沉默這件事情,不見得有太大的意義。
「好可憐,我知道你強顏歡……」湘兒奮起九牛二虎之力,一隻食指勉強鑽出棉被堆,立誓要戳破林靈軍的強顏歡笑。
「阿唷!誰咬我?」湘兒就像武林高手破關而出一般,轟的一聲從棉被堆中站了起來。
「小黃,乖,我們去散步了。」林靈軍在遙遠的門邊幫小黃整理狗毛。
「是你?還是妳?」湘兒怒氣沖沖的質問這兩個嫌疑犯。
「是她。」林靈軍笑著比著小黃。
小黃蹲坐在地上,一隻右前腳相當無辜的抬起來搖晃著,然後伸長右前腳,「指」著林靈軍。
「可惡啊!」湘兒跳下鐵床,拿起椅子便砸。
就在這時,門呀的一聲,吳洛其走了進來,然後憑空截下椅子。
果然不愧是當世無敵,不過,這次他是用腦袋截下椅子,這可說是稍微奇怪了一點。
吳洛其抹抹額角留下的鮮血,苦笑道:「什麼事這麼激動啊?你們還不快準備,要去參加玄學研究社的社員大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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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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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12 12:03:31
天醫傳奇回憶篇 40—遇鬼
A.D.1996.01.18.傍晚。T大活動中心
林靈軍、吳洛其和湘兒三人坐在活動中心演藝廳的最後一排座位,玄學研究社這次的期末社員大會由於人數不少,所以社長借下了活動中心一樓的演藝廳當做大會場地。
林靈軍和吳洛其是為了易方彥和徐紫橦才來參加玄學研究社的,這事還得從林靈軍回來學校沒多久之後說起。
其實林靈軍在和徐文風去加拉巴戈斯群島之前,方彥和紫橦似乎就遇上了麻煩。可是,因為和末日會之間的競力,加上林吳兩人一個星期頂多住在宿舍兩三天,所以根本無暇去理會,等到他們想要找機會探問清楚之時,方彥已經莫名其妙的離開學校回到彰化家中。
而那之後不久,林靈軍便跟著徐文風到加拉巴戈斯群島,歷經了一場荒謬的演化論之旅,等到林靈軍重新回到學校,已經將近十二月底了。
在林靈軍回到學校後的第三天,方彥也從彰化回到學校。
那只是一個普通至極的晚上,不過卻是個不太普通的開始。
當時,方彥臉上灰撲撲的回到了宿舍,林靈軍正在電腦前發呆,吳洛其則是在做伏地挺身。
「方彥你回來啦!」吳洛其停掉正在做的伏地挺身,跳起身來。
「是啊。」方彥懶懶的回道。
「你還好嗎?」林靈軍也停下發呆轉身問道。
「還好……吧。」方彥滿臉猶豫,欲言又止,似乎想跟林吳二人說些什麼,卻又不敢。
「說真的,方彥,人生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你的臉上現在就寫著『我帶賽』,何不放開心胸跟我們講講,或許會有點幫助啊!」吳洛其直接切入正題,不再拖泥帶水。
「我……」方彥的背包都還沒放下,房門也還沒關上,居然就像小學生被自己老母拋棄在街上一樣,低聲啜泣。
「快來坐下,有事慢慢說吧!」吳洛其趕緊將方彥拉進來,關上房門。
「紫橦……跟我……跟我……分手了!」方彥接過林靈軍遞來的衛生紙。
「怎麼一回事?你慢慢說。」吳洛其坐了下來,將一罐可口可樂遞給方彥,自己也啪的一聲,拉起拉環,大口喝了下去。
「前一個多月,紫橦似乎撞了邪,常常會迷失在原本熟悉的空間和道路裡面。」
「你們會相信撞邪這回事嗎?」方彥喝了一口飲料,突然想起應該先確定自己不會被當成瘋子才可以繼續說下去。
「相信!」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當然異口同聲的說相信。
「喔!」方彥似乎十分意外於兩人的乾脆和爽快。
「我本來也覺得很奇怪,以為紫橦是壓力太大。」
「你記得有一天晚上,你問我為何臉色怪怪的嗎?」方彥說道。
「當然記得啊!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那天我陪紫橦去中興百貨,居然在中興百貨裡面迷路了四個多鐘頭。」方彥說道。
「迷路?是被鬼迷住嗎?」吳洛其看了林靈軍一眼。
「可能是吧,紫橦跟我說,去內灣的時候,他們一群人路過一個正在辦法會的人家前面,大家打賭看誰敢最靠近的去向那些遺照做鬼臉,大家就免費供應他一個月的餐費。」方彥說道。
「這……真是一堆無聊的大學生。」吳洛其相當不以為然。
「是啊!我聽到也是覺得很無聊,據說是那個陳磊學長提議的。」方彥忿忿的說道。
「陳磊?他似乎一向都是穩重派的啊,跟你看不順眼的吳若華和言永仁那兩個公子哥不同掛的,怎麼他也來搞飛機啊?」吳洛其問道。
「我不知道,但是據紫橦說,她從內灣回來以後就常發生怪事,不是迷路就是掉進奇怪的空間裡面。。」
「那這樣就要分手?」吳洛其不解的問道。
「當然不是。我那天在中興百貨迷路以後,感覺不大對勁,就跟紫橦商量回家找爸媽協助。」方彥說到這裡不禁停頓了下來,嘆了口氣。
「怎麼了?」林靈軍問道。
「其實說起來也是我不好不夠成熟,才會讓紫橦不得不離開我。」方彥表情因為心痛而扭曲著。
「你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吳洛其問道。
「回到彰化以後,紫橦的爸媽就帶她去看精神科醫生,但是沒有什麼用。而我爸媽則是罵我為何這麼幼稚,居然會相信紫橦說的無稽之談,所以回彰化之後,壓力反而比在新竹更大。」
「真是該死的不相信,人就是這麼奇怪。」吳洛其低聲說道。
「後來呢?」林靈軍問道。
「後來紫橦的爸媽也經歷了迷路的可怕情境,便相信了,而我爸媽對我要陪紫橦一段時間這個想法很不高興,所以我這一段時間跟父母處得很糟糕。」方彥說道。
「看來是紫橦被鬼纏住了,所以只要不跟她在一起就沒事,是吧?」吳洛其做了一個簡單的結論。
「我猜應該是這樣吧!」
「這段時間我和紫橦兩人的壓力都很大,見面的時候,又常常會迷路迷了好幾個小時。兩人之間的相處真是食不知味,似乎就是為了怕感情淡掉才見面的。」
「怎麼沒有去找人來驅鬼呢?」林靈軍問道。
「有啊,兩三個星期裡面找了六、七個,可是一點用處也沒有。每一個的名字名片或事跡都一大堆,一見面的時候也是拍胸保證,可是全都像放屁一樣。」方彥恨恨的說道。
「沒錯,你應該先來問問我們,我們對神棍可是有深入的研究。」吳洛其說道。
「你……以前……也被騙很多次嗎?」方彥結巴的問道。
「算是吧!」吳洛其看了林靈軍一眼,兩人相視嘆了口氣。
「你繼續講吧,剛剛打斷你了。」吳洛其笑著說道。
「本來這樣子就已經夠糟了,沒想到這時候那個言永仁又跑來打岔。」方彥說道。
「言永仁?」
「是啊,她在紫橦回家的第三天還是第四天打電話給紫橦問她的近況,知道一直沒有改善以後,便殺到彰化來。」
「那後來呢?」林靈軍問道。
「紫橦剛開始也不好意思接受他的幫助,但是後來卻演變成,見到我的時候都會忍不住跟我稱讚他,要我多跟他學一點。」方彥有點不高興的說道。
「喔!」林靈軍心中有了點頭緒,眼中閃出一絲寒芒。
「言永仁那個公子哥會比你成熟深情?我可不相信!」吳洛其說道。
「聽紫橦說,言永仁每次陪她掉進奇異的空間的時候,都相當沉著鎮靜,給紫橦很大的安全感,不像我跟小孩子一樣需要人家照顧。而且不會像我一樣抱怨她因為愛玩,才弄得大家雞犬不寧。反而給她無怨無悔的支持。」方彥低聲說道。
「哼,這真是好笑。」吳洛其冷哼一聲道。
「我本來也不相信,但是昨天我跟紫橦和永仁一起掉進詭異的空間裡面,他真的相當鎮定也很樂觀,不斷的說笑話逗我和紫橦開心,反觀我真的完全無法跟他比較。」方彥低下頭充滿愧疚和自責。
「所以你就認輸回來了?」林靈軍問道。
「不是,只是紫橦在永仁的勸說鼓勵之下回來學校,我才跟著回來。永仁說凡事都要樂觀面對,迷路?就給他迷個痛快,看那個惡鬼有多好的耐心繼續纏著不會怕它的人。」方彥語氣中透露出對言永仁這個論調的些微佩服。
「耐心?跟鬼比耐心輸的一定是人!」林靈軍站了起來,長舒了一口氣。
「我們一起去加入那個奇怪的社團吧!」吳洛其拍了拍方彥的肩膀。
就因為如此,兩人在最近連袂加入了玄學研究社。
這時候是各股報告時間,各股股長輪流拿著資料上台報告,台下社員則是交頭接耳的聊天。
「你認為是那個叫做言永仁的傢伙在搞鬼?」湘兒低聲問道。
「我想是。」
「那個言永仁看來沒有半分通靈能力。」湘兒說道。
「所以有共犯,而且,我已經可以猜出共犯是誰。」林靈軍露出了頗有深意的笑容。
「你變了,你以前都不會這樣奸笑的,嗚嗚,你變了。」湘兒露出了憂傷的眼神。
「你……你在做什麼?」湘兒驚恐的指著林靈軍。
「我在畫七星斬鬼符。」林靈軍繼續埋頭畫符。
「嗚嗚嗚,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湘兒說著,將林靈軍的背包倒立,把東西偷偷倒掉之後,然後……林靈軍嘗到生平第一次被蓋布袋的滋味。
林靈軍就在眼前一片黑暗的「布袋」中思考著湘兒的話,的確,自己從地文森基地回來之後,心情有了不小的轉變,似乎變得冷酷了一點。
「別用那種力量,因為那會讓你成為阿修羅,也不要怪我大哥。大哥……大哥……曾經說過,如果這世界上出現了一個願以觀音之淚普救眾生之人,他便會走下滅世的修羅台,接受自己所犯的錯誤。」駱承雲死前說的話一直在林靈軍耳邊迴繞著。
他知道,自己即使不用體內那股力量,還是會成為阿修羅,因為,自己的原靈便是阿修羅啊!
林靈軍知道,當一劫要進入「空」境前,天地之間都會產生劇變,而世界上的生物會因為這些劇變而全都滅亡。
如果要阻止毀滅,便要阻止末法出現,可是,這是沒辦法阻止的,因為,當人類出現之時,末法便會跟著降臨。
從千萬億劫之前,就有許多智者在每次人類初現之時,以慈悲之心,發下大願力,從須彌世界將正法帶到人間。可是,正法現世之後,也總是逃不過成、住、壞、空這四個階段,而當末法將盡,一劫成空之時,天地便會因為末法帶來的破壞產生劇變,將萬物毀滅。
若說,末法現世的徵兆是人類的出現,那麼,末法將盡的徵兆便是阿修羅的覺醒。因為,帝釋天曾經給阿修羅一個承諾,如果祂可以阻止末法蔓延,將正法從重新帶回人間,天誅就會收回。
否則,當阿修羅的力量完全覺醒之時,便會自然引動天地劇變,使天誅降臨。
當然,林靈軍到現在還不能完全參透和回憶起關於阿修羅和天誅之間的關係,也不知道為何當阿修羅完全覺醒的時候,便會引發天誅。更不知道該如何在運用阿修羅的力量阻止末法和不要引發天誅之間取得平衡。
可是,他知道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徐文風他們想要自己引發天誅,所以不斷的刺激自己,讓自己體內那未知的力量漸漸覺醒。
「唉!我該怎麼樣才可以多知道一點?」林靈軍自言自語,唉聲嘆氣,按照之前取回天醫記憶的邏輯,要完全拿回身為阿修羅可以知道的事情,那就是要讓阿修羅成為自己的一部分,又或者說,就是要再度覺醒,成為阿修羅。
而且,更慘的是,就算完全覺醒成為阿修羅,也不一定能記起所有的事情,就像現在自己雖然使得天醫的回憶成為自己的一部份,可是對於許多醫術和前世回憶還是必須靠著不斷的探索才有辦法重新掌握。
這也就是說,自己永遠沒辦法在覺醒成為阿修羅之前就知道一切關於天誅的前因後果,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自己永遠沒辦法趕在天誅之前弄清楚,為何取回阿修羅的力量之後會引發天誅。
矛盾是老天和命運愛玩的把戲。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12 12:04:29
這一切,在從廣東回來之後,都從他的記憶中甦醒,以前只是模模糊糊的事情都有了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
從廣東回到台灣的那一個晚上,他做了一個夢,夢境裡面是滿天的閃電和如石雨般的冰雹,血紅的天色透著令人窒息的殺機。在夢中,自己飄身於天與地之間;在夢中,自己的眼淚混雜著心痛隨著冰雨墮下人間;在夢中,驚慌的人們滿山遍野的在自己腳下奔逃著;在夢中,自己舉起的左臂天嶽龍氣剛剛消失。
夢醒之時,林靈軍只記得一個威嚴的聲音和一句話:「人類自取其禍,而你必須背負自己的承諾!」
夢醒的自己,臉上淚痕依舊,那是千萬年的心殤累積而成眼淚,是比瓊儀的離去更令自己難過的心痛,林靈軍不能了解前因後果,只知道,自己不想要讓天誅降臨人間,可是,每一劫空境來臨之時,卻都是因為自己而引發天誅。
很顯然,明智光秀想要的報復便是如此,他不知道從哪知道了這個事情,才會想盡辦法加速末世,讓自己再一次體會那無法抗拒的心殤。
「我……真的搶了他的老婆嗎?」林靈軍到現在還是十分疑惑,是什麼樣的痛恨,讓明智光秀要與自己絕對的作對,從前世發動本能寺之變,阻斷信長稱霸天下,到死後修煉邪道,竊取天機,布局數百年,就為了讓自己面臨不想再經歷的矛盾和痛苦,如果自己不是殺了他老母或是搶了他老婆,那只能說,自己撞上神經病了。
還沒想完,眼前忽然一亮,湘兒已經把林靈軍頭上的布袋拿開,嘟著嘴抱怨道:「不會反抗的傢伙一點都不好玩。」
「拎娘……」林靈軍脫口而出。
「你說髒話!」湘兒一副抓到殺人犯的樣子指著林靈軍。
「我不只想說髒話,還想行兇殺鬼。」林靈軍將布袋罩到湘兒頭上,希望讓這位大小姐安靜一點。
就在這時候,社員大會終於結束了,社長起身宣布道:「各位同學,期末社員大會就到這裡結束了,謝謝大家這個學期的熱心參與,寒假營隊的營前會再見囉!」
社長一宣布完,整個演藝廳馬上熱鬧了起來,有人待在原地聊天,有的人則是拉著同學照相留念。
「你看怎麼樣?」吳洛其低聲問道。
「的確有個女鬼一直纏在紫橦身旁,只要一有人靠近紫橦,那個女鬼便會把另一個人也拖進磁場裡面。」林靈軍對吳洛其說道。
「可是為何這麼多乩童或是法師都看不到這個女鬼?難道方彥他們運氣真的這麼衰,都遇到神棍?」吳洛其不解的問道。
「有可能這個女鬼的靈力比那些法師都還高。」林靈軍說道。
「那怎麼辦呢?你要出手嗎?」
「不,我要讓她和役使她的傢伙現形。你看到剛剛跟李老師一起來的廖先生嗎?他的靈力蠻不錯的呢。」林靈軍從口袋裡摸出一台傻瓜相機。
「可是那個廖先生好像看不到這個女鬼耶,他可以嗎?」吳洛其不解為何林靈軍不親自出手。
「呵呵,他可以看到,我現在只是要知道他為何不出手。我照張照片給他,說不定會有兩個渾蛋一起現形。」林靈軍說完便跑到方彥和紫橦前面去了。
「紫橦,幫妳照張相好嗎?」林靈軍笑問。
「好啊……」紫橦勉強笑了笑。
「好,一、二、三!」林靈軍冷笑著按下快門的同時,也看到那個女鬼露出驚慌的表情。
「還真的照出來了!真是夠神的了!」吳洛其低頭看著相片嘖嘖稱奇道。
「喂,剩下的就交給你啦!」林靈軍將照片遞給吳洛其笑道。
「什……什麼交給我?」吳洛其看著照片上的女鬼,不禁心裡一跳。
「記得啊!你現在要演的劇情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現了這張不知道是誰照的照片,趕緊拿給社團的指導老師李老師,並讓李老師知道他應該找那個廖先生抓鬼。這樣了解嗎?」林靈軍嘿嘿笑道。
「這樣啊,我想一想。」吳洛其和林靈軍一邊走回社窩一邊低聲商議。
社員大會結束之後,李老師和社上一些重要幹部不知道跑哪裡去了,經過詢問之後才知道,李老師和社長正在五樓的中庭和陳磊以及言永仁等商議寒假營隊的處理事宜。
林靈軍、湘兒和吳洛其三人一齊走上五樓,湘兒以睥睨的眼神看著吳洛其問道:「演戲這檔事,你可以嗎?」
「哈哈,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更何況我吳洛其縱橫江湖……」
「這傢伙也變得怪怪的喔。」林靈軍和湘兒在一旁竊竊私語的咬著耳朵。
「對啊,可是為何你用『也』,這是間接承認你自己變得怪怪的嗎?」湘兒運用邏輯分析道。
「嗯……這個嘛!洛基,老師在那裡,快點去吧。」林靈軍指了指前方,玄學研究社的指導老師李一中正在中庭和三五個社員聊天。
「李老師……我……我剛剛……在社窩裡面……整理照片的時候,發現了這張照片!」吳洛其有點氣急敗壞的跑到中庭,打斷了眾人的聊天。
「媽的,真是太假了!」林靈軍躲在暗處看著吳洛其「超假」的氣急敗壞,真是有點後悔。
不過,看來李老師並沒有發現。
「這位同學是……有什麼事嗎?」李老師顯然對吳洛其印象相當模糊。
「這是最近剛加入我們社團的學弟,叫做吳洛其。」陳磊趕緊為李老師介紹。
「吳同學,你說什麼照片?」李老師問道。
「就是這張!」吳洛其拿出照片,臉上洋溢著「惶恐」的表情,讓躲在柱子後面的林靈軍快要昏倒了,而湘兒則是在一旁喃喃自語:「唉!我應該當仁不讓的,演技本來就是我的強項啊!」
「唉!我是不是應該親自上場?起碼會比洛基的演技好上兩倍,嗯,我看是十倍……」林靈軍也跟著喃喃自語。
「這……這是紫橦!她果然被鬼纏住了……」陳磊顯然也知道紫橦撞邪的事情。
「那怎麼辦?」吳洛其問道。
「該怎麼辦?」李老師正在思考。
「是不是應該立刻找個可靠的高人來驅鬼啊?」吳洛其說完心中暗叫:「這樣的暗示夠不夠明顯啊!」
「喔,對了,我們可以找廖先生驅鬼,我看過他驅鬼,十分厲害。」李老師經過提醒以後,果然便講出了吳洛其要的答案。
「終於搞定了。」吳洛其心中暗舒了一口氣。
「喂,方彥,走吧,要去收鬼了。」吳洛其截下一臉失落,正要返回宿舍休息的方彥。
「啊!什麼,找到高人了?」方彥愕然抬頭。
「就是今天社員大會上,李老師請來的風水命相協會的理事廖松啊!」湘兒在一旁解釋道。
「他可以嗎?」方彥回想了一下,不過因為整個社員大會他都是渾渾噩噩的,根本不太記得廖松是圓是扁。
「靈軍說沒問題啦!還不快走?」湘兒催促道,她還挺想看看好戲的。
眾人會合之後,就在李老師的帶領之下,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廖松家門口。按下電鈴之後,眾人靜心等待著。
紫橦低著頭站在李老師身邊,方彥則是站在吳洛其身邊,兩人之間的陌生就算是笨蛋也看得出來。
「放心吧,等那鬼被收走之後,一切都會好轉的。」吳洛其安慰方彥道。
沒一會,門打開,廖松走了出來,他見到這麼大的陣仗,顯露出吃驚的表情,問道:「李老師有事嗎?」
「廖先生,請你看一下這張照片和這位同學,她最近似乎是撞邪了。」李老師將照片交給廖松並把紫橦召來身邊。
「這……照片是哪裡來的?」廖松眼中精光一閃,抬頭問道。
「這是在社窩的照片堆裡面發現的!」陳磊說道。
當然,這是他聽吳洛其的「轉述」而有的印象。
「這似乎是用傻瓜相機拍的?」廖松的眼神中透露出滿滿的疑惑。
「這……廖先生先不忙研究照片,你應該也有看到那個女鬼吧?」李老師不由自主的向四處張望了一下。
「嗯……」廖松沉吟道。
林靈軍這時已經心中了然,纏著紫橦的女鬼便是由這個廖松所指揮。
這一關一旦明瞭,其他疑點都迎刃而解。
大概是言永仁想要追徐紫橦,但是紫橦和方彥的感情一直都平順,如果沒有意外,要橫刀奪愛追到紫橦並不容易,甚至可以說是不可能。也因此,言永仁就請廖松以自己供養的鬼纏著紫橦,讓紫橦陷入無助,也讓方彥和紫橦之間因為這天外飛來的橫禍有嫌隙,以便自己以一個深情無悔的姿態介入,橫刀奪愛。
林靈軍這幾年下來,多歷詭計陰謀,對言永仁這種為一己私利便用心算計的人可說是厭惡到了極點。他冷冷的對廖松道:「是這個女鬼太厲害了?或是廖先生有什麼顧忌?」冷冷的問道。
「嗯……」廖松聽了林靈軍的說話,眼睛的精光暴漲,不過因為他頭低著,所以除了林靈軍早已知道之外,眾人並無發覺。
「等我一下!」廖松轉身走進客廳。
只見廖松拿著一張空白捲軸和一堆畫筆走了出來。
「寫生?」吳洛其低聲問林靈軍道。
「是,不過是幫鬼寫生!」林靈軍說道。
廖松很快的用2B鉛筆勾描出一個女人的輪廓,一邊畫一邊低聲念著咒語。
「好了,這個女鬼已經被我困在捲軸當中,這位小姐不用再害怕了。」廖松用鉛筆勾勒出女鬼的樣貌輪廓。
「這樣就好了?」陳磊不解的問道,那廖松拿顏料和彩筆出來做啥?
「沒錯,我已經用封魔咒將這個女鬼困住,她再也無法騷擾這位小姐了,再來我會將封印做完整,那便需要一個相當清靜的空間,所以還請各位包涵。」廖松的逐客令下得十分明顯。
從廖松的家中出來之後,大家都是面面相覷,因為實在太平淡了,沒有火焰沒有水滴沒有尖叫也沒有人受傷,跟鬼片整個就是不一樣,這的確讓人很難接受。
「這樣就可以了嗎?」陳磊看著李老師疑惑的問道。
「呵呵,你們別把這種事想得太神奇,真正的高人是不搞噱頭的。」李老師微笑為大家釋疑。
宿舍側門的花台前,吳洛其、林靈軍和方彥三人坐在只有三階的階梯上,湘兒則是跑去廖筱星宿舍打電動了。
「你看吧,問題很容易解決的。」吳洛其笑著對方彥說道。
「我之前遇到很多人也是這樣說啊,結果之後還是照樣撞邪。」方彥現在已經不大相信這些聽起來自信滿滿的言詞了。
「對喔,那到底問題解決了沒啊?」吳洛其轉頭向林靈軍問道。
「解決了一半!」林靈軍沉聲說道。
「什麼叫解決一半?靈軍怎麼知道?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方彥看著臉色不怎麼好的林靈軍問道。
「鬼是收了,人可還沒!」
「人?」
「你知道我剛剛為何叫你演那齣戲嗎?」林靈軍轉頭問吳洛其。
「嗯……你認為廖松有問題?」吳洛其若有所悟。
「這個鬼根本就是廖松放出來的,我看言永仁的鎮靜和沉著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林靈軍說道。
「剛剛廖松在社員大會上有幾次眼神會不經意的飄到那個女鬼身上,一般看不到的人當那個地方是空位,絕對不可能把視線焦點聚集在那邊好幾次。既然看到又不出手,一點反應都沒有,讓我覺得很詭異,所以才藉機試試他。」林靈軍幫吳洛奇解答了心中的疑惑。
「你認為是言永仁請廖松放出那個鬼纏擾紫橦,讓他表演英雄救美?」吳洛其用鄙夷的口氣說出自己的猜測。
「等等……你們可不可以說一些我懂的話,怎麼靈軍好像無所不知的感覺?」方彥急忙打斷兩人的談話問道。
「我也有點通靈的能力吧!」林靈軍簡單的回答了方彥的問題。
「現在問題不在這裡,我們應該趕緊證實剛剛的疑問,如果真的是如此,你跟紫橦不就可以復合了嗎?」吳洛其說道。
「那個鬼是廖松練出來的已經毫無疑問,現在是要想辦法證明廖松和言永仁的關係。」林靈軍說道。
「要怎麼證明?」方彥問道。
「跟蹤言永仁囉!」林靈軍笑咪咪的回答道。
「沒錯,他晚點一定會又偷偷跑出去找廖松,我們要準備好傢伙,殺他個措手不及。」吳洛其雙手互按,骨節發出啪啪連響。
方彥愕然,他總覺得最近又重新認識了林靈軍和吳洛其一次。
新竹的大街上,林靈軍、吳洛其和易方彥三人悄悄隱身在黑暗的角落。他們跟著言永仁來到了新竹市政府附近的街道上,果然看到廖松等在那邊。兩人就在大街上一邊緩步一邊不知道在說什麼。
易方彥皺眉道:「隔了這麼遠,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嗯,小黃,靠你囉。」林靈軍蹲身摸著跟在自己身後的小黃微笑道。
小黃用右前腳搔搔臉,沉思了一會,伸出右前腳,一副要林靈軍交出東西的樣子。
「呃,這世間連狗都是輕忽不得啊!」吳洛其莞爾微笑,看著林靈軍從口袋中拿出一顆金莎巧克力遞給小黃。
小黃滿意的點點頭,將巧克力一口吃完,眼睛瞇成一線,非常滿足的樣子,林靈軍無奈的將另外一個圓扁型的物體交給小黃,道:「別連竊聽器都吃下去了啊!」
小黃搖搖尾巴,小跑步到言永仁和廖松身邊,慢慢的跟在言永仁身後。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我可是付了錢的。」言永仁的聲音非常不悅。
「能怎麼辦,這是天意。」廖松語氣十分無奈。
「什麼狗屁天意,你以為真的有天啊?」言永仁怒道。
「天地鬼神本為一體,你自己要我用鬼害人,卻不相信有神有天?」廖松反駁道。
「哼……就算有天,天也不會管這種小事。還有,我不管天意如何,我只知道你收了我五十萬,然後沒有辦成事情。」言永仁語氣嚴峻,竟然一派上司對下屬的語氣喝斥著剛剛還是滿臉威嚴不可接近的廖松,這真是讓方彥聽的目瞪口呆。
「那張相片很明顯是用傻瓜相機拍出來的,一台傻瓜相機可以照到我修煉的靈體,那不是天意是什麼?
更何況,我剛剛看過徐紫橦的面相,離別紋完全成形,而且看她和她男友的互動狀況,我的確已經達成了你要我讓她和她的男朋友分手的要求。如果這樣你都還追不到她,這是你個人的問題,與我無關。」廖松雖然沒有對言永仁大小聲,可是他看來也不是省油的燈,沒有那麼容易就被言永仁嚇到了。
「哼……那你說現在該怎麼辦?」言永仁問道。
「那是你的問題,我頂多給你張桃花符,其他我沒辦法再幫你了,不是不為是已經不能。」廖松語氣堅定的說道。
聽到這邊,小黃不再跟上,轉身跑回林靈軍身邊,林靈軍笑著將竊聽器拿回來,然後一把抱起小黃,用臉擦著她的雙層毛,笑道:「還是小黃厲害。」
「現在可好了,我們總算確定了言永仁和廖松的關係,果然是言永仁這個人渣幹的好事,明天你只要把一切告訴紫橦,這件事情就會圓滿落幕了。」吳洛其開心的搓著手。
從小到大,見義勇為和助人為快樂之本便是他的座右銘,這樣的個性讓他遭遇到不少困難,但也交到林靈軍這樣的好友。
「真是多謝你們!」方彥感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長久壓在心上的石頭終於可以放下。
夜晚的新竹街道忽然間變得充滿生氣,方彥感覺閃爍的街燈就像是在眨眼的天使般微笑的看著自己。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12 20:01:18
天醫傳奇回憶篇 41—無法挽回的分離
A.D.1996.01.19.凌晨。T大操場
操場上,言永仁來回踱步,顯示出他的憤怒和不耐煩。
「怎麼啦?哈哈,失敗了吧!」一個帶著嘲笑的聲音從操場入口傳來。
一個英挺的青年手插在大衣口袋中緩緩而來,言永仁冷笑道:「我泡妞會失敗?只是還需要點時間罷了!」
「呵呵,別說我沒告訴你,你今晚被人跟蹤了,你跟廖松會面已經被易方彥知道了。」那青年滿臉都是笑意,而這種笑容看在言永仁的眼中就是一種勝利的宣誓。
「可惡的傢伙,居然耍這種小人步數。」言永仁憤憤說道。
「哈哈,你這叫做做賊的喊捉賊嗎?」那青年大笑。
「夠了喔,我當你是朋友,你別以為我好欺負。」言永仁本來心情就不佳,聽那青年三番兩次的嘲諷,終於忍耐不住。
「哈哈,這麼小氣啊!如果不是我好心提醒你,你明天該怎麼面對徐紫橦的質疑?」那青年微笑道。
「哼,你就是那張嘴自大到令人討厭。」言永仁冷哼一聲,臉上卻露出了笑意。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先講先贏,不過,我還是跟你說,你追不到徐紫橦,即使追到,也很快就會失去。」那青年淡淡的說完「預言」後,轉身離去。
言永仁嘿嘿而笑,低聲自語道:「呵呵,等我把紫橦搞上床再好好跟你這自大的傢伙炫燿。」
言永仁說著,快步走到電話亭前面,拿起電話,撥給紫橦:「紫橦,妳睡了嗎?我剛剛又去向那位廖先生要了一個平安符給妳」
A.D.1996.01.20.早上。T大舊體育館
雖然天快亮才睡著,方彥還是不到十點就起床打電話給紫橦,約紫橦在舊體育館側門口見面。方彥特地邀吳洛其和林靈軍前去助陣,為自己壯膽。
見面後,方彥盡量壓抑著自己的興奮,告訴紫橦自己昨天聽到的「內幕」,可是不知道為何,紫橦卻只是冷冷的看著自己,這讓方彥越說越心虛。
「我搞不懂為什麼以前會看不出你的懦弱和卑劣?昨天永仁是特地幫我去多謝廖先生,順便幫我拿了一個平安符,沒想到你卻跑去跟蹤,還回來說一堆他的壞話。」紫橦眼神中流露出心痛和厭煩。
「什……什麼……?我……沒有!」方彥本來以為只要把言永仁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給紫橦聽,紫橦便會和自己言歸於好。
「我並沒有喜歡永仁,只是單純厭惡你的不成熟,你以為毀謗了他,就可以挽回我嗎?你忘了那一段我正需要幫助的時間你是怎麼對待我的嗎?」紫橦越說越大聲,越說越激動,幾乎整個舊體育館前的人都回過頭來注目。
「怎麼一回事?」吳洛其和林靈軍也趕緊跑上前來。
「你們這些狐群狗黨幹的好事,還問怎麼一回事?易方彥,你該不會是想要找你的室友來為你的話背書吧?」紫橦冷冷的諷刺道。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吳洛其不悅的說道。
「什麼意思?你們跑去跟蹤永仁,不是嗎?」紫橦說道。
「是啊!要不然我們怎麼發現他跟廖松先生有勾結。」吳洛其說道。
「證據呢?」紫橦雙手一伸問道。
「我們不是最好的人證嗎?」吳洛其不知道這婆娘在發什麼癲。
「我要的是物證啊!有相片或是錄音帶嗎?」紫橦挖苦的問道。
「原來妳是懷疑我們的人格!」吳洛其萬萬沒想到,紫橦會對自己和方彥三人的人格不相信至此。
昨天本來想要錄音,無奈廖松和言永仁選在車水馬龍的街邊見面,能靠著小黃偷聽到談話已經不容易了,還談什麼錄音?
「算了,洛基,這段時間紫橦的壓力太大了,我的確沒有盡到一個男朋友該盡的義務和責任。就當是言永仁為我設下的考驗吧,我的確是不及格的。」方彥揮了揮手阻止吳洛其的談話。
「你說的倒是大仁大義……」紫橦話才說到一半,見到林靈軍瞪著自己的眼神,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紫橦感覺那不是人類的眼睛,眼中紅光帶給自己比前些日子撞鬼還要可怕十倍的窒息感。
「罵夠了嗎?我們走吧!不成熟的人是不值得擁有一份真摯的愛。」林靈軍冷冷的拋下一句話,便離開了。
寢室內,方彥失魂落魄的坐在床上,不知道該說什麼。
「唉,跟我們想的完全不一樣!」吳洛其無奈的說道。
「牽涉到人的事情,變數本來就很多啊!不過我看紫橦是正在氣頭上,並非真的對言永仁有愛情的成分在內。」林靈軍為方彥打氣道。
「我想我應該放棄了吧,紫橦對我的討厭,已經是相當明白的了。更何況那一陣子我表現的的確很糟糕,或許我沒辦法給紫橦真愛吧。」方彥仍然維持著那副死人臉。
「成熟的愛情就是要接受一件事情。」林靈軍說道。
「什麼?」方彥抬頭看著林靈軍問道。
「大家都是人。」林靈軍說道。
「啊!」方彥不解林靈軍說的怪理論。
「會怕死、會抱怨、會退縮都是人性,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看過例外。今天你與紫橦處境顛倒,難道紫橦就會表現的比你更好嗎?」林靈軍沉聲問道。
「這……」對於這個問題,方彥真的不知道。
「體會人性之後便是體諒人性,只有這樣才可以說得上是成熟。而且我看得出來,紫橦喜歡你勝過言永仁很多。」林靈軍說道。
「所以呢?」方彥問道。
吳洛其接著方彥的問題回答道:「所以她不會輕易接受言永仁的。以言永仁不擇手段的個性,一定會有更進一步的行動。」
「這一次,我會把所有證據丟在徐紫橦前面,然後給她一個巴掌。」林靈軍心中燃起了冰冷的怒火,冷冷的說著。
對自己現在的怒意,林靈軍也感到奇怪,不知道是否因為經歷過太多的扭曲和諷刺,心中累積的怒火已經到了隨時可以被點燃的地步,而心中的怒火越烈,表現就越加冷酷,或許只有冰冷如霜雪,才可以包住因為醜惡人間而生的怒火吧。
「你……你是雙子座的嗎?」方彥期期艾艾的問道。
平常文靜溫和的外表和個性與現在的形象差了十萬八千里。
A.D.1996.01.26.夜晚。新竹卡爾登飯店
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坐在卡爾登飯店內的一個小角落悠哉的吃著晚餐,正值晚餐時間,飯店內座無虛席,十分熱鬧。
「洛基大哥,他們來了。」穿著服務生制服的黃日星端著飯後甜點走到林、吳二人的桌邊輕輕放下,在鞠躬間低身說道。
「嗯,那些設備沒問題嗎?」吳洛其問道。
「是,沒問題,保證他們看到錄影帶之後會想破腦袋。」黃日星賊笑道。
「嗯,麻煩你啦。」林靈軍微笑道。
「大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一點都不麻煩,更何況我最討厭那種耍詭計和心機的公子哥。」黃日星一邊收拾林靈軍和吳洛其桌上已經用完的餐盤一邊說道。
另一邊的包廂內。
「這樣子的安排,言先生滿意嗎?」一個理著平頭的黑衣男子笑道。
「可以,不過昨晚被砍的那一刀實在有夠痛的。」言永仁的手臂上包紮著一圈圈的白布,臉上卻洋溢著得意的笑容。
「那小妞答應你啦?我可是耍刀的高手,輕重緩急我自有分寸。」平頭黑衣的男子跟著賊笑。
「當然啦,我從小到大追女朋友還沒有失敗過呢,這又是我追得最認真的一次,怎麼可能不成功?」言永仁自信滿滿的笑容令人望而生厭。
「那上了沒啊?」黑衣男子身旁一個光頭佬不識相的淫笑著。
「媽的,你不講話沒有人會把你當啞巴!」平頭男子手往後一甩,一拳就爆在那個光頭佬鼻樑上。
「這是約定好的一百萬,但是你要約束手下絶對不可以洩密,到了生米煮成熟飯以後,我會把剩下的兩百萬匯給你。」言永仁說罷起身離去。
A.D.1996.01.27.凌晨。吳洛其居處
客廳中,方彥拿著話筒苦苦的哀求道:「紫橦,妳就再相信我一次,這次是有物證的。」
電話中,徐紫橦不耐煩的聲音傳來:「易方彥,你有毛病嗎?要我跟你說多少次你才會死心?我已經答應言永仁成為他的女朋友了,你死了這條心吧。」
方彥還要勸,林靈軍已經將電話切掉,他將方彥手上的話筒拿過來,撥出新的電話號碼,方彥則是愕然不解的看著林靈軍。
電話接通,林靈軍對著話筒說道:「阿星,明天幫我把徐紫橦綁過來。」
電話中傳來黃日星興奮的聲音:「是,沒問題。」
易方彥結結巴巴的說道:「你這樣……是犯法的。」
「你今天紅燈右轉也犯法啊!去睡吧,明天早上你就會看到紫橦了。」林靈軍說完便進房睡覺了。
「我……我以前一直都認為你是狠角色,現在看來好像靈軍比較……比較那個……」易方彥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吳洛其看著房間,心中不禁嘆了口氣。
林靈軍的確是變了,雖然吳洛其並不是很能夠知道,是什麼讓林靈軍多了那點變化,但在那溫柔的外表下的確多了一點冷酷,這樣的變化大概便是明智光秀希望的吧,這其實很容易推想,因為,孫思邈即使道術高深,靈力披靡於當世,卻始終沒有喚醒過天嶽龍,但是信長半分靈力都無卻可以輕易的讓村正顯現真身。
這當中的差別很明顯是在兩個人的個性,不管是從歷史紀錄或是林靈軍本身的回憶看來,孫思邈即使身具醫、武、道三種絕學,卻始終都是過著濟世救人、慈悲為懷,不需要爭名逐利、鉤心鬥角的平淡生活,這樣的人當然不會有信長那種亂世英雄的性情。
織田信長生當日本戰國,群雄並起的時代,他從年輕開始便必須在諸多陰謀算計中打滾,從與弟弟爭奪家督之位到稱霸天下,這當中的經歷非常人可想像,在那之中,若要全身勝出,必須要有一種常人難及的果斷,而那果斷的來源便是心中的冷酷。
那種冷酷難以言喻,只能說,沒有那種冷酷,在拔刀前便會猶豫,而那一剎那的猶豫便會讓自己死於非命。
那種冷酷是出自於心中的熊熊火焰,似乎頗為矛盾,但是這樣的矛盾跟林靈軍體內溫柔和殘酷兩面看似不同,其實一體的交戰,卻又算不得什麼了。
林靈軍不是從加拉巴戈斯群島回來之後才改變的,而是從加拉巴戈斯群島回來之後,他那最後一點用來溫柔自己臉龐的意願都消失殆盡。
林靈軍現在必須面對,慈悲與殘酷同時存在內心的交戰。
慈悲的觀音之淚是否可以和阿修羅的怒火同時存在於一個靈魂中呢?又或者該問,這兩樣特質是截然相反還是同出一源?
如果沒有修羅怒火又如何可以燒盡世間歪曲,還清涼冰雪於人間?如果沒有觀音的慈悲,又怎麼可能抑制得住狂暴的怒火?
這讓吳洛其感到奇妙難解,他有時候會想,那種冷酷到底是如何可以跟溫柔共存?還是說,現在這兩種特質同時存在於林靈軍身上,只因為這樣的冷酷才是剛開始,還沒將林靈軍天性中的溫和侵蝕掉?
A.D.1996.01.27.早上。吳洛其居處
黃日星、易方彥、吳洛其和林靈軍四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上錄影帶的畫面,徐紫橦則是臉色蒼白的站在電視機前面,兩手緊拉著衣服下擺,雙唇緊緊抿著,眼淚在眼眶中轉來轉去。
方彥無言的坐在沙發上,不知道是否該上前安慰紫橦。
「這些資料和那錄影帶妳都拿去吧。」林靈軍起身將錄影帶抽出,連著一袋資料塞進徐紫橦懷中,徐紫橦表情木然的接過,眼淚滑下臉頰,滴落在林靈軍的手上。
「唉!」林靈軍長嘆一聲,安靜的走回房間。
徐紫橦動作僵硬的走下吳洛其家一樓,方彥站起來想追上,紫橦知道是方彥,大哭道:「不要跟著我!」
方彥愕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吳洛其,不知道該怎麼辦。
「給她去吧,她需要時間面對自己。」吳洛其嘆口氣,招手要方彥回來。
方彥怎麼捨得,舉棋不定之間,紫橦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間。
「我會暗中看著她的。」黃日星拍拍方彥的肩膀,快步跑下樓去。
「放心吧,阿星辦事很俐落,紫橦的安危妳就不用擔心了。現在就看她什麼時候可以原諒自己了。」吳洛其安慰方彥道。
「原諒自己?」易方彥不了解吳洛其為何這麼說。
「因為,她以前教訓你的那些詞句現在已經全都逆轉落在她自己的身上,她是沒有面目去面對你才會如此傷心。」吳洛其說道。
「可是我沒有怪她啊!」方彥苦笑道。
「她以前指責你不成熟,指責你不夠愛她,指責你這,指責你那,我想她現在終於明白,其實不成熟的是自己,不夠愛你的是她。她在你和她的戀愛中,一直是受寵的那個,這是對自我認知的翻盤,恐怕要一段時間她才可以接受吧。」吳洛其說道。
「唉!這該怎麼辦呢?如果她想不開,那該怎麼辦呢?」方彥擔心的說道。
「要相信自己所愛的人,那她便可以做到你相信的事情。」林靈軍不知道何時已經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吳洛其見林靈軍已經換好外出的衣服,顯然是準備出門,好奇的問道:「要去哪裡?」
「怕有人想不開啊!」林靈軍微笑,轉身下樓,小黃跟在後面,蹦蹦跳跳,顯然非常開心。
「他們要去做啥?」方彥愕然問道。
「雖然靈軍嘴巴是說想給紫橦一巴掌,可是,內心其實是想讓這一切都可以美滿。」吳洛其微笑道,他知道,林靈軍或許外在變得冷酷了一點,可是,內心依然溫暖。
或許,這才是處世的最好溫度吧,人間就像冰天雪地,如果不將溫暖包在冷酷的外表下,那熱度很快就會被週邊的寒冷凍結。
A.D.1996.02.23。夜晚。天理會總部
「金野遜那傢伙終於回來了。」葉劍關冷冷說道。
夜晚的天理會總部辦公室,燈光明亮,大片落地窗外的新竹夜景,將屬於夜晚的幽思帶進人的心裡面。
「嗯,一統教和末日會之間,會不會像末日會與真佛宗一般呢?」吳洛其問道。
葉劍關拿著筆點敲著桌子,不發一語,顯然正在思考吳洛其這個問題。
「金野遜和明智光秀遲早會拆夥的。」林靈軍說道。
「的確,如果照你所說,末日會和明智光秀的終極目標是讓末日降臨,以金野遜的貪生怕死、自私自利,兩方面遲早會發生衝突。」葉劍關點頭道。
「可是,我還真不了解,明智光秀當初找金野遜來做一統教教主做什麼呢?如果以性格本領來說,徐文風才有這個資格。」吳洛其自言自語的提出疑惑。
「可能是來不及吧,徐文風在十六年前才十多歲,還不成氣候,所以就先找金野遜暫代。」葉劍關苦笑道。
「那麼,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林靈軍問道。
「密切注意金野遜和末日會的互動,他們之間本來就存在的矛盾,我們必須好好掌握。」葉劍關道。
「這沒問題,我早已經派黃日星和殷天平盯著末日會,金野遜方面,我會再加派人手過去,只要一有消息便會回報。」吳洛其回答道。
「金野遜現在可不簡單啊,一統教的勢力比起以前只增不減。從這一點看來便知,這幾年明智光秀非但沒有放棄他,還幫忙他甚多,否則以他的本領性格,一統教怎麼可能可以在歐美兩地快速擴張!」葉劍關說道。
林靈軍點了點頭,想起高中時,自己便是因為一統教才會再度碰到瓊儀,心中不由得一酸。當時自己因為身體莫名其妙的衰落,媽媽特地帶自己去找某個現在也早已經忘記姓名的初級神棍。就是在那邊,讓自己和從小只有一段因緣的瓊儀再度相會,進而開啟了兩人的戀愛。
如今,佳人遠去,只希望十年之約到時,一切皆如往昔。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12 20:01:40
A.D.1996.02.23。夜晚。末日會總部
「金野遜那傢伙太囂張了。」田日龍才剛坐定就大聲抱怨道。
「不是他太囂張了,是你太囂張了。」徐文風微笑道。
「什……什麼?」田日龍沒料到徐文風會站在外人那邊反來說自己,滿臉愕然。
「金野遜沒變,是我們變了。」秦虎拍拍田日龍的肩膀跟著坐下。
田日龍想了一會也覺有理,末日會本來是一統教的一個分支,而徐文風他們本來都是金野遜到處搜羅而來的小卒子,金野遜以高傲的姿態對待他們本來就是合情合理。只是,經過了這幾年分道揚鑣的努力,末日會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田日龍當慣了頭,在轉頭當別人的下屬之時,實在很難再像以前那樣唯命是從。
更何況,打從以前末日會四天王都對金野遜沒有特別的敬意,只不過看在他是明智光秀遴選的教主的份上,大家才不得不服從。
「金野遜這傢伙多欲善求,絕對不會想要末日來臨,不知道教尊當初為何會選他做教主?」田日龍抱怨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徐文風搖頭道。
「照理說,教尊是不會誤判一個人的性格,所以,我一直在懷疑,教尊另有深意。」秦虎說道。
「不管如何,金野遜這樣搞下去,對末日來臨也是有幫助的,至於他本人最後的下場如何,我根本不在意,因為他如果想要違背教尊的意思,只有被拿來祭旗的份,我比較在意的是金景峻。」徐文風想到金景峻,眼神不由得流露出難得一見的疑慮。
「他似乎還在讀大學,做個正常的大學生。」田日龍笑道。
「哈哈,他可不會是個正常的大學生啊,對了,先別說這個,二弟,關於健保那事情你處理得如何了?」徐文風笑了笑,轉變話題問道。
「呵呵,沒問題,我私下運作之後,已經確定了,健保並不會給付水藥,而且就算是對科學中藥,現階段也只給付包括我們竹楓在內的數家藥廠所製造的科學中藥,且基準方劑只有不過百種。」秦虎得意的笑道。
「你做的很好,雖然這只是暫時性的,但已經很好了,我們就是要先以西醫的角度去制定各種中醫的法律制度,這叫做先下手為強,等他們在後面努力更改制度的不合理時,許多觀念都已經養成,要改就很困難了。」徐文風拍了拍秦虎的肩膀,意示鼓勵。
「與會協商的幾個老中醫都氣得半死,可是也沒辦法,審查這些法案和資料的不是對中醫一竅不通的,不然就是自許為中西合併很有兩把刷子的偽中醫,林靈軍在的那家中醫診所的言醫生還氣得當場甩袖走人。」秦虎微笑道。
「呵呵,這我可以理解,五六百種中藥有給付的只有百來種,許多重症必須用到的方都不列入給付範圍,這樣下去,大家便會慢慢的習慣了,中醫原來只能看輕症的觀念。」
「沒錯,我特地把許多看來險峻但卻是救久年陳疾的藥都踢出給付。」秦虎點頭道。
「嗯,這樣就可以了嗎?我想那些久病的患者還是很願意自己付錢吧,畢竟都病了這麼久,如果花個幾千塊可以好,有何不可?」田日龍不明所以的看著徐文風和秦虎。
「很多久病重病需要的藥材,五天份就要兩三千塊,而久病不但療程要久,見效也緩,你想想,患者拿了三千塊的藥回去,如果五天裡面沒有比較明顯的好轉,大部分都會想,反正去看健保拿一百塊的藥和這個沒有健保三千塊的藥都是沒感覺比較好,為何還要去給醫生騙錢。」徐文風解釋道。
「嗯……」田日龍點點頭。
「趁著中西醫還處在十分不平等地位,中西醫資訊還非常不對等的時候,我們要快一點為世人建立起錯誤的中醫觀念,才可以讓醫生和病人都陷入彼此相扣的惡性循環。」秦虎說道。
田日龍點點頭,他知道這個循環雖是由教尊策劃開頭,但是,能讓這樣的惡性循環無法停止的卻是人性。如果,所有病患都了解中醫的精髓,願意付出對等的藥費買好藥,又或者是許多中醫堅持著該走的路,不怕因為藥錢貴而讓門庭冷落,那秦虎的苦心策劃就只是白費。
無知和自私,本來就是田日龍對人類深惡痛絕的原因之一。如今,秦虎巧妙的利用人類的這兩樣特性,讓中醫走上沒落,埋葬一門可以體會天道的學問系統,田日龍感到很開心。
可是,一步一步逼近末世的同時,田日龍總有一股暴躁的感覺,內心似乎有一種無法填滿的不足,他不知道那是啥,不過他猜,或許是因為他等不及想讓天誅快點降臨吧。
A.D.1996.02.26。深夜。桃園中正機場
深夜的機場大廳空曠而冷清,明亮的大廳燈光四季如一,從早到晚都堅持著同一種色調和亮度,如果將這樣的不變來比對於機場內,無時都不停變換的旅客面孔,似乎形成了一個諷刺的反差。
這片明亮的空氣到底該屬於不變的場景還是多變的旅人?
孤獨的人在空曠的大廳內更顯孤獨,隔著大片窗戶往外看去,是深沉的夜。
被兩層門隔離過的大廳,寒風絕對不可能吹進來。但是,屬於孤獨的冷意卻在大廳的角落悄悄飄流而過。
一個身著淺咖啡大衣的人在大廳一角安靜的坐著,因為冰冷而凍得通紅的俏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數十分鐘內唯一的變化,大概就是眼眶中淚水的時滿時退,這大概也顯示了孤獨的人心中總有著渴望著不孤獨的情緒吧。
「妳很機車耶!」一個機車的聲音打破了寧靜的思緒。
「靈軍?」那身著淺咖啡大衣的女孩驚訝不已的看著剛剛坐到自己旁邊的人。
「妳這樣不告而別又是何苦呢?妳明知道方彥很愛妳,難道妳不想回到方彥身邊,不想再回到以前嗎?」林靈軍雙手舉到口邊呵著氣,想讓手變得暖和一點。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邊?」紫橦驚訝的問道。
「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怎麼能先回答妳呢?」林靈軍微笑道。
「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和方彥……」紫橦低頭說道。
「那妳真幸運,家裡夠有錢,可以玩這種連續劇才有的情節,不知道怎麼面對就逃離。」林靈軍的口氣一點都不客氣。
「我……」紫橦默然。
「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女孩子,她說她愛我,很愛很愛我,可惜她的家人很不喜歡我,所以處處刁難我和她的交往……」林靈軍忽然自顧自的說起話來。
紫橦睜著美麗的眼睛不知道林靈軍為何說起自己的事情。
「她不曾為我與家人反目,不曾為我想辦法改變現況,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她喜歡我照顧她,喜歡向我撒嬌,妳說,她是不是真的愛我呢?」林靈軍自言自語的問道。
「我……我不知道,或許她跟我一樣吧,都是從小受寵的女孩,所以……」紫橦有點心虛的說道,她當然知道林靈軍不會憑空發言,而是針對自己對方彥的態度而來,如果依照普通狀況,她當然會認為這個女孩子不夠愛林靈軍,可是如今的自己卻不知道拿什麼來評論,只好說不知道。
「不是的,妳們並不一樣,乍看下,她雖然不曾為我做些什麼,可是她卻有著妳沒有的堅持和對愛情的信任。許多許多不利於我們愛情的阻礙擺在我和她面前的時候,她沒有反擊,卻也沒有退縮,她的堅定很平淡,但是這樣的平淡卻需要非常大的耐壓力。
她雖然喜歡撒嬌喜歡我照顧她,可是她也同時知道,我如果有一天縮手,不是因為不愛她,而是不得已。她和我對愛情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雙胞胎,不會往前卻也不會退後,沒有烈火般的付出,卻有著冰雪般的體諒。」林靈軍說著,眼眶不禁紅了。
紫橦低頭,眼淚滴了下來,她知道林靈軍的意思,即使到今天,自己還是選擇了不好的方法去面對和方彥的愛情,將方彥留在黑暗中,先行離去。
可是,人的個性無法勉強,更重要的是,她無法面對自己那段時間的自私,那是一種對自己長期以來在自己心中影像的否定。
「我今天來跟妳說這些接近廢話的話,不是為了將妳留下,而是希望有一天妳可以回來,重新圓滿妳和他之間的愛情。」林靈軍說完之後,起身離去。
「靈軍……」紫橦出言叫住林靈軍。
「怎麼了?」林靈軍轉頭問道。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情。」徐紫橦說道。
「嗯,請說吧。」
「我有個乾妹,叫做秦幼梅,她不但跟我長得神似,且命格幾乎相同。我有預感,她會來到我們學校,或許……或許她也會遇到跟我一樣的劫難。她比我更小孩子氣,我希望你能幫幫她,或許不成熟的人不值得擁有一份真摯的愛,可是,我希望你可以從旁邊幫她,讓她足夠成熟到擁有一份幸福的愛。」徐紫橦說話之時,眼淚始終不曾停過。
「好。」林靈軍的答應聲沒結束,人已經遠去。
徐紫橦露出安慰的苦笑,她知道,林靈軍一言既出,重如泰山。
A.D.1996.04.08。美國紐約
美國紐約曼哈頓區的聯合國總部,落日夕陽,將總部背後的天空染得通紅,林靈軍跟著安德烈進入總部,在一群金髮碧眼的高大外國人中,林靈軍顯得格外嬌小柔弱。
兩人被帶到一間會議室,會議室中已經坐滿了人,林靈軍看到這樣的陣仗小小吃了一驚,雖然他早已經知道,今天自己來這邊便是要面對一些盤查和詢問,幫安德烈作證,還他的清白,可是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堆人等著來「審問」自己。
整個審查會的主審有三個,中間那個是個白人,叫做道齊斯,左邊的叫做佐伯,右邊那個叫做史密斯,至於其他二三十個不知姓名的人,不知道是來旁聽還是來陪審,反正林靈軍對這些完全不了解,只能安靜的坐在一旁等候問話。
「安德烈,你說你是因為史旺教授的交代才到地文森基地?」道齊斯冷冷的質問,從剛剛一進來,林靈軍便可以感覺到他對安德烈的惡感。
「是。」安德烈點頭回答。
「那你為何接受史旺教授的交代卻沒有順利完成任務,反而半路脫逃?」道齊斯問道。
「因為基地人員要銷毀我帶去的隨身資料,那些都是我多年來研究的成果。」安德烈振振有詞的回答道。
道齊斯微微一笑,靠近麥克風大聲的說道:「在這邊的諸位應該都知道,我會特地邀請你們前來便是因為你們都去過地文森基地,也都了解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我在這邊必須說,地文森基地的存在性質相當特殊,大家都心知肚明,也都知道這是個難以公開的秘密,所以,我想再問安德烈先生一個問題,你既然要去地文森基地,為何要把大批的資料隨身攜帶?」
「這……因為……」安德烈猶豫著,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出真相,說自己怕葛蘭和史旺兩人趁自己去地文森基地的時候把自己的研究資料銷毀。
就這樣猶豫了好半天,道齊斯見他遲疑不答,透過麥克風大聲再追問一次道:「安德烈先生,請告訴我們,為何要把大批的資料隨身攜帶?」
「因為……我不知道地文森基地不可以帶非基地需要的資料進去。」安德烈回答道。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請問,你去地文森基地不過是交辦一份文件資料,來回本來不應該超過一天,為何你要帶著自己過去好幾年的研究資料隨行,這十分不合邏輯,也請你給我們一個解釋。」道齊斯質問道。
「這……」安德烈雙拳緊握,猶疑著該不該說出真話。
「如果你沒有合理的解釋,我們便有合理的懷疑,你在途中已經打開過彌封的秘密文件,認為那份文件對你有極大的商業價值,打算將這份文件賣給國際第三勢力等地下組織。」道齊斯指著安德烈口沫橫飛的說道。
「不是……我絕對沒有打開過那份文件,我會隨身將多年研究資料帶在身邊只是因為……因為我怕那些研究資料會被人趁我不在之時銷毀。」安德烈迫不得已,只好說出來。
「銷毀你的資料?」佐伯和史密斯驚訝的齊聲說道。
「為何有人要銷毀你的研究資料?據我所知,你所研究的根本不是什麼機密,只不過是演化論的相關議題罷了。」佐伯似乎頗感興趣,忙追問下去,
「因為……我所研究的資料會證明過去許多曾經被拿來支持演化論的佐證是錯的,而葛蘭和史旺兩位教授對演化論充滿了宗教式的迷信,所以我必須防範他們會趁我離開之時將這些研究資料銷毀。」安德烈本來不太想說,但是逼到如此境地也只好豁出去了。
「糟糕,安德烈現在是幫自己挖墳墓啊!」林靈軍心中暗暗叫苦。
果然,道齊斯冷笑一聲,問道:「你剛剛所說,對葛蘭和史旺兩位教授可是非常嚴重的指控,這個指控如果屬實,他們兩位不但得退出聯合國的研究計畫,連在美國科學界都將無立足之地。」
「對啊,你可有證據?」佐伯好奇的問道,就林靈軍觀察,這個佐伯和史密斯是中立派,而道齊斯無疑的是站在安德烈的反方,但相當不幸的是,他似乎是主要的詰問者。
「我將研究資料提出的那天晚上,他們兩位就將我調去地文森,這還不夠明顯嗎?顯然是想調走我,趁機動手腳,就像他們對我養父,約翰.古蘭特是一樣的。」安德烈終於完全豁出去了,反正現在少說也不會比多說好到哪裡去。
「約翰。古蘭特是你養父!」道齊斯震驚萬分的低呼道。
林靈軍翹著腳,右手托著下巴,他看的出來,道齊斯的震驚是表現給眾人看的,他應該早就知道了,顯然,這傢伙跟葛蘭和史旺是一夥的。
「我想,既然安德烈已經做出了他的解釋,我們也必須傳喚證人出來,這次的會議我們做了最慎重的安排,就是為了怕造成遺憾,損失一名優秀的研究人才。」道齊斯說完,便有一位高大的白人從林靈軍對面的人群中走了出來。這人林靈軍有印象,他記得曾在徐文風用「煙水遙見術」的時候看到這人和安德烈發生爭吵,所以,這實在不能說是很公平的證據。
經過一番什麼上帝佛祖的保證誓言後,這個證人站在另外一個位置上,佐伯微笑道:「皮諾斯克先生,我想請問你,你是否認為葛蘭和史旺兩位教授對安德烈的研究有強烈的反感,甚至有打算銷毀那些資料的意圖?」
皮諾斯克搖頭道:「我不這麼認為,史旺和葛蘭兩位教授都是科學人文素養深厚的學者,也都知道科學凡事都講證據。當然,安德烈的研究在我們之間引起很大的爭議,可是據我所知,葛蘭和史旺兩位教授也接受了他的研究報告書,並且準備在之後開個小組會議做詳細的討論。」
「那麼,也就是說,你不認為安德烈先生的研究報告留在研究室會有被銷毀的顧慮?」道齊斯笑問。
「對,我並不認為。」皮諾斯克點頭道。
「你們說安德烈和你們發生了很大的爭議,那是不是因此讓他有這樣的顧慮?」佐伯提出質疑道。
「有可能,不過我認為他的顧慮是因為他自己太多慮,攻擊性太強,甚至可以說他是個偏見很重的人。」皮諾斯克回答道。
「怎麼說?」道齊斯打蛇隨棍上的問道。
「我們不過是想好好和他討論他研究中的偏見,他便怒氣沖沖的對著我們大吼,甚至大吵一架,這一點當時在場的其他研究員都可以證明。」皮諾斯克說道。
「喔,你所謂研究中的偏見是什麼呢?」道齊斯繼續問道。
「他對神創論太過執著,所以幾乎整個研究都以不公平的角度去看待演化論的證據。」皮諾斯克回答道。
「胡說八道,我根本沒有!」安德烈怒氣勃發的大罵道。
皮諾斯克見安德烈怒氣沖沖的樣子,不禁大吃一驚,深怕他會失去理智,忙向道齊斯求援道:「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我可不可以先下去。」
「嗯,好,同時也請安德烈先生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別失去理智。」道齊斯沉穩的說道。
「我沒有失去理智。」安德烈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怒瞪了道齊斯一眼。
林靈軍用手遮著臉,心中暗道:「這下又更慘了。」
他知道,安德烈這樣的怒意是可以被理解的,在場的任何一個人只要被擺在安德烈的位置上,有憤怒的情緒是正常的。可是,問題在於,道齊斯等人一開始就先把「不理智」的標籤用眾人無法察覺的方式貼在安德烈身上,所以安德烈只要表現出「憤怒」,便等於坐實了所謂「不理性」的指控。
這就好像,某甲醫生藉著醫生的名氣,讓大家種下某乙有躁鬱症的印象,那麼某甲在與某乙有爭執的時候,某甲即使表現的比某乙還不理智,但是只要某乙有出現類似憤怒或是大聲這樣的舉動,大家都會想:「噢,某乙果然有躁鬱症。」
這也可以說是是一種社會力量的負回饋,「大家合力定一個人的罪」這件事情本來就會讓定罪者感到憤怒,而大家又用憤怒去當做證據去坐實定罪者的確有罪。
接下來幾個人都是研究基地的同事,當中還包括與安德烈頗有交情的格雷,他的表情沉重,搖頭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安德烈為何會變成這樣,他一直以來都是很優秀的研究員啊!」
本來期待格雷可以說一點好話為自己扳回劣勢的安德烈這時也完全放棄了,從滿腔憤怒轉成沮喪。
接著上來的是葛蘭教授,佐伯嚴肅的問道:「葛蘭教授,你身為安德烈的頂頭上司,我有責任就這個問題很慎重的問你,也請你好好回答。如果你的回答不實被我們發現,你也將會以間諜之名被判罪。我問你,你是否可以解釋,安德烈為何要在帶著你們交付的文件去地文森基地的途中逃跑?」
葛蘭深吸一口氣,慎重的回答道:「我敢以性命保證,安德烈絕對不是間諜。」
道齊斯點頭道:「噢,那為何安德烈要在去基地的途中脫逃,又為何要到哪裡都隨身帶著自己研究的資料,難道你們真的讓他有這麼重的壓迫感和不信任感嗎?」
「我很遺憾,身為指導者的我並沒有將科學應有的態度交給安德烈,他太過迷信神創論,以致於整個人變得十分古怪,甚至疑神疑鬼,認為與他站在不同立場的我們會設法銷毀他的資料,我真的很遺憾,或許宗教信仰總是讓人失去理智和冷靜吧。」葛蘭表情遺憾的說道。
「也因此,你認為安德烈是單純的宗教狂熱,而不是間諜?」道齊斯問道。
「是,請大家可憐這孩子,他絕對不是間諜,我想在自由的國度裡面絕對可以容得下像安德烈這樣有虔誠宗教信仰的人。只是,我們對於他的研究將持保留的態度。」葛蘭悲憫的表情讓林靈軍想將他活活打死。
「你們認為如何?」佐伯轉過頭去,低聲問道齊斯和史密斯的意見。
「我想安德烈是個宗教狂熱份子應該是沒有疑問的了,既然不是間諜,也就表示他是個自由守法的公民,我們沒有權力對自由守法的公民做任何的拘提。」道齊斯下了個結論。
「等等,我不是宗教狂熱份子,你們為何不看看我的研究?我只不過是戳破了演化論的聖像,才會遭到葛蘭、史旺這些偏執的演化論者的如此對待。在座的你們都是科學研究人員,只要肯仔細看過我的研究便會知道我所言不虛。更何況,我還有人証,我這邊的人証你們怎麼不詢問呢?」安德烈大聲的說道。
「沒錯,我們應該以公平態度做詢問。」佐伯點頭表示認同。
「那我們請這位,嗯……林靈軍先生上來吧。」佐伯愣了一下,顯然對資料上林靈軍的性別有點意見。
林靈軍依著指示站上發言台,等候詢問。
佐伯微笑一下,正要問話,道齊斯卻從中打斷,道:「等一下,我們必須先確認這位林靈軍先生的身分,根據徐文風博士提供的資料顯示,這位林靈軍先生雖然是電機工程學系的學生,可是卻有著相當強烈的宗教信仰,據徐先生所說,他便是為了戳破這位林靈軍先生濃厚的神創論思考才會帶著他去到加拉巴戈斯群島,所以他本人不對林靈軍先生的言論擔負任何責任。」
「噢,又是一個神創論者!」史密斯嘆氣道。
「那這樣的詢問豈非毫無意義?」許多在後面陪審的研究人員都紛紛交頭接耳,看來道齊斯真的是葛蘭那一夥的。
「真的很遺憾,沒想到在這個科學倡盛的世紀,我們還必須為了神與科學的是與非而交戰,我想,徐博士大概也沒料到,自己想帶著林先生去見證演化論的真實性的同時,卻讓這兩位有著狂熱宗教信仰的人反而藉著彼此的無知互相取暖。」道齊斯嘆氣道。
「道齊斯教授,我知道你根本是個狂熱的演化論者,所以你當然不希望我那些戳破演化論的證據面世,我的資料都準備在這邊,隨時可以接受檢驗。」安德烈大聲的說道。
「安德烈,你怎麼可以做人身攻擊呢?」史密斯皺眉道。
陪審眾人紛紛點頭,顯然安德烈的攻擊只是自傷,大家不知怎麼的,竟是沒有意願詳細檢查安德烈口中的那些資料,顯然,大家都被誤導的很嚴重,以為安德烈真的是個神創論者,其實,安德烈根本不是,他的研究資料中也沒有半點在支持神創論,只是對演化論的聖像提出了反駁。
林靈軍終於知道,為何葛蘭要如此深明大義的為安德烈作證,以人格性命擔保他不是間諜?
把安德烈打成間諜,他的研究資料並沒有被否認,如此一來,那些戳破演化論聖像的研究還是可能被公諸於世,引起論戰。但是安德烈一旦被歸類在無可救藥的偏執宗教狂,那麼他的研究也就連帶被否認,這是一個很棒的例子,教導我們如何為敵人張貼身份以獲取辯論勝利。
簡單來說,這也不過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高等應用。
只是沒想到,屬於科學範疇的演化論不但建立起聖像,這些聖像還是如此光輝燦爛而不可違逆。
「你們安靜一點,既然我都上來了,總該讓我說些話吧?」林靈軍氣沉丹田,一字字的說道,雖然在吵雜聲中,他的話語還是一清二楚的鑽進了每個人的耳內,眾人也都因此而漸漸靜了下來。
「你想說什麼?」佐伯問道。
「你們問了這麼多問題,現在換我來問你們,可以嗎?」林靈軍笑道。
林靈軍此言一出,眾人登時議論紛紛,道齊斯眉頭打了十七八個結,準備開口駁斥,沒想到佐伯卻感到頗有興味的說:「這倒有趣,你就問吧。」
「你們當中有哪一個詳細的看過安德烈的研究報告?有的請站起來!」林靈軍問道。
偌大的會議室本來人聲紛雜,這時忽然靜了下來。
「我看過。」葛蘭等人紛紛站起來說道。
「不用你們說我都知道你們看過,而且很不巧的是,我也看過,哈哈。」林靈軍笑道。
葛蘭有點不悅的說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看過,我看過,這沒有意義,因為我們是需要被裁判的當事人。如果做仲裁的諸位研究員都沒看過該看資料,如何做出公平的判斷?好了,接著是第二個問題,在座各位,誰可以找出安德烈研究資料中有支持神創論的論述?」林靈軍道。
會議室內更加安靜了,幾乎到了針落可聞的地步。
「演化論和神創論本來就是兩個完全沒交集的集合,一般不贊成演化論者都是神創論者,根本沒有第三種可能,所以我們這樣的邏輯推理並沒有不對。」史密斯顯然對林靈軍的質問感到不悅,他本來也就比較相信演化論,林靈軍的質問不但沒有讓他靜下來思考,反而將他往另一邊推去。
「噢,那最後一個問題,為何支持神創論是迷信,支持演化論便是科學?」林靈軍問道。
「因為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神的存在,那些靈媒、神通、魔法、神蹟都是用來騙人的把戲。」道齊斯的聲調拉高,顯然他被林靈軍激怒了。
「給我證明。」林靈軍伸出手對道齊斯說。
「給什麼證明?」
「給我神不存在的證明,你要證明神不存在,不能用你看不到摸不著去證明,那頂多只能說,目前你無法證明神是否存在,而不能說神不存在,這是基本的科學態度。」林靈軍說道。
「你們看……這個人是瘋子,他居然跟我辯論起神是否存在的荒謬問題!」道齊斯左右張望,並且轉身大聲道,試圖激起大家的認同。
很顯然,他成功了,會議室內又陷入混亂的局面。
「你涉及人身攻擊了,這又是一個不科學的態度,我不是跟你辯論神是否存在,而是教導你不應該以先入為主的偏見去看待任何議題。」
「我哪裡有先入為主的偏見,你根本是一個偏執的有神論者,我們難道還要在這邊聽你鬼扯嗎?」道齊斯怒道。
「那我可不可以說你是個偏執的無神論、排神論者?有神無神,你已經先入為主肯定無神,這就是科學的態度嗎?」
「廢話,神只是一種文化和一種心靈信仰,跟科學有何關係?」道齊斯說道。
「可是,或許真的有神,只是你看不到,就像我們以前在顯微鏡沒發明前,不都看不到細菌嗎?」林靈軍笑問。
「你簡直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宗教狂熱份子,居然說有神,哪裡有神,你告訴我啊!」
「我說或許有呢!」林靈軍問道。
「你可以證明這世界有神,我這條老命都可以給你,哈哈!」道齊斯狂笑道。
「很好,這是你說的,我就是神,把命拿來吧!」林靈軍走下證人席,一步步朝著道齊斯走去,滿頭的黑髮轉成灰白,雙眼紅光流溢,整個會議室的氣溫陡然下降,密閉空間無故起風,捲得眾人雙眼難睜,在場眾人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都嚇得驚叫奔逃,還有人在大喊「魔鬼」聲中暈厥過去。
神降臨世間,真的會得到人們的認同嗎?
還是,人對神的期待只是一種對慾望的要求,所以,當神的出現違背了自己的思考和利益之時,人類就稱之為魔?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13 20:31:50
天醫傳奇回憶篇 42—兩個開始
A.D.1996.09.09。夜晚。翰林中醫
春去秋來,時光匆匆,轉眼半年已經過去,大一升大二的暑假也快接近尾聲了。不過,對林靈軍來說,暑假的意義是很淡的,他選了兩門課暑修又加上許多的外務,整個暑假都相當忙碌。
四月放完春假以後,林靈軍終於決定,要想辦法開啟屬於阿修羅的力量。
雖然,駱承雲在臨死前千叮萬囑,希望他不要運用那力量,以免開啟天誅。但是,林靈軍在經過許久思考之後,還是主動要求張為農和葉筱琳幫忙自己,讓自己在不需要情緒引導的情況下就可以運用自己靈魂內那未知的巨大力量。
吳洛其問起原因,林靈軍的解釋很單純:「明智光秀希望我重新取回阿修羅的力量,他認為那樣會開啟天誅,可是,真是這樣嗎?他如果可以通曉一切,早已經放下執念,涅槃成佛,而現在看來,顯然他還沒通曉一切,因此我又何必侷限於他的見解而畏首畏尾呢?」
這一段時間,在葉筱琳的幫助下,林靈軍已經稍微能夠掌控自己體內那股巨大的力量,這半年間,他每個月都會在十八尖山上的自由車場練習釋放力量,雖然,他目前能夠掌控的部分還是不怎樣,可是至少他已經可以隨心所欲的拔出村正刀了。
除了開發靈力之外的大部分時間,林靈軍不是待在翰林中醫診所便是在天理會處理自己和吳洛其負責的事務,所以他和吳洛其兩人的功課都沒有很好,只維持在全班的前百分之二十。
在天理會的事務上,因為葉劍關漸漸放手不再管事,所以林吳二人的擔子變得比剛進天理會的時候重了許多。不過,好消息是,田世倫和葉筱琳在六月研究所畢業之後也進入了天理會的漢思集團任職,葉筱琳的身分是特別助理,田世倫則是進入漢思集團所投資的電子公司擔任工程師。
葉劍關將天理會的權力明白劃分成三部分,一部份交到唐曉宣和葉筱琳身上,一部份則是由吳洛其和林靈軍掌舵,剩下由他自己掌控的部分,頂多是保有集團的股權和與唐曉宣等人商量集團事務的權力罷了。
葉筱琳對葉劍關的不諒解也似乎在眾人的努力下漸漸有改善,雖然她大部分時候都還是冷言冷語的。可是,至少她認清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必須和父親共同努力,打完最後這一仗,才可能恢復成正常人的生活。
也因此,儘管她在好友前面會諸多抱怨,可是還是會乖乖的遵照葉劍關的安排去上各種各樣的課程。
當然,這些課程有些是很神奇的,比如,射擊。
一切看來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除了葉劍關本人之外。
葉劍關的衰老出乎意料的快,這衰老不是指體力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很多時候,林靈軍和吳洛其甚至會懷疑葉劍關是否在偽裝,因為,他變得實在太和善了。
尤其最近三個月,他在把幫中所有大小事務都交給了唐曉宣和吳洛其之後,除了在處理漢思集團業務時會外出,其他時間幾乎都待在竹北的家中種花種草。
林靈軍和吳洛其曾經私下和葉筱琳以及唐曉宣討論過,四人都對葉劍關這樣的變化感到不解。當然,葉筱琳還是那副冷言冷語的樣子評論著:「殺人殺多了,怕下十八層地獄,當然要趁現在還有命的時候多積點陰德多享點清福囉。」
林靈軍三人對這樣的評論只能相視苦笑,這個評論很糟糕,但或許是對的吧。
至於在中醫診所方面,林靈軍幫忙任健中解決掉心中困擾已經快要一年了,這將近一年的時間,任健中有了戲劇性的變化,這變化就連以前總是以高傲態度對待任健中的言仲德都感覺出來了。
首先,任健中在擺脫心結之後,身體也很快的好了起來,身心都恢復的情況下,整個人的活力跟著恢復。在林靈軍的教導下,他的中醫修為突飛猛進,雖然不能說有多厲害,但是隨著時間過去,也逐漸累積了一定的能力和自信。
而言仲德的個性也因為林靈軍和任健中這股制衡力量的出現變得沒那麼火爆了。人都是如此,沒了頭頂的天就會自以為是神,任健中醫術的進步和林靈軍身為秦醫生徒弟的身分讓他在罵人之前會考慮一下,也因此整個診所變得比以前和氣多了。
診所除了言仲德和任健中之外的另一位醫生,殷正剛,在跟診期滿之後,跑回大型醫院當醫生了。
今天是星期一,又是輪到林靈軍值班,林靈軍除了星期一已經不再固定值班了,大部分時間他都是用跟診的方式在任健中或是言仲德身邊吸收臨床經驗,不過,想當然的,所謂吸收臨床經驗,其實只是將自己記憶中的醫術重新應用,因為言任二人的醫術相較於秦老醫生和孫思邈來說,實在判若雲泥。
很快的,看診時間已經接近尾聲,診所中已經沒有任何病患了。
任健中在診間外看著政論節目,林靈軍則是高興的抹桌擦地,好不忙碌。想到等下就可以回去洗個熱水澡,然後舒服的躺在床上矇頭大睡,他的臉上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小黃剛剛不知道到哪裡逛完街,看來相當疲累,蜷曲在椅子上睡著大頭覺。任健中微笑輕輕撫摸著小黃道:「你等下又要抱著這隻狗回家啦!」
「我能怎麼辦,誰叫她這麼會耍賴?」林靈軍苦笑道。
任健中笑了笑,他知道林靈軍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面可是疼小黃疼得要命呢!
因為小黃可以說是他和沈瓊儀之間唯一的連結,看到她就似乎看到了希望,一個可以再握一次瓊儀的手的希望。
「我進去收拾針灸留下的垃圾。」林靈軍擦完櫃檯之後便走進針灸推拿用的小旁間收拾垃圾。
「一起收拾吧。」任健中最近的心情一直都很愉快,雖然,今天晚上任健中的病患還是不到二十個,可是這對他已經是莫大的鼓勵。
任健中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依照內經和傷寒論中的原理開出方子之時,心中不免嘀咕,因為,那個病患需要用的是抵當湯。
按照仲景的傷寒論所言,陽明證,其人喜忘者,必有蓄血,所以然者,本有久瘀血,故令喜忘,屎雖鞭,大便反易,其色必黑,宜抵當湯下之。
而抵當湯組方,水蛭三十隻,虻蟲去翅三十隻,去皮桃仁二十個,酒洗大黃三兩,這光是用看的就已經不可思議,更何況要開出去給病人吃。但是,書上這麼寫,林靈軍和言仲德也這麼說,任健中只好硬著頭皮給他開下去。
沒想到過了三天,病人來回診,說身體輕快了許多,這才讓任健中從不太相信進入到半信半疑。
「老任,你有中醫牌照多久了啊?」言仲德有次感嘆的問任健中道。
「很多年了。」任健中苦笑回應。
的確,任健中自己心知肚明,他擁有中醫的名很多年了,可是,他有的也始終只是那個「名」。
即使到現在,他還不太能完全了解,中醫到底是什麼,對內經和傷寒論中許多神妙的敘述,他都還是持著只比半信半疑還多一點信任的態度去面對。
「最近診所的整體病人數量比起以往下降了不少,雖然我的病人增加了,可是大家還是都往有健保的醫院跑。」任健中嘆了口氣道。
「這沒辦法,沒健保的中醫診所就是比較貴嘛!」林靈軍也嘆了口氣。
自從健保大力推廣實施之後,因為加入健保的醫院診所看診費用低廉,所以像翰林這種沒加入健保的中醫診所,看診的病患明顯減少了許多,尤其是這一年多政府大力推廣往健保診所看診比較有保障的概念,翰林診所的病患更是變得稀少。
或許,這也是言仲德會變得比較溫和的原因吧,他的病患減少了將近三成,這對他的面子和信心自然有不小的打擊,可是,言仲德的好處就是,即使如此還是有著絕對的堅持,說退出健保就退出。
「我們這種中醫診所會不會再過幾年就會淘汰了呢?」任健中臉上浮現出一絲憂色,這對人生又才起步的自己來說,實在不是個好消息。
「我想,應該不會吧……」林靈軍口氣並不確定。
林靈軍頓了一頓,又安慰道:「反正一天看個十到二十個病人也是可以糊口嘛!」
「話是這樣說沒錯啦,只是還是不免令人擔心。」任健中苦笑道。
「我倒是更擔心健保制度會加速中醫的變質。」林靈軍說道。
「這倒是,健保不給付水藥,而對科學中藥的給付,每人每天只有三十元,上次去參加新竹地區的中醫師聚餐,大家都在打聽彼此是用哪一個廠牌的科學中藥,想來許多加入健保的中醫大型醫院和中醫診所會盡力壓低進藥的價格,而價格反應在品質上,以後不知道有多少科學中藥是真的保有原方的藥效。」任健中說道。
林靈軍點了點頭,中藥的藥效相當注重原藥的品質和製煉方法,這也是為何藥價相差很大的原因,同樣是人蔘,品質差的人蔘吃起來不但不能補養臟腑還會造成損害。可是面對所謂規格化、科學化的製作過程和一視同仁的健保補給,藥的品質要高恐怕很困難。
中醫是門精密的學問,當真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如此一來,民眾對中醫的信任感恐怕會因為醫療品質的不彰而繼續往下降。
「唉……不過,我們一己之力又怎麼抵擋得住國家政策呢?國家政策講究的是規格化和制度化管理,這和中醫重視個別性的特徵本來就不合啊!」任健中嘆氣道。
「任醫生,看來你快要被言醫生同化,變成一個完全的中醫了,張口閉口都是中醫經。」林靈軍莞爾微笑。
「哈哈,也不能說是很了解,只是比起以前那種站在門外卻自以為是的了解,現在是進步不少。」任健中哈哈笑道。
就在這時候,診所門內掛的風鈴因為開門聲響了起來,林靈軍道:「又有病人了。」
「嗯,你慢慢整理,這個我自己來就好了。」任健中拍拍林靈軍肩膀,快步走出。
林靈軍點點頭,繼續整理裝針的塑膠管和塑膠袋。
任健中見一對青年男女有點徬徨的站在門口,不知道是不敢進來還是打算隨時奪門而出,他微笑道:「喔,你們第一次來嗎?我就是醫生,你們有什麼問題嗎?」
「她……她感冒了。」那男孩指著身旁的女孩說道。
「那填一下資料吧。」任健中遞過初診資料單給那個女孩。
那個女孩猶豫了一會,終於接過,她拿起筆寫了一會,忽然抬頭問道:「請問……我看……那……」
「怎麼了嗎?」任健中不解的問道。
那女孩遲疑了一會,還是問道:「你們這邊好像沒有健保喔?」
「對啊,怎麼了?」任健中點頭,很老實的回答。
「我的錢不夠耶,我看還是算了。」那女孩勉強一笑道。
那男孩聽女孩這麼說,忙道:「啊,我有……」
不過才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顯然那女孩靠在他身上的手做了點暗示。
「嗯,這樣啊……」任健中沉吟不語,照理說,他該大方表示錢不夠沒關係,可是,那女孩顯然不是真的沒帶錢,而是不信任「沒健保」的「中醫診所」。
因此,他只好默默不語,以免到時候雙方都難以下台。
那兩人就在頻頻道歉之後退出診所,任健中也只能苦笑,這陣子因為知道沒有健保轉身走出診所的又豈止這兩個青年,他也只能常嘆一聲,將那女孩填到一半的初診單丟到垃圾桶中。
「任醫生,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啦,這是丟在紙類回收的。」林靈軍像鬼一般出現在任健中身旁,將那初診單從垃圾桶撿起來。
「哈,我忘記了。」任健中笑道。
「怎麼了?又是個不相信沒有健保的中醫診所的病人?」林靈軍笑道。
「或許她真的沒帶錢吧。」任健中有點酸酸的說道。
林靈軍拿起填了一半的初診單,準備丟進紙類回收桶。
初診單上名字那欄寫著三個大字──秦幼梅,燈光下,三個字像閃電般由眼睛刺入了林靈軍的心臟。
在那瞬間,紫橦出國前和林靈軍說的話浮上了他的心頭:「我有個乾妹,叫做秦幼梅,她不但跟我長得神似,且命格幾乎相同。我有預感,她會來到我們學校,或許……或許她也會遇到跟我一樣的劫難……我希望你可以從旁邊幫她,讓她足夠成熟到擁有一份幸福的愛。」
當初的承諾,終於到了實現的時候了,這是新的旅程,還是只不過是舊旅程的延續呢?
A.D.1996.09.20。夜晚。T大活動中心演藝廳
林靈軍和吳洛其坐在演藝廳的最後一排,以發呆撐過一成不變的社員大會。自從寒假前加入玄學研究社之後,兩人便成為固定的社員,不過,他們待在這個社團的目的僅是為了等待對紫橦的承諾。
方彥在他們加入沒多久便退出了,對方彥來說,這個社團是罪惡和傷感的代名詞,本來美好的戀情因為加入這個社團而破碎。
對言永仁,他有著無比的痛恨。
可是,言永仁似乎沒有犯罪,若說教唆傷人,他那次教唆黑道傷的是自己;若說詐欺,他沒騙錢還付了一堆錢。
自從林靈軍那晚和秦幼梅碰上之後,他和吳洛其便密切的注意著她的舉動,還請專人打聽有關秦幼梅的一切。
根據回報得知,秦幼梅有五個好友,分別叫做許志文,張啟仁,章堯,何儀雯和呂欣伶,而那晚帶幼梅看醫生的男孩就是許志文,他似乎跟幼梅關係非常親密,兩人雖然目前不是男女朋友,但看來很有機會成為男女朋友。
「幼梅和紫橦看來命格還真是雷同啊,兩人居然都考上我們學校的外文系又都跑來參加這個怪社團,而且還都有青梅竹馬的異性知己。更扯的是,她那位青梅竹馬的異性知己也是個老實的電機系學生。」吳洛其苦笑道。
林靈軍跟著搖頭,無奈的說道:「言永仁和吳若華這兩個傢伙可說是用心良苦啊,兩個台北人,居然跑去參加彰友會的聚餐,而那個叫做小胖的學弟也真是的,什麼不好說,偏偏在炫耀自己父親抓鬼的經驗。」
秦幼梅和她的五個好友都是彰化人,在參加彰友會聚餐時,非常「剛好」的遇上了跟彰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言永仁和吳若華,兩人也很「自然」的開口邀請這六個學弟妹來參加玄學研究社的社員大會。
「若不是小胖在那邊滔滔不絕的炫燿自己的靈異經驗,言永仁他們又怎麼找得到適當的插話點。」林靈軍微微翹起嘴唇,臉色有點不滿,雖然林靈軍知道這事情之後,立刻用幻術教訓了小胖一頓,要他別再炫耀,可惜這只是馬後砲了。
「這或許就是命運吧,他要誇口,你又怎麼能先料到?更何況,如果幼梅對靈異之事根本不感興趣,又怎麼會只是聽聽就興高采烈的來入社呢?」吳洛其嘆道。
有時候,性格和命運是很難劃分的。性格決定命運,可是,反過來說,或許每個人的個性都是不可知的命運早已經決定。
就在低聲閒聊間,演藝廳內的眾人忽然發出驚呼聲,林靈軍抬頭一看,不覺勃然大怒。原來,正在講台上用投影片做社務簡報的言永仁居然在「無意間」放出了那張林靈軍用靈力照出的照片。
學弟妹登時議論紛紛,都在逼言永仁重新放一次那張林靈軍幫紫橦和方彥拍照卻拍出女鬼的合照,言永仁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卻怎麼都不肯說明原委,也不肯再放一次,最後就在一片噓聲中草草結束報告。
「他是故意的。」吳洛其道。
「沒錯。」林靈軍看著言永仁表情十足的臉,心中厭惡,卻也暗自心驚。
那張照片是自己在一年級的期末社員大會上照的,目的是用來探知廖松是否便是和言永仁合謀之人,沒想到,當時的舉動卻在如今成為可能重演歷史的開啟點,這樣的安排是自己怎麼都沒去想過的。
「你在想什麼?後悔自己當初不該拍那張照片嗎?」吳洛其果然是林靈軍的知己,對林靈軍的心事猜得八九不離十。
「不是後悔,而是無奈,我當初不使點小技巧,又怎麼能在不打草驚蛇的狀況下知道那件事情是言永仁和廖松合謀搞鬼?
當日使用小技巧晃點言永仁,可以說是種下了因,也才會讓他今日有那張照片可以利用。而今天言永仁將這張照片秀出來,大概是想要引起學妹們,尤其是秦幼梅和呂儀雯這兩個正妹的注意吧,如果真的因此開啟了幼梅命中和紫橦相似的劫難,那言永仁大概會連帶吃到苦果吧。」林靈軍苦笑道,他知道,因果無善惡,只是循環不息。
「不過,我看他比較想追儀雯耶。」吳洛其摸摸下巴思索著。
「看來也是……」林靈軍說了四個字便嘆了口氣不再說了。如果幼梅會有跟紫橦一般的劫難,上天自然會在這局中安排好各種各樣的角色登場,這一點就不是林靈軍可以事先逆料的了。
才走出演藝廳,言永仁和林靈軍等人便被幼梅和她的五個死黨逮個正著,三個女生拼命的撒嬌凹宵夜,希望學長們可以在酒足飯飽之餘,不小心說出那張靈異照片後面的故事。五個死黨中的張啟仁是吳洛其和林靈軍的直屬學弟,兩人自然是無法推託,於是一行人便往市政府附近的阿忠冰店出發了。
路上,林靈軍坐在吳洛其的機車後座,迎著還沒脫掉暑氣的晚風,想著自己的心事,沉默不語。
停等紅燈之時,載著幼梅的許志文繞到吳洛其的車旁,問道:「學長,你們認識紫橦學姊嗎?」
「是啊……你們也認識紫橦和方彥?」吳洛其語氣遲緩的說著。
「紫橦學姐是我乾姐,雖然我們有一年多快兩年沒連絡了,但是我一直很想念她。沒想到在照片中看到她!」幼梅說道。
「學長,你們等一下跟我說相片的事好嗎?」幼梅哀求道。
吳洛其想了一會,含糊的回答道:「這個嘛!我們是從寒假的營隊才加入社團的,關於紫橦那張相片的事情我們也只有看到尾巴,更何況我們已經約定不說,所以還是等會看情況吧!」
「這樣啊!」幼梅有點失望的看著吳洛其。
「既然是妳乾姐,言永仁他們應該會很想告訴妳吧!她現在已經轉校了,學妹有機會跟她再聯絡上的話,看看她是不是仍然這麼不開心吧!」吳洛其嘆了一口氣,這時綠燈亮了。
到了阿忠冰店點完冰後,幼梅轉向言永仁遊說道:「學長,可以告訴我關於那張照片的事情嗎?紫橦學姐是我乾姐,我們有一年多快兩年沒連絡了,我很想念她,想知道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會這麼巧吧?」言永仁睜大眼睛,表情驚訝萬分,這驚訝自然是假的,言永仁早就知道幼梅是紫橦乾妹的事情了。
「學妹不用想太多啦!照片裡那個不太自然的女人的確是個女鬼。但是這件事已經請人解決了。」吳若華拍拍幼梅的肩膀安慰道。
吳若華說完後,怕幼梅等人不相信,又補充道:「一開始不是給你們看那張池府王爺顯像的照片!我們和李老師就是為了這個女鬼才去找那個通靈的老先生。」
「學長,你可不可以說一說照片的事?這樣也好讓我安心一點。」幼梅問道。
「嗯……」言永仁當然想說,無奈吳洛其和林靈軍在場,深怕他們兩人怪自己不守信用,只好將眼光轉到吳洛其和林靈軍身上,希望得到他們的同意。
「我没意見!既然這樣,那就給他們知道吧,反正也不是什麼非常恐怖的事,只是希望大家都保密。畢竟方彥還在系上讀書呢!」吳洛其慎重的向阿文等人說道。
言永仁點點頭便開始說起去年和紫橦一起遭遇到的詭異事件。紫橦是真的被惡鬼纏住,所以言永仁說的內容自然是聳動萬分,幾個學弟妹都聽得入神。
林靈軍心知肚明,言永仁早就等著要說等好久了,只是為了不讓大家感到他的猴急,還「假仙」的詢問自己和吳洛其一番,搞得好像被幼梅纏得不得已才和盤托出。
「人啊……唉!」林靈軍苦笑,低頭攪動著芒果冰。
言永仁說的故事對學弟妹來說自然是精采萬分,可是對林靈軍來說,遇鬼這事實在是稀鬆平常,他一邊攪動著自己的芒果冰一邊觀察著在場眾人的表情。
他第一個注意到的便是那個叫做小胖的學弟。看來他對言永仁沒什麼好感,幾次都露出了不屑的表情,甚至還在言永仁敘述往事的時候挑毛病,提出質疑。林靈軍不知道小胖為何會對言永仁不爽,不過他的不爽看起來還真是誤打誤撞般的正確啊!
再來是吳若華,林靈軍只覺得他數度想要插話,可是去年他根本沒有參與到紫橦的事件,所以根本無法插話,看他那好幾次想說話卻又撞牆的樣子,林靈軍感到十分滑稽,微微笑了出來。
其餘幾個學弟妹的表情都很單純,表情緊繃,眉頭緊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言永仁身上,看來,今天晚上言永仁很成功的用一張照片達到他想要的目的了。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13 20:32:36
A.D.1996.10.27。夜晚。吳洛其居處
黃日星傍晚不到就帶著一堆好料來到吳洛其家中,這已經成為他每個星期天必做的功課。吳洛其家一樓本來是小吃店,父親離開之後,他也沒有餘錢改裝,就將就擺著,反正二樓的空間也足夠自己、林靈軍和湘兒三人生活了。
湘兒高興的在二樓和小黃玩丟球遊戲。不過,這丟球遊戲跟一般的丟球遊戲不同,是小黃丟,湘兒衝去撿,這讓精明果斷的吳洛其在旁邊也露出了痴呆的神情。
吳洛其家二樓也有廚房,基本上,吳洛其家的二樓和一樓可以說是「一棟房子,兩個世界」的最佳寫照。一樓是要多土有多土的普通小吃店,可是二樓卻被吳銓搞得頗有歐式風味,壁爐、搖椅、茶几、小酒櫃隔間的廚房和客廳,林靈軍十分記得自己第一次上到二樓時張得大大的嘴巴:「所謂人不可貌相便是你老爸啊!」
當然,那是林靈軍小時候不懂事才會說的話,面對吳銓這樣的奇男子,就算這二樓可以直接讓你登陸月球也不需要太驚訝啊!
菜一道一道的端上來,湘兒和小黃依舊在玩著搞不懂誰是狗誰是人的丟球遊戲,吳洛其則是拿著電磁學的題目在算。
黃日星和林靈軍都是廚藝高手,兩人在廚房忙得不亦樂乎,林靈軍正在切薑,黃日星則是在剝洋蔥,他一邊剝一邊流淚卻一邊笑呵呵的說:「不是我在說那個許志文,他真是個遜咖。」
「怎麼說?」林靈軍好奇的問道。
「我這幾天跟監,三次,他三次準備跟秦幼梅告白,最後話到口邊都縮回去了,真不是男人。」黃日星用力比出三隻指頭,手指還因為力道十足而微微晃動。
這時,湘兒因為撿球來到了廚房旁邊,聽黃日星這麼說,不禁好奇,抬頭問道:「既然他都沒說出口,你又怎麼知道他是要告白,說不定那都是你在亂猜。」
「這是男人的第六感。」黃日星左手握拳,雙眼掛下男人的淚水。
「第六感?」湘兒驚訝不已,好傢伙,居然有第六感。
「因為他自己也是這樣。」吳洛其不知何時也飄到了廚房,淡淡給了黃日星致命一擊之後,又飄回客廳。
林靈軍噗哧一聲,接著哎喲一聲,捧著被割傷的手指苦笑:「都是你害我切到手指啦!」
「醫藥箱在這。」吳洛其不知如何又飄了過來,簡直是鬼都沒這麼謎啊!
「幫我把雲南白藥拿出來吧。」林靈軍說道。
「嗯,在這。」吳洛其翻了一會,終於找到了那一小瓶外傷聖藥,他一邊打開瓶蓋,一邊沉思。
「你在想啥啊?」林靈軍問道。
「你看我們要不要幫一幫阿文,讓他可以順利告白?」吳洛其笑道。
「怎麼幫?幫他告白?」林靈軍笑問。
A.D.1996.11.02。夜晚。T大宵夜街
吳洛其和林靈軍連袂走出金成排骨快餐店,兩人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收斂,吳洛其說道:「若不是我幫阿文說出他心中的話,我看他告白一百次都告白不出半個字。」
「是,大人您真厲害,回去要不要跟湘兒炫耀一下您的豐功偉業呢?」林靈軍笑道。
「哈哈,做了件好事,心情也跟著好起來。」吳洛其笑道。
「嗯,廖松這次再敢用法術介入,破壞幼梅和阿文的感情,他就有得受了。」林靈軍冷笑道。
「噢,你準備出手教訓他了嗎?」吳洛其問道。
「壞人姻緣是三世重罪,他壞了紫橦和方彥的姻緣已經種下大錯,如果這次再來一次,那他可就萬劫不復了。」林靈軍說道。
「難怪你會這麼積極的叫阿星跟監,原來是想搶在廖松有動作之前讓幼梅和阿文成為男女朋友,使得廖松心有顧忌。」吳洛其點頭道。
「話雖是這麼說,可是我心中也有點不安。」林靈軍皺眉說道。
「怎麼說?」吳洛其疑惑的看著林靈軍。
「唉,以前紫橦遭遇劫難時是有男友的,而今,幼梅本來沒有男朋友卻被我們撮合出一個男朋友,我們這樣豈不是自己頂著頭去配合命運的相同嗎?」林靈軍憂心的說道。
吳洛其吃了一驚,道:「這……那我們豈不是好心做壞事?」
「這也不一定啊!現在如果不撮合他們成為男女朋友,廖松還是可能會從中破壞,他們還不是男女朋友,不算壞人姻緣,只能說是濫用術法,其心不正,那這樣豈不是便宜了那些小人?」林靈軍微笑解釋給吳洛其聽。
吳洛其拍了拍林靈軍肩膀,微笑道:「嗯,總之就是,該來的避不了,對吧?」
回到宿舍吃完晚餐後,林靈軍連上系站,瀏覽了一下班版,因為是星期六,並沒有太多新文章,很快就看完了,接著,兩人便拿出電磁學開始寫下星期要交的作業。
當兩人寫完電磁學作業時,夜已深,人已靜,是時候上床睡覺了,林靈軍拿起盥洗用具就要出房盥洗。就在此時,房門砰的一聲打開,兩個人闖了進來,正是黃日星和湘兒。
「兩位大哥大姐,你們進來都不用敲門的嗎?」林靈軍蹲在地上摀著被門板撞到的鼻子,痛得眼淚直流。
「大事不好了!」湘兒一副八國聯軍已經在宿舍外的驚慌模樣。
「什麼事情啊?」
「秦幼梅她們遇鬼了,看來和紫橦相同的命運水車又要啟動了!」黃日星跟著補充,口氣十分急促。
「什麼是命運水車?我只聽過命運的巨輪。」林靈軍揉著被撞痛的鼻子站起身道。
「嗯……反正都是圓的也都會轉嘛!唉,這不重要啦,重點是她們今晚撞鬼了。」黃日星打哈哈帶過命運的水車。
「我怎麼感覺你們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林靈軍斜視兩人冷冷的說道。
「有嗎?」湘兒馬上睜大雙眼,將臉上表情調成「非常無辜」的狀態,整個過程絕對比FM調成AM還快。
「先說一下大概吧。」吳洛其眉間帶憂,沒料到林靈軍晚上才說的預測,居然馬上就成真了。
黃日星和湘兒爭著說明經過,兩人東拉西扯,好險最後還是聽明白了。
今天晚上,在吳洛其的幫忙下,阿文終於向幼梅告白成功。回到宿舍,幼梅興奮的向儀雯和欣伶說起阿文向自己告白的經過,說完之後便去洗澡,沒想到幼梅洗完澡出來之後,卻在浴室外面遇到了剛從社窩回到宿舍的儀雯,兩人聊了起來才發覺原來剛剛儀雯並沒有在宿舍房間裡面,這讓三人都很錯愕,不知道幼梅洗澡前的那個儀雯是怎麼來的。
「據幼梅和欣伶說,她們的確完全無法回想起,第一次在房間遇到的那個儀雯是怎麼出現,何時出現,就是整個都很奇怪……」黃日星說著自己也感到很奇怪,皺著眉頭,搔搔屁股,一副有聽沒有懂的感覺。
「嗯,我知道,那是記憶空缺,也是鬼打牆的一種,看來這又是廖松的傑作。」林靈軍雙目神采湛然,他知道,不管是新旅程的開始或者是舊旅程的延伸都好,總之,挑戰又來了。
「記憶空缺?鬼打牆的一種?」黃日星滿臉苦惱,根本不知道林靈軍在說啥。
「很簡單啦,你想想鬼打牆囉,鬼打牆就是讓你所在空間忽然間變成一個沒有前路後路的迷霧森林,你永遠被圈繞在一個區域,沒前沒後。而今天晚上,秦幼梅她們就是遇到一個鬼,讓她們的記憶產生一小段的鬼打牆,沒前沒後,她們不知道那個女鬼是怎麼出現的,在何時出現,何時消失,這是鬼捉弄人常耍的把戲。」湘兒幫黃日星講解道。
「噢,管他這麼多,總之就是她們撞鬼了,對吧?」黃日星展開以簡御繁的功夫,三下兩下,就把自己不懂的東西拋在腦後,看來,他腦袋早就鬼打牆很多年了。
黃日星看到眼前忽然多出三道鄙視的眼光,忙摸摸頭,抓抓屁股笑道:「呵呵,呵呵……我不了解沒關係,重點是接下來該怎麼辦,對吧?」
「嗯,如果真的不得已,那我們就在旁邊盡量幫忙,希望幼梅和阿文可以共同攜手度過這個難關,不要重蹈紫橦和方彥的後路。」林靈軍嘆了口氣道。
「我們剛剛躲在你們活動中心的角落,看來幼梅也已經知道自己和紫橦的命運非常雷同,也正在擔心這樣的撞鬼是衝著她而來,然後會導致她和阿文的分手呢。」湘兒說道。
「她似乎太擔心了點。」黃日星想起剛剛在暗處看到幼梅憂心忡忡的神色,心裡不免感到她有點小題大作。
「這個嘛!也不能說她是憑空擔心,因為她的擔心很可能會成真,只希望有我們從旁協助,她和阿文可以有個美滿的結局。」林靈軍說道。
「是啊,阿星,你派手下盯緊一點,有新動向就立刻回報。」吳洛其吩咐黃日星道。
「這個當然沒問題,可是剛剛她看來非常擔心,要做些什麼讓她可以安心嗎?」黃日星問道。
「應該不用了,度過擔心也是一種磨練啊!」吳洛其笑道。
「也是,那我們先走囉,晚安。」黃日星和湘兒跟林吳二人道晚安之後便揚長而去。
黃日星和湘兒並肩走出男生宿舍,黃日星見湘兒一邊走一邊笑,不知道在高興個什麼勁,不禁好奇的問道:「妳在傻笑個什麼鬼啊?」
「什麼傻笑?我是得意的笑,嘿嘿。」湘兒似乎想到什麼好玩的事情似的,掩著嘴巴竊笑著。
「到底是什麼事情,分我知道一點啦!」黃日星怎麼能忍得了湘兒這樣的賣關子,扯著湘兒的衣角問道。
「我想到一個好玩又實用的方法可以減低那個秦幼梅心中的不安。」湘兒說道。
「什麼好方法?」黃日星看湘兒胸有成竹的模樣,不禁大奇。
「你想想,那個秦幼梅為何會擔心?因為她怕自己跟徐紫橦一樣被鬼跟,然後就會踏上跟徐紫橦一樣,被鬼騷擾到和男友吵架、不合甚至分手的噩運,不是嗎?」湘兒煞有其事的分析著。
「是啊!」
「那我等下就去騷擾許志文那一寢的人,這樣秦幼梅就會想,原來這事情不是只衝著自己而來,跟她學姊的遭遇並不一樣,那她豈不是就可以放下心了?」湘兒的邏輯始終非常奇怪,不過,因為黃日星腦中的邏輯線路也常斷電走線,在如此負負得正的情況下,兩人對這計畫竟然取得了非常一致的同意。
星空下,湘兒和黃日星高興的晃下了T大男生宿舍,和剛剛安慰完秦幼梅的許志文擦肩而過。
「嘿嘿。」黃日星看到許志文,想著等下他會被湘兒嚇得抱頭鼠竄的畫面,不禁笑出聲來。
湘兒則是沉醉於自己的「機智」,努力加快腳步,想趕緊趕到廖筱星家中,準備靈魂出竅。
A.D.1996.11.03。夜晚。東大路
吳洛其和廖筱星並肩走在東大路的人行道上。
吳洛其很喜歡在這條延長穿越過好幾個紅綠燈的東大路旁散步,他常從天理會總部所在的路口慢慢散步回家。
每次走到東大路和中央路交界的公園時,吳洛其便會停下來,看著公園裡面腳步不穩卻興高采烈跑來跑去的小孩們以及在一旁閒聊的婆婆媽媽。這個公園沒有圍牆也沒有欄杆,站在公園邊便等於站在東大路的車道上。過去兩線道便是高架橋,當面對著公園的寧靜時,背對著的就是車水馬龍的危險街道;如果轉一百八十度,面向著車來車往的馬路,背對著的便是恬淡靜謐的公園。
一個肩膀之差的兩個正反面,讓吳洛其有著很深的感慨。
駐足的習慣,是林靈軍交給吳洛其的,高中開始覺醒之路的林靈軍,心中總是有著不容於世的落寞,也總喜歡在散步的時候像個呆子一般,駐足於某處。
有時候,林靈軍會蹲在路邊看小狗彼此互咬的玩耍,有時候則是像個人形立牌站在路邊,面對著屬於大馬路的快速發呆。
以前的吳洛其不能完全了解這樣舉動背後的心情,可是,當自己在某一天竟也不自覺的開始駐足時,他才終於知道:「原來如此。」
廖筱星最近常會找些藉口來看吳洛其,有時候吳洛其在忙,她就拿著作業在一旁寫,有時候碰到像今天這樣,吳洛其想去散步,她就會自告奮勇的陪著散步。
廖筱星一直在思考一個尷尬的問題:「我該不會喜歡上吳洛其這個怪傢伙吧?」
「不會不會不會……」廖筱星死命搖頭,照理說,自己的戀愛應該在男生熱烈又浪漫的追求外帶自己百般的刁難任性中展開才是,怎麼會建立在如此平淡灰色的東大路散步上呢?
更何況,現在看來好像是自己倒貼,這簡直是丟臉到家的事情啊!
「你很喜歡散步啊?」廖筱星見吳洛其一路無語,默默的走在人行磚道上,只好隨便找個話題想打破沉默。
「是啊。」吳洛其點頭。
「我……我也喜歡耶,真是巧。」廖筱星想了一會,有點心虛卻還是盡量維持真誠的說道。
「看不出來耶。」吳洛其犀利的回答讓廖筱星的腦袋登時有中箭的感覺。
「呵呵,人不可貌相啊,就像我們誰能夠一眼就看出來靈軍是女的呢?」廖筱星一邊解釋一邊在心中頓足,只覺得最近的自己真蠢,每次跟吳洛其出來都像個白痴一樣。
「我們誰能夠一眼就看出來靈軍是女的?妳發癲了嗎?妳應該說,我們誰能夠一眼就看出來靈軍『不是』女的吧?」吳洛其微笑點出廖筱星的口誤。
「對啊,對啊,我就是這個意思啦!」雖然已經秋末,廖筱星的背上還是冷汗一片。
就如此,兩人又陷入了冗長的沉默。
「啊!對了,昨天湘兒到我家來,告訴我紫橦乾妹撞鬼的事情。」廖筱星在幾度搜索枯腸之後,終於又發現了新話題。
「嗯,我大致知道了。」吳洛其點頭回答。
「我看這次是那個吳若華設計的。」廖筱星大膽的假設道。
「噢,怎麼會這樣說呢?」吳洛其有點意外的問道。
「因為我聽湘兒說,昨天早上吳若華藉口要討論你們社團的課程,帶著秦幼梅和另外一個學妹到廖松的家中,聽說幼梅在廖松的家中看到了那個曾經被靈軍拍到的女鬼的畫像,似乎還產生了畫像掉在自己腳邊的幻覺,然後吳若華又在之後吃午飯時,說了一堆有的沒有的,讓幼梅擔心了好半天。」廖筱星說道。
「喔,真有這回事?難怪幼梅會如此憂心忡忡。」吳洛其有點驚訝,昨天湘兒和黃日星只向自己說了幼梅晚上撞鬼的事情,卻沒說幼梅早上在廖松家的遭遇。
廖松家的那些畫像,據說是所謂的「封印畫」,就像符咒封鎖住靈體的能力般,「封印畫」便是靈能力者以靈力灌注於畫中,將靈體封印在畫中,使之無法作怪。
如果照廖筱星的說法,也難怪秦幼梅心中會如此篤定自己是被靈體衝著來,只是他心中疑惑:「這次怎麼換成了吳若華呢?」
「湘兒昨天為了消除秦幼梅心中的不安,到我家睡覺的時候,還特地靈魂出竅了一陣子。」廖筱星笑道。
「她靈魂出竅做啥?」吳洛其愕然不解。
「她說要去嚇嚇許志文和跟許志文同寢室的學弟,這樣子,秦幼梅就不會認為這是衝著自己來的。」廖筱星煞有其事的說完,吳洛其聽了差點沒吐血。
「那……那結果如何?」吳洛其艱難的問道。
「湘兒回來的時候很高興啊,說她的目的順利完成,把許志文和他的室友都嚇得奪門而出,聽說連原本不相信有鬼的那個學弟都嚇得目瞪口呆,還第一個逃走呢。」廖筱星一邊說一邊笑,似乎感覺很有趣。
可是,吳洛其並沒有笑,只是皺眉不語。
廖筱星笑了不到三秒鐘就發現不太對勁,問道:「這樣不好笑嗎?」
「不好笑。」吳洛其無奈的回答。
「這樣子做錯了嗎?」
「做錯了。」吳洛其點頭。
「那怎麼辦?」廖筱星擔心的問道。
「不知道。」吳洛其兩手一攤,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廖筱星嘟起嘴巴,擔心的看著吳洛其的背影,不知道吳洛其會怎麼樣看待沒有阻止湘兒做錯事情的自己。
「妳怎麼了?累了嗎?」吳洛其察覺到廖筱星沒跟上,轉回來問道。
「沒有……那……那該怎麼辦呢?」
「噢,也沒有該怎麼辦,我們本來打定主意盡量從旁協助幼梅和阿文,現在還是這樣啊!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是我會要湘兒下次別這麼自作主張,而且像阿星昨天這樣,犯了事情只報告一半的疏忽,也得被懲罰。」吳洛其非常自然的回答道。
「呃,那我……這樣是不是害了他們啊?」廖筱星心虛的問道。
「是幫了他們。就算現在會讓湘兒和阿星被我罵,但是長期來看對他們是好的。雖然幼梅這事在我們的生活中可能只是個插曲,但是阿星這種因為不是主要大事就漫不經心的態度和湘兒喜歡玩鬧,自作主張的個性都會對我們和他們的未來有很大的傷害。」吳洛其說道。
「你……變得好嚴肅……」廖筱星看著吳洛其說道。
「呵呵,好像是耶……」吳洛其呵呵一笑,便往回走去。
廖筱星快步跟上,看著吳洛其的背影,臉上不覺露出微笑。忽然,她發現,街燈映照下,自己的影子和吳洛其的影子靠得好近,她頭輕歪,讓自己的影子輕靠在吳洛其的影子身上,兩人就這樣無聲無語,一前一後的走了好長一段路。
路口紅燈亮起,吳洛其停下來,轉頭問道:「妳幹嘛要這樣歪著頭走路?」
「我……我沒有。」廖筱星急忙否認,可是在匆忙間,卻忘記把頭回正了。
吳洛其看了一下地上的影子又再抬頭看著廖筱星,問道:「妳喜歡我?」
這句問話就像是霹靂雷火彈一般,把廖筱星本來就不多的神經線一次全都炸斷,廖筱星只感覺自己忽然陷入了「四大皆空」的狀態,結結巴巴的回答道:「不……不喜歡。」
「噢,原來妳不喜歡我,那我知道了。」吳洛其點點頭。
「不是……我……我喜歡。」廖筱星大急,本來她想講些緩緩場面的話,可是如此情急之下,也只能依靠本能了。
「所以,妳想做我女朋友?」吳洛其又問道。
「沒……沒有。」廖筱星趕緊否認,她窘得整個臉都漲成一團,雙手緊握,僵在空中,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自處。
「噢,原來妳不想做我女朋友,那我知道了。」吳洛其又點點頭,轉身欲行。
「我想……我想……」廖筱星的回答就像一個求職到處碰壁的人好不容易應徵上工作般急忙。
「噢,原來妳想做我女朋友。」吳洛其又點點頭。
「唉!」廖筱星雙手遮著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吳洛其,心中真是欲哭無淚。
「可是,做我女朋友可能會有危險耶,我看還是……」吳洛其眉間略浮憂色。
「我不怕……」廖筱星衝口而出,心中暗暗痛恨:「不對啦,我要矜持一點。」
「要考慮清楚喔,這不是說笑的。」吳洛其拍拍廖筱星的肩膀,微笑了一下,便又往天理會總部的大樓走去。
廖筱星走在後面,又是搥胸又是頓足,滿臉懊惱:「真是,我怎麼可以像花痴一樣?我要有點姿態,不然以後這傢伙怎麼會疼我呢?不是說男人都是賤骨頭嗎?等下我要跟這傢伙說我都是騙他的,弔弔他的胃口才是。」
將到天理會總部前的交叉路口,紅燈亮起,吳洛其停下來等綠燈,廖筱星走到吳洛其身邊,深吸一口氣,道:「我……有很多人追的……昨天宵夜才接到三份雞排。」
「我知道,所以要妳好好考慮,啊,綠燈亮了。」綠燈亮了,吳洛其緩緩的步過馬路。
「糟糕,他一定認為我太虛華了,怎麼辦?我在幹嘛啊?幹嘛說有很多人追我?」廖筱星氣惱的快哭出來。
就這樣兩人又一路以前後一步的差距走到了天理會總部的騎樓下,大樓內,黃日星正在跟管理員伯伯哈拉聊天。
「到了,正好阿星在,等會我請阿星送妳回去。」吳洛其微笑道。
「其實,我也不是很多人追啦……不是啦,我是說雖然有人追我,可是我都不喜歡他們啦。」廖筱星希望能夠亡羊補牢,可是連她自己都感覺自己是越描越黑。
「噢,我知道了。」吳洛其伸出右手。
「啊?這……」廖筱星痴呆的看著吳洛其伸出的右手。
「要一起上樓還是要讓阿星送妳回去?」吳洛其微笑問道。
「一起上樓。」廖筱星的腦袋忽然靈光了起來,雙手一把抓住吳洛其的右手,像個領到一百分考卷的小孩,滿臉都是幸福。
「洛基大哥。」黃日星熱情的打了個招呼。
「等會別回家,先上樓來,我有點事情要跟你說。」吳洛其說完後便帶著廖筱星走到電梯前。
吳洛其按下電梯按鈕,看著電梯從三樓緩緩降下。
「怕危險嗎?」
「很怕。」
「要後悔嗎?」
「不要。」
「電梯到了。」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14 19:50:16
天醫傳奇回憶篇 43—二十多年的局
A.D.1996.11.04。中午。新竹火車站
火車站的出口,一個才二十幾歲卻滿臉風霜的年輕男子背著背包走出火車站,他身邊站著一個也是二十幾歲卻滿臉輕佻的男子,兩人看來是好朋友。
「哈囉,好久不見。」一個聲音將兩人的視線吸引過去,打招呼者正是林靈軍。
「哇!這麼久不見,你變得更有女人味了耶!」那滿臉輕佻的男子開玩笑道。
「是是是,你還是一樣神經啊!」林靈軍對那男子做了個鬼臉道。
「靈軍,真是好久不見了。」那滿臉風霜的男子微微一笑。
「我們去吃個飯,慶祝你們重生吧。」林靈軍提議道。
「不了,我得先趕回家看我老媽,以後再聚吧,反正葉先生答應過我可以回天理會,那我們以後要見面的日子多的是。」那滿臉輕佻的男子居然是選擇先回家看母親,這讓林靈軍略感意外。
「那也一起上車,我送你回家。」林靈軍說道。
「去,我家從這邊過去只要十分鐘的路程,你送個屁啊!哈哈,我走啦!」那滿臉輕佻的男子啥都沒帶,跟林靈軍和自己的夥伴道再見後便快步的往火車站的另一邊跑去。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和顧家啦?」林靈軍滿頭問號的看著遠去的背影。
「神經的家真的就在附近,看他這樣跑,大概五分鐘就到了吧……他父親上個月過世了。」那男子看著神經遠去的背影淡淡的說道。
「啊!」
「三四年了,尤其是在牢裡,他早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神經了,而我或許也已經不是以前你認識的那個劉律巖了。」
林靈軍苦笑,其實人都會變,在天真年少之時,大家都許下永遠不變的承諾,但是在走過後回頭才發現,唯一不變的便是,所有人都會隨著時間境遇而改變。
A.D.1996.11.04。夜晚。T大活動中心
五樓中庭,涼風襲來,吳洛其對林靈軍道:「你終於決定要親自出手,展現一下大師風範啦?」
林靈軍哈哈一笑道:「哈,沒這麼誇張吧,只是今天學妹到社窩的時候真的有廖松役使的那個女鬼跟著,我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了,驅除惡鬼,也算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啊!」
「嗯,你今天晚上不用值班嗎?」吳洛其突然記起今天是星期一,是林靈軍值班的日子。
「呵呵,今天任醫生和言醫生去喝殷醫生的喜酒,所以休診一天。」
「噢,怎麼突然就結婚了?之前都沒聽你說。」吳洛其問道。
「因為任醫生和言醫生都一直在鬧彆扭,猶豫到底要不要去啊。」
「噢,有什麼好猶豫的?」吳洛其問道。
「因為殷醫生的婚禮上一定有很多醫生,任醫生是怕去了之後會碰到熟人,言醫生則是想到可能要跟許多西醫同桌,他就不想去。」林靈軍無奈的說道。
人越老心似乎就越小,本來年輕時候紅著臉就可以過去的事情,到老來,臉就算紅透了還是過不去。
從中庭往下看去,活動中心前的停車場停滿機車,比起早上,晚上才是活動中心的熱鬧時間。T大校園的生活機能非常晚整,許多學生來到T大之後,往往可以一個月都在學校不用外出,就算外出,也是到只有一個紅綠燈之隔的宵夜街去買宵夜。
早上從自己的房間起來,飄移到上課的教室,下課之後就到小吃部或是水木餐廳填飽肚子,晚上則是到活動中心的社窩聊天或是在寢室裡面拼著寫不完的作業。
往往一晃眼,一個大一新鮮人就這樣變成了大四的老頭子。
吳洛其從中庭的窗邊走到林靈軍身邊,說道:「下去吧,我剛剛似乎看到幼梅她們走進活動中心了。」
玄學研究社的社窩中,林靈軍和吳洛其才剛坐定,小胖等一夥人便走了進來,大家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完全沒有撞鬼的人該有的陰霾。
「怎麼樣?」吳洛其附耳問道。
「沒看到。」林靈軍搖頭,他並沒有看到任何靈體跟著幼梅。
「噢,怎麼會這樣?」吳洛其和林靈軍兩人都流露出迷惑的神色。
「學妹,妳今天感覺特別有活力喔!怎麼了啊?星期六晚上還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吳若華問道。
「學長,這你就不知道了,幼梅得到了愛情的滋潤,當然特別有活力,跟我們這些可憐没人愛的女孩子可大不相同呢。」儀雯開玩笑的說道。
「學妹有男朋友啦!」陳磊驚訝的問道。
「這就要多虧我的幫助啦,對吧?」吳洛其笑著把自己上星期六「義助」阿文的壯舉說出來。
「其實不只是這樣啦!最主要是解決了我心中的另一個問題,所以整個人都感覺非常輕鬆。」幼梅微笑道。
「什麼問題啊?是星期六晚上的事情嗎?」吳若華問道。
「是啊……」幼梅正要說下去。啟仁和欣伶已經你一言我一語的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說得虎虎生風、蕩氣迴腸。
原來幼梅等人昨天殺回彰化去找小胖的父親,小胖的父親給了他們一張叫做「天醫敕令」的符咒。據小胖的父親說,燒了那張「天醫敕令」,再厲害的鬼都可以消滅,而昨天晚上他們回到宿舍將符咒燒去後,幼梅也聽到了憑空而來的慘叫聲,顯然幼梅真的被鬼纏住,而那「天醫敕令」也的確發揮了功效將那鬼消滅了。
吳洛其聽到天醫敕令的時候,心中一震,轉頭看去,卻見林靈軍正往自己看來,眼中也有著不小的震驚。
「原來小胖的老爸也是對命裡玄學有研究的人啊!那我們以前豈不是在班門弄斧嗎?」吳若華笑道。
「沒有啦!我爸爸的本領我其實都不會,我只是在旁邊看看而已。」小胖雖然嘴上謙遜,可是臉上那忍不住的笑意,任誰都可以看出他心中的得意。
「那個『天醫敕令』又是什麼東西啊?這麼神奇?」陳磊抬頭凝思,似乎想從腦袋裡面搜尋出這方面的資料。
「敕令我是懂,但天醫又是什麼?」吳若華似乎也很有興趣。
大家這時候都把眼光射向小胖,等待他的解釋。
「這我也不知道,當我爸拿出那張符時,我也跟幼梅和阿文一樣,都是第一次見到。」小胖這時心裡不禁暗嘆,為何以前都没關心父親在做些什麼,否則現在連學長都要聽自己說故事了。
「反正不管是什麼,幼梅的問題順利解決啦!」吳若華說道,林靈軍冷眼旁觀,知道吳若華雖然嘴巴沒露餡,可是心中已經方寸大亂。
果然,吳若華看了看手錶說道:「嗯,我要先回去了,明天我們班的電子學要小考,我還要回去複習一下。」
「明天要小考啊,上星期不是才剛考過?」吳洛其微笑道,他當然知道吳若華只是找藉口離開,所以故意修理他一句。
吳若華尷尬的笑道:「電機系就是苦命系,哪像你和靈軍這麼好,大一就已經把電子學修完了。」
他才說完,便揹起背包匆匆離開了。
A.D.1996.11.06。凌晨。T大活動中心
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坐在T大活動中心一樓門口前的階梯上,他們正在等待玄學研究社的指導老師李一中。
這兩天,這個看來本是只跟幼梅有關的撞鬼事件演變得非常快,快得讓林靈軍和吳洛其都感到有點措手不及。昨天晚上,吳若華從社窩離開之後,真的去找了廖松,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外人不得而知,只是兩人都在新竹醫院,廖松精神失常,吳若華昏迷不醒。
今天早上,吳若華的父親趕來之時,大家都傻眼了,吳若華的父親原來便是欣義聯合集團的總裁,吳永和。
吳永和可是名列全台灣富豪榜上前十名的大資本家,他早上的到來,當然引起了眾人不小的騷動。不過更令人驚訝的是,原來言永仁也是他的兒子,也就是說,吳若華和言永仁是親兄弟。
不過,富豪歸富豪,吳永和的到來並沒有對吳若華的病情有任何的幫助,也無法釐清廖松發狂,吳若華昏迷的原委。
後來,眾人去探視廖松的時候遇到了廖松的師兄,王明,從他口中隱約得知去年紫橦鬼的事件是廖松搞的鬼。根據王明所說,去年有個年輕人付了廖松五十萬,讓他去破壞一對情侶的姻緣,而廖松因為女兒有重病在身,為了籌錢治病,只好答應。
王明當時就期期以為不可,可是廖松因為愛女心切,失去了理性,最後似乎達成了那年輕人的要求,沒想到今年同樣的狀況又再度上演,不過卻讓廖松嘗到神志失常的苦果。
幼梅等人想當然的推論,去年找廖松搞鬼的或許便是言永仁,而今年則是吳若華。好險當時言永仁因為要照顧吳若華沒跟著去,不然大家可就尷尬了。
而為了能夠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李老師提出建議,眾人在王明的輔助下,一齊利用殘神念影之術進入廖松的潛意識,想要一窺星期一晚上,吳若華和廖松兩人在廖松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料到,早有惡靈潛伏在廖松的意識中,準備將進入廖松意識的眾人困在幻境之中,好險林靈軍暗中相助,才讓眾人得以脫困,只是本來身體就贏弱的王明竟因為跟惡靈拼盡靈力而跟著昏迷不醒。
李老師在脫困之後便趕回學校找尋有無高明的通靈人士可以幫忙解決眼前的問題,眾人則是聚在社窩,彼此有個照應。
十一點多的時候李老師打電話到社窩,告知大家他找到一個很厲害的通靈人士,要大家準備一下,漏夜出發到台北去。因此,眾人便結伴回宿舍收拾盥洗,而林靈軍和吳洛其婉拒結伴,兩人自己回宿舍準備之後便又回到活動中心前等待。
「你為何在進行殘神念影之術時不直接出手?」吳洛其問道,這跟林靈軍最近凡事不退讓不保守的行事風格實在不太合。
「呃,有出手啦,不然你們怎麼從能廖松的意識中脫困回到現實世界?」林靈軍笑道。
原來在進行殘神念影之術前,王明先預先在林靈軍等一行人中挑選靈息較高的人以協助自己施術。林靈軍未免被王明感應出自己超越常人的靈能力,就乾脆將靈息全都隱藏,也因此,沒有被挑中一起進入廖松的意識。後來他會發覺不對勁,是因為王明和潛伏在廖松意識中的惡靈拼鬥靈力,磁場擾動太過巨大,林靈軍才知道大事不妙。雖然後來他有暗中加入護持眾人脫困,可是畢竟遲了一步,還是救不了和惡靈正面衝突的王明。
「我的意思是,在之後你怎麼不自己進入廖松的潛意識直接抓住那個準備困住我們的惡靈?」吳洛其問道。
「因為……我後來沒感覺到有任何惡靈在啊……」林靈軍無奈的說道。
「噢,惡靈跑掉了?」
「我從頭到尾都沒感覺到有惡靈在啊,不然我怎麼可能不跟著你們一起進去廖松的意識中呢?」林靈軍無奈的說道。
「那惡靈還真狡猾。」
「我想這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還得靜觀其變,而且能暗中相助就別明著來,我可不想整天被這些好事的學弟妹追著跑,更何況,如果真的不是太嚴重的問題,給他們趁機歷練一下也是不錯的啊!」林靈軍肅容道。
「這倒是,不過我就怕夜長夢多。」吳洛其凝目遠方,臉有憂色。
「我也是……或許我們的憂慮都是同樣的……」林靈軍跟著望向前方,他知道,吳洛其心中的憂慮跟自己一樣,深怕這又是徐文風安排的重招的前奏曲。
「這兩天有兩件事情讓我很在意,小胖的父親有天醫敕令那還有道理可以解釋,但是我們被那個惡靈困在廖松意識中之時,那個惡靈居然以為自己是阿修羅,這實在很難不讓我產生某些聯想。」吳洛其說道。
林靈軍嘆了口氣,道:「是啊……」
在自己還沒插手的情況下,卻忽然在別人的口中出現了這兩個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事物,這難道只是自己和吳洛其的多心嗎?
A.D.1996.11.06。凌晨。台北內湖
凌晨三點,李一中帶著林靈軍等學生一起來到了內湖的一棟別墅。一看便知道,這棟別墅的主人不是個普通的人物。二十多坪的前院,花木扶疏,庭院中間一個典雅別致的小水池,再再顯露出主人的品味與氣質。
眾人被操著不流利中文的外籍傭人帶進屋內等待著,光是這樣的氣派就已經夠讓阿文這些小孩子交頭接耳的議論了。
但是更令人驚訝的還在後頭,這位李一中口中功力深厚的通靈人,居然是一位英俊挺拔的高學歷小開。這個小開的來頭可不小,據李一中的介紹,這個通靈者名字叫做元紫微,是美國風水命理協會的常任理事,具有相當高強的通靈能力,也是京城集團總裁元日新的兒子。
林靈軍和吳洛其當然知道元日新,他也是商業類週刊的常客,帶著京城集團度過三次危機,每次的危機都讓京城集團浴火重生,徹底改造,使得一個資本額兩千多萬的小公司,十年之內成為台灣第一大的百貨零售通路集團,在商界有不死鳥的稱號。
不過,林靈軍對元紫微一點好感都沒有。
不是因為對富家公子的心結,而是他可以從談話中感覺的出來,元紫微是個標準的偽君子。或許他不是故意的,可是林靈軍卻很明顯的可以從元紫微身上感覺出,他是那種貪戀美色卻又想當柳下惠,貪戀虛榮卻又想裝清高的人。
應該說貪戀才是他的本性,只因為有修道的關係,他知道放下比執著更加高明,所以他便很諷刺的成為一個壓抑本性,貪戀清高的人。
在談話間,元紫微認為這一切會演變至今,都是小胖的父親將天醫敕令交給幼梅等人濫用的後果。雖然他說話的語氣平淡隨和,可是鄙視小胖父親之意卻是十分明顯,他顯然認為小胖的父親只是個沒見過世面,只懂得靠些祖傳撇步和符咒亂來的道士。
小胖還差點因此跟元紫微吵了起來。
林靈軍當然知道,小胖的父親將天醫敕令交給幼梅等人是經過慎重的考慮,這中間細密的思維,讓林靈軍非常肯定小胖父親的功力。
纏著幼梅的靈體如果是功力深厚的法師所修煉役使,那麼這種惡靈不但靈力比許多通靈者還高,普通通靈者無法看到,甚至還會主動閃避通靈者,小胖的父親便是因為考慮到這種狀況,才會將天醫敕令交給幼梅,囑咐他們回學校後將符燒掉。
元紫微那眼高於頂又故作大方的態度讓林靈軍很反胃。可是,既來之則安之,最好是能讓元紫微當一次自己的替身,讓他成為自己出手的掩護,使自己有靈能力的事情不至於被吳洛其以外的人發現。
只是,他感覺很奇怪,元紫微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靈力呢?
如果人有了通靈之力,就類似於神,所以命運除非有特殊意圖,不然不會將這樣的力量賦予給會妄用靈力之人,也因此有靈能力者泰半命運坎坷。
這樣的安排並非無稽,而是自然規律的巧妙。如果一個靈力高超者有極佳的運氣和家世,光是運用只有六七成準確的預知能力便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此一來,這世界豈不是大亂?通靈之人坎坷的命運是為了歷練他們的品行,讓他們知道六道循環,因果自受的道理。
可是,眼前這個元紫微,品貌端正,家世豪富,再加上他那倨傲虛假的性格,顯然沒有經歷過任何的人生歷練,這種人怎麼可能會有通靈能力,甚至還被李一中評為「高明」?
商量完事情後,元紫微吩咐傭人幫眾人安排客房,林靈軍、吳洛其和陳磊被分配在同一間。睡覺時,吳洛其輕聲問道:「你看怎麼樣?我總感覺那個元紫微有點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感覺。」
「我並沒有感覺他的靈力很高,如果以過去見到的人來衡量,徐文風和妙觀算是八十分,廖松差不多在四十分,而元紫微只有二十分。」林靈軍說道。
「這麼低!」吳洛其有點訝異。
「坐擁其名而無其實者,這世界上難道還少了嗎?元紫微令我感到奇怪的,不是他低微的靈力,而是他的靈力亂七八糟,就像個大雜燴般……」說到這,林靈軍沉吟不語,似乎陷入了冗長的思考。
「嗯,你打算利用他來對付在廖松意識中的那個惡靈?」吳洛其問道。
「這還有待觀察,我先好好想想。」林靈軍回答道。
「好,你慢慢想,我先睡囉。」吳洛其笑道,轉身蓋上棉被,悠然自得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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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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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14 19:50:53
A.D.1996.11.06。下午。高速公路
元紫微決定親自到新竹看看廖松和王明的狀況,並希望能在他們身上找到惡靈的蛛絲馬跡,因此一行人吃完午飯沒多久便啟程回新竹了。
元紫微開著自己的金黃色Lexus上路,儀雯、欣伶和啟仁都坐在元紫微的車上,儀雯和欣伶這兩個小女孩似乎對元紫微很著迷,問東問西,跟前跟後的,讓林靈軍和吳洛其等人看了都不禁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不過這也有好處,至少李老師車上不再像昨晚去台北時那麼擁擠。
「你們想多知道一點關於阿修羅的事嗎?」李老師一邊開車一邊問道。
「當然想啊!」阿文點頭說道。
「阿修羅第一次有文獻記載的轉生,也就是你們歷史課本裡面中華民族開始的第一頁,阿修羅當時轉世成九黎族的領袖──蚩尤。」
「不會吧!」吳洛其脫口而出,他轉頭看看身邊的林靈軍,想像林靈軍茹毛飲血,頭上長角,青面獠牙的樣子。
「聽起來好像很誇張,但這的確是我從美國一個很有學術聲望的靈學學會裡面得到的資料。那個學會很多會員都在有名的研究機構或是學校任職呢!」李老師看到吳洛其驚訝的神情,忙搬出資料來源加強大家的信心。
林靈軍聽李老師搬出「權威」來印證自己的前世是蚩尤,不禁感到苦笑。誰能相信,越有權威的人不見得可以說出越真實的話?
從覺醒之後,一路走來,他開始相信這個一般人打死都不會相信的事實。
名醫院的主任醫生和一個鄉間沒執照的小醫生,哪一個人的醫術可信?
有著上百頁資料可以支持的事實和老阿婆的個人經驗,哪一個比較可信?
湘兒老是覺得他從地文森基地回來後的轉變很突兀,可是其實強悍和叛逆本來就是林靈軍個性中的一部份,甚至是主要的一部分。
一個個性中真的只有柔弱的人可以度得過林靈軍所遭遇到的困境嗎?如果沒有內心本有的強悍支持著,林靈軍早憂思成疾了。
一個心中沒有「強悍」存在的人會在許多危急關頭仍然執行自己的正義嗎?一個心中沒有「叛逆」存在的人又怎麼能在舉世滔滔中破激流而屹立不搖呢?
只是,以前的林靈軍始終存著一絲不實際的天真,總認為自己只要「這樣」就好,至於「這樣」是哪樣,他當然沒認真想過,可是,他現在終於知道了。畢竟從小的環境讓他還是比較像個「正常人」,他始終想要像個「正常人」。
可是,命運豈是由人自定呢?
林靈軍的腦袋自顧自的想著自己的心情之時,李老師還是繼續著他的雄論滔滔:「阿修羅用有形的形體或是無形的靈力,達成他毀滅和破壞的慾望。黃帝本來無法敵擋,幸好帝釋天派來九天玄女,才讓黃帝得以反敗為勝。」
李老師略吞一下口水便繼續說:「阿修羅第二次的亂世,便是在商朝末年。」
「轉世成妲己?」幼梅猜測道。
「可以這麼說,但不是肉身投胎,而是用靈力操控整個商朝的核心人物。」李老師點點頭道。
「那阿修羅是男還是女啊?」幼梅問道。
「不知道,據說是雌雄同體。不過,一個靈似乎也並沒有分男女性別吧!」李老師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回了一個自己的推測。
吳洛其莞爾,其實李老師說的這番話還頗多與真實情況有「類似」之處呢。至少雌雄同體這事情,在林靈軍身上頗為適用,視覺上的雌性和實際的雄性同在一體。
「其實我一直很希望,真的如元先生所說的,只是有個惡靈冒阿修羅的名來作怪。否則我們這些人包括元先生在內,都很難逃過一劫啊!」李老師嘆了一口氣。
「怎麼說?」小胖吃了一驚問道。
「因為阿修羅是帶來毀滅的大神啊!」李老師憂心的說道。
「可是……一個力量與天地創世大神齊頭的阿修羅,要毀滅人類應該很容易,而且祂已經出現在歷史上這麼多次,為何人類始終沒有滅絕呢?」吳洛其微笑點出疑惑,他可不希望大家都陷入莫名其妙的恐慌中。
「這……或許是……在阿修羅剛破除封印那一段時間的惡行,因為是如來為了喚醒世人的沉醉而安排下的劫難,所以不會有任何神佛去干預,等世間災禍連綿的時候,才會降下可以與阿修羅匹敵的神靈,重新將阿修羅封印。」李老師解釋道,不過他的解釋雜亂無章,可說是表面中的表面。
「可是……既是與創世大神齊等,要滅世豈非輕而易舉?我們這些人類又怎麼等得到阿修羅再度被封印之時呢?」吳洛其問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冥冥之中總有定數吧!總之,我只是把我所知道的先告訴你們,多知道一點可能就多一點頭緒和希望吧!」李老師對這不合理之處無法解釋,只好老實的回答不知道。
A.D.1996.11.07。夜晚。新竹醫院
來到新竹醫院後,因為元紫微預感今晚將有事情發生,所以堅持留下等待,而眾人也只好跟著他一直待到現在。
小胖看了看時間,十點十二分,她伸了個懶腰站起來道:「我想出去上廁所,順便透透氣,有誰要跟我一起去的?」
這話講來瀟灑,其實就是不敢自己一個人去上廁所。
「我也去上個廁所好了!」李老師、陳磊、阿文和啟仁幾乎是同時站起身來說道。
「你要小心一點喔!」幼梅拉著阿文的手叮嚀道。
阿文點了點頭之後便跟著大家走出去了。
眾人剛出去没多久,元紫微就打破沉默說道:「幼梅,妳記得我曾經跟妳和阿文說過,妳們的戀愛會有一個劫難嗎?」
幼梅點點頭,那是早餐時,元紫微幫眾人看相看命之時說的,而這個事情小胖的父親也對幼梅和阿文說過,再加上去年紫橦學姊因為撞鬼而跟男友分手,所以幼梅一直很不安,現在聽元紫微這樣說,忙問:「你的意思是阿文現在出去會碰到什麼嗎?」
「不是啦!當初我不是說,說出來會傷人嗎?」元紫微說道。
「是啊!」幼梅點了點頭。
「因為我那時候就看出來,你們之間有人會因為這次的劫難而顯出對戀愛的不成熟,進而導致分手。不過我無法清楚說明白那個人是誰,這一切都要靠妳自己去領悟了。」
「元先生,你這樣說好像阿文會變心似的!」吳洛其說道。
「我可没這麼說喔,一切都要靠心的領悟。」元紫微笑著說道。
「那你在阿文單獨出去的時候跟幼梅說,難道不是暗示嗎?」吳洛其冷冷的說道,旁邊的儀雯和欣伶看到一向溫和的吳洛其忽然變得如此嚴肅,都感到尷尬和害怕。
「呵呵,我說的只是點到為止,有可能是這樣,有可能是那樣,吳同學非要為我做解釋,我也沒辦法啊!一切都是靠心的領悟和體會。」元紫微的一派輕鬆,實在欠打。
「那……」吳洛其本來還要講下去,林靈軍暗中用手輕點吳洛其,示意他別再說下去,吳洛其只得算了。
另一方面,幼梅聽元紫微那麼說,心情自然混亂到了極點。
林靈軍當然看得出來幼梅的不安,但也無法說些什麼,在同時他想起方彥和紫橦,不免苦笑:「元紫微的出現算是補足了去年戲碼在今年缺少的角色了。」
如果說,幼梅和紫橦的命格幾乎雷同,那麼,類似去年言永仁那樣的破壞者總該出現吧。從元紫微的表現看來,他剛好遞補上了這個角色。
這時候,欣伶為了驅散僵硬的氣氛,打開了掛在牆上的電視,轉到電視新聞。元紫微背靠椅子抬頭看著電視,似乎沒有因為吳洛其的不客氣而影響到他的心情。
不過,這當然是表面上的。
沒多久阿文等人便回來了,令房內眾人訝異的是,言永仁也跟著走了進來,聽小胖說,是在上廁所回來的路上遇到的。
「我太久没吃東西了,肚子好像挺餓的,就出來找東西吃。」言永仁摸摸肚子道。
「若華學長……有好一點嗎?」儀雯問道。
「沒有,還是昏迷不醒。」言永仁說道。
「聽說你們這邊還有一些吃的,所以來看看。」言永仁笑道。
不知怎麼地,自從猜測言永仁和吳若華是指使廖先生裝神弄鬼的幕後黑手之後,幼梅和儀雯等六人都覺得實在很難像以前那樣如此不拘小節的對待,在客套的談話中,顯示出對言永仁的距離感。
「這邊還有幾個漢堡,你拿去吃吧。」李老師指了指桌上的漢堡。李老師大概是所有人裡面對言永仁最無芥蒂的,畢竟他再怎麼樣都是個學生,身為長輩的老師還是有義務要照顧一下。
言永仁跟著大家一起坐下來。
剛剛的氣氛已經挺凝重的,現在多加了一個言永仁,大家更不知道彼此間該說些什麼。
過了一會,林靈軍忽然偷偷在吳洛其耳邊說道:「等下有好戲看。」
「怎麼了?」吳洛其愕然。
林靈軍沒有回答,只是指了指電視。
「本台記者報導。今天凌晨三點半左右,中山高速公路竹北到湖口路段,出現一具男性屍體,警方經過身分調查以後,發現這名男子竟然是欣義聯合集團總裁吳永和的大兒子言永仁。
據發現的民眾指出,言永仁的面部肌肉極度扭曲,顯示生前遭受到極大的驚嚇。
又有消息指出,吳永和的另外一個兒子日前在新竹一個風水師父家前昏迷不醒。現在已經轉送台北國泰醫院,進行更進一步的觀察和治療。
消息傳出以後,欣義聯合集團旗下所有上市上櫃公司的股價,紛紛打入跌停板……」
除了林靈軍之外的眾人,看到這新聞都驚愕不已,言永仁死在高速高路上,那這邊這個是誰?
言永仁是坐在幼梅、欣伶等的後面,所以幼梅立刻回頭看去,只見言永仁身體僵硬,眼睛瞪著前方,流露出無限的慌張,手則像是想要努力往前推開什麼一樣用力伸直著,腳也蜷曲了起來。
正如新聞所說「面部肌肉極度扭曲,顯示生前遭受到極大的驚嚇。」
幼梅和欣伶等人一轉頭看到這副景象,都尖叫的往後跌了好幾步,坐在地上發抖。小胖更慘,他就坐在言永仁身旁,嚇得跳開,卻勾到椅子,整個人跌撞在茶几的桌角,昏了過去。
元紫微大喝一聲「冷靜」,走到言永仁前面,探了探他的鼻息和心跳,說道:「快去找值班護士和醫生來看小胖,這個人我來處理!」
阿文等人跑出去不久之後,林靈軍又指了指電視道:「你們看電視。」
元紫微聽林靈軍這麼說,也轉過身凝神看著電視畫面,眾人在幾個畫面過去之後,就在新聞畫面中找到了一個跟新聞畫面一點都不相襯的女人。
這則新聞畫面是個深夜的火災新聞,畫面中一堆民眾圍觀在火災公寓前議論紛紛,而那詭異的女人就站在鏡頭中央的遠處,慢條斯理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她在做什麼?」剛進來的阿文問道。
「不知道,好像是在拆她手中的小盒子。」啟仁瞇起眼睛試圖看得更清楚一點。
「那是個牌盒。」吳洛其說道。
新聞畫面其實都不長,而那個女人的動作又出奇的緩慢,所以她才剛拉開牌盒上的塑膠套,畫面就又轉回棚內。
病房內眾人並沒有因為畫面切換而稍有改動姿勢。
沒多久,又切入下一則新聞畫面,這一次的新聞是在播報電玩展,世貿中滿滿人潮裡面,那女人又一次出現在鏡頭中央的遠處,一點都沒有被人潮淹沒的疑慮。
「還在連戲?」吳洛其喃喃自語道。
的確,在上一個新聞畫面結束時候正扯的塑膠套在這次新聞畫面中終於完全撥開,那女人將塑膠套隨手一丟,緩緩的打開牌盒。
她才剛要從牌盒中抽出牌時畫面又切進棚內。
下一則新聞則是播報一個小型街頭集會,新聞記者拿著麥克風訪問起領頭者,因此這一則新聞畫面特別的長,長到可以讓那女人抽出一張牌塞進她準備好的黃色信封袋中。
「她要做什麼?寄信?」啟仁疑惑的說道。
的確,那女人將信封就這麼塞進身旁的郵筒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笑容實在令幼梅等人不寒而慄。
下一則新聞又轉回了關於言永仁死亡的報導,這次的新聞畫面應該是在言永仁被發現的凌晨所拍攝的,畫面中救護車停等在一旁,救護人員將覆上白布的言永仁用擔架抬離現場,那女人卻悄沒聲息的出現在畫面中央遠處,輕輕的將手中的牌盒塞進了言永仁的褲袋中。
神奇的是,現場沒有一個人有發覺這麼突兀的狀況,最後那女人將臉漸漸湊近鏡頭,幼梅等人看著她的臉漸漸靠近變大,都嚇得紛紛驚呼後退,那女人用手指點了點,似乎在提醒眾人些什麼,接著畫面又切回了主播檯。
接下來幾則新聞畫面那女人便沒有再出現了,眾人也都將視線轉向已經死去的言永仁,大家都在思考該做什麼。
幼梅顫抖著說道:「那女人……便是騷擾紫橦學姐的鬼啊!」
吳洛其走到言永仁身邊,低身在他的褲袋中掏摸了一會,直身將右手高舉,道:「果然有個牌盒。」
眾人已經嚇得連聲音都忘記發出了。
A.D.1996.11.09。清晨。天理會總部
天理會中,吳洛其和林靈軍坐在自己的辦公室中吃著早餐。
吳洛其現在已經是八部天王之一,自然有屬於自己的辦公室,他們的辦公室就在唐曉宣隔壁,不過,現在才早上七點半,整個天理會總部除了林靈軍和吳洛其這兩隻一夜未眠的傢伙外沒有半個人。
前天晚上處理完言永仁的屍體後,大家就到元紫微在新竹的住處暫歇,元紫微當然有自己的一套說法,解釋他為何沒有看出言永仁早已經死了,不過,林靈軍知道,那些解釋都是馬後砲罷了,沒看出來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對手太強,而他太弱了。
前天晚上在病房看到的新聞畫面中,那女鬼將紙牌塞入了言永仁的口袋,這顯然是一個挑戰,一個對元紫微的挑戰。也因此,林靈軍可以知道,那個女鬼知道元紫微插手的事情卻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從言永仁口袋中抽出的牌盒少了一張鬼牌,顯然,那個女鬼在新聞畫面中便是將鬼牌抽出寄給某人,根據元紫微的推測,接到鬼牌的人便會大禍臨頭。
果不其然,昨天晚上,李老師的太太便接到了那張鬼牌,也的確大禍臨頭。只是,她不是被鬼所傷,而是在自己家中被已經昏迷多時的吳若華用高爾夫球竿狠K重傷。
好險李老師有打電話向老婆報平安,得知太太接到裝有鬼牌的信之後,火速趕回家,才及時救回老婆一命。在送醫的路上,林靈軍和吳洛其陪李老師坐在救護車上,林靈軍在車上將李老師太太因為跟吳若華扭打而脫臼的手骨接回去,又為她下針止痛,所以李老師的太太到達醫院的時候,傷勢已經減輕了大半,這也讓隨行的救傷人員和李老師看得目瞪口呆。
李老師在太太手中發現了一個信封袋,看來便是裝鬼牌的信封,可是李老師從信封袋中找到的卻只有一張空白的紙牌。
根據元紫微的猜測,或許是因為賦予的任務已經達成,所以鬼牌也變成空白。
也就是說,誰接到鬼牌誰就是惡靈的下一個目標。
「為何下一張鬼牌是由吳若華接到呢?」吳洛其抬起頭凝思。
「我們應該從頭分析會比較好」林靈軍微笑道。
「看來你已經胸有成竹?」吳洛其看到林靈軍臉上神采煥發,便知道林靈軍已經看出端倪。
「根據吳若華自己所說,他在昏迷之後,意識一直被困在無法脫出的夢境之中,每一次的『醒來』其實都還是在惡夢中,不斷重複著遇上各種各樣的熟人,然後這些熟人會在突然間化為死靈將他肢解分裂的劇情,使他嘗盡痛苦。也因此,他到後來已經學會了先下手為強的道理。
沒想到,昨天他在李老師家中『醒來』卻是真正的醒來,李老師的太太不是惡靈而是真正的人。另一方面,李老師的太太因為得知信封中鬼牌的由來,也把吳若華當成是惡靈,兩個人都是滿心警戒,彼此根本沒有解釋的空間,也終於釀成昨天那幾乎不可收拾的悲劇。」
「這的確是很巧妙的安排啊,他的智商比我還高的樣子……」吳洛其抬頭將整個過程設計想了一次,不得不佩服這個「惡靈」的高智商。
「嗯,的確,重點是,這個惡靈何必這麼費事?」林靈軍問道。
「嗯,因為怕被你發現?」
「他大概還不知道我的存在吧。」
「怕與元紫微正面衝突?為何要怕與元紫微正面衝突,如果能讓廖松發瘋的惡靈又怎麼會怕元紫微呢?」
「我想,是怕與元紫微正面衝突,嚇跑元紫微吧。」
「這個說法倒是挺希奇的。」吳洛其笑道。
「這是我的猜測和預感。不過,這個惡靈想做啥倒不是我在意的,我比較在意的是這事件的背後是否有末日會的黑手加入。」林靈軍說道。
「看來你認為有。」吳洛其說道。
「是,尤其在昨天之後我更加確定自己這個想法。」
「怎麼說?」吳洛其問道。
「我想,那惡靈在現階段不願意與元紫微正面衝突已經是個不爭的事實。但是,以一個無形的靈來說,要將吳若華的身軀搬移到新竹,放在李老師家二樓,這並不簡單,我比較傾向,搬移吳若華軀體的是人而非鬼。」
「你的意思是,徐文風他們配合那個惡靈的計畫,將昏迷不醒的吳若華從台北的醫院偷出來,然後將他放在李老師家中?」
「或者說,是惡靈受徐文風的指引。」林靈軍微笑道。
「嗯,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培養出一個超級賽亞靈,讓你不得不動用阿修羅的力量?」吳洛其皺眉思考著。
「我猜是吧,只是那惡靈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正被徐文風利用。」
「那你現在要不要先下手為強,趁那個惡靈還未成氣候前先把它幹掉?」
「這有難處,除非下一次我和他可以正面對戰,否則我到哪裡找這惡靈呢?再來,如果我猜得沒錯,我不應該這麼做,否則又會再度中計。」
「噢?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先下手將那惡靈除掉會引發更大的問題?」
「沒錯,我聽元紫微提起要請他的師父呂毅回來幫忙,於是便請湘軍幫我查了一下呂毅的資料,結果,果然與我猜的一樣,這呂毅是個高手。」
「嗯,元紫微既然身有通靈能力又是有錢人,自然會請高手來做他的師父囉。」吳洛其不知道林靈軍的話是什麼意思。
「不是,我認為不是這樣,而是相反。」林靈軍搖頭道。
「相反?」吳洛其看著林靈軍,這下他可真是傻了,完全不知道林靈軍的意思。
「我想,就是因為呂毅,元紫微才會有通靈能力而元日新也才能成為商界的不死鳥。」林靈軍沉聲說道。
「噢!」吳洛其心中一震,終於有點了解林靈軍的意思了。
「這件事情會扯上元紫微,恐怕不是沒有道理的。」林靈軍的聲音低了下來,顯然又陷入了長考,他希望把這些片段的資訊做個更系統的整理。
吳洛其則是打電話給黃日星,吩咐道:「你去幫我想辦法查元日新的所有資料……對,所有……包括時間點都要一清二楚。」
林靈軍微笑,吳洛其果然是個好搭檔,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在想啥。
如果事情真如自己所想,那自己硬要插手解決那個惡靈,恐怕就又中了徐文風的計,不過,如果真的不插手,那惡靈應該會在徐文風等人的協助下急速變強,或許到最後自己還是不得不出手。
「如果真如你所想,你出不出手又都是輸。」吳洛其苦笑道。
「沒錯,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因為,如果真如我所想,那麼這個局在我們生下來之前明智光秀就已經處心積慮的在安排了,他們這麼用心,當然就是要我不管前進後退都掉入他的期待中囉。」林靈軍笑道。
「那……就這樣認栽了嗎?我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像啊!」吳洛其一邊喝著薏仁茶一邊笑道。
「等一切確定之後,我們再好好討論該怎麼在絕對劣勢底下反將他們一軍吧。」林靈軍和吳洛其相視而笑,內心都奮起一股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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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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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16 00:58:34
天醫傳奇回憶篇 44—決戰前一刻
A.D.1996.11.09。夜晚。新竹市明湖路
明湖路,元紫微的別墅外,這是吃完晚餐後的自由時間,林靈軍等人站在元紫微家外面聊天,儀雯和欣伶則是在房間中沒有下來,依照小胖和啟仁的猜測,那兩位大小姐大概又去纏著元紫微問東問西了。
至於阿文和幼梅兩人則是牽著手在不遠處散步聊天。
小胖當然是在抱怨著元紫微的狼心狗肺,林靈軍和吳洛其只是微笑聽著。小胖、啟仁和阿文這三個學弟其實都還算不錯,溫和善良,天真無邪,尤其是阿文,沉穩之外胸襟也不小,不管從個性、命格和面相看來,將來都會有一定的成就。
小胖正說到精采處,那邊的幼梅和阿文似乎吵了起來,只聽阿文大聲道:「妳剛剛是不是有說過『在一些程度遠遜於我們的人的心中,我們的講話也會讓他們不舒服。』這句話?」
幼梅則是強硬的回嘴:「我只是打比方,你怎麼這樣子不可理喻呢?」
小胖和啟仁趕緊跑到阿文身邊,問道:「怎麼啦?」
阿文並不回答,只是嘆了口氣道:「没什麼啦。」
小胖和啟仁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化解兩人間的衝突。
幼梅也不想回答死黨的關心,只是冷冷的回答道:「我累了,要去休息了。」
說完,也不打招呼便逕自上樓去了,只留下滿臉無奈的小胖和阿文等人。
吳洛其當然知道,阿文和幼梅是因為元紫微而吵架,兩人之前在新竹醫院的時候已經因為元紫微而發生齟語,冷戰了一天,在林靈軍的提點下才化干戈為玉帛,沒想到才合好沒多久,今天又發生不愉快。
看著阿文有點不悅又有點失落的臉色,吳洛其知道,他現在就像是去年的方彥般處處被元紫微壓得透不過氣。
這幾天,阿文、小胖和啟仁已經和元紫微發生過兩三次言語上的不合了,可是元紫微都會裝得很有氣度,再加上本身的條件本來就比阿文他們優秀,所以很容易便讓阿文他們窘態畢露,而本來感情深厚的六個死黨也因為元紫微而分裂成兩邊,女孩們都對元紫微非常有好感,男孩們則都非常厭惡元紫微。
吳洛其也看的出來,元紫微對幼梅頗有好感,所以不斷的在言語間製造幼梅和阿文心理上的矛盾。只是他畢竟是出過社會的成年人,再加上大家都有求於他,佔盡了主場優勢,所以可以在保有風度的同時又將阿文等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種事情也不好明說,越說只會越激起阿文等人的怒意,這對阿文他們只有更慘,因此,吳洛其只好拍拍阿文的肩膀勸解道:「攻擊人最好的方法,永遠是偷襲,你知道嗎?」
阿文愕然不解的看著吳洛其,顯是完全無法體會吳洛其的意思。
之後,大家陪著沮喪的阿文在外面吹風聊天,直到十一點才回房盥洗,準備睡覺。
回入房後,吳洛其先去洗澡,林靈軍則是躺在床上發呆。
住在同一房的陳磊忽然開口道:「靈……靈軍學弟……」
「啊!你還沒睡啊?」本來正發呆的林靈軍嚇了一跳,他以為陳磊已經睡著了。
「什麼是離別煞啊?」陳磊小心翼翼的問道,自從知道林靈軍和吳洛其兩人是方彥的室友後,陳磊便因為心虛而變得十分疏離,這幾天幾乎都沒有跟兩人正面對話。
「怎麼了?」林靈軍不答反問。
「我剛剛要下去喝水的時候,聽到元紫微在和幼梅講起離別煞,還說要帶幼梅去大山背接受山間晨光的沐浴化解離別煞。」陳磊說道。
「啊?接受晨光沐浴化解離別煞?真多虧他想出來這辦法!」林靈軍失聲笑了出來,如果去到山上照照晨光就可以化解自己和另一半的大問題,那這世界可就太平極了。
「是假的?你怎麼知道?」陳磊愕然問道。
「嗯,當然是假的。」
「那所以……原來……這元紫微是個只會說大話卻沒真正實力的神棍?」陳磊問道。
「也不能這麼說,至少他確實有通靈的能力,只是,有通靈能力的神棍更可怕啊!」
話才剛落,吳洛其已經洗完澡走了出來,他聽到林靈軍這麼說,不禁大奇,問道:「怎麼了,在說什麼?」
林靈軍搖搖頭,將陳磊剛剛說的話據實以告,吳洛其也是笑得闔不攏嘴。
陳磊低頭道:「那我們要不要趕緊將這事情跟幼梅和阿文說?」
林靈軍搖頭道:「嗯,這個嘛,再看看吧,學妹們對元紫微的信賴度都很高,就算我們說照陽光化煞很傻,但是元紫微只要堅持那是自己的方法,我們在短時間內也無法證明他在說謊,道術有數千種,他要隨便唬爛我們很難說什麼。
到時候,就會變成像去年那樣,我們告訴紫橦一切都是言永仁所設計的,卻反遭她奚落,如今我們和學妹們的距離更加遙遠,如果不能拿出鐵証,只會讓幼梅她們認為我們是和小胖他們一夥,單純因為忌妒元紫微而說他的壞話。
另外,也別告訴阿文他們,否則等下吵起來就不可收拾了。更何況我們現在要面對的大問題是惡靈的威脅而不是這種枝微末節的小事。」
「也是……」陳磊點點頭,在他心中也想,如果元紫微真有本事,還是別得罪他比較好。
「嗯,我去外面打個電話。」林靈軍站起身說道。
「噢,一起去吧。」吳洛其說著便和林靈軍一起出房去了。
陳磊本也想跟著一起去,可是卻又不敢開口,自從知道吳洛其和林靈軍是方彥的室友且兩人都對去年紫橦撞邪的前因後果都十分明瞭後,陳磊在兩人面前就有著無比的心虛,甚至連正眼相對都感覺尷尬。
今天晚上他路過欣伶三人的房間外時,聽到元紫微要帶幼梅去大山背化解離別煞,他的心中有點疑惑也有點激動,他鼓起勇氣告訴林靈軍這事無非是希望可以彌補自己對方彥和紫橦的遺憾。
林靈軍悠閒的走下了別墅所在的小山坡,來到新竹師院附近,吳洛其問道:「你要打給誰?」
「方彥。」
「嗯,也好,讓他來開解阿文是最適當的。」
「幼梅和阿文這只是小事,甚至比紫橦和方彥所遭遇的阻力還小,如果他們連這樣都無法突破,要分手也是遲早啊!」林靈軍說道。
A.D.1996.11.11。凌晨。台北榮總
晚上七點半,眾人在機場接到元紫微的師父呂毅之後,便直接驅車前往吳若華家,希望可以趕在那惡靈傷害吳若華前做些挽救。
很可惜的是,眾人趕到之時,吳若華已經再度陷入昏迷,呂毅判定吳若華的昏迷是被人施以深度的催眠。
在呂毅的建議下,吳若華被送到榮總,因為那邊有好幾個醫師都曾在呂毅門下接受過極佳的催眠訓練也都對靈學比較能夠接受,容易溝通。
而吳永和也終於受不了這段時間兩個兒子一死一昏迷,卻半點原因都欠奉的詭異狀況,於是動用自己的關係,請來有台北福爾摩斯之稱的警官黃鄉葉,請他務必要找出是誰在搞鬼。
VIP病房外,黃鄉葉正仔細的詢問案情,旁邊的助手則負責做筆錄。另一邊的呂毅則是在和精神科主任商量著吳若華的狀況。
「呂先生,我兒子房間裡面有裝隱藏式錄影機,我剛剛看了一下,他似乎從回家以後就一直開著錄影,不知道這對我們有沒有幫助?」吳永和趁著問案空檔,向呂毅說道。
「喔,那倒可以試試看。」呂毅說道。
在吳永和的心裡當然非常清楚,管家和幫傭都是跟著自己一、二十年的老手下,絕對不可能去幹催眠這種他們下輩子都不會的事情。
而據幫傭高姐所說,在六點吃完晚飯以後,她還去吳若華的房間收了一次垃圾,那時候吳若華除了情緒低落之外,毫無異狀。
自己從吃過晚飯以後,便跟律師在客廳裡面討論法律方面的問題,直到阿文等人登門拜訪之間,絕對不可能有外人能在自己的眼前登堂入室來到吳若華的房間,自己卻還一無所知。
這如果不是鬼做的,他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如果是惡靈幹的,那錄影帶上看得到嗎?」吳永和問道。
「看得到,我和師父一定看得到。」元紫微說道。
錄影帶有三卷,前兩卷都並無特別之處,第三卷是從幫傭高姐收完垃圾開始,吳若華神情疲累的坐在搖椅上小憩。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吳若華始終沒醒來,啟仁訝異的問道:「該不會就這樣一睡不醒吧?」
「那把學長催眠的人呢?」眾人回頭看了一下呂毅,都是滿心疑惑。
就在這時候,畫面跳開,吳若華忽然間變成坐在書桌前。
房門外傳來扣扣的敲門聲。
「是誰啊?」吳若華滿臉警覺的問道。
「是高姐嗎?」吳若華再度詢問一次。
「是我!」門外一個陰沉的聲音說道。
「是你!你怎麼能夠進來我家?」吳若華顯然十分驚訝。
吳永和看著電視畫面更是驚訝,結結巴巴的說道:「怎麼……可能有外人可以在那時候進到若華的房間?」
「你說呢?」畫面中那陰沉的聲音笑道。
「進來吧!我認了,這是我自作孽,只是我不懂的地方太多了,希望我死之前,你能幫我解答疑惑……」吳若華態度從容的坐到搖椅上。
來者緩步而入,竟是廖松,眾人都發出驚叫聲:「是廖松!」
「呵呵,沒想到你可以如此泰然自若。」畫面中的廖松挖苦著。
「廢話少說,我想知道的,希望你能夠老實告訴我。」吳若華冷冷的說道。
「哈哈,當然沒問題,問吧!」廖松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根本不怕元紫微,對吧?」吳若華問道。
「當然。」
「你是故意不與元紫微正面交鋒的,對吧?」吳若華問道。
「當然。」廖松冷笑道。
「你的目的不是我也不是那些學弟妹,你的目的是元紫微,對吧?」吳若華問道。
「也可以這麼說……你到底是誰?」廖松忽然警覺到不對勁,起身厲喝,畫面也頓時斷訊。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最後這一段是怎麼出現的,也不知道為何吳若華會認為,廖松原來的目標就是元紫微。
呂毅看完之後,臉色凝重,沉吟一會後,說道:「我似乎有點頭緒,想要自己靜一下,出去散步,一會回來。」
「師父你想到什麼了嗎?」元紫微追上前問道。
「正在組合一些零亂的片段,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呂毅跟眾人道了聲再見,便走出病房了。
病房區外面的公用電話前面,林靈軍撥打公共電話給黃日星:「嗯,阿星嗎?我剛剛已經收到你傳來的訊息了,查得如何?查到了!」
吳洛其站在一旁聽林靈軍的講話便知道,黃日星已經查到了所有關於元日新的資料。
「嗯,你一個一個念,對,所有都要。」林靈軍相當有耐心的站在電話前面聆聽著黃日星的報告。
大概花了五分鐘,林靈軍才聽了個大概,結束後,他點頭向黃日星道謝後便掛上了電話。
「如何?」吳洛其問道。
「與我想的差不多,元紫微會有通靈能力是呂毅那些通靈者違逆天意的結果。」
「違逆天意?還有那些通靈者的意思是?」吳洛其不解的看著林靈軍。
「元紫微這樣的人本來不該有靈力的,可是呂毅卻違逆天意,開啟了元紫微的靈息……至於那些通靈者的意思是,要開啟一個平凡人的靈息並不容易,絕對不是呂毅一個人能辦到的。」林靈軍嘆息道。
「這事情果然不簡單……」吳洛其托住著下巴,靜靜的思考著。
就在這時候,小胖等人神色緊張的從病房區快步而出,似乎是要下樓去。
「怎麼了?」吳洛其上前幾步問道。
「呂毅先生被人打昏綁走了。」黃鄉葉嚴肅的說道。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16 00:59:00
A.D.1996.11.12。夜晚。T大男生宿舍
「耶,你們怎麼回來了?事情結束了嗎?」方彥驚訝的看著推門而入的林靈軍和吳洛其。
「大致上是吧,起碼阿文和幼梅感情上的劫難已經過去了。」林靈軍微笑道。
「對啊,昨天真是精采的一天,可以用劇情直轉直下來形容。」吳洛其笑道。
昨天的確是精采的一天,局勢變化得十分迅速,凌晨呂毅被人打昏綁走,中午黃鄉葉就已經發現了呂毅的屍體。不過,這不是因為台北福爾摩斯真的很厲害,而是因為呂毅的屍體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新竹醫院的病房中。
發現呂毅屍體的病房,本來住的病患是廖松和王明,不過廖松和王明都已經消失無蹤了,病房中只剩下兩具乾枯腐爛到無法辨認面目的屍體,發現的醫生和護士之所以會打給黃鄉葉,是因為呂毅的屍體旁留著一張鬼牌和黃鄉葉的電話號碼。
經過衣飾的辨認,眾人確定這兩具屍體,一個是呂毅,一個則是王明。這時候,再蠢的人都會知道,這一切都是廖松所設計的局,於是元紫微連同黃鄉葉帶著大隊人馬找到廖松家去,準備決一死戰,逮捕廖松歸案。
不過,眾人到了廖松家之後才發覺大事不妙,因為廖松已經完全入了魔道,他吸取了呂毅體內的舍利子和王明的靈力,整個人性情大變,靈力早已經不可同日而語,就林靈軍後來估計,廖松當時的靈力幾乎已經可以和徐文風並駕齊驅了。
廖松並沒有立刻置元紫微等人於死地,只是盡情的展現了自己傲人的靈力後便消失在自家二樓,眾人到二樓去搜索的時候,看到了廖松已經死去的女兒,廖松的女兒似乎是重病而死,滿頭青筋浮凸,樣子煞是嚇人,眾人被二樓陰暗的氣氛和這突然出現的童屍嚇破了膽,於是趕緊退出廖松家中。
沒想到,剛退出廖松家,幼梅便鼻血直流,無法止歇,雖然趕緊送醫檢查,卻一點都沒有好轉的現象,差點就這樣死去。
好險在新竹醫院,碰到了專程從大陸趕回來的高人,小胖的老爸。他用天醫敕令治好了幼梅,並且重新回到廖松家,與廖松鬥法,用最後一張天醫敕令重傷了廖松。可惜的是,小胖的老爸也因為承受不起靈力的過度使用,身受重傷,無法繼續追擊。
在返回彰化休養前,小胖的父親囑咐元紫微,要元紫微趕緊請他的另外一位師父馮耕從美國趕回來收拾重傷的廖松,如此才算是大功告成,不能讓廖松有喘息復原的機會,否則等他恢復後,也就是眾人的死期了。
林靈軍等人在昨晚便和小胖等人分道揚鑣回到家中休息,從幼梅真正撞鬼到昨天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其實才十天不到。可是這段時間眾人的精神體力都十分的疲累,不但要新竹台北兩地奔波,還常常熬夜到三四點才能就寢。因此,昨天林靈軍一回家就馬上跑去洗了個熱水澡,然後一路睡到今天的中午才起床。
今天下午上完課之後,兩人便趕回天理會處理這段時間沒有處理的事務,直忙到剛剛才吃完飯回到宿舍來。
方彥畢竟是年輕人,當然很想知道這件事情的前後始末,更何況這件事情跟紫橦的乾妹妹有關,知道多一點,讓他感覺跟紫橦似乎有多一點的聯繫。林靈軍當然知道他的心意,因此也盡量簡單卻不失真的將事情經過告訴方彥。
方彥聽得一會點頭一會搖頭,有很多地方都不明白,等林靈軍說完之後,他馬上就問道:「那麼,這個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嗎?」
「還沒吧。」
「那為何你們剛剛又說阿文和幼梅感情上的劫難已經過去了?」方彥疑惑的看著林靈軍。
「我說起碼阿文和幼梅感情上的劫難已經過去,不代表其他問題都解決了呀!雖然這事情看來是因為吳若華想要破壞阿文和幼梅的感情而造成的,可是其實不然,反之,幼梅和阿文的愛情考驗只是這劫難的一小部份而已,所以我才會說目前起碼他們倆愛情的劫難已經過去。」林靈軍解釋道。
「噢,你說的好玄喔!」方彥苦笑表示不了解。
「這該怎麼說呢?可以說時間角度不同,對這事就會有不同的了解。如果把時間框限定在這兩個月,這次事件可以很單純的看成,吳若華想破壞幼梅和阿文的感情,最後因為一連串陰錯陽差,不但讓自己陷入昏迷不醒的報應,還拖了一堆學弟妹和通靈人士下水。可是如果時間拉長成二三十年,這事情那就會呈現出完全不同的面貌了。」
「噢,拉長成二三十年?那會是怎麼樣的面貌?」方彥好奇的問道。
「我剛剛說的那個元紫微,他父親便是元日新,你應該知道元日新的豐功偉績吧?」林靈軍笑問。
方彥點頭道:「當然知道啊,他三次帶領京城集團度過難關,所以獲得了商界不死鳥的稱號,而他三次力挽狂瀾的決定和眼光也成為很多企業管理課程的教材。」
「如果我說這一切不是出自於元日新的眼光和能力而是因為他運用了元紫微的預知能力呢?」林靈軍笑問。
「啊!」方彥驚訝不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林靈軍的問題。
林靈軍接著說道:「元日新聘請了呂毅和馮耕聯合多位通靈人士幫元紫微開啟靈息,並且請呂毅和馮耕這兩位靈學大師教導元紫微各種各樣的道術神通,藉著元紫微的能力,他才可以三次打敗對手,力挽狂瀾。」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方彥嘖嘖稱奇,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元紫微命中富貴,本與道術神通無緣,可是元日新卻違逆天意,召請通靈人士為元紫微開啟靈息,這樣看來似乎是很聰明的偷天換日之舉,但是卻為今日之事種下惡因。我想,當日參與的那些通靈者和元家父子都必須承受逆天行事的慘烈報應,也因此,我才會說這事還沒結束呢。」
「有這麼嚴重嗎?不過就是讓自己兒子多了一點通靈能力,又不是幹壞事。」方彥迷惘的看著林靈軍,他不能了解,元日新想讓本來不會有通靈能力的兒子有通靈能力,到底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神明難道這麼小氣,非要大家都遵照旨意辦事不可嗎?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喔,你知道元日新帶領京城集團三次改造轉型,運用了多少元紫微的預知能力嗎?元紫微的靈能力在鬥法這方面不是很好,可是道術和他的第六感,幫助京城集團度過了兩次倒閉的危險。
「倒閉」和現在「台灣第一大百貨零售通路」差了多少呢?看來只是讓元紫微多了點通靈能力這樣微不足道的事情,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呢?
不要說被京城集團拼倒的對手好了,有多少人本來是不在這個本來應該要倒閉的公司工作,卻因為元紫微一個人的小小改變,讓這些人到現在都還在京城集團工作?這樣看來,他們改變的,不是元紫微那一點點第六感,而是上千人的命運啊。」林靈軍說著嘆了口氣。
方彥聽得目瞪口呆,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想過,沒料到只是改變一個人通靈能力的有無,卻等於改變了數千人的命運。
「再說兩件事情以印証我的想法吧。第一,目前為止我們碰到的通靈人士,包括小胖的父親、廖松、王明、呂毅和馮耕都參與了那次為元紫微開啟靈息的計畫。這些人二十多年來四散各地,彼此毫無聯繫,卻在一個大學生撞鬼的事件中漸漸團聚在一起,這如果不是冥冥中有注定,怎麼會這麼巧呢?再來,元紫微不是元日新的親生兒子,根據我們派人調查的結果,元紫微是元日新收養的小孩,元日新當初肯定是看中元紫微大富大貴的命,才會收養他的。」
方彥心中充滿了訝異,嘆道:「元日新還真相信命理這回事啊!」
「只可惜他誤用了這種相信,自作聰明,以為人可以代天執事,操控天命。」林靈軍邊說邊搖頭。
「不過,他起碼得了三十年的好運啊。」方彥苦笑道,這讓他想到了言永仁,至少言永仁追到了徐紫橦,而自己卻落得失戀的下場。
林靈軍看方彥無奈的臉色,知道方彥聯想起言永仁的事情,只好拍拍肩膀安慰道:「當小人得逞之時,我們只能繼續堅持,然後相信總有一天,該是自己的會回到身邊來,對吧?」
方彥點點頭,還以苦笑,他可不敢抱持著這無涯的希望。
林靈軍也不再言語,只是靜靜的坐在電腦前面,按下電腦開關,看著電腦螢幕發呆,他心中明白,如果用的是片段的角度,看起來是自己被幼梅等人所牽連,如果把時間拉長到二、三十年,那麼自己和呂毅等人目前的處境就很合理,如果再把時間拉長成數百年呢?
這個問題似乎太難了,複雜的程度就算用超級電腦算上幾萬年恐怕都釐不清吧!
A.D.1996.11.15。中午。台北八德路。
台北八德路,京城集團總部所在大樓,元紫微坐在總裁辦公室裡面和元日新聊著最近自己親身經歷的這一場人鬼惡鬥。
元日新聽元紫微說起廖松將呂毅等人的靈力盡皆吸取而入魔的事情,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色,良久,才嘆了口氣道:「這事情簡單來說,就是吳永和兩個兒子想要利用廖松的靈力來幫忙追學妹,而廖松也剛好想籌錢來治療女兒的重病,因此兩造一拍即合。可沒想到只是一個小小的開頭,最後竟會如此慘烈,甚至讓呂老師死於非命。」
「是啊,那個廖松聽說以往是個正直之人,無奈老是過不了情關而誤入歧途,他的元神已經被馮老師收走,往後,大概只能住在療養院苟延殘喘了吧。」元紫露出了略帶得意的微笑,他想起廖松在眾人面前奚落自己,在馮耕面前揭破自己帶幼梅去大山背的醜陋用心,再想到他失去元神後,只能人事不知的被自己送進最破爛的療養院,心中那股快意,根本想要掩飾也掩飾不住。
「廖松也算是個多情之人,去學邪術,是為了將死去的妻子的靈魂留在身邊,去幫吳永和那兩個敗家子,是為了籌措女兒開刀的醫藥費。沒想到,一步錯,步步錯,搞得最後落入魔道,元神被馮老師囚禁了起來。」元日新嘆了口氣,似是為廖松感到哀傷可惜。
「呵呵,這種人最多也只能得到別人的同情而已吧。」元紫微笑道。
「你確定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嗎?」元日新問道。
「應該是沒問題了,廖松的老婆和女兒,因為廖松妄用邪術的關係都成為陰氣極重的邪靈,馮師父已經將廖松和他老婆的元靈都收進四象水晶中,而廖松女兒的屍身則被馮師父帶到美國擇日擇地下葬,大概這兩天一切都會搞定了吧。」
「嗯,希望一切可以順利。」
「我今晚會打電話給馮師父確認一下。」元紫微心中也頗不放心,這次的事件給他的震撼實在太大了,他以前一直都很自得於自己的天賦異稟和家資豪富。認為放眼當世,能與自己比肩者,屈指可數,也因此,他從來都不知道害怕是什麼,因為就算蓋著的是方塊三,這牌在翻起來的時候也不敢不變成黑桃A。
可是,和廖松對戰處處落於下風和知悉自己的靈力原來是父親所安排才會擁有這兩件情,讓元紫微的信心從天堂在瞬間摔到平地。
他這昨天還夢到廖松所役使的惡鬼忽然間反噬,將馮耕殺害,跟著將自己也以殘忍的方法肢解,所以,無論如何都得確定馮耕已經將一切搞定,才能放得下心。想到這邊,元紫微再也按捺不住,起身道:「我還是現在就跟馮老師打個電話吧。」
「這也好,去吧。」元日新點頭道。
元紫微走出辦公室之後,元日新也跟著起身,走到了辦公桌後的玻璃窗前,向外俯瞰著台北的街道,良久,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想吐出心中的不安一般。
辦公桌上電話內線響起,他轉身接起,是秘書的聲音:「總裁,這邊有兩個人想要見您。」
「今天不是沒有預約嗎?我說我今天不想會客,就說我在忙。」元日新皺了皺眉頭。
「可是,他們說您一定會想見他們的。」秘書小心翼翼的回答著,顯然陷入了為難。
「是誰?」元日新問道,口氣十分不好。
「他們一個叫做徐文風,一個叫做聖.傑爾曼伯爵。」秘書的語調依然小心。
「啊!」元日新震駭不已,拿著聽筒的手跟著抖了起來。
他吞了吞口水,對秘書說道:「帶他們進來。」
他的聲音竟然在瞬間變得沙啞,顯見情緒有相當的起伏。
過了不久,門開處,俏麗的女秘書引著兩人進來,接著便迅速退出,準備去倒水,元日新開口道:「徐秘書,不用倒水,也不准任何人進來,包括紫微。」
「啊!好的。」秘書心中驚訝,但也不敢多說什麼,趕緊關上門退出。
「好久不見啊,這是我的愛徒,徐文風,你們就互相認識一下吧。」一個五十來歲的外國人操著字正腔圓的國語向元日新打招呼道。
徐文風很有禮貌的點了點頭,元日新艱澀的點頭回禮,開口第一句便是:「你……你為何都不會老?」
聖.傑爾曼伯爵哈哈大笑,並不回答,只是說道:「當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夥子居然成了台灣零售通路的龍頭,真是不簡單啊!」
「是,這多虧了您的指點。」元日新口中乾澀,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潤潤喉嚨。
「廢話就不多說了,三十年前我指點你成為台灣商界鉅子,現在我是來收費的。」聖。傑爾曼伯爵笑道。
「你要多少?」
「你手中京城集團一半的股權,還有必須無條件配合徐文風的竹楓科技製藥,讓他們的所有產品都可以在你集團建立的通路中販售。」聖。傑爾曼伯爵微笑道。
「這……這不是強人所難嗎?」元日新的額頭在瞬間就飆出斗大的汗珠。
「你可以選擇不要,不過你應該知道逆天改命的後果吧?」聖。傑爾曼伯爵微笑道。
幾乎沒有太多爭執,元日新就屈服了,他點頭道:「這樣就可以保住我和紫微的平安嗎?」
「當然不是,只能保住你的,元紫微的靈力不當有而有,又利用靈力探測過太多的天機,早該遭到天譴報應。」聖.傑爾曼伯爵微笑,言語中沒有一絲溫情。
「可是……那是我們為他設定的路……他本來應該……唉……」元日新話到一半便不再往下說了。
「要保住他可以,只要你把財產全交出來,身上不留下半毛錢,那就可以保住元紫微。」聖.傑爾曼伯爵臉上的笑意充滿了玩弄人的得意。
「我……」元日新啞口無言,三十年的奮鬥怎捨得全部繳回,可是如果不然,他相信元紫微這次必然在劫難逃。
辦公室中,只有掛鐘滴答的走動聲,三人對望,徐文風和聖.傑爾曼伯爵都是輕鬆悠哉,只有元日新臉容僵硬,雙拳緊握,似乎拿捏不定。
A.D.1996.11.22。傍晚。新竹醫院
阿文、幼梅、啟仁和欣伶四人坐在新竹醫院前面的台階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十一月末的夕陽,帶著鐵灰色的冷冽,壓著人心頭難以抒展。
「元大哥和他師父看來都是凶多吉少……」欣伶眉間憂色極重。
眾人默默不語,本來前幾天元紫微才打電話給幼梅,告訴幼梅馮耕已經趕來台灣將廖松和她所役使的惡靈都收走了,而廖松因病橫死,冤氣極重的女兒也被馮耕帶去美國,擇地下葬。眾人都因此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六人還在星期四晚上相約去KTV唱歌。
沒想到,高興不到幾天,就豬羊變色,天地倒轉。
星期四晚上唱完歌之後,幼梅和欣伶給阿文和啟仁載回學校,六人本來還要一起去吃宵夜,可是四人在校門口等了好久,都等不到儀雯和小胖,只好先各自回宿舍休息。
本來四人以為只是單純的迷路或是車子拋錨,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一個晚上,直到早上教官傳來消息,四人才知道,小胖昨晚車禍重傷,而儀雯則是莫名其妙的在南寮溺水。
四人趕去醫院沒多久,小胖的老爸章樺也跟著趕到,原來章樺那兩日早有不安的預感,所以特地從彰化趕上來,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過了好一會,幼梅忽然問道:「所以廖松一家都變成惡靈囉?」
「應該是吧,他自己用計將師兄和呂毅那些通靈者的靈力吸走,而他老婆和女兒趁他被天醫敕令重傷之時又將他的靈力吸走,接著廖松的女兒又利用廖松的老婆和小胖的老爸火拼之時暗算自己的母親,將所有靈力都吸光,這真是可怕啊!」啟仁想起昨天「曾經」是廖松妻女的那對惡靈和章樺拼鬥靈力的驚險,手心還是不自主滲出冷汗。
「其實廖松也是一念之差吧,他本來只是希望能夠吸收眾人靈力,讓自己有能力完成補靈術,修補老婆被天醫敕令所傷的能量,沒想到最後卻搞成如今這副德性。也難怪那三個惡靈都會這麼恨我們。」阿文喟然嘆道。
「怎麼可以這麼說呢?他如果不是財迷心竅,幫若華學長來破壞我們的感情,他老婆又怎麼會被天醫敕令所傷呢?」幼梅不平的反駁道。
「王明師父不是說了嗎,廖松的女兒身染重病,極為需要錢啊!」阿文幽幽的說道,幼梅等人也不再反駁,只是苦笑。
廖松為了妻女,不顧修行人的戒律,連續兩次壞人姻緣,最終落得靈力盡失,幾世修行皆赴流水的慘烈下場。而且他的妻女不但沒有因為他的痴心有所好轉,反而都因此成為惡靈,一家三口,若不算他們會危害自己的性命這項,可以說是悲情到了極點。
「對了,你說那個伯父口中救了小胖和儀雯的老人家會是誰呢?」幼梅問道。
「是馮耕和呂毅的靈魂嗎?」啟仁想了一會猜道。
「他們的靈魂早就被惡靈吸收,再也不存在了,怎麼會是他們呢?」阿文搖頭反駁。
原來,昨天章樺和廖松的妻女拼鬥靈力,本是絕對不可能倖免的,好險那對惡靈窩裡反,眾人才稍微得以喘息,可是章樺也舊傷復發,引發大量胃出血,而章樺在昏迷前特別交給啟仁等人以前和自己一起為元紫微開啟靈息的通靈者的聯絡方式,要啟仁等人務必聯絡到這些人,希望大家能夠聚在一起,共同抵抗那個吸收許多人靈力而成魔的惡靈。
「昨天只有靈軍學長留下來照顧伯父,照我說應該去問靈軍學長。」幼梅說道。
「對啊,伯父說有個老人到小胖和儀雯的病房前念了些咒語,小胖和儀雯就好了,那老人家這麼厲害,我們應該要趕緊找出那個老人家才對啊。」
「可是伯父和靈軍學長都說那老人一轉眼就不見了,到哪裡去找呢?」
「唉!說不定這老人便是觀音菩薩或是佛祖呢。」
「他幫了小胖和儀雯……應該也會幫我們對付惡靈吧?」
四個死黨你一言我一語,想要討論出些什麼,可是這一言一語其實都沒有意義,哪裡可以討論出什麼呢?
A.D.1996.11.22。夜晚。新竹末日會
大廳中,徐文風靠在沙發上,看著田日龍問道:「林靈軍那邊有什麼動作嗎?」
「衛湘軍、衛亦夫帶著天醫紫微派的三個傳人昨天來到了台灣,現在正在天理會,降龍尊者和那個叫做湘兒的女鬼現在也在天理會,似乎正在商討些什麼。」
「哼!大哥,你怎麼看這事。」田日龍臉色凝重的問道。
「看來他早知道這事還沒完畢。」徐文風摸摸下巴,露出了微笑。
「他們是打算聯手消滅那個惡靈嗎?」秦虎也露出了微笑,不過他的笑容中帶著輕蔑。
「呵呵,這個惡靈不但吸收了呂毅和馮耕的舍利子,更吸收了廖松、王明、元紫微的靈力,現在就算是我們三個聯手都不見得能勝得過他,也難怪林靈軍會向衛湘軍他們求援了。
據我這邊的了解,林靈軍還親自到城隍廟和普天宮請求城隍爺和關聖帝君的協助,看來他們是精銳盡出,這個惡靈大概是在劫難逃了,哈哈。」徐文風笑道,似乎是在可憐那個惡靈的處境。
「那我們好不容易培養出來測驗林靈軍力量的箭靶豈不是白費?」田日龍看著秦虎和徐文風輕鬆的態度,心知他們必有他法,可是自己卻如同置身事外,心中頗不是滋味。
「不要急躁,難道他們厲害我們就弱了嗎?」秦虎拍拍田日龍的肩膀安撫道。
「可是,就算盡起末日會上下之力,恐怕還是擋不住林靈軍邀來的這些人和神啊?」田日龍皺緊眉頭道。
「你說的沒錯,可是我們背後還有一統教啊,就算金野遜不能幫我們加分,教尊難道會袖手旁觀嗎?
照我的估計,如果我們和一統教齊心偕力,應該可以跟林靈軍請來的救兵戰成五五波,而我們又不是要真的拼命,只是要阻住他們去動那個惡靈,不是嗎?」徐文風微笑道。
「嗯,也是啦,不過想到要跟金野遜那傢伙合作就令我反胃。」田日龍苦笑道。
「哈哈……」徐文風莞爾,因為他也頗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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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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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16 14:23:18
天醫傳奇回憶篇 45—將計就計
A.D.1996.11.22。深夜。新竹醫院
「怎麼樣,你都安排好了嗎?」吳洛其看著遠處的紅綠燈,黃燈一閃一閃的亮起,提醒駕駛們要開始煞車減速。
「還沒。」林靈軍瞇著眼微笑道。
「那……」吳洛其看林靈軍笑咪咪的臉色,不禁好氣又好笑。
「如果沒有意外,湘軍和城隍爺他們頂多是跟末日會和一統教打成平手,要讓明智光秀出手,除非我們可以再找到一個高手。」林靈軍微笑道。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找到了這個高手,可是你卻說沒有,這實在是……」吳洛其真想把林靈軍拿來在地上拖行,他第一次感覺美麗跟欠打可以融為一體。
「我們週遭哪有可能再找到一個靈力這樣高的人呢?」林靈軍雙手一攤,非常無奈的說道,不過,他的嘆氣聲中不免透露出一絲的狡獪。
吳洛其微笑,再度望向紅綠燈,綠燈亮了。
A.D.1996.11.23。深夜。一統教
一統教在新竹的新總部座落在光復路上的一個丁字路口,金野遜買下二十多層大廈中的一層,砸下重金裝潢,整體看來莊嚴典雅,令人一進來便升起讚嘆之心。
徐文風等人已經在會客室等了五個多小時,田日龍臉上的怒意起伏不定,顯然對金野遜如此怠慢自己非常不滿,徐文風和秦虎只是靜靜的坐著,臉上看不出喜怒,看來兩人早知道金野遜會擺這樣的派頭。
金野遜的個人休息室內,金野遜翹著腳靠坐在沙發上,右手拿著一杯五十年的紅酒,淡淡的對金景峻笑道:「讓他們在外面等久點,這幾個傢伙,仗勢著最近幾年小有成就,居然對我擺起臉色,也不想想當年是誰將他們從困境救起。你等下跟我出去,看我怎麼修理他們。」
金景峻站在父親面前,低著頭,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這笑意十分輕微,金野遜正自得意,自然沒有發現。
會客室內,田日龍終於忍耐不住,霍地站起,道:「這是欺人太甚,我去將這老渾蛋拉出來。」
「坐下。」徐文風沉聲道,語氣竟是十分嚴峻。
「四弟,你忘記了三弟的教訓嗎?我們的理念便是,為了達成目標,任何情緒情感和個人利益都可以拋棄,我們來這邊是祈求合作,聯合一統教阻擋林靈軍請來幫忙的援軍,而不是跟金野遜比大小。」秦虎站起身將田日龍拉回座位。
田日龍聽徐文風這麼說,心中不忿,卻也同時擁上一股心酸。
原來,要實現自己當初因為憤怒而許下使末日降臨的承諾竟是如此痛苦,尤其是駱承雲的死,讓田日龍始終心意難平。在他看來,駱承雲罪不致死,教尊在廣東山區會選擇擊殺駱承雲根本只是宣誓,給林靈軍看的宣誓,目的是激起林靈軍願意正面對戰的情緒。
講得更白話一點,駱承雲的死根本是中了徐文風安排下的計謀,這計謀從徐文風決定帶駱承雲一起去加拉巴戈斯群島的那刻就已經開始。雖然,在這個計謀裡面,駱承雲只要有一次選擇正確就可以安然無恙,可是徐文風就是料定了駱承雲會對林靈軍心軟,會不自主的想幫助林靈軍,這讓田日龍事後想來非常不是滋味。
雖然,徐文風這樣做並沒有錯,只是遵照四人當初創立末日會的心意和意志,將已經心軟,無法再堅持以惡來暴亂世界帶來毀滅道路的駱承雲做最後一次的利用後除去,可是,田日龍的情感怎麼也不能接受,甚至會有「下一個便是自己」的恐懼感。
秦虎和徐文風都是足智多謀,冷靜老練的軍師型人物,末日會大部分的事務都是由徐文風和秦虎操持計畫,因此在田日龍心中一直對這兩位結拜哥哥有著頗重的敬畏感和不安全感,而這樣的感覺在駱承雲死後更加明顯了。
三人又等了兩個小時,金野遜才珊珊來遲,金景峻則是跟在他身後。
「教主,多日不見,特地來向您請安。」徐文風等人見金野遜進來忙站起請安。
「哈哈,少說廢話,你們如果不是因為有求於我,又怎麼會記得來跟我請安呢?」金野遜冷冷的說道。
「我們會務繁忙,而教主也是貴人事忙,若非有事我們身為下屬的也不敢輕易登門打擾。」徐文風躬身作揖表示歉意。
「怎麼,駱承雲死啦?嘿嘿,被你這傢伙暗算的,對吧?」金野遜嘿嘿笑道。
徐文風這時就算有通天本領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只得低著頭不作聲。
「你來的目的我很清楚,教尊交代的事情我自會配合,可是我也有要求。」
「教主請吩咐。」徐文風微笑道。
「我要求這次末日會要傾巢盡出。」金野遜冷冷的說道。
徐文風臉上有點不自然,但還是點頭道:「這……我們會的,除了留守的幾……」
還沒說完,金野遜已經怒喝打斷了徐文風的話道:「放屁,是全部,什麼狗屁留守?這次的林靈軍已經跟以前的他完全不同了,織田信長的個性是要幹就會幹到底,你們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可是,我們會本部沒人留守也不是辦法啊!」秦虎皺眉道,他也沒料到金野遜會如此蠻不講理。
「呵呵,好,我能理解的,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嘛!雖然你們一天到晚都說要不計代價讓末日來臨,可是鞏固自己勢力,攫取自己利益,這誰不想呢?換做是我,我也會想要保留完全屬於自己的勢力啊。」金野遜的表情忽然急轉直下,那刻意的笑容令人反胃。
「是,我們會全員出動的。」徐文風點頭說道。
「大哥,這怎麼行?」田日龍急道。
田日龍話才出口,臉上馬上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原來是被金野遜賞了一巴掌,金野遜冷冷的說道:「在靈力方面,光是城隍爺和關聖帝君兩位帶來的援兵,我們一統教和末日會就算全數動員都不一定抵得過;而在人手上,葉劍關的天理會兵強馬壯,是我們可以比擬的嗎?這時候還扭扭捏捏,不肯出盡全力,簡直是居心叵測。」
田日龍大怒,但是看到秦虎和徐文風恭敬的樣子,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忍,不但是得罪了金野遜,更會得罪兩位兄長,他只好強壓下動手的念頭,默然不語。
「末日會本就是一統教的分支,我們當然會盡力配合,請教主放心。」徐文風沉聲說道。
「好,那沒事了,走吧。」金野遜說完,留下沉默不語的三人,施施然轉身離去。
回程路上,田日龍忍不住破口大罵,徐文風和秦虎只是靜靜的聽著,過了好一會,秦虎才說道:「有時候,為了達成目的,犧牲是必須的,這一戰,我們只要能全身而退便可,其他的兄弟就當做給金野遜的誘餌吧。」
「可是,照我判斷,一統教根本不會全力以赴,他們是拿我們末日會去當犧牲品和擋箭牌,如此勢力一消一長,我們以後哪裡還有機會跟他們一爭長短?」
「以後大概也不會再有相同的機會了吧,隨著林靈軍和吳洛其的成長,我們跟他們鬥靈力和武力,只會越加困難,趁這個機會把末日會在形式上作了結也好,這叫做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啊,哈哈。」秦虎微笑道。
「教尊早就知道金野遜肯定不會出盡全力,只是他還有那麼點價值存在就放他過去吧。」徐文風冷靜的眼神中居然出現了森寒的殺意,顯然他也被金野遜的挑釁給激怒了。
A.D.1996.11.23。深夜。天理會總部
已經十一點多了,林靈軍和吳洛其剛剛和衛湘軍等人商議完對付末日會和一統教的事情,衛湘軍等人已經在黃日星的護送下離去,湘兒和廖筱星則是在林吳二人的辦公室等他們,湘兒用林靈軍的電腦上網,廖筱星則是躺在沙發上睡覺。
小黃乖乖的坐在湘兒懷中,和湘兒一起在網路上看著各類討論文章,偶爾湘兒看得比較慢,小黃還會用前腳去推湘兒的手臂,讓湘兒真是好氣又好笑。
林靈軍將手背在身後緩緩踱進辦公室,湘兒看到他們回來,高興的說道:「終於開完會啦,等好久喔。」
「呵呵,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明天是重要的一天,所以我們要將所有狀況都沙盤推演過。」林靈軍微笑致歉。
「嗯,我真搞不懂,你為何不要求城隍爺他們今天就出手,殺他個措手不及,將那惡靈找出,趁徐文風他們還沒搞清楚狀況前,就將那惡靈消滅?」
「如果我們今天出手,他們也會今天出手,湘軍從香港秘密趕來的事情和我去求見城隍爺的事情又怎麼瞞得過徐文風呢?」林靈軍向湘兒解釋道。
「可是,小胖的父親和曾經一起幫元紫微開啟靈息的通靈人中最厲害的兩個都已經死了,剩下的我看都不怎樣,這些人一起擺個真武陣哪裡可能克敵制勝,將那惡靈消滅?」湘兒不以為然的說道。
「所以最後我還是得出手啊,明智光秀要一統教和末日會全力備戰,阻止我邀請來的這些人,就是要逼得我親自出手,看我到底可以運用阿修羅的力量到達什麼樣的地步。」林靈軍說道。
「明智光秀心中大概也有數,這是最後一次自已可以這樣設計你吧。」吳洛其苦笑道。
「這很難說,只要他一日不滅,就可以一次一次的設計我,也可以繼續扭曲這個世界的是非善惡。正所謂,天下無難事嘛!唉!」林靈軍說完,有點誇張的哀嘆了一聲。
「這真是奇怪的狀況,明智光秀培養一個可怕的惡靈,讓你不得不運用阿修羅的力量,而你又因為不想運用阿修羅的力量,就去找了一堆人鬼神幫忙,接著明智光秀為了不讓這些人鬼神阻礙自己的計畫,又調動了末日會和一統教的精英會眾來阻擋你請來的人鬼神讓他培養出來的惡靈可以順利將想殺的人都殺掉。」湘兒扳著指頭數著,他幾乎要被這中間的複雜度給搞暈了。
「我們都有各自的目標,接下來不過就是各使手段來達成目標罷了。」林靈軍一把抱起小黃,用下巴摩擦著小黃的身體,小黃的眼睛瞇了起來,看來她很享受這樣的的擁抱。
「可是我總感覺怪怪的,既然你請來的人會和他們打平手,而你也早有心理準備要親自出手對付那惡靈,那何不乾脆別請那些人,自己獨自面對。」湘兒心中的疑惑還是沒有止歇,因為林靈軍若不邀城隍爺和衛湘軍等,那一統教和末日會也將停手不出擊,所以與其邀請了一堆幫手,最後卻只是與對方打成平手,跟沒有邀請的結果一樣,那還不如簡單一點。
「你有玩過象棋吧,局面僵持的時候,就是要想辦法爭取主動權,打亂對方的陣腳,現在兩方看來勢均力敵,那只是看來,或許我們強一點,或許我們弱一點,誰知道呢?」
「沒錯,以往我們總是被動面對,現在我們要搶回主控權。」吳洛其微笑道,他的笑容很平靜但卻流露出強大的自信。
「好吧,反正我也不懂這些,那現在可以回家睡覺了嗎?」湘兒笑問。
「可以……筱星,起床了。」吳洛其走到廖筱星身邊輕輕將她搖醒。
「齁,你的動作太生硬了……」
「不是這樣的喔,要溫柔一點。」
「要這樣,寶貝筱星,起床了喔……」湘兒雙手做祈禱狀放在胸前,雙眼迷濛,故作浪漫的說道。
吳洛其回頭看著林靈軍和湘兒在自己背後露出了邪惡的笑容,不禁苦笑問道:「你們那樣有比較好嗎?」
「有啊,要這樣子浪漫,筱星才會醒來啊!」湘兒還以為現在是在演睡美人或是白雪公主。
吳洛其回頭準備再叫,卻見廖筱星雙眼雖然緊閉,眼皮下的眼珠卻已經不安分的在移動著,平靜的臉上壓抑不住隱隱的微笑,顯然她已經醒來,也打算讓自己表現一下浪漫,吳洛其心中莞爾,道:「看她睡得這麼熟,我們還是別吵她吧。」
話還沒說完,廖筱星已經一骨碌的坐起身,大鬧道:「你都不愛我……嗚嗚嗚。」
「呵呵,肚子餓了對吧,帶妳去吃好吃的喔。」吳洛其輕輕牽起廖筱星的手笑道。
「噢,什麼好吃的?先說來聽聽嘛!」廖筱星的腦袋果然是單線式,裝進一個問題後便忘記了剛剛的哭泣。
「就是好吃的。」吳洛其背起背包,慢慢走出辦公室。
「到底是什麼嘛!說不定我感覺不好吃啊!」廖筱星繼續追問。
林靈軍和湘兒相視而笑,看來,要做吳洛其的女朋友別人還真辦不到,吳洛其或許是個溫柔的英雄,可是再溫柔的英雄都還是英雄,或許他只愛妳一個,可是妳必須做的,不只是要愛他,還要在背後支持他成為英雄。
A.D.1996.11.24。傍晚。十八尖山
十八尖山上有個相當標準的自由車競技場,民國六十六年區運會在新竹舉行,市政府特地將十八尖山中最大的山谷加以整建,以提供當時自由車項目的競賽,如今,自由車的風潮漸退,這個自由車場便成為一年四季都無人光臨的空地。
章樺的身體經過林靈軍的治療已經好了大半,而當年和他一起為元紫微開啟靈息的其他通靈者也都收到了通知趕來新竹和他會合。眾人聽了章樺的描述之後也都知道,這惡靈的產生,近因雖是廖松為錢壞人姻緣,遠因卻是自己這夥人當初為不該有靈能力的元紫微開啟靈息的惡果,因此眾人也很清楚,自己是無法置身事外的。
經過一番商議後,眾人決定擺下真武伏魔陣和那個惡靈決一死戰。雖然,大家也都知道勝算不大,可是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惡靈找上自己,將自己累世修為全都吞噬,一絲不留啊!
十八尖山雖然不高,可是這自由車場位在群山之谷,從山頭的下降氣流使得自由車場中的風特別猛烈。
章樺等一干通靈者中午才過就已經來佈陣,現在已經準備得七七八八,剩下就是等待了。
「阿文,我好怕喔,我們會不會死啊?」幼梅脖子因為寒冷而縮著,身體靠在阿文身上,希望能得到一點安慰。
阿文苦笑,回頭看了看杵在那邊發呆的吳洛其又回頭看看啟仁等一干死黨,他現在的心情跟天空彤雲密佈,幾乎看不見陽光的黃昏是一樣的。
「今天是結束也可能是新的開始吧。」阿文心中如此想著,摟住幼梅的右手力道加強了幾分。
A.D.1996.11.24。夜晚。新竹城隍廟
新竹的城隍廟一到晚上就變得熱鬧非常,今天是星期天,人潮當然是更加洶湧,廟口的潤餅攤前排了一長排的人龍。
「月影,你有沒有感覺今天的天氣很奇怪啊!」一個看來十八九歲的年輕男子皺著眉頭對他旁邊的朋友說道。
「對啊,一般風很大的時候都會感到比較舒爽,可是今天風不但大得詭異還很悶呢。」那個叫做月影的男孩跟著皺眉望著天空,可是今天的風真的太大了,即使城隍廟附近都是柏油和石板路面,塵沙還是讓他得伸手遮在眼前。
「阿仁,你看!」那叫月影的男孩指著天空驚訝的叫道。
「什麼?」阿仁順著月影的手指回頭看去,只見兩道氣流在城隍廟後面的天空翻騰纏繞。
本來,空氣的激盪一般狀況下是看不出來的,可是這兩股氣流太過猛烈,各自夾帶了許多的塵沙和垃圾,就好像兩條巨龍在空中戰鬥一般。
旁邊排隊的眾人也都看到了,大家都盯著那兩股氣流議論紛紛著。
就在這時,將近一百個黑衣人推開排隊的眾人往城隍廟中走去,大家看這些人不但人數眾多,還都兇神惡煞似的,當然不敢擋路,紛紛退開。
「這是第三批了。」月影喃喃自語道。
「什麼第三批啊?」阿仁不解的看著月影問道。
「黑衣人啊!我們下午來新復真看二輪片的時候就已經進去一批了,後來我們看完電影之後又有一批進去,這是我看到的第三批了。」月影說道。
「城隍廟裡面有什麼問題嗎?」阿仁踮起腳尖,希望可以多知道一點些什麼。
「不知道耶。」月影聳聳肩,看來他對這樣詭異的狀況並沒有很大的求知慾。
虛空境地,城隍大殿,城隍爺和關聖帝君已經率領下屬排開隊伍,擺下金鎖封魔陣。
虛空靈力的爭鬥並沒有空間的障礙,即使沒有和末日會以及一統教眾人面對面接觸,可是無形靈力的比拼早已經開始。
衛湘軍、降龍尊者等也已經靈魂出竅來到城隍大殿,加入戰團,這雖是無形的靈力拼鬥,但是因為雙方都是靈力不弱的高手,所以這樣的拼鬥還是讓整個新竹陷入了狂風亂舞,氣壓滯悶的狀態。
「看來再過一個時辰,我們這邊便可穩操勝券了。」關聖帝君呵呵笑道。
「真正的難關還沒開始呢,如果我們破去他們的玄天明火陣,明智光秀肯定會出手,不會讓我們這麼輕易就逮住那隻惡靈的。」城隍爺提醒道。
「哼!這次剛好讓我們跟明智光秀那老妖怪一決雌雄,否則他總當我們是死人,在我們管轄地域,裝神弄鬼,妖言惑眾,欺騙良善。」關聖帝君冷哼一聲。
「明智光秀的靈力高強,加了他那就勝負未知了。」降龍尊者接著說道。
一統教的大廳內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百餘人如泥塑木雕般盤膝而坐,老僧入定都沒有那麼安靜。
這些人自然是一統教和末日會中靈能力稍強的會眾,金野遜、金景峻、秦虎和田日龍自然也都在當中。他們凝神守一以靈力阻止城隍爺和關聖帝君領頭的金鎖封魔陣,所以雖然沒有靈魂出竅,但也失去了操控自己肉體的能力。
因為他們這邊都是肉體凡胎,再加上靈力和修行本來就無法與對手相提並論,所以還沒到兩個小時,就已經落在明顯的下風了。
「啊!」一個末日會的會眾大口噴出鮮血,當場暈了過去,顯然此人的靈力已經過度使用至肉體無法負荷。
秦虎暗暗叫苦,自己當初本是要用真武伏魔陣的南斗星系陣法來抵禦對方的金鎖封魔陣,因為真武伏魔陣南斗星系陣法毫無攻擊能力,所以防禦能力相對強橫,即使面對比自己靈力高上一倍的對手,也沒有敗戰之虞。可是卻遭到金野遜以只守不攻,只會讓對方更毫無顧忌的攻擊的理由駁斥掉了。
本來已經力量有差距的己方又因為徐文風必須去阻攔林靈軍,不讓林靈軍在惡靈大屠殺之前趕到十八尖山,所以更顯得強弱懸殊,這讓秦虎只能暗暗祈禱,明智光秀不會從頭到尾都不出手。
就在這時,又有兩個末日會的會眾口吐鮮血,倒地身亡,玄天明火陣力量瞬間減弱,秦虎當然知道自己這方的陣法露出了很大的破綻,可是想要補強也無能為力,在同時,關聖帝君的大喝已經越過了陣法,看來是要趕去十八尖山。
「呵呵,想要闖過我這關可沒那麼容易啊!」一個厚重的聲音出現在眾人耳邊,秦虎和田日龍都是驚喜萬分。
「教尊來了!」秦虎心中重新振奮了起來,本來已經穿過陣法之上的關聖帝君也被明火檔了回去。
關聖帝君和一起闖陣的衛湘軍等人全被一股無形軟牆擋了回來,城隍爺高聲喝道:「眾神歸位,金鎖封魔。」
衛湘軍等人當然知道現在無法躁進,只得回歸陣內,繼續與有明智光秀輔助的玄天明火陣相鬥。
明智光秀果然不愧有四五百年的修為,他一出手,整個局勢便呈現雙方拉鋸的狀態。
這時候,十八尖山那邊忽然刮起了颶風,明智光秀哈哈大笑道:「織田信長終於還是化身為阿修羅了。」
衛湘軍等雖然人在虛空都可以感到十八尖山那邊出現了一股巨大的靈力,氣勢之強,直有穿雲裂石之威。
「靈軍終於還是出手了。」降龍微笑道。
這時候,整個新竹城上的夜空開始出現了一絲絲的電光。
「哈哈,他既然已經出手,我也就可以走了。」明智光秀露出了得意的笑聲。
「當然不行,我們等你出現等好久了。」城隍爺冷冷的說道。
「哼!憑你也想留得住我?」明智光秀不屑的說道。
「我不行,但是這個金鎖封魔陣可以。」關聖帝君大聲道。
「哼,你們有陣難道我們沒有……」明智光秀話音未落,卻聽見田日龍和許多末日會會眾大聲慘叫,顯是有重大異變發生。
秦虎聽到田日龍長聲慘叫,心中一凜,趕緊抽回元神靈力,回到現實世界。他才剛睜開眼睛便看到一道刀光朝自己胸前劈了過來,大駭之下他忙往後一倒,閃過了眼前長刀,喝道:「你是誰?」
「要死的人,沒說話的權力。」那人冷哼一聲,大步逼近,秦虎這時候才看清楚,拿刀者竟是金野遜。
秦虎很快的用眼角餘光環掃一下四周,大廳中,自己帶來的末日會會眾倒了一地,倖存的也都因為靈力過度透支,處於全然挨打的狀態,田日龍倒在金野遜腳邊,一把長刀從背後直透到前胸,側面倒下的田日龍,雙眼圓睜,嘴角淌血,死不瞑目。
「金野遜,你敢背叛教尊?」秦虎幾個打滾,脫出金野遜長刀的攻擊範圍後勉力站起怒喝。
「哈哈,你先顧你自己的性命吧。」金野遜持刀而立,一步一步的逼近。
秦虎現在終於明白,原來金野遜和他所率領的一統教教眾都沒有全力以赴,難怪本來預估是勢均力敵的態勢卻成為敵強我弱,秦虎咬牙退後道:「你居然有膽子背叛教尊,簡直是不想活了。」
「沒錯,金野遜,你膽敢背叛我,下場只有一個。」明智光秀雖然身在金鎖封魔陣中,但是對陣外現實世界的狀況還是一清二楚。
「哼,我不背叛你,遲早也會被你利用,成為你某一個詭計當中的犧牲品。你以為我真是傻的嗎,會跟你一起去搞末日降臨這種損人不利己的怪事?更何況,你早有意思讓徐文風取代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嗎?」金野遜大聲喝道,他的語音雖大,可是顫抖的音調已經將他心中的恐懼洩漏得乾乾淨淨。
「所以你就跟這些神神鬼鬼的達成協議,準備用這個金鎖封魔陣來暗算我?哈哈哈,你也太天真了吧?」明智光秀哈哈大笑。
「還停在那邊做什麼,給我將末日會的傢伙殺得一個不留。」金野遜回頭對手下大聲怒喝道。
一統教的教眾本來便已經殺到一半,只是攝於明智光秀的威勢慢了下來,如今聽到金野遜一喊,眾人紛紛抽刀再上,而金野遜本身也不怠慢,拿著長刀就往秦虎快步逼近。
明智光秀冷笑一聲道:「哈哈,真是一堆無知的傢伙……憑個金鎖封魔陣也想制服我?」
「哼,你現在已經沒有玄天明火陣的協助,我們怎麼會封不住你?更何況我們不使用七星滅魔陣這種只攻不守的陣法便是要爭取時間,將你這魔頭多困個幾分鐘。」城隍爺冷笑道。
「多困個幾分鐘,你也知道只能多困幾分鐘,哈哈。」明智光秀雖然嘴上說得輕鬆,可是心中卻是急欲脫困出陣。
他心中明白,城隍爺和關聖帝君既然知道金鎖封魔陣頂多是困住自己幾分鐘,根本無法傷害自己,但卻還是執意要用,就表示這幾分鐘對他們是很重要,再加上平素對自己非常恐懼的金野遜竟會選擇反叛,那表示城隍這邊提出的保證,在金野遜的判斷下,絕對可以致自己於死命。
一念及此,他心中隱泛不安,想要快點衝破金鎖封魔陣,可是末日會和一統教已經打成一團,自己這邊的陣法已經完全破去,毫無力量可借,而對方則是高手齊聚,精銳盡出,要在瞬間脫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在此時,一聲慘叫傳入了明智光秀的耳中,看來秦虎也遭毒手了,他心中驚怒交迸,大喝:「金野遜,你敢背叛我,我要你不得好死!」
金野遜根本不敢回嘴,只是一邊帶隊屠殺一邊一邊暗自祈禱,希望城隍爺給的保證千萬要兌現,否則自己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秦虎的胸口中了一刀,從右胸直劃到左腹,好險他閃避得快,只是輕輕劃過,否則現在早已肚破腸流,魂歸西天,他跟幾個末日會的會眾背靠著背,以寡敵眾,一路退後到門口,想要奪門而出。可是,現在是敵眾我寡,光是抵擋攻勢保命都來不及了,哪有手去開門敲窗的。
「媽的,去死吧!」金野遜再度暗喝一聲,為自己裝聲勢,這一刀眼見就要將秦虎的頭給劈了下來。
「二弟,我來了!」另一個讓金野遜忌憚萬分的聲音出現當場,來人正是徐文風。
「金野遜,真有你的,你居然敢背叛教尊和傷害我末日會兄弟!」徐文風空手奪下三把一統教教眾砍來的長刀,隨手甩出,將三個一統教教眾瞬間了帳。
「徐文風,別管其他人,先全力助我脫困。」明智光秀在金鎖封魔陣中傳音對徐文風道。
「這……」徐文風遲疑了一會,又奪下三把刀,將三名一統教教眾擊斃。
「快,別猶豫了,他們爭取這幾分鐘將我封住必有深意,遲疑不得。」明智光秀怒道。
「嘿嘿,你真的要這樣傻嗎?你只要使用靈力,那不但你所有兄弟會死,連你都會因為無法使用肉體而死在我們的刀下。」金野遜嘿嘿冷笑。
「這……」一向冷酷果斷的徐文風竟也遲疑無法做決定。
金野遜看到自己的說辭似乎奏效,忙加油添醋道:「明智光秀這個老傢伙,天天說只要能讓末日降臨便會不擇手段不惜犧牲,可是現在呢,他只是害怕一個未知的幾分鐘,就寧可犧牲你們全部,你們真的還要繼續傻呼呼的追隨他的命令嗎?」
「二弟,你率眾掩護我,我要用全力助教尊脫困。」徐文風淡淡的說道,似乎對自己可能會死也都毫不介懷。
「那就出手吧。」明智光秀說道,這是徐文風第一次聽到明智光秀出現急迫的聲調,他不怠慢,盤膝而坐,開始結手印。
「可惡,快一點將這些人都殺了。」金野遜緊張的吼道,他深怕明智光秀真的在徐文風的幫助下順利脫困,那自己可就死定了。
金鎖封魔陣內,明智光秀將徐文風度給自己的靈力全數轉化,登時將陣法結起的無形靈力牆打穿一個缺口。以他的靈力,這金鎖封魔陣本就只能困住他幾分鐘,現在又有徐文風的幫助,自然輕易脫困,他大笑吼道:「我先走啦,哈哈!」
就在明智光秀的長笑聲,一道光如閃電般穿過了他充滿陰森氣息的靈體,靜靜停在金鎖封魔陣中。
「終於趕到了!」金鎖封魔陣中的眾神和衛相軍等人齊聲歡呼。
「明智光秀,你的死期我幫你訂下了,就是今天。」來者聲音冷酷,面容英挺,灰白交雜的頭髮搭配上血紅雙眼,正是靈體狀態的林靈軍。
明智光秀還來不及反應,整個靈魂便像是著火般燃燒了起來,這從天而降的火焰似乎是將他的靈力作為燃料般,盡情燒灼著他的靈魂,哀嚎聲登時塞滿了金鎖封魔陣。
徐文風這時也已經撤回靈力,回到了現實世界,他抬頭一看,與他隨行的兩個末日會會眾和本來就在這邊佈陣的會眾都已經陣亡,只剩下秦虎還在苦撐,他也不戀棧和哀傷,長嘯一聲,順手奪過幾把長刀,將身邊靠最近的幾個一統教教眾砍死在地。
金野遜看到徐文風舉重若輕,揮灑自得的身手,心中不禁一凜,趕緊退後兩步,催促手下道:「給我圍起來,絕對不能讓這兩個傢伙逃走!」
「金野遜,你會因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價的!」徐文風將手中三把長刀朝三個方向電射而出,暫時阻住追兵後,便轉身抱起已經筋疲力竭的秦虎快步離去,他的腳步快如鬼魅,瞬間便已經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快追,快給我追,追不到就不要給我回來。」金野遜怒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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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09194145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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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16 14:24:02
眾人腳步遠去聲中,金野遜脫力的倒在地上,今天這一戰實在太可怕了,雖然自己這邊佔盡了上風,可是千鈞一髮的態勢讓他整個人就像是經過了一個世紀的折磨般,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
明智光秀的哀嚎還在繼續,天嶽龍帶來的天地之火如猛虎般毫不留情的撕裂著他的感覺,本來已經久不曾經歷痛苦的靈體現在卻因為各種可怕的感覺而慘叫著。
「我們之間的恩怨該結束了吧,雖然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為何你對我是如此的怨恨。」林靈軍看著被天火猛烈燃燒的明智光秀輕聲說道。
終於結束了這個可怕的傢伙,希望明天和明天的明天都會是充滿天真朝氣的日子。
A.D.1996.11.25。早晨。T大男生宿舍
T大男生宿舍中,一個淒厲的慘叫聲劃破了九點卻還是眾人不醒的安靜宿舍。
「幹,是哪隻豬在鬼吼鬼叫啊?」
「媽的,被女朋友拋棄啦!」
許多住宿的學生推開房間門大聲罵道,不過那叫聲還是持續了三十秒左右才停止了下來。
「靠,小胖,你發瘋啦!」小胖的室友將小胖合力搖醒才阻斷了他睡夢中的鬼吼鬼叫。
「啊!」小胖被搖醒之後,立刻坐起身往四周張望,一副迷惘的呆樣。
「你夢見被恐龍強姦了嗎?」室友小強笑道。
「這是哪裡?我還活著嗎?」小胖摸摸自己的臉,不自主的四面轉頭張望。
「你真是發瘋了,哈哈。」室友小強似乎對小胖這樣的舉動感到很滑稽。
小胖低頭沉思:「我記得昨天晚上老爸和那些通靈者擺好的真武陣很快就被惡靈破解,然後……然後呢?」
小強看小胖只是望著前方發呆,似乎在努力回想些什麼,根本不理會自己,也就慢慢爬下鐵梯去了。
小胖不斷的回憶,不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對於昨晚的事情,莫名的印象模糊。他只依稀記得,昨天晚上父親和一干通靈者在自由車場內佈陣,自己和阿文等人則在自由車場入口處等待著。
之後呢?
似乎忽然間,自己身邊就湧出了許多惡鬼,大家都嚇得四散奔逃,可是,是這樣嗎?
想到這邊,小胖再也忍耐不住,他三兩步就從床上跳下,走到電話旁邊,拿起話筒撥給阿文。
「喂,阿文嗎?」小胖戰戰兢兢的問道,深怕接電話的會是惡靈,而自己仍然身處夢中。
「喂,小胖,你……」阿文似乎想說些什麼,可是卻又遲疑。
「怎麼了,啟仁呢?有在旁邊嗎?」小胖探詢道。
「有,我們都才剛起床,這事情……過去了嗎?你爸爸呢?」阿文問道。
「啊,對喔,我爸呢?我爸難道還在自由車場?糟糕了,我得去看看。」小胖說完便匆匆掛下電話,換上外衣,奪門而出,往自由車場那邊跑去。
電話另一頭,阿文喂了半天,但是小胖早已經掛下電話,匆匆離去。
「怎麼了?」啟仁這時也換好了外衣,隨時可以出門。
「小胖說要去自由車場。」阿文掛下電話說道。
「那我們也一起去嗎?」啟仁問道。
「我先打個電話給幼梅。」阿文說道。
「向日葵披薩」內,阿文、小胖、啟仁、幼梅、儀雯和欣伶六人併桌圍坐,等待著已經點好的午餐。六人的臉色都非常古怪,大概就像看到了爆難期末考題的表情吧,每一題都似曾相似,可是仔細推敲才發現,原來那相識感只是不切實際的幻覺,最終下來,整張考卷還是空白一片。
「我只記得我拉著幼梅一直跑,然後跑到最後,卻發現幼梅已經被弔死在前面不遠的樹下。」阿文心有餘悸的說道。
「才怪,我記得你拉著我拼命跑,連頭都不回,我累得想要休息你也不肯停,最後我想要甩脫你的手,才發覺你的手已經變得青筋滿佈,我嚇得大叫,你聽到叫聲回頭時,臉也變了樣,那臉不是你而是廖松的女兒。」幼梅想到昨晚的景況,就感到陣陣的反胃。
大家紛紛說著自己昨晚的遭遇,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是一樣的。
「我剛剛打電話回家,我老爸居然在家耶!」小胖表情滿是不可思議的說道。
「你有沒有問你老爸關於昨天的事。」阿文等人齊聲問道。
「有,他只是叫我傻事不要想太多。」小胖摸摸頭,懷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真的一夜之間降成零。
「對了,小胖你說昨天大家四散奔逃時,你因為身體無力,所以被洛基學長揹著衝進真武陣,然後看到你爸爸受傷在地,而那個惡靈將其他人的靈力都吸收成為阿修羅?」
「似乎是這樣……」小胖不是很確定的回答道。
「可是,你又說,後來靈軍學長在忽然間出現,說自己是阿修羅,然後很快就將那惡靈收拾了?」
「似乎是這樣……」小胖的回答再度充滿不確定。
「那麼,到底誰才是阿修羅?」幼梅問道。
「這個嘛,如果看結果,應該是靈軍學長吧……」阿文推測道。
「可是,如果靈軍學長是阿修羅,那世界怎麼沒有毀滅,我看靈軍學長比較像是佛祖派來收拾阿修羅的神才對。」欣伶提出質疑。
「可是,小胖說,那是靈軍學長親口說的。」儀雯跟著反駁欣伶的觀點道。
「我們每個人不都記得自己被殺了,可是最後卻像是沒事般在這邊吃午餐,所以我們記憶下的東西到底是真實還是幻覺都沒肯定呢。」欣伶道。
「也是……那然後呢?」儀雯沉吟道。
「對了,我們直接去問洛基學長和靈軍學長不就得了!」啟仁雙掌用力一拍大聲道。
「也對啊,那我們吃完午飯就去。」這個結論非常符合邏輯,眾人也都滿懷期待,希望能在萬里迷霧中找到解答。
最終,小胖等人還是沒找到解答,他們吃完飯後殺到了林靈軍和吳洛其的寢室,可是林靈軍和吳洛其卻不在寢室,在那之後的好久直到下學期開學之間,林靈軍和吳洛其就像是人間蒸發一般,不知所蹤。
隨著時間的過去,大家對那曾經發生的事情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無法肯定。
大家去報紙上找尋關於元紫微和言永仁的死訊,也跟眾人印象中的並不相同,言永仁死於國道巴士的翻覆事故中,而元紫微則是罹患癌症死亡,一切都很正常,但一切也都很不正常。
至於除了章樺之外的那些通靈者的死活,眾人也無法追查,因為那些人根本沒有社會地位,是死是活都很難上得了新聞。
阿文等人還曾經試圖跑去榮總看吳若華,可是吳若華早就安然出院,申請到國外去念書了,而陳磊和李一中則是跟阿文等人一樣,對整件事情雖然好奇但卻無從追索。
總之,一切都恢復正常,可是中間似乎又有點和以前不一樣,雖然想要追尋那不知是誰留下的足跡,但是總是在某處斷去線索,而人的記憶也就在歲月流逝中漸漸淡化到連自己都很難想起。
A.D.1996.11.28。深夜。一統教
金野遜對著金景峻怒吼:「你是怎麼辦事的?居然讓徐文風和秦虎兩人逃了?」
金景峻躬身道:「真是抱歉。不過,他們似乎後面還有支援,這次他們看來也沒有傾巢而出。」
金野遜重重吐了一口氣,語音轉為溫和,對金景峻道:「不是我要對你發飆,只是徐文風這小子非同小可,我怕你太過輕敵啊!」
「是,不過現在末日會算是消失了,徐文風他們除了還有那間竹楓科技和元日新轉給他的股權外,其他可說是被我們剷除得一乾二淨,他就算想東山再起,也只能在商場上打混了。」金景峻微笑道。
「景峻,你還年輕,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只要徐文風一天不死,他的翅膀就會再度展開,他是陰魂不散的地獄惡鬼啊!」金野遜憂心忡忡的說道。
「是,不過既然良機已失,徐文風和秦虎又已經回到自己的勢力範圍,我們也只能夠相機行事了。」金景峻點頭,看來他根本沒把徐文風等人放在眼中。
「景峻,驕兵必敗啊,你這樣讓我很不放心。我這位子遲早是你坐的,我現在沒有其他想法,就是希望可以安然退下,將棒子交給你,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是。」金景峻低頭微笑,顯然心中有著躍躍欲試的熱血在奔流著。
「你的靈力比我高,智商也比我高,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太優秀。」
「你從小跟著我看盡爭鬥,應該知道,自信是失敗的根源。」
「是。」金景峻在父親的面前總是只有凜然受教的肯定句。
金野遜嘆了口氣,不再言語,自從星期天晚上那一戰將教尊徹底消滅之後,他心中便湧出了直到今天不曾消失的壓迫感。
本來,他以為自己答應林靈軍合作,趁勢消滅末日會和明智光秀之後,那長期盤據在自己心中的壓迫和恐懼就會煙消雲散。可是,沒想到教尊被消滅後,自己現在不但有恐懼更有數不輕的徬徨。
金景峻向金野遜告辭,臉上帶著振奮朝氣離開,似乎對新的局面充滿了信心,金野遜想起兒子那初生之犢的神情,心中不禁滿是苦笑:「是因為我已經老了嗎?」
他的人生就像參與了一場封閉在島上的奪寶殺人遊戲,在這島上不管碰到的是朋友還是仇人,都得要小心翼翼。這個遊戲雖然沒有規定生還人數,可是卻有一個可以令人陷入瘋狂的條件,那就是除非你沒有殺過人或是放棄奪取寶物,一介不取,否則便要將島上所有的人都殺死才能離開。
這封閉的島在大海中央,離開其他大陸都非常遙遠,而停泊在岸邊的船隻,除非符合離島資格的人來到,不然不會出現。
當然,還有一種資格可以離開這個島,那就是死人。
現在的金野遜當然只剩下殺光島上所有人,才可以取得船隻出現載自己離開這個恐怖島的資格。
這個遊戲很奇怪,你殺越多人,得到的不是快要接近目標的喜悅,而是又得到一股不安,似乎你殺了一個人,也同時在自己心中劃下一刀似的,殺了五個人,心中就背負了五道刀痕和五種恐懼。
現在的金野遜,心上早已經傷痕累累。這是他剛剛進入這遊戲沒有料到的事情,他忽然苦笑著自言自語:「原來,我和葉劍關真的輸給了吳銓,他一介不取,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恐怖的遊戲;而我和葉劍關揹了太大袋的寶物,也被自己劃了太多道刀痕,恐怕連看到海邊的機會都沒有了。」
A.D.1996.11.30。深夜。竹北葉劍關居處
吳洛其、湘兒和廖筱星三人坐在沉睡的林靈軍身旁,林靈軍從星期天晚上開始已經沉睡不醒將近一個星期了,眾人都不知道他這次要什麼時候才會醒來,只能夠輪流守候在他身邊。
這一次一舉消滅明智光秀和末日會,可說是天理會的大勝利,這下子天理會的敵人又回到了金野遜所率領的一統教。雖然消息傳來,徐文風和秦虎已經逃離了新竹,覓地休養生息,但是末日會檯面下的勢力在這次行動中幾乎被消滅得一乾二淨。
林靈軍料對了金野遜的心態是這次勝利的關鍵。金野遜和葉劍關其實是同一種人,都是慾望重而勇氣少之人,所以金野遜根本不可能像徐文風那樣,為了完成明智光秀所期待的末日降臨而視死如歸。也因此,金野遜選擇配合林靈軍,將計就計,誘使明智光秀現身於金鎖封魔陣中,讓林靈軍在以擺在十八尖山的真武陣引動天地靈力,爆出阿修羅的力量使阿文等人死而復生後,得以兼程趕至,擊殺明智光秀。
「現在算是天下太平了一半嗎?」廖筱星問道。
「不算吧。」吳洛其搖頭回答道。
「可是大魔頭已經死啦!」廖筱星嘟著嘴思考著,照她以前的邏輯經驗推理,大魔王掛點,天下就應該太平才是啊!
「這是現實世界,現實世界沒有所謂的大魔頭,又或者說人人都會是下一個大魔頭。」吳洛其微笑道。
「你的意思是?」廖筱星大眼睛中掉出好幾個問號,不解的看著吳洛其。
「雖然明智光秀已經死了,但是末法之世並不會因為他死了而消失,他處心積慮讓末法加速,希望末法盡頭的滅世快點來臨,我想他是很成功的吧,呵呵。」吳洛其微笑道。
過了一會,吳洛其又補充道:「其實靈軍要面對的敵人從來都不是明智光秀,而是人性。」
「對啊,是人性,不過要面對人性不只是靈軍,而是所有的人啊!」湘兒坐在床邊看著床頭燈打在林靈軍光滑的臉上,今天,她的臉上少了一貫的頑皮和無厘頭,就像個充滿人生挫折的哲人般,語氣淡淡,神色幽幽。
湘兒伸手摸了摸睡在林靈軍身旁的小黃,道:「小黃真好。」
「好什麼啊?」廖筱星看湘兒一臉羨慕的模樣,不禁大奇,難道她真的喜歡做狗甚過做人?
「就是很好啊。」湘兒微笑看著小黃。
A.D.1997.3.19。台北。A大附屬醫院
A大附屬醫院六樓的大型演講廳,今天又是人山人海的來來往往,徐文風和秦虎一早就到了A大附屬醫院,兩人在徐曉龍的辦公室中休息著。
「恭喜你升為主任,真是年輕有為啊!」徐文風打趣說道。
「哈哈,這只是小意思,我要的才不是這個主任的位置。」
接著徐曉龍嘆了口氣道:「好多年了……」
「對啊,這一努力不知不覺連到底是幾年都已經忘記了。」徐文風看著窗外春雨不絕的天空,心中忽然冒出一絲惆悵。
「你的報告準備好了嗎?」
「呵呵,當然了,我後來才知道在德國那邊也有進行類似的研究,所以我會順便將那邊的報告在會議上提出來。」
秦虎打開手中投影片的資料夾,看著報告數據,念了起來:「針灸對疼痛治療的研究成果,數據顯示,傳統中醫針灸療程,疼痛有明顯緩解的患者是百分之四十七,而在任意部位扎針的對照組則是有百分之四十四的明顯效果,這兩組相對於傳統復健的效果都來得好上兩倍,呵呵。」
「這可是沒作假的數據啊!」徐文風拿起桌上的熱茶啜了一小口,仔細品嘗甘甜暖流從喉頭到胃的舒適。
「呵呵,百分之四十七……」徐曉龍冷笑看著這數據。
秦虎當然知道徐曉龍在笑什麼,醫學追求的絕對不是百分之幾的有效率和顯效率。如果你跟一個人說,這個藥會減低你百分之四十七的疼痛,一定會被當成賣藥的騙子。每個人都知道,疼痛不可能量化,可是人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應該是量化的世界,所以便將說辭改成,這個藥會減低百分之四十七的人的疼痛,也因此,你吃下一顆藥,還得必須祈禱自己在那百分之四十七當中。
有用的醫療的內涵,不再是可以治好一個病人,而是這個醫療曾經治療好某些病人,雖然曾經被治療好的病人可能真的只有疼痛與你是雷同的。
更慘的是,因為有百分之四十七或是百分之五十三的兩邊,於是醫生可以很安心的在你的腳或是手或是頭沒有因為這項醫療變得更好的時候將你丟在百分之五十三那邊,而不用像以前沒有數據的年代那樣,緊張兮兮的懷疑自己功力不夠。
反正,有「研究」告訴大家,本來就是有百分之五十三的人會被屏除於解脫之外。
如果,一個打字員對給他的報告,老是只有百分之四十七的正確率,會有什麼下場?大家都知道,那就是被炒魷魚,可是,一個醫生只有百分之四十七的治癒率卻有「科學」的研究在背後作支持。
「每個生物都是大自然普遍性規律下獨一無二的存在,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可是普遍性的規則是什麼,怎麼去使用這個普遍性的規則,卻沒有人知道,中醫便是一門系統性敘述大自然普遍規則以及如何去使用這個普遍規則的學問。
不過現在很多人都很自以為是的用另一套系統去拆解分析原本就自成系統的學問,我們現在只是順應潮流和時勢,這些人要發傻發蠢,我們又怎麼能不在旁邊助他們一臂之力呢?」徐文風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笑道。
「你們兩兄弟,本來一個在明一個在暗,現在也終於要都站在同一陣線了。」秦虎說道。
「不管是站在哪裡都一樣,我倒要看看林靈軍怎麼去挽救已經深植人心的醫學錯誤。」徐文風平靜的眼神在提到林靈軍時總會不自主的露出炯炯神光,在他心中,林靈軍和吳洛其已經是成形的挑戰者,所以一步步都不能放鬆。
明智光秀被林靈軍消滅後,雖然人類對自然天道的誤解仍然持續,可是,徐文風心中充滿了不確定感,沒有了明智光秀的推波助瀾,再加上林靈軍有著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和逐漸成熟的智慧,天誅的降臨似乎比想像得遙遠多了,或許,明智光秀的死,便是上天宣布末日未到的象徵吧。
「不管如何,我一定會堅持下去的。誰說我不可以把這世界逼進死角,讓天誅發生呢?」徐文風不自覺的握緊雙拳想著。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17 18:53:40
天醫傳奇回憶篇 46—多年以後
少年的時光是容易凋謝的玫瑰,又像是不停等的河流,總會在某一個渡口駐岸時,才發現,滾滾河水夾帶著輕舟,在不經意間,已經漂流過萬重山。
A.D.1999.12.31。傍晚。新竹綠莎庭園
今天是一九九九年的最後一天,也是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天,許多人的都帶著興奮且惶惶不安的情緒準備迎接下一個百年開始。
一群大學生將車停在新竹醫院附近,準備用步行到不遠處的綠莎庭園用餐。
綠莎庭園位在新竹市區的經國路上,是一家很有特色的餐廳,寬敞的用餐場地和雅致的裝潢,踏進店內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整片木頭顏色地磚和後院花草營造出的山林感。店內樑柱和牆壁裝潢成古老的磚面樣式,立刻在山林悠閒感外多了份古意,每一桌之間分隔遙遠的空間,讓用餐的人可以相當放心的交談心事,所以很多醫生、學生和有閒有錢的人都很喜歡來這邊度過一個晚上或是一個下午的時光。
這群大學生有七八個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快樂的笑容,才走進店內,親切的老闆娘就迎了上來,將他們帶到一張大桌子前面。
眾人嘻嘻哈哈的坐了下來,開始拿著老闆娘遞過的Menu討論起要吃些什麼。
過了一會,大家都各自點完餐後便開始了彼此的話題。
「等下要去跨年嗎?」
「當然要囉。」
「要去哪裡的,新竹市政府的還是殺到台北?」
「台北的應該比較有看頭吧?」
「嗯,也是,不過人一定會很多,我不喜歡跟人擠。」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跨年已經是大家一年裡面的重頭戲,從單純全家團聚,一起吃晚餐看電視,到後來各地市政府都會費盡心思舉辦大型的活動,而所有學生在這一天也都會呼朋引伴一起去享受那萬人空巷的擁擠。
總之,每年的年尾,從聖誕就是一連串歡樂的開始,然後直到總統府前升旗典禮才畫下一個句點。
眾人商議好跨年的安排,八人裡面有三人堅持要殺回台北去跨年,另外五人則是戰鬥力稍弱一點,決定留在新竹便可,而話題也隨著跨年討論結束而轉換。
「你們知道嗎?我已經去檢舉那個怪老頭了,哈哈。」其中一個臉色輕浮,意態囂張的大學生邊笑邊說道。
「是喔,就是那個在BBS醫療版跟你嗆聲,自稱有三十多年推拿經驗的大叔嗎?」一個看來頗為清秀的女生問道,她語氣中略感訝異。
「是啊,什麼推拿按摩有多好,還要人生病盡量不要吃西藥,我看根本是要來打廣告,我實在看不下去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打廣告手法,而且他八成沒有執照,我檢舉他是多做善事。」開頭那年輕人滿臉不屑的說道。
「我看你是因為被他嗆,忍不下這口氣,才會去檢舉吧,哈哈。」另外一個大學生開玩笑的挖苦道。
「我也贊成Joe的做法,醫療當然得要有執照囉,而且哪裡有可能感冒不吃藥,靠那些唬爛用的推拿刮痧按摩就會好!」那個長相清秀的女孩附和著Joe。
「可是我上次感冒,我阿嬤幫我刮一刮就真的好了耶!」
「那是偶爾,而且你怎麼肯定是刮痧讓你好的?說不定是本來就要好了啊!再說,我可沒否認按摩會讓身體健康,但那只是用來保養,哪裡可能治病?」Joe義正辭嚴的說道。
「我還是認為你是被那個推拿大叔嗆得無法反駁才會去檢舉的,哈哈,好啦好啦,只是開個玩笑囉。」
眾人笑鬧間,老闆娘將法式烤飯和焗飯端了上來,香噴噴的味道讓人有幸福感覺。
大片落地窗邊,一個人影站了起來,輕輕的嘆了口氣,揹起放在一邊的背包慢慢走到了櫃檯,老闆娘見狀趕緊快步回到櫃檯內,笑道:「靈軍,要走啦?」
「每次都在妳這邊佔霸王位,連飲料都沒有點,真是不好意思。」那人的容貌如芙蓉出水,可愛的臉龐讓後面也要結帳的中年男士換了好幾個角度,就是想看清楚。
「不會啦,又要去忙啦?跨年也不休息嗎?」老闆娘意思意思的收下了林靈軍遞過去的五十塊。
「貧窮和疾病是不會休息的。」林靈軍揮手道別後便離開了。
「那個漂亮的女孩是誰啊?」中年男子結帳時好奇的打聽到。
「那女孩?喔……哈哈,她是觀音菩薩吧。」老闆娘開玩笑道。
「妳也蠻會說冷笑話的嘛!」那中年男子微笑道。
老闆娘微笑不語,打開收銀機幫那中年男子結帳。
林靈軍走出綠莎庭園,牽起停在餐廳前的腳踏車,慢慢的往城隍廟騎去。
三年了,離明智光秀被消滅已經三年了,正如吳洛其所說,自己要面對的從來都不是明智光秀,而是人性。明智光秀雖然已經煙消雲散,可是他為末法努力數百年的成果,林靈軍至今仍是無法可解。
這三年林靈軍週遭的變化其實不太大,除了自己已經從大學提早畢業,開始修讀碩士外,汪瑜菁的身體還是由湘兒暫時替代著,而葉筱琳以及田世倫也還是在漢思集團工作,葉劍關也仍然維持著跟三年前一般的半退隱狀態,至於翰林中醫也還是維持著三年前那樣暴跌後的看診量。
不過,在一統教和末日會方面,就有了相當大的變化。
末日會雖然在那一戰幾乎全軍覆沒,可是徐文風和秦虎主導的企業,規模卻是蒸蒸日上,竹楓推出的靈芝保健膠囊和許多相關保健產品因為有京城集團廣大的通路的支持,創下了一年二十五億的營業額,也因此整個竹楓製藥在去年以十六億的稅後淨利,EPS高達十的高獲利水準下,獲得了許多投資者和商業類雜誌的青睞。
竹楓在今年年中正式掛牌上市,股價在兩個月間就衝到了三百多元,吳洛其還打趣的說,徐文風如果不以滅世為目標的話,現在應該會很開心吧。
可是,以徐文風的意志力,他當然會努力完成他所想要完成的事情。只是,當年一戰,讓徐文風背後的黑暗勢力變得地下化了,當年的末日會雖然隱密,到底還是個可以打聽得到,看得到的組織,可是現在的徐文風,不管從任何角度切入,他似乎都是個跟黑道勢力沒有瓜葛的正常企業家。
這點讓林靈軍和吳洛其更加慄慄危懼。
這幾年,徐文風和沈王兩家的合作更加密切了,沈恩登對竹楓這個金雞母和徐文風及秦虎這麼優秀的企業人才自然是青眼有加,更何況,徐文楓可是握有京城集團一半的股權,因此,他們在今年徐文風將旗下公司整合成為漢唐集團時也慷慨解囊,成為集團中許多公司的大股東。
至於一統教方面的發展也是不可小覷,一統教的勢力,現在在歐亞美三大洲可說是除了傳統的幾個宗教外,信徒最多,勢力最強盛的一個教派。金野遜將一統教定義成接掌釋迦牟尼正統思考的正信佛法,將世上其他的佛教都打成曲解佛意的偽佛教,這一點雖然引來許多人的攻擊,可是卻也讓一統教的聲名在一次又一次的鬥爭中水漲船高,今年中,金野遜甚至還受邀拜訪當今世上七大強國,跟這些國家的元首共商世界情勢。
跟徐文風和金野遜比較起來,天理會除了黑道勢力仍舊驚人之外,其他部分都只能說是平穩發展,毫無特殊之處。
葉筱琳經過三年的磨練之後被葉劍關逐漸調升,儼然成為集團的當然接班人選,而吳洛其則因為仍然在學,所以在漢斯集團中始終是掛著特別助理的身分,可是葉劍關栽培他成為天理會接班人的意思,幾乎是人盡皆知。
若說天理會有黑暗和光明兩面,葉筱琳接掌的便是光明而吳洛其則是負責黑暗。至於林靈軍自己,他除了幫忙吳洛其處理會務之外,大部分時間都還是在翰林診所內。
翰林中醫的門診量自從因為退出健保而大幅縮水後,三年來幾乎都沒有成長過,即使言仲德和任健中兩人的醫術在這三年都頗有長進,但似乎擋不住醫療趨向平價的趨勢。
不過林靈軍倒是不在意,言仲德和任健中現在每天每個人的門診量都還是在三十多個左右。照林靈軍的想法,一個醫生一天看二十個人以上就已經太多了,現在這樣的人數還多得不及格呢。
不知不覺間,林靈軍已經騎到了城隍廟附近。城隍廟附近有許多老字號的中藥行,他停好腳踏車,走進西門市場正對面的鶴昌中藥房,一進店內,老闆就笑著和他打招呼道:「你要的藥都配好了,總共三百五。」
「哇!變貴了,怎麼會這樣!」林靈軍假裝哭喪著臉開玩笑道。
「哪裡有變貴啊?已經算你很便宜啦,是你才拿得到三百五十塊耶!」六十出頭的老闆笑著反駁道。
「好啦,三百五十塊給你。」林靈軍從口袋掏出三百五十塊遞給老闆。
「謝啦,喔,對了,你知道那個陳師父被人檢舉的事情嗎?」老闆將錢收進口袋後,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向林靈軍說道。
「哪一個陳師父啊?」林靈軍不解的問道。
「就上次我跟你說推拿很厲害的陳山河師父啊!」
「噢,我記得了,我還有帶人去給他看過。」林靈軍點頭,這個陳山河師父是武術家也是整脊推拿的好手,雖然在前世印象中,孫思邈對傷科也頗有研究,但因為自己這世並沒有機會練習,所以他面對有患者需要推拿整脊之時都會帶去給這位陳師父看。
不過,雖是如此,但是兩人其實沒有什麼交集,而林靈軍也不過去過陳山河那邊三次,所以老闆忽然間跟他說起陳師父,他還真是無法反應。
「他被人檢舉,前些日子才有衛生署的人到他那邊查東查西呢。」老闆說道,臉上帶著一點的不滿,似乎對這位陳師父的被查感到氣憤。
「檢舉什麼?」
「就是說什麼沒有執照,無照行醫,反正我也不知道,最後就是罰錢啊,好像還罰不少耶。」老闆抱不平的說道。
「啊!他只有幫人推拿,不算行醫啊!」
「唉!你也知道,陳師父為人細心,為了怕自己忘記病患的問題,所以都有做些簡單的紀錄,結果那個什麼衛生署人員說不行啦,這真是喔。」老闆越說火是越大。
「嗯,這我知道,這是法律的規定,我們也沒辦法啊!」林靈軍無奈的嘆了口氣。
「所以我說啊,你也要小心一點,更何況你還有幫人針灸,我聽陳師父說,針灸也算是侵入性的醫療行為,你被檢舉就死定了。」老闆對林靈軍遵遵告誡著。
「唉……多謝了,我只能盡量吧,先這樣了,我還要趕去南寮那邊呢。」林靈軍多謝老闆的好意提醒後便騎著腳踏車慢慢的往南寮去了。
明智光秀死了,但是這世界真與假的爭鬥並沒有停止,許多在世人心中是假的,在林靈軍心中卻是真的,許多在世人心中是真的,在林靈軍眼中卻不屑一顧。
三年多,他看過太多,想要改變,卻不知道從何做起,他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不氣餒的繼續走著自己認為是對的路吧。
從市中心到南寮,開車車程要二十多分鐘,如果是騎腳踏車,時間要加倍再加倍。不過,林靈軍已經習慣了,他會一邊騎車一邊東張西望,搜尋自己感興趣的事物。
如果時間不趕,他最常做的事情是,在路邊撿一家診所停下車,走進診所裡面待個半小時。
有時候是中醫診所,有時候是西醫診所。
一待半個小時這其實不難,除非那天特衰,一進診所,發現診所裡面只有一兩個病人,不然,在人來人往之處,多一個他和少一個他,根本不會有人去在意。更何況,在診所的不見得都是病患,也有可能是病患家屬啊。
不過今天他沒這個時間,所以腳踏車在凜冽冷風中全速前進,直奔目的地。
新竹市不大,南寮離市區其實也不是很遠。二十多分鐘的車程,如果是往東,那就會到達以科學園區、兩個國立大學以及工研院光復院區為中心的另一個繁忙新竹,可是如果東大路一路往西,落後景象便會漸漸映入眼底。
低矮的房子,凌亂的街道規劃,相較於來時路上的五光十色,就像是兩個世界。
林靈軍轉進一個小巷弄,將車停放在一個平房前,他走到平房前敲了敲門,大聲道:「章太太,我是靈軍,麻煩您開個門吧。」
屋內一個蒼老的女聲應門道:「來了,來了。」
門打開,門樞鏽蝕的的轉動聲,隨著門畫過的圓弧而瀰漫在空氣中。
「伯母好。」林靈軍微笑打招呼道。
「你又來了,這樣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老太太滿是皺紋的臉上因為林靈軍的出現而出現了笑意。
「呵呵,哪有什麼不好意思呢?對了,這帖藥妳要照我吩咐的方法弄好,一天分三次給章小姐服下。」林靈軍將手中的水藥遞給老太太。
「是,多謝你了,小慈這個怪病一生就是兩年,連工作都丟了,只靠著我的老本和她以前工作存下的一點錢撐著,根本沒有多餘的錢去買水藥,健保又不給付,如果不是你……」老太太說著哽咽了起來。
林靈軍尷尬的摸摸頭道:「章小姐今天好一點了嗎?我進去看看她吧。」
老太太哭著臉卻微笑道:「吃了你的藥真的好多了,本來頭髮一直掉,最近不但不掉還慢慢長回來了。」
「嗯,章小姐是拔智齒的後續處理不當影響到腎氣,所以才會整個人忽然間衰弱下來,長智齒本來是腎氣充實的一種表現,結果卻因為牙醫不了解這關鍵,老是建議人拔智齒,把本來沒病的人都拔出病來了。」林靈軍一邊嘆息一邊走入房間。
房中,一個容貌清秀的女子半躺在床上看書,看見林靈軍來,微微一笑道:「美女醫生,你來啦。」
「章小姐,看來妳真的好多了,不但可以看內經還會吃我的豆腐。」林靈軍莞爾道。
「是啊,本來之前整個人都沒力氣,全身懶懶,頭髮稀疏到我不敢出去見人,到醫院去不管健保還是自費的檢查都做過,卻什麼原因都找不出來。
錢花了一堆,人還是越來越虛弱,越來越醜,我跟醫生抱怨難過得想自殺,又被說有憂鬱症,甚至還因此被炒魷魚。」那女孩子說來語氣雖然沒有太激動,可是內心複雜的感受還是可以從臉色眼神的變化一覽無遺。
「唉……」林靈軍暗自嘆了口氣。
「好險遇到你,真是太多謝了,我當初還在想,連有執照的醫生都沒辦法治好我,沒有執照的你又怎麼會有效果呢?」那女子微笑道。
「呵呵,醫生的執照,不是政府發的。」林靈軍笑道。
「噢?」那女子大眼睛中露出疑惑,不知道林靈軍這話的意思。
「醫生的執照,是上天發的,如果妳有興趣學醫,一定要記得這句話啊!」
那女子和林靈軍沉默對望了好一會,女子才若有所悟的露出了笑容道:「我懂了。」
「記得要遵守我給妳的禁忌食單和養生法則,這樣才可以好得快喔。」
「我知道,你騎車小心點啊,大醫生。」女子打趣說道。
林靈軍點頭,笑道:「那再見囉……耶,別送了,跟我少來這一套,等妳好了別忘記自己曾經的痛苦就可以了。」
女子微笑看著林靈軍消失在眼簾,高興的眼神難以自己的泛紅,她媽媽送完林靈軍後回到房間,看到女兒泛紅的眼眶,心中明白,微笑道:「乖女兒,等妳好了,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的。」
「我知道,我就是因為希望的出現而高興啊!」
「是啊……」老太太想說些什麼,但是從沒有經過訓練的口才又怎麼能夠表達如此深刻複雜的喜悅呢?
那女子低下頭,看著黃帝內經,心中只是盤旋著林靈軍說的話:「醫生沒有中間的路,治好病等於挽救了一個人一個家,如果治不好,就是毀了一個家,決定拿起醫書的時候,要時時刻刻想著這話,不可稍有懈怠。」
就在此時,遠處的天空傳來了施放煙火的聲音,她抬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十二點整了,看來是迎接新年新世紀到來的煙火,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歡樂的分貝太過巨大,隔著這麼遠路程,居然還是聽到了市政府那邊傳來的跨年歡呼聲,這歡呼聲中充滿喜悅和希望,一如現在自己的心情。
就在這時,又是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屋內的寧靜,老太太和女兒對望一眼,不知道這時候會是誰來敲門,老太太快步走出房間。
門開處,一個穿著厚外套,年紀大約二十五六的女孩站在外面,堆滿了笑臉對老太太說道:「老太太,您好,我有點問題想要請教您。」
「什麼問題啊?」老太太心想,大概是問路的吧。
「剛剛來的那位先生,您認識了很久嗎?他跟您和您女兒是什麼關係呢?」那女子問道。
「妳是誰?」老太太的警戒心馬上升起,上下打量著那女子。
「我叫張凱薇,是飛馬週刊的記者。」那女子自我介紹道。
「飛馬週刊?就是那個專門打聽各類小道消息的週刊?妳想做什麼?」老太太邊說邊將門關小,若不是礙著人與人間的薄面,她馬上就要把門關上了。
「不要緊張啦,我們只是想打聽一點關於林靈軍先生的事情。」張凱薇將一隻手扶著門,以免老太太忽然就把門關上。
老太太想了一會,她從這位記者的問題中知道,這個週刊是有針對性的想要知道林靈軍的事情,上那個週刊多半是沒啥好事,她假意思考了一會,趁著那女記者不注意,砰的一聲就把門關上。
「喂,老太太,去……」張凱薇氣憤的跺腳,眼看是沒辦法了,只好慢慢走出巷口,準備開車回去。
「小姐,從綠莎庭園一路跟到這邊,妳也算是很有耐性。不過,不管如何,別去打擾不該打擾的人,知道嗎?」張凱薇見一個人靜靜的站在自己車子旁邊,正是林靈軍。
「你……你怎麼知道我跟著你?」張凱薇詫異的問道。
「考試作弊為何會被抓到?」林靈軍反問。
「啊?」張凱薇滿臉問號,不知道怎麼回答林靈軍這個無厘頭的問題。
「當然是因為技術太爛啦,哈!」林靈軍說完便騎車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作者:
a0919414591
時間:
2012-4-17 18:54:20
A.D.2000.1.1。早上。張凱薇居處
雜誌有很多種類,商業類,文藝類,時事新聞類,演藝八卦類,飛馬週刊便是屬於八卦類雜誌,而且還是超級八卦類。
張凱薇在飛馬週刊已經三年了,八卦新聞大大小小跑了不下百件,從揭發玉女明星未婚生子到踢爆企業老闆的婚外情,甚至還當場抓到頗有名望的佛門高僧誘姦漂亮女信徒,這份工作對張凱薇來說簡直是充滿了意義和挑戰。
前些日子,有個自稱王駿逸的男子打電話到雜誌社來向自己爆料。根據王駿逸所說,名列東南亞最具影響力的幫會之一的天理會這些年看似偃旗息鼓,逐漸淡出江湖,其實都是假象。
天理會的幫主葉劍關雖然這幾年逐漸淡出江湖紛爭,成功的轉型成一個頗有名望的企業家,但是其實天理會的魔掌從來沒有停止過,只是現在交給了兩個陰狠狡詐的年輕人,一個叫做吳洛其,一個叫做林靈軍。
王駿逸提供了許多照片和資料,張凱薇經過初步查證得知,吳洛其表面上雖然是T大電機研究所的學生,但是私底下卻是天理會八部天王之首,為人凶狠,武功超群,與天理會敵對的幫派都認為他比葉劍關更加可怕。
而且吳洛其似乎還是前任幫主吳銓之子。張凱薇走訪過很多老江湖,從他們口中得知,吳銓在二十多年前,一手將當時還是地區小幫會的天理會帶成稱霸北台灣的黑道社團,可以說是不敗的戰神,只是不知道為何忽然間消失在江湖,不知所蹤。
許多人都認為,葉劍關會逐漸淡出江湖,恐怕都是吳銓在背後所操控,吳洛其將會代替父親逐步接掌天理會,而葉劍關也逐漸轉換角色,專心經營企業,以提供天理會龐大的資金奧援。
由於吳洛其除了上課之外,大多時間都在天理會,所以很難探知他的行蹤,於是他決定從吳洛其的副手,也就是自己昨天跟蹤的林靈軍下手。
根據資料顯示,林靈軍是標準的軍師型人物,足智多謀,陰險狡詐,為人非常低調,但卻是周身殺機,很多天理會現在的決策其實都是出自他的手筆,是個標準的狠角色。
「這傢伙,看來根本是個美女嘛!」張凱薇看著牆上林靈軍的照片發呆。
「小薇,妳說妳昨天被他發現了,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張凱薇的男友陳信雄有點擔心的問道。
「不知道耶。」張凱薇眉頭緊鎖,心下也頗感擔憂。
「對了,照妳昨天跟監的過程看來,林靈軍似乎是送藥給住在南寮那間破落平房的人家,那麼這人應該還不算太壞啊!」陳信雄推測道。
「我昨天後來還有去問過鄰居,那家裡面住著一對母女,女兒不知道為何好久都沒有出現和上班,我猜那是林靈軍的女友,她可能現在正懷著林靈軍的小孩,所以在家中待產。」張凱薇說罷,抿起嘴巴思考。
「嗯,妳跟蹤了兩天就被發現了,這可怎麼辦?我看這個專題還是別做下去了吧。」陳信雄勸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說好不能干涉彼此的工作嗎?你以前沒日沒夜的在醫院值班的時候,我也沒叫你別當醫生啊!」張凱薇嗔道。
「好好好,算我錯了,可以嗎?」陳信雄舉手做投降狀陪笑道。
「我不會死心的,這個專題做出來雜誌銷售量一定會衝高的。」
「妳們這樣消費他人的黑暗面而獲取利益,我總感覺有點……」陳信雄苦笑道。
「如果這些人沒有黑暗面,我們又怎麼能夠藉此獲取利益?他們那些人就是藉著自己的黑暗面來獲取許多利益,而我們戳破了這樣的黑暗面是還正義給社會大眾。」張凱薇理直氣壯的說道。
「好好,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如果這個林靈軍真是狠角色,妳怎麼可能還跟蹤得下去?」
「首先,我們暫時停止跟蹤,隔幾個月之後我再叫二姐去跟蹤,她比我厲害多了。再來,我和二姐會雙重跟蹤,既然我已經被他發現了,就由我來掩護二姐,當他以為自己甩掉我的時候,絕對沒想到還有個黃雀在後面緊盯著他。」張凱薇得意的計畫著。
A.D.2000.1.7。早上。新竹西大路
林靈軍又騎著腳踏車來到了西門市場對面的這家鶴昌中藥房,只見老闆的兒子正忙著配藥,平時準時上工的老闆不知道哪裡去了。
「旭昌大哥,你爸呢?」林靈軍問道。
旭昌是這家中藥店的第六代傳人,年紀大約在三十出頭,現在正跟父親學習中藥的採集辨認和製作,為人很健談也很老實,因為林靈軍常來抓藥的關係,兩人十分熟稔。
「他去陳師父那邊了,聽說陳師父被人檢舉,現在那邊一團混亂。」旭昌一邊抓著顧客交代的中藥一邊回答。
「唉,真是……」林靈軍嘆了口氣。
「諾,這是你的藥,五百元。」旭昌將藥遞給林靈軍。
林靈軍走出了藥行,跨上腳踏車,往師院那方向騎去,他剛騎過西大路和中山路的交叉路口,忽然心血來潮,便往陳師父那騎了過去。
陳師父家其實離藥行沒有多遠,轉入小巷子一下子就到了,才剛停好車就聽到爭吵聲從陳師父家傳出來。
「我這個是中華國術總會發的證書,這已經是台灣現在為止關於推拿最正式的證書了,這是法令的錯,跟我有什麼關係?」才一踏進陳師父家,就看到陳師父臉紅脖子粗的正跟一個約莫四十出頭的男子解釋著,林靈軍猜想那個男子應該是衛生局的稽查人員吧。
稽查人員之後則是四五個大學生,每一個都是看好戲的樣子。
「大叔,你有沒有讀過書?懂不懂法令啊?你沒有醫生執照卻在那邊說感冒推拿刮痧會好,這就不對啦!」一個態度輕浮的學生語帶挖苦的說道。
「我說的是事實啊,而且我是在網路上分享醫療觀念,又不是在廣告。」陳師父氣急敗壞的辯解著。
「陳先生,按照現行醫療法令規定,非醫療機構,不得為醫療廣告,而且非醫療機構也不得以廣告內容暗示或影射醫療業務,如果違反的人可以處五千元以上五萬元以下罰鍰。」
「什麼鬼醫療廣告?我這邊沒有招牌我也沒有在門上打廣告啊!」陳師父氣憤的說道。
「醫療廣告,是指利用各種傳播媒體宣傳醫療業務,以達招徠患者醫療為目的之行為,懂嗎?唉,這位大叔你到底是什麼學歷,怎麼水準這麼差?」之前那說話的學生繼續挖苦著說道。
「Joe,你講話別那麼缺德。」另外一個男學生扯了一下那個被稱做Joe的學生的袖子小聲說道,他的聲音很小,又是在Joe的耳邊說,若非林靈軍現在就正好站在這兩人身後,他也不會聽得到。
那個叫做Joe的男學生聽同學這麼說態度才稍微收斂一點,不過得意的表情還是十分明顯,顯然對可以用法律壓下陳師父非常高興。
「我爸在網路上講述理念都不可以嗎?」陳師父的兒子在一旁為父親辯護道。
「講述理念是可以,可是我們懷疑你有藉此招徠顧客的嫌疑,你多次在網路上宣稱治療效果,那些言論都被這些學生列印下來作為證據,我看了一下,你說你的兒子感冒經過你在什麼太陽經刮沙後,隔天便好,這個就是宣傳醫療效果。
而且你舉的例子不只一個,我算了一下,你在這系列的文章中,總共舉了五六個例子,把自己的醫療效果說得如有神助,連我看了都頗為心動呢。」那衛生局稽查人員拿著厚厚一疊的A4紙張說道。
「這是我在和這些大學生講述推拿和刮沙的理論時,為了證明這些理論絕對不是紙上談兵,才會舉例說明,這怎麼能夠說是宣傳和廣告呢?」陳師父反駁道。
「大叔,你知道不知道,不是醫生不能留病人資料的……」那個叫做Joe的大學生笑嘻嘻的插話道。
「這……」陳師父登時語塞,沒想到自己因為怕忘記來求助的病人的病情,因此簡單紀錄病人基本資料和症狀的習慣會是犯法的,這真是令他既無奈又氣憤。
「我這是第三次來,這三次突擊檢查,都被我抓到你正在幫人做治療,雖然按摩和推拿都不是侵入性的醫療行為,可是三次下來我可以肯定這幾個學生所說的都是事實,你在網路上藉著宣傳自己的神效招徠生意,這已經嚴重的違反了現在的醫療法規,所以你等著被罰款吧。」稽查人員說得斬釘截鐵但卻邏輯不通,陳師父幾乎快要忍不住心中氣憤,揮拳而上。
當然,這所謂的邏輯不通只在林靈軍這樣「不正常」的人心中知道,在正常的人心中看來,這位稽查員說得話,就算不合情也合理,林靈軍嘆了口氣,面對這種狀況,他也不知道怎麼辦。
自己出面嗎?可是自己也是一個屢次違反「醫療」法規的傢伙,也沒有專業的證照和地位,跟陳師父不一樣的是,自己的學歷一定可以壓過這幾個大學生,但是,那又如何呢?
電機就是電機,醫學就是醫學,在人類建立起的分門別類的社會中,有一個「電機證明」的人就是比一個有「醫學證明」的人不懂醫學。
不過,局面沒有僵持多久就發生了變化,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先生輕輕推開專注著前方動靜的林靈軍又推開擋在林靈軍前面的那些人,來到了陳師父面前,道:「陳師父,今天生意很好喔,這麼多人。」
沒錯,局面因為這老人家的來到發生了變化,變得更緊張和僵硬了。
老人家並沒有發現這一切,還是笑嘻嘻的繼續說道:「最近太冷了,我常常感冒,上次你幫我處理完,回去再睡個覺,整個人就好了,所以這次我學乖了,今天早上起來感覺有點感冒徵兆就來這邊給你處理一下。」
在這個時刻,林靈軍相信陳師父一定跟自己一樣有著哭笑不得的感覺吧。
醫者聽到患者肯定自己的醫術且在再一次生病時也選擇把身體交給自己,那真是天大的感動,可是,如今不知道為何,卻有種被抓姦在床的錯愕。
「老伯伯,你說這個師父不久前治療好你的感冒?」那個叫做Joe的大學生趕緊問道。
這時候,那老人家也發覺自己週邊的氣氛還真是怪到不行,他轉頭看著陳師父臉上僵硬的表情又轉頭看了看稽查人員和Joe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林靈軍思考著該怎麼幫助陳師父解決眼前的難題。
說自己是天醫轉世?然後就被強制送進精神病房。
放鬼出來嚇人?然後將這些被鬼嚇傻的傢伙強制送進精神病房。
說自己是黑道?然後就被送去管訓。
說自己是T大畢業的研究生?然後沒人理會。
使用阿修羅的力量?然後給自己吃飽太閒的評語。
要圓滿解決這問題好像比幹掉明智光秀還難!
「陳先生,你還有什麼好說的?」稽查人員微笑道。
「大叔,等著繳罰款吧,呵呵。」Joe高興的說道。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陳師父要被罰款?我說他把我感冒治好都不行喔?」那老人家不解的對稽查人員說道。
「哈,因為他違反醫療法規。」Joe迫不及待的說道。
「醫療法規?哪一條?」老人家臉上顯現了怒色。
「算了啦,算我倒楣,要罰款就罰款,這樣可以了吧?你們爽了,可以走了吧?」陳師父勉強壓抑下心中怒氣,開口逐客,他實在不願意再多受這樣的鳥氣,罰款就罰款吧。
「這怎麼行,我說陳師父你讓我感冒好了,這樣就害你被罰款,我以後怎麼敢來見你?」那老人家搖頭道。
「不是因為你,而是他去網路上打廣告。」稽查人員說著,將手中一疊厚厚的A4紙遞到老人家面前笑道。
「是這樣嗎?」老人家順手就拿過那疊A4紙張。
「你幹什麼?想要銷毀證據嗎?」稽查人員緊張的想抽回那疊資料,雖然那是他自己遞到老先生面前。
「我只是想看看陳師父到底有沒有打廣告的嫌疑啊!」老先生皺起眉頭,顯然怒氣又多了一些。
「這是網路上列印下來的資料,你看得懂嗎?還有,很多醫療相關法令你知道嗎?最後,你就算說沒有又怎麼樣,有沒有打廣告的嫌疑可不是你這個沒有專業的老人家可以判定的。」Joe一邊說一邊想要搶回資料,卻被同行的夥伴給拉住。
「嗯,專業啊……醫療專業是什麼呢?」老人家喃喃自語,手上卻不停歇,將資料一頁一頁的讀著。
「老先生,請不要妨礙我辦理公務,把這些資料還給我好。」稽查人員口氣十分不好的說道。
「也好,在這邊看資料不方便,你下午把這份資料送到我辦公室,我要親自看看,那現在你也算是檢查完了,就回去吧。」老先生突如其來的話語讓眾人傻在那邊。
「什……什麼……送到你辦公室?」稽查人員不解的看著老先生。
「你不是新竹市衛生局的嗎?下午把資料送到局長辦公室給蕭秘書,嘉穎會把資料轉交給我,聽懂了嗎?」那老先生將A4資料重重放在稽查人員手上微笑道。
「……」稽查人員傻愣愣的看著老先生,他腦袋還運轉不過來。
「喂,你還不帶著你那些小朋友走?現在陳師父要幫我推拿和刮沙,這個我想沒有礙著你們吧?」老先生問道。
「是……是……我走了,局……局……再見。」這時候,稽查人員已經知道這個人是自己的頂頭大上司,新竹的衛生局局長。局長的貼身秘書叫做蕭嘉穎,不是局裡的人怎麼會知道?看來這下自己踢到大鐵板了,他忐忑不安,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事實,但是如果這老先生只是晃點自己,那又如何?
幾個跟著來的大學生也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林靈軍這時也和鶴昌的老闆對到了眼神,兩人都是微微一笑,心中一塊大石頭宣告落地。
林靈軍轉身走出陳師父家,踩上腳踏車的時候,其他人都還在發愣著,他迎著冷風一腳高一腳低的踩著。
推拿、按摩、刮沙等等難道不是醫療嗎?
醫生的頭銜到底是什麼?是一種桂冠,還是一個責任?
林靈軍心中又想起了那句話:「核發醫生執照的,一個是天一個便是醫生自己。」
如果沒有了上天和自己的背書,白紙黑字的醫生執照只是一個可以合法殺人的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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