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末果] 請夫入甕 (全書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09:56:34     標題: [末果] 請夫入甕 (全書完)

本帖最後由 小尹~ 於 2012-8-11 16:56 編輯

內容介紹:
他腹黑自我,將世間萬物玩弄指掌,卻摸不到她的心。
我是你的棋,你是我的劍,前世的孽緣,今生的糾葛,你欠我的,我終是要一件件索回。
經過百態的人生,歷過無數的情緣,握著你撕成萬縷的心,回目往事,到底是你欠我,還是我的欠你,竟無法分辨……
戲看人生,永不談情,剝心深處,當真無情?
曖昧的遊戲,縱情的人生!她該如何選擇?
看小仙如何顛倒乾坤,甕中捉夫,翻手為雲,覆手雨!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09:58:04

楔子

  盤古開天以來,各族間戰亂多年,終於在幾經易主後,四下太平,然殘餘下來的盤古神祇卻是屈指可數,也只得龍族神君一家,青丘族白止帝一家,魔族炎皇一家,以及寥寥幾個隱居的世外仙人

  太平日子過得太久,天上這些大小神仙們個個無聊的揮著闊袖趕蚊子。

  陽春剛過,天氣就有些燥熱,一道驚天的消息將縮躲在陰涼角落乘涼的各路神仙炸了出來。

  剎時間,平靜的天宮沸沸騰騰,炸開了鍋。

  凌霄殿外,三五成群議論紛紛,難得的熱鬧。

  大伙已經不記得到底有多少年沒見過有人飛昇為上仙,說起上仙,又得怪那早已入了土的浮黎元始天尊,說什麼讓後代保持不可戰敗的拚搏精神和自身能力,給飛昇上仙,定了個九九八十一劫。

  這大大小小的劫難,隨時能把人炸得灰飛煙滅。

  開始還有不少人鬥志昂揚的去嘗試,結果去的人一大籮筐,運氣好回來的也有那麼一兩個。

  雖然上仙是神仙最高的品階,有著無上的榮譽。

  但死的人多了,慢慢就無人問津了,沒多少人願意為了個上仙之名,白白葬送性命。

  偏偏龍族神君太子年青氣盛,不信這個邪,硬闖了上仙台。

  要知神君的這個太子,不光是功夫高強,有謀有略,相貌更是堂堂,除了炎皇的小兒子尚且可以比一比,再無他人能及,愛慕者早排到了九重天外。

  他這壯烈之舉,不知哭煞了多少愛慕他的小仙小魔,只求上仙台太久沒有動作過,關鍵時候卡上一卡,讓神君太子進不了命劫門。

  不想上仙台太久不見人,不但不卡,還興奮過頭,運轉時比以往哪次都歡,激起的漩渦將溜出家門玩耍的白止帝唯一的寶貝小女兒捲了進去。

  這可氣壞了,也愁壞了白止帝夫婦,扯了幾個交好的盤古老神仙,找龍族神君算賬。

  龍族神君正為兒子的膽大妄為氣惱,現在又來了白止帝這擔子事,更是焦頭爛額。

  吵了三天,也得不出結果,一家人哭兒子,一家人哭女兒,到後來竟惺惺相惜,結成親家,定下親事,只要二人過了這九九八十一劫,便讓二人結為夫婦。

  如果兩個都出不來,自是自認倒霉,如果只出來一個,那也得終身守著另一個的靈牌,當然背地裡偷偷情,養個私生子什麼的,可以睜只眼,閉只眼。

  這兩家子女,不知是運氣好,還是當真功夫高強,竟然連闖八十關,今天是八十一關的最後關頭。

  這些人哪能錯過這萬萬年難得一見的時刻,巴巴的湊在一塊,眼巴巴的望著。

  這時東邊天邊化開一道彩虹,橫跨九重天。

  眾人吁噓不已,神君太子飛昇成功,了不得,了不得。

  接著又是一聲長歎,可憐了那白止帝之女,絕世的容顏,還沒完全長成就……

  就在這時,西邊天邊散開漫天繁星!

  眾人嘩然一片,白止帝的這小女兒居然也飛昇成功!

  接下來自然是等著喝上一杯喜酒,這門當戶對的大好喜事,自然是天地間一首絕唱。

  他們卻不知在他們高興之時,神君,白止帝二家卻是愁眉苦臉,一籌莫展。

  白止帝夫婦望著終日枯坐在窗邊不吃,不哭,也不笑的小女兒白筱,不住歎息。

  「這可怎麼是好,什麼劫不好遇,最後一劫遇上個情劫,也不知什麼樣的男人能把她傷成這樣……這個樣子,還怎麼成親?」白止後絞著衣角,就像絞著她的心。

  「不知神君太子遇上的是什麼劫,聽說也讓神君夫婦十分傷神,婚期一事倒可以緩緩。」白止帝長歎了口氣。

  白止後心尖一動,「要不我們去找藥君討粒忘情丹,哄著筱筱吃了,送到凡間去,散散心,沒準就看開了。」

  白止帝眸子一閃,「我怎麼就沒想到這招,不過據說神君太子也去了人間,萬一遇上,這……還有你那表哥炎皇的小兒子天天在洞口守著,怎麼瞞得過去……」

  白止後不以為然,白了夫君一眼,「凡間天大地大,人多過螞蟻,我家筱筱哪能這麼差的運氣,就撞上他。至於洞口那小子,叫我表哥來把他提回去!」

  夫妻兩一拍即合,當即扯了祥雲,尋著藥君去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09:59:00

第一卷 第001章 給閻王擦屁股

  白筱和往日一樣到處遊蕩,自從那次意外,靈魂脫殼後,輪迴台的通道上永遠擁擠,花著錢財,僱傭幫她排隊的人,三年了只往前挪了一小段,至於何時才能輪到她輪迴,還是遙遙無期,每天要做的事便是如何在這地下打發時間。

  三年又三年再三年,轉眼過了九年

  做為一個上仙到人間體驗生活,來到閻羅殿,卻因為輪迴台過於擁擠而安排不下去,只怕天上人間也只得她一個,讓閻羅王十分不安,好在這位上仙姑娘性子隨和,並沒怎麼刁難。

  衝著對她的歉意,閻羅王給了她足夠的自由,可以在各朝代,胡亂遊玩。

  最怕看到鮮血死亡的她,卻誤進一個正充滿殺伐的戰場。

  數萬騎乘捲著漫天的塵在她身邊踏過,鼓角雷鳴,廝吼聲,馬蹄聲震耳欲聾,鮮血飛濺,遍野的殘肢碎骨。

  驚慌失措正要逃走時,一個身穿黑亮鎧甲的將軍策馬奔來,刀鋒璀璨,在萬千刀戟寒光中從容淡定瞬間吸引住了她的視線,腳再也邁不出去。

  他衝到近前,看了她一眼。

  她看不清那盔甲面罩下的容顏,卻被那眼光一直烙進了心裡,那雙眼深邃沉黑,又亮得攝人心魂,卻望不見底。

  回頭他已陷入刀光血影,很快失了蹤影,心底升起一股從來沒曾有過的落漠,如果自己不是一個鬼魂,該多好。

  沒有了遊玩的心思,漫無目的的瞎走,也不知過了多久,見前方有飲煙升起,才感到肚子餓,匆匆趕過去,正看見一個士兵將一個裝著食物的托盤送進一座營房。

  托盤上散發著誘人的香味,一路小跑著跟了上去,跟在士兵屁股後面飽吸了那道香味,填飽五腑廟。

  正要抽身離去,感到一個灼灼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回身望去。

  燭光閃閃,她的目光直接落進了一雙深邃的眸子裡,就是這雙眼讓她在剛才的戰場上不捨得離開,久久徘徊。

  仍然戴著頭盔,看不見面容,但沒有了鮮血橫飛,這雙眼越加的幽黑,深不見底,像是籠罩著一層霧氣。

  四目相對,各自失神。

  過了許久,她才想起,他不應該能看到她,衝著他伸了伸舌頭,做了一個怪相,他卻笑了。

  「將軍,有急情!」一個參將模樣的人進來,遞上一封密函。

  他接過密函,看完後匆匆和參將離開了。

  白筱尋了個軟墊靠坐下去,想就此打個小盹,等他回來。

  一個地仙鑽了出來,「我的姑奶奶,你怎麼會在這兒,閻羅王到處尋你呢。」一邊說一邊拖了她就走。

  她雖然還想再看看那個將軍,但這輪迴台邊上的事,也不能耽擱,萬一誤了時辰,不知又要排到何年馬月。

  只得一步一回頭的隨著地仙走了。

  ...

  白筱手指敲著桌面,滿面怒容,眼裡又帶了些幸災樂禍的看著桌子對面正為她斟茶倒水,陪著笑臉的俊俏男子。

  男子一頭白色長髮,淡淡的泛著藍光,飽滿的額頭滲著細汗。

  桌子旁邊立著一個鬼差,也是滿頭大汗,正將一本厚厚的藍皮薄翻得嘩嘩作響。

  白髮男子不時的催問鬼差,「找到沒有。」

  鬼差每搖一次頭,他額頭上的汗就多一些。

  白筱『哼』了一聲,白髮男子馬上轉過頭陪笑,斟茶。

  那碗茶早就滿了,他也只是象徵性的做個動作,「別急,別急,馬上好,馬上好。」目光又焦急的轉向鬼差。

  白髮男子正是當任閻羅王,剛上任不久,是有吏以來最年輕的一位閻羅王,當真是風光得緊。

  偏偏白筱來的頭一天,炎君的小皇子來了,你來我往的多喝了些。他酒量本來就淺,這一醉就醉到了第二天。

  等酒醒來才發現本該給白筱投胎嬰胎不見了。

  做了這麼些年的閻羅王,嬰胎被偷還是頭一回,偏偏又尋不到另一個合適的嬰胎補上,再加上輪迴台邊那些人全是早早便安排好的,無奈之下,也只能哄著白筱加入了排隊的隊伍,指望著能盡快尋到個與她相合的嬰胎補上。

  偏偏這九年硬是沒能尋到。

  直到將將鬼差拘了個魂來領身份牌居然對不上號,慌得去翻查當年的輪迴薄才發現,原來這個人本是該打入畜生道的,結果投胎那日被鬼差推錯了道,竟上白筱的嬰胎。

  所以才有了白筱的嬰胎失蹤一案,讓她平白在這兒排了這許久的隊。

  那日他醉一醉酒,鬼差捅了這麼大個漏子,追究起責任,還是他這個閻羅王的錯。

  何況白筱是什麼來頭?白止帝的獨生女,還是個飛仙成功的上仙,他這罪果就更大了,讓他怎麼不驚,如何不怕。

  而這個本該去畜生道的,終是短命,才活到九歲,就被拘了來。

  沒辦法,只得賄賂白筱,設法哄著她回到她那個已經長到九歲的身體裡。

  被別人上過的身體,白筱又哪裡肯上,經不得他百般遊說,勉為其難的等著他給她查清楚,那個長到了九歲的身體是什麼樣的身份,不好不收貨。

  結果鬼差一找,就找了這半天,正在他汗如雨下之時,終於鬼差眼睛一亮,「有了。」

  閻羅王頓時來了精神,見鬼差面色有異不自然的看向白筱,感到不妙,搶過藍皮薄子,看了看,也是一臉的黑線。

  白筱嘴角一抽,手指敲著桌面,「說好了的,不好不要。」誰知道那個畜生道的將她原本的身體活成了什麼狀況。

  閻羅王勉強笑了笑,「絕對好,過幾年長到二八之時,絕代風華,和姑奶奶您現在長相是一般無二,只是現在比您要年輕得多了。」

  白筱一瞪眼,「我老嗎?」

  「不老,不老。」神仙的兩萬歲相當於人間的十六歲,比起這身體的九歲,的確是老了不少,「皇親貴族,家纏萬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白筱有些心動,當真有他說的這麼好,他怎麼能這麼個表情,有貓膩,「家庭背景是什麼?」

  「北朝皇帝的二女兒,長姐貪戀風花,下面只有一個將將出世的幼弟,等北皇過世,您便獨攬大權。」閻羅王陪著笑,唯恐她再來個不要,他可不知再去哪兒給她弄個身體補上,再讓她排上個幾年,打死他,也是萬萬不敢的。

  有權有勢,不必受氣,還不錯,白筱微點了點頭,勉強滿意,「這位二公主有什麼愛好?」

  閻羅王不自然的乾咳了一聲,「好女色……當然有好的男色,也不會推之門外……」

  白筱愣了,不是鬼扯嗎?「雙性?」

  「現在是單性,只好女色,不過這才九歲,還有改正的機會……」閻羅王越說聲音越小,越怕激惱了她,招來一個雷電將他轟成黑炭。

  居然是百合,而且還是九歲的百合,太煞早熟了些,白筱滿頭星星……

  閻羅王又乾咳了一聲,「以前也好男色,但見過一個男子後,便視那些男子如糞土,再也不好男色了。」

  白筱鬆了口氣,還好,還有得救,「那男子現在何處?」

  「那男子不從,投井死了……」

  白筱滿頭的汗,小屁丫好女人,還逼死心愛的男人……打了個寒戰,那人能將好好的一個人活成這麼個環境,也實在是個人才,果真是投畜生道的料。

  閻羅王觀顏察色,「姑奶奶放心,你有絕對的權利,想改變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白筱聽了這話,心情才好了些,還好,還有價值,「這小屁丫平時都喜歡做些什麼?」終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閻羅王神情更加不自然起來,「好采陽補陰……是看別人采!」

  噗……白筱含在口中的茶還沒嚥下,盡數噴了出來,噴了閻羅王一臉,水珠順著他的白髮發稍,直往下淌。

  她順手抓起桌上的扇子來扇,免得被活活氣悶死,隨著她拚命扇動的手,陣陣香風襲來。

  「扇不得,上面有迷香!」閻羅王忙出言阻止,然仍是晚了一步。

  「該死,怎麼不早說?」白筱一陣暈眩,滑下了椅子。

  鬼差看著地上的白筱,怯生生的問:「現在該怎麼辦?」

  「扛著走。」閻羅王先行拉起白筱一支胳膊放在肩膀上,等她醒來,非拆了他的閻羅殿,還是盡早處理來得穩妥些。

  鬼差扛著白筱沒走出幾步,又聽閻羅王在身後道:「別忘了孟婆湯。」

  忙又將白筱往孟婆那兒扛,端了孟婆湯,她卻死咬著嘴,不開口。

  無奈之下,硬著頭皮,捏開她的下巴,將那碗孟婆湯往她嘴裡灌,湯藥自嘴角溢出,到底喝下多少,也只有天知道了。

  他只盼著她醒來別記著,他捏她下巴,灌她這朝就阿彌陀佛了。

  ...

  陽光和媚,微風輕拂,十分愜意。

  白筱隨著鬼差飄飄蕩蕩的在大街上晃蕩。

  街邊圍了一群人,對著地上一個垂死的叫化指指點點。

  一頂藍頂小轎路過,轎子裡傳出極好聽的低啞聲音,「停轎。」

  白筱不覺的看向那頂藍項小轎。

  等轎子停穩,那聲音又道:「抬過來。」

  護在轎子前的一個家丁湊到窗邊,隔著窗簾,低聲道:「公子,回府的時間到了。」

  「抬過來。」那聲音溫和,卻不容人反抗。

  兩個家丁忙奔到路邊,將那個垂死的叫化抬了過去,架在轎子前。

  「公子,這叫化怕是不行了,已經沒氣了。」

  裡面的人也不出來,只是從轎簾後伸出一隻手。

  是一隻極好看的手,白皙修長,略顯瘦削,骨節分明,並不突出。

  他輕把垂死叫化的脈搏,接著手腕一反,一支銀針紮在那人手腕處,輕輕轉動。

  沒了呼吸的人,身子輕輕一顫。

  「有氣了,有氣了。」家丁歡叫著。

  那支手縮了回去,「帶回府。」聲音平穩,聽不出是喜怒。

  小轎如飛的走了,家丁也架著叫化跟在轎子後面離開。

  只剩下街邊行人竊竊私語。

  白筱頓時迷上了那聲音和那隻手,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居然是聲音控和手控。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09:59:29

第一卷 第002章 太子的面首

  白筱望著那轎子遠去的方向正看得癡迷。

  鬼差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姑奶奶,所剩時辰不多了,走吧。」

  白筱僵著腳,不肯走,朝著前方努了努嘴,「那轎子裡坐的是什麼人?」

  鬼差順著她的指風望了望,「應該是南國太子的面首。」

  「面……面首?」白筱驚了一身冷汗,還是太子的面首,飄在半空中的心落了下來,冰涼冰涼。

  對那隻手的迷戀,頓時打了千把個結,像吃了蒼蠅一樣噁心。

  無語的望天,這個荒謬的世界,北國皇女好百合,南國太子好男風……這都是什麼世道……

  沒了想頭,繼續跟在鬼差身後遊蕩。

  鬼差為人還算是厚道,沒說趕著把她往她的宿體裡一推,就拍拍屁股回去交差。

  引著她四處溜躂,擔心她對這世界一無所知,以後生活的艱難,一路嘮叨,將所知道的大致的給她講解一番。

  不過他雖然能把人的陽壽算得絲毫不差,但對人間的事,就實在是一知半解。

  在她耳邊吹了半天的風,她才算勉強聽明白。

  南北二國本是一家,也是近百來年才裂成兩國,各自為政。

  卻不知是什麼原因,國是分了,竟沒分都。

  只是將原來先皇的宮殿大門一關,上了把千年鎖。

  二帝一南一北的鏟出大片地皮,各自另建宮殿。

  至於地盤,便以京都先皇皇城為中線,對半一破,一人一半,向南向北能發展多少疆土便是各家之事。

  二國雖然共處一都,表面和氣,私裡卻是明爭暗鬥,各不相讓,大有對方家不破,國不滅,不肯罷手的勢頭。

  然當真有外敵強侵,難以支撐之時,另一家又勉強搭上一手,幫上一把。

  於是二國間便形成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等逛完碩大的京都,白筱早已經累得挪不動腳,好不容易被鬼差架著進了北國皇宮,尋到二公主白筱的庭歡殿。

  那位等著白筱上身的九歲宿體,也姓白名筱。

  這讓白筱十分欣慰,不用擔心不習慣新名字。

  仰頭望著龍飛鳳舞的『庭歡殿』三個大字,白筱欲哭無淚,這惡俗的名字,一定得改。

  進了內殿,見到這位九歲的宿體口水滴答的坐在輪騎上,白筱傻了眼,愣過之後,掐著鬼差,只恨不得將他捏死在手上。

  鬼差濕漉漉的捏了一手汗,諾諾的道:「她現在靈魂脫殼,僅靠著閻王的一口氣保著,大腦沒得控制,才是這麼一副德性,等姑奶奶您上了身,也就會恢復正常。」

  白筱哪裡會信他的鬼話,萬一上了身還是這麼一副模樣,可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這模樣暫且不說,那這腿呢?」

  如果讓她在這輪椅上坐一輩子,她寧肯就此打道回青丘,凡間這趟就此作罷。

  拂了袖子要走,鬼差一把拉住,「我的小姑奶奶,走不得,走不得,你這一走,生死譜可就全亂了。」

  白筱聳了聳小鼻尖,斜睨著鬼差,不肯買帳,「那畜生道的上錯了身,就已經亂了,我不過是你們拉來補這破洞的稀泥巴。我來凡間也不過為了順順我爹娘的一番苦心,如果破洞裡的風景還算好,我當一回稀泥巴,幫你們補一補破洞,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偏你們給我擺了這麼一道,叫我情以何堪?」

  鬼差更是汗濕了額發,居然還記得畜生道,記得她爹娘,感情那碗孟婆湯撒了些,藥效的確不夠。

  「這腿不該如此,我一會兒回去便給您細查,細查,絕不讓您吃了虧。」

  白筱哪裡肯依,等他回去,還往哪兒尋他去?

  鬼差側臉見她全無相信之意,眼看時辰要到,實在沒了辦法,陪著笑,「要不我上一回她的身給你看看,如果沒問題,你再上,可好?」

  白筱板著臉不置而否,他願意親自試驗一回給她看,她是願意的,不過嘴上卻是不說,省得到時被他反咬一口,成了她欠上了他一個人情。

  鬼差見她有些動容,忙縮了身,雙腳離地,輕飄飄的進了那宿體。

  那宿體小人,輕咳了一聲,那張呆滯的臉果然正常,扯了袖子就抹口水,「姑奶奶,你看看,是不是正常著呢。」

  他怕白筱不滿意,加大著力道勸說:「這是當初跟著您做的凡胎,因為與那個畜生道的不相合,模樣長得才有些出入,等你回來了,再長些年,便能長回你自生的模樣。」

  白筱噁心被他抹了口水的衣裳,那張恢復正常的小臉到是十分可愛,與她小時候的模樣果然有七八分相似。

  臉色緩和了些。

  鬼差輕吁了口氣,「沒問題,我可出來了。」

  等白筱『嗯』了一聲,便匆匆從那小身體裡鑽了出來。

  白筱留意到在他出來時,那雙腿動了動,心裡一跳,這裡面有蹊蹺。

  鬼差見她定定的看著那雙腿,只道是她仍為了這腿的事不肯上身,再看天,只剩下兩盞茶的功夫,實在耽擱不得,急得直抹汗水,「小姑奶奶,這腿,我回去定會查明,絕不讓您在這輪騎上呆著。」

  等了等,不見她回答,急得沒了辦法,從口中吐出一個仙珠,在手中握了握,將那仙珠外面裹著的銀光掩去,化成一顆拇指頭大的夜明珠,塞到她手中,「我說回去給您查,便一定會查。這是我這些年的修為珠子,我把它暫時抵在您這兒,等您在凡間的這一世圓滿了,再還我。這樣您總信得過我了吧?」

  白筱『呃』的一聲,才回了神,把視線從那腿上挪開,看向手中的珠子。

  鬼差一個小地仙,這幾萬年的修為著實不易,本不想要,但見那珠子盈亮光潤,極是漂亮,反正凡間幾十年,也不過是神仙的幾十天時間,留著玩幾個月再還他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大不了以後給他這珠子上再鍍上一層,幫他點化點化,令他以後修煉,事半功倍,也算償還他這份好心。

  收了珠子,站到輪椅前,「我便幫你們補這一回破洞。」

  鬼差大喜,忙施了法,將她送進了那小宿體裡。

  在宿體剛剛醒來,沒愣過神之時,舉了哭喪棒,飛快的敲向白筱的頭。

  白筱只覺頭上一痛,暈乎乎的便人事不知了。

  鬼差擦了把頭上的汗,長吁了口氣,總算暫時封了她仙胎的記憶,向上天拜了拜,「阿彌陀佛,希望這小姑奶奶歸仙後,別記得我敲了她這一棒子。我敲她這棒子也實出無奈,要怪就怪那孟婆熬湯偷工減料,摻水太多封不了她仙胎的記憶。」

  念叨完,又向白筱做了個揖,一溜煙的走的。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09:59:57

第一卷 第003章 太多貓膩

  白筱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還坐在輪椅上,手腦勺火辣辣的痛,抬手摸了摸,老大不小的一個包。

  手輕輕一觸,痛得一嗤牙。

  另一隻手裡緊緊拽著一粒明珠。

  記起眼角餘光看見哭喪棒落下,嘴角一撇,冷哼了一聲,原來這包是這麼得來的。

  再繼續深想,可想了半天,只記得自己在下面排了九年的隊,但自己怎麼去的下面,上一世是誰,卻不記得了。

  多想了幾想,頭痛得厲害,只得丟開了。

  腦海裡又晃過那雙腿在鬼差離開宿體時動的那下,試著動了動腳趾,能動,再動動另一隻腳,同樣能動。

  再試著將腿伸直,彎曲,完全活動自如,並無異樣。

  慢慢站起身,走動幾步,根本就是完全正常,哪裡需要坐什麼輪椅。

  白筱滿腹疑慮,難道這腿也和臉一樣,是因為那畜生道的離了身體才會失控?

  但如果這樣,鬼差不會不知,這裡面怕是有貓膩。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白筱忙奔到輪椅上重新坐下,沒弄明白狀況前,還是保持原狀的好。

  一個男子洪亮的聲音傳來。「你妹妹才九歲,怎麼說中風就中風,宮裡上下御醫居然沒有一個中用。」

  一個女子嬌媚的聲音答道:「父皇不必過於憂心,要不女兒去求求古越,要他派容華過來看看?」

  白筱聽到這兒已然知道這兩人的身份,男子正是北皇,她這一世的父親;而女子正是她的胞姐,北朝長公主白宜。

  他們口中的古越和容華是何人,就不得而知了。

  正琢磨著是不是該扮回將將看到的那副口水滴答的白癡相,眼角瞟向被鬼差擦過口水的衣袖,頓時有些作嘔。

  按理女兒獻策,設法醫治妹妹,乃是好心,不料北皇卻冷哼了一聲,「你妹妹變成這副模樣,你高興還來不及,且能這麼好心,請人為她醫治。」

  白宜忙連連叫屈,「父皇怎麼能這麼曲解女兒好意?容華醫術天下第一,女兒如果不是為妹妹好,且能想著去請他來為妹妹看病?」

  北皇聲音更冷,「你以為我不知你打的那點小算盤?你不過是看上了古越那小子,一直不得機會與他接近,想借你妹妹這事,與他牽扯上些關係。再說容華和古越是什麼關係,全天下無人不知。先不說古越好男風這性子,你把心思放在他身上,怎麼折騰也是個白搭。就說我們二國水火不融的局勢,你也休想跟他扯上關係。」

  白宜萬般委曲的嬌喚了聲,「父皇……」

  北皇不耐煩的打斷她,「好了,不要再說了。」

  珠簾一拋,二人先後進了裡間寢宮。

  白筱對這二人尚不熟悉,不知該如何應對,乾脆舌頭一伸,仍裝出那副白癡相,不過口水是萬萬不肯再滴的。

  北皇三十來歲,長得高大威武,相貌堂堂,舉手抬足之間,處處流露著帝王之相。

  站在他身邊的白宜只得十二三歲,瓜子臉,丹鳳眼,白淨臉膛,十分漂亮,與北皇卻沒有半點相似之處,怕是象了母親。

  北皇走到輪椅邊,蹲下身,全不介意白筱的那副尊容,抬了手去輕撫她的小臉。

  白筱身子一僵,拿眼瞪著眼前的人,這將將上身,就給人吃了豆腐,不過近前的那雙溢滿慈愛的眼,卻讓她心裡暖融融的。

  北皇見她只是瞪著他,也不會認人,歎了口氣,站起身,「這庭歡殿上上下下幾十號人,怎麼沒有一個人服侍?」

  話剛落,一個宮女端了碗藥匆匆進來,見皇上臉色不善,嚇得頓時白了臉,跪了下去,「奴婢去取二公主的藥去了。」

  北皇怒氣不減,「難道這庭歡殿就你一個人領俸祿?」

  宮女一哆嗦,沒敢出聲,手裡捧著的小托盤,不住抖動,上面盛著的湯藥撒了不少,忙竭力穩住。

  片刻間,從各角落裡蹭出不少宮女,黑壓壓的跪了一地,個個如篩豆一抖著身子。

  白宜『哎』了一聲,走上來,「父皇,這事也不能怪她們,您又不是不知皇妹的那點嗜好,這些宮女們,誰不怕被她逮到,自然是有多遠,躲多遠。」

  北皇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罷了,今天也就算了,我也不罰你們,好生服侍著二公主,再讓我知道你們偷懶,重罰不赦。

  「謝皇上,謝長公主。」宮女們忙伏身磕謝。

  北皇又回身撫了撫白筱的小臉,眉頭擰緊,「照你所說,叫古越那小子,借容華一用。」

  白宜頓時雙眸放光,「女兒一會兒就去辦。」

  北皇又歎了口氣,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且肯低頭求南朝,起身往殿外走。

  白宜回頭睨了眼宮女手上的藥碗,「三梅,好好服侍我皇妹服藥。」

  等那叫三梅的宮女應了,追著父親身後一同離開。

  白筱長鬆了口氣,縮回舌頭,揉了揉酸痛的下巴。

  三梅站起身,「你們都各自忙自己的去吧。」

  那群宮女才敢應著散了。

  三梅撩著珠簾看了一陣,又聽了一陣,確定沒有人在附近看見,飛快的將小托盤往身邊桌案上一放,端了那碗湯藥走到身邊檀木花架,打開上面的一個花瓶蓋子,將那碗湯藥盡數倒了進去,重新蓋好,再往外張望了一回。

  不見有異常動靜,才鬆了口氣,將湯碗放回小托盤。

  白筱揉著下巴的手停住了,看得稀奇,這丫頭不給藥她喝,是出於什麼目的。

  三梅回過頭,見白筱定定的看著她,似有所思,與方纔的癡呆相全然不同,愣了愣,走到她面前,輕喚了聲,「公主,你好了?」

  白筱皺著眉,『嗯』了一聲,將視線從那個花瓶移向睛兒,晚投了九年的胎,的確是多了許多麻煩,不知道的事實在太多。

  三梅看上去也只得十一二歲,眉清目秀,柳眉,鳳目,一臉機靈,是個美人胚子,身子雖然還顯得單薄,裹在宮服裡仍掩不住體態阿娜。

  她被白筱看得有些不自在,轉身在身邊茶几上倒了杯茶遞給她,眼裡的喜悅慢慢褪去,微紅著臉,埋了頭,「公主答應過的,不會對三梅有別的……別的想法。」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0:32

第一卷 第004章 美手男子

  白筱也正口渴,接了茶就喝,茶剛進口,聽了這話,滿口的茶噴了出來,好在三梅躲的快,才沒噴她一身。

  端了半杯殘茶,把她的話消化了一遍,苦笑連連,被那畜生道的熏臭了的名聲,怕是一時半會兒香不了了。

  又不好馬上澄清,讓人覺得她變化太大,引起懷疑,「你放心,我說話算數。」

  三梅偷偷的將她打量了一會兒,的確不見她神色間有什麼不妥之處,才算放了心。

  白筱視線又掃向那裝了藥的花瓶。

  三梅這回體貼的做了解釋,「公主放心,我按著您的吩咐,沒人發現您沒喝這藥的事。可是公主,你既然不喝,為什麼不直接叫他們不要再熬這藥了?」

  白筱動了動腿,原來是她吩咐三梅這麼做的,這裡面的貓膩真不是一般的多。

  三梅見她不答,不敢再問,端了藥碗出去了。

  ...

  白筱有些認床,換了地方,雖然是絲褥被,卻怎麼也睡不著,折騰了三天後,熬得臉青眼睛紅,實在困得兩眼昏花,又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天,才濛濛睡著。

  正睡得舒服,隱約聽三梅的聲音傳來,「容公子請。」

  白筱被打擾了清夢,有些不快,半瞇著眼望了望,透過半透明的蓮紋煙帳見三梅手中端著熱氣騰騰的藥碗,隱約能看見她身後飄出的白色衣袍角。

  眼皮實在太重,不願理會,翻了個身,想接著睡。

  細碎的腳步聲走到床邊才停下。

  又聽三梅恭恭敬敬的低聲道:「容公子請坐。」

  白筱半迷半醒中,還知道想,能讓三梅這等恭敬的,怕當真是個人物,隱約記得那日白宜說找古越借容華一用,這個容公子只怕就是那個容華了。

  不過想歸想,卻沒什麼興趣和精力去考究,又翻了個身,尋個舒服的姿勢。

  不料三梅卻將幔帳撩開條細縫,將她的一隻手拖出帳外。

  幾根冰冷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讓她打了個寒戰,睡意去了幾分。

  揉了揉酸澀的眼,打了個哈欠,見床前坐了個身形修長的男人,一身松身的月白緞面長袍,只在領口和袖口處繡著松紋暗花,乾淨清雅,含蓄又不刺眼,戴了個同色的帷帽,遮了面頰,看不到長相。

  但光這麼坐在那兒,已經覺得儒雅絕倫,又像是青山之黛,深谷幽蘭。

  簡單的服飾,內斂的氣韻,卻讓人挪不開眼。

  白筱饒是存了幾天幾夜的瞌睡也瞬間被拋到了幾宵雲外。

  再看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白晰修長,清瘦卻不露骨,指甲光潔,一隻十分完美的手,這隻手有些眼熟……

  眉頭慢慢擰緊,扒拉著記憶,片刻後,眉頭一鬆,是他……

  那個轎中人,南朝太子的面首……

  剛剛升起的好感頓時拋了個弧線落了下來,對喜歡男人的男人,實在是沒有多少趣興可言。

  榮華……還富貴呢,這名字還當真與他的身份相合。

  等那只冰冷的手離了手腕,飛快的縮回手,在身邊被褥上擦了擦,像是怕被他的手弄髒了手,雖然他的手看上去非常的乾淨。

  容華一句話沒說,收起脈枕,背了藥箱起身就要走。

  三梅忙叫住,「容公子,我家公主的病……」

  容華帷帽上的面紗,隨風飄了飄,頭微微轉向三梅,淡淡的道:「你家公主沒病,只不過是缺少些睡眠。」

  果然是那日在京城聽到的低沉,極有磁性的那個聲音。

  那日在外,四處嘲雜,加上他說出的話也僅是一詞半字的,聽的不甚真切,這時聽來他的聲音雖然低啞沉穩,但年紀卻也不會大,只怕還只是個少年郎。

  年紀輕輕便有這等醫術名聲,實在難得。

  白筱揚了揚眉,的確是好眼光,光憑把了個脈便知道她缺乏睡眠。

  三梅哪能知道白筱這幾天夜夜失眠,微微一愣,「我家公主前幾日中風……」

  容華站住,風吹著他的衣擺,寬大的衣衫輕貼他略顯單薄的身體,越發顯得欣長飄逸,「你家公主,並沒有中過風的跡象。」

  白筱正翻了個身,想接著剛剛做的美夢,聽了這話,忍不住又翻過來看向他。

  這個宿體前些天的那副癡呆相不過是因為失了魂魄,被閻王的一口氣保著,的確不是中風,這人一語道中,看來這身醫術真不是靠著南朝太子的寵幸,被人吹捧出來的。

  「前幾日明明……」三梅還想辯,但想想白筱已經醒了,這事也不必再深究,「我家公主的腿已有近一年不能動彈了。」

  白筱抽了抽嘴角,雖然感激三梅忠心及好心,處處為主子著想,但這不是在給她找麻煩嗎。

  不過她卻也好奇這個容華會如何答對。

  容華轉過身,沒回答三梅的問題。

  掃了眼三梅放在桌案上,還騰著熱氣的藥碗,碗裡的藥味蔓延在屋內,又再看向床上的煙帳,像是透過了煙帳看進帳裡的她,有意放慢聲調,「公主的腿……」

  白筱忙輕咳了聲,「三梅,容公子大老遠來,怎麼能怠慢,快去給容公子沏杯好茶來。」

  三梅忙應著去了。

  等三梅出了門,容華才道:「如果公主一直服用這藥物,這腿只怕早就動不得;如今公主血脈通暢,並無阻塞現象,想來這藥是沒有服用的,既然公主知道根由,這病也就不是什麼病了。」

  白筱隔著煙帳看著他頭上戴著的帷帽面紗,「果然是神醫,有什麼好藥,能將這藥換上一換。」他僅憑一脈,便能知道這許多,實在是讓人心驚。

  容華靜立床前兩步之外,「看來公主每日倒藥,已是不耐煩,既然如此,不如離開皇宮,尋個安靜住處,反而利於靜養。」

  白筱翻身坐起,盤膝坐在床上,「既然如此,還勞煩公子在我父皇面前提一提,便於我搬出宮去。」能遠離對以前宿體熟悉的人,絕對是讓日子過得舒服些的捷徑。

  等了等,不見對方答話,只得又道:「你是我皇姐請來的,你說上一句,他們定然肯信,我說上一百句,只怕他們也不會相信,只會當我是為了出宮玩耍。」

  「那與我何干?」容華冰冷的聲音,很是不近人情,「我為何要為你做這些?公主既然想搬,自行想辦法便是。」

  白筱微微一愣,那日見他出手搭救街邊叫化,以為他雖然身份彆扭,但應該還算是性情中人,不料竟是這麼冷心冷面,難以相處,「你肯幫我這回,我記下你這個人情,以後自當會重謝。」

  白筱初來這個世界,充其量也就見過繆繆幾人,想尋個人幫自己,真是困難。

  好不容易見到個不是身邊的人,又像是有些能耐的,卻這麼難纏。

  他既然做得人家面首,便應該喜歡攀附皇親權貴中人才對,說什麼也得抓住這個機會。

  容華立在原處,凝看著煙紗帳,雖然只能隱約看見裡面半坐著的人影,但身量骨架均小,再加上剛才所見的那隻手,的確如外面所傳,是個不會超過十歲的女童。

  然這麼小小一個女童便有這等心機,不愧是皇家中人,冷然道:「讓公主失望了,容華暫時想不出有什麼可以向公主討要的東西。」

  「你現在想不出,可以欠著,沒準以後什麼時候就用到了。」白筱突然覺得有些力不從心,開始後悔剛才竟然向他開了口求助。

  「這兵荒馬亂的日子,誰也說不清明天會怎麼樣,容華不做賒賬的賣買。如果公主沒別的事,在下告辭。」容華說完,轉身就走,連禮都不給她行一個,當真是傲慢得很。

  雖然說幫不幫是人家的自由,勉強不來,但他那生冷的態度仍叫白筱很是鬱悶,外加小小的氣惱,幫人說句話會死人嗎?

  一骨碌坐起,只差點沒拋了幔帳,衝上前揪住他,「喂,你肯救一個又髒又臭的,快要死了的小叫化,為什麼就不肯幫我說一句好話?」

  她居然知道他救叫化一事,這到叫他有些意外,單手扶著藥箱停了下來,稍稍側臉,「他無依無靠,任誰搭上一手,也能多活些年月;而公主錦衣華服,被人眾星捧月的活著,要做什麼,不過是費些心思。二者之間且能同日而論。」

  說罷當真是腳下不停的往外走。

  三梅捧了茶進來,見容華已到門口,一時間不知這茶是上好,還是不上好,「容公子,茶。」

  容華只是淡淡的謝了,也不接,猶自外走。

  白筱看著他離開,往靠枕上一歪,生著悶氣,這人間還不如地下排那九年的隊來得舒服。

  又聽門口傳來白宜的聲音,「容公子,就走?」

  容華淡淡的『嗯』了一聲,腳步聲仍自不停的遠去。

  隱約還聽見白宜追著問,「不知家妹的病,如何?」

  後面的話也就聽不見了,想來那不近人情的傢伙會如實相告,她什麼病也沒有,既沒中風,腿上也是好的。

  再接下來,白宜和北皇會來對她怎麼責問,就不得而知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1:05

第一卷 第005章 出人意料的容華

  窗外的陽光十分明媚,不過白筱的心情卻怎麼也好不起來,納悶的靠著輪椅靠背,兩眼望著窗外的花枝。

  身前桌案上堆滿了吏記和各地大小事件記載,以及近來朝中商議之事的記錄和大臣們的奏章。

  白筱實在不明白,北皇為什麼讓一個九歲的孩子看這一堆深奧的東西,就算是望女成龍,九歲也太過早了些。

  再說上面不是還頂著個白宜嗎?

  又再退一步說,繼承皇位大多為皇子,那她下面剛剛好還有一個出世不久的弟弟金璃,大可再等上幾年,讓金璃來學這些。

  偏偏不知那畜生道的為什麼要裝殘廢,在沒得到答案之前,又不敢胡亂動彈,日子過得著實沒趣。

  一隻花斑大蚊子從眼前飛過,繞著她的頭轉來轉去,實在厭煩。

  白筱抄起桌上一本厚重的吏記搧打。

  蚊子嗡的一聲飛開,在略遠的方旋轉,卻是不走。

  白筱本是心情煩燥,罵道:「你一個蚊子也來欺負我人生地不熟?」

  揚了手中史記向飛在半空中的蚊子砸過去。

  蚊子又是『嗡』的一聲不見了。

  白筱在輪椅上坐得實在無聊,左右無人,也懶得叫宮女進來拾書,溜下輪椅。

  雙腳沾了地面,心情頓時一爽,骨頭也輕了三分,剛邁出步,腳在輪椅腳架上一絆,身子晃了幾晃,手舞足蹈的吻向地面,跌了個狗吃屎,唇角剛剛磕在那本史記上。

  白筱捂著嘴,哼哼幾聲,嘗到一股甜腥,攤開手,掌上一小塊鮮紅。

  唇上痛是痛,心思卻在那只蚊子上,撥開史記,蚊子果然被拍扁在那本史記下,嘿嘿一笑,白筱哪能是誰都能欺負的。

  正得意間,門口傳來一聲急呼,接著便見一雙穿著黑底朝靴的大腳奔了過來,明黃衣擺隨著步子飄啊飄,「筱筱,有沒有摔到哪裡?」

  北皇小心的將她抱起,看見她手上的鮮血,濃眉一豎,「來人,快請太醫。」

  幾個宮女從殿外急跑進來,望完屋中情形,嚇得跪了一地,身子索索發抖。

  白筱實在不喜歡這種動不動就嚇人的舉動,不等北皇發難,搶著道:「父皇不必指責她們,是我不喜歡身邊有人晃動,才打發了她們出去。太醫也不必請了,不過是磕破了點皮。」

  北皇臉上閃過一抹複雜,過了好一會兒,眼裡透著欣喜,撫著她的小臉道:「你總算覺悟了。」

  白筱一頭的霧水,覺悟了什麼了?

  北皇將她放回輪椅,朝著那些宮女揚了揚手,「你們下去吧。」

  轉過臉時,一臉的歡悅,「筱筱,你總想明白女人跟女人間,不該那樣,你現在知道遠離她們,是好事,好事。」

  白筱一口氣噎在了喉嚨上,原來是覺悟了這麼回事,僵著臉好一會兒,才覺得好像該說點什麼來表示自己很正常,或者當真『覺悟』了。

  語在嘴裡繞了幾個圈,終是說不出口,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北皇又獨自感歎了一回,道:「容華說的也對,宮外的生活或許更適合你調養身體。」

  白筱一個叮呤,睜大了眼,看著北皇,那人當真幫她說了好話?

  如果當時她沒記錯的話,他明明是一口回絕的,絕對沒有一點回轉的餘地。

  「容華?」

  北皇點了點頭,「就是南朝太子府裡的那個容華,你前幾日中風,或許不知道此事。你皇姐前往南朝求古越借了容華來給你看病,你這病就是他治好的。」

  「容華說,他治好了我的病?」白筱簡直象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他離開以後,你便好了,不是他,還能有誰?」

  白筱無語,她從頭到尾就沒病,而那人只不過是搭了三根手指在她手腕上,與她鬥了幾句嘴,她這病就是他治好的了。

  理所當然的讓北朝皇家欠下了他一個大人情。

  不過托他那張嘴的福,能搬出皇宮,欠他這個人情也值得,「父皇的意思如何?」

  「西城新建了個行宮,本來是打算用來招待各國來使,空著也是空著,不如收拾了出來,你搬過去住吧。」北皇看著白筱剎時間神采飛揚的小臉,不滿的蹙了蹙眉。

  白筱忙收了忘形之態,低眉垂首,「那如果有來使怎麼安置?」

  「行宮是依著以前的一座廟奄所建,那座廟奄是先皇所建,分都後,奄裡的和尚走得一個不剩,那塊地又分了我們所有,這些年來一直荒著。

  我已派人去將廟奄與那行宮相連接的門戶封了,將廟奄重新翻修,拆的拆,建的建,圈出來安置來使,再說來使也向來不多,也都難長住,也用不著多大的地方,那座廟奄也足夠他們住的,不過你進出間得有規矩,別失了禮儀才好。」

  能得一片自由天空,白筱的心早就飛了,對那個容華滋長出一絲好感,沒他這席話,哪能有她這份自在。

  他得了人情,她得了自由,也算是扯了個平。

  北皇一席話說完,停了停,又道:「你這兩日便可以讓人收拾著搬過去,不過我有個條件。」

  「條件?」白筱抽了抽嘴角,就知道天下不會有這麼便宜的好事,不過她要錢沒錢,要九歲的小兒身體有一個,這買賣怎麼做,怎麼不虧。

  北皇拍了拍手掌,對門外揚聲道:「進來吧。」

  白筱扭頭望了過去。

  見門外走進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青衫少年,衣料是極好的,但款式簡單,甚至尋不到一點花紋裝飾,頭頂用青色二指寬絲帶束了發,發尾隨著腦後長髮齊齊整整的披在後背。

  膚色算不上白淨,泛著麥色的健康光澤,削瘦面頰,臥眉長眼,直鼻,薄唇,長得很是俊美,但神色蕭然,顯得少年老成。

  他穿過宮女撩開的珠簾,在離白筱和北皇五步之處停下,垂著眉眼,恭恭敬敬的拱手見禮,「曲崢見過二公主。」

  白筱不知這曲崢是何人,也不知道北皇口中的條件會是什麼,索性閉著嘴,不吱聲。

  曲崢便抱著手,垂眼僵在那兒,手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2:04

第一卷 第006章 父皇送的狗皮膏藥

  北皇不見白筱免曲崢的禮,像是在意料之中,輕了咳了一聲道:「免禮吧。」

  曲崢這才垂手,側了側身,略站過一邊。

  白筱斜著眼偷看北皇臉色。

  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眼裡閃著遲疑,但瞬間轉為肯定,「我知道你因為曲崢上次當面指責你之事,一直耿耿於懷。但論對各國物產,商業的熟悉,我們北朝再無人能與他相比。而你今後要想強得過古越身後的那位謀士,沒有曲崢相助,怕是不能。所以他將與你一同搬往新居,陪你讀書。」

  原來兩個人之間還有這麼個糾葛,只是不知曲崢因什麼事當面訓斥一個公主,白筱將視線轉向曲崢,這人不是膽子當真壯得很,便是仗著北皇的信任,怙恩恃寵。

  後者站的筆直,形態仍然恭敬,見她看來,卻抬頭與她平視,並不對她有什麼畏懼,眉心慢慢蹙緊,將這樣一個人放在身邊,等於給北皇裝了一對眼,給自己弄個絆腳石,又哪還有自在而言。

  「如果我不同意,他與我同往呢?」

  北皇將她抱著的那本沾著蚊子的史記,接過放上書案,「不要他同往也可以。」

  白筱暗輕了口氣,揚眉笑了,然笑意剛剛綻開,便被北皇下面的話給生生掐住,再也笑不出來。

  「如果他不去,就要辛苦你那幾位太傅。他們就得長住別院,與你同吃同住,以便約束於你,免得將你放養開了,以後不知長成什麼樣子。」

  「父皇就這麼信不過女兒?」一天光光上那幾個古板老頭幾個時辰的課,都要活活憋死,更別說同吃同住。

  如果當真這樣安排的話,白筱死的心都有。

  北皇握了拳放在唇邊輕咳了一聲,「也不是為父信不過你,實在是你太過不爭氣。」翻翻桌上的書錄,「就說這些,你學了多少時間了?昨天史太傅對你進行抽查,你居然答不上一星半點。」

  白筱被北皇這麼一說,真真是啞巴吃黃連,苦笑連連,這麼一堆的東西,前前後後才看了不過兩天,那史老頭問的東西,偏偏是她還沒看到的地方,如何答得出,陪了笑,「那個是意外,意外……」

  眼角見曲崢面色不變,看著她的眸子,波瀾都不起一下,彷彿她答不出是理所當然的事,答得出才是見鬼。

  嘴角抽了抽,對這個人更是不喜。

  北皇全不給面子,隨手拿了一本記事,翻了兩翻,「既然是意外,那我重新考考你,你百題之內沒有出錯,曲崢不必去給你陪讀,而你的太傅們也不必在院中長住。」

  「百題?」白筱腳下一溜,屁股就往下滑,忙雙手握了輪椅扶手,才算穩住沒滑到書案下面。

  餘光處曲崢帶了些幸災樂禍,恨得白筱銀牙一咬,這邊卻聽北皇道:

  「嗯,你三歲便開始學習,到現在已有六年光景,區區百題,想必不成問題?」北皇笑口吟吟,斜瞟了她一眼,手中一頁頁的翻著書頁,「第一題……」

  這一百題出完,她能答上十道才見鬼,這馬腳可就露得大了,被盤問起來,該如何應答,說以前那個投錯了胎,所以被閻王拘走了?他們只怕當她是中風後遺症。

  說病那一場,燒壞了腦子,很多事不記得了?這理由實在太爛,他們相信才叫奇怪。

  白筱雙手一按,將他手中書頁按合上,堆了一臉的笑,道:「這題也不必出了,女兒想了想,一個人讀書也著實無聊,不如就叫曲崢陪我讀書便是。不過他不必留宿別院,每日隨太傅一起來,一同走,父皇看如何?」

  北皇搖了搖頭,「別院距皇宮有些距離,你的太傅們也不能日日去給你上課,他且能隨太傅們一起去,一同回?」

  白筱一聽不用日日上課,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這到更好。

  正高興著,又聽北皇道:「所以平時溫習和學習得由曲崢代太傅之職,所以他萬萬不能隨便來去。」

  話說到這裡,白筱心裡涼撥撥的,這個曲崢怕是甩不掉了,「沒有別的路可走?」

  「有。」

  白筱雙眉一揚,目露喜色,「什麼路?」

  「繼續呆在宮中。」北皇將手中書冊遞給白筱,站起身,抖平衣擺,「罷了,本來覺得容華之言很有道理,不過看來你並不願意,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於你,只能辜負了容華的一番好心。」

  輕睨了一旁靜立的曲崢,道:「想必你也不願陪伴公主,我們走吧。」

  白筱哪肯放過這出宮的大好機會,多個曲崢就多一個吧,大急之下,一把扯了北皇的衣袖,「父皇,女兒貼上這塊狗皮膏藥便是。」

  「狗皮膏藥?」北皇掃了眼,眸中帶了慍色的曲崢,轉頭看向白筱。

  白筱這時才醒起自己失言,捂了嘴乾巴巴的笑了笑,「女兒的意思是,反正父皇說那別院甚大,也不在乎分一個院子給他,當然,如果他住不習慣,隨時可以離開。」

  北皇滿意的點了點頭,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另外分間院子倒是不必,在你隔壁分一間屋子給他便是,這樣你有問題問他,也方便些,再說還能縮減些開銷。」

  白筱雖然不記得自己以前是怎麼樣的,但知道自己絕不是個九歲小娃,被他這麼摸著,實在有些彆扭,臉上的笑越發的幹,難道這北朝就窮到了這個地步,「他男,我女,同住一院,女兒怕難免招惹閒話。」

  北皇不以為然,滿城的百合之說,她都不怕,還怕這個?「你才九歲,有誰會說些什麼?」

  白筱翻了個白眼,既然知道才九歲,怎麼又會有那些風風雨雨的百合流言?「女兒現在雖然才九歲,不過過上兩年……」

  北皇又轉頭看了看曲崢,微笑道:「那還不簡單,如果到時當真如此,封了他做駙馬便是。」

  白筱手中書冊滾落在地,差點噎上一口血把自己嗆死,睜大了眼看著北皇性感的唇片一張一合,

  接著道:「以曲崢的才學人品,再加上這等的外貌,再過上幾年,這北朝中又有誰能比得?配你是絕對配得上的。」

  白筱無語望天,這是九歲的宿體嗎?和九歲小女孩談婚論嫁,實在是早了些。

  呆愣著看著北皇走向殿門。

  曲崢上前一步,彎身拾了撲跌在地上的書冊,撣了撣,抹平被捲起的書頁,放上她身邊桌案,看了她一眼,也轉身離開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2:44

第一卷 第007章 演一齣好戲

  白筱看著三梅端進來的熱氣騰騰的湯藥,眉頭就是一皺,這身份被閻王說得天花亂墜,怪就怪自己一時耳軟,貪圖舒服,答應來給他補這個破洞。

  結果現在得步步小心,錯走一步,錯信一個人,都可能送掉性命。

  她知道死了就去下面輪一回的事,也不太怕死。

  但一想到那些被砍了頭的鬼,提著腦袋下去報道的那副尊容,禁不住連打三個寒戰。

  運氣好,賜杯毒酒保個全屍,也免不了七竅流血,白刷刷的一張臉,來幾行血道道,那副形容也只能是個『慘不忍睹』。

  想想都覺得窩囊,被人笑話不說,自己都覺得沒臉。

  既然來了,就好好活一回,也沒枉走了這一趟,大不了以後到了下面,狠狠的搧那閻王幾巴掌。

  只後悔沒讓閻王將那畜生道的記憶過一些給她,現在處處打啞迷。

  既然畜生道的托得三梅倒藥,想來也信得過,賭注雖然壓得險了些,但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三梅,藥先不忙倒,你還得讓他們再熬上一碗藥?」

  三梅麻利的揭了花瓶蓋,正要將手中藥倒了進去。

  聽了這話,微微一愣,回轉身,「再熬一碗?那這碗……」

  白筱推著輪騎到上前,在她耳邊嘀咕幾句,「聽明白了嗎?」

  「這……」三梅面露難色,「公主,你饒了奴婢吧,奴婢只想太太平平的活到二十五歲出宮。」

  白筱一撇嘴角,靠坐回去,翹著黃瑩白如玉的手捏了個蘭花指,裝模作樣的吹了吹,「那我以前說過的話,就作不得數了。」

  三梅花容慘變,端著碗的手哆嗦了一下,湯藥撒出不少,「公主,三梅服侍了您這麼多年,不帶這樣反悔的,我照您吩咐便是。」

  「當真?」白筱將欣賞手指的目光睨向三梅。

  三梅委屈的點了點頭,將手中藥碗遞給白筱。

  白筱接了碗,狠狠的往地上一擲,裝模作樣的拿了根黃金棍,打罵著三梅。

  三梅跪在地上,揉亂了頭髮,扯著喉嚨,一陣慘叫一慘哭,「公主,奴婢當真沒有偷懶,這藥千真萬確沒有拿錯……」

  白筱伸著脖子,尖著噪子罵道:「你還敢頂嘴,我看是你們唯恐我的腿好了,再難得這麼自在,才胡亂拿藥給我喝,看我打不死你這奴才。」手中黃金棍在空中舞得呼呼作響。

  三梅又是一陣嚎,「公主饒命,奴婢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起加害公主之心。」

  白筱冷哼了一聲,「那這藥和往日不同,你做何解釋?」既然北皇拿了那一堆的東西給她看,也沒當她是個九歲女娃,處事老道些,想必也不會引人懷疑。

  正巧裝九歲女娃,想想有些噁心,既然他們不當她是九歲的女娃對等,她也就不必拿個九歲女娃的尊容給他們看。

  三梅頂著個靠枕,低低的哭,揉紅了眼睛也沒擠出一滴淚,使勁的吸著鼻子,弄出些聲響,「這藥的確是和平時一般的味道。」

  她越是想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相,眼角,唇角越是堆了一堆的笑。

  「還敢胡說。」白筱瞪了她一眼,她才忙低了頭讓頭髮滑下來遮了一臉的笑紋。

  黃金榻啪啪的落在三梅頂著的靠枕上。

  三梅更是叫得殺豬一般。

  門外宮女嚇得個個屏息靜氣,怕氣大些,被屋裡的主子聽見,黃金棍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公主別打了,奴婢去醫坊,尋太醫再開上過副,重新熬上一碗送來。」三梅將手盡量的縮在靠枕下面,黃金棍每落下一次,身子就緊一緊,萬一那棍子歪上一歪,手上就少不得要腫上三五天。

  白筱撥著細竹窗簾,從簾縫中看到縮在角落的一個宮女,慢慢退到門口,如飛的去了。

  她一直埋著頭,沒能看見臉,只看到她腰間墜著的一個流梳小腰包。

  問三梅,「那是誰?」

  三梅湊在她臉邊望出去,「是兩個月前才進宮的,叫銀鐲。」

  「知道她的底細嗎?」

  三梅搖了搖頭,「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她還有個姐姐一同被賣進了宮。聽說是她爹好賭,欠了一屁股的賭債,才將她們姐妹賣進宮的。」

  白筱目送銀鐲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門外,放下手中黃金棍,「你可以去了。」伸手指了指桌上茶壺。

  三梅在茶壺裡倒出些茶水,滴在眼睛裡,眨巴眨巴的,濕了兩隻眼,將手上茶水抹在衣袖上,才撩簾出了寢宮。

  白筱等外面的宮女散了,自己搖著輪椅出了寢宮。

  有宮女看見,怯怯的上來推車,雖然極力不有所表示,可那張臉卻始終帶著沒能完全掩飾掉的視死如歸。

  白筱笑笑道:「你一個人少了些,再叫一個來。」

  那宮女頓時刷白了臉,丟了輪椅,繞到她面前跪下,「公主,饒過奴婢吧,只要公主不要奴婢,那個……那個……奴婢願意為公主做牛做馬。」

  白筱嘴角抽搐了一下,臉沉了下來,「我要你做什麼?」

  宮女還算白淨的面頰瞬間漲紅,結結巴巴的道:「就是拿……拿根黃……黃瓜,和女人……那個……」宮女聲音越說越低……到後面幾乎是低不可聞。

  白筱豎著耳朵聽清楚後,一口口水嗆得咳了出來。

  宮女嚇得面色慘白,忙起身給她拍背,萬一這個公主一口氣沒咳過來,她的小命也別想再要了。

  白筱緩了氣,轉過頭睨著宮女,只見她生著瓜子臉,眉清目秀,十分標緻,大眼裡盈著慌亂和恐懼,還沒學會掩飾,也只得十一二歲,「你叫什麼名字?」

  「回公主,奴婢叫羽兒。」

  「多大了?」

  「十一了。」

  「你進宮多久了?」

  「兩個月。」

  「你怎麼進的宮,又怎麼分到我這兒來的?」

  「我爹娘都死了,正好宮裡招人,我嬸嬸就把我賣到了宮裡。和我一起進宮的有二十幾個人,有關係的人都去了別的地方,我……我不認得人,嬸嬸又不管我,被分到了這裡……」羽兒屏著氣,小心的偷偷看了白筱一眼。

  「為什麼沒關係的,反而分到我這兒?」難道她這個二公主院子裡給的俸祿比別處低些不成?

  羽兒又看了看她,沒敢吱聲。

  白筱已經隱隱猜到原因,不再深問,「和你一起分來的,有幾個?」

  「另外還有一個,加我也就兩個。」羽兒只想討得白筱高興,就此放過她,自是有問必答。

  「另外一個也是沒關係,才被送來我這兒的?」兩個月,只怕就是將將三梅嘴裡的銀鐲。

  羽兒見白筱和和氣氣,沒方纔那般慌亂,「按理應該是這樣,不過她姐姐倒是分到了小皇子那兒。」

  白筱不禁挑眉,能分到這些皇子皇女宮裡的,怕都是少不得有關係的人,當然自己這間除外。

  「你不跟我出去也行,你只要好好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你走。」

  「公主儘管問,只要是奴婢知道的,不敢不說。」

  白筱想著銀鐲的那個腰包,張了張嘴,終是忍了沒問,擺擺手,「算了,你下去吧。」

  羽兒暗鬆了口氣,朝白筱行了禮,飛快轉身,小跑了兩步,才想起這樣是對公主的不敬,忙又慢了下來。轉過身慢慢退開,退到白筱看不到的地方,才長鬆了口氣。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3:10

第一卷 第008章 意外發現

  白筱出了『庭歡殿』,照著三梅所說的藥坊方向前行。

  宮裡道路複雜,沒走出多遠,便轉錯了方向,迷路不知迷到了什麼地方,進了一道垂花門,周圍儘是半人高的花蘺牆,對她這個坐在輪騎上的小人兒來說,剛剛遮過了頭頂。

  站起身,只見花蘺牆繞來繞去,分不清中間道路是怎麼生著的,對面道是有道朱紅拱門,也不知通向哪裡。

  只好原路退回,輪椅用的還不甚習慣,轉身之際,卡掉了一隻軟底繡花鞋。

  彎腰拾了鞋,正往腳上套,聽到不遠處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叫道:「你別忙著走。」

  白筱左右看了看,身邊沒人,自不會是喚她,不過這聲音有些耳熟。

  抬起頭從花蘺縫隙中望出去,見一個單薄的青衫背影從前面大樹後走出去,雖然沒看見臉,單這身青衫,她還是認得的,正是要與她同住的那塊狗皮膏藥曲崢。

  曲崢沒因為身後的叫喚停下。

  另一個華服小姑娘從樹後飛快閃出,奔到他前面,伸手攔下他,「你怎麼見了我就走?」

  白筱一看,呵……這世界果然小,她不認得幾個人,偏認得這小姑娘。

  這小姑娘是丞相的女兒,姓何,名幼南,今年十歲。

  是被挑選出來陪她讀書的人,據說是白筱四歲起,她便陪著白筱讀書。

  不料白筱長出個百合的嗜好,這個慕容幼南便對白筱處處設防,更不會多言,省得惹事上身。

  而慕容幼南是丞相的女兒,丞相是世襲的貴族,家庭背景自是了得,白筱時常被父皇叮囑,萬萬是不能打慕容幼南的主意。

  於是二小雖然一起長大,年紀也相差不大,但卻一點也不親近。

  慕容幼南年紀雖然不大,或許當真是勤奮,也或許是家庭所迫,不管學習的是不是真的好,但從不缺課。

  所以白筱這幾天被捉去太傅館學習,慕容幼南也是在場的。

  這時突然見了二人,第一想法就是二人有姦情,

  這兩人堆在一塊,正好斷了北皇招曲崢為駙馬的心思,好事,好事。

  白筱想到這兒,禁不住的歡喜,巴不得二人拖個小手,親個小嘴的,做出些什麼事來。

  咳……咳……雖然現在他們的年齡小了些,不過再培養兩年,這樣的事也就不是什麼稀奇事了。

  有了想法,自免不得豎了耳朵,仔細聽他們說些什麼。

  不料曲崢很是不給面子,「對不起,在下還有公事在身,請慕容小姐讓讓。」

  慕容幼南像是習慣了他的態度,也不惱,向他湊近些,「你就不問問我,尋你什麼事?」

  曲崢微轉了身,避開慕容幼南,「慕容小姐,尋在下,幾時有過什麼正經事可言?」

  陽光打在他還帶了些稚嫩的俊朗面頰上,卻一點也不溫和,平平板板的神態讓白筱撇了撇嘴角,才這點年紀,便生出這古板的模樣,以後大些,再經歷些世事,還知要變成什麼樣子。

  那慕容幼南看上他,也實在運氣背了些。

  「我尋你沒正經事,難道長公主尋你便是正經事?難道當真如人家傳言,你暗戀長公主?要知道,她年齡比你大,以後肯定會比你早成婚,你根本做不了她的駙馬。」慕容幼南對他的諷刺,全然不在意,轉了個身,又繞到他身前。

  白筱眨了眨眼,原來中間還有這麼一出?看來要曲崢和慕容幼南堆成一堆,還有待觀望。

  曲崢斂了眉,臉上帶了些慍意,又不好與慕容幼南爭鬧,只得將臉撇過一邊,看著身邊花蘺,「你休要胡說,我根本沒那心思。長公主如今管著些朝中之事,她尋我自是為了國事。」

  慕容幼南笑了笑,不反駁他,也不認可,「我尋你也當真有事,也是國事。」

  曲崢眼珠都不朝她轉一轉,她能有什麼國事?「有什麼事,快說,我當真有事。」

  慕容幼南見他鬆了口,得意的挑了挑眉,「聽說你以後要去榮府給白筱陪讀?」

  她與白筱一起長大,加上彼此不喜歡對方,稱呼上也沒多的敬意,只要不在皇上和父親的面前,往往是直呼白筱大名。

  白筱到這時才知道原來那個別院叫『榮府』。

  「是,你以後也不必為再陪二公主讀書頭痛。」曲崢望了望天,不想再耽擱,「如果你問的只是這件事,在下答了,該走了。」

  「我已經向我爹請令,以後還接著陪白筱讀書。」慕容幼南笑看著曲崢。

  白筱搖頭一笑,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哪裡是想陪自己讀書,分明就是想陪曲崢。

  不過她當真能把曲崢纏得脫不得身,倒是件好事。

  曲崢眉頭鎖得更緊,「丞相答應了?」

  「答應了。」慕容幼南面有得色。

  「那皇上的意思呢?」曲崢並不意外,丞相只怕還巴不得慕容幼南多親近白筱。

  「也答應了。」慕容幼南透出些失望,「不過皇上不許我住進榮府,只許我在太傅們前往講課時前往,課後自行回來,可惜得很。」

  白筱也歎了口氣,著實可惜,這樣慕容幼南纏曲崢的時間就少了許多。

  曲崢暗鬆了口氣,「還有其他的事麼?」

  慕容幼南已經沒別的事可說,但知道只要一開口說沒事,他立馬就會離開,閉了嘴不吭聲。

  曲崢等了片刻,「既然如此,告辭。」說完微弓身了個禮,朝著白筱這個方向走過來。

  只要他轉過花蘺牆便能看見白筱。

  被人發現躲在這兒偷聽牆角,實在不在光彩,白筱忙伏著身子,搖動輪椅,向前面垂花門駛去,又不敢太快發出聲響。

  剛出了門,轉過身邊一條小路,便聽見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你在這做什麼?」

  白筱有種做壞事被人捉了現場的感覺,但轉念一想,自己又沒做什麼,只不過無意中聽了個牆角,做什麼心虛,停了下來,微側了臉,冷著聲,「我在這兒做什麼,需要向你匯報?難道曲公子認為我又在看些見不得人的事?」

  曲崢神色有些不自然,輕咳了一聲,「不是。」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4:17

第一卷 第009章 做一回賊

  他的神情落在白筱眼裡,她心裡更是冷然,轉了頭,想著北皇說的將來給她當駙馬,再想著慕容幼南口中說的,他暗戀白宜的事,面前這張很是俊俏的臉,也就不那麼好看了。

  擠眉弄眼的笑道:「沒看到你想的那些東西,雖然可惜,不過卻看到另外一些事,勉強還算得上有意思,也當是補過了。」

  趴在輪椅靠背上,等著看好戲。

  不料那雙看著她的眼,清澈見底,如一汪清泉,「你是說慕容小姐?」

  白筱笑嘻嘻的不答,心裡卻有點納悶,對方被人揪了小辮子,居然這麼坦蕩蕩的,臉皮著實厚得很。

  「她來告訴我,以後仍然陪你讀書。」曲崢上來站在她身後,推了她的輪椅,「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去。」

  這麼快就招供了,讓白筱有些掃興。

  在慕容幼南面前稱『在下』,在她面前稱『我』,跟她套關係?

  白筱嘴角的謔笑慢慢淡褪,推開他的手,「不要你送。」

  曲崢後退兩步,行了個禮,轉身從另一條路走了。

  白筱翻了翻眼皮,以後天天活在這麼一個人的眼皮下,當真沒趣得緊。

  照著原路退回,將這幾天打聽來的去藥坊的路重新在腦子裡整理了一遍,理得順暢了,才選定方向摸索過去。

  折騰了半天,總算到了地頭,探頭見兩個整理草藥的丫頭乘著沒當頭的在,湊在一塊顯擺著打聽來的八卦。

  「聽說古越太子,又要去打仗了。」

  「去就去唄,難不成,你還能跑到戰場上看他?」

  「難道你不知道?他每次出征前都會去『大明寺』上香,這是唯一能看到他真容的機會。

  「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去拜佛主是不會戴戰盔的。」

  「話說,那個古越太子,到底有多俊?」

  「到底有多俊,我沒見過,也不知道。不過聽說去年,他去上香,有個叫小千的宮女偷著去看見了,回來就失了神,做什麼都心不在焉的,最後被打了三十板子,剩了半口氣,那魂都沒回來。偷偷出了宮,結果死在了古越太子出征的那條路上,被人發現,抬了回來。」

  「當真?」

  「當然是真的。雖然死了人,但這些人就跟中了邪一樣,更加想看看古越太子,只是自打那以後,沒人再看到過。」

  「聽說長公主愛慕古越太子,是不是真的?」

  「噓!」小丫頭豎了個指頭,往門口看過來。

  白筱忙縮了頭,等了一會兒,才聽裡面又道:「這話可不能亂說,聽說長公主根本就沒能見著古越太子,也不過是慕了個名。」

  另一個丫頭驚大了眼睛,「沒能見著?不是說長公主為二公主的病親自去求見了古越太子,還請到容公子。」

  「這話,你可千萬不能跟別人說,說了,我們的腦袋可都得搬家。」

  「你還信不過我嗎?你跟我說的事,我哪次告訴了別人。」

  那丫頭又停了停才道:「我聽隨長公主前往南朝的人回來說,長公主在太子殿外便被攔了下來,根本沒見著古越太子,不過古越太子倒是承了長公主親自前去的情,支了容公子過來。」

  白筱聽到這兒,啞然失笑,這個白宜還真沒出息,光聽個名就戀上了,送上門連面都沒能見上一見。

  這個叫古越的太子還真是神神秘秘,狂妄得很,人如其名。

  另外那丫頭一聽容公子,越加來了興趣,「前幾天容公子來宮裡,你們見到沒有?」

  「我收到風,巴巴的趕去,就望到了一眼背影,當真是玉樹臨風,神仙一般的人物。」

  白筱回想著那天,光顧著看他那隻手和他那頂帽子,至於其他,還當真沒能留意上,至於她們所說的神仙般的人物,就更沒覺得。

  所以說聞言當真信不得。

  小丫頭興奮的臉發了紅,比剛才聽到古越還有勁頭,「沒看到模樣嗎?」

  「你就想了,人說古越太子難見,想見容公子的真容更是難上加難。」

  「當真沒人見過麼?」小丫頭略略的失望。

  「只怕只有古越太子見過。」

  白筱暗歎了聲可惜,早知那日把他的帽子揭了,看看他長了個什麼模樣。

  再聽下去,不過是兩個小丫頭反反覆覆如何愛慕那兩位,偏生的命不好,不得親近之類的哀哀之歎,已經沒什麼意思了。

  搖了輪椅去了隔壁小火房。

  三梅當真直愣愣的守著小童熬藥。

  見白筱出現在門口,忙迎上來,推了輪椅,「公主怎麼自己來了?」

  「我在屋裡悶得慌,隨便逛逛,便逛到了這裡,想著昨天在書上看到有種叫『冬蟲草』的東西,便進來看看,那東西長了個什麼模樣。」

  白筱見熬藥的小童拿帕子包著藥罐濾藥,「這兒有『冬蟲草』嗎?」

  三梅忙轉頭小童,「公主問話呢,有麼?」

  小童小心的濾好了藥,放下藥罐才老老實實的答道:「隔壁間放貴重藥材的地小倉庫有。」

  「那你還不快去拿些來給公主瞧瞧。」三梅端起大宮女的樣子,是有模有樣。

  小童杵在那兒沒動,面露難色,「這……奴才不敢……『冬蟲草』十分貴重,奴才去要,會被管事的打出來。」

  「難道說我們公主要也不行?」三梅板了臉。

  小童小臉嚇得刷白,「公主要,當然可以,但管事的不會相信奴才。」

  三梅正要開口喝罵,白筱攔住她,「他說的也對,誰都能拿,也就沒了管制。不過我既然來了,不看看就走,也不甘心。」作勢想了想,「要不這樣,三梅,你跟他去找管事的,就說我在這門口,如果他不信的,可以自己拿出來給我。」

  小童不等三梅開口,搶著道:「公主這法子好,三梅姐姐,你隨我去要,管事的肯定給。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公主的這藥。」小童指指灶台上的藥碗。

  白筱睨了眼,那碗藥,「你把蜜餞備上,我在這兒喝了便是,也不用再端過去。」

  小童忙依言取來最好的蜜餞,用小銀碟裝了,放在藥碗邊。

  三梅將白筱推到藥碗邊,隨著小童走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4:59

第一卷 第010章 托人辦事,靠不住

  白筱豎著耳朵,聽著他們走進隔壁藥庫。

  從袖子裡掏了事先藏好的油紙包,說起這油紙包,她還費了一番心思才得到。

  記得隨鬼差逛京城時,無意中看到有人在西街買松花雞,那雞便是用油紙包的。

  昨天晚飯後,便吵著要吃那松花雞,支著三梅去買雞。

  三梅一臉迷惑的把她看著,「你不是不吃雞嗎?」

  白筱愣了一愣,那個畜生道的小P丫居然不吃雞,「就是久了沒吃,已經忘了雞的味道,這才想嘗嘗。平時吃的那些東西,吃得有些膩味,如果那雞吃得下,以後也可以多樣東西可吃。」

  三梅更是不解,公主的飯菜是天天換花樣,一年到頭難得有幾次相同,不過皇家子女嬌貴也是難免。

  吃食這東西,怎麼可能隨便在外胡買,萬一誰在裡面下上些東西,吃出事來,這一院子的人,誰也別想活。

  這事不敢托人去做,自己收拾收拾了,拿著公主的腰牌親自出宮操辦。

  說起西街的松花雞勉強算得上一絕,這些雞全是當天做,當天賣光,去得晚的還買不上,所以口碑一直不錯。

  等三梅拍開人家鋪子,哪裡還有什麼松花雞,活雞有一堆。

  正犯愁兩手空空,回去無法交差。

  掌櫃的四歲的兒子一手拿了個雞腿從廚房出來。

  三梅眸子一亮,「掌櫃的,快把那兩個雞腿給我包了,讓我拿回去交個差。」

  掌櫃不敢得罪宮裡出來的人,再說人家宮裡的大人物,指名點姓的要他的雞,讓他覺得很有臉面,以後又可以以此為名,給自己的松花雞宣傳宣傳。

  二話不說,顧不得兒子要哭,搶了他手中雞腿,拿油紙包了,送到三梅面前。

  雞腿到了手,三梅才算鬆了口氣,付了銀子,屁顛屁顛的趕回宮。

  這些宮裡出來要東西的,有幾個會給錢的,掌櫃的也沒指望得銀子,想著當個宣傳,也是大掙錢的買賣,沒想到現在還多了銀子出來,真真是雙盈。

  歡喜的站在門口,朝著三梅後背,連做了幾個揖,「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好吃,再來。」

  白筱晚飯,沒比平時少吃,這時哪裡還吃得下這等油膩的東西。

  但支著三梅買了回來,又不好不吃。

  打開油紙包,見是兩個雞腿,便分了一個給三梅。

  三梅也得十一歲,雖然處事老練,小孩心性終是沒完全脫去,歡歡喜喜的接了。

  白筱捏了剩下的那隻雞腿,一眼望見雞腿上成弧形少了一塊肉,分明是被人啃過,而且啃的還不利索,拖泥帶水,很是難看。

  視線從雞腿移向三梅。

  三梅剛將雞腿塞進嘴裡,隨著白筱的目光,慢慢變了臉,同時覺得有些噁心。

  含著雞腿就跪了下去。

  當時只顧著交差,怎麼就沒看見這腿已被那小孩啃過,自己口中這塊雖然完整,卻不知有沒有被他舔過。

  不等白筱逼問,便一五一十的把經過如實稟了一遍。

  白筱本不想吃這雞,聽完後卻也哭笑不得,差人辦事果然靠不住。

  將手中雞腿丟給三梅,油紙包就留下了,「算了,你自己慢慢享用。」

  三梅見她不罰,才大鬆了口氣,接了雞腿,怕白筱這時沒發脾氣,不敢保證她過會兒想起這事,不會著惱,哪裡還敢再呆,也沒省起包雞回來的油紙包,拿著雞腿出去餵了廚子的狗。

  經過這事,白筱深有體會,在宮裡做點事,並沒相像中那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轉著眼珠子打量了四周,確定沒有看著,敏捷的躍下輪椅,將藥罐裡的藥渣盡數倒進油紙包,小心的包了,藏在坐椅底下。

  又將那碗熱騰騰的湯藥,潑了半碗湯藥進一邊裝著半框藥渣的竹筐,讓那些藥渣上冒出些熱氣。

  再將剩下的半碗倒進去水池,放下藥碗,拿了粒蜜餞梅子含在嘴裡,躍回輪椅坐下,見去水池冒著熱氣,忙又重新跳下輪椅在水缸裡舀了半瓢冷水澆了那些煙。

  丟了水瓢,就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

  匆忙撲回輪椅,歪歪哉哉的坐了。

  一系列動作雖然做得乾淨利落,心裡卻免不得緊張的砰然亂跳。

  將將坐好,三梅和藥童從外面進來。

  三梅見白筱額頭滲著些細汗,掏了絲帕為她擦拭,關切的問道:「公主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我去請太醫來看看。」

  白筱摸了摸額頭,才發現自己居然為這麼點小事,緊張到了這個程度,實在不是成得了大事的人,「我沒有不舒服,那藥太熱,喝得出了些汗。」

  三梅和藥童都是一臉的驚詫。

  「那藥這麼燙,公主把它喝了?」藥童擔心把她燙著又要生出事端。

  白筱這才想起,那碗端在手上都燙手,裡麵湯藥怕是入不得口,不過話都說了口,只能鴨子嘴硬,「喝了,燙是燙了些,不過還勉強喝得下去。」

  藥童滿臉的不可思議,去倒藥罐裡的藥渣,發現裡面空空如也,愣了愣,看向旁邊將藥渣的竹筐,上面還騰著絲絲熱氣。

  更是迷惑,喃喃低語,「原來我已經倒過了,可是怎麼一點也不記得。」

  白筱輕咳了一聲,斷了他的思路,「你們拿的冬蟲草呢?」

  三梅忙端了手心,伸到她面前,上面擺了幾根象蟲子一樣的乾樹枝,「公主,這就是冬蟲草。」

  白筱裝模作樣的看了一回,胡亂點評一番,「這東西,怎麼看也不像草。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讓藥童把這東西送回去吧。」

  「公主不要?」三梅將冬蟲草遞給藥童,推了白筱往外走。

  「我要它做什麼?」拿回去全無用處,何必浪費。

  藥童忙接了,向白筱行過禮,小跑著去了。

  三梅偷偷問白筱,「公主當真把那藥喝了?」

  白筱一翻白眼,「哪能。」睨了眼去水池。

  三梅瞭然,想著藥童聽到白筱將那滾燙的藥喝了的傻相,捂著嘴笑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5:27

第一卷 第011章 齷齪想法

  白筱好不容易熬過兩個時辰的課時,陰冷陰冷的課室坐得手腳冰涼,送走了太傅,見窗外陽光明媚。

  叫三梅推著她去院子裡走走,去去霉氣。

  剛下了台階,慕容幼南從後面追上來,將她攔下,「公主,留步。」

  白筱揉揉鼻子,望了望西邊天空,有沒第二個太陽從那兒升起。

  慕容幼南一扯嘴角,「那邊快落山的太陽有一個。」

  白筱哈的一聲笑,這個慕容幼南也有可愛之處,「有事?」

  「你搬過新居,我也會去陪你讀書。」慕容幼南看了眼三梅,心存疑慮,不知這個丫頭會不會多嘴。

  白筱坐著,慕容幼南站著,她仰頭看著慕容幼南,脖子有些發酸,過時的新聞,實在沒什麼吸引人之處,扭了頭左看右看,開始不耐煩,「然後呢?」

  如果攔著她只為了說這個,大可就此打住。

  「我想請你幫我在你那新居,收拾一間房間給我。」慕容幼南腳尖鑽著白筱的輪椅腳。

  她不心痛自己的腳,白筱看著還心疼她腳上那雙蔥綠繡花鞋尖上繡的的那兩個黃花。

  「我父皇同意你住進我的院子?」

  慕容幼南吸了吸鼻子,「沒有,皇上不同意。」

  白筱一撇嘴角,自己搖了輪椅要走人,「那還給你收拾什麼房間。」

  慕容幼南快步走前幾步,把她堵住,「我是怕偶爾犯困,用來臨時小歇之用。」

  「既然是偶爾,隨便哪張桌子上趴趴就過了。」白筱將輪椅轉了個方向又要走。

  才十一歲,而那位也才十二歲,就想著要備房,實在早熟了些。

  在別處荒唐也就算了,在她院子裡做這等齷齪之事,那可是沒門沒窗,想也別想。

  慕容幼南手撐了她的輪椅扶手,將她轉了回來,「我好歹陪你讀了這麼久的書,你就一點不給情面?」

  白筱拍開她壓在扶手上的手,「我們之間什麼時候套上過情面、關係?我為什麼要給你情面?」

  慕容幼南嘴角抽搐了一下,轉身就走,走出幾步,又再折回,推開三梅,將白筱的輪椅一把拉住。

  白筱皺皺眉,臉色沉了下來,「慕容幼南,你別太過份了,你我好歹還是君臣關係,走開。」

  慕容幼南不但不走,反而繞到她面前,「我知道,你是君,我是臣,但你幫我這回,你會有好處的。」

  白筱臉色拉得更長,卻不再趕她,抱了胳膊,靠在椅靠上,「我能有什麼好處?」

  慕容幼南替下三梅的位置,推著她,「你也知道我們慕容家的勢力,可以做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才這麼得皇上恩寵。」

  白筱不以為然的一撇嘴角,「那是慕容家,不是你。」

  慕容幼南對她的不屑,全不在意,接著道:「我上面有三個哥哥,只得我一個女兒,在家爹娘待我自是不同些,我要做什麼事,當然也比別人方便,所以我可以幫你做很多的事。」

  白筱抿著唇,沒出聲。

  慕容幼南探頭看了看她的側臉,又道:「也不是非要在你的寢院分一間屋,隨便哪個偏院收拾一間便是,那榮府佔了整座山,這並不是難事,而你卻多了一個幫手。」

  白筱歪頭聽著,慕容家能穩穩的佔著右丞之位,自然有他們的厲害之處,但厲害在什麼地方,她不知道。

  不知道的事情自然不敢隨便拿來用,用不好,怕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是麼?」

  「當然。」慕容幼南見她心動,有些得意,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有的話還得說在前面,我和你是不同的。」

  「什麼不同?你比我還能多什麼,少什麼不成?」白筱扭頭看她。

  慕容幼南微紅了紅臉,「我指的是,你可別以為我對你有什麼想法,對我……對我有不軌的舉動。」

  白筱一股怒氣剎時間,衝上頭頂。她帶著齷齪的想法去泡男人,卻將別人想得的這麼齷齪骯髒。

  握了搖柄,使勁搖幾搖。

  輪椅突然向前竄出,慕容幼南一不留神,脫了手,被輪椅拖得腳下不穩,向前跑出來兩步,撲跌在地,下巴磕在石子地面上,痛得『媽呀』一聲。

  趴在地上,抬起頭,臉上已露微微的怒氣。

  三梅在一旁看著,抹了一腦門的汗,想上前扶,看著白筱的輪椅慢慢行遠,遲疑了片刻,捨了去扶慕容幼南,追上白筱的輪椅。

  白筱回頭笑道:「既然隨便哪兒都行,你何必尋我,去隔壁和尚廟要一間柴房便是。」

  慕容幼南氣紅了臉,指著白筱,「你……你是傻瓜,你知道你這麼做,會失去什麼嗎?」

  白筱挑了挑眉,「等我想到你有用的時候,我再給你收拾房間不遲。」

  慕容臉上怒氣瞬間消散,「這可是你說的,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好處的。」

  白筱晃了晃腦袋,「那就等你變成金子,發了光再來跟我說。」

  慕容幼南爬了起來,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輕啐了一口,「神氣。」

  心情卻是大好,雖然沒達到目的,但有商量的餘地,已經比想像中要好。

  三梅回頭看不見慕容幼南了,才問白筱,「公主,你會讓慕容小姐住進院子?」

  白筱腦門子上頓時亮了一盞紅燈,警惕的問道:「有什麼不妥麼?」

  三梅一頭霧水,迷惑的看著她轉過來的側臉,「公主難道不知道慕容小姐愛慕曲公子。」

  「呃,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白筱失望的回轉過頭,連個丫頭都知道這事,真是不算秘密的秘密了。

  那二人當真太沒收斂了些。

  最難得的還是她那個當皇帝的爹,這麼個男人,居然還想招來當駙馬。

  不知是不嫌女兒頭上的綠帽子鮮艷,還是覺得那綠帽子艷得好看。

  頂著這麼多爛桃花也能被北皇器重,這人的背景得好好查查。

  三梅見她沒多少反應,赫然明白了什麼,「難道公主是有意拿曲公子當誘餌,哄慕容小姐上門?慕容小姐長得雖然標緻,但皇上有令……不能招惹慕容小姐。」

  「慕容幼南那也叫標緻?我可看不上她,她有本事把曲崢弄到哪個院子裡,不在我面前晃蕩,倒是值得我樂一樂。」

  白筱回頭瞪了她一眼,她忙閉了嘴,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6:13

第一卷 第012章 選人

  白筱將花名冊推還給立在北皇身邊的管事嬤嬤,「怎麼全是太監,沒有一個宮女?」想著往後的日子,身邊晃蕩的儘是一堆的太監,洗澡的時候,找人搓個背都要被這些不男不女的看個乾淨,就覺得惡寒。

  北皇臉上閃過一抹尷尬,端了茶,吹了吹茶葉,裝模作樣的喝上一口來掩飾眼裡的古怪神色。

  白筱翻著眼皮,差點氣岔了氣,「我不習慣太監服侍,如果父皇執意不讓女兒帶宮女過去,就把太監換下,直接換上真男兒。」

  北皇一口茶嗆在了喉嚨裡,咳得漲紅了臉。

  嬤嬤很盡職的為他拍著後背,「皇上,保重龍體。」

  白筱橫了她一眼,說的像是她要禍害北皇。

  嬤嬤這才醒起顧了皇上,沒顧上公主,忙垂了頭,安靜下來。

  北皇等緩過了氣,才柔聲道:「筱筱,雖然皇女並不是只能嫁一個夫君,但你正夫未立,怎麼可以養些其他男兒在身邊?你現在還小,還不懂男女之情。與那些男兒朝夕相處,萬一動了真情,對你有害無益。」

  白筱眨巴著眼睛,情這玩意,她的確沒經歷過,是害,是利,自然體會不到。

  只記得在地下面時,正是可以在情字上滾上一滾的年齡,卻被送來了這兒,進了這九歲的身體,與情一事,怕是又要耽擱了。

  北皇眼底深處有一抹深深的哀痛一閃而逝,當年,如果不是對她早早動了真情,又怎麼會落得後來的淒苦處境,暗歎口氣,「你以後是要做大事的人,萬萬不可早早的在情字上絆了腳。你正夫未立,先對別人動了情,這以後定然難以對你的正夫,平心相處。」

  白筱仍眨巴著眼。

  北皇慈愛的摸了摸她粉嫩的小臉,「你現在還小,不懂男女情,再過上幾年便會懂。」

  白筱忍了又忍,終於還是一個沒忍住,脫口而出,「那父皇為什麼把曲崢放女兒身邊?難道不怕女兒對他日久生情?」

  北皇從小就不把白筱當小孩養,對她說話老成習以為常,「曲崢是以後可以幫得上你的人,你就算對他動了情,也不打緊,大不了封了他做正夫便是。」

  白筱臉色黑了黑,「反正那一堆的小太監,女兒不要。」

  北皇掃了眼那本花名冊,「要不我叫人另幫你再加兩個宮女?」實在不行,讓人去尋兩個相貌醜陋的呆在她身邊,倒也能放心。

  白筱閉上眼,往後一靠,「女兒不搬了,就在這宮裡住的也挺好。」

  「不搬了?」北皇詫然,她明明盼著出宮,等他一切辦妥,她的那些太傅的行程課時,也全部生新安排,她居然不搬了?

  君無戲言,他這一會兒搬,一會兒不搬的,且不成了兒戲?

  面對那些老臣,該如何答覆?

  白筱閉著眼點了點頭,「搬個住處,讓父皇費這麼多的心思,女兒心裡過意不去,再說搬過去反而諸多不便,過得反不如這兒快活。父親要女兒搬出去是為了讓女兒心情開朗,好好調養身體,這日子都無法愉快,身子又怎麼好得了?說不定還會早些夭折。」

  「放肆。」北皇一臉的憤然,「這話且是隨口說得的,誰死了,你也得好好的。」

  白筱撇了撇嘴,不答。

  北皇瞪了她半晌,終歎了口氣,陰沉著臉,道:「允你選四個宮女帶過去,那些不三不四的,萬萬不能帶。」

  白筱笑著睜開眼,「四個也不必,我帶三個便好。」

  北皇重重的哼了一聲,「哪三個。」

  「我習慣了三梅服侍,自然少不得她。」

  北皇看了眼守在門外的三梅,這個宮女服侍白筱已有多年,但一直規矩,帶她過去,倒也無防,「另外兩個呢?」

  「羽兒。」

  北皇轉頭問嬤嬤,「這個叫羽兒的是誰?」

  嬤嬤也覺得這個名字耳生,翻了這院子裡的花名冊才道:「是兩個月前才進來新宮女。」

  北皇頓時警惕的看了白筱一眼,「叫進來,我看看。」說完壓了壓的手掌,「等等。」

  扭頭又問白筱,「還有一個是誰?一併叫進來,我一起過目。」

  「銀鐲。」

  北皇微微一愣,「你要帶銀鐲?」

  白筱沒放過北皇臉上微妙的變化,「父皇認得銀鐲?」

  銀鐲進宮不過兩個月,皇上居然知道這麼個人,當真奇怪得緊。

  「呃,不認得。」北皇別了臉看向嬤嬤,「把這兩人,一併喚來,順便把這兩人的底子摸一摸。」

  嬤嬤應著出去了。

  北皇回過臉,便端了青花瓷杯子喝茶,一派悠閒。

  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之處。

  沒一會兒功夫,嬤嬤回來,身後便跟著羽兒和一個不熟悉的宮女。

  嬤嬤走到北皇身邊,彎了腰,道:「稟皇上,這二人,身家清白。」

  白筱視線落在面生的宮女腰間墜著的紅色荷包上。

  當然明白她口中的身家清白是什麼意思,並不是指她們的家庭背景,而是說她們在這院子裡沒做過那些迎合白筱口味的不良之事。

  北皇抬眼,從茶杯後淡淡的看了二人一眼,將那口茶慢慢的喝了才對白筱道:「依你,允你帶上這三人。」

  白筱這才勾了唇笑了,「那叫她們趕著收拾妥當,明日搬過去罷。」

  北皇放了茶杯,站起身,「你不忙搬。」

  這次輪到白筱愣住了,怎麼又不搬了?

  北皇背了後,任嬤嬤給他拂平衣擺上的褶,「還是按著慣例,你去『大明寺』上過香,討個吉利,再搬。我已經要大師算好了去寺裡的吉日。」

  白筱暗鬆了口氣,原來只是去上香,「大師算的吉時是何時?」

  「後日。」

  他的話剛落,外面傳來三梅見禮聲,「長公主。」

  人影晃動,一身錦裝華麗的白宜步伐輕盈的飄了進來,向北皇蹲身行禮,「女兒見過父皇。」

  白筱倒沒覺得什麼,北皇卻是眉頭一皺,「你現在不是該去巡視民情,到這兒來做什麼?」

  白宜對北皇的不滿,恍若未覺,笑道:「得知妹妹要前往『大明寺』,我琢磨著好久不曾去許過願了,不如陪同妹妹前往『大明寺』。順便借此機會,去許上一願,保父皇身體安康,國泰民安。」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6:47

第一卷 第013章 煽風點火

  涼風一吹,白筱起了一身的雞皮。

  白宜對那番全無誠意,又肉麻的緊的話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當,神色怡然的等著北皇發話。

  白筱瞥向北皇,著實佩服他的好脾性。

  小女兒的百合之說,鬧得滿城風雨,大女兒的虛情假意,他全然沒表示出失望和痛心,只是淡淡的看著白宜,「你明天不能去。」

  白宜滿腔的熱情被一瓢冷水潑來,頓時涼了下來,跺了跺腳,「父皇。」

  白筱雖然不喜歡白宜的做作之態,不過覺得一同去上上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正要開口幫她求個情,聽北皇道:「明日,有要事差你去做。」

  白宜柳眉擰了擰,「什麼要事?」

  北皇看了眼身邊的管事嬤嬤,管事嬤嬤忙抱了花名冊退了下去。

  白筱也識趣的揮了揮手,打發了羽兒和銀鐲下去,搖動輪椅搖柄,打算撤退。

  「你不必離開。」北皇按住正滑開的輪椅。

  白筱只得老實的退回原位。

  北皇這才坐正身子對白宜道:「昨夜大雨,造成不少地方山體滑坡,西門外通向西越的道路,也被堵死。一大批趕回西越的遊民,被困山腳,進退不得。

  我已派人前往清除路礙,你帶些人親自前往問候一番。這一來一去的,你如何能趕得上明日前去上香?」

  白宜心頭一陣陣的發涼,不讓她去大明寺,也不必尋這麼破爛的一個借口,「一群西越的難民,為何要我們北朝的公主前往問候?」

  北皇微擰了眉頭,暗歎了口氣,果然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巴,當不得重任,略沉了臉,「你懂什麼,據說西越王子前次征戰中,負傷在南朝邊界失蹤,我懷疑他流落京中,如果他要回去西越,多半會混在這些難民之中。

  我們與西越一直關係緊張,而西越發展迅速,南朝也千方百設的想拉攏他們,只是西越向來高傲,難以交往,如果此次西越王子當真混在那些難民之中,你前往慰問,不過是走一趟的事。

  他回去定然會稟報西越王,不管他承不承這個情,起碼對我們多一些好臉色。」

  白宜聽了這話,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撅了嘴,坐過一邊生悶氣。

  白筱不懂國事,但覺得想給人家好感,光去看一眼,實在有些欠缺火候,向北皇問道:「父親,那道路何時才能挖開?」

  北皇偏頭算了算時間,「我們這邊今晚便能挖開,但那邊只怕還得三五天,方可通行。」

  白筱抿了抿唇,眼睛忽閃忽閃的把北皇看著。

  北皇掃了眼白宜,再看定白筱,「你平時最多主意,現在又有什麼想法?」

  白筱不知以前那畜生道的怎麼多主意,不過現在確實有些想法,「父皇既然派了皇姐前去探望,為什麼不再做多一些?」

  「呃?怎麼做多一些?」北皇側過身面對白筱。

  「他們被困山腳,又下了這許久的雨,天氣雖然不是很冷,但濕了衣衫只怕也難得暖和,而且現在細雨不斷,他們能有油布遮雨已是難得,但升火做飯,想來不大容易。

  父皇何不吩咐了人送些大米,麵粉,前往被困臨近村鎮,趕著準備饅頭,粥食,飯菜,用厚木桶裝著,封個密實,乘熱給他們送去。

  如果西越王子當真混在裡面,得了舒服,回去自會對父皇百般稱讚。

  就算沒有西越王子在裡面,那些百姓今後也會四處傳揚,父皇也落下個好名聲。」

  北皇本有此打算,現在聽女兒說出,心下歡喜,這才不愧是他一心培養的人,「依你。」轉頭對白宜道:「這事,你去安排。」

  白宜心下氣苦,拖著那些粥食飯菜,明日更難及時趕回,狠狠的瞪了白筱一眼,黑著臉,起身給北皇行了個禮,轉身便走。

  卻又聽白筱道:「皇姐最好晚些動身,天亮前趕到。」

  北皇愣了愣,「為何要要晚些動身?早些送去,早些解了他們飢餓之苦不好?」

  白筱搖了搖頭道:「他們不會挨餓,出門在外的人哪有不帶乾糧的,他們要的不過是些暖胃的東西。早早送去,他們雖然會吃得歡喜,但不會大歡喜。

  今晚讓他們再冷上一冷,偏偏皇姐在這一夜最冷的時候趕到,且不是雪中送炭?」

  北皇看著她,讚歎不已,她大病康復之後,比以前更加聰慧,想事也更加周全,點了點頭,「依你。」

  扭頭對杵在那兒白宜道:「照你皇妹所說的做,你去叫他們算好行程,按時出發。」

  白宜對去大明寺是抱著滿腔的熱血,現在被白筱澆生生澆滅,本來還奢望著能早去早回,沒準還能趕上個尾場,現在這麼一安排,大明寺之行,自然泡湯,那僅存的一小撮希望之火剎時間被掐得乾乾淨淨。

  瞪向白筱的目光都變得鋒利。

  白筱聳聳肩,不明白晚上三兩個時辰,有什麼不同,能讓她就把自己恨成了這樣,如果不是北皇在這兒,怕能撲上來咬她一口。

  「如果皇姐真那麼想上香,擇日我陪皇姐重新去過便是。」

  白宜更是氣惱,「我要上香,用得著你來陪?」一跺腳,扭身出去了。

  涼風忽起,吹得白筱打了個哆嗦,迷惑的看向北皇,「皇姐她?」既然不讓她陪,剛剛做什麼巴巴的跑來。

  北皇輕咳了一聲,「你又不是不知你皇姐就這性子,不必理會,我還有事,也該走了,明天去大明寺別誤了吉時。」

  推著輪椅送走北皇。

  三梅探頭探腦的目送北皇出了院子,才長吁了口氣,反身來推白筱,「長公主走的時候,眼裡都快噴了火,怕是要恨死您了。」

  白筱扁了扁嘴,「父皇要她今日給被困的西越難民送些粥食,我讓她再晚些出發罷了。也不知怎麼就惹了她了。」

  三梅驚得睜大了眼,「長公主明日不去大明寺?」

  白筱扭頭看她,「你怎麼知道她明日想去大明寺?」

  「對了,我剛剛聽說古越太子明日要去大明寺,趕著回來告訴公主,不料才到門口便見皇上來了,這事還沒來得及跟您說。」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7:44

第一卷 第014章 古越太子

  白筱後脖子涼撥涼撥的,明天居然是古越去大明寺上香的日子,當真是好日子。

  怪不得白宜巴巴的趕著來貼著她一同去大明寺。

  也怪不得北皇鐵著心要白宜去看什麼難民。

  而自己偏偏還來煽了一下火,一扇子把白宜徹徹底底的扇離了大明寺。

  望了望頭頂的房梁,這白宜,可被她得罪得大了。

  ???

  白筱到了這世界後,不願再穿那個畜生道的穿過的衣衫,好在三梅刨著箱底,扒拉出幾件白色衣衫,說因為太素,她以前一次也沒穿過,就被壓了箱底。

  她本來就喜愛白色,這一來反合了心意,翻來覆去的只穿那三兩件衣裳,裡面衣衫也是撿著以前那位嫌棄沒穿過的來穿。

  到後來三梅實在看不過眼,只道是她病好後,性情大變,連舊時的習性也盡數換過。

  又去開了多年不曾動過的箱子,尋著舊時北皇賞的,被淘汰下來的白衣料。大件的送去繡房要他們趕著給白筱重新做些衣裳。

  裡面小件了,她挑了燈,親自為白筱縫製。

  白筱驚詫三梅做得一手好針線活。

  如此這番,連趕了好些天,白筱才算裡裡外外的換了個乾淨,從此不用再穿畜生道的那些衣裳。

  昨夜一夜雨未停,到天亮後,倒出了太陽,殿前的海棠被洗刷得越加的艷麗。

  被三梅壓上一頂與衣裳相配的白色暮離帽,眼前的暮離面紗直遮過胸脯,不鑽進她的面紗裡面,怕是看不到她的長相。

  這時才知道人家說古越如何的神秘,容華的真容又如何難見,而她這個北朝二公主白筱也從來沒有在外面露過臉,只不過她年紀尚小,引不起別人的好奇罷了。

  三梅將她前前後後,看了個遍,再無遺漏,才叫人將她連人帶輪椅的抬進輦車。

  自從隨著鬼差在京中逛過那次,這些日子,便再沒出過皇宮,此番出來,有一種被長期關押,終於得到自由的雀躍。

  撩了窗簾,街兩側人頭湧湧,女子們興奮不已,男子們卻是一臉的不憤,強壓著不滿,不敢多言。

  她的護衛隊擁著她的輦車走過時,街邊人只是對她略加關注了一下,便將視線調到她身後,繼續張望。

  三梅湊到車邊對她道:「怕是古越太子要到了。」

  白筱對這人本沒什麼興趣的,看著兩邊百姓急切期盼的場面,也禁不住好奇,想見識見識這個古越是如何的三頭六臂。

  隨著一陣馬蹄聲在後方由遠及近,兩旁觀風景的人群頓時沸騰。

  個個朝著她身後方向擁擠,身材短小的鑲在人堆裡,急得紅了眼。

  馬蹄聲到了她們身後近處,便慢了下來,似乎刻意與她們保持距離。

  探頭出去望了望,可惜如果不探出大半個身子,休想看到後面情景。

  但她既然做了這個公主,又怎麼能做出這等失了體統的事。

  再看三梅,早扭了脖子,只顧看著後面。

  喚了她兩聲也沒反應,只得伸手出窗,拽了拽她的袖子,「是古越到了麼?」

  三梅才回過神,「嗯,是古越太子的人馬,好像容公子也一同來了。」

  「古越長得什麼模樣?」白筱狠不得躍出輦車看個熱鬧。

  「後面的護衛隊擋著,看不見,只看到容公子的馬車車頂。」三梅仍伸長了脖子使勁張望。

  白筱無語,一個馬車車頂,也能看得這麼癡迷,「他們是跟在我們後面的?」

  「嗯,都說古越太子暴烈蠻橫,沒想到他卻是這麼守禮,我們這隊人走得慢慢騰騰,他居然也壓著整隊騎乘,慢慢跟著。」

  白筱見前面不遠便是廟門,也耽擱不了北皇所說的吉時,對三梅道:「既然人家守禮,我們也不能做得太過小氣,不如我們靠邊讓他們一讓。」

  三梅總算把視線挪了回來,「公主是說,我們讓他們?」

  白筱『嗯』了一聲,「去向護衛隊長傳我的話。」

  三梅看了看白筱,百般不解,終是小跑著去了。

  待她在路邊停好,白筱這才望見了後面的馬隊,人數並不多,一共也就二三十騎,但四平八穩,威風得很。

  但清一色的鎧甲,要想一下從那堆人裡分出誰是古越,卻是不能。

  後面騎隊帶頭官兵見前面隊伍靠了邊,微微一愣,也揚了揚手中馬鞭,示意隊伍停下,看清白筱這邊護衛隊長的手勢,要他們先行時,飛快的繞到後面,朝著車隊裡說了句什麼。

  可能是得到了上頭的指示,點了點頭,重新歸位,向撩著窗簾張望的白筱行了個禮。

  手中馬鞭一甩,發出清脆的破空之聲。

  馬隊即時放開了步子往前奔跑。

  白筱也只是隨意看看,想滿足一下剛剛萌生的好奇心,不過即使看不到,也不會當回事。

  剛漫不經心的單手撐了下巴,淡淡的望著那隊人馬。

  一襲黑亮的鎧甲側影,直直的撞進了她的眼瞼,渾身一震,生生的愣住。

  直到那隊騎乘過去,黑亮的頭盔上向後飄飛著的紅纓仍刺痛著她的眼。

  是他……是他……居然是他……

  那個不知朝代的戰場殺伐,那個不知姓氏的將軍……居然是他……

  「公主!」三梅見她兩眼直愣愣的望著前方,臉色發白,喚她也不知道應,忙上來推她的手臂,「公主,你怎麼了?」

  白筱又怔了片刻,才回過神,心中五味雜陳,又望了望前方馬隊,已進了廟門,「沒什麼,走吧,別誤了時辰。」放下車簾,只盼能早些進廟,設法再看一看那人,到底是不是曾經見過的那個將軍。

  到了廟前,早有僧人接著,步下輦車,隨著僧人進廟,才知道雖然與古越進的是同一扇大門。

  但到了二門之時,卻又分成兩個院子,中間隔了一道高牆,南北兩朝的皇室上香便不在一處,各上各的香,互不相干。

  白筱好不失望,不知那邊的人是否上了香之後,馬上離開,而她又不好丟下這邊,不顧體統巴巴的硬撞過去看人家太子。

  心裡像貓抓一樣煩燥,接過僧人遞來的香火,意思意思的拂了拂,便由三梅插進前面香爐,叫人抱了北皇為她備好的一小箱子的元寶過來,贈與僧人做為香火錢。

  催著僧人引她去廂房休息。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8:31

第一卷 第015章 半抱琵琶半遮面

  僧人三番五次被白筱催促,反而有些為難,「公主前來是求日後吉利,光是上柱香,卻是不行。」

  白筱並非不信佛道,但此時實在心繫旁事,心不在這兒,聽了僧人之言,就有些不耐煩,「還要做些什麼?」

  「還要誦經,念佛。」僧人在這廟中多年,懂得生存之道,知道與皇家打交道,就得圓滑,否則不知什麼時候腦袋就能搬家。

  見白筱面露不悅,哪敢硬來,忙道:「不過公主腿不方便,長時間誦經,唸經,十分辛苦,可以叫人代誦。」

  「代誦?難道就不會日後不吉?」白筱一聲輕笑,怪不得這地方深得皇家喜愛,原來吃的是見風使舵的飯。

  「我們只消再加一場經,就會補了這替代的缺,絕不會影響公主日後的運程,只不過要的時間長些,公主回宮要稍晚。」僧人手裡捏著佛珠,唱了聲,「阿彌陀佛。」

  白筱明知他說的全是騙人的鬼話,不過為了多騙些錢財。

  但現在只求能盡快脫身,也就順著他的話風,「那有勞大師了,三梅,就由你來代我誦經,我也可以沾沾喜氣。」

  三梅應了,僧人忙先行送白筱去後面休息。

  皇族前來上香,自有單獨的別院休息。

  白筱是北朝的公主自然不例外分到一間院子休息,能貼身隨她進院的也只得隨她前來上香的三梅。

  打發了三梅隨僧人去前面誦經,小院中便只得她一人。

  躍下輪椅,奔向廂房門口。

  這時見而一道光線就在身前穿過。

  白筱停了下來,退開來,那道光便融在了光亮中,難以察覺。

  上前一步,身前因影子黑了一片,那道光線又再出現。

  順著光線兩頭左右看了看,一頭在牆上杵了個光點,另一頭居然是個……小孔……

  這道光線正是從那個小孔射出。

  如果她所料不差,那古越在那邊上香,需要在後院休息的話,也就和這間院子是一牆之隔。

  想起剛剛僧人說過,以往白宜前來,也是住的這間,那這小孔的由來,也就不想可知了。

  爬上床鋪,將眼睛湊上小孔,對面果然是間廂房,擺設華麗,與她所在這間,大同小異。

  眉稍一挑,將臉越加的貼到牆壁上,向裡張望。

  這時聽到一陣鐵甲唏嗦的聲音,一身的熱血騰騰湧上頭頂,睜大眼,一眨不敢眨。

  隨著腳步聲漸近,不是一個人的,想起剛才三梅所說,容華也一起來了。

  不安的垂了眸子,怕看到些不該看的東西。

  微皺了皺眉,驀然抬頭,又再望過去,這是佛門之地,就不信他們當真敢肆無忌憚到這程度。

  先是一個極輕的步子邁進廂房,進了門卻不再走動。

  後面隨著沉重的靴子踏踩著地面的聲音,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傳來,聲音尚處於變聲期,但絕不難聽,「你根本不相信這間和尚廟,能帶來吉運,為何還要來?」

  先進屋站定的位置,傳來冷冰冰,讓人聽了,又止不住想多聽他說上幾句的聲音:「不管信與不信,形式總要走一走。」

  這個聲音,白筱不陌生,正是為她美言,讓她可以搬出皇宮的容華。

  以他是古越的面首的身份,他對古越說話的腔調也著實冷了些,可能當真是受寵過頭,反不將對方看在眼裡,又或許是對方就喜歡他這個調調。

  廂房門被人重重的關上,眼前陡然一暗。

  「來走這一趟,不過是做個過場給那些老東西看。我就不明白,何必這麼在意那些那老西。」

  一身黑亮的鎧甲大步邁撞過白筱的眼簾,走到床榻邊停下,將手彎裡抱著的頭盔順手放在床榻上。

  煩燥的抬手扯開身上的甲冑。

  白筱視線落在那頂頭盔上,心跳又再漏跳了半拍。

  她不能忘記,在戰場上,看見的頭盔後露出的那雙眼,遮住他臉部的面罩,與面前這頂完全一樣。

  將視線從頭盔上挪開,望向前面的男子。

  入眼見黑甲正從他肩膀上滑落,露出裡面雪白單衣包裹著的寬闊肩膀。

  肩甲,胸甲一件件被他拋落在地,發出『匡當』之聲。

  可惜供她偷看的小孔實在太小,而對方身材體態修長,一路看上,卻只能看到後頸處,沒能完全束起的漆黑碎發。

  無論她怎麼變換角度,硬是看不見他的頭,急出了一頭的汗,恨不得將眼前的小孔,刨拉開來。

  「時間差不多了。」容華淡淡的聲音飄來,「丞相還在等。」

  他褪完身上的鎧甲,彎了腰去解膝甲,窄緊的腰臀崩成好看的形狀,聽見他的話,仰起頭,微側了臉看向容華所在方向,「我不想聽那些和尚念的鬼經,要去你去。」

  白筱呼吸一窒,再也移不開視線,只是一個後側的半邊臉,刀削的輪廓,清俊非凡,那雙眼所能看到的眼角形狀正是那日所見。

  只可惜無法看見那讓烙進她心裡的眼眸。

  心臟抑不住的狂跳,愣望著他直起身,隨手扯了件白袍披在身上,遠離床榻,在她視線範圍內消失。

  接著傳來開門聲。

  白筱忙棄了小孔,奔出門外,看向與隔壁院子相隔的圍牆。

  那牆足有二人高,全無可以攀爬之處,唯獨屋角有一棵大樹長得歪歪扭扭,探過圍牆。

  白筱想也不想,過去,抱了那棵樹,雙腿圈著樹身,腿上用力。

  這兩腿短腿,久沒運動,動起來竟特別的賣力,身子利索的往上攀高。

  轉眼間便翻上橫枝爬過圍牆。

  恰恰見兩個白色身影已到院門邊,其實一個已經出了院門,隱在門後。

  此時再看不到,怕就此要錯過了。

  顧不得被人發現爬牆,衝著門口大喊了聲,「喂。」

  還沒出去的那個白色身影,愣了愣,轉過頭,望向白筱所在樹梢。

  那雙眼,黑得深不見底,眼底深處又如夜幕中遠處的星辰,清明澄亮。

  剎時間,她渾身一顫,眼裡只有那雙眼,甚至忘了看他的容貌,忘了呼吸,也忘了抱緊樹桿。

  身子一歪,從樹梢上滾落下去,直到她跌落樹下,都沒能從那雙眼眸上移開視線。

  身體重重的砸落向地面,猛的一震之後,卻不是很疼。

  身下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09:07

第一卷 第016章 滿腦漿糊

  白筱定定的看著那雙眼,對身邊之事物渾然不覺。

  那雙眼從她身上移下,看著她身下之物,微皺了皺眉頭。

  「容華,怎麼還不走?」門外傳來低喚。

  「就來。」那雙眼又淡淡的掃過怔仲間的白筱,轉身出了院門,風帶著白色衣袂拂過門框。

  白筱望著空洞的門口,仍沒能回過神。

  「人都走了,還看什麼看,當真是沒見過男人嗎?」

  身下傳來帶著憤意的低吼。

  白筱一個叮嚀,低下頭,才發現自己壓在一個一身玄服的人身上。

  怪不得剛才摔下來,不覺得有多疼痛。

  那人臉朝著下,看不見長相。

  扭頭望了望自己頭頂樹梢,實在沒想明白自己是怎麼砸在這個人身上的。

  「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兒?」

  那人艱難的扭過頭,臉上堆滿稀黑的爛泥巴,半睜著沒被泥巴糊著的那隻眼,怒氣衝天的問:「你又是誰?你怎麼會在這兒?」

  白筱正要回答,看著他那張無法辯清長相的泥巴側臉,再看看他的臉的下方地面,凹陷下去的一個淺窩,恰恰是臉的形狀,實在還忍不住,握了小拳頭,捶打著他的後背,哈哈大笑,到嘴邊的話哪裡還說得出來。

  她越笑,身下的人越怒,最終忍無可忍,大吼道:「還不給我滾下去。」

  白筱到了這世界,還是第一次開懷大笑,一時間哪裡憋得住,忍了幾忍,硬沒能忍住,索性不再理會,放開的笑了。

  玄衣人怒不揭,猛的一翻身,抓住她,將臉上的黑泥蹭向她的臉,結果盡數蹭在了她臉上的慕離上。

  白筱一驚之後,卻笑得更歡。

  玄衣人見她體態短小,還是個孩子,怒氣也去了不少,反起促狹之心。

  將她的小身子翻轉過來,按在身下,「還笑,我讓你也啃一嘴泥。」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樹下泥巴十分稀軟。

  白筱被他壓下,白衫頓時裹了一身的稀泥。

  他又去揭白筱頭上的慕離帽。

  白筱怕他當真將她的臉按進稀泥裡,忙強忍著笑道:「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那人才停了手,「說,怎麼會在這兒?」

  白筱被他按住,動彈不得,怕吃眼前虧,只得老老實實道:「我來看古越。」說完扭過頭問他,「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來看容華。」他倒也老實回答。

  白筱愣了愣,人人崇拜古越,想一睹他的尊容,不想他居然是衝著古越的面首來的。

  眼前突然浮現剛才的情境,想起門外的那聲,「容華,怎麼還不走。」

  那外面之人是古越,而她看到的那雙眼卻是容華?

  可是在小孔中看到古越的半側的眼睛,明明就是那日戰場中所見的。

  她永遠不會忘記,他從她身邊而過時的模樣。

  可是門口那雙看向她的眼,分明就是那日軍帳中所見的眼。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容華……古越……

  她腦子被攪成了一堆漿糊。

  壓在她身上的人,見她突然安靜下來,不再動彈,心裡一驚,忙從她身下翻下,將她拉起,「你怎麼了?是我弄傷你哪兒了嗎?」

  白筱赫然轉醒,搖了搖頭,低頭看了看身上滿滿的黑泥巴,糊滿了白色,犯了愁。

  一會兒三梅問起,這身髒衣該怎麼解釋。

  「當真沒傷到嗎?」那人不放心的開始在她身上亂摸。

  白筱幾時被人家在身上這麼亂摸過,怒從心起,打開他的手,「亂摸什麼,見女人就亂吃豆腐嗎?」

  「吃豆腐?」玄服人捂著被打紅了的手背,將白筱從上看到下,『哧』的一聲笑,「才這一點點高的小人兒,腰跟屁股一樣粗,我能吃你豆腐?還女人呢!」

  嘴角抽出一絲譏笑。

  白筱正摘了一片樹葉,刮身上的泥,聽了他這話,愣了愣。

  順著他的話風,低頭看了看自己,雖然並不能像他說的腰和屁股一樣粗,但也實在算不上體態阿娜,怎麼看也只是個九歲女童的身體。

  只不過這些日子來,北皇全然沒把她當孩子養,她也就不時的忘了九歲宿體這回事。

  這麼樣的身體,自稱女人,也實在是有些裝大人,臉上一燙,好在有慕離遮臉,不怕被人看到她臉上的難堪。

  「有人專門喜歡侵犯女童的,我不能不防。」抬頭瞪向眼前正牽扯著衣袖一角擦臉的人,反言相譏。

  他嘴角一抽,「喂,我可沒這麼齷齪,你休要胡說。」

  白筱聳聳鼻子,哼了一聲,「誰知道呢?」仰頭看頭頂的樹梢,頭痛不已,從那邊爬過來了,可這邊卻沒地方讓她爬回去。

  難道要她大搖大擺的穿過這邊院子,再大搖大擺的經過隔壁僧院,回到廂房,坐上輪椅?

  先不說一個殘廢突然到處閒逛有多驚人,就說這邊的南朝太子能由著她這個外來人到處瞎竄?

  萬一當不良份子抓了起來,再叫北皇前來領人,那臉可就丟得大了。

  隔著慕離抓了抓頭,帽子歪過一邊,眼見要跌落,忙扶正戴好,瞥向將一張臉擦得面目難辯,正滴溜著眼好奇的看著她的玄衣人,「喂,能幫我個忙嗎?」

  玄衣人也正對自己一身的泥很是不舒服,瞪了白筱一眼,「什麼?」

  白筱拉了他站在圍牆邊的樹梢下,「站直,我看看。」

  玄衣人不知她打著什麼主意,依言站直,低了頭側臉看著身邊小泥人。

  白筱這時才發現,他長得極高,如果能踩在他肩膀上,或許能攀上那樹梢,翻過圍牆。

  心裡一喜,「借你的肩膀踩踩,讓我翻過這牆。」

  「你翻牆?」玄衣人眼時帶了些趣味,抬手比了比白筱的高度,只比他的小腹高些,再望望身後的高牆,眼裡的笑謔更濃,「你能行?」

  白筱扁了扁嘴角,「不試過怎麼知,蹲下。」

  玄衣人揚了揚眉,當真在牆角蹲了下去。

  白筱也不客氣,一腳踏上他肩膀,小心的扶了牆,「好了,你可以站起來了。」

  玄衣人慢慢站起,仰了頭,看這小丫頭怎麼爬上這高牆。

  白筱望了望身下,心裡一緊,萬一他亂動一動,摔下去可有得受,淺淺的呼吸,看向頭頂樹梢,小手扶著牆,小心的慢慢上移。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1:36

第一卷 第017章 我叫風荻

  不管白筱的怎麼伸長手臂,離樹梢硬差了兩寸。

  這時聽見隔壁有人走向她暫住的小院,再要晚些,等人進了院子,便會發現她不在廂房。

  公主失蹤是何等大事,怕是要將整個寺廟鬧得沸騰起來。

  玄衣人也順著聲音方向望過去,望見的只有一堵紅牆,催道:「喂,小丫頭,你快些。」

  白筱急了,低頭偷瞥了眼身下的人,吸了口氣,小腳飛快的踩上身下人的頭頂。

  正好玄衣人仰臉看她,那一腳便踩在他的口鼻之上。

  玄衣人一愣之後,飛快的握了她的腳腕,往下一拽。

  白筱一聲驚呼出口,身子往下急墜,忙捂了嘴,閉了眼,等著被狠狠摔一摔。

  突然腰間一緊,身子頭下腳上的停了下來。

  睜眼卻見自己被玄衣人倒提在了半空中,長鬆了口氣,抬頭抹了額頭的汗,扭頭看他,「看不出,你居然有這本事。」

  玄衣人扯了扯嘴角,從來不曾被人這般小看過,「你踩我的臉做什麼?」

  「不是夠不著麼。」白筱翻翻眼白,明知故問。

  「夠不著就能踩人的頭了?你可知道踩人的頭,可是大不敬。」玄衣人摸了摸仍酸痛不堪的鼻子,怎麼揉怎麼難受。

  「外面的人進來了,發現我不在,會有大麻煩,再加上你一催,我不就急了嗎?」白筱被他倒提著,全身的血液湧上頭頂,也難受得緊,聽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更是急了一手汗,「你快想辦法把我弄過去。」

  玄衣人也不願被人發現,將她小身子旋了個方向,總算免了她頭下腳上之苦,輕輕一縱,帶著她輕飄飄的躍過圍牆。

  白筱呆愣了半晌,太陽穴跳得厲害,怒道:「你明明可以這麼跳過來,做什麼還讓我爬那半天?」

  玄衣人不以為然的,放開揪在她腰間的手,「你興致勃勃的要爬牆,我怎麼好擾了你的雅興?」

  白筱咬咬牙,無言以對,聽得腳步聲已近門外,一跺腳,「你……你混蛋……」扭身奔向廂房。

  玄衣人嘻嘻一笑,這小丫頭倒是有趣,向她背影叫道:「我叫風荻,你叫什麼?」

  白筱轉頭對他笑道:「我叫白筱。」

  玄衣人唇邊的笑意瞬間僵住,看著她帶了泥的飄飛的白色慕離,彷彿能看見慕離下的笑臉,「你叫白筱?」

  話剛落,白筱小小的身子已消失在廂房裡,廂房門『匡』的一聲關攏。

  想追上前,身後腳步聲已到門口,只得閃身離開,身如鬼魅,轉眼消失在樹梢後。

  白筱進了廂房,以最快的速度,脫下身上滿是泥巴的外袍和慕離,反過一個面,重新穿戴回去,將那些黑泥盡數裹在裡面。

  粘粘呼呼,實在難受,不過也顧不得這許多。

  她身上衣衫做得很是細緻,縫口包得也十分精細,她調轉過來穿上,雖有些怪誕,但不細看,一時半會兒,也不至於發現什麼不妥之處,只要熬上輦車便阿彌陀佛了。

  「公主。」三梅敲了敲門。

  白筱伸了懶腰做出些將將睡醒的慵懶之態,「進來。」

  三梅攤開房門,引著僧人進來,朝她行過禮。

  白筱掃了眼僧人,「完事了?」

  「差不多完了,大師說只差一些簡單的過場,請公主用些齋飯便可以回宮。」三梅指揮著端了飯菜候在門口的小和尚進屋放下手中托盤。

  僧人笑爛了一張臉,上前唱了個諾,「都是粗茶淡飯,不知合不合公主口味。」

  白筱來這一趟,寺廟得了不少香油錢,他只恨不得整個人貼上來,討得她高興,以後好多來幾趟。

  白筱只盼快些離開,解了這身上裹泥之災,對這些飯菜實在不感興趣,但又不好過於生硬,只得笑了笑道:「佛門之地講的是清修,大師不必客氣。」

  「公主小小年紀便有這等覺悟,當真是北朝之福,公主慢用,小僧告退。」

  「大師儘管自便。」

  僧人又弓身行過禮,慢慢後退。

  三梅視線落在白筱肩頭,察覺些不對勁的地方,埋低頭一看,即時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張口結舌的問道:「公主,你的……」

  白筱回頭給她使了個眼色。

  三梅抬頭看了眼,正向她看來的僧人,忙閉了嘴,很貼心的又問,「公主可有胃口吃些齋飯?」

  「不吃了,你自己吃些吧。」白筱將沾了泥的腳尖縮回裙袂下,出這趟宮可真所謂刺激。

  三梅折騰了這許久,也有些餓,便過一邊盛了些飯菜食用。

  白筱無人打擾,思緒又陷入了方纔所見的那雙眼,腦子裡紛亂如雲。

  直到僧人再次進屋,回稟該做的法式盡數完成了,被三梅推著離開廂房,都沒能回過神。

  恍惚間,感覺推著她的三梅身子一頓,輪椅也跟著頓了頓,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片刻間的消散。

  抬頭卻見是到了大門口。

  而那個一心想見,又不得見的古越正在門口上馬,修長的身體坐在馬上,正如那日他縱馬過來時一般。

  身上那身黑亮的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光泛,將他身邊衛士壓得全無光彩。

  心裡一緊,望向他戴著頭盔的臉,正巧他也向她望來。

  他的視線只是輕輕的掃過她,並不多做停留,便自轉回,一揚手中馬鞭,馬隊齊整整的上了路。

  她這時才想起,自己只是一個戴著慕離帽的九歲女童。

  馬隊從她身邊馳過,她的目光追著過從身邊馳過的俊逸英武的身影。

  腦海中反覆晃著古越看向她的臉,那戴著頭盔的臉,的的確確是戰場中所見,但不知為什麼,但看向她時的那眼神像少了什麼。

  但到底是少了什麼,她想不出來。

  一輛藍色馬車擋住她的視線,不耐煩的微一皺眉。

  馬車上的藍色窗簾,隨著一陣風吹開,掀起一角,讓她看見裡面坐著的白色身影,很快又再合攏,將車窗蓋的嚴嚴實實。

  直到古越的馬隊遠去,才長吁了口氣,「走吧。」

  她連人帶輪椅的又被抬上輦車。

  等護送白筱的車路遠去,一個玄色的人影從圍牆邊的一棵大樹後轉向,目送著白筱的車隊,喃喃輕呢,「白筱……」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2:58

第一卷 第018章 有人不用是浪費

  慕容幼南望著在前面將輪椅搖得,悠悠哉哉,左扭右擺的白筱,跺了跺腳,「白筱,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白筱晃了晃腦袋,繼續前走。

  慕容幼南一陣風的追上她,搶到她面前,兩條手臂一伸,攔下她的去路,「你到是給個話。」

  白筱將輪椅轉了個方向,往回路左右扭動,「沒想好。」

  「你明天就要搬了,還沒想好?」慕容幼南急得跳腳,又搶上前,將她的輪椅一把抓住,不讓她再亂跑動。

  白筱裝模作樣的撣了撣袖子上的褶皺,歎了口氣,「你就這麼想進我那園子?」

  想,做夢都想,慕容幼南扁著嘴,「你明明知道。」

  白筱瞇了瞇眼,一聳肩膀,「我怎麼知道你靠不靠得住,別找你辦點事,事沒辦成,弄了個滿城風雨。」

  慕容幼南撇了撇嘴,「你才多大年紀,就這麼疑神疑鬼,我們慕容家如果是嘴碎的人,能有今天的地位嗎?」

  白筱一伸懶腰,打了個哈欠,「那是慕容家,可不是你。」

  慕容幼南的臉黑了下來,「白筱,你是不是因為我一直不肯讓你佔便宜,你才這麼百般刁難我?」

  白筱哈的一聲笑,歪了頭看她,「你說是,就是吧,要上課了,讓路。」將她推過一邊,搖了輪椅從她身邊行過。

  慕容幼南漲紅了臉,「除了讓你佔便宜,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你相信我的能力?」

  白筱停了下來,扭過身,朝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慕容幼南差不多失去希望了,見她如此,眸子一亮,湊到她面前,「怎麼?」

  「要我相信,就去做點事讓我看看,看你到底是不是草包一類。」

  「你才是草包呢。」慕容幼南氣紅了臉,轉身要走,走出兩步,又折了回來,叉了腰,俯視著她,「說吧,你要我做什麼,我做給你看。」

  「簡單,只要辦兩件事,辦得我滿意,我就尋個旮旯位置,給你收拾間房間,你愛勾引誰勾引誰,別髒了我的院子就行。」

  慕容幼南又氣又惱,一臉白淨臉膛紅的滴了血,「誰要勾引誰了,你的嘴就不能放乾淨些?」

  白筱『嘖』了一聲,裝什麼淑女,敢做不敢認,「那當我沒說。」扭轉輪椅要走。

  「哎,別走啊。」慕容幼南好不容易盼到了點希望,哪能放她這麼走,將她拉了回來,「什麼事?你說。」

  白筱嘻嘻一笑,看著她,「既然嫌我嘴不乾淨,冤枉了你,你又攔我做什麼。」

  慕容幼南吸了口氣,擴充著肺,免得被眼前這個無賴活活氣死,「到底要我做什麼?」

  白筱淡淡然的笑了,覺得她生氣的樣子,比平時可愛了許多,「簡單,第一,我要尋個精通辨別藥材的藥師。」

  慕容幼南愣了愣,「宮中如此多的御醫……難道你……」她低頭看向白筱的腿。

  宮中的是是非非何其多,白筱的腿久醫不見好轉,人人只當她的腿當真是不得治,難道另有隱情?

  白筱臉一沉,「哪來這麼多廢話?你辦是辦不到?」

  慕容幼南一點頭,「這個容易。」

  「尋人自然容易,但要尋個口風緊的,只怕就不容易,如果這風放了出去,別說我不會給你收拾房間,你想邁進我那院子一步,都是休想。」

  白筱冷著臉,說的淡然,卻不容人有絲毫懷疑她所說的話。

  慕容幼南埋頭想了想,「你放心,我知道城南有個道觀,裡面有個道士,擅長提煉丹藥,對藥理必定十分熟悉,而且他不聞世事,如果尋著他,定然可靠。」

  白筱聽她這麼說,也覺得這個人十分合適,「既然他不聞世事,如何能請他來?」

  慕容幼南攤了攤手,「這就得你自己想辦法。」

  白筱眉頭一皺,「說了跟沒說一樣,看來你也沒什麼本事。」

  慕容幼南哪受得她這樣的話相激,惱道:「我不給你提供這麼個消息,你如何能知道?」

  白筱默默無言的把她看了好一會兒,直看得她抱了胳膊,抖下一地的雞皮疙瘩,才道:「你這是在給我做事,還是在給我出難題?這麼個全然不知何處下手的人,拿來何用?」

  慕容幼南也覺得這事辦得實在不怎麼樣,臉上裂出些尷尬,「聽說他很賞識京城裡有一位公子,不過從來沒人見過那個公子,所以……」

  「所以還是不知道……」白筱冷笑了笑,「算了,你也就辦有這點能耐,我也不為難你,這事到此為止。」

  「那房間……」慕容幼南咬了咬手指,懊惱不已,怎麼就不另外給她說個府中的藥師,水平雖然大大不如那個道士,但不必這樣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什麼也沒做成,還提什麼房間。」白筱對這個慕容幼南已沒了興趣,見遠處太傅們正走向書堂,眉頭又是一皺,又得去折騰那些讓人煩悶的史書,日子實在難熬。

  「你不是說有兩件事嗎?另一件呢?」白筱不肯罷休、

  白筱淡瞥了她一眼,「你一件都辦不好,我還能指望你辦好第二件?」

  慕容幼南不服,「剛剛那件,我不過是想尋個最好的給你。再說第二件,你都沒說,如何知道我辦不了?」

  白筱也明白她大可隨意尋個府中太醫來應付她,她沒這麼做,而是推薦了個水平高超的給她,先不說這事辦得成,辦不成,在這個裡爾我詐的朝政中,算是純良的了。

  「那你聽好了,再辦不了,就不能怪我。」

  慕容幼南已沒了剛才的自信,穩了穩心神才道:「你說。」

  「幫我查兩個人。」白筱惦量著這兩天打聽到的慕容家的家底和他家能在朝中長久站穩腳的特殊本事,這個慕容幼南到底有幾分能用。

  「什麼人?」慕容幼南一聽是打探人物,信心瞬間恢復。

  「古越和容華。」白筱緊緊的盯著她的臉。

  慕容幼南心裡『咯登』一下,「你怎麼總尋些難纏的事來折騰?」

  白筱嘴角抽起一抹不屑,轉了輪椅要走,「不查就算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3:38

第一卷 第019章 賣力的跑腿

  「查,當然查。」慕容幼南見她又要走,急了,「不過雖然關於他二人的說法甚多,但他們行事處處小心。就算查,也查不出什麼新消息出來,只不過是把以前人家查到的翻一翻。」

  「只要你翻的好,也算數。」白筱對二人一無所知,就連外面對二人的評論也不知,能借此機會,知道些也是好的。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賴帳。」慕容幼南不放心的看了看她,當真有這麼取巧的好事?

  「我說過的話,有不作過數嗎?」白筱不知那小P丫說話有沒有信用,但既然能得北皇如此器重,所也是不會差到哪兒去。

  慕容幼南歪頭想了想,她的確沒有說話不算數的地方,「那一言為定,今晚就會送到你手上。」

  說完轉身往學堂的反向方走。

  「你不上課了?」白筱朝著她的背影叫喊。

  「火燒眉毛了,還上什麼課,我去給你整理他二人的資料去。」白筱跳著跑了。

  白筱咬著唇笑了,一間房,換一個跑腿的,值!!!

  一聲輕咳從身後傳來。

  白筱一驚,回頭看過去。

  一襲青從岔道出轉出,到她面前停下,「太傅到了,該上課了。」

  白筱看著他一雙純淨似水的眸子,「你在這兒多久了?」

  「一會兒。」曲崢看了看她,上前兩步,推了她的輪椅,轉了個方向,走向課室方向。

  白筱撇頭看著推著輪椅的手,青色闊袖滑下,掩了手背,只露出一節清瘦的指節,目光順著手指望上,看向他長得很好的下巴,「你在聽我們說話?」

  「聽到一些。」曲崢目視前方。

  白筱心裡唏噓兩聲,對這個曲崢實在不多瞭解,被他知道她在宮外尋藥師的事,不知是禍是福,「你聽到多少?」

  問完真想踹自己一腳,這話問得實在多餘,他聽到多少能說嗎?就算說,難道能當真說實話?

  「聽見你讓她打探容華和古越的事。」曲崢低頭看了她一眼,眸子仍然純清。

  「當真?」白筱問完又後悔了,這問了不跟沒問一樣嗎?

  「他們的事,你可以問我。」曲崢將她推到桌案前,向太傅行了個禮,出了課室。

  白筱擰眉看著他青衫衣角在雙開大門後消失,這人實在是讓人說不出的味道。

  ☆☆☆☆☆☆☆☆☆☆☆☆☆☆☆☆

  慕容幼南為了得到那間房間,還真是賣命,才到了掌燈時分,便抱著一包裹,氣喘吁吁的直撞了她的寢宮。

  將那包裹『匡當』一聲拋到她面前桌案上,馬上退開三尺,保持著警惕之態。

  白筱『呲』了一聲,直接用了風獲的話,「躲什麼躲,你那腰跟屁股一樣粗,我可沒興趣。」

  「什麼?腰跟屁股一樣粗?」慕容幼南臉色一變,飛快的低頭看向自己,她胸部已開始發育,長得比同齡姑娘豐潤些,平時並沒多想,這時被白筱一說,頓時惱了,「你就一水桶,作什麼說我腰跟屁……屁股一樣粗?」

  她雖然性子潑辣,但終是大家閨秀,『屁股』二字,說出來實在有些難為情。

  實在不明白白筱一個皇家女兒,自小受著各種禮儀教育,怎麼說話就這麼粗,全不顧忌。

  白筱抱了手臂,將她從上看到下。

  慕容幼南一身汗毛盡數豎了起來,臉色更是大變,抬了手臂護在胸前,往後又退開兩步,後悔這個時辰急著來尋她,「喂,你想做什麼?」

  白筱朝著屋角的大銅鏡努了努嘴,「那兒有鏡子,是不是腰和屁股一樣粗,你脫了衣衫照照便知。」

  慕容幼南心裡『咚』地一跳,扭頭望了望那面大鏡子,飛紅了臉,說話也結巴了,「誰……誰……誰在你這兒脫……脫衣衫,你……你可別亂來……」

  說完一指桌上的那包東西,「你要的東西,都在這兒,沒時間重抄一遍,我就全給你擰來了,你可不許弄丟了,過兩天我還得拿回去,我爹知道我偷了這些東西出來,非打斷我的腿。先說好,那房間,得你那兒遠些……」

  白筱白了她一眼,「誰知道你要做些什麼苟且之事,你想近,我還不讓你近呢,免得髒了我的院子。」

  「喂,白筱,你別欺人太盛。」慕容幼南急怒之下,跳上前幾步,手撐了桌緣,眼裡迸著火,瞪視著桌案後的白筱。

  白筱抬臉回看著她,突然伸了舌頭,在唇上舔了半圈,做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視線從她的臉下移,落在她微隆起的胸前。

  慕容幼南一聲尖叫,雙臂緊緊抱住胸,尖叫著跳開,「白筱,你這個變態。」

  白筱『嗤』地的一笑,去解桌上的包裹,書籍,竹簡,記錄薄本,應有盡有,看樣子慕容幼南真是把慕容府中能尋到的有關容華和古越二人的記錄的東西,盡數搜羅過來了,頗為滿意的笑了笑,「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曲崢?他有什麼好?不言不笑,木呆呆的一個人。」

  「誰說他木呆呆了,他飽讀詩經,自小便隨著魏相周遊,於各地民風習俗瞭如指掌,一肚子才學,自比別人穩重些。」白筱哪裡聽得她貶低曲崢,氣得小臉通紅。

  「曲崢從小跟著魏相?」白筱這些天也不住聽到父皇提到這個左相,雖然還沒見過,但也知道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這個魏相年輕時高中金榜狀元,在朝中任了三個月職,可以說是才華橫溢,日後官途無限,不料卻脫了一身官服,辭了職務,雲遊天下,三十年下來,走遍了大江南北,細細記下了各地民風習俗,可以說是一個壯舉。

  再次回京,將這些年的所有記載獻給先皇,便歸隱農間。

  深得先皇敬重,後來北皇三番五次上門請求,方肯進朝任職,封為左相。

  為此事,南朝皇帝,深為惱火,氣自己沒有北皇的耐性,失了網羅這麼個人才的機會。

  慕容幼南驚詫道:「你該不會中風,中到把曲崢是魏相的養子的事都忘了吧?」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4:33

第一卷 第020章 古越的老底

  白筱一拍腦門,「還真忘了,要不你幫我恢復恢復?」

  慕容幼南將她打量了一番,「還是別恢復的好。」

  白筱剛拿起一個竹簡,聽了這話,抬了頭,「為什麼?」

  慕容幼南嘴角動了動,「沒什麼,反正現在比以前好些。」

  白筱懶得再理她,揮了揮手,「你沒事了就回去吧。」

  「那房間?」慕容沒得到她確切的回答,終是不放心,走到門口,撩了珠簾,猶豫著停了下來,轉過身,「那房間呢?」

  白筱翻著手中竹簡,也不抬頭,「我搬過去後,踩熟了地盤,就叫他們給你收拾出一間來。」

  「你可不許說話不算數。」慕容幼南面露喜色,今天忙的這半天,可真沒白忙。

  白筱將竹簡往桌上一拍,垮下臉,「你再廢話,把這堆東西拿走,房間之事再不要談。」

  慕容幼南眼角一跳,如果當真惹惱了她,今天可就白忙活了。

  如受驚的兔子一般,跳著逃走了。

  白筱視線落在竹簡上。

  西軒205年春,南帝娶姜族長老之獨生女為妻,當年冬季早產下一子,字越之,六歲封為太子。

  白筱微一沉吟,西軒207年分裂,如今以東軒為年號,現在是東軒十二年,這麼說來這個古越虛歲才十四歲?

  那日在大明寺所見,一身鎧甲,英俊非凡,實在不敢相信他竟然未滿十四。

  搖了搖頭,又再看向竹簡。

  古越兩歲習文學武。

  東軒三年,出謀挖渠去洪水。

  東軒四年,隨太傅參加文會,一道行商之論辯得眾文人雅士無以答對。

  東軒六年,同先皇一同淪陷津城,獻計拖延北寇城,而所有軍民於城中挖掘地道,設置機關。之後放出風聲,城中糧絕。製造軍民造反,自相殘殺,死傷無數的假象。

  用空城誘北寇入城。結果城中僅一萬官軍帶領百姓,利用機關地道,將北寇五萬大軍殲滅四萬,活捉近萬人。

  之後將不肯降服的北寇軍士盡數殺之。

  東軒六年,參政旁聽。

  東軒七年以一袋米,挑撥北朝與荊國關係,斷了北朝與荊國商貿關係。

  東軒九年,南帝駕崩,丞相聯手保國將軍謀反。

  古越提前收到風聲,以犒勞剛回京的保國將軍為名,大擺宴席,宴請朝中文武大臣。

  當著眾臣之面毒殺丞相,不念其姐古穎嫁於丞相之子的情份,即日將其滿門抄斬。

  僅將古穎接回宮中,其夫一併處斬。

  古穎年方十八,心如死灰,剪了一頭青絲,伴了清燈。

  古越於保國將軍參於一事,一字不提,大加封賞,以陪伴太后為名,將其母親接於宮中,封為魏夫人。

  明為封賞,實為扣壓。

  保國將軍哪裡還敢心存他想。

  同年古越從軍,說是向保國將軍學習戰事,其實是親自掛帥,得以軍心。

  一步步奪了保國將軍手中軍權,將其解甲歸田。

  南朝大軍,橫掃南北,占錦城,並荊國……將南朝領土生生擴大了三倍。

  ……

  ……

  ……

  白筱越看越驚,這個古越實在是個難得的文武全才,才謀武略遠在他所有的年齡之上,這樣的人如果為敵,實在可怕。

  他已經如此厲害,可是北皇卻說如果要勝得他身後的謀士便得加倍的努力,那他身後之人且不是可以用恐怖來形容?

  暗吸了口冷氣。

  另拿了些冊子,卷軸細看,大多記的古越這些年來的戰績和治國之道,許多地方都十分大膽,手段辛辣果決。

  此人實在不能小看。

  手指輕敲著桌面,北皇死於東軒九年,而古越六歲就受封南朝太子,為何這幾年皇位空虛,他卻不登基?

  以他之前的功績,坐上那位,誰敢有半個『不』字?

  默了半晌,才揉了揉看得發漲的額頭。

  翻著關於容華的卷軸,結果卻出人意料,只說在古越三歲時入宮於古越為伴。

  也就是說大家所知只是容華與古越是兒時夥伴,後來不知怎麼就傳出了古越與他為斷袖一說。

  至於他如何學得一生醫術,卻是個空白,除此外,對他再無多的描述。

  可見他除了醫術絕高以外,再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當然僅醫術無雙這一點已經可以引以為傲了。

  白筱看著卷軸上的繆繆幾行字,莫名的有些失望,到底為什麼失望,她又說不出原因。

  再看一些關於二人關係的小傳言,說二人是因為認為天下沒有可以配得上他們的,才會有這斷袖之好。

  一陣失落之後,得出個結論,兩個出色的男孩不能放在一處養,否則就會養出問題。

  不過她很理解他們,想想兩個人天天吃一處,睡一處,本來感情就與別人不同。

  而對方又是極有本事的,處處比別人高上不知多少等級,惺惺相惜,友情加上佩服之間,感情就容易昇華。

  這樣的人眼界也比一般人高些。

  放眼周圍女子,感覺沒有可以配得上自己的。

  這時候再看對方,有才有貌,樣樣與自己相當,眼對眼的,就對出了火花。

  雖然理解,不過還是滿腹不是滋味。

  也不服,憑什麼就說女子就不如他們?

  他們愛斷袖,便斷袖好了,憑什麼去貶低天下女子。

  她就讓他們看看,女子的手段。

  讓他們知道女子並非他們所想的那般不堪。

  那雙眼繚繞在腦海裡久久不去。

  心裡陡然一驚,自己竟然對那人有別樣的想法。

  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九歲的身驅,哭笑不得,這算什麼事啊。

  鋪了紙筆,選著重要的,一一抄錄。

  直到四更天,才勉強抄完。

  將慕容幼南送來的那些竹簡,卷軸包好,塞到桌案下。

  打了個哈欠,將輪椅丟在床邊,撲倒在床上,也不脫衣裳,便沉沉睡去。

  一陣風吹過,火燭撲閃兩下,滅了。

  窗欞『嚓』的一聲輕響,被人推開,一個黑色人影躍進窗戶,無聲的飄到床邊。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5:28

第一卷 第021章 被美男啃出了鼻血

  黑衣人揭了床幔,白筱小小的身影隱在陰影中看真切,隱約見她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將臉伏在繡枕裡。

  「也不怕憋死。」他低哼一聲,湊上前,想將她的臉從枕頭裡挖出,一來避免她被悶死,二來可在看清她的模樣。

  這時白筱突然翻了個身,月光透過他撩開的床幔,撒在她的臉上,花裡胡哨的貼滿了已經乾了水的不知何種綠色物體,其中還有幾片留在了枕頭上。

  黑衣人驚得往後一退,腳絆在拽地的床幔上,身體前後搖擺幾下,猛的往前一撲,重重的跌倒在白筱身上,嘴磕在白筱的鼻樑上。

  白筱即時醒來,身上沉甸甸的,鼻子上卻是劇痛,睜開眼,眼前卻是黑呼呼的一個人頭。

  七魂頓時沒了六魂,一聲尖叫出聲。

  黑衣人心裡也是慌亂,手忙腳亂的從她身上爬起來,一片她臉上之物鑲進他嘴裡,沒留神給叼了起來,一股黃瓜味從唇邊化開,愣了愣,臉上神情變得極為古怪。

  忙側頭吐掉鑲在他唇上黃瓜片,去捂她的嘴,低聲道:「莫叫,莫叫,我不會傷害你。」

  手到之處摸到些濃稠溫熱的液體,又是一驚,忙縮回手,定眼看去,眼前的小臉,紅綠一片,十分恐怖,嚇得也是一聲尖叫。

  聲音出口,慌忙伸手摀住嘴,血腥味自手上飄來,抬手一看,掌心盡一片暗紅,張張手指,有些粘稠,隨著吹過的風,口鼻處帶著絲絲的涼,血腥味越加的濃烈。

  白筱看著月光中,半張臉儘是血的臉,又是一聲尖叫。

  門外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後,傳來三梅的聲音,「公主,出了什麼事?」

  白筱瞪著眼前的黑衣人,一骨碌爬起來,縮向床裡,「有賊,有賊啊,快來人……」

  「快,把門撞開。」三梅指揮著護衛。

  黑衣人不敢再呆,又看了眼,縮在床角慘不忍睹的小臉,飛身閃向窗口。

  白筱手腳並用的爬到床緣,從床幔後探出頭看向正從窗口躍出的身影,在他最後的一回頭間,對上一雙媚入骨頭的眼。

  雖然下半張臉,擦滿鮮血,十分詭異,但沒染上血的上半張臉,極美,美得無法辨別男女。

  定眼再看,黑影已飛快的隱沒在夜色中,但那高挑的身形絕不會有人懷疑是個男人。

  一個男人長了這麼一雙眼,白筱嘴角一撇,浪費。

  再想想,這人隨便能潛到自己床上,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滲了一身冷汗。

  這皇宮實在不安全。

  門『匡』的一聲被撞開,三梅帶著一堆護衛衝了進來。

  房間瞬間被燈籠照亮。

  眾人看著趴在床邊上白筱的尊容也是陡然一驚。

  「公主?你這是怎麼了?傷到哪兒了?」三梅慌的一邊往床邊跑,一邊喚,「快叫御醫。」

  白筱順手從枕頭下抽了條絲帕,堵著仍在流鼻血的鼻孔,指指窗戶,「從窗戶跑了。」

  護衛們即時跳了幾個出去,吆喝著巡邏的官兵,浩浩蕩蕩的朝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白筱等三梅打來熱水,熱了臉,又打發了御醫,拿著小銅鏡看著被撞得青腫的鼻樑,納悶非常,還沒長成便被撞成這等模樣,也不知會不會破相,萬一破了相才叫不值。

  閻王還說過幾年能長成她自己的模樣,現在這副尊容,實在有些懷疑還能不能如閻王所說。

  忍痛輕捏著鼻樑,確定每塊骨頭,如御醫所說,每個部位沒移位,也沒骨折,才放下心。

  正想躺下來再睡一會兒,門外又是一陣匆忙雜忙的腳步聲,以及下人們紛紛的跪拜聲,「皇上!」

  白筱哀叫一聲,又強打起精神,要三梅扶她下床迎接北皇。

  北皇三步並兩步的奔了進來,將她從地上拉起,送回輪椅,「筱筱,可傷著哪兒?」

  白筱指指鼻子,「除了這兒現在難看些,沒傷著別處。」

  北皇愣看了她的腫得老高的鼻樑半天,問過在門口撞上北皇又轉回來的御醫,知道並無大礙,才安下心,將院中上上下下痛罵了一頓,又將餘下守護白筱的護衛打上幾十板子。

  白筱本想攔著,但見北皇黑口黑面,當真動了怒;再想居然給人摸到了自己床上,這些護衛也當真算得失職,受受教訓也是該的,便悶在一邊沒出聲。

  北皇又坐了會兒,見白筱沒什麼精神,便要她好生休息。又加派了些護衛到這院中,才帶著一干隨從離開。

  等北皇一走,白筱拉著三梅問,「平時在這宮裡可見過一個眼睛長得極是嫵媚,很像是女子的男人?個子很高,大約有八尺以上。」

  白筱站在床上比劃著高度。

  三梅想了想,「宮中不曾見過有這麼一個男子。」

  「當真沒有?」白筱所住之處在深宮內院,如果不是宮裡之人,如何能尋到她這裡?半夜到她這兒又有何目的?

  她現在對宮裡情形尚且陌生,也不知從何處下手去思考,乾脆丟開了。

  宮裡因這個黑衣人,沸沸騰騰的鬧了一夜,也沒尋到那個黑衣人的影子。

  北皇大發雷霆,即時又給新院的護衛又翻了一翻,確保白筱的安全。

  ☆☆☆☆☆☆☆☆☆☆☆☆☆☆☆☆☆☆☆☆

  天亮後,白筱按著禮節去給白宜辭別。

  白宜因為白筱害她錯過去大明寺一事耿耿於懷,回來後也不搭白筱。

  這時見白筱前來,鼻樑淤青,有幾分幸災樂禍,「皇妹這鼻子好看得緊。」

  白筱抽了抽嘴角,捏著麻漲的鼻子,幹幹的笑了兩笑,「難得的好看。」

  白宜把臉湊近她看了一會兒,笑道:「難道說你昨夜爬牆去看哪個丫頭做偷情之事,看到精彩處,忘了形,從牆上跌下來,跌成了這副形容?」

  白筱臉僵了僵,又再笑道:「是美男,而且是個媚態十足的美男見了我太過激動,便將我的鼻子啃成了這副形容。」

  白宜哈哈大笑,嘴角帶著譏諷,「還能有美男看上你這麼半截高的小人?還媚態十足呢。」

  白筱暗吁了口氣,以此看來白宜與昨認那男人並非一夥。

  辭了白宜,也不再回自己寢宮,逕直出宮坐上輦車。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5:59

第一卷 第022章 辯藥求解

  三梅按白筱的吩咐,『庭歡殿』裡的什麼東西都沒帶,獨抱了那個裝了大半瓶湯藥的大花瓶。

  出了皇宮,打發了大隊護衛先行回『榮府』。

  而她自己則帶了三梅,和四個這些日子來親自挑選出來的貼身的護衛前往就裡最大的藥坊。

  令護衛和三梅在門外守著,她自己進了藥坊,尋了裡面最好的藥師,也就是這家藥坊的掌櫃,取了藥渣給他辯認。

  結果掌櫃將藥渣一一辯認了,實實在在是治療腿癱的藥方,並無不妥之處。

  白筱詫然,又拿了一個裝了那些湯藥的小瓶給他辨認,他辯了許久卻說不出所以然。

  等了良久,問道:「這藥可是剛才那些藥渣熬出來的?」

  掌櫃點了點頭,又搖頭,『咦』了一聲,「像是,又像不是。」

  「這話怎麼講?」白筱將那些藥渣又自包回,收起。

  掌櫃望了望門口守著護衛,再看看停在門外的輦車,也知這小姑娘非大富就是大貴,不敢得罪,如實的道:「這藥像是那些藥渣熬出來的,不過這藥性……卻是不對……」

  「會不會是在裡面加了什麼?」白筱掃了眼門口的三梅,這藥熬出來只經了兩人之手,一個是熬藥的藥童,另一個就是三梅,可是如果是三梅做的手腳,那如何又會不把這藥給她服用?

  掌櫃拿起小瓶又聞了聞,搖了搖頭,「並無其它物藥成分。」

  「沒有其它藥物成分?」這到是出怪事了,這藥什麼也不放,吹吹風就變了藥性不成?難道說這人用法術將這藥變了不成?

  念頭一轉,將這想法給抹殺了,這麼個做法是違反天規的,偷著用一次兩次或許可以,但事後也必定被查出來,想長期這麼做,那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想到這兒,心裡更加迷惑,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想到天規,又能這麼肯定的認定沒有誰能長期用法術在人間做什麼,如此看來自己前世定與天上有些糾葛,可是自己到底是哪路小神小仙,小妖小怪的,卻實在想不起。

  「的確沒有。」掌櫃已是年邁,研製藥理已有五十年光景,可京中可以稱為第一藥師,極受人尊重,這點自信到還是有的。

  「那為何這藥會平白變了藥性?」白筱望了望周圍,京城第一大藥坊,又是最有資歷的老藥師,又能成開著京裡第一藥坊,這樣的人應該不會胡亂搪塞人。

  「這……老朽就不得而知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有些藥物與某些東西相混,會產生質變。」

  「那你看看這些藥物,哪些會與別的東西相混,會產生質變?」白筱重新掏出藥包,攤在桌上。

  掌櫃又重新看了一回,想了一回,最終搖了搖頭,「老朽學識淺薄,實在不知。」

  「那喝了這藥會如何?」白筱細細回憶著那日藥童熬煮好湯藥,將湯藥倒入碗中的過程,並無破綻。

  如果說這藥是以前下的毒,之後便沒再下毒的話,為何那日容華只是聞了聞藥煙味道,但會說那話。「這……老朽不知。」藥師老臉微紅,搗鼓了幾十年的藥,今天被個小丫頭難住了。

  白筱看著腦袋被攪成漿糊的掌櫃,知道得不到想要的結果,謝謝過掌櫃,收了藥包,小瓶,喚了三梅進來贈了些銀兩給掌櫃。

  掌櫃推辭不受。

  白筱對掌櫃笑道:「掌櫃如果不收,我下次怎麼還敢再來尋掌櫃的幫忙?」扭頭對三梅道:「三梅,我們走。」

  三梅推了她往外走。

  掌櫃起身相送,到了門口,突然見護衛腰中墜著的牌子,再看向被他們抬著下了台階,直接送上輦車的白筱,赫然明白此女是什麼人,心裡猛的一跳,好在剛才沒怠慢了她。

  抱了手,對著白筱深深一揖,卻不點破叫喚。

  白筱轉頭看見,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算是受了他的禮,怪不得他能成為京中第一藥坊,果然是識得事務的人。

  掌櫃雖然看不見她慕離後面的笑臉,卻可以看到她點頭,暗鬆了口氣,看著輦車遠去,才扯著寬大的袖口拭了額頭滲出的汗水。

  白筱的輦車十分寬大,整個輪椅塞在裡面,也只是佔不了一半的地方,三梅為了方便服侍她,自是與她同車。

  看著三梅抖開一床薄毯,為她蓋在腿上,問道:「你明知我的腿沒事,為何還要如此。」

  三梅為她挾好毯子角,低聲道:「公主腿現在雖然沒事,但總是坐在輪椅裡不動彈,難免比平常人要弱些,膝蓋又容易受風寒。公主年紀尚幼,如果不注意些,怕落下什麼病根。」

  白筱隔著慕離看了她好一會兒,並不見她神色有什麼做作之態,又問:「你可知道我什麼不喝那藥?」

  三梅垂了頭,扭著手指,「奴婢不敢妄自猜測。」

  白筱笑了笑,心思好細密的丫頭,「在我這兒,你有什麼話,儘管說,不必忌諱。」

  三梅抬頭看了看她,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感到她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唇動了動,又再抿緊。

  白筱伸手握了她的手,「有什麼,你儘管說。」

  三梅全身一震,臉色大變,眼裡露出恐懼,又不敢硬把手抽回來,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公主,奴婢說,你別……」

  「你別怕,我沒有百合之好,以前所為不過是一些礙眼法。」白筱對畜生道的做法,也另外尋不到什麼借口來解釋,「起來吧。」放開握著她的手。

  這麼做,也是賭上一賭,如果三梅是對方的人,那聽了這一席話,必定很快有所行動,如果不是對方的人,那她便能有一個可信任的人了。

  三梅看著眼前輕動的白色慕離,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公主自中風好以後,和以前有所不同,猶豫了片刻,也決定賭上一賭,「公主以前那次麻疹,雖然吹不得風,但在床上呆得無聊,仍會偷著在寢宮裡溜躂,可是麻疹好了,腿上反而沒了力氣。後來過了些日子,公主便不肯再喝那藥,讓我偷偷倒掉,過些日子公主的腿便又慢慢能走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6:30

第一卷 第023章 意外的新鄰居

  「那時你便已經猜到這藥有問題?」白筱緊盯著她的眼。

  三梅點了點頭,「是,但公主不說,奴婢也不敢多嘴。」

  白筱見她神色坦然,不似說謊,暗讚好聰明的丫頭。

  三梅見她沉默著,不知想些什麼,想了想,道:「公主既然早已發覺,為何不將開藥的御醫和藥童抓起來審問?」

  白筱笑了笑,如果當真能這麼簡單,那畜生道的便不會明明知道這藥有問題,卻只是暗中吩咐三梅倒掉湯藥,而不有所行動。

  她這麼做,定然另有原因。

  不知現在搬出皇宮,這藥是否還會接著熬?搖了搖頭,「這事以前怎麼辦,這以後還怎麼做,萬萬不能讓別人發現。」

  三梅滿腹疑問,卻不多問,只是順服的應了。

  白筱到了榮府大門前,也不急著進去,放眼望去,還真是佔了差不多一座山,不過宅院卻只是在山腳。

  黑漆大門前坐著兩頭一人高的石獅子,灰牆黃瓦上雕了一排的百花圖,牆角二尺高的虎皮石,十分氣派,又不落俗套。

  往裡望進去,翠竹間隱約露著羊腸小道,果然景色宜人,適合休養。

  難為北皇捨得將這麼好一座府第給了她。

  至於後山上,又分了不少院子,分別種滿了果樹,桃花,又有幾分田園味道。

  和風拂來,竹香怡人。

  白筱在宮裡呆了這些日子,早看膩了紅牆璃瓦,這一看之下,頓時渾身舒暢。

  依著宅院一牆這隔果然有一間寺廟,不過已聞不到香火味道,據說只得幾個粗使下人打理著。另有些工匠正在拆拆撿撿。

  而另一邊是萬丈絕壁,絕壁下滾著急流,一水之隔又是一座山,山腳同樣有一座院子。

  那山也是極大,但那院子卻只是佔了山腳一小塊地方,一溜的蘺芭牆,幾間房屋很是樸實,屋前屋後種了幾株梅花樹,一汪清溪在屋後淌過,水裡飄著山上的落花花瓣,一派天然景致,清雅別緻。

  再回頭看自己的榮府,處處的大手筆的人工痕跡,剛剛還覺得不錯,這時便給比了下去。

  瞇著眼望向遠處標記像是南朝的領域。

  兩座院子,看似極近,卻無法跨躍。

  這山上風景雖然不錯,但住得久了,終會失去新鮮感,如果多個鄰居琢磨,會有趣得多。

  不管對面住的是貓兒還是狗子,總強過自己孤門寡院。

  這一發現,令白筱心情又好了三分。

  招來候在門口迎接她的榮府管家,指著懸崖對面的院子,「可知那宅子的主人姓什麼?」

  管家順著她的指風望了望,「回公主,姓容。」

  「姓容?」白筱眼前驀然浮現容華的那雙攝人心魂的眼,搖了搖頭,哪能這麼巧。

  管家初見小主人,自是貼心巴肺的討好,見她對對面的院子感興趣,盡自己所能的為她解惑,「那是南朝容公子的宅子。」

  「你說是古越的那個面首容華?」白筱愣了愣。

  「正是南朝的神醫容華,容公子。」南北朝不合,但聽管家的口氣,對這個容華卻頗為敬重。

  白筱訝然的又望那間院子,沒想到貪圖榮華富貴的人,住的地方竟不是金牆琉瓦,翡榻玉床,而是這麼樣的一個地方。

  難道說他正是以這樣的方式來表現自己的獨特?

  而古越又偏愛他這調調?

  想著古越的那身黑亮鎧甲的英武形容,又想著他在戰場上的那一瞥,軍營中的一笑,心裡極不是味道。

  他怎麼偏好男色,好的還是心機多多的容華。

  眼前又閃過『大明寺』容華的回眸那一眼,又迷惑了。

  一輛馬車在那院子前停下,一身白衣的容華從車裡下來,無意識的向這邊望來,看清人堆裡的白筱時,腳下不由頓了頓,也只是一剎間,便將視線移開,進了屋。

  白筱愣了半晌神,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笑意,看來以後的生活不會太過煩悶。

  進了『榮府』隨管家去自己的寢院,按著她的意思,起名『筱苑』。

  那院子又分了前院後院,前院已收拾出上課之用的課屋,後院寢院又一分為二,中間有垂花門相接,其中東屋是她的寢宮,屋門前載著幾株香妃竹,而西院便是曲崢的住處。

  白筱望著那扇沒有門的垂花門,很是惱火,尋思著是不是該立個人或者養隻狗來看門,省得他不用分時間,腿一邁便能到她的地盤上來。

  這想法也是片刻間就被否認了。

  曲崢是北皇弄來的,立個什麼樣的人也不敢得罪他,他要過來,看門的人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養隻狗就更不靠譜了,弄只成年狗擺在那兒,與他處得熟了,到時還不知認誰是主人。如果從小親自餵養一隻,能看門也得長到幾個月以後,這幾個月都過了,還在乎以後?

  最後決定,尋個機會,拆了牆重修扇門來得實在。

  慕容幼南的房間,就使著管家隨便在哪個旮旯角落的收拾了間給她,至於那房間在哪個位置,到課堂來回要多長時間,她便不加過問了。

  最好遠到把曲崢叫去了,便懶得再回來的路程。

  進了自己寢室,從窗戶望了出去,才發現,地勢比別處高了許多,一面窗能望見後山風景,一面窗卻能將『榮府』看個七七八八,而課堂所在的前院更是一覽無疑。

  更妙的是寢室的窗戶,能正正望見絕壁對面,容華的院子,遠是遠了點,面相怕是看不真切,但對方的動態卻是能看得明白。

  正看著對面院子的梅花樹,想著不知古越會不會時常到這兒坐坐,聽門外通報,曲崢求見。

  眉頭一皺,他來的到是快,避是沒得避,只得讓人放了他進來。

  也不起身迎接,甚至屁股也不挪一挪,仍趴在窗戶上看著對面。

  容華進了屋便不見出來,隨他一起回來的兩個人卻攤了棋盤,下起了棋,即時無語。連跟班都有如此雅興。

  曲崢見她坐在窗邊,望了望對面院子,才看向她,「你對那院子感興趣?那院子屬南朝領域,沒辦法盤買過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7:03

第一卷 第024章 冷風突起

  白筱關了窗,將輪椅轉了個方向,面對他,「我感興趣的是古越。」

  曲崢眼裡閃過一抹驚詫,默了一會兒,才道:「你以前對他從來不感興趣。」

  「你認為我該對什麼感興趣?對你?對宮女?對宮女和宮女之間的那些事?」白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他臉上露出一抹不自在,攏了闊袖,乾咳了一聲,「因為剛搬新居,還有不少地方需要整理。你明日,後日還可以休息兩日,大後天太傅們便會過來講課。」

  白筱一扁嘴,「講來講去都是些書本上的死東西,有什麼可學的。」

  曲崢眉頭微皺,「書本上的東西,尚且不知,當真遇上什麼事,你如何應對?」

  白筱看著他還略顯稚嫩的俊俏面膛,忽而眉角上挑,一本正經的問道,「你多少歲了?」

  曲崢沒想到她突然問他這個完全不相干的題外話,順口答道:「十四。」

  白筱將視線在他身上慢慢溜了一圈。

  曲崢起先只道自己身上出了什麼問題,或者是衣衫不整,隨著她的視線看落,並沒發現什麼不妥,迷惑的看向她。

  窗外蟬鳴不時傳來,白筱昨夜折騰了一夜沒睡,這時坐在這兒,眼皮直打架,打了個哈欠,「原來才十四,我以為你三十四,老氣橫秋過我爹。」

  曲崢聽了這話,愣了愣,呆愕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漲紅了臉,見她眼睛犯紅,精神也不大好,略略弓身行了個禮,「公主沒什麼事,我先出去了。」

  白筱求之不得他快些離開,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將輪椅搖到床邊,外間的三梅,忙進來相扶。

  曲崢單手撩了珠簾,回身見三梅扶她,扶得甚是辛苦,再看白筱脫去慕離面紗的小臉,圓呼呼很是可愛,五官也極精緻好看,一張臉白皙瓷細的如同透明,再過上幾年,將出落得不知何等美貌,然孩童本該有的紅潤,在她臉上卻尋不到一絲半點。

  再看她的腿,本該是在地上到處胡亂奔跑禍害花草的年紀,卻只能長年呆在這方輪椅上。

  心裡深處某根弦突然顫了顫,她表面裡刁蠻任性,其實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長公主前去慰問西越難民,難民裡沒有西越小王子。」

  白筱『呃』了一聲,扶著三梅在床邊坐下,「你如何得知?難道同去之人,有人認得西越小王子?」

  「這到不是,昨日有個叫化拿了支上好的紫玉短笛去玉器店變賣,剛巧被我碰上。我奇怪一個叫化,怎麼會有如此貴重之物,便看多了兩眼。」曲崢放下珠簾,重新轉過身,面對白筱。

  白筱嘴角往下拉了拉,「叫化就不能有傳家寶了?該不會是你欺人家身份卑微,想佔人家寶貝吧?」

  「你……」曲崢臉色微變,即時沉了下來,眼裡已現怒容,壓著怒火,將唇抿了抿,接著道:「這一看之下,卻認得短笛下墜的是西越王子才能的腰牌。問過叫化,得知是在大明寺附近拾到的。既然他的這東西遺失在大明寺附近,那人便該在附近。長公主前往慰勞西越難民,自然見不到西越小王子。」

  白筱揉了揉漲痛不已的鼻子,感情白宜這趟累沒能撞到點子上,「我父皇和皇姐可知此事?」

  曲崢拉長著一張臉,仍如實道:「此事,我並沒向北皇稟報。」說完從袖中掏了支墨紫色的短笛出來,走上前,將短笛放到她身邊錦被上,「此物交公主保管,日後見了西越小王子,請交還於他。省得放在我這裡,公主硬塞個我強搶人家寶貝的惡名。」

  說完轉身,逕直出去了。

  「那你為何告訴我?」白筱衝著他背影叫喚。

  曲崢不理不睬的轉出大門。

  「稀罕,小氣。」白筱一聳鼻子,鼻間傳開鑽心的痛,才想起被人啃腫了的鼻子,輕吸了兩口氣,把差點奪框而出的淚嚥了回去。

  人倒霉,喝水也能噎著。

  拿起錦被上紫玉短笛細看,那笛子通體瑩亮光滑,無論玉質,做工都是相當好,的確不是尋常人家能有的東西。

  笛頭耳環上穿著明黃絲帶,盤了個如意結,下面墜著與短笛同質地的墨紫色的環形玉珮,玉珮正面盤了條凌牙囓齒的巨蟒,的確是西越的國標。

  再翻過背面,除了正中刻著的一個『荻』字,再沒有別的圖案。

  她不會吹笛子,把玩了一陣便覺得無趣,將短笛隨手塞在枕頭下,倒頭就睡。

  一覺醒來,已是黃昏,一股熟悉的藥味飄來,眼皮一跳,翻身坐起,拋開床幔,果然見三梅正端了碗湯藥往花瓶裡灌。

  「三梅,這藥?」

  三梅倒完湯藥,蓋上花瓶蓋子,順手將藥碗放在身邊八仙桌上,轉過身,「藥還是以前的藥。「

  「那御醫也來了『榮府』?」白筱心裡突然升起一陣寒意。

  「御醫不曾來,不過負責給公主熬藥的藥童倒是來了,皇上說怕這邊新的藥童一時間掌握不到藥的火候,誤了公主的腿病。」

  白筱心裡更是一片冰冷,視線落在桌上的藥碗上,那碗的花紋與以往三梅端來的藥碗一般無二,只是做工十分考究的青花細瓷,但並不是什麼稀罕東西,「這榮府的碗都是這麼個花紋嗎?或者說這樣花紋圖案的碗特別的多?」

  三梅回頭望了眼那碗,搖了搖頭,「還不曾在這兒用過餐,尚不知這兒的碗是什麼花紋圖案。」

  白筱還想再問,聽外面傳飯,便打住話頭,「傳。」

  殿外宮女排成一排,捧了各式器具進來。

  三梅忙將那藥碗放過一邊花架,過來服侍白筱起身。

  白筱坐在梳妝鏡前看著一道道菜餚擺上桌,裝著菜餚的碗碟,無一是花架上藥物的圖紋。

  一邊吃飯,一邊看著那個藥碗,突然記起,京中有一家店子專售這類似的青花瓷器。

  今日天時已晚,再出府趕去集市,那些攤戶怕已經關門休息,「三梅,明日早些收拾收拾,陪我去京裡逛逛。」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7:40

第一卷 第025章 有錢就是爹

  白筱離了皇宮,沒人管制,進出榮府十分隨意。

  雖然為了掩人耳目,還不能下地隨便走動,但能到處遊蕩已經是十分愜意。

  叫三梅偷偷備了兩套普通百姓的衣裳,用包裹布裹了,帶在身邊。

  被護衛抬著上了輦車,吩咐他們朝著京裡一間算不上豪華,但來往住客很多的客棧去了。

  假說有些疲累,要小睡一會兒,順帶也給護衛們開了間房間,供他們休息。

  護衛們平時也難得有空閒,休閒娛樂,這時得了命令,可以放寬心來玩,表面上恭恭敬敬不作表示,私底下卻是心花怒放,只等白筱一關門,便一窩蜂的湧進為他們開的房間,掏了篩子,買起大小。

  白筱將耳朵貼著房門,聽著隔壁初初還壓低了,到後來隨著輸贏便不受控制的吆喝聲,一聲輕笑,這幫傢伙到是配合。

  取了備著的兩套衣裳與三梅一人一套的換上,將換下的衣衫和慕離帽在床上做了個假人,放下一半床幔,半遮半掩,不走近看,難辯真偽。

  二人躡手躡腳的溜出房門。

  白筱兩條腿站在街上,來回渡了幾步,心情大好。

  沒走多遠,便分不清東南西北,記憶裡的那個賣瓷器的也不知縮在哪個旮旯位置。

  眨巴著眼看向三梅,後者一聳肩膀,攤著手,一臉的無奈,「奴婢極少出宮,對宮外道路不熟,上次給公主買雞還是把了兩文銅錢給叫化,帶著我去的。」

  白筱不等她說完,一雙大眼已經溜向街角,看能不能也如她那般揪到一個叫化帶路。

  結果叫化尋了好幾個,聽完她的話,都得出一個答案,這樣的瓷器店在京裡從南到北,從西到東不下百個,也不知她要去的到底是哪家瓷器店,如果挨家的跑,怕是三五個時辰也未必跑得完。

  這銅錢,人家是想掙,卻也不知該怎麼掙。

  拿著銅錢對著太陽照了照,仍依依不捨的退還給她。

  白筱兩隻小手攏在袖子裡不接,「雖然沒能給我們帶路,難為你們辛辛苦苦的解釋了這許久,這錢還是給你們了。」

  如果這些叫化良心不好,想貪圖這點小錢,實在容易,隨便帶她去一間瓷器店便算完事,但他們實話實,絲毫不哄騙她,光這份人品,就讓白筱對他們另眼相看。

  叫化們千恩萬謝的走了。

  白筱和三梅大眼瞪小眼,苦了臉。

  三梅試著問,「要不我們還是尋個叫化帶著,一家一家的尋?今天尋不完,明天接著出來。」

  白筱揉了揉額頭,自己這路白癡的毛病比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抬頭四處望了望,見前方人群裡混著個高挑的黑色身影,十分眼熟,敲著額頭想了一回,眸子赫然大睜,「是他。」

  拉了三梅也混進人群,朝著那人追了過去。

  可惜正好碰上趕集的日子,人頭湧湧,加上自己個子矮,眼轉間,便失了追蹤的目標。

  焦急中,見路邊睡著一塊青石,忙一腳踩了上去,總算看到前方那個眼熟的身影。

  不知是誰踩了前面的腳後跟,引起一陣騷動。

  那人也順著聲音,轉過頭望向事發點。

  一雙斜挑的狐狸媚眼落在白筱眼裡。

  白筱『哎呀』一聲,啃腫自己鼻子的人,果然就是在『大明寺』被她壓在身下的那個混蛋風荻。

  得出這個結果,對那晚的恐懼反而莫名的消失了,不過怎麼也得問問他為什麼半夜摸上她的床,那日明明嫌她腰和屁股一樣粗,「喂,風荻。」

  可惜相隔甚遠,集市中又喧雜不堪,風荻像是聽見,回過頭望了一回,終沒能注意人堆一角的她,又轉回頭往前走了。

  白筱跺著腳,急呼,「喂,混蛋,站住。」

  遠處晃動著的人影再沒反應,越晃越遠。

  白筱又喚了幾聲,聲音混雜在喧鬧中,連自己都聽不真切,跳下青石,拖了三梅,向前急衝,「三梅,快!」

  但二人,人小力弱,混在人堆裡,被擠得東倒西歪,硬是往前不了多少,好不容易擠出人群,早失了風荻的影子。

  白筱跺著腳,歎了口氣,「可惜。」

  三梅從頭到尾就沒能摸到魂頭,踮著腳尖,望了一回,手指著前方,「公主,那邊有一個瓷器店。」

  白筱順著她的指風望過去,卻是一間花樓,一群穿得花裡胡哨的姑娘,站在二樓窗邊揚著花手帕拉客,「你眼花,明明是花樓,哪來的什麼瓷器店。」

  三梅瞟了白筱一眼,有些無語,哪兒不正經,她偏往哪兒看,將手指壓低些,「公主,別光往姑娘多的地方看,往下看。」

  白筱『呃』了一聲,小臉微微一紅,將視線下移。

  那花樓下面果然是間瓷器店,而且是她想尋的那家瓷器店,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剎時間,喜上眉稍,「過去看看。」

  剛進門,橫裡伸出一隻手將她們攔了下來,「外面玩去。」

  白筱抬臉對上夥計板著的臉,「我們來買東西。」

  夥計將她二人從上看到下,一身粗布衫,眉頭一皺,不耐煩的揮手趕人,「去去去,這裡面的東西不是你們能買的。」

  「狗眼看人低,知道這是誰嗎?」三梅沉了臉,指著白筱就要發作。

  白筱忙攔下她,從口袋裡掏了一片小金葉子出來,伸到他眼前一寸處晃著,「我們能買嗎?」

  離得太近,夥計兩顆眼珠往中間一對,只看清黃澄澄一片,尚沒反應過來。

  櫃檯裡的掌櫃奔了出來,呵斥夥計,「堵著門做什麼,還不讓開。」轉過臉,看著白筱,滿臉堆笑,「這位小姑娘,要買點什麼?」

  三梅覺得白筱一個公主被人叫小姑娘不合適,但看白筱一副無比受用的樣子,沒敢嘰聲,跟在她身後進了店。

  白筱將金葉子收回口袋,「看過再說。」

  掌櫃的半弓著身,往前伸了伸手,「隨便看,隨便看。」有錢就是爹,哪管對方還只是個孩童。

  白筱繞著貨櫃一一看過去,各式各樣的青花瓷,手法,瓷質都與那藥碗相同,但硬是沒有哪一套是相同的花型,「掌櫃的,你們這兒賣的瓷器,每種花型都只有一套嗎?」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8:04

第一卷 第026章 青花瓷

  掌櫃的將一個放歪了的青花瓷碟擺正,「我們一套花案,的確只出一套,完成以後花案便會銷毀。」

  白筱望了望貨櫃上的標價,絕無便宜一說,「如果不小心打破一隻,那且不是不能成套了?」

  「可以補,只不過因為要重繪花案,時間和價錢上就……」掌櫃察言觀色,「當然,除非客人特別喜歡,否則寧肯買過一套,雖然沒有一模一樣的,類似的到有不少。」

  白筱輕點了點頭,並不相信他當真會將花案毀了,這麼說只怕是為了延長時間,抬高價錢罷了。

  不過這是人家的生意經,不必過於追究。

  挑了一套與家中藥碗最近似的碗碟,付了銀子,等著夥計包裝之時,裡間門簾一挑。

  一個工匠模樣的中年人從裡面出來,手中捧了兩個碗,「掌櫃的,您看這碗還有問題嗎?」

  掌櫃一手一個舉了那兩個碗,對著光慢慢轉動,仔細查看,「成了,包起來,明兒給人送去。」

  白筱看著那兩個碗,心尖上猛的一收緊,「掌櫃的,給這碗我看看,行嗎?」

  掌櫃猶豫了片刻,遞給了她,「小姑娘,您可得拿仔細些,別打了,這是人家客人訂的,人家已經等了快一年了,這才給他補上。」

  白筱接在手上,小聲嘀咕,「一年,要是我就不要了。」

  掌櫃嘿嘿一笑,「這不是遇上特別喜歡的了嗎?」緊張的護在白筱面前,只要她一失手,他便立即伸手接著。

  白筱也學著掌櫃對著光,慢慢轉動手中的碗,這花紋與家中藥碗一模一樣,「掌櫃的,我喜歡這花,賣我一個吧。」

  「這可不成。」掌櫃連連搖手,「這是人家以前買的,打碎了一個,這才來補的。」

  「這不是兩個嗎?」白筱還了一個給掌櫃,將另一個捏在手裡,不肯再拿出來,「我用一套的錢買你這一個。」

  「哎喲,我的姑奶奶,這萬萬不成,這兩個,其中一個是人家拿來的樣版,給你了,人家不等於白等了這一年光景?」掌櫃從她手裡摳了那個碗過去,交給夥計,「快拿進去包好。」

  白筱無奈,只得撇了撇嘴,「這是誰家買的瓷器?」

  掌櫃乾巴巴的陪了個笑,「小姑娘,我們做這生意,也有做生意的原則,這客人的事不隨便打聽,更不能隨便透露的。」

  白筱乾咳了一聲,「掌櫃的當真好有商業道德。」

  「好說,好說,您還要來點什麼嗎?」掌櫃一張笑臉,明明拒絕了人家,卻叫人家發不出脾氣。

  「暫時沒想到要什麼,過些天再來瞅瞅。」白筱又望了望夥計正在包裝的那兩個碗,帶了三梅辭了掌櫃邁出瓷器店。

  「您慢走。」掌櫃的站在門口相送。

  白筱想著風荻在這附近失了行蹤,不自覺的抬頭望了望頭頂的花樓,仍只看到幾個依在欄邊磕著瓜子的花姑娘。

  轉身往來路回走。

  三樓一扇窗被推開,窗欞後探出一張傾國傾城的絕美面頰,陽光給他年輕的面容撒上一層淡淡金毛,雙手撐著窗台,修長的身體在黑衣下崩緊,勾出寬肩窄腰,優美的曲線,朝著樓下喊了聲,「春杏,叫人給我送些酒菜上來。」

  下面忙笑著跑走了一個美貌姑娘。

  美少年抬頭遠望,視線落在正走遠的白筱和三梅身上,並沒多做停留,仍關了窗,離開窗欞。

  白筱剛轉過一個拐彎角不遠,岔道裡閃出一個人,攔了她們去路。

  「這位小姐慢走。」

  白筱後退一步,警惕的看向來人,卻是剛剛瓷器店所見的那個工匠,掃了眼,他攏在袖子裡的手,「有事嗎?」

  「小姐別怕,您是真心喜歡剛才那碗?」工匠走到拐角處,緊張探頭往瓷器店望了望,不見有人跟著出來,才放下心。

  白筱心裡一片雪亮,笑著點了點頭,「是真喜歡,你能做?」

  工匠搖了搖頭,「做一個要很長時間,而且掌櫃的盯著,也不能再做。」

  白筱臉上笑意褪了些,「那你尋我有什麼用?」

  「你能出一套的價錢買那碗?」工匠纏著不放。

  白筱微皺了皺眉,「我給得起價錢,你沒貨,說了也白搭。」

  工匠將手從袖子裡伸出,手上拿的赫然就是方才店中所見的那碗,「這個可以賣您。」

  白筱雙眸一亮,「你……你偷出來,不怕你家掌櫃的……」

  工匠連連搖手,「不,不,不,我沒偷,這不是您在掌櫃那兒看到的那兩個碗。」

  「掌櫃的不是說沒有多的嗎?」白筱拿了那碗查看,確確實實是與家中藥碗一般無二的。

  「這是試窯出的次品……」工匠說完才發現自己失言,忙轉口道:「不過外行人,絕對看不出來。如果您真喜歡,我也不要您一套的價錢,半套?」暗裡將自己罵了個遍,一個漏嘴,白白就少了一半的銀子。

  白筱將那碗看了又看,的確尋不出不同之處,將碗推還給他,「我不能要,這分明就是剛剛那兩個。這碗,我雖然喜歡,但這種損人的事,我不做。」

  工匠急了,「我真不哄您,這絕不是剛才您所見的那兩個碗,不信,你摸這兒。」

  白筱按他的指示,在碗底凹進去那兒,摸了摸,果然有一個極小的小坑,如果不是有人指出,還真難發覺。

  只是這麼一點點瑕疵,這碗便被淘汰,也怪不得這家店的東西敢賣這麼高的價,而且套套獨一無二。

  「信了吧?」工匠又將自己罵了一遍,把缺陷全漏給人家了,「如果你不嫌棄,這價,您看著給。雖然有點小毛病,但絕對好過外面的貨色。」

  白筱微微笑了笑,這好事也能被自己撞上,從三梅手拿過剛才買的那套青花瓷器,拋給工匠。

  工匠嚇得面色一變,慌忙接住,「小姐,這東西可摔不得。」

  白筱又是一笑,「這套碗給你了。」

  「這……」他要的可是銀子,而不是用一套瓷器來換,這瓷器擺在那店裡就是珍品,拿出來私售可就沒人相信這是獨一無二的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8:25

第一卷 第027章 傾國美人

  白筱將一錠足夠買下一套青花瓷的銀子放在那疊碗上,「銀子也不少你。」回頭招呼著三梅,「我們走。」

  工匠視線從悠哉走開的背影,移向懷裡的那套青花碗和上面的銀子上,使勁咬了咬舌尖,痛得『哎喲』一聲,懷裡的東西還在,才知道並非做夢。

  「哈!」的一聲笑出聲,忙單手捂了嘴,探頭看了看瓷器店,沒被發現,才聳著肩膀,笑開了。怕被人發現,又不敢發出聲,一時間憋著著實辛苦。

  白筱得了這個青花瓷碗,總算了了件心事,接下來的事,也只有等試過方知,不再多想。

  行出不遠,前方一陣吆喝,順著聲音望了望,二人面色同時一變,齊齊轉身,強作鎮定,不急不緩的回走。

  本以為這麼走開便算完事,不料身後卻傳來喝喚,「前面的站住,我們公主有話問你們。」

  白筱納悶的死勁閉了下眼,出門不利。

  三梅心跳如擂鼓,眼角掛著白筱,壓低聲音,「公主,怎麼辦?」

  白筱心裡也是七上八下,定了定神,「別害怕,再堅持下,前面拐了彎,就跑。」現在沒戴慕離,又沒坐輪騎,只要回頭,便會被白宜認出,那假扮殘疾一事就此揭穿。

  三梅輕點了點頭,「有二公主在,奴婢不怕。」說是不怕,兩腿軟得使不上力,不住的想坐倒下去,每邁出一步都像踩在綿花上,全不受力。

  白筱因腿疾欺瞞皇上一事,她是第一幫兇。

  而身後輦車裡坐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長公主白宜。

  一旦白宜知道白筱腿上沒事,必定急巴巴的去向皇上報告邀功。

  追究起來,第一個人頭落地的,只怕就是她……三梅……

  護衛見二人全無反應,仍徑直前行,提高聲量又叫了兩聲,對方不但不停,反而走得更快,覺得蹊蹺,坐在馬上用馬鞭指著二人,大聲道:「前面的兩個小姑娘站住。」

  車裡的白宜也察覺不對勁,撩了車簾查看,前面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雖是布衣,但體態卻有些眼熟,偏了頭細想,在何處見過二人。

  白筱和三梅這時已走到拐角處,更不肯停,急轉過拐角,又聽白宜的聲音道:「把那兩人抓過來。」

  三梅嚇得腳下一個趔趄,被白筱一把拉住。

  白筱沉聲道:「快跑。」

  三梅忙強打精神,這可是逃命的事,兩腿一掄,竟比白筱跑得快了許多。

  沒跑多遠,已聽拐角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越加發力狂奔,不住催促白筱,「公主,跑快些,跑快些。」

  白筱腿矮,拼了命的旋著兩條腿,速度卻怎麼也提不上來,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這麼下去,不一會兒便會被抓到。

  心下暗罵,為什麼只有該死的九歲。

  眼見前方又是路口,對三梅叫道:「一人一邊,甩掉追兵,客棧匯合。」

  沒等她話說完,三梅已朝著左邊道路一溜煙的跑走了。

  白筱實在不敢相信三梅那兩條細腿,能跑如此之快,官兵要追上她,難度實在不少。

  略略回頭,身後官兵又近了許多,暗暗叫苦,以自己這速度實在難以脫身。

  抬頭看了看眼前的瓷器店,那老闆斷不會為了她買了一套碗的情面得罪北朝的長公主,猶豫間見旁邊有條黑呼呼的窄樓梯。

  樓梯裡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再望向前方不遠便又是一個拐角。

  心一橫,斜身竄進黑樓梯,臨近樓梯盡頭,才看清是一扇虛掩的木門。

  官兵追趕的腳步聲已到近處,再出去只會撞個面對面。

  無奈之下,推了虛掩的木門,閃身進去,便見官兵已奔到樓下,向這窄樓梯望來,忙將房門一關,背靠著門,直喘粗氣,耳朵貼著木門,聽樓下腳步聲向前追過去了,才略鬆了口氣,轉頭看向屋裡。

  身後的木門十分簡陋,而屋裡雖然說不上豪華,但該有的東西樣樣不缺,佈置得很是舒適。

  視線落在右側的床榻上,愣住了。

  床上以手撐頭,慵懶的斜躺著個人,一條長腿半屈著懸在床邊,踏著床下腳榻;另一條腿平伸著架在堆起的錦被上。

  凌亂的玄服,半敝著,露出裡面一小片結實的胸脯,在陽光下泛著淺光,煞是勾人。

  烏黑披散的長髮,鋪了半邊枕頭。

  半掩在劉海裡的一雙瞳眸顯金銅之色,泛著琥珀的光芒,眼角斜飛,回眸間媚態自成,正好奇的打量著她,薄唇一勾,扯出一個懶洋洋的笑,讓人頓時酥了半邊骨頭。

  白筱嘴角輕撇,男人長成這樣,簡直是浪費資源。

  心念轉過,心裡突然一跳,飛快的看向那雙媚眼,和他那身凌亂窄緊的玄服……驚得睜大了眼……正是剛剛追丟了的那個男子。

  將他從頭慢慢看向腳,又再從腳看上頭,難道這張傾國傾城的臉真是那日被她砸進泥巴裡的泥巴臉?

  目光在他身上又溜了圈,有些不能肯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雙眼,是潛進她的寢宮,趴在她身上的那個男人。

  她瞪著美男,美男也笑看著她,謔笑道:「小丫頭,你擅闖民宅,可是犯法的。」

  白筱『呃』了一聲,這聲音的確便是風荻的聲音。

  他居然並不認得自己,微微一愣,反應過來,那晚他並沒看清自己的長相,乾笑了笑,「就走,就走。」

  拉開房門,想起尚有事要找他問個明白,將房門一關,再回頭見他臉上笑意已失,直愣愣的看著她。

  正要發問,樓下官兵吆喝聲由遠及近,想必是追下去沒見到她的人影,又折了回來。

  白筱一驚,睜圓了眼,後背緊緊貼著門板,僵著身子不敢動彈。

  美男翻身坐起,順勢趴在床邊的窗台上往下望了望,回頭對白筱笑道:「你偷東西了?」

  這不適時宜的取笑,讓白筱崩緊的心頓時一鬆,瞪了他一眼,「你才偷東西。」

  美男哈哈一笑,張揚的一拂被風吹到臉上的長髮,「要不我問問他們,你犯了什麼事?」說著當真伸了手出窗外,打了個響指。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8:56

第一卷 第028章 談睡覺的事

  白筱面色慘變,「你這該天殺的。」回身拉開木門,尋機逃竄。

  聽他對下面問道:「我的酒菜還沒送上來?」

  「春杏去催了,怕是快了。」下面有女人應著。

  白筱長吁了口氣,回身狠狠的瞪著他,「你真是混蛋。」

  他轉過身,雙手抱在胸前,弓起膝蓋架在床緣上,懶洋洋的靠在窗口,聽到這『混蛋』二字,朝著她一挑眉,嫵媚的眼角儘是笑意。

  門外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白筱剛定下的心,又亂了,求助的望著窗前美男。

  美男朝著床榻下歪了歪頭。

  白筱環視屋中,也只得床榻下可以藏人,奔到床邊,趴下身,側臉看了看杵在身邊的長腿,再看俯視著她,帶著戲笑的沉金眼眸,猶豫了。

  「公子,飯菜送到了。」

  美男眼裡笑意更濃,壓低聲音,「你想被人看見?我可不敢保證她進來,見了你,下去後不會多嘴。」

  白筱咬了咬牙關,手腳並用的爬進床底。

  美男躍下床榻,見她小屁股還撅在外面,尚沒完全爬進床底,抬腳踹在她屁股上,將她一腳踹了進去,不理會白筱發出的悶哼聲,高挑的身影大步邁向門口,拉開房門。

  「春杏姑娘,辛苦你了。」

  那叫春杏的美艷女子,拋了個媚眼給他,「公子不管要什麼,春杏再辛苦也要給你弄來。」扭著腰肢將手中裝著飯菜的托盤放上屋中圓桌。

  倒了杯酒,旋身向身側美男胸前靠去,眼角斜挑挑的勾著他,拿臉去蹭他裸出來的誘人胸脯,膩聲道:「讓春杏服侍公子喝幾杯。」

  美男也不避,任她靠著,接了酒杯一飲而盡。

  白筱在床底歪著頭看著膩在一處的二人,唏噓不已,難不成還得看一出郎情妾意的春色段子才能離開?

  扭頭望了望頭頂的床板,伸手輕輕推了推,還算結實,不必擔心二人動作過大,垮塌下來壓著自己。

  將兩邊衣角搓成條,塞住耳朵,省得萬一他們在上面辦事,她這牆角聽得實在太過真實。

  美男正將第三杯酒倒進口中,眼角餘光見床下的她這般動作,一口酒差點噴出,好在忍得及時,喉嚨一動,強行將那口酒嚥下,嗆得一陣的咳。

  春杏忙接下他手中酒杯,輕拍著他的後背,「小祖宗,慢著點。」

  美男待稍緩了氣,攔開她的手,掏出一塊碎銀,拋給她,「我有些累了。」

  春杏接了銀子,握在手中,雙手攀上他胸前,又要往他身上靠,「春杏幫你捏捏,幫你去去疲勞。」

  美男勾唇一笑,捏了捏她的下巴,「你留下了,我非但去不了疲勞,只怕越加的勞累。」

  春杏春波漫漫,吃吃的笑了,「你不試過如何知道?」

  美男站直身,將她推向門口,「下次試。」

  春杏不滿的撅了紅唇,嗔怪道:「又是下次,你次次都是下次。」

  美男不理她願不願意,將她推出門,順手關了門,落了門柵。

  聽得春杏下了樓,才彎了腰,望向床底,「還不捨得出來?」

  牆角沒聽成,白筱長吁了口氣,爬了出來,起身拍了拍膝蓋,望了望樓下,也沒了官兵的影子,大鬆口氣。

  他站直身,悠然的往床柱上一靠,「我叫風荻。」

  白筱朝他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自戀狂,拿著自己的名字到處宣傳。

  美男挑了眉,晃悠悠的走到她面前,手肘壓了她的肩膀,眼角風情萬種的斜斜勾著她,「筱筱,你該如何謝我?」

  那一聲『筱筱』生生叫得她抖了一身的雞皮,繼而愣了愣,原來他已認出了她。

  他們之間不過是『大明寺』的泥巴交情,寢宮裡的啃鼻交情,再加上今天讓她躲上一躲的交情。

  這三場交情加起來,也不至於能讓他們親密到可以用『筱筱』二字相稱。

  蹙了蹙眉,推開他的手臂,掏出金絲錢袋,將裡面的金葉子,金豆子盡數倒在桌上,又將身上的一點碎銀摸出來,堆在一起,「我只這些,如果你嫌不夠,等我回去,差人再給你送些來。」

  「那些東西,我不稀罕。」他不看桌上那堆東西,只看她尚有些圓乎乎的可愛小臉,伸手捏著她的面頰,「這張臉,怎麼變得這麼胖了。」

  「我這張臉本來就是這麼胖的。」白筱自打上了這九歲宿體,便是這般模樣,也算不得說謊,扳開他的手指,將臉從他掌下解救出來,「你要我怎麼謝?」

  他邪媚一笑,突然上前一步。

  白筱心尖一緊,忙往後一退,後背抵住床柱再退不得,想著那晚,他半夜摸進她寢宮,趴在她身上,後背滲出一層冷汗,這人該不會有戀童癖,急叫道:「喂,你要做什麼?」

  他身子前傾,小手臂橫壓在她頭頂床欄上,低頭細看她,暗金的瞳仁中春波氾濫,媚聲道:「要不,你以身相許?」

  白筱打了個哆嗦,身子抖了幾抖,粟粒一直從頸項爬上面頰,他高大的身驅離她僅三寸之遙,壓迫得她呼吸都不暢快,乾巴巴的道:「我才九歲。」

  「沒關係,你答應了,我便再荒唐幾年等你一等。」他又伸手捏她的面頰,「現在雖然胖了些,不過倒是可愛得緊。」

  白筱打了個乾嘔,打開他的手,變態的見過不少,他這麼變態的倒是少見,居然對一個姑娘說,我在女人堆裡滾幾年後,再與你成親,「你半夜摸進我的寢宮,撲上我的床,該不會是想……跟我睡覺?如果你打著這主意,勸你乘早死了這心。」

  笑意剎時間在他唇邊僵住,這話居然從一個九歲女童嘴裡說出,愣看了她半晌,『噗』的笑出了聲,眼角上飛,媚色盡現,視線從她臉上下移,落在她平板的胸前,戲笑道:「等你這兒,有了波瀾……」

  視線接著下移,「而你這小蠻腰和屁股有了區別……」

  白筱身上雞皮一層覆上一層,終於忍不住,豎了眉稍,「你的腰和屁股才沒區別呢。」

  他抬眼瞥了她一眼,「我是男人。」

  白筱哼了一聲,把臉轉開,不再理他。

  他不消停的捉了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前,「再等你這小手能讓我有感覺了,再來跟我說我想睡你的事。」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9:25

第一卷 第029章 難堪的問題

  白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不過也鬆了口氣,「如果當真如你所說,那你半夜三更摸到我床上做什麼?」

  風荻眼角戲笑頓收,後退一步,「我有很多事情記不起來,覺得你的名字十分耳熟,所以去看看你長得什麼樣子,看能不能記起一些事情。」

  「結果呢?」白筱望著他那雙眼,竟相信他所說的話。

  「結果看到一張鬼臉,什麼也沒記住。」他停了停,接著道:「話說……你這鼻子該不會是……」看著她青淤難看的鼻子,有些忍俊不住。

  白筱白了他一眼,將又推開些,憤憤道:「當然是被你啃成這樣的,如果我破了相,以後長得不端正了,我一定要把你的鼻子削下來賠我。」

  風荻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嘿嘿』笑了兩聲,跟在他身後走向門口,「你就走?」

  客棧裡還丟了一幫人馬,再說也不知三梅是否逃脫。

  如果三梅沒能回去,而她又久不回去,萬一哪個負責的護衛跑去她房裡尋一尋,可就得穿了幫了。

  既然風荻進宮對她並無惡意,也不必再為此事糾纏,拉開房門,又覺得不甚妥當,回頭對他呲了呲牙,威脅道:「不許再摸進我的寢宮,否則我要人把你抓起來。」

  風荻眼角斜飄,懶洋洋的哼了聲,「也得那些草包抓得住。」

  白筱氣結,喉嚨上卡了半天,那晚他當真是在宮裡來去自由,宮裡宮外折騰了一夜,也沒人見到他的影子,沒來由的為宮裡的侍衛們臉紅了紅。

  尷尬的咳了咳,「你比兔子跑得還快,不過跑得再快的兔子也有被人抓到的一天。」

  風荻上身前傾,以手撐了她頭頂門框,「不防試試。」

  白筱扶著那扇像是一推就能倒的木門,板著臉,「下山的時候,前後腿抱緊些。」說完閃身出去,重重的把門摔上。

  風荻一愣間,抱著差點被木門擠了的手,望了一回天花板,兔子下山是滾的……

  立到窗口,斜靠著窗欞,看著白筱小巧的身子探頭探腦的從樓梯口溜出,一溜煙的跑走了,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低聲道:「這次,我不會再放過你。」

  ☆☆☆☆☆☆☆☆☆☆☆☆☆☆☆

  白筱在路上順便買了幾樣糕點,才原路溜回客棧。

  進了客房,三梅已換回衣裳,在房裡焦急的來回轉悠,見她回來,長鬆了口氣,迎了上來,兩眼微微泛紅,小聲道:「公主,你總算回來了,我以為你被……」

  白筱朝她做了鬼臉,「本公主福大命大,有驚無險。」接過她遞來的衣裳換上,見她手背上有一片青淤破皮,滲著些血珠子,捉了她的手,「你這是怎麼弄的?被他們捉到了,受了欺負?」

  三梅見她眼裡關切之情,真真切切,心下感動,眼圈又是一紅,搖了搖頭,「是我跑得急了些,在拐彎的時候,撞了撞。」

  白筱審視著她的神色,「當真沒被欺負?受了欺負不用忍著,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三梅入宮也有幾年,幾時有人在意過她受不受傷,受不受欺負,眼裡滾著淚,「當真沒有。」

  「既然沒有,你為何哭?」白筱掏了絲帕出來,幫她拭了上面沾著的一些泥灰。

  三梅吸了吸鼻子,「從來沒有人對三梅這麼好過。」

  白筱『哈』的一聲笑,「你居然沒當我要對你非禮。」

  三梅這才發現,居然沒抽回被她抓住的手,臉上一紅,破涕而笑,「公主和以前有些不同。」

  白筱嘻嘻笑了,「你先忍著痛,回了府,再尋太醫與你看看。」

  三梅為她穿好衣裳,將布衣收起包好,「我們是要去別處,還是回府?」

  「回府。」那碗已到手,白筱急著回府證明一些事情,不願再耽擱,叫三梅對隔壁喚了護衛回府。

  一路上撩著車簾觀望兩邊景致,雖然有撞上白宜的那出意外,總的來說這趟外出,辦事還算順利,覺得烤得人心慌的日頭都十分宜人。

  剛過一處分岔路口,身後傳來馬蹄聲,轉過頭見容華的馬車從身邊擦過,也如昨天所見,並無多的護衛,只在車頭坐著馬伕與另一個勁裝男子。

  兩輛馬車分著兩條道路上,僅隔一臂之遙,並肩而行。

  今日難得他的窗簾也沒落下,容華端坐車中,臉上慕離隨著馬車顛簸而輕輕晃動。

  白筱衝他的馬車喚了聲,「喂,那天我沒看清你長的什麼模樣,想再看看。」

  容華側了臉看了看趴在車窗上的白筱,又自將臉轉開。

  白筱也不在意,笑了笑又大聲戲道:「喂,你醫術這麼好,為什麼要給人家當面首?」

  容華沒什麼動靜,馬車前座的那位武者卻壓不住火氣,就在馬車上站起身,抽了腰間佩劍,「你再胡說一句,休怪我無禮。」

  白筱這邊護衛即時撥了兵器將白筱團團圍住,護衛隊長,也用手中長劍一指那武者,「你是什麼人,敢對我們公主無禮。」

  對方聽是公主僅是愣了一愣,冷聲道:「不過是你們北朝的公主,與我何干。再滿口胡言,不管是誰,我照樣收拾。」

  護衛隊長哪聽得有人這麼當眾輕視自家公主,何況對方不過是古越的面首的一個護衛,也寒了臉,「不給你點教訓,你當真目中無人。」

  說完棄了馬,向對方馬車躍去。

  兩邊馬車同時停下,片刻間,白筱的護衛和容華的護衛劍來劍往的打在了一處。

  二人怕在馬車上打鬥,刀劍無眼,傷到主子,躍下馬車,打到一旁的空地上。

  白筱看了會兒他們打鬥,自己這邊的護衛隊長竟佔了下風,將身邊護衛盡數支去相助,「比試比試就好,別傷人。」

  這邊人一多,容華的護衛雖然功夫高了不少,但終是雙拳難敵四手,頓時處於下風。

  車伕看不過眼,棄了馬加入打鬥,剎時間又將戰局扳成了半局。

  因為雙方顧忌對方身份,手下均留了餘力,不敢輕易傷了對方。

  你來我往,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白筱對他們打鬥不感興趣,只看端從在車裡的容華。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19:53

第一卷 第030章 初試榮華

  容華在車裡像老僧入定一般,對車外之事,不理不問,漠不關心。

  白筱看得有趣,抬眼見那些護衛打得正歡,一時半會兒也完不了,更不會留意於她。

  偷偷溜出輦車,爬上容華的馬車,撩了簾子,鑽了進去,在他身邊坐下,一股淡淡的梅香撲鼻而來,忍不住湊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

  容華對她的舉動,也不加阻止,淡淡道:「你的殘廢不裝了嗎?」

  「裝,當然要裝。」白筱自上次在宮裡便被他看穿了假扮殘疾一事,也不瞞他,側了臉,湊近他的慕離,想透過他的慕離,看清慕離下的面容。

  結果慕離靠慕離,什麼也看不清。

  容華皺了皺眉,往後靠了靠,與她拉開些距離,「既然要裝,為何還敢溜上我的車?」

  「他們不是沒看見嗎?」白筱探頭窗外,護衛們仍打得歡愉,無人理睬她,只有對面輦車裡的三梅,看著他們,驚得張大了嘴。

  「他們一會兒便回,怕是難以不發現你在我車上。」容華隔著慕離看著白筱,自那日在『大明寺』見她爬牆過來偷看他們,便知道她大膽放肆得緊,沒料到她居然大膽到敢明目張膽的爬上他的車。

  普天下敢有此舉的,怕只有她一人。

  換成別人,早被他扎上一針,丟出車外,不死即傷。

  現在居然什麼也沒做,反而想知道這丫頭到底膽大到什麼程度。

  她嘻嘻一笑,「這簡單,一會兒他們回來,我只說是你把我抱過來的,他們不會不信。」

  他啞然失笑,終於側了臉正對於她,看不清她半透明的白色慕離後的臉,卻能感到她得意的神情。

  「都說北朝二公主,無恥,無賴到了極點,看來果然並非虛言。」

  白筱扁了扁小嘴,「過獎,過獎!原來外面還有這麼一說,呃……還當真抬舉我了。」

  「你就不怕我殺你?」榮華暗自警惕,這個丫頭年僅九歲,便能識破藥物中的玄機,發現後居然能不動聲色裝著殘疾蒙人眼目,這份心思何等沉沉,他不能不防。

  白筱身子一僵,很快放鬆,笑道:「你是大夫,怎麼會殺我?」

  容華微側了側臉,淺淺一笑,她還是天真了些,「大夫不但可以救人,更可以殺人。」柔和的聲音如寒風刮過,透心的涼。

  白筱不答,盯著他看了半晌,她看不懂這個男人,越是看不懂,越想看,伸了手去扯他的慕離帽。

  「你做得過了。」他聲音冷了下來,抬手將她的小手壓下。

  「又不是沒看過,再看一看。」白筱從他掌下抽出手,他的掌心有些細繭,擦過她的手背有些粗糲,與他那雙完美細緻的手形成一種說不出的落差,讓她略感意外,抬眸看向他無法看見的面部。

  「既然看過,何必再看。」他捉住她另一隻伸過來揪她慕離面罩的手,聲音更沒了溫度。

  「你的眼睛長得很好,我那次只顧著看你的眼睛去了,樣子反而沒看得明白。」白筱掙著手,卻掙不出絲毫,一個養尊處優的面首,也有這等手勁,不知是自己年紀太小,手上沒力,還是他當真有力。

  容華冷哼了一聲,「做為公主,爬牆偷看男子,這等不光彩的事到你嘴中到成了理所當然。」

  「公主不過是個稱號,並非公主便得與眾不同。」白筱腦海裡只晃著戰場上所見,和那日『大明寺』所見的兩雙同樣的眼眸,對他的冷嘲熱諷,並不在意。

  手上用力掙了幾掙,仍不得鬆脫,低了頭,張口往他手上咬落。

  容華眉頭一皺,突然站起身,撩了車簾,躍下馬車。

  她這一口,便咬了個空。

  接著手腕一緊,被他拽出車廂,尚沒來得及反應,已被丟進自己的輦車上的輪椅中。

  轉過頭,見他悠然的轉身上了他的馬車,自端端正正的坐下,朝著空地處喚了一聲。

  他的護衛和馬伕棄了白筱的護衛們,奔了回來,白筱的護衛們也蜂湧而回。

  白筱知道今天是看不到他的模樣了,只得作罷,心有不甘的對護衛隊長道:「回府。」

  兩輛馬車又各自上路。

  白筱望著擦身而過的容華身影,暗道了聲可惜,對他喊道:「以後我們是鄰居了,你無聊的時候可以過來坐坐。」

  等了等,不見他有反應,不知是沒聽見,還是聽見了不加理會。

  三梅在一旁諾諾的小聲道:「公主想見他,可不能指望他過來『榮府』,倒不如說您悶了,過他那邊坐會,來得實在些。」

  白筱吸進去的一口氣,哽在了喉嚨處,偏了頭瞥向三梅,「這丫頭成精了。」

  三梅忙住了嘴,偷看白筱。

  不料白筱卻道:「你說的對,讓其動不如我動。」

  三梅一雙大眼,越睜越大,捂了嘴,「三梅只是隨口胡說,公主萬萬不能當真。」

  白筱望著榮華遠去的馬車,「為何不當真?我還要在『榮府』外架上一條橋。」

  三梅驚呼一聲,「榮公子和古越太子是何等關係,他既然住這兒,古越太子就難免會來,如果『榮府』搭過橋過對面……」

  白筱揚眉笑了,「等的就是古越。」

  三梅腳下一軟,扶著輪椅,雙膝著地跪了下去,公主饒了奴婢吧,皇上知道會殺了奴婢的。」

  白筱收回視線,暗歎口氣,南北朝之間的糾葛哪能讓她如此胡作非為,「我也只是隨口說說,你不用嚇成這般模樣。」

  三梅鬆了口氣,「公主,有些話萬萬說不得。」

  白筱又歎了口氣,這丫頭到是貼著心為她,『嗯』了一聲,不再說什麼。

  ☆☆☆☆☆☆☆☆☆☆☆☆☆☆☆☆☆☆

  容華的馬車車輪壓過一處凹處,車廂輕輕一震,他感到一物滾到他腿側,伸手在腿側衫袍下摸出一粒鴿子蛋大小形狀的明珠。

  他見過無數明珠,卻不尚見過如此晶瑩通透的明珠。

  怕是剛才與白筱拉扯從她身上跌落出來的。

  探頭出窗外,她的輦車已然不見蹤影,微斂了眉,日後還得尋時間歸還於她。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0:43

第一卷 第031章 見鬼的一人之下

  白筱回了榮府,朝著為她熬煮湯藥的藥房去了。

  這時還不到熬藥的時辰,藥童不知去了哪兒偷懶。

  白筱打發三梅去尋藥童,等三梅轉身離開,取了帶回來的青花瓷碗,將放在藥架上的那個藥碗對換,坐回輪椅等著三梅引了藥童過來。

  藥童見了白筱便道:「公主,您又要看什麼藥材麼?」

  白筱坐直身,不再看架子上的藥碗,「這次倒不要看什麼藥材,以前那些蜜餞,我吃得膩味了,你這兒可還有別的味道的沒有?給我嘗嘗,換換口味。」

  藥童聽了,忙去開了裝蜜餞的櫃子,取了十幾樣出來,一一遞給白筱挑選。

  白筱一一嘗著做了個過場,隨便挑了一樣。

  將買來的糕點打賞給藥童,帶著三梅回了『筱苑』。

  剛進門,便見慕容幼南雙手撐著下巴,坐在寢宮前的台階下,看神情已等了不少時辰,見她回來,一臉愁容瞬間消散,躍起身,「你去了哪裡,怎麼這許久才回來?」

  白筱直接無視了她的問話,反正慕容幼南不過是隨意問問,並不是當真想知道她去了哪裡,她也沒必要匯報什麼,「我已叫人給你收拾了房間,你可要去看看?」

  「去,當然要去。」慕容幼南等了一個半時辰的煩悶一掃而空。

  白筱吩咐三梅去尋管家喚個認得路的小廝來接慕容幼南。

  進屋翻了兩個茶杯,斟了兩杯冷茶,放了一杯在她面前,「你看完後,得幫我辦件事。」

  慕容幼南到『榮府』雖然有下人招呼她去前廳喝茶,不過她卻寧肯等在這兒,乾巴巴的坐了一個半時辰,早口乾舌燥,端了茶就飲,「什麼事?儘管說便是。」

  白筱湊到她耳邊耳語幾句,退開看著她,「如何?」

  「這好辦,我看了房間立馬便去。」慕容幼南喝乾了茶,又自行拿了茶壺給自己倒茶。

  「不能讓別人知道。」白筱手指輕敲桌面,眼角帶笑,這個慕容幼南來的當真是時候。

  「你儘管放心,這點規矩,我還懂。」慕容幼南坐了會,便隨著三梅引來的小廝去了。

  晚飯後,三梅照常端了湯藥進來。

  白筱攔住她往花瓶裡倒,叫她去尋了兩個不同的小瓶子來。

  取了從藥坊換來的青花瓷碗,倒了一半湯藥進那碗中,將剩餘的倒在其中一個小瓶子裡。等了片刻,又將另一半湯藥倒進另一個小瓶,分明記下兩個瓶中各裝著哪個碗倒進的湯藥,再叫三梅仍舊將碗送了回去。

  倒了茶水洗淨裝過湯藥的青花瓷碗,藏進不易讓人發現的櫃子裡。

  剛將手中活辦得妥當,便聽外面傳話,慕容幼南來了。

  心裡一喜,只要條件談的好,慕容幼南果然好用。

  坐回輪椅放了她進來,她身後跟的果然是幫她驗過藥那家叫『春草堂』的掌櫃。

  打發慕容幼南去隔壁尋曲崢,問問課時安排的事。

  慕容幼南得了她這個任命,屁顛屁顛的去了。

  白筱將那兩個瓶子放在桌上,「先生看看這兩種湯藥,可有什麼不同?」

  掌櫃在藥坊送她離開時,便認出她的身份,在這兒見到,並不驚訝,一一辨認了兩個瓶藥中湯藥,仍舊放回桌上,指著用原先的藥碗裝過的湯藥道:「這個和公主上次讓小民辨認的是同一種藥。」說完又指著另一個小瓶,道:「而這個卻是治腿疾的湯藥。」

  白筱心裡涼撥涼撥的,笑著道:「謝謝先生,不過這事還望先生爛在肚子裡的好。」

  掌櫃將一個錦盒放在桌上,「今天小民來,不過是受慕容小姐之托給公主送幾支上好的人參來。」

  白筱淺笑點頭,「先生辛苦了。」喚了三梅取了百兩白銀贈於掌櫃。

  掌櫃能立足京中,自然明白怎麼和官家的人打交道,這時如果推辭不受,反而會被對方誤認為他另存他心,坦然接過,「謝謝公主賞賜。」

  白筱讓三梅領了掌櫃去耳房喝茶,等慕容幼南會過曲崢後,帶他出府。

  如今屋中只剩她自己一人,臉上笑意頓收,想著閻王那陪笑的臉,咬牙切齒,好身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好他鬼的身份,去他娘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伸手入懷,才發現不見了那粒明珠,陡然一驚。

  今天一天過得實在精彩,在外面又是換衫,又是爬床底的,到底在何處跌落便不得而知了,如今最大的可能性也只能在風荻床底下。

  雖然惱著閻王和鬼差,但這可是人家幾萬年辛辛苦苦修來的,滿腔的怒意化成愧疚,不管怎麼說,得設法尋到還給人家才是。

  只恨不得馬上殺出府尋著風荻問問,但轉眼天色已晚,再出府已是不能。

  說是尋,但能不能尋到,心裡沒底,萬一真的尋不到,這孽可就造的大了。

  坐在那兒渾身不舒服,摔簾進了裡間,棄了輪椅,滾倒在床上。

  躺著又尋不到舒服的姿勢,身上陣陣燥熱,用手扇了兩扇,嫌沒風。

  一骨碌爬起來,撩了床幔,推開窗欞,一陣風吹來,吹亂了耳鬢髮碎,又嫌搔得臉癢。

  心裡煩燥正想將窗葉撞上,一陣清揚簫聲傳來,幽幽在這片山谷是傳開,悠揚婉轉,時起時伏,與山中風吹樹葉的聲音纏綿不去。

  白筱煩亂的心隨著那縷簫聲慢慢平復,趴到窗台上,遙望山谷對面。

  後山梅樹下的青石上半依著一抹白色身影,靜得如遠處鸞山,清得如山間泉水。

  不能完全看清長相,只能隱約看見耳鬢的墨發掩映著白衫,隨著風輕揚。

  光是這樣一個朦朧身影,已是叫人望塵莫及。

  白筱望著那抹身影,靜靜的聽著,心裡尚存的那點煩燥,散得灰渣都不剩一點。

  不解,他這麼樣的一個人為什麼要依附古越,難道他當真是對古越有情?

  男人與男人之間的那點事,她還真想不明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簫聲停了下來,榮華抬起臉,望見趴在窗台上的她,停了片刻,撇開臉,起身離了青石,返回屋中。

  那一眼相隔甚遠,卻讓白筱心裡一顫。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1:12

第一卷 第032章 身子留給我

  白筱在床上翻翻滾滾一夜,皇家陷害,不過是為權為利,給她下藥,令她變為殘疾,得利的自然是能有機會上位之人,北朝這樣的人,不過兩個。

  一個是北朝的長公主白宜,另一個則是尚是嬰孩的幼弟。

  這個幼弟是北皇與一個宮女所生,那宮女得到寵幸懷上身孕後,便得以飛天,封了貴妃,但紅顏薄命,孩子一出生便大出血去見了閻王。

  這個小皇子金璃由幾個奶娘帶著,來來去去只能靠著北皇這個爹,如今也才長到一歲,身邊圍著的不是奶娘便是丫頭一干下人,又哪來什麼爭權之說。

  剩下的便只有白宜,然聽說『榮府』是北皇令曲崢打點。

  安插人手等事,也由著曲崢分派。

  如果說曲崢思慕白宜,為白宜在她身邊安插些人手,也再所難免,但竟能將負責熬藥的藥童提過來,還打著奉北皇之令,這手伸得也就未必過於的長了。

  白宜,曲崢……

  白筱冷笑了笑,這遊戲玩得過於的險了。

  以前那個畜生道的如何膿包,她不想理會,但到了她這兒,這遊戲可能再這麼玩下去。

  翻來覆去,一夜沒睡,又記掛著鬼差的珠子的事,天一亮,隨便洗瀨了,在府裡留話說出府去許個願。

  帶三梅和幾個護衛奔著昨日所去的客棧,仍然開了間房間給護衛們賭錢。

  為了以防萬一,將三梅一併留下,萬一有什麼事,她可以應付應付。

  獨自己換了衣衫,溜出客棧去尋風荻。

  拍開他那像是一推就倒的木門,散著一頭發長,赤著上身的風荻看著眼前的白筱愣了愣後,戲笑道:「昨天才走,今天就想我了?」

  想你?想你個頭,不是你那相好來折騰那麼一下,害她鑽床底,能跌了那粒明珠?

  白筱一把將堵在門口的欣長身驅推開,奔到床前,趴低身爬了進去。

  風荻揚了揚眉稍,抱著手靠在搖搖晃晃的木門上,看床下的爬來爬去的小身影,眼裡笑意更濃,「原來是迷上我的床底,要不我給你在下面鋪上個地鋪,你以後就在床下住下,沒人陪我的時候,還能撈你上來解解悶。」

  白筱回頭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怕,你辦好事的時候,有人聽牆角,擾你的雅興?」

  風荻眉稍揚得更高,「你不介意,我也無需介意,沒準你就此學得一身床上好功夫,以後你嫁了我,享受的還是我。」

  白筱調轉身子,探出半個身子,朝著他呸了一聲,「嫁豬嫁狗,也不能嫁你這樣的人。」調頭重新鑽進床角,尋明珠,翻遍了角角落落哪有明珠的半點影子。

  風荻抽了抽嘴角,走到床邊,蹲下身,握著她的腳後跟,將她拽了出來,「你到底在尋什麼?」

  白筱被突來的力道往後一拽,雙手再也撐不住地板,整個身子貼趴著地面,臉擦過地板,所過之處的塵泥,盡數糊在了她臉上,顧不得痛,扭身問他,「你可見到一粒鴿子蛋大小的明珠?」

  「明珠到是有一些,不過不知是不是你想要的。」視線落在她在床底鑽得滿臉灰的花臉上,『噗』的一聲笑,「難道我還配不上你這泥猴子?」

  白筱聽說有明珠,對他無禮的話自動忽略了,把手一攤,「把那些明珠給我看看,有沒有我的那一粒。」

  「怕是沒有。」風荻從床上衣服堆裡尋出一個荷包,打開荷包將裡面東西盡數倒在地上,隨著金珠銀豆滾出的果然有六七粒大大小小的珠子,但都是渾圓的南海珍珠,並沒有鬼差的那粒蛋型明珠。

  白筱將那幾粒到處亂彈的珠子拾掇到一起,交還給他,「你可真是有錢,隨身也能帶這麼多上好的珠子,再沒別的?」

  風荻搖了搖頭,將地上的金銀一併裝好,「只得這些。」

  白筱絕望中還閃著一點希望,「沒在地上拾到過其它珠子?比方說拾到了,拿來送了相好……又比方說你相好來你這兒過夜拾到拿走了?」

  風荻臉沉了沉,沒個正經的臉,止了笑,眼角媚意瞬間收得乾乾淨淨,「昨夜,並沒有人在我這兒過夜,自不會有誰會從這兒拾去什麼東西。我不知你丟了什麼,但如果我當真拾到不屬於我的東西,定然不會拿去送人,說什麼也會將那東西歸還物主。」

  白筱乾咳了聲,這人雖然荒唐,但終是個男人,受不得被人誆他貪圖別的人東西,「我也不過是問一問,你何必這麼當真。」

  那東西如果不是在他這兒跌落的,就更不知丟在了哪裡,連頭髮絲都感到涼嗖嗖的。

  殃殃的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我走了。」

  風荻將她一把拽了回來,「你到底丟了什麼,這麼緊張?堂堂一個北朝公主,還拿不出一粒珠子?」

  「那不是普通的珠子。」白筱哪敢跟他說那是鬼差的修練珠,將倒嘴邊的話,生生嚥了回去,「反正對我來說很重要。」

  風荻眼角一斜,帶出媚態,笑捏著她的臉,「該不會是哪個小相好送你的?」

  白筱嘴角一撇,當是他?住在花樓裡,伸手到窗外隨便一招就是相好,視線又在地上溜了一圈,這屋子就那幾樣東西,實在沒有角落可以藏東西,心裡皺巴巴的難受,沒心思與他取笑,打開他的手,臉上留下兩根手指印,沒精打采的走出房門。

  風荻扶了木門,朝著她背影,笑道:「喂,筱筱,拿些小珠小釵的送送相好沒關係,這身子可得給我留著,等你十五,我便去向你老子求親。」

  白筱也不回頭,拋了一句,「好呀,你把我老子娶了回去,我還得叫你聲娘。」

  風荻哈的一聲笑,眼裡笑意更濃,「你那百合之好,也乘早改一改,如果實在改不掉,也尋些標緻的,我日後一起收了,用起來也不那麼倒胃口。」

  白筱一個踉蹌,差點栽下樓梯,穩住身子,回頭見他媚入骨子的笑臉隱在陰暗中,打了個乾嘔,「你還是收拾收拾,嫁古越比較合適,呃,對了,你那日去打望的是容華,你娶了他也算合適,至於我們……後會無期。」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1:56

第一卷 第033章 他長成這般模樣

  既然打著出來許願的幌子,也就不能不去廟裡逛一逛。

  『大明寺』太過勢利做作,隨便去走一趟都得花上大把銀子和時間。

  這次出來不過是做做樣子,也就撇開『大明寺』尋了百姓奉信的城西的寺廟,這樣即便是有人問起來她出府許願的事,也推搪得過去。

  那廟依著山角而建,到了山前,道路變窄,輦車便不能再進,凡是乘車前來上香的人,均在這路口便下車,陡步前行。

  而車便一溜的停在這大道邊上。

  白筱下了輦車,見前面停了輛車竟是容華的車,他的車伕正坐在車轅上打盹。

  四處望了望,卻不見容華身在何處。

  前面小路分兩條,一條正是她們要去的『清和寺』,而另一條卻通往一個叫『上清觀』的小小道觀。

  細細一想,竟是慕容幼南所說的那個精通藥理的道士所住的地方。

  正猶豫著是不是該去拜見結交一下,一個夥計打扮的人抱了個用錦布包著的盒子,走了過來。

  白筱覺得有些眼熟,看多兩眼,認出是賣青花瓷那家鋪子的夥計。

  視線落在他手中抱著的東西上,心時莫名的收緊。

  她此時錦衣華服,又坐著輪椅,再加上身邊圍著護衛,那夥計沒敢敢她這兒多看,便從她身邊走過,朝著道觀方向去了。

  白筱將護衛留下,獨要三梅陪著她,尾隨在夥計後面,走向道觀。

  夥計到了觀門口,喚了兩聲。

  裡面出來一個童子向夥計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我們掌櫃的叫我給觀主送瓷器來,是你們觀主一年前去我們鋪子補訂的。」夥計解開錦布,打開裡面錦盒,露出鑲在盒子裡的兩個碗。

  白筱的心砰然亂跳,胸間騰起了兩團火。

  那兩個碗正是昨天在瓷器店所見的與她的藥碗相同的那兩個青花瓷碗。

  道童看了看,接在手裡,「我拿進去給我們觀主看看,你在門口等著。」

  夥計恭恭敬敬的應了,垂手站在門口一邊。

  白筱全身熱血瞬間湧上頭頂,自行搖了輪椅行向道觀。

  剛到門到,裡面出來一個人全身素白的人,衣袂隨著他沉穩的步子輕揚。

  白筱抬頭望著身前的一方慕離愣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喘過氣,「是你?」臉因為情緒激動而發燙,好在有慕離遮面,叫人看不出她此時的失態。

  三梅眸子頓時放了光,蹲身行了個禮,「容公子。」

  容華不看三梅,輕點了點頭,看向輪椅上的白筱,微微一愣。

  只見她身子微微的顫,壓低聲音問道:「你怎麼會來這兒?」

  白筱緊咬著唇,一些以前不曾有過的想法,一條條扎進腦海,深吸著氣,盡量平復自己的情緒,不答他的話。

  三梅見白筱不答,接著道:「我們家小姐出來許願。」到了外面,為了不引人注意,她對白筱不以公主相稱。

  容華看了看他們身邊夥計,道:「許願在隔壁,你們走錯了地方,我送你們過去。」

  白筱冷笑了笑,由著他佔了三梅的位置,推了她轉向隔壁寺廟。

  一路上,白筱和容華一言不發,直到到了佛堂前,白筱仍自跑神,直到三梅點了香過來。

  見三梅,不把香遞給她,卻愣愣只望著她身邊容華,才側臉,仰望向立在身邊的容華。

  剎時間愣住了。

  他面對佛祖,不知何時已取下覆著臉面的慕離帽。

  一身寬鬆素淨的衣衫並不多裝飾,只在領口和袖口處繡著雲紋暗花,隨風輕輕拂動,卻不露一點肌膚,整個人像襲在靜雅幽然的氣韻中。

  頭髮並沒束起,只是將耳鬢髮束,攏在腦後鬆鬆的用一條白色二指寬的雲紋髮帶綁著,任其與腦後長髮一同柔順垂落。

  沒續劉海,只是兩鬢未能完全攏起的碎發輕輕撩過他白皙的面頰。

  眉眼仍如那日所見,清如晨霧,秀如遠山,乾淨得不沾世間一點凡塵。

  眸中漆黑如墨,浸在遠不見邊際的淺水煙雨中。

  薄唇抿成優美的弧線,並未因長年戴著慕離而少顏色,橘色唇瓣在香火的反射下泛著淡淡珠光。

  白筱靜看著,愣愣出神,原來他長成這般模樣,這麼張臉平日的確不該在大街上招搖,否則不知會造成多少踩踏事件。

  他對她的注視,全無反應,從容的向佛祖三拂之後,重新慢慢戴上慕離帽,掩去那張絕世的容貌。

  白筱收回目光,見三梅仍在發愣,手中點燃的香,已燃了好長一截,香灰受不住重量,紛紛跌落。

  從她手中抽出香支,她才回過神,臉上一紅,慌亂的低了頭,偷偷看了看白筱,不見她有什麼舉動,才鬆了口氣。

  等她舉了香坐在輪椅中拜了三拜後,接了她手中的香,插向香爐。

  白筱取出荷包,倒了些金珠交給三梅要她去上香油錢,「我去門口等你。」

  三梅又抬頭看了看容華,見他推了白筱,向他行了一禮,「麻煩容公子照看一下,我家小姐。」等容華點頭答允,才小跑著走了。

  白筱側臉看著他扶著輪椅的手,道:「聽說那位出名的藥師道長,很欣賞京裡的一位公子,那位公子想必就是容公子。」

  容華垂眸掃了白筱一眼,目視前方,低聲道:「你不該來,以後也不要再來。」聲音低婉,沒有以前所見的那股寒意。

  白筱轉過頭,他剛才那張臉,在腦海裡懸浮,「為何?你害怕我來?」

  容華側臉輕笑,「我為何害怕?你的腿疾騙得過北皇,卻騙不過醫術高明之人。那位觀主醫術絕非泛泛之人,你只需在他面前稍加停留,定會有所發現。在下與他雖然小有交情,但他與北朝交情卻是不淺。」

  白筱心間五味雜陳,他這是在提醒她,如果再來這兒,這腿疾一事再也裝不下去,他到底是何居心,「你既然知道我腿疾是裝出來的,為何不告訴我皇姐?還要助我搬出皇宮?」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2:39

第一卷 第034章 看不透他

  容華聽她吸著鼻子,聲音有些澀然濕意,將她推過一旁柳樹下,停了下來,依在她身邊大石塊上坐下,「我對北朝皇家的爭鬥沒有興趣,你裝不裝殘疾,與我無關,我又何必多言?」頓了頓,默了一會兒,才又道:「至於助你出宮,我也不知為何。」

  白筱愣了,將上次請他看病的情形回憶了一遍,他當時是何等冷情,搖了搖頭,眼前這個少年,讓她實在不解。

  容華看了她半晌,這年僅九歲的女孩,居然能尋到此處。尋到此處,初見她的情景,分明對他有所猜忌。這時,卻能如此沉得住氣。

  宮廷生活能將一個孩子生生逼得如此深沉。

  問道:「你近來可遺失過什麼東西?」

  白筱拂開垂在他面前的一條垂柳,「昨天不見了一粒珠子,長得鴿子蛋一般的模樣。」

  容華從懷裡取出在車中拾到的明珠,攤在她面前,「是這個麼嗎?」

  白筱看向他手心明珠,分明便是她昨天丟失的那粒,不過這珠子此時用銀絲編成的細網絞住,其中一頭,牢牢的墜在一條銀絲鏈上。

  眼裡露出迷惑,看向他,不去拿那珠子,「這珠子的確是我不見的那粒,不過它昨天不曾穿這件衣裳。」

  容華輕笑了笑,「你隨身帶著這珠子,想來它對你而言,有些道理。不過你今日拿回去,沒準明日便又不知會丟在何處,所以幫它穿了件衣裳。」

  白筱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在他掌中拈起銀鏈,明珠垂在銀鏈上微微晃動,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華。

  銀絲網不大不小,將明珠完完整整的裹住,沒什麼複雜的圖案,但每個結頭僅得針孔般大小,大小一致,極為精緻。

  昨天與他開分,便沒再見過他離開住處,這網自不可能去別處首飾作坊加工而成,如果是現成的,也不會如此貼服,問道:「你做的?」

  容華『嗯』了一聲,淡淡道:「看來在下多事了。」握了懸在半空中的明珠,指上用力,便要毀了上面銀絲網。

  白筱大急,飛快的雙手用力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別……別毀了……我喜歡!」

  他的手被她握著,莫名的心裡一跳,不著痕跡的將手抽了出來。皺眉看著眼前還是孩童的小身體,不知自己心裡這一跳,是跳的哪一出。

  白筱將明珠掛在脖子上,放進衣衫裡,貼身藏了,冰涼的銀絲輕擦著胸前肌膚,心卻被撩得暖暖的,笑了笑,把輪椅向她靠近些,湊近他,鼻息間傳來淡淡梅香,低聲道:「我見過你。」

  容華往後略靠了靠,「剛才在佛堂上,不就看過。」

  白筱咬著嘴角笑了笑,「我以為你方才一心拜佛,沒看見……」

  容華一慣少言寡語,這麼守著個小孩,更是沒有過,聽她這話,也有些忍俊不禁,「你眼睛都快掉出來了,還能看不見?」

  白筱『哈』的一聲笑,扯了扯自己的慕離,「你胡說,你根本看不見我。」

  容華微埋了埋頭,重新面對著她,默了下來。

  白筱望著眼前的白色身影,如夢幻般不真實,突然伸了手去揭他臉上慕離。

  他身子微微一避,欲阻止她小手動作的手抬到一半,慢慢垂了下去。

  白筱取下他的慕離放在膝蓋上,用小手遮去他半邊臉,只留那一雙幽深不見底的眼。

  鎖住那雙眼,一眼望進去,再也出不來。

  她不動,他亦不動,只是淡望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澀然的道:「我以前見過你。」

  容華垂眸淺淺一笑,濃密的長睫輕顫了顫,「敢爬牆看我們的人,天下除了風荻,也只得你。」

  「我說的不是……」白筱話沒說完,容華抬頭見三梅向他們這邊尋來,從她膝上拿過慕離帽戴上,「走吧。」

  白筱順著他的眼風,望見三梅,一個叮嚀,清醒過來,那戰場上,她並非肉身,再說不同年代或許也有長得想像的人,那些不屬於這世界中的事,怎麼能隨便說得,將話岔打住。

  出了『清和寺』,他不再同她說話,自行上了馬車,馬車如飛而去,甚至不再看她一眼。

  白筱望著絕塵而去的馬車,隔著衣裳摸著那粒明珠,心裡一陣緊,一陣松,亂成一團。

  如果湯藥之事與他無關,他為何會叫她不要再到這道觀來?他分明知道些什麼。

  一陣風憑空吹過,帶了幾絲倦意,靠著椅靠,合合眼,這一合,竟睡了過去。

  夢中朦朧間,見眼前煙霧繚繞,煙霧層層散開,走出一個年輕不相識的年輕男子,臉色灰白,沒有一絲血色。

  他一直走到她面前,才停下,道:「我馬上要被投進畜生道了,以後再也回不來。」

  白筱心頭一陣抽緊,原來這個人就是佔了她宿體九年的人,一直想尋個機會見他一見,不想他竟先來尋了她。

  有太多的迷惑需要他來為她解答,然而用盡了渾身力氣,卻張不開嘴,說出一個字。

  急得滲了一頭的汗,仍是動不得絲毫。

  正無奈之際,又聽他道:「我為惡八十一世,從沒待人好過,也不見別人待我好過,唯獨錯上你的身體的這幾年,有一個人貼心貼肺的待我,她便是上仙這一世的母親,北朝皇后……賀蘭皇后。本想用這一輩子報答於她,不料我的命實在短了些,再也沒有機會。」

  他一臉的遺憾和惆悵,長歎了口氣,『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我這次被打入畜生道,並無怨言,獨放不下受難的娘親,求上仙救她一救,她在緒寧宮。」

  說完趴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慢慢倒退著隱入煙霧之中。

  白筱看著他慢慢遠去,心急如焚,抵死掙扎,「別走。」一聲急呼終於出口。

  剎時間,眼前哪裡有什麼煙霧,又有什麼男子,只有三梅焦急的眼神,「公主,是否做了噩夢?」

  一陣風吹過,臉上絲絲的涼,抬手拭了拭,摸到一手的汗漬,接了正壓在她臉上為她拭汗的乾巾,自行抹著脖上汗珠,急急的喘息著,思緒久久難平,「三梅,『緒寧宮』是什麼地方?」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3:21

第一卷 第035章 挨了一頓打

  三梅愣了愣,將車簾揭了條縫,往外望了望,見無人在車旁,才壓低聲音,以只得她聽得見的聲音道:「公主病這一場,當真不記得了好多事。『緒寧宮』是公主的母親賀蘭皇后的住處。」

  白筱撩開車簾往外望了望,見天色還早,吩咐道:「回宮,去緒寧宮。」

  三梅倒吸了口冷氣,臉色煞白,跌倒在地,抱住她的腿,低聲求道:「公主,別去。」

  白筱靜看著她,「為何?」三梅在她身邊一直本本分分,對她也算得上是言聽計從,這麼直接攔她還是第一回。

  三梅到嘴邊的話哽了哽,又嚥了回去,深吸了口氣,壓下亂跳的心,道:「皇后是瘋的,公主自從病了,不再記著皇后,也沒再去,那以後,皇上也就不大去了。那緒寧宮已是冷宮,大家避之唯恐不及,公主何必再去招惹是非?」

  白筱雖然不曾見過這個身為她母親的賀蘭皇后,但能讓一個本該去畜生道的人感念不忘,光這份為人,也是世間難得。

  既然她瘋顛帶病,那更該得到關心,而三梅這時卻說出這等無情的話,雖然她所說的確是在宮中生存之道,但仍禁不住怒從心起,正要一腳將她踹開,見她眼裡藏著隱忍,閃過一抹淚光,那一腳便沒能踢出去。

  唇慢慢抿緊,三梅不是這樣的人,平時做事心細如髮,溫柔體貼。

  這些日子,不時見她暗地裡用自己的月錢幫助院子裡的家境貧寒的小宮女,這樣一個姑娘,如何能會說出這等傷人的話?「為何不讓我去緒寧宮?難道因為我皇姐……或者我父皇?」

  三梅額頭滲出冷汗,歪倒在地,拚命搖頭,「奴婢不敢有這想法,奴婢只是……只是……」

  白筱面頰隱在慕離後,看不見表情,「只是什麼?」

  三梅神色慌亂,「奴婢當真是怕公主與失寵的娘娘接觸,引來事端。」

  「會引來什麼事端?」白筱不動聲色的看著三梅,這丫頭今天實在反常。

  「奴婢也只不過是聽說凡是與娘娘走得近的人,都先後出了事,所以……人家傳言娘娘是不吉利的人……」

  白筱強裝憤怒,厲聲喝罵,「該死,你敢說我娘是不吉利的人,我一會兒便將你交於我父皇處置。」

  三梅渾身一震,眼裡淚光盈盈,盛滿委屈痛楚,卻無懼色,埋了頭,不再說話。

  她不說話,白筱也不再問,這丫頭居然連死都不怕,還能問出什麼?

  車輪壓過不平之路,輦車一陣顛簸,白筱動了動,將手攤到她面前,「起來吧,不管你什麼原因阻止我去緒寧宮,緒寧宮我還得去。她是我母親,我不能不管她。」既然受了別人之托,又怎麼能不理不問?而且就憑賀蘭皇后那份為人,她也得管。

  雖然以她現在之力,能否管得了,不得而知,起碼得先得有所知才行。

  三梅抬頭望向她,眼裡神色難辯,過了好一會兒,才將手放在她手中,順著她的力道站起身。

  ☆☆☆☆☆☆☆☆☆☆☆☆☆☆☆☆☆☆☆☆

  緒寧宮……

  推開沉重的紅漆大門,踏進院門,驚飛一群烏鴉。

  一陣大風刮過,捲起地上的塵土落葉,翻翻捲卷揚了半邊天。

  白筱揚了袖子,遮去撲面而來的塵,等風過後,拍去身上的塵土,望著到處積滿風塵的宮殿,像是久未有人打理,心下一片淒涼。

  這緒寧宮是皇后的居所,建築裝飾都是極為奢華,可如今殘敗到這地步,可見宮中人情淡薄到何等地步。

  回頭問三梅,「這兒沒有打掃嗎?」

  三梅神色不覺中黯了黯,「自從娘娘……這兒的宮人慢慢被撤去,只得一個丫頭在裡面服侍,她一個人要服侍娘娘,又要打掃。而緒寧宮佔地又大,她也顧不上這許多。」

  「你是說這麼大個院子,只得我娘和一個宮女兩個人?」白筱望進院內,除了鴉叫,便是風吹落葉的聲音,這大白天的,四下裡都是一處死寂。

  三梅『嗯』了一聲,垂下眼瞼,掩去眼裡的傷感。

  白筱輕歎了口氣,把侍衛留在門外,獨要三梅陪她進去看望賀蘭皇后。

  到了寢殿門口,一個年約十八七歲的宮女正端了個盛著水的銅盆出來,一腳邁出門檻,抬頭看見台階下的白筱和三梅,臉色一變。

  手中銅盆『匡』的一聲跌落在地,順著台階『匡匡當當』的一路滾走,水撒了一地,濺濕了她身下綢裙,愣忡了半晌,將視線移向白筱身後的三梅。

  白筱隨著她的目光看向三梅,後者正慚愧的避開雙腿尚跨在門檻上的宮女的視線,埋低臉,見白筱看來,忙盡力讓臉上神色自然。

  「秀秀,是不是跌到了?你沒事嗎?」屋裡傳出女子溫柔,關切的聲音。

  那叫秀秀的宮女忙回頭道:「娘娘,是二公主來了。」裡面頓時沒了聲音。

  秀秀邁出門檻,向白筱跪拜行禮,「奴婢見過公主,公主來的正是時候,娘娘這會兒剛剛清醒些。」

  「免禮。」白筱暗暗審視著秀秀,只見她神色從容,如果不是剛才有看到自己,跌了水盆的那出,這時真看不出什麼名堂。

  秀秀起身助三梅一起,將白筱的輪椅抬上台階,推入寢殿。

  殿中光線陰暗,窗邊一個婦人同白筱一樣坐著一張輪椅。

  她呆望著前方,地面,不看進來的白筱,陽光從窗欞射入,打在她蒼白無血色的面頰上,能清晰的看到眼角的細紋,頭髮也沒盤起,隨意綁在腦後,只能依稀感到她以前定然有著絕世的容顏,而此卻無法辯認她到底有多少歲數。

  白筱在院子裡聽三梅說的那番話,說這緒寧宮只得一個宮女服侍賀蘭皇后,那這個女人身份也不難猜出。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宿體與她是母女親情的原因,白筱看到她便覺得異常的親近,就覺得這個女人就該是自己的娘。

  上前握了她冰冷的手,輕喚了聲,「娘。」

  賀蘭漠無表情的臉,一陣動容,續而抓過身後靠枕沒頭沒臉的向白筱打來,尖聲厲罵,「你滾,你滾……,你給滾……我不要看到你……你給我滾……滾……」

  白筱被她這麼一頓沒來由的打,也懵了,鬧不清楚,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也忘了伸手去攔不住打來的靠枕,任靠枕一下輕一下重的打在身上。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3:55

第一卷 第036章 同樣的青花碗

  立在一邊的秀秀實在看不過去了,上前跪在賀蘭面前,雙手抱了又再砸下來的靠枕,哭喪著聲音,「娘娘,不要這樣,公主來都來了,您打她又有什麼用。」

  賀蘭手僵在半空中,愣看了白筱半晌,丟了靠枕,捂著臉,低泣,瘦弱單薄的身子,不住聳動。

  秀秀轉過身,對白筱道:「公主,你走吧,不要再來了,秀秀會照顧好娘娘。」

  白筱托了托她的手肘,「你起來吧。」看向賀蘭蓋著薄毯的腿,若有所悟。

  突然伸手捏向賀蘭的腿,那腿的肌肉已然萎縮,與她這個假殘疾全然不同,歎了口氣,重新為她蓋好薄毯,潤了潤,有些乾澀的唇,才抬頭看向口瞪口果望著她的賀蘭,柔聲道:「娘,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我一會救你出去的。」

  賀蘭眼裡浪潮湧動,她的唇哆嗦了一陣,突然一吸鼻子,將欲奪框而出的淚,嚥了回去,拼拿的推著白筱,尖叫著,「滾,馬上給我滾……」

  秀秀跪在白筱面前,「公主,走吧,別再刺激娘娘了。」

  白筱還想再問,見賀蘭一張臉漲得通紅,艱難的呼吸著,心裡暗驚,哪裡還敢再問,退開一步,「娘,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賀蘭望著她的背影,淚光中透著濃濃的不捨。

  白筱被三梅推到門邊,回過頭,恰好看見賀蘭慌亂的避開,她眼裡的不捨,擦過白筱心尖。

  眉頭慢慢擰緊,難道一個白宜能有這等能耐,能生生毀了自己的親娘?

  如果真是她,她這麼做是何居心?為古越?為一個沒見過面的男人,也未必太沒出息了些。

  一陣熟悉的藥味飄來。

  轉眸間,見兩個身強體壯的婦人進來,其中一個端著的托盤上,放著一碗湯藥。

  她二人看見門口中的白筱,微一愣後,飛快的交換了眼色。

  白筱視線卻落在了那裝著湯藥的青花瓷碗上……是和她的藥碗一模一樣的青花瓷碗。

  胸口瞬間一緊,剛才的猜忌已經瞭然於胸。

  失了會兒神,赫然驚醒,飛快轉身,見賀蘭沒有猶豫的接過送來的湯藥。

  白筱張嘴想阻止,動了動嘴,「不要。」二字卻死死的堵在唇邊,喚不出口,愣忡著看著賀蘭眼也不眨的將那碗湯藥,飲了下去,放下瓷碗,轉頭看向外面的一條枯枝。

  婦人收了藥碗,雙雙離開,走到門口,又看了看白筱,才急步離開。

  白筱雙手緊握輪椅扶手,毅然轉身,「三梅,我們走。」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緒寧宮。

  出了皇宮,催著車伕,快馬加鞭的向『榮府』急趕。

  回了『榮府』,不理會在門口候著她的曲崢,直直進了屋,拿出那只青花瓷碗,逕直去了藥局,叫三梅看著門戶,將那只無害的青花瓷碗換了回來,貼身藏了。

  出了『榮府』重新返回皇宮,到了宮中藥局,見左右無人,叫三梅去前面把風,躍下輪椅,取下碗廚裡的青花瓷碗,與懷中碗換過,將有害的碗收入懷裡,正想將那個無害的碗放上碗廚。

  突然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腕。

  剎時間,白筱驚得魂飛魄散,側頭看去,卻是賀蘭身邊的秀秀。

  秀秀不安的左右望了望,才對她低聲,道:「公主,您萬萬不能碰這碗,這是娘娘的命。」

  白筱一個叮呤,怒意暗生,難道這丫頭也是派在賀蘭身邊,禍害賀蘭的人?虧得剛才賀蘭聽到銅盆落地之時,對她的那份關切之情,冷冷道:「你要做什麼?」

  秀秀看著白筱猶豫了片刻,怕有人前來,不敢在這兒長時間耽擱,一撩裙擺,直挺挺的跪在她面前,「公主,這碗每日有人檢查,一旦被人發現這碗沒了,娘娘的命,便不保了。」

  白筱半瞇著眼看著她,這皇宮之中,她到底該信誰?「一個碗而已,打破一個,換一個便是,如何要得了我娘的命?」

  秀秀深吸了口氣,橫了心,抬頭仰望著白,「這碗是被做過手腳的。」

  白筱握著青花瓷碗的手一顫,這丫頭果然知道,「是誰做的手腳?」

  秀秀搖了搖頭,「娘娘不肯說。」

  「你是說,我娘知道這碗?」

  「娘娘一開始便知道。」秀秀眼裡慢慢聚上淚珠,「求公主,不要動這碗,雖然娘娘腿不能動了,但起碼還活著,如果被人發現這碗有什麼……娘娘性命難保。」

  白筱審視著她的眼,並無虛假之意,「你是說,我娘知道這碗?」

  秀秀含著淚點了點頭,「秀秀求求公主,不要再來了,您不來,她們對娘娘盯的不那麼緊,娘娘的日子也能過得舒坦些。」

  白筱思緒難平,「她們是誰?」

  「就是今天公主看到的那兩個婦人。」

  「她們是受何人指使?」

  秀秀搖著頭,「奴婢不知。」

  「當真不知?」白筱面色黑沉,她既然知道這碗有問題,怎麼可能對整件事的指使人,全無所知。

  「奴婢當真不知,只有娘娘知道,可是娘娘,說什麼也不肯告訴奴婢。」

  白筱心煩意燥,閉上眼,再慢慢睜開。

  自己當真是個大閘蟹,被閻王和鬼差誆到這鬼地方,好身世,見鬼的好身世。

  將手中無害的青花瓷碗遞給秀秀。

  秀秀不認得這碗已被調換,小心的放回碗廚,長鬆了口氣。

  白筱冷眼看著她,這丫頭到底是賀蘭的人,還是對方的人?

  三梅扶著門閃身進來,「公主,快走,有人來了。」

  白筱和秀秀同時一驚。

  秀秀忙推了白筱坐回輪椅,和三梅一起將她推出門,朝著三梅所說的來人的反方向急走。

  剛轉過樹蘺牆,便見從蘺牆縫中看見剛才所見的兩個婦和揪著藥童的耳朵過來,邊走邊罵,「叫你看著那碗,不許到處亂跑,你居然敢去跟人賭錢。」

  藥童吃痛不住,偏著頭,盡量減少疼痛,「那碗好好的,我也不過玩了兩把。」

  「你沒守著,怎麼能知道好好的?萬一被人偷了,打碎了,我們三個也別想再活命。」婦人手中又用了些力。

  藥童痛得哎呀呀直叫,「別擰了,別擰了,那碗有沒有事,你們看過便知。」

  白筱的心臟瞬間收緊,萬一被她們看出那碗被換,不知要生出什麼事端。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4:21

第一卷 第037章 處處是玄機

  婦人進屋,見那碗好生生的長在那兒,才仍有些不甘的橫了藥童一眼,伸手拿了碗在手上仔細查看,那眼光簡直能將那碗徹底分解。

  白筱把一顆心塞在了噪子眼,千萬別摸碗底……

  另一個婦人看不下去了,抽了抽半邊臉,「三子不過是在你賭錢時喚了一喚,你自個手氣不好,輸了錢,便賴在人家喚你的那一聲上,心眼著實小了些。你要尋他的不對付,也尋個別的事,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不知道這家做碗的,絕對不會有相同的碗給第二家。你有研究這碗的精神,我還沒有陪你的這時間。」

  叫三子的藥童,感激的看了眼幫她說話的婦人,「福嬸子,謝謝您了,貴嬸子要查,就讓她查,反正這碗好好的在這兒,說到主子那兒去,咱也不怕。」

  白筱正七上八下的,聽到『主子』二字,一身的血騰了上來,豎著耳朵,巴望著她們再說些,心裡的迷團興許就解了。

  貴嬸被人揭了底,心下惱怒,更聽不得那刺耳的話,即時拉下的面皮,「你心眼大,你待得人寬厚,這些年怎麼還跟我一樣守著這只碗,也不見到別處享清福。」

  她一句話就掐到了福嬸的痛處,臉上滾上烏雲,冷哼了聲,「我就這點本事,自然享不了清福,到是你,手上可拿穩了,別三子的問題沒查出來,打了那碗,你可得自個去主子那兒領賞,到時可別再怨人沒提醒你。」說完扭身走了。

  貴婉怒火中燒,燒紅了眼,手上動作卻輕柔下來,不再折騰那碗,小心放回原位,又橫了藥童一眼,出門走了。

  白筱將塞在噪子眼上的心,捅回心房,暗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失望,最終還是沒能聽到她們口中的主子是誰。

  轉頭見秀秀正將臉從蘺牆縫上移長,長鬆了口氣,「還好,沒發現動過那碗。」

  白筱冷不防問了聲,「那主子是誰?」

  「主子?」秀秀一臉迷茫的把白筱看著,看了一陣,不見白筱有解答的意思,又看向三梅,三梅也是滿眼不知所云。

  三梅低聲問白筱,「公主,什麼主子?」

  「她們口中的主子。」白筱看看三梅,再看看秀秀,在緒寧宮,秀秀打翻銅盆的時候,就覺得這二人有些什麼牽連,這時對著光仔細看著,二人長得竟然依稀有些相似。

  三梅朝著藥局的方向望了望,訝然問道:「公主能聽見她們說話?」

  白筱看向秀秀,同樣一臉驚訝,探頭往藥局方向也望了望,她們所在之處與那門口相隔甚遠,若有所覺,怕是自己聽力比她們靈敏些,搖了搖頭,「回去吧。」

  隨著輦車搖搖晃晃的行了好長一段路程,終於忍不住打破車裡的寧靜,「三梅,你什麼時候進的宮?」

  「奴婢七歲就進宮了。」三梅覺得白筱自從廟裡回來的路上打了個盹醒來就變得疑神疑鬼,不過這也可以歸根到,可能是夢裡想起了賀蘭皇后,刺激成這樣了。

  「你跟秀秀認得吧?」

  三梅過了一會兒才道:「不認得。」

  「當真不認得?」白筱自進宮見賀蘭便沒再戴那慕離帽,反正在車中,也懶得再戴,其實她是不明白,一個小孩子,何必遮遮掩掩不讓人看到長相。

  「不……不認得。」三梅的話說的有些結巴。

  白筱笑了笑,說謊的技術還不到家啊,心裡吹過涼風,難道這世界,當真沒有一個人能信得?

  三梅看著她眼裡的落漠,心裡不忍,蹲到她前面,低聲道:「公主,三梅不是要騙您,只是有些事,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一旦別人知道了,三梅便再也不能服侍公主了。」

  白筱看著她,笑了笑,那笑卻含著失落與寂寞,她以為到這世上,或許三梅還能是她的朋友或者親人,到頭來才知道,這世界只有她一個人,得處處小心摸索,終日坐在這輪椅上欺瞞世人,過得實在有些淒涼。

  三梅心裡像被人紮了一下,握著白筱的小手,「公主,您要振作啊,有些事三梅雖然不能告訴公主,但三梅的心會一直向著公主的。」

  白筱輕點了點頭,宮廷之中,誰沒有點秘密,一步走錯,便是殺頭的事,她又能怪她什麼,撩了簾子望向前方,「你說我選這幾個護衛,誰信得,誰信不得?」

  三梅低頭將車外幾人,過往今來,在腦子裡過了一遭,雖然都不是機靈能幹的,但個個身家清白,「公主選他們時就已經知道結果,怎麼還問奴婢,他們都不是好事,多嘴之人。」

  白筱點了點頭,她這話說的倒是真心話。

  望著前面分岔路口,一條路的盡頭是容華的宅院,抬頭隔著衣衫,摸了摸墜在脖子上的那粒明珠,手掌下彷彿還有摸到的賀蘭那條萎縮的腿的觸感,「去容華那兒。」

  車伕愣了愣,調轉馬頭,駛向右邊道路。

  白筱等輦車停穩,望向小院。

  以前見過的那個護衛及另外兩個不認得的人立在青石旁觀人下棋。

  一身黑袍的容華,屈著一條腿坐在院中青石上正與車伕對弈,俊美的面頰神采飛揚,正殺得難捨難分,到了緊張處,搭在膝蓋上的手,不時握著拳,揮上一揮。

  前幾次見到容華,都是一派儒雅,安靜的模樣,既使是在『筱苑』二樓打望,見到他依石吹簫,也是清雅逸靜,不想他居然還有這樣一副放蕩不羈的形容。

  下棋的幾人聽到門口動靜,抬望張望,並不見有人上來招呼。

  白筱躍下車,不理會護衛們的驚愕和三梅的憂慮,推開木柵門,自行進了小院,走到青石旁才停下。

  不看別人,只看容華,正是上午在廟中所見的那張臉,但是這時看著她的那雙眼,卻讓她覺得有些陌生,彷彿並未見過他。

  撇開那雙眼,再看他別處,頭頂隨意的用一條黑色帛帶束起一小束髮束,帛帶正中壓著一粒黑寶石,耳鬢髮束任其自然垂落。

  晃眼間像是不修邊幅,但一點也不讓人反感,反而讓人覺得那些頭髮就該長成這副模樣,該這麼散著,配著他那張俊逸非凡的臉,和他不羈的神態。

  怎麼看,怎麼好看。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4:51

第一卷 第038章 斷袖不比百合好

  那雙眼,確實是她還是元身時所看到的眼……

  仍然很黑,很深,深得讓人迷失,在那深處燃著一小撮野性的不羈,另外有一股說不出的陰鬱,讓人平白生出些寒意。

  院中幾人並沒見過白筱的模樣,望了望停在門口的輦車,卻是認得的,至於眼前這個小姑娘是誰,不想而知了。

  見她直勾勾的看著古越,如果換個人,該是無禮之極。

  然而這個舉動出現在她身上,卻讓人不反感,反讓人覺得這個小女孩十分有趣。

  白筱不看圍在身邊的護衛們,對他道:「我要和你談談,不方便他們聽見。」

  他的眉頭一皺即舒,破天荒的沒有拒絕眼前的小女孩,朝身邊人微點了點頭。

  待下人們退下,他好奇打量著白筱,原來從不被人看過的白筱小丫頭長成這般模樣,小臉未脫小兒的稚氣,圓圓呼呼,五官精緻得如同瓷娃娃。

  他看她,她也看他。

  他從來不曾見過這麼大膽敢這麼瞪著他看的丫頭,眉頭又是微微一皺,朝著棋盤對面的青石偏了偏頭。

  白筱爬上青石,在他對面盤膝坐下,視線落在他搭在膝蓋上的手,再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向那張臉。

  湊上前,入鼻不是淡淡的梅香,而是一股幽幽的麝香,愕了半晌,「你……你不是容華?」

  他一挑濃眉,「原來是尋他的。」聲音沙啞,暗沉,說著就要起身。

  白筱看著那張與容華完全一樣的臉,徹底蒙住了,拉住他,「你是古越?」她記得在『大明寺』聽到的古越的聲音。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被人或敬成神靈,或畏成蛇蠍的南朝太子……古越。

  古越低頭看著拽著他衣袖的小手,天下還沒有人誰大膽到可以這麼拽著他,抬起頭看向一臉驚愕的小臉,「有問題嗎?」

  白筱盯著他那張臉,那雙眼,腦子被攪成了一鍋糊糊,「容華跟你竟然長得一般模樣。」

  古越有些不耐煩,想抽回自己的袖子,卻被她拽得更緊,眉頭再次皺緊,「不可以麼?」這丫頭居然看過容華的模樣,到是稀奇。

  「你們是雙生子?」白筱腦子越攪越亂,外面傳言,分明容華是他的面首。

  古越眉頭赫然放鬆,眼裡仍然沒的暖意,「他怎麼能是我的同胞兄弟。」

  白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世間不是雙生子,怎麼會有如此想像的人,「他當真是你的面首?」

  他眉頭擰緊,「你問多了。」

  白筱扁扁嘴,突然抬手捂向他的口鼻。

  他飛快的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壓下,冷聲問道:「你做什麼?」

  「讓我看看。」白筱緊鎖著他的眉眼,到底那日看到的人是誰。

  是他?還是容華?

  他臉沉了下來,「胡鬧。」轉身下了青石。

  白筱一肚子迷團,哪肯就這麼放他走,飛快的拽了他的衣衫,將他拖回。

  古越長這麼大,從來沒想過,有人敢這麼拉扯他,一個沒留神,竟被她拽了回來,跌坐在青石上,棋盤被撞下青石,棋子撒了一地,發出一陣脆響。

  白筱飛快的撲到他身上,將他壓住,伸手便去捂他的口鼻。

  古越握了她手腕,將她從身上推下去,按在身邊青石上,不許她再胡亂動彈,俊顏帶了怒容,「你太過放肆。」

  白筱不理會他的喝罵,只是看著他問道:「你可上過戰場?」

  古越愣了愣,「自然上過。」

  白筱胸口緊了緊,掃了眼,他腰間佩劍,「你在戰場上可使的是一柄方天畫戟?」她不會忘記那日的他手握一柄方天畫戟,背在身後的英武身姿。

  古越眼裡怒氣慢慢消褪,他出戰的確使的是一柄方天畫戟,在戰場上與他並肩作戰的兄弟都知道這事,並不是什麼秘密。

  但這個處在北朝深宮裡的小丫頭向他問起這事,就有些稀奇了,「的確是,你一個小丫頭,還對戰事感興趣不成?」

  白筱的心止不住的跳,喜道:「我對戰事不感興趣,但對你感興趣。」

  古越擰著眉看了眼前的小臉半晌,突然哈哈一笑,將她提了起來,令她坐直,放開手,「從來沒有女人敢在我面前說這話,如果你大上幾歲說這話,定會被我丟出這大門。」

  白筱扁了扁小嘴,小聲嘀咕,「真沒見過這麼自戀的男人。」

  「什麼?」她聲音雖小,卻一字不漏的落進古越的耳朵。

  白筱心想,反正被對方聽也聽見了,不如大大方方的再說一遍,「我說,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自戀的男人。」

  「是嗎?」古越難得不著惱,「說說,我如何自戀?」

  白筱舔了舔唇,肥著膽道:「喜歡男人的男人,一般是因為認為沒有女人能配上自己,才會喜歡優秀的男人。像這樣的男人,大多都很自戀。」她停了停,見他眉頭慢慢挑高,將後面的話加快速度倒出,「而你喜歡的男人居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你與他調情,相當於對著鏡子調戲自己,所以你是天下最自戀的男人。」

  古越哈的一聲笑,眼裡的陰鬱散去不少,捏了她的下巴,左右轉了轉,仔細又看了一回,「你當真九歲?」

  白筱乾咳一聲,「古越太子還當真是知己知彼,連我幾歲,都知道。」

  古越『嗤』的一聲笑,「你這身份的人,就算我不想知道,也難沒有人不強著說與我知道。」

  白筱的下巴被他捏得有些痛,翻著眼皮,望了望天,真是不同人不同命,他知道她的事是人家強著說與他聽;而她想知道他的事,還得賄賂慕容幼南才能知道,「看來本姑娘,還大有名氣,能讓古越太子銘記在心。」

  古越失笑出聲,「看來當真自戀的不是在下我。」放開她的下巴,躍下青石,搖了搖頭,「大有名氣,的確是大有名氣,小小年紀便懂得百合之好的公主,不論誰聽到,都如雷貫耳,想名氣小些,都難。」

  白筱『呃』了一聲,被自己的口水嗆的一陣咳,原來大有名氣,是這麼個名氣,「彼此,彼此,斷袖也不比百合好。」

  古越撇臉看她,這丫頭到有些意思,「那是。」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5:20

第一卷 第039章 做個朋友

  世人看來不恥之事,在他口中說出,是如此坦然,窄眸裡閃爍著的霸道不容人對他有所質問。

  白筱仰望著近前的俊朗側臉,指手拂開被風吹到面頰上髮絲,挑眉笑了,她喜歡他的這份霸氣。

  一縷輕風拂柳般的簫聲傳來,盤轉在幽靜的小院上空。

  古越抬頭望了望後院方向,對白筱道:「你不是來尋他的嗎?他在後院。」

  白筱隨著他一同聽了一會兒,輕聲道:「他吹了一手好簫。」

  「確實。」古越側耳靜聽,這世間再無人能與他相比。

  白筱看了他半晌,躍下青石,揚聲對他道:「喂,我喜歡你,我們做朋友吧,我沒有朋友,沒有可以信任的人,我很孤單。」

  簫聲停了停,又自響起。

  古越轉過頭看她,『哧』的一聲笑,搖了搖頭,心中又是隱隱一動,真還是個孩子,兩國的皇家子女哪來的朋友可言,皇家的子女有幾個不孤單的?「你那爹聽到你說這話,不知會不會將你關上三年年兩載的?」

  白筱咬著唇笑了,傳說中如魔似鬼的古越太子,並不是那麼可怕。

  順著他指引的方向,走向通往後院的拱門,扶著門前梧桐樹,轉身看向正走向束著馬匹的小院一角,看著他解開馬韁,翻身上馬,帶著護衛如飛而去,消失在院外深山中,反覆自問,他會不會真的就是那個人?

  步入後山,背靠著深褐梅樹桿的白色身影,淡得掩進青山綠水中,靜得只有翻捲著的衣袍和他唇間發出的低柔曲音。

  他垂著眼眸,只看眼前白玉簫,對白筱走近的細碎腳步聲不理不睬。

  白筱看著他修長清瘦的手指交替的輕按簫孔,不知為何,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自己曾經常常這樣看人吹簫。

  刮乾了記憶,自己所能認得的人中,確實沒有一個人長得這麼好看的手,也沒一個人吹得這麼好的一手簫。

  順著白玉簫,一點點看上,那張與古越一模一樣的側臉。

  剛才初看到古越,以為他是便容華,而此時再看到容華,卻怎麼也感覺不到他像古越了,腦海浮過古越不羈的霸氣,而他靜若止水,寧如幽蘭。

  二人除了有相同的臉,相同的欣長身材,再尋不到共同之處。

  她來是為了賀蘭皇后而來,確信他與這件事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這時卻不知這話該如何問。

  慢慢走到他面前,仰頭看著他低垂的眼,不敢多看。

  不知為何,明明是一樣的眼,她能坦然的看古越那雙眼,而看著這雙眼,卻一陷再陷,慢慢迷失在他那潭黑眸深水之中。

  過了許久,才輕喚了聲,「容華。」

  簫聲在山谷中回轉,慢慢停止。

  他垂下手臂,將簫背在身後,看著腳前的一棵青草幼苗,「你不該來。」

  白筱咬咬唇瓣,又是不該,到底什麼才是該?「你知道我為什麼來?」

  「不知。」他薄唇一張即合,站直身,轉身就走,甚至不看她一眼。

  「你別走。」白筱追上一步,等他停下才又問道:「你既然不知我為何而來,又怎麼能說我不該來?」

  山風拂著他的白色帛帶,纏綿著如墨的黑髮,「南北二朝還沒親密到可以彼此來往。」

  白筱望著他站得筆挺的後背,「那在『上清觀』又為何不避?」

  「偶遇怎麼能同於專程造訪?在下身份低微,在下的寒舍,公主不該來,請回吧。」

  身份卑微?而她身為公主,所以不能來?「那古越呢?他身為太子。」

  容華抬頭望了望天邊的雲,「他怎麼同。」

  白筱奔到他面前,直視向他,他眼裡沒有一絲自卑,輕賤,微微一笑,「你從來沒認為自己卑微過。」

  他不著痕跡的將頭撇開,微轉了身,仍不看她,淺淺一笑,「那又如何?公主不會不知,南北二朝本就不和,在下身邊南朝中人,公主還是自持些身份的好。」

  說罷抽身要走。

  白筱上前拉住他的袖子,「你為何不敢看我?」她沒有忽視,自進了這後院,他便沒抬眼看她一眼。

  他視線落在她緊拽著他袖子的小手上,「我怕你長得像某人,我認得了你的模樣,有一天會忍不住殺了你,所以你離我遠些,永遠不要讓我知道你長成什麼樣子。」

  白筱心裡猛的一跳,臉色慢慢變白,「你怕我長得像我母親?難道你和我母親有仇?我母親的毒,是你下的,是不是?」

  「北朝皇室的事,與我無關。」他抬手將她的手,從臂上抹下。

  「當真無關嗎?」白筱反手抓住他的手,冰冷刺骨。

  他微微一愣,慢慢抽出手,舉步又走。

  白筱搶上一步,攔下他,拽著他後腿一步,踏上身後一塊石塊,能與他平視,空了一手去扳他的臉,「我偏要你看我長的什麼樣子,想殺我就來,我等著。」

  「你做得過了。」榮華抽身要退,眼角餘光,仍不免的掃過她的面頰,心臟猛的一收縮,轉頭直視向她,靜如止水的眼裡,漾起浪潮。

  白筱望進那雙眼,越陷越深,久久不能移開,過了許久,生生扯開目光,才強迫自己垂下眼眸,「看清了?是不是像你想殺的那個人?」

  他『呃』了一聲,將目光轉向她頭頂天空,理了理紛亂的思緒,才重新審視她的面容,「你只得九歲?」

  白筱喉嚨哽了哽,很想說自己不是九歲,但入眼的卻是這具尚未滿十歲的宿體,生出些無奈,重生就得有重生的規矩,雖然沒忘了前生,卻也不能亂了世道輪迴,只得勉強點了點頭。

  「是不是很像你想殺的那個人?」

  榮華失望的轉開臉,「不像。」扳開她的手,轉身走開。

  「榮華,我和我母親所服的藥裡的毒,與你到底有沒有關係?」白筱望著他走開,竟有種想哭的無奈,她恨自己這樣的懦弱。

  他停了下來,手握著白玉長簫,闊袖垂下,掩去半邊簫身,「你這麼直接尋著我來問,是我做的,我能同你說真話麼?如果,我說不是我,你又會信麼?左右都不是,又何必再問。」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5:48

第一卷 第040章 看不清的美少年

  白筱耷拉著頭,沒了來時的氣焰,暗悔自己一時衝動。

  來這一趟雖然見到了古越的真容,但會為以後埋下多少隱患,就不得而知了,打了個寒戰,明知在他這兒問不出什麼,仍固執的又問了聲,「你和那觀主是什麼關係?」

  「同是醫道中人,相互賞識罷了。」容華回頭睨視著還只是半大小姑娘的白筱,神色一片淡然,眸子裡卻是幽深難辯,「這些年,你在北朝皇家是怎麼過的?」

  白筱不明他話裡之意,也不答,只是偏了頭將他看著。

  容華停了停,接著又問,「如果按我所料不差,你不服那藥,已有近兩年時間,以此來說,你這雙腿可以行走,已在一年以上。你在那輪椅上能呆上一年多時間,為何此時卻耐不住了?」

  白筱暗抽了口冷氣,原來這雙腿的的確確被那藥所害過,想必受害不深,被她發現及時,斷了藥,才重新能夠走動。

  就算容華知道下藥之事,卻也不該知道她何時斷的藥。難道說容華單憑那日把一把脈,他便能知道如此之多。

  對這個人更加不敢小看,同時越加後悔今天來的這一趟。

  眼前少年,面容溫雅,窄長的眸子,並沒更多的試探神色,「北朝二公主,自幼有百合之好,不時強宮女作百合之好,供她玩賞。

  除此外再無別的特長,任北皇怎麼請良師給她教學,卻是白白浪費精神,這位白筱公主什麼也沒學進去。

  不過難得北皇樂此不疲,仍不斷的迫白筱學習。

  前些日子,這些倍受北皇寵愛的二公主,突然中風,醒來後,性情大變,不旦不再招宮人玩樂,還向北皇獻計,探慰西越受難的百姓,因為其中可能有西越王子在。

  這一病可讓這位二公主脫胎換骨,你說怪是不怪?」

  他神色溫和,說完,向她淺淺一笑,好像他口中之人,並不是說的眼前之人。

  白筱唇瓣越抿越緊,手心滲著冷汗,他只是南朝太子的面首,能看出事端,北皇和白宜又怎麼能全無所察。

  「人總會變,這有什麼奇怪?」

  容華垂眸微微一笑,重新抬眸看她,「或許。」

  白筱深吸了口氣,於袖中握了拳,不讓手抖動,板著臉,「你說這些話是什麼目的?」

  容華撇頭輕歎,「這些話,我本不該說。我不過是看你對母親的一片孝心上,才囉嗦幾句,你這般行事,不但救不上你母親,怕是還要將自己搭進去,那一年多的輪椅,也是白坐了。」

  白筱心間波瀾湧動,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看清眼前少年,可怎麼也看不清。

  將他的話默默念了一遍,斗大的汗水從額頭滾落,咬咬唇,望了望院門,挪動步子,腳下沉重無比。

  容華的視線一直沒離開她,忽而一笑,眼裡的冷然盡去,向她伸出手,「來,我送你出去。」

  白筱本想說,這院子很小,她還不至於會在這兒迷路。但看著前方向她平攤著的手,猶豫了片刻,竟將小手放到他手中。

  他五指一合,握了她的小手,帶著她走向前院。

  那隻手冰冰浸浸,白筱那四周不著邊的心,卻落了下來,一言不發的緊隨在他身側。

  偏頭仰看他俊美的側臉,「為什麼?」

  他側眸睨了睨她,柔聲道:「不為什麼。」

  到了門邊,他放開她的手,「回去吧。」

  白筱手中一空,心也像缺了一塊。

  不過這次出來,已經太過冒失,再耽擱下去,有害無利,只得又抬頭看了看他,轉身走向大門口。

  到了門口,卻見自己的護衛和三梅歪七倒八的被點倒在地上,而容華的護衛和馬車,正拿著此藥丸往他們嘴裡塞。

  白筱大驚失色,奔了過去,厲聲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護衛將手中最後一粒藥丸灌三梅服下,才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白玉藥瓶,恭恭敬敬的遞於白筱,「這是我們公子給公主的。」

  白筱背著手,不接他手中白玉藥瓶,掃了眼神色慌亂的護衛和三梅,警惕的冷看著他,「這是什麼?」

  「這是他們剛才服下的藥丸的解藥。」

  「解藥?」白筱心裡暗驚,有股回頭尋容華問個明白的衝動,「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我們公子賞了些自行配置的名貴藥物給他們,可助他們在短時間內打通七經八脈,身上功夫上升何止一兩個等次。」護衛神色自若,彷彿他手中就是天下最好的東西,而他所做的事更是大大的善事。

  「那何必要什麼解藥?」白筱回頭望了望後院門,不知這個容華什麼時候分了身交待這些下人。

  護衛不急不慢的道:「這藥雖然好,但有一點問題。」

  「什麼問題?」白筱才不會信,天下有這麼好的事,白白助她的護衛打通七經八脈。

  「這藥,藥力甚猛些,需要三個月,服一次解藥,否則就會氣血不受控制,在體內橫衝直闖,最終暴血而亡。所以公主每三個月給他們服一次解藥,他們不敢不乖乖聽公主的話,也絕不敢胡亂說話。」護衛說完,將手中藥瓶塞到白筱手中,轉身拍開白筱的護衛和三梅的穴道。

  白筱呼吸一促,心緒難平,容華這個人……實在可怕,此事雖然是幫她,卻讓她整個心都顫了顫。

  「如果我手中藥用完了,或者跌倒了,又或者我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那他們……」

  護衛笑了笑,「他們會努力保著公主周全的,藥完了,公主可以尋我們公子要。」

  白筱將冰冷的白玉藥瓶緊緊握在手心裡,扭頭看了無人的後院門口半晌,眉頭慢慢擰緊,出了大門,攀上輦車,低聲道:「回去。」

  輦車調了頭,如飛而去。

  容華於門後,看著白筱上了輦車,放下車簾,轉頭看向側方山谷對面一個窗欞,窗欞邊依著個青衫少年。

  雖然相隔甚遠,但彼此能感覺到對方的注視。

  直到對方離開窗口,容華才轉身返回後園,仍舊坐在青石上,輕拭著手中玉簫,沉聲問道:「你為何總陰魂不散的跟著我?」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6:31

第一卷 第041章 討頓飯也不痛快

  風吹樹葉,半晌沒有動靜。

  容華也不急,修長瑩白的手指撫過玉簫。

  一個玄色人影從樹上躍下,抱著手臂,懶懶洋洋的往樹桿上一靠,勾了唇扯出一絲無賴的笑意,卻是風荻,「這次,可不是衝你來的,你少自作多情。」

  容華瞥視著他,笑了笑,垂了手臂,起身要走。

  風荻沒料到他話也不多說一句,就走,反倒有些沒趣,唇邊笑意僵住,站直身,朝他叫道:「喂,你就走?」

  「既然你不是衝著我來的,我何必再陪?」容華腳下不停,慢悠悠的走著,山風拂動他身上寬大衣衫,自有股飄渺脫俗。

  風荻蹙眉打量著他的背影,南北朝的人比他們西越發育晚些,容華只得十三便有這等氣度,再過幾年,不知要長得何等出色,心眼裡漫開些酸味,「這可是你的宅子,我上門好歹是客。」

  容華轉身,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你進來之時,可有想過這是我的宅子?可想過自己是客,該通報一聲?」

  風荻握了拳,放到嘴邊,遮了嘴乾咳了一聲,「要不我原路出去,再從大門進來,叫你的膿包手下向你吱唔一聲?」

  容華無語搖頭,「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倒誆我的手下膿包。罷了,既然小皇子親臨寒舍,在下也不能不盡盡地主之誼。」

  「原來你知道我的是誰。甚好,我正愁沒地方混晚飯。」風荻挑眉又自笑了,晃上前,走到他身側。

  容華側身讓他走在前面,「我這兒也只得些青筍,鮮菇之類能拿得出手招待客人,還望小皇子不嫌棄才好。」

  風荻頓時苦了臉,「不嫌棄,不嫌棄,不過確實清淡了些。」望了望身後大山,遠處雲霧繚繞,也不知有多深,「這麼一座好山,山雞,野味的,想來不會少。」

  容華也不回頭,淡然道:「小皇子要吃野味,又有何難。」見他挑高眉稍,面露喜色,才接著道:「只消小皇子自行進山捉上一兩隻山雞,野兔,順便剝洗乾淨,我叫屬下去撥些野蔥,野姜燉上一燉,個把時辰就有得吃,也不是難事。」

  風荻目瞪口呆,把眼前那張象天地變色,而不會驚的臉盯了半晌,「你叫我自己去捉山雞野兔?」

  「對。」容華輕點了點頭。

  「還得我自己將捉來的山雞野兔,開膛破肚,打理乾淨?而你的人只是撥幾根山蔥,挖兩塊野姜?」

  「對。」

  風荻啐了一口,一拂手,順勢坐到身邊一塊青石上,不肯再走,「有你這麼招呼客人的嗎?」

  容華也不管他,仍自前行,「不同客人,自然不同對待。」

  風荻性情隨意,但遇上這麼個軟硬不吃的人,掐不進,踹不下的人,也實在頭痛,見他已走到門口,只得跟了上去,「古越來,你也讓他自己去捉山雞,自己當屠夫?」

  「他來,要做什麼,更是自便,我無需招呼。」容華繞過正屋,轉過廚房,吩咐了幾句,廚子提了竹籃出去。

  風荻看著廚子提著的竹籃撇了撇嘴,還真把他當素食動物喂,望了望大門方向,「古越為何不在此夜宿?」

  容華斜睨了他一眼,「你何不去問他?」

  風荻搖了回頭,歎了回氣,「可惜。」

  容華不理他在可惜個什麼,邁出廚房,步入正堂,吩咐小廝給風荻沖上一壺茶。

  風荻跟在他身後小聲嘀咕,「早知道古越不在此夜宿,我早些離開還好,也不必在這兒當和尚,吃些筍子菇子的。」

  容華端了茶杯,抬眸睨了他一眼,輕笑了笑,吹了茶葉,慢慢喝了一口,「野兔,山雞雖然沒有,但有些風乾的山豬肉脯,和著青筍燜一燜,也別有一番風味。」

  風荻挑高眉,抽抽了邊嘴角,「我以為你當真善到不殺生。」

  容華放下手中茶杯,「那野豬早些年便得了驚風之症,我為它治過幾回,勉強多活了這兩年,但行動上,終是遲緩些,前幾日雨水過多,山體塌方,怕是它反應慢了,沒能躲開,被石塊砸死,被我手下發現,抬了回來。」

  風荻正端了茶要喝,嘴裡咬了一片茶葉,聽了這話,頓時象嚼的是只蒼蠅,臉色僵了僵,將裝了半杯茶的茶杯丟回桌上,歪頭吐了茶葉,驚過風的野豬,還是死的,這也吃得?嘴象泛著一股不舒服的味道,像是剛吞了塊臭肉,「吃你一點東西,你就非得讓人不舒服。古越在戰場上是何等英武,大氣,怎麼就養出你這麼吝嗇鬼。」

  容華也不惱,又為他將茶斟上,「皇室中人,都只聽得好話,聽不得實話,在下還道小皇子會有所不同,看來還是看走眼了。」

  風荻看他皮色白皙,溫文如玉,想到白筱剛才對古越所說的話,調戲他,等於對著鏡子調戲自己,哧的一聲笑,白筱這話說的實在有些意思。

  伸長手臂探過茶几,搭上容華肩膀,擠眉弄眼的問道:「男人的味道比女人如何?」

  容華也不避開,任他搭著,端著茶睨向他,「難道小皇子也有君子之好?要不要容某人提點提點小皇子?」

  風荻臉色大變,像被蠍子紮了一般,飛快的縮回手,「不必了,我們不是同道中人。不過你有這嗜好,甚好。」

  容華側臉看他,這人說話有些神神叨叨,「甚好?」

  「甚好,不用擔心你日後與我搶女人。」風荻抬眼望了望門外,這角度剛好能看見山谷對面的小樓窗口。

  容華微微一愣,順著他的眼光望向對面,原來他打的是對面那位的主意。

  以白筱現在這莽撞性子,能不能活到成年尚且難料。

  這主意打的也太煞早了些。

  風荻收回視線,望了望左右,容華身邊古越的面首,這住處實在寒酸了些,房間都沒多兩間,「能不能均間屋子給我住住?」

  「聽說榮府正在徵收下人。」容華轉頭看他,他長得嫵媚動人,如果扮成女人,實在難有比他更艷美的女子,偏這麼張妖孽的模樣,身長八尺,肩寬腿長,立在女人群裡,實在鶴立雞群了些。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6:52

第一卷 第042章 算盤各自打

  容華話落,剛啜了口茶,斜眸間人影一晃,身旁已失了人影。

  臉上笑意慢慢淡褪,握著的茶杯,在手中慢慢轉動,望著對面小樓,眸子深且沉,如果風荻當真進得榮府,不知能否救助她躲過這一劫。

  ☆☆☆☆☆☆☆☆☆☆☆☆☆☆☆☆

  白筱回到榮府,便聽下人來稟,北皇和長公主來了,心裡陡然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我父皇什麼時候到的?現在何處?」

  「到了有一柱香時間,在前廳,曲公子陪著。」下人如實稟報。

  白筱手掌一片冰涼,按這時間來看,定然是她離開皇宮不久,北皇和白宜便從宮中出發,這是巧合還是有意而為之?

  打發了下人,吩咐護衛離去,獨留了三梅推了她前往前廳。

  回眸間見三梅扶著輪椅兩側的手不住輕顫,抬手將手覆在她手背上,輕拍了拍,「我不過是上香回來的路上小睡了會兒,夢見母親,發現不大記得母親長什麼樣子,便去看了看,結果被母親打了出來。」

  這一番話全是實言,卻將其中一些事抹去,並不擔心說謊而產生慌亂,引起神色有異,被人看出蹊蹺。

  三梅低頭看她,羞愧不已,自己十一歲,進宮已有多年,卻不如她一個九歲的孩童鎮定,強穩了心緒,將所有顧慮拋開,手不再抖動。

  進得大堂,曲崢正陪著北皇和白宜喝茶,見她進來,起身讓過一邊,視線不自覺的掃過她蓋著薄毯的腿,一閃便過,不作停留。

  那一眼落入白筱眼角餘光處,心裡頓時布下一道陰影,笑著向北皇請安。

  白宜似笑非笑,神色莫辯。

  北皇一派慈愛神色,拍拍身邊空位,柔聲問道:「聽說你去了許願,卻不知去許了什麼願來?」

  容華的那番話在白筱耳邊響過,再看北皇這副溺愛形容,就有些刺眼,將輪椅搖到他身邊桌前,「我見父皇終日為國事操勞,十分辛苦,所以去求菩薩保佑父皇身體安康,國泰民安。」

  「凡事都是先求國泰民安,再求自家之事,你如何能先自家事,再國事?」北皇皺眉訓示。

  白筱咬咬唇,有些委屈,「沒有父皇的安康,哪來的國泰民安。」

  北皇眼角溢笑,十分受用,嘴裡卻說,「皇家兒女當以國為重,這些年讓你念的書,當真白念了。」

  白筱杵在那兒,不出聲。

  曲崢為北皇斟滿茶,道:「二公主,年紀尚幼,有這份孝心已是難得,至於國事,有皇上教導著,再過兩年長大些,自會上心。」

  北皇這才點了點頭,對白筱道:「你得多向曲崢學學。」

  曲崢又斟了杯茶,遞到白筱面前,「公主喝茶。」

  白筱睨了他一眼,這圍解的到是時候,接了茶,道了聲謝。

  曲崢看了她一眼,才在她身邊坐下。

  白宜眼裡閃過一抹不悅,將視線從曲崢身上移開,對白筱問道:「聽說皇妹進宮看你母親了。」

  白筱心間冷笑,就知道不是平白而來,果然如此……垂了眼,看著眼前桌面,縮在袖子中的手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痛得眼圈一紅,眼眶裡滲上淚珠,片刻間濕了睫毛。

  白宜見她如此,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反而一愣。

  北皇眉頭蹙了蹙,瞪向三梅,板了臉,「怎麼回事?」

  三梅忙就地跪下,臉色煞白,「公主去許願,來回奔波,身體有些吃不消,回來的路上在車裡就睡著了,突然驚醒,說是夢到了皇后娘娘,因為太久不曾見過娘娘,記不得娘娘長什麼樣子,便進宮去看看,不料……」說到這兒,垂下了頭,不再往下說。

  「不料什麼?」北皇臉色越加難看,眼底有一絲沒來得及掩飾的緊張。

  三梅舔了舔唇,又哽了一會兒,才道:「不料……不料正遇上娘娘發……發病,將公主一頓打,打了出來。」

  北皇暗鬆了口氣,去握白筱放在腿上的手,入手冰冷,「可有被打到哪裡?」

  白筱搖了搖頭,「我們躲得快,只是挨了幾下,倒沒傷著。」

  「沒傷到就好,以後不許再去。」北皇又對三梅道:「我看你是個懂得規矩的人,才讓你跟著公主,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定然重罰。」

  三梅打了個哆嗦,伏在地上,不敢出聲。

  北皇眼角見白筱並沒對三梅流露出什麼憐惜之態,也無求情之意,才道:「這次就算了,你起來吧。」

  三梅大鬆口氣,磕了個頭,謝過皇恩,才爬了起來,站到一角。

  白宜不甘的瞪了三梅一眼,「皇妹早和和父皇先出宮,怎麼比我們竟晚些回來?而路上又不見你們的蹤影?」

  白筱玩著桌上茶杯,道:「我回來的路上見到古越太子,想看看他長得什麼模樣,便追著去了。」

  「古越?」白宜眸子亮了亮,偷望了眼北皇,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再也坐不住,向北皇陪笑道:「父皇,既然皇妹來回辛苦了,不如讓她好好休息。」

  北皇橫了她一眼,她忙低頭,住了嘴。

  白筱挑了挑眉,「他已經回去,你現在出去,也見不著了。」

  北皇重重的哼了一聲。

  白宜瞪了白筱一眼,又氣又惱,當著北皇的面又不敢發作,坐在那兒生悶氣。

  「成何體統。」北皇低斥了聲,拂袖起身,「罷了,時辰也不早了,回宮。」

  白筱暗鬆了口氣,「女兒送父皇,皇姐。」

  曲崢早起身站在一旁相送。

  北皇又吩咐了三梅一聲,「好生照顧二公主。」才離開廳堂。

  曲崢隨在他們身後。

  等看不到他們身影,三梅整個人軟了下來,靠在輪椅上喘了好幾口大氣,才緩了過來。

  白筱也甩了把冷汗,回到筱苑,從窗口望出,卻見曲崢垂手站在一處樹蔭下,白宜不知在對他說些什麼。

  冷笑了笑,慢慢瞇窄了眼眸,進到裡間,望向山谷對面,不見那抹淡淡的白影,微微有些失望。

  三梅在門口吩咐了下人送浴湯上來,進屋看向窗邊的白筱,輕歎了口氣,走到她身邊,「公主,你以後不能再去尋容公子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7:34

第一卷 第043章 禁足

  三梅等了一陣不見白筱回答,心下暗憂,不知白筱看上了古越還是容華,那二人隨便看上誰,都不會有好結果,打開衣櫃取了白筱換洗衣物,「公主對古越太子和容公子怎麼看?」

  白筱任她推著走向隔間洗漱間,「一面兩面之交,談不上有什麼看法。」

  「那就好。」三梅略鬆了口氣,「長公主思慕古越太子已久,一直未果。」

  白筱腦海裡浮過古越的俊容,不知怎麼的,她對斷袖並無好感,但自見了他以後,就覺得這世間當真沒有可以配得上他的女子,能配上他的僅有容華一人,而能配上容華的也只得古越。

  念頭閃過,心間陡然生出些澀意。

  「古越不會看上皇姐。」抬頭間,見往大浴桶中撒花瓣香精的三梅臉上有些還沒散去的失意,挑眉笑,「你看上了古越不成?」

  三梅白淨的臉被熱水蒸得有些泛紅,聽了這話,桃紅的臉瞬間漲得像要滴出血,「奴婢哪敢有這念頭。」

  白筱不以為然的起身,除了衣衫,翻進大浴桶,滑坐下去,熱水浸過肩膀,讓全身毛孔瞬間擴張,伸長腿,舒服的長透了口氣,半瞇了眼,「有什麼敢不敢的,喜歡了就喜歡了。又不是喜歡了,就一定要有結果,比如我皇姐暗戀古越,暗戀到全天下無人不知,鬧得滿城風雨,不過那又能怎麼樣?人家古越見都不見她一面。」

  三梅拿著水瓢給她澆著水,將她的話默默的品了一回,見她閉了眼靠養神,也不再多問。

  白筱被熱水泡得昏昏欲睡之際,朦朧間聽見有人進來,半睜了眼,見羽兒進來,在三梅耳邊說了句什麼,退了出去。

  問道:「有什麼事嗎?」

  三梅望了望門外,才伏到她耳邊道:「在公主回來之間,羽兒見銀鐲去尋過曲公子。」

  剛回過去見北朝時,曲崢掃向她腿部的眼神在腦海裡浮過,之前所有心思放在北皇身上,並沒多在意,這時冷不丁打了個寒戰,從水中站起,「更衣。」

  匆匆穿戴完畢,出了洗瀨間,不理會在門口候著,等著擺膳的下人,逕直去了曲崢住處。

  望著眼前的雙開黑漆大門,猶豫了片刻,問道:「曲崢現在可在房中?」

  服侍曲崢的小廝迎了上來,「公子還沒回來。」

  白筱揮手打發了小廝,推門而入。

  進了屋,一抹斜陽淡淡的在地上鋪上一層金光,隔著珠簾望向裡間開著的窗欞,入眼卻是容華的半邊後院,窗角處恰恰能看見她與容華交談的那處。

  背脊滲上一層冷汗。

  聽身後三梅喚了聲,「曲公子。」

  慢慢轉身,冷眼看著立在門口的曲崢。

  曲崢望了望窗欞後,對三梅道:「你先迴避一下。」

  三梅看向白筱,等她點頭應允,退了出去,順手帶上房門。

  曲崢等房門完全閉攏才道:「從明日起,一年之內,你將禁足府中。」

  一股怒氣湧上頭頂,白筱冷冷問道:「你有這權利嗎?」

  「這是皇上的意思。」曲崢視線不離她的腿部。

  「只怕是我皇姐的意思吧?」白筱掃了眼自己的腿,心裡罩上一層陰影。

  「的確是皇上的意思。」曲崢將視線從她腿上移開。

  「如果我不聽你的,那會如何?」白筱強壓著怒氣。

  「你如果違例皇上的旨意,會後悔的。」曲崢眼中一片澄清純淨。

  白筱冷哼了一聲,北皇離開時,並沒下這道旨意。

  而這個人在樹陰下和白宜交談一陣,回來便有了這麼個結果。做出如此陰損的事,卻還能裝出這副無辜的模樣。

  「如果你想叫我禁足,就叫父皇下聖旨來。」白筱陰沉著臉,將輪椅搖向門口。

  他攔下她,「你不能再出府去尋容華,更不能通過他接近古越。」

  白筱仰臉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一笑,「我為什麼不能?」

  他愣了愣,「長公主因為對古越存了心思,才讓皇上傷透了心,不再重用,難道你也……」

  白筱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皇姐愛慕他有何不好,如果當真能結個良緣,還能改善二國目前這緊張的關係。」

  曲崢張口結舌,不敢相信的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難道你不知道古越恨皇上入骨?如果南北二朝能化解仇恨,古越如何能見都不肯見長公主一面?」

  二國不和,這不是秘密,她一直以為既然是從一國分裂出來的,中間有些矛盾,自是難免,但終是有一些情誼,所以才會在危機時刻能幫一把。

  萬萬沒料在古越居然會恨北皇,更沒料到古越不見白宜,不是因為對女人沒興趣,而是因為恨北皇,不掩飾臉上的驚愕,「我從醒來,很多事不記得了,他為什麼恨我父皇?」

  曲崢微偏著頭看了她好一會兒,「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這事還是公主去尋我義父打探的,難道公主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白筱撇撇嘴,壓根就不知道。

  「聽義父說,南朝的皇后是因皇上而死的。」這件事白筱以前就知道,現在也沒必要瞞她。

  「南朝的皇后?古越的母親?」白筱悚然一驚,望向山谷對面,對這個世界知道的實在太少。

  「正是。」曲崢順著她的視線望向山谷對面,遠處只得一片青山,綠水。

  「被父皇殺的?」白筱咬著下唇,眉頭慢慢蹙緊。

  「不是,是南皇賜毒酒。」曲崢將目光收回,落在白筱臉上,明明是九歲的模樣,卻沒有九歲的童真。

  白筱神色變了又變,突然『哧』的一聲笑,「既然是南皇賜死的,那他該去恨自己父皇才對,怎麼恨上了我的父皇?南皇為什麼賜死自己的皇后?難道說南朝皇后與我父皇有一腿不成?」

  曲崢尷尬的咳了一聲,哪有子女這麼明目張膽的說自己父親跟別的女人有私情,而且這個父親還是一國之君,「皇上和南朝皇后並沒見過面。」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8:06

第一卷 第044章 換間牢房坐坐

  白筱望了一回樑上的雕花圖紋,偷情的又不是他爹,他尷哪門子的尬?

  「既然沒見過面,那南帝又為何要為我父皇毒殺自己的皇后?瘋了不成?」

  曲崢搖搖頭,一臉的不知所以然,「到是你娘和南皇前皇后均是姜族的人,難道過去你娘沒告訴過你關於姜族的任何事?」

  白筱微微有些失望,這話題看樣子,到這兒也只能結束了,「既然古越這麼恨我父皇,為何又肯答應皇姐借榮華給我看病?」

  曲崢偏頭看她,沒病以前不過是不務正業,頭腦到還好使,病好以後反倒變得一時精明一時愚蠢了,「古越不過是派榮華來看看你,死不死得了。」

  白筱『哈』的一聲笑,「這解釋到是說得過去,如果他當真這麼憎恨父皇,父皇死了女兒,的確能讓他痛快一陣。不過僅僅為了看一眼我是不是要死了,跑一趟,這理由也過於牽強,他大可以派人打探,無需多此一舉。」

  口中這麼說,心裡卻不這麼想,下午時見到古越,雖然談不上和顏悅色,實在沒有將她恨之入骨的表示。

  這些傳言是非,也不知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榮華跑這一趟,他們就得了半座城池,這買賣,給誰也願意做。」曲崢臉色冷了冷,有些憤憤之意。

  「這話怎麼講?」白筱微微一愣,那日他過來搭了幾根手指在她手上就能得半府城池?北皇是傻的?

  「以前南北朝劃分地盤時,有一座城鎮,正處二國交界之處,那時二國尚沒大的仇恨,也就一人一半持了那城的擁有權。

  那城水土不好,難長穀物,又沒礦物可采,百姓生活貧困,長年靠著國家支援才勉強維持。

  後來南帝北皇結仇,都不願再支援物資給那個城鎮,認為是便宜了對方。

  時間一長,那城便比別處窮困許多。再加上是邊界地帶,常受外寇侵攏掠奪。

  雙方又不願多派兵殺敵,以至於那城越加的不成樣子,百姓生活艱辛,能搬的搬,能散的散。結果那城就成了荒城一座,供著外寇做窩。

  這次長公主去向古越求榮華,條件便是要那城的另一半所有權。

  長公主覺得那城實在沒什麼用處,也就答應了,回來請示皇上,皇上也沒反對,於是榮華走那一趟,也就得了那半邊城。」

  他一席話說完,見白筱臉上陰晴不定,接著道:「一座廢城換了公主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值,當然值。」是他值,三根手指一座城,不管那城有用沒用,總是一個地盤。這些日子以來查的有關湯藥之事,無處不指向北皇,只道他是個面善腹黑的人物,這麼毒害自己的皇后和女兒,必然有什麼目的,但他居然肯用半邊城來換女兒的性命,這又該如何解釋?

  良心大發?如果良心大發便不該一直用那只碗。

  難道這一切,當真是另人所為,他並不知情?

  姜族?白筱一點點攪著腦汁,好像在哪兒聽說過這兩個字,但將一包大腦攪成了豆渣也沒能想出在哪兒聽過,也只得暫時丟開。

  搖著輪椅移向門口。

  他看著她搖動輪椅扶手的手,又看過她的腿,終是抿著嘴,沒出聲。

  直到她手指觸了房門,突然上前,握了她的手腕,低聲道:「這輪椅,不坐也罷了,長公主已經知道你現在能行走之事,瞞是瞞不過的了。」

  白筱瞟了一眼被他抓住的手腕,斜眸看他,「吃人豆腐,不是這樣吃法的。」

  曲崢一驚,手臂回縮,手藏在袖中握緊,臉上微紅,「我……我……我沒那意思,你……你別誤會。」

  白筱抽抽嘴角,扯出個閒懶的笑,當真從輪椅上站起,一腳將輪椅踹開,冷眼看他,「拜你所賜,我也算解脫了。」這以後是福是禍就不得而知了。

  曲崢臉色變了變,眼裡閃過一絲怒意,「你當是我……罷了!」他雙唇一合,生生將到嘴邊的話,攔腰斬了,「明日開始上課,只望你往後安分些。」

  「安分?」白筱怒極到笑,上前一步,食指戳著他的胸脯,「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我皇姐的一隻狗,憑什麼與我談『安分』二字?」

  雖然現在地盤沒踩熟,知道不該與誰發生爭執,但就這麼讓她自個躲進人家手心,要捏就捏,要揉就揉?

  笑話,那不是白筱,起碼不是那畜生道的白筱。

  「你……」曲崢強壓怒火,後退一步,避開她的手指,「我奉皇上之令輔你讀書。」

  「知道就好,你的任務只不過是輔我讀書,除此以外,我雖懶得與你搬什麼君臣之禮,但也望你見了我繞著些走。」白筱一拂袖子,撣撣在輪椅上壓皺的衣擺,轉身,抬手去開房門。

  曲崢深吸了口氣,將燒得頭暈的火,強行壓下些,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你如果違逆魯莽行事,不但會害了你自己,也害了皇后娘娘。」

  白筱驀然轉身,眼裡寒光讓曲崢愣了愣,眸中寒光一斂,笑道:「你想拿我母親威脅我?」

  「你知道這不是威脅。」他對與她交往,也倍感頭痛,無一次不是鬧得不歡而散。

  「不管是不是,你贏了。」白筱輕舔了舔唇,以自己現在之力,反抗得不到任何好處,「不過要我不出府,有個條件。」

  「曲崢怕沒有能力同公主談條件。」曲崢望著她嘴角慢慢浮起的譏諷,眉頭一皺,才接著道:「不過你可以說說看,想要什麼,如果曲崢能做到的,定會全力而為。」

  「我要知道我母親每日的情況。」她絕不會讓自己被禁在這兒,納蘭皇后死了,都得不到個消息。

  曲崢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這個,我可以做到。」

  「不管生死,或者有人要對她做什麼,我都要如實知道。如果你騙我,我有機會得勢的一天,就是你的死期。」

  白筱不願再看他一眼,悠然轉身,開了房門,慢慢步出房門。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8:37

第一卷 第045章 容華的損計

  深吸了口氣,環視了一眼所能看到的榮府景致,自嘲的笑了笑,以為從宮中出來,就得到了自由,原來不過是從一個牢房,跳到了另一個大些的牢房。

  視線最後停在掩著嘴,驚看著她的三梅身上,「我以後不用再坐輪椅了。」

  她嘴角明明帶著笑,卻讓三梅鼻子一酸,「公主。」

  白筱低頭笑了笑,到頭來,還是這麼個丫頭對她還有些情誼,「我餓了,回去吧。」

  三梅回頭看了眼,被白筱踹到一邊的輪椅,又看了看咬緊牙關,立在那兒的曲崢,跺了跺腳,追著白筱去了。

  曲崢望著她們走遠,回頭看著那架輪椅,眉頭越擰越緊,良久,將那輪椅扶正,推到床邊一角,擺放整齊。

  又望了望窗外山谷,拂開珠簾,出了房門,吩咐小廝喚來管家,沉聲問道:「我定下的規矩是什麼?」

  「公子不在屋裡,除了二公主,誰也不許進公子的房間,違者重罰。」管家見他臉色不善,暗吸了口冷氣,這才住進來沒幾天,便出了狀況,扭頭朝小廝遞了個眼色,訊問是誰闖下了禍事。

  小廝偷偷瞥了瞥曲崢,低聲道:「公主院子的銀鐲來過。」

  管家抹了把額頭,甩了把冷汗,怎麼偏偏是公主院子裡的人,「進了屋了?」

  小廝諾諾的道:「進了,和公子撞了個面對面。」

  管家扶了扶發痛的額頭,「公子,既然是公主院子的人……是否交給公主發落?」打了公主的人,等於打了公主的臉。

  曲崢冷哼一聲,背轉身,「按規矩辦,少一下輕一下,都由你來重新十倍受過。」

  管家臉色白了白,還想再勸,見他已經回身進了屋,在桌邊兩腿叉開的坐下,一手撐著腿,一手扶著桌面,擺出監刑的架勢。

  只得下去叫了家丁去白筱院子架了銀鐲過來,按在已經擺好的長板凳上,用牛皮筋綁了,二話不說,辟辟啪啪打了起來。

  銀鐲早嚇得失了魂,直到板子落在身上,才猛然驚醒,想求,不敢求,哭得沒了人形。

  曲崢寒著臉坐著,直到打完,才閉了房門。

  管家長吁了口氣,要人解下奄奄一息的銀鐲送回她的住處,傳了太醫,吩咐著好生醫治。

  白筱正拖了三梅陪她吃著飯,羽兒從外面跌跌撞撞的撲到門口,氣喘吁吁的道:「公主,銀鐲被管家拖走了,說是闖了曲公子的房間,現在被綁在曲公子院子裡,要打呢。」

  三梅驚了驚,「她進了曲公子屋子?」

  銀鐲點了點頭,「聽說是進了,出來的時候正碰上曲公子回去,被堵在了房裡。」

  三梅拿眼看著白筱,「公主……」

  白筱給自己盛了一碗湯,吹了吹上面的熱氣,「雖然進一進他的屋子算不得什麼,但既然是早定下的規矩,又是眾所周知的,她就不該去犯。雖然是我這兒的人,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打了就打了吧。」

  三梅打發了羽兒下去,坐回桌邊,「公主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才見鬼,白筱撇著嘴角哼了聲,自己做了壞事,還拿別人出氣……拿著湯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你們說銀鐲進了姓曲的房間?還被他堵在了房裡?」

  三梅指指門外,「羽兒說是進了。」

  白筱獨自發了會呆,接著喝湯。

  接下來的日子,白筱果然安安分分的呆在榮府,老老實實的上課,見了曲崢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

  每天的消遣便是坐窗邊望著對面山谷,不過那以後再也沒見過古越,也再沒見過容華坐在青石上吹簫。

  至於她的腿能走的事,也在宮中傳開,讓白筱意外的是,北皇親自來看過以後,只是和藹的說了句,「好了就好,好了就好。」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表示。

  半年來,雖然被禁足榮府,日子過得煩悶些,但還算太平。

  ☆☆☆☆☆☆☆☆☆☆☆☆☆☆☆☆☆

  容華剛步下馬車,便見風荻氣急敗壞的衝了上來,不加理會,繞過他走向自己寢室。

  風荻跟在他身後,黑著臉,衝著他嚷道:「姓容的,你的什麼狗屁法子,居然……哼哼,你得另外給我想個法子,弄我進去。」

  自從那次躲在樹上,被容華發現,他不管容華高不高興,願不願意,吃住便賴在了這兒,等著榮府貼榜招下人。

  左等右等,都不見貼榜,十幾日下來,已是不耐煩。

  偏這時收到西越來函,有要事相商,只得返回西越,等再次回來,已是半年後,發現居然『榮府』仍然沒有招人。

  在懷疑被容華所說的話的可信度的時候,那榜貼卻出來了。

  自認自己儀表不凡,長得也不俗,應徵個小小的下人,還不是手到拈來,不料去的第一輪便被刷了下來,憤憤的來尋容華獻計。

  這次容華計到是給他獻了一個,不過去了不到一柱香時間,便殺了回來尋他的晦氣。

  容華對這個賴著白吃白住的客人,自然也沒什麼客套,「我又不是榮府中人,我怎麼弄你進去?你當是我這草棚,想來就來?」

  風荻不以為然的挑眉一笑,眼角中媚態自生,胳膊搭上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主意多,幫我這一次。」

  容華拂下壓在肩膀上的手,「人家第一輪考個掃地,都能把你刷下來,你還能當得什麼下人?你還是回你的西越,叫別人服侍你好。」

  「我又不曾掃過地,自然掃不大乾淨,呃,其實我覺得已經很乾淨,不過那管事太過挑剔。」風荻有些殃殃的,長這麼大,哪掃過地?

  「既然掃不來地,這第一關,你就過不得,也只能走走偏門,賄賂賄賂管事的人。」容華進了書房,走到桌邊斟冷茶喝。

  風荻一張美人臉瞬間漲得通紅,眼裡卻噴著火,「賄賂?你說的那個管事,是個斷袖,他……他不要錢,要……要跟我睡覺。」

  容華全無表情,放下茶杯,走到書案後坐下,取了醫書準備翻看,「陪他睡一覺,你便得到自己想要的,有何不好?」

  風荻張口結舌,過了半晌才大著舌頭,「你……你當人人都如你這般?」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9:01

第一卷 第046章 不明情愫

  風荻張口結舌,過了半晌才大著舌頭,「你……你當人人都如你這般?」

  話出了口,才發現這話說得十分不妥當,乾巴巴的咳了聲,挨到桌邊坐下。

  容華兩眼只看手中書頁,隨手端了茶杯,輕啜了一口,才淡淡的道:「你既然知道我就是這麼樣的一個人,會的也只是這些伎倆,何必再來問我?」

  風荻自知理虧,被他一嗆,只是咳了幾聲,隨手拿了桌上筆架把玩,轉得『咯咯』作響,「你作男人也著實小氣了些,知道我是無心之過,還斤斤計較。」

  容華輕笑了笑,抬眸看向門口。

  風荻隨他視線望過去。

  一個下人走向容華,湊到他耳邊輕語了幾句。

  風荻按住轉動著的筆架,豎著耳朵只聽到『榮府』二字。

  「好,你先下去。」容華對下人也是溫言悅色,隨後放下手中書本,起身,撣平身上褶皺,走向門口。

  「喂,你去哪裡?」風荻踩住他的衣擺,令他一個趔趄。

  容華一皺眉頭,抽回衣袍下擺,撣了撣,「容某有要事要辦,小皇子請自便。」說罷加快步子離開。

  風荻被閒擱在這兒,有些納悶,想了想,飄身出了房門,躍上就近樹稍,見容華戴了慕離,正走向院外不遠處一輛輦車。

  悄身掩近,看清那車的標記,像是北朝皇室中女眷所用。

  等容華走近,那輦車車簾拋開,下來一個十三四歲的美貌宮裝少女。

  雖然不曾見過,但北朝能有這身裝扮的人,也不難猜,怕也只能是北朝的長公主白宜。

  以南北朝這等緊張的關係,白宜與容華能有勾兌,倒讓風荻有些意外,而且白宜與容華說話,還要親自下車,可見她對容華是何等看重,禮遇。

  想再近些聽他們說些什麼,但放眼望去,那附近已無可躲身之處,如果再前定然被他們發現,只得作罷。

  順著風,隱約能聽到白宜口中有『白筱』和『榮府』的話音飄來。

  媚眸微挑,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緊張。

  見白宜挑了車簾上車,容華也轉身回走。

  忙仍從樹稍一路飛躍回院中,返回容華書房,於桌案邊坐下,繼續把玩筆架,如同沒曾出過這間書房。

  剛順過氣,容華已從外面進來,走回桌案邊,背起放在角凳上的藥箱。

  「你又要去哪裡?」風荻已然猜到他定是前往『榮府』。

  容華低頭間,見他發稍粘了一片枯葉,睨了他一眼,順手拈下那片枯葉,放到他手邊,「下次聽人牆角,手尾乾淨些。」

  風荻尷尬的笑了笑,「失誤,失誤。」

  容華不再多話,抬腳便走。

  風荻與他相處也有些日子,知道他冷性子,不纏著他,他便當真能把他完全晾在這兒,不理不睬。一把拽住他的藥箱背帶,「你去『榮府』?要對她做什麼?」

  「你問多了。」容華看著他拽著背帶的手,略一沉呤,斜看向他,「你想去?」

  風荻大喜,連連點頭,放開拽著藥箱背帶的手,「想。」回想著半年前見她的模樣,半年不見,不知她長成什麼模樣了。

  「帶你去可以,不過你得為我做件事。」容華得了自由,轉身又走,口氣輕鬆自然,就像是要別人去給他打壺小酒。

  「什麼事?」他說的輕鬆,風荻卻暗生警惕,容華開口要人辦事,絕不會沒有目的,看不見他臉上表情,有些煩悶,想扯掉他臉上的遮醜布,小聲嘀咕,也不知戴著這破布做什麼。不過容華在外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是眾所周知的,他也只是得個報怨。

  「明日她滿十歲,北皇在宮中為她設下盛宴,你設法,無論如何令她進宮途中耽擱一個時辰,晚些進宮。」

  「為何?如果北皇為她設宴,在途中耽擱一個時辰,定然會誤了盛宴時間,那是對北皇的大不敬,她少不得要受罰。這事萬萬不可。」見一見,卻害了她的事,風荻說什麼也不肯做。

  容華停步,轉身,眼眸幽深,「受些罰,總比送命強。」

  風荻驀然一驚,「你說什麼?」

  「你不必知道,如果你答應,我便帶你去。」容華自嘲一笑,自己何必多事,北朝中事,與他何干,她生她死,又與他何干?

  風荻默了半晌,見他走遠,忙追了上去,「我去。」

  容華回轉身,拋了一個蠟丸與他,「把這塗上。」

  風荻接過,攤開手心,認得只是一般的易容藥物,依言捏碎蠟丸,順手塗在臉上,手上,那張艷麗非凡的臉,瞬間被掩在一層黃黑後面,難辯真容。

  躍上容華的馬車,在他身邊坐下,肩並挨著他的肩,看著車簾飄落,想起容華有斷袖之好,與他相觸的臂膀生出一陣麻意,往旁邊挪了挪,盡量不碰觸到他。

  容華端坐車內,只看前方車簾,「反正你輕功不錯,如果你願意下車隨車陡步而行,我會十分樂意。」

  風荻翻翻白眼,他輕功再好,追著馬車屁股後面跑這一路,不斷氣,也沒了一半的氣,「休想。」

  側臉看著容華戴著慕離帽的臉,處處透著儒雅秀逸,不明白這麼樣個人物,怎麼就能有斷袖之好,「你那無二兩之力的手,只能拿拿針,敢對我無禮,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容華『嗤』的一聲輕笑,「就你那張臉,調戲你與調戲個女子,有何區別?」

  風荻吸了口冷風,嗆得咳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原來你喜歡的是那等模樣的,想必古越長得十分威武粗壯,甚好,甚好。」

  既然他愛的是長相粗獷的,那等白筱長大後,更不會與他相爭,當真是好得很。

  容華搖頭輕笑,「那小丫頭就有什麼好?,相貌雖然不差,但也並不十分出眾,性格莽撞,也不十分聰明,竟能能讓你如此上心。」

  「那是她沒長大,等她長大,天上天下,能有誰比她更美……」他話沒落,感覺他目光向他望來,猛然察覺自己失言,忙咳了聲,住了口。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0:29:35

第一卷 第047章 雷劈鬼差

  「你好像知道她長大以後的事。」容華將他重新打量了一番,「你還知道什麼?」

  「我什麼也不知道,不過是胡亂猜猜。」風荻避開他的注視,撩了窗簾看外面風景。

  容華將視線從他後腦勺上移開,垂著眼眸陷入沉思。

  ☆☆☆☆☆☆☆☆☆☆☆☆☆☆☆☆☆☆☆

  白筱依在窗邊,望著山谷對面無人的景致。

  初初時,她會盼望對面出現人影,現在已不再奢望,至於趴在這窗台上,只不過是一個習慣。

  曲崢站在離她三步之外,一如往日的向她匯報著納蘭皇后的情況。

  不外乎是些,今天吃了些什麼,發病罵了什麼人,摔了什麼東西。

  其實她那屋已沒什麼人,罵來罵去,不過是服侍她的秀秀和前去給她送藥的兩個嬤嬤。

  那屋裡能摔的東西早摔得沒了,再摔也不過是些隨時補上的,不值錢的粗瓷茶杯,劣質茶壺。

  曲崢一日復一日,孜孜不倦的匯報,白筱趴在窗台上不厭其煩的聽著,雖然沒有什麼新鮮內容,但這樣反而讓她安心,起碼納蘭被眾人忽視著,也就是安全的,說不定,再過些日子,她的腿能慢慢有所恢復。

  自從白筱從他房間離開,這半年來,除了在課堂上和這屋外遇上,她從來不給他一個正臉,這些日子來,他已經習慣,並不指望她能給他好臉色。

  但每次進來,都見她趴在窗邊上,愣愣的望著對面山谷,心裡便有些難過,「出去走走嗎?」

  「跟你嗎?」白筱目視那塊青石,嘴角抽出一絲冷笑。

  「是。」

  「我沒空。」白筱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曲崢微撇了臉,暗歎口氣,這半年來,她越來越失去這年齡該有的活潑,雖然這不是他所願,卻是他所無奈,他不能不按皇上的旨意行事,但對她終存下了一片愧疚之心,明天是她十歲的生辰,或許可以借這機會勸勸皇上,「明天……明天,你可有什麼想要的?」

  「我沒什麼想要的。」白筱握著頸間明珠墜子,她想要自由,他給不了她,他能給她的只有監禁。

  她並不認命,這半年的安分,不過是在等。

  自從容華的那席話,讓她明白,她與那畜生道習性差別太大,她需要別人來適應她的改變,改變太大,會讓人懷疑。

  一旦被人確認她不是以前的那個白筱,她這輩子就算到頭了,如今只有拉長這個改變的時間。

  在她沒尋到機會前,能做的只有忍耐。

  她的回答在曲崢意料之中,從懷中取出一本閒書,走上前,放在她手邊,「無聊的時候翻翻。」

  站了一會兒,不見她回頭看那書一眼,眸了暗了暗,退了出去。

  白筱在窗邊又趴了好一會兒,倦意襲來,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將那本書碰落地上,撇臉看了看,猶豫了片刻,彎身拾起那書,翻了翻。

  雖然她極不喜歡曲崢,但不能不承認他學識淵博,他對她的教學十分嚴厲,給她這樣的閒書,還是第一次。

  如果說這是給她的生日禮物的話,到是有些與他的性格背道而行。

  撇嘴冷然一笑,便要將那書丟開,想了想,不過是一本書,看看也是無防,放下揚起的手,滾倒在床上,胡亂翻起來。

  那書是講的各地百姓間的一些小故事,看上去好像都是些平平凡凡的小事,但細細品來又覺得十分有意思。

  字字句句都充分展示了各地的民情,以及不同地方的人不同的喜好處事。

  這一看,竟看了進去,十分佩服寫這本書的人,竟能將這些南北風情的小事寫得如此有趣味。

  正看在精彩處,一陣風吹來,隱隱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眼皮瞬間疲澀不堪,一合眼,便睡了過去。

  睡夢中,發現自己恢復了真身,驚喜交加,正想念個決,看法術還在不在,見鬼差正站在濃霧中向她所在方向張望,見到她匆匆迎了上來。

  白筱見了他,臉色頓時一沉,上前揪了她的衣裳,「帶我去見閻王,你們誆得我好慘。」

  鬼差心虛的賠著笑,「我們確實沒誆你。」

  「沒誆?我坐了這半年的牢,便是你們所說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白筱火冒三丈,掐著手指,念了個雷決,一道電光,劈在鬼差面前,將他一張煞白的臉,轟得漆黑。

  鬼差嚇得抱了頭,「小姑奶奶,我們確實沒誆你,只不過是你的時運未到,要再過上幾年。」

  「這麼說來,我還得坐上幾年的牢?」白筱眸子一瞇,又是一次寒電劈下,轟焦了鬼差一頭青黑長髮,彎彎曲曲,根根豎起,如同雞窩。

  鬼差抱著腳到處逃竄,尖叫道:「小姑奶奶,我這不是來助你嗎?別再劈了,再劈,我這身老骨頭要被你劈散了。」

  「怎麼助法?」白筱收了手,虎虎的瞪著他,「今天你給不了我一個說法,我就劈散你這身老骨頭。」

  「閻王大人,怕小姑奶奶呆得悶了,生出別念,所以叫我來傳個話,要小姑奶奶再忍上兩年,便有轉機,手攬北朝大權,到那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鬼差一點說一邊後退,唯恐她又招來雷電擊他。

  剛退得兩步,一道刺目電光閃下,嚇得尖叫著,抱頭蹲下身。

  過了好一會兒,不見雷電劈在身上,才偷偷抬頭看向身前白筱,對上的是一張冰臉,禁不得打了個哆嗦,小心的道:「只需再忍兩年。」

  白筱捏著訣,罵道:「誰還忍這兩年,弄我出去,否則……」一揚纖纖玉手。

  鬼差連連搖手,「不要再劈,不要再劈,閻王就怕小姑奶奶不肯依,所以另有一計,可以離了這兒,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得暫時脫了宮廷,沒了這好吃好住的日子……」鬼差心虛不已,另一條路,也不見得有多舒暢,沒準還不如在這宮裡好吃好住的呆上兩年。

  白筱哪稀罕這樣的好吃好住,聽說能離開,心情頓時轉好,收了訣,「怎麼離開?」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4:55:58

第一卷 第048章 如何選擇

  話說到這份上,鬼差又猶豫了,經不得白筱催促才道:「明日出發前,你只需將跟在你身邊的一個面色黃黑,身材高挑的人推進你屋前那汪漁塘,便能離開宮廷。」

  白筱將身邊能看見的人,一個一個扒了一遍,也沒想出誰長得面色黃黑,身材高挑,更不理解,為什麼將一個人推進漁塘便能離開,「那人可會游水?」

  「不會游水。」

  「不會水?」白筱跳了起來,「你該不會是讓我把他推下漁塘淹死,鬧出人命,然後讓我被貶罰到何處吧?」

  被貶罰同樣是受到監禁,如果那樣的話,與現在的區別就是,從一個皇族牢房跳到布衣牢房。

  「自然不是。」

  「那是?」

  「天機不可洩露,就是現在這般,都是不合規矩,至於出與不出,全看小姑奶奶自己的選擇了,小的還得回去向閻王覆命。」

  「你這有前文,沒後文的,叫我怎麼選?」白筱對他的說法,實在不認可。

  鬼差苦了臉,搓著手,「小姑奶奶,小的的確為難,你就別為難小的了。」

  白筱也明白,下地有地下的規矩,他們也不敢過於干涉凡間的事,隨便改變別人的宿命是要違反天規的,他如此這般已是盡了力了,不再出聲,算是默認了。

  站了一會兒,見他說走,腳跟粘在地上,硬是沒動彈,只得又問道:「還有事?」

  鬼差將手在身子兩側擦了擦,臉上陪著笑,「我那珠子……我想……」

  白筱驀然明白,他是想拿回那顆修為珠子。

  那珠子放在她這兒也沒什麼用處,萬一丟了還多事,不如給回他,「給你便是。」

  「太……太感謝小姑奶奶了,您真是觀世音菩薩的心腸。」鬼差沒想到她答應的如此爽快,歡喜得語無倫次。

  白筱抬手摸到頸間明珠,上面的銀絲網,貼著肌膚的一面被捂得溫熱,另一面卻冰涼浸人。

  眼前浮現那只白淨無暇的手,「你隨身帶著這珠子,想來它對你而言,有些道理。不過你今日拿回去,沒準明日便又不知會丟在何處,所以幫它穿了件衣裳。」

  那溫和的俊顏晃得她眼花,低柔的聲音卻讓她心尖上一顫,將那覆著銀絲網的明珠,握緊,衝著鬼差笑了笑,「不過不是現在。」

  鬼差臉的笑瞬間僵化,「這……這……當初您是怕這宿體是殘疾不能行走才……才扣著我那顆珠子,如今這腿沒事……」

  白筱扁扁嘴,「這腿固然可以行走,但這宿命與你們所說的相差甚遠,我怎麼知道你們以後還要怎麼誆我?所以這珠子,還得抵著,不能還你。」

  鬼差欲哭無淚,臉上苦得能擰出汁來,「小姑奶奶,這宿命不歸我們管,我們只管投胎……」

  「打住!」白筱抬手壓下他後面的話,「既然你們只管投胎,我那九年的隊是怎麼排來的?」

  「這……小小失誤,小小失誤……」鬼差額頭上滲著冷汗,還是老話重提,拉的這臭屎一時半會兒的,是擦不乾淨了,「您這不是上來了嗎?」

  「上來了?對,是上來了,上來在這兒坐了這許久的牢。這可是與你們所說的宿命天地之別,我哪知道這是不是因為那個畜生道的行差走錯,胡亂折騰,把我的命宿生生改成了這樣?」

  白筱不稀罕那顆珠子,但他取走珠子,定要毀了那個銀絲網,她一想起做這個銀絲網的那雙手,和那雙手的主人,以及他的這份心思,說什麼也不忍心毀了這銀絲網。

  雖然可以用法術將那珠子取出,留下銀絲網,但一時半會兒的,哪兒去尋個一模一樣的珠子裝進去?

  銀絲網裡沒有那珠子撐著,壓上一壓,拆上一拆,便會起褶,變形。

  她實在容不得那網有一絲損傷,這是她到這世界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這珠子就算要還給鬼差,也得等她尋到一個一模一樣的珠子換下來,再還他。

  鬼差哭喪著臉,「他確實沒改過小姑奶奶的宿命。」

  「沒改?所有人都當我是百合,已經對我有所看法,見了我便避讓三尺。本來該有好印象的都變得沒好印象,有些事極容易辦的,就因為這壞印象變得難辦,甚至辦不了了,這叫沒改我的宿命?」

  「這……」鬼差明知她在胡攪亂纏,但說的又句句在理,讓他無言以對,那畜生道的的確是將她的名聲敗得不成樣子,扯著袖子抹了把頸項上的汗,扇了兩扇,「可是這……」

  白筱心裡偷笑,臉上卻更冷了些,「你還是回去燒香拜佛,讓我這一世過得順暢些,否則……哼哼……」

  鬼差屬於鬼族,面色本來就沒有血色,聽了這話,更嚇得失了顏色,變得死灰死灰的,雙手亂搖,「別……別……小姑奶奶,您可別……小老兒天資愚笨,這幾萬年修煉的著實辛苦,才得了這點,您就可憐可憐小老兒,千萬別毀了我這點修為。」

  白筱小嘴一撇,「那就得看姑娘的心情。」

  白筱的身份,一重是白止帝生了七個孩子,只得這一個女兒,自是寶貝得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天地間,有幾個敢招惹?二重在她和龍君太子飛昇歷劫之時,龍君和白止帝便訂下婚約,她以後是要嫁龍君太子的,也就是以後的龍族天後。

  鬼差愁眉苦臉,別說現在他們理虧在先,就算自己有理,也不敢惹她,一陣熱風吹過,忙揮了袖子給她扇風,「小姑奶奶,這珠子放您這兒,也不是不行,您玩膩了就還我,別丟了。」

  白筱抽著嘴角,沒崩住笑,「你放心去吧,我高興了,沒準再幫你點化點化,在這珠子上鍍上一層。」

  鬼差揮著的袖子停在了半空中,挖了挖耳朵,沒堵著,「小姑奶奶,您說……」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4:56:53

第一卷 第049章 交換條件

  「我說我心情好的話,沒準再給你這珠子上鍍上一層。」白筱笑吟吟的在身邊石塊上坐下。

  鬼差將給她扇風的袖子舞得呼呼響,飛昇上仙,資質,本事,運氣,缺一不可,是萬萬人中難有一個的,絕無取巧可言。白筱年紀雖然小,只得十六,卻能與被人傳為天地間第一神人的龍群太子齊齊飛昇上仙,她的能耐是無法想像的。

  她如今是被封了上一世的記憶,但只要這一世完滿了,恢復真身的那日,隨便點化點化,他便終身受用不盡。

  「小姑奶奶,您這話,不誆小老兒嗎?」

  「我誆你做什麼,這珠子,你還要不要回去了?」白筱兩指捏著項間明珠,慢慢轉動。

  「擱您這兒,擱您這兒。」鬼差喜得抓耳撓腮。

  「那你說,我選擇出宮好,還是不出宮好?」白筱笑看著他,出奇不異的問了一句。

  鬼差想也沒想的道了聲,「出宮好……」話出了口才發現自己漏了嘴,忙又道:「出宮有出宮的好,不出宮有不出宮的好。」

  白筱眼角帶笑,斜瞥著他,好滑頭的老兒,「走吧。」

  一股濃煙化開,煙霧散去,已失了鬼差的蹤影。

  ☆☆☆☆☆☆☆☆☆☆☆☆☆☆☆☆☆☆☆☆

  白筱幽幽醒來,迷迷糊糊的看著頭頂床幔,把剛才夢中的事細細想了遍,實在沒想出身邊有誰是高個子的黃黑面膛,只得暫時丟開。

  一骨碌爬起來,裹了件外衣,踢踏著繡花錦鞋奔出屋子,望著眼前的漁塘。

  漁塘也不算太大,這頭望到那頭,也就幾畝地大小,幽綠幽綠的水裡游著錦鯉,也不知到底有多深。

  叫人尋了支竹竿,撐了撐,竟然打不到底,暗吸了口冷氣,普通漁塘哪需這麼深的水,不識水的人,跌下去,怕是要淹個半死。

  蹲在塘邊托著下巴,望著那汪綠水百思不得其解。

  正想得出神,身後傳來三梅的聲音,「公主,容公子來了,您要見他嗎?」

  「容公子?」白筱身子一僵,慢慢轉身,仰頭望向身後三梅,「哪個容公子。」

  「南朝的容華……容公子。」

  不見他已有半年,白筱呆了半晌,赫然起身,「他在哪裡?」

  「在筱苑門口等公主回話。」

  「快請。」白筱將手中長竹竿擲到岸邊,轉身飛奔向翠花廳,到了廳前,想到什麼,又急急返身跑回寢室。

  摸了摸頭髮,耳邊髮束凌亂不堪,忙喚了羽兒來為她梳理。

  這半年來,每日除了上課,便呆在這屋裡,平日極少打理自己,更不曾看過鏡子,這時對著銅鏡照了照,才發現不知何時,原本胖呼呼,圓嘟嘟的小臉,已長出尖尖下巴,秀眉大眼,雖不能像她本來的模樣那般清雅靈秀,但好歹算長出了點模樣,只是久不外出,欠了些血色。

  收拾妥當,推開銅鏡,定了定神,站起身,見羽兒手上拿著慕離,搖了搖頭,「不必了。」

  他又不是沒看過她,何必多此一舉。

  進了翠花廳,扶著門框,見三梅眸子裡儘是柔意,正捧了茶送到坐在梨花椅上的白衣少年手邊,「容公子喝茶。」

  容華戴著慕離,看不到神情,朝三梅道了聲謝,聲音依然低柔。

  抬眸間看見扶著門框的白筱,便不再將視線轉向別處,起身靜看著她,她如今的模樣與半年前所見,已有些不同,陽光從門外投在她身上,泛著一層金光,隱在陰影中的小臉似曾相識。

  三梅望了望白筱,向容華拂了拂,行過禮,退了出去。

  他站在那兒,比半年前所見又高了不少,依然如幽山遠水般清寧,悠然。

  白筱望著他臉上的慕離,抬頭摸了摸墜在衣衫下的那顆明珠,微微的失望,垂眸,咬著唇瓣,暗歎了口氣,原來自己想見的不是他,只是那雙眼,那雙和那個人一模一樣的眼。

  將散漫的思緒收回,邁進門檻,走到幾邊,示意他坐下,笑著道:「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容華也不瞞她,聲音淡然,「只是受人之托,來給你把上一脈。」

  白筱唇邊笑意,慢慢轉冷,「我皇姐叫你來的?」

  「是。」他平平靜靜,聲無波瀾。

  白筱冷笑道:「既然你來了,便由不得我拒絕,是嗎?」

  容華側頭輕笑了笑,慕離隨著他的動作輕輕顫了顫,「你可以拒絕,容華並不強求。」

  白筱盯著那層慕離半晌,慢慢抬了手,放到他面前几上,「她又許了你們什麼?」

  他雙手捧著青玉茶杯,拇指在杯緣上慢慢滑動,鎖著她的眼,這世間竟還有與那人如此相像的一雙眼,「不是許了我們什麼,只是許了我一個人,如果你不同意,這事也就此作罷。」

  「什麼人?」白筱低頭望著他修長的手指,指甲修得平平整整,透著珍珠般的光芒。

  「只是放個人在你身邊。」他微側了側臉,語調十分的悠閒隨意,就像在說今天晚上晚餐要吃些什麼。

  白筱望了望窗外的天,啞笑一聲,只是放個人在她身邊。他居然可以明目張膽的將眼線安插在她身邊,這人實在囂張放肆。

  容華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既然公主不願意,容華就此告辭。」

  白筱看著他悠然走到門口才深吸了口氣,喚道:「回來。」

  容華站定,轉身,凝看著她,「你要什麼?」

  白筱輕歎著笑了笑,「還有什麼是你猜不到的?」

  「很多,比如你現在想要什麼,我便猜不到。」他慢慢渡回幾邊,柔聲問道:「你要什麼?如果我做得到,定然會去做。」

  白筱望著他,突然心裡生出一些不捨,明天就要離開,怕是後會無期了,「我想見見古越,只能今天。」

  容華微微一愣,慕離遮去他失去笑意的臉容,過了會兒,才問道:「能否告知,你為何要見他?」

  「不能,只要你能做到,別說安插一個人在我府中,就是十個,百個,都可以。」反正明天就要離開,他就是派人把這院子擠滿了也與她無關,雖然以此來做交易有些無賴,但只要能達到目的,無賴些又有何防,再說他不也是在利用自己。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4:57:35

第一卷 第050章 達成協議

  白筱等了一陣,見他看向窗外,不作任何表示,也不拒絕,也不說同意,摸不清他是做何想法。

  在等得花黃菜都涼了,準備放棄的時候,他輕飄飄的聲音傳來,「好,我會設法帶你出府。」

  白筱面上平靜,內心卻波濤湧湧,「謝謝你。」

  「不必言謝,不過是個交易。」容華渡出廳堂,擊了擊手掌。

  白筱依在門框上,不可置信的看著正從拱門外走進來的欣長身影。

  身材高挑,面色黃黑……是他,竟然是他……

  無意識的瞟了眼不遠處的漁塘,尋思著是不是該讓他去弄個什麼臨時集訓,學幾招狗刨,落了水,也不至於淹死。

  想了想,還是算了,如果讓他去學狗刨,明天想推他下水,怕是有難度了。

  風荻雖然扮著容華的下人,進了院子,對他卻沒多少恭敬的樣子,直接望向依在門口的白筱。

  琥珀色的金眸浮動著微妙的神色,她已經在變了,再過兩年,只要再過兩年,她或許便能長回以前的模樣。

  白筱見他直勾勾的望著自己,有幾分不悅,將視線轉開,但那雙金眸天然的媚態,讓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

  看多兩看,就看出了蹊蹺,伸手指了他,「啊……是你……」

  不等他回應,收了手,轉頭瞪向容華,「你們是一路的?」

  容華偏頭看她,道:「算不上一路,只不過不知這人如何與你結上淵源,見我的住處與你甚近,便賴在了我那裡白吃白住,平白糟蹋不少糧食,令我煩不甚煩。既然白宜來尋我,我也就做個順水人情,打發了這人。他得個想念,我落個清靜,僅此而已。」

  風荻聞言,黃黑的臉瞬間漲得紫紅,橫了他一眼,也不知給人些面子,送了他來,卻要給他抹上些狗屎,損他形象。

  雖然明天就要離開,白筱仍止不住的怒從心起,將她賣給白宜,為的只是落個清靜,這麼陰損的事,他說出來竟然平淡如水,天經地義。

  櫻唇一抿,「你……真的……很好……」

  深吸了口氣,壓下心裡怨憤,喚三梅尋來掃帚,丟在風荻面前,道:「你只能呆在這院中,負責打掃,哪裡也不許去。」

  風荻拾起掃帚,納悶不已,「可否換樣別的做做?」

  白筱正在氣頭上,哪能有心情與他討價還價,東拉西扯,留他不過是為了見見古越,拉下嘴角,「可以,不願掃地,便去打理那汪漁塘。」

  最好自己栽進塘裡,也省了她推他那一遭。

  西越少大河,大江,西越人大多不習水性,風荻長在皇家,更沒學習過游水,別說下水,就是坐船,都會發暈。

  伸長脖子望了望不遠處那汪漁塘,深不見底,後退兩步,拿了掃帚揮了兩揮,揚起地上幾片落葉,「我擅長掃地,還是掃地的好。」

  白筱皺著眉往後讓了讓,避開他揚起的漫天落葉,無語望天,握個掃帚柄,還翹了幾根手指,當是在吹簫嗎?

  站在一邊的容華輕笑出聲,他擅長掃地?當真是擅長得很。見白筱朝他瞪來,忙抬袖輕咳一聲,「可以走了。」

  白筱一肚子的火頓時熄滅,丟下風荻,屁顛屁顛的奔到容華面前,管他算計她,圖的是什麼,只要能讓她見古越就好,「走吧。」

  容華卻不動,看向三梅。

  白筱順著他的眼風望過,挑了挑眉稍,「你該不會是看上了我的丫頭,想討要過去?」

  容華收回目光,看向她,哧笑一聲,「你忘了,我對女色並無興趣。」

  白筱唇角戲笑僵了僵,他對女色不感興趣,那話中之意,古越也如他這般?乾巴巴的咳了聲,「那還有何事?」

  「你可以隨便出府?」容華雖然半年不曾見過她,但南北朝的事情,多少還有所耳聞,白筱被禁足之事,自然也不例外。

  一盆冷水將白筱從頭潑到腳,面上殘存的笑意消逝得無影無蹤,燃著的興奮一點點冷卻,又心有不甘,「你不是說帶我出府。」

  「我雖然答應帶你出府,但容華不過是南朝的一名小人物,怎麼能有這權利干涉北朝中事?北皇不讓你出府,我又怎麼能大張棋鼓的帶你出去?」

  容華把自己比成了小人物,語氣中卻全然聽不出自貶之意,在別人聽來,說他自己是小人物或者是一國之君也沒什麼區別。

  白筱收緊的心頓時一寬,笑道:「你有辦法,對嗎?」

  容華笑了笑,這小丫頭果然精靈,移步重新走向翠花廳,「隨我來。」

  白筱雖不知他要做什麼,但對他這個人的卻從來不加以懷疑,掂著腳尖隨他進了屋,「你有什麼辦法?」

  「坐下。」容華放下藥箱,站在一張黃梨木椅前,取出幾個小瓶小罐,排在桌上,在其中一個小瓶裡倒了些不知什麼液體出來,在手心中揉了揉。

  白筱一臉迷惑,依言坐下,鼻尖擦過他身上錦衣,細細滑滑,微微的涼,不知是什麼質地,熟悉的淡淡梅香陣陣襲來,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雖然對這個人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這股味道,確實喜歡。

  看著眼前寬大的衣裳,被風吹過,隱約勾畫出來的身體輪廓,並不像她想像中那般瘦骨如柴,這感覺……甚怪……似曾相識。

  舔舔唇,眸子閃動,竟有一種想伸手在他腰間抱上一抱的衝動。

  正努力管著自己不大聽話的手,下巴一緊,被他單手扣著抬起。

  「在胡思亂想什麼?」他聲音低柔,溫和,又帶了讓人無法抗拒的誘惑,他話出了口,自己也是一愣,自己這是怎麼了?這十幾年來,從來沒關心過別人想什麼,也沒在意過別人對他想什麼。

  好在有慕離的遮掩,讓她看不見他此時的失態。

  白筱臉紅了紅,抬手搔了搔頭,望著眼前輕輕飄拂的白色慕離,「你怎麼知道我在胡思亂想?」

  他噪子啞了啞,「沒什麼。」在手心裡盞上些液體往她臉上塗抹,動作輕柔,指尖像是觸到了她的臉,又像是完全沒碰到她。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4:58:10

第一卷 第051章 不同人不同待遇

  白筱斜眼瞥視了眼,桌上的小瓶小罐,翻起他緯帽上的慕離,望著他黑且沉的眸子,打趣道:「你這算不算在勾引我?」

  他垂眸掃過她的眼眸,搖頭一笑,「你才多大點的一個小人兒?」側眸望了望窗外天色,已是不早,加快了手中活計。

  白筱眨眼笑了笑,「你多大?十四?」古越十四,他與古越一般模樣,難道也是十四?探手到他胸前,去摸他是否有發育。

  「別鬧。」他皺皺眉頭,抓住她欲在他胸脯亂摸的小手,單手在她臉上一陣搗鼓,放開她的手,退開一步,收拾著桌上物件,「可以了。」

  白筱望著他放下慕離,摸摸自己的臉,不知自己現在變成了什麼模樣。

  隨在他身後,看著他飄飄的衣袂,不管他對她做的一切出於什麼目的,終是助過她的人,過了今天,再也看不見那個人,同樣也看不見他,念頭剛動,剛剛淡去些的落寞再次湧上,「喂……」

  「怎麼?」他腳下不停,只是略轉了轉頭。

  「你不見我的時候,可有想起我的時候?」

  「沒有。」他淡淡而言。

  「當真沒有嗎?」她失望的扁著嘴。

  他默了片刻,道:「再不走,趕不上時辰,你見不著他了。」

  白筱嘴角微微勾起,沉默便是不否認。

  出了門口,見三梅結口結舌的捂著嘴看著她,「公……公主?你……你的臉……」

  「怎麼?」白筱摸著自己的臉,「鏡子!」

  三梅如飛的進屋捧了個小銅鏡出來,舉到她面前。

  白筱看著鏡中的自己,『哈』的一聲笑,再看向鏡子旁邊的三梅,鏡裡鏡外一般的模樣,難辯真假,他居然把自己弄成了三梅的模樣。

  順水推舟的吩咐三梅進屋假扮她,順便盯著風荻,不許他到處亂竄。

  -------------

  一輛馬車在容府門前停下,慕容幼南從車內下來,抬眼看見從門裡出來的容華和三梅,愣了愣,竄到他們面前,不能肯定的問道:「你是容華?南朝的容華?」

  容華不予理睬,走向在面前停下的自己的馬車。

  白筱嘴角輕撇,這個慕容幼南來的真不是時候。

  「等等。」慕容幼南伸手攔在容華身前,大眼裡閃著好奇和興奮。

  容華停了下來,冷眼看著身前少女。

  白筱望向容華馬車上的護衛,那護衛屈著一條腿,背靠馬車箱壁,嘴裡咬著一片樹葉,全然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慕容幼南走前一步,笑道:「今天難得有幸在這裡遇上大名鼎鼎的容公子,相逢不如偶遇,讓我見識見識公子的尊容。」

  白筱眉頭一皺,這個慕容幼南仗著父親是北朝丞相,這兒又是北朝的地盤,無法無天了,敢這樣招惹容華,她記得不錯的話,容華那個護衛可不是吃素的,一個能抵得她那四個膿包護衛。

  雖然急著去見古越,卻也想看看容華如何應對。

  不料容華只是繞開她的手,繼續前行。

  在與慕容幼南擦身而過之時,慕容幼南突然伸手去揪他的慕離。

  突然寒光一閃,慕容幼南哎喲一聲縮回手,翻過手心,驚出了一身冷汗。

  手心一片黑紫,那片黑紫大有往上蔓延之勢,厲聲尖叫,「你對我做了什麼?」

  容華冷冷道:「難道你不知道,揭我面罩者死?」說完將手中素針擲於地下,抬步上了馬車,問愣杵在那兒的白筱,「你不走?」

  白筱扭頭看著慕容幼南,再看向容華,「她……」她並沒將他的慕離掀起,他便要了她的命的話,實在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了些。

  再想自己不止一次的揭開他的慕離,額頭滲出冷汗。

  慕容幼南到了這時才回過神,知道害怕,抖著聲音,「你敢……你可知道我是誰?」

  「不過是北朝右丞之女。」容華冰冷的聲音從車內傳來。

  「既然知道,你還不趕快給我解藥。」慕容幼南幾時吃過這虧,手上已麻木全無知覺,又怒又怕。

  容華冷笑一聲,「別說你,我就是毒殺了你爹,也無人能拿我怎麼樣。」

  語調平靜,說出的話卻是何等狂妄,但在別人聽來,絲毫不覺得他說這話,有何不該。

  白筱心裡砰然亂跳,朝車內道:「她也只是一時好奇,饒了她吧。」他這麼神神秘秘,對他好奇的人何其多,個個都殺,他還不成了魔頭了。

  他不答,只是淡淡的問白筱,「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白筱多少也聽過些關於他的事,所聽之事都是對他尊重的同時,又有些畏懼,慕容幼南今日之舉實在是有些過了,想起曲崢說起過的一樁,有人曾經冒犯他的事,後來是請了一位極有名望的老人登門謝罪,才算將那事圓過,「你這毒,毒發要多長時間?」

  「六個時辰之後。」

  白筱暗鬆了口氣,沒馬上要她的命,便是有回轉的機會,推推懵在那兒的慕容幼南,「快回去尋你爹。」

  坐上容華的馬車,看著身側他放在身前半攏在袖中,只露出幾根修長手指的手,「你到底有多少絕活?」

  醫術,易容,殺人,都是出自他這雙無暇的手。

  「不多。」他面前慕離隨著馬車晃動輕顫。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慢慢伸手將他的慕離捲起,等了等,不見他有什麼反應,乾脆將整個緯帽取了下來,「當真沒有人揭過你的面罩?」

  「有。」他窄長的眸子悠然的看著她,好像根本沒有發生過剛才他用毒針扎人家的那慕。

  她有些澀然,抬手去摸他的眼,「我是說,除了我。」

  「沒有。」他回答的乾脆,按下她的手。

  「那你為什麼不拿針扎我?因為我是北朝的公主?」

  他眼眸微斂,再慢慢打開,嘴角含笑,看向她的眼眸幽深黑沉,「你是不是公主,對我而言,並無差別。」

  「那到底是為什麼?」白筱不會忘記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份冷漠,對她的轉變怕就是因為看到了那碗湯藥開始。

  他靜看著她不語,良久才轉開臉,「不知為何。」他自己也想知道這是為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4:58:43

第一卷 第052章 摸摸臉,表表白

  白筱無語,他對她連找借口的精神都省了,就一句『不知……』打發她也著實容易了些。

  也好,彼此多些距離,以後不再見,也不會有什麼留念。

  「你打算怎麼回我皇姐?」

  「實話,實說。」容華招呼馬伕在前方路旁停下。

  「就說我的腿根本沒事,一直是欺瞞她和我父皇?」這麼告訴白宜,她不知道北皇會不會算她一個欺君之罪,明天進了宮,還有沒有機會出來。

  華容微微一笑,抬手撩起窗簾,看著馬車緩緩慢下來,「我今日不曾給你把到脈,如何知道你的病情?」

  白筱愣了愣,看著他俊美的側臉融入窗外撒入的陽光是,似影似幻,美得有些不真實。他今天到容府,的確沒給她把過脈,小臉上慢慢漾開笑意。

  「你……」

  他轉臉看向她,眼角含著融融暖意,讓她如沐春光,「難道我有說錯?難道這不是實話?」

  白筱撇臉一笑,「實話,的確是實話。那你和她的交易且不是失敗了?今日你不是白走了這一趟?」

  他放下手,窗簾在他耳邊垂下,掩去強光,五官柔和下來,漆黑的眸子更加澄清明亮,斜靠在車窗上,「與她的交易是敗了,與你的交易卻成了,橫豎是一樁買賣,有何不同?」

  「你這麼做,當真只是為了打發掉風荻?」白筱笑著看他,不知該怎麼看眼前這個少年。

  「嗯,走一趟,得個清靜,甚好。」他望著她的眼,她的笑,不知她長大後是什麼模樣,會不會和那人一樣?

  「你真是怪人,你不願他煩你,儘管打發他出門便是,何必這麼麻煩?」

  「他輕功極好,我那幾道竹蘺牆攔不住他。」他突然也想像她那般,伸手去摸摸她那雙眼,抿了抿唇,眸子微微一黯,手在袖中握緊。

  白筱『哈』的笑出了聲,風荻的輕功的確不錯,半夜摸進她的房間,皇宮裡的護衛折騰了一夜也沒能摸到他半點影子。

  能讓這麼個靜得如一汪止水的人頭痛,風荻也委實是個人才。

  看著他此時閒然安靜的模樣,再看他一直看著她的眼,莫名的心慌,忙撇開臉,去掀他身邊窗簾,探頭望向窗外,馬車正靠向容府出來,與去他的宅子分路的地方,「我們為什麼停下?」

  她趴在他身邊窗上,半邊身子幾乎壓伏在他身上。

  試問天下還不曾有人靠他這麼近過,頓時有些不自在,又不便強行將她推開,只得往後縮了縮,然座椅只得這麼寬,一邊是窗壁,一邊是她的身子,他又能縮到哪兒去,只得僵在那兒,不敢動彈,免得觸碰到她的身子。

  「他今日會過來,一會兒,會從這裡路過。」

  她回頭望見他拘謹的模樣,覺得有趣,挑眉笑了,「你為何不住在宮裡?」

  「你為何不住在宮裡?」他不答,反問。

  「哈。」白筱心間一動,同道中人啊,都是受不得宮裡約束的人,除開他那一肚子的心眼,這人其實還不錯,甚有意思,「你的眼睛真好看。」

  她隨風飄開的幾縷秀髮拂在他臉上,癢不可奈,她的話入耳,禁不住皺了皺眉,轉臉避開,入眼卻是她陽光般的笑,輕咳了聲,不自在的又要將臉轉過另一邊。

  白筱正看得有趣,馬車停下,她的身體帶碰上慣性往後一晃,壓向他胸前。

  他眉頭擰得更緊,呼吸瞬間屏住,身體也崩得更緊。

  白筱想著他有斷袖之好,難道是碰不得女人?好奇心起,見他這番模樣,頓時起了促狹之心。

  裝作扶著他肩膀借力坐直之際,突然飛快的湊上前,在他眼睛上親了親,咬唇一笑,「我喜歡你的眼睛,和他一樣的眼。」低頭見他愣忡著,幽眸由驚轉怒。

  勾唇一笑,原來他是會生氣的。

  他握了她的雙臂,將她推開些,俊逸的面頰含著冰霜,「你太過放肆,難道不知招惹我的人,沒有人能有好下場?」

  白筱並不怕他,迎視著他的眼,和那戰場上所見,烙入她心裡的那雙一模一樣的眼,微微一笑,「因為他嗎?是愛他,還是怕他?」

  他凝視著她的眼,方才升起的怒意,慢慢消褪,這才多大的小人兒,哪能知道什麼是愛,「都不是。」

  都不是?白筱不解的看著他的眼,這片刻間,他眼裡已恢復了以往的從容寧靜。

  一陣馬蹄聲傳來,白筱心猛的一跳,推開他,撲到他身後窗前,掀了窗簾向外張望。

  三人三騎向這邊急馳而來,帶頭的一身黑衣裹著矯捷身驅隨著馬匹奔跑起伏,黑色的緯帽掩去他絕世的容顏,帽下黑髮在風中飛揚。

  白筱望著他迅速奔近的身影,恍如那一身黑色鎧甲的將軍迎面奔來,呼吸一窒,眸子暗沉了下去。

  眨眼間,古越已奔到近前,側臉看了看停在路邊的馬車,以及趴在車窗上的她,並不停留,逕直往前。

  她心緒湧動,全身的熱血騰上頭頂。

  今天是她最後的機會,她要問問他,他是否是她所看見的那個人。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明日,或許便不會離開……

  「古越!」她急喚出聲。

  古越只是回頭望了望,並不作絲毫停留。

  白筱急情之下,猛的站起身,拋開車窗,就要往下跳,說什麼也要將他喚回來,無論如何不能失去這個機會。

  突然腰間一緊,一條有力的手臂環在她腰間,將她生生拉了回去。

  她一個趔趄,坐倒在身後少年懷中,慢慢垂下的車簾縫中望見古越已然遠去。

  回身抓住容華的手臂,急道:「快,去追他。」

  他漠然的看著她臉上的焦慮之色,心裡深處,掠過一抹不悅,溫和的道:「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白筱驚疑的看向他,他眸色沉然,看不出什麼想法。

  他輕點了點頭,對外道了聲,「走,容府。」

  馬車緩緩啟動。

  白筱直到這時方知他並非戲言,慌了神,掙扎著想脫離他的束縛,然看似文弱的他,臂間的力道竟大到讓她掙脫不得絲毫,馬蹄聲已遠,急道:「我們有協議的,你得送我見他。」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4:59:30

第一卷 第053章 可氣的男人

  「你已經見過他。」容華箍緊她小小的身子,不讓她跳車。

  白筱身體瞬間僵硬,一種被欺騙的感覺緊緊包裹著她,慢慢轉身,見他清雅俊秀的臉容淡然從容,澄澈的眼眸深處蕩漾著波瀾,「你說什麼?」

  「我說,你已經見過了他,我得送你回去。」他將她放到身邊座椅上,並不鬆開箍在她腰間的手。

  白筱的臉黑了又黑,沉了又沉,氣急敗壞,使勁推開他,「這就叫見過?一句話都沒說上就叫見過?」

  他看著她,微一偏頭,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慢慢的道:「我答應你見他,並沒答應你,一定要跟他說話。」

  白筱怒極,瞪著眼前墨石般的眸子,明明與那人一樣的模樣,這麼張臉卻讓她恨不得搧他一巴掌。

  憤怒,委屈,懊惱,諸多情愫纏繞在一起,翻江倒海的湧了上來,忙吸了吸鼻子,強壓下湧上雙眼的熱流,冷冷道:「你可知道,你做了什麼?」

  「知道。」他淡淡而言。

  「那可你知道,這對於我而言,將失去什麼?」

  「不知道。」他聲音柔和。

  白筱不管再怎麼忍,鼻子終是一酸,淚湧上眼眶,倔強的瞪視著他,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果然是個任性的性子。」他抬手,用指尖拭她眼角的淚,動作輕柔。

  白筱突然雙手抓住他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兩眼仍一眨不眨的緊瞪著他。

  他一動不動的凝看著她的眼,眉頭都不曾動一動,好像她咬著的並不是他。

  她嘗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含著他的手臂,瞪了他半晌,仍不見他有所反應,才鬆了口,垂眸見他雪白的衣袖被一圈慢慢滲出的血珠染紅。

  「解氣了?」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仍然溫和,淡然。

  白筱將眼淚蹭在他袖子上,抬眼看他,在他臉上看不到慍意,又扯了他的袖子擦了擦鼻子,「你真是登徒子。」

  他掃了眼被她擦花的袖子,微微一笑,「隨你怎麼說。」

  「我有話要問他,帶我見他一見。」她任不肯放棄。

  「不行。」他也不讓退,將窗簾揭了條縫,望了望,離容府已經不遠,放下窗簾,單手扣著她的手腕,閉目養神。

  白筱將視線從扣著她手腕的手看上,滑下的袖子,被血滲得花花斑斑,再順著他的手臂看上,看著他完美的側臉,心裡五味雜陳,不知是何種滋味,「你不問我為什麼非要見他嗎?」

  他不睜眼,薄唇輕嗑,「不問。」

  「你對你相好的事,就這麼沒有好奇心?就不想知道我與他有什麼前緣往事?」他越是淡定,白筱越覺得自己快被胸腔內的火燒成灰燼,只想說些什麼來激怒他,讓他難受。

  「不好奇,也不想知道。」他的眼,瞇開一條窄縫,斜睨著她,「想讓我吃味,可打錯了算盤,你還不到能讓人吃味的年紀。」

  白筱啞然,這該死的縮小版宿體,如果換作她的真身,看他還能不能如此淡定。

  被他握緊的手腕,掙也掙不脫,就算掙脫了,只要他攔著,也見不了古越,將頭扭過一邊不看他,生著悶氣,眼不見為淨。

  隨著車搖晃了一陣,白筱冷靜了下來,剛才一時衝動問了他,不管是什麼樣的結果,都不見得撈到個『好』字。

  如果不是他,她不知會如何失望;如果是他,當真不離開,一直這麼被禁要這裡,又有什麼用處?

  再看向身邊的俊容時,已不再那麼厭煩。

  低頭,輕輕揭起他寬大蓋到手背上的闊袖,意外的發現,他的手臂並不像她所想的纖細如柴,肌紋清晰,十分結實,月白的肌膚上留著一圈仍滲著血珠的牙印。

  呃!剛才氣頭上,那一口還當真沒有留情。長了些愧疚出來,「不痛嗎?」

  「一點點。」他仍閉著眼,長睫翹成好看的弧線。

  「不用上點藥嗎?」

  「你那小毒牙,還毒不死我。」

  白筱乾咳一聲,提著他的繡著暗竹紋的袖邊,「這衣裳上的血跡怕是洗不掉了。」

  「嗯,下次記得賠我一件。」

  白筱無語,「小氣。」嘟啷著嘴,「先不說你那位的相好是一國太子的事,就說你做大夫,難道給人治病,收取的疹費,還買不起一件衣裳?巴巴的要我賠給你。」

  他眼眸半斂,唇邊含笑,輕睨向她,「我給人看病,不曾收過銀兩,兩袖清風,哪來閒錢買衣裳。」

  白筱嘴角一撇,「在我手腕上搭了三根手指就得了半座城池,還說不收人銀兩,騙誰?」

  「城池雖然收過,銀兩確實不曾收過,再說那三根手指換來的城池,還倒貼不少銀兩,我做的可是賠本買賣。」

  「誰信?」白筱失笑,他這人真真是得了好,還賣乖,方纔的愁雲淡了不少,挨近他,趴在他肩膀上,神色曖昧,「你跟他……咳咳……到什麼地步了?」

  他眨了眨眼睛,奇道:「你的愛好當真廣泛得很,不久前還聽說,你只對百合之好感興趣,這才沒幾個月功夫,便又多了些興趣了,你難不成還想到我榻邊一觀?」

  白筱一陣咳,漲紅了小臉,「好奇,好奇而已,至於到你榻邊一觀之事,如果你盛情邀請,我也只能勉為其難的觀上一觀。」

  容華面色陰晴不定,他不過是隨口說來嚇她一嚇,她竟打蛇隨棍纏了上來,盯了她好一會兒,才抬手,搓搓鼻子笑了,此女當真……臉上笑意瞬間僵住,當真……

  為何突然有種熟悉之感,擰頭看她,搖了搖頭,他的舊識中,如何能有她這年紀的小丫頭。

  車停了下來,他放開她的手,低聲道:「下去吧。」

  白筱撩簾往外一望,已到容府門前,點了點頭,躍下馬車,回頭望著慢慢合攏的車簾,掩去那襲白色的身影,竟有些不捨。

  等他馬車離開,才返身進了容府。

  容華側臉看著身邊,她坐過之處。

  平時坐習慣的馬車,突然顯得空落了些。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4:59:59

第一卷 第054章 幽幽笛聲

  白筱跟容華出去了一趟,只看了古越擦身而過的身影,連張臉都沒能看到,得了個空歡喜。

  和容華鬧了一場,好些心情,隨著他的馬車的離開,重新跌落下來。

  她不解為什麼在他面前情緒會失控起伏至此,幾欲失控。

  悶悶不樂的進了容府,一路上沒人懷疑她現在這三梅的扮相,順利回到筱苑。

  剛到門口便聽到一陣低沉,憂傷的塤的樂聲。

  吹曲之人竟是箇中高手,將那曲子吹得婉轉悠揚,催人淚下。

  那憂鬱的聲音與她此時的心境極為吻合,她扶門聽著,眼圈微微泛紅,深吸了口氣,穩了心神,暗暗奇怪,自己院子之中幾時有這麼個塤笛高手。

  邁進院子,見風荻高挑的身影,依在她的房門口,面目不知被塗了什麼,黃黑難辯真容,那雙眼卻仍然明媚動人,此時卻帶著一股難言的傷感及寞落,目視著前方。

  手中拿著曲崢給她的那只紫玉短笛,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短笛上慢慢滑動,那幽幽的曲音從他唇邊漫揚開來。

  聽到身側腳步聲,收回視線,微側了臉,眼角見她進來,停下吹奏,垂下手,將頭轉過一邊,深吸口氣,再回頭間,已是以往的不羈,仍靠著門框,抱著雙臂,「你回來了?」

  白筱點了點頭,看向他手中紫玉短笛。

  這只短笛好生奇怪,明明是玉笛,吹出的聲音不同於普通短玉笛,居然是塤的聲音。

  他順著她的眼波看了看自己手中握著的短笛,平攤開手,「在你的枕頭下看見的,一時無聊,拿來用了用。」

  白筱倒不稀罕這支笛子,不過這支笛子是西越小王子的信物,不敢亂丟,皺了皺眉頭,「你翻我的東西?」

  風荻揚了揚眉稍,尚沒來得及回答,三梅從裡面出來,對風荻罵道:「叫你掃個院子,你越掃越髒。叫你去收拾房間,你居然在這兒偷懶。」

  抬頭看見立在台階下的白筱,奔下台階,「公主,這個人簡直……」

  白筱撇臉笑了,原來三梅當真拿他當奴才使喚,難得他居然聽話。

  抬手阻止三梅說下去,「去給我打些水來。」

  如果有人進來看到兩個三梅可就不妙了。

  風荻也不避忌,跟著她進了屋,「喂,這笛子。」

  白筱轉過身,接了他手中紫玉短笛,「你吹得很好,可惜這笛子是別人的,得還給人家,否則便送了你也是無防。」

  風荻眉稍挑得更高,眸子閃過一抹難辯之色,燃著一小撮喜色,「這笛子對你來說,很重要?」

  「不重要,不過是曲崢無意中得到,說是怕我對他誤會,所以暫時保存在我這裡。」白筱坐到桌邊,看著銅鏡中與三梅一般無二的那張臉,容華的易容之術當真了得。

  風荻眼裡的那一小撮喜色瞬間滅得渣都不剩,「曲崢又是認誰,為何要怕你誤會,難道你與她……」他只道是哪個與她荒唐的宮女。

  白筱厭惡的扁了扁嘴,「我父皇派來的狗腿子,我的陪讀先生。」

  「原來是老頭啊!」風荻鬆了口氣,歪歪哉哉的靠著她身邊桌緣。

  「老頭?」白筱失笑出聲,十來歲的老頭,不過那人的言行舉動,的確沒什麼年輕人的朝氣,「嗯,是老頭。」

  風荻殘存的那點擔心也拋出九宵雲外,等白筱走到三梅放下的銅盆邊,又斜斜的靠在了她的洗瀨架旁,「你為什麼非要見古越那小子?」

  「哈?」白筱笑看向他,他居然叫古越是小子,「你多大?」

  「三萬……咳……十五歲。」他不自然的彎著食指搔了搔臉,黑黃的臉上被搔出一條花痕,露出裡面麥色膚色,望著指尖上的黃黑塗料,「南朝的東西果然水得厲害。」

  白筱無語望天,長人家一歲,便叫人家小子。

  將他從頭看到腳,十五便長了這副好身板,也著實難得。

  隨手將手中軟巾擲在水中,水花濺了他一臉,睜不開眼,只得抬手抹去臉上的水滴,一張臉更花得看不得。

  他就著她洗過的水,洗了手,見她坐在軟榻上把玩那支紫玉短笛,腳尖一點,躍過她的頭頂,單手撐著頭,斜靠向她身後軟榻,望著她的側臉,「你為何非要去尋古越小子?」

  白筱回頭見他,那張象從煤窩子裡爬出來的大花臉上,眼角陡陡上挑,眼波斜飛,偏偏作出一派慵懶風流態,打了個乾嘔,忙將視線移開,省得一會兒還得尋人清理這軟榻以及他的身子。

  「想他便去見他。」

  風荻瞬間變色,收起與那張花臉不登對的媚態,身體向她伏近些,「你看上了古越小子?」

  白筱微微一愣,難道自己當真是看上了他?眉頭慢慢擰緊,又再放開,看上了又能怎麼樣?過了明日便是天地之隔,笑看著身側花臉,「我就看上他了,難道不行?」

  「當然不行。」他雙手枕在腦後,靠躺下去,看向頭頂雕花梁,低聲喃喃自語,「居然看上的不是容華。」

  「難道你想我看上容華?」白筱忍不住又轉頭看他。

  「當然不想,你如果再看上他,我……」他想也不想,即時回答,才發現自己失言,忙閉了嘴。

  白筱心底深處像是有根弦被輕輕觸了下,容華那雙黑不見底的眼慢慢浮過,他為什麼會認為她要看上的是容華?

  歪著頭奇了,她幾時看上過他?「我再看上他?我如果看上他,你又要怎麼?」

  風荻被她一疊聲的問,弄得有些慌亂,清了清噪子,才道:「容華的身份和本事,眾所周知,多少皇家人想得到他,難道你不想?」

  白筱捏著手中紫玉短笛,在指間轉了一圈,冷不丁問道:「這笛子為何會是塤的聲音?」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01:02

第一卷 第055章 順風一腳

  風荻見問,也沒多想,很順溜的道:「此紫玉不同其他玉質,其性質與陶極為相似,所以做出的笛子聲音與塤極為相似,但終歸是玉,所以音質越加的純實些,只是這種紫玉十分難求,製作時十分工藝十分考究,能做成這等效果便難上加難,如今世上也只得這一支。」

  話落,才發現白筱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小手玩捏著紫玉短笛下面墜著的那塊雕著『獲』字的玉珮。

  風荻恍然有悟,握拳掩著嘴,輕『咳』了聲,「過去對這支笛子沒少耳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名不虛傳,呃?」白筱勾著嘴角,兩根手指拈了笛子下的吊穗,倒提著在他眼前晃了晃。

  「咳,名不虛傳,好笛……好笛……」眼珠跟著眼前來回擺動的笛身轉動,捏了把冷汗,「拿穩些,這可是獨一無二的,摔了甚可惜……啊……」隨著白筱手指一鬆,發出一聲驚叫。

  忙伸手去接跌落下去的紫玉短笛,偏偏白筱身子一斜擋在他身前,阻去他伸出的手。

  「完了。」他一聲哀鳴,心疼的心尖一顫,閉上眼,不忍看那只短笛摔向地面。

  等了半晌,沒聽見有玉碎的聲音,睜了一隻眼瞅了瞅,白筱正笑顏如花的歪頭看著他。

  眼角瞥下,她另一隻手中好好的握著那只紫玉短笛,又再閉上眼,長吐了口氣,幸好,幸好……

  「風荻小皇子。」白筱軟軟糯糯的聲音,在他身邊輕喚。

  他即時打開一雙狐狸媚眼,「什麼,什麼風荻小皇子?」

  白筱抿嘴輕笑,還裝,也不再叫破,將手中短笛一轉,「既然你這麼喜歡這東西,送你了。」

  他臉色一變,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為何送我?」

  「我不會吹笛子,這笛子在我這兒,沒有半分用處。你的笛子吹的這麼好,又難得這麼喜歡這笛子,也不糟蹋了這支好笛子。」她將笛子塞到他手中,在走之前,物歸原主,也算是圓滿了。

  風荻明媚的金色眸子沉了下去,「如果是古越的東西,你是否也會這般隨便送人?」

  白筱微微一愣,過了一會兒才道:「他沒東西給我。」

  風荻臉色越加的難看,帶著些怒氣,將笛子塞回她手中,「還是你自己留著的好。」單手一撐,離了軟榻,緊崩著身子,走向門口。

  「你去哪裡?」白筱坐直身子,笑看著他筆挺的背脊。

  「掃地。」風荻鼻子裡哼出一個帶著怨氣的聲音。

  「哈。」白筱失笑出聲,不久便見門外風砂亂揚,樹葉漫天。

  白筱笑著從身邊桌案上,拿了個蘋果,躺倒下去,一手枕了頭,翹起二郎腿,悠然的咬了一口,甚是愜意,北皇想方設法想尋找的西越小皇子,如今在給她當下人,掃院子。

  「你……你……你這是做什麼,這院子……這院子……這些花……這些花全被你糟蹋了,快停下。」三梅急切的聲音傳來。

  白筱撇頭望向門外,看著三梅在風荻揮舞的掃帚上不住蹦跳,大大的咬了口蘋果,眼角笑意更濃。

  將手中蘋果核用力從窗戶擲到院中,風荻掃帚一揮,將蘋果核狠狠砸飛,果碎渣濺了不止一兩粒在三梅臉上。

  白筱掩嘴悶笑,舒服的翻了個身。

  三梅拭著臉上果碎,跺著腳,「你……你……我尋公主去。」這人終是容華帶來的,她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風荻將手中掃帚用力往地上一擲,躍上身後樹稍,橫臥枝頭,瞇著眼,呆望著天上雲彩,古越……該死的古越小子!

  ☆☆☆☆☆☆☆☆☆☆☆☆☆☆☆☆☆☆☆

  次日,白筱一身盛裝步下台階,睨了眼,緊跟在她身後的風荻,望了望不遠處的漁塘,以及昨晚暗中吩咐下的,候在塘邊負責打撈落水的風荻,不令他淹死的護衛,雖然挑出的護衛都是一等一的水下好手,一而再,再二而三向她保證,絕不會出任何差錯,但她仍心存顧慮。

  萬一打撈不及時,先不說他是西越的皇子,就算是個平常的人,也是一條命。

  再看向向她望來的護衛,神色淡定,心安了下來。

  渡到塘邊坐下,抱了魚食喂河中成群的錦鯉。

  風荻怕水,不肯靠近水邊,站在原處望著她嬌小的背影,想著容華所說的那番話,雖然容華那廝的話,不能盡聽,但也不能不聽。

  看看那汪漁塘,視線轉向候在塘邊的一身短打的護衛,心念一動,如果把她推下塘中,被人撈起,一身透濕,便得重新沐浴,更衣,如此這般一折騰,不就誤了去宮中的時辰?

  衝著白筱問道:「聽說南北朝的人,大多熟悉水性,可是當真?」

  白筱也不回頭,「嗯。」了一聲,指指身邊護衛,「他們均是水中好手,在水中撈個把人,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好歹要推他落水的,提前給他提個醒,免得他落了水,沒等人去撈他,已先嚇死在水中。

  風荻金眸一閃,既然如此,不必擔心她落了水會被淹死,還有何可客氣的。

  又望了望那汪在陽光下明晃晃的水,腦袋暈了暈,定了定神,壓下砰然亂跳的心,慢慢挨近白筱。

  白筱豎耳聽著身後動靜,嘴角慢慢勾起,靜看水中,見他投在水中的影子慢慢靠近,最終在她身後停下。

  正欲反身將他拽下水,卻見水中投影,他突然猛的向她推來。

  忙將身子往旁邊一躲。

  風荻不料突然變故,手上推了個空,身子慣性向前撲出,腳下踉蹌,頓時一驚,眼前水光一晃,更是慌了神,正欲強行穩住身形,一隻腳絆上白筱橫在塘邊的腿。

  身體越加沒了平衡,白筱抬腿順著風在他屁股上補上一腳。

  他一個倒栽蔥,手舞足蹈的栽進魚塘,在水中撲騰。

  白筱『噗』的一聲笑,見護衛已相繼躍下水,不再擔憂,爬起身飛奔出筱苑,聽身後風荻斷斷續續的灌水聲伴著喊聲,「白……白筱,你……咕咕……你現在……咕……不能進宮……咕……」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01:45

第一卷 第056章 難辯雌雄

  風荻栽入水中,驚慌失措,撲騰著手腳,暫時沒沒入水中,見白筱奔出筱苑,驚恐萬分,朝她喊叫,不想一張口,塘水便湧入口中,幾口水下肚,頓時沒入水中,更慌得魂都飛了。

  折騰幾下,浮出水面,卻見白筱已出了院子,又急又怕,手腳更不聽使喚,只想拚命掙出這水塘,將她截下,越掙,越沉。

  終於往下沉去,他雖然不會水,卻也聽說過落入水中要屏住呼吸,忙雙手摀住鼻子,拚死憋著氣。

  於水中見白筱的護衛向他游來,心緊縮成一團,巴望著他們快些將自己弄上岸。

  轉眼他們已到近前,暗鬆口氣。

  突然身後一股強大的吸力向他吸來,將他的身體翻了個,只見前面不遠水底處有一個極大的漩渦,他的身體正飛快朝漩渦捲進。

  心下一片冰涼,這下好了,沒能阻止白筱,他倒要先成了溺水鬼,這一世著實短了些。

  轉念一想,也好,反正白筱命也不長了,他正好可以在下面等她一等,等她來了,便一同回去。

  只是在下面等她時,不能恢復真身,溺死的尊容實在難看些,不知她見了會做何感想,等他即便是恢復了真身會不會仍留下陰影。

  或許可以先行回去,不過萬一她不肯回去,又去了別處,那該如何是好……還是等她一等的好……

  正胡思亂想,眼前一黑,身體被捲進一股急流,神智慢慢迷糊。

  在要昏不昏之際,迷迷糊糊的覺得手腕被什麼扣住,身體突然上浮,一聲水響,被提出水面,總算免了溺水之苦,腰間一緊,被牢牢箍住,大量的新鮮空氣湧來,嗆得一陣猛咳,耳邊傳來『咦』的一聲,下巴被人捏住抬起。

  一個暗啞的聲音奇道:「世間竟有這般絕色的妞,好在沒事,淹死了著實可惜。」

  風荻陡然一驚,感情自己被人當成女人了,而且遇上還是個色狼,眼睛被水糊著,一時間沒能睜開,揮掌向身前拍去。

  但被水泡了這一陣,手上軟得使不出一點力氣,揮出去的手掌,軟綿綿的撐在一個赤著的胸脯上,不像打人,反象去摸人家的胸。

  又聽對方悶聲笑道:「居然還是個風騷的妞,可惜……可惜……」

  風荻怒氣衝天,「風騷個頭,可惜個鬼……放手……」回手抹眼前糊著的水珠。

  「呃,原來還是個潑辣的妞,聲音實在粗了些。」那人接著點評,手上卻絲毫沒放鬆。

  「去你-娘-的妞……」風荻睜開眼,眼前是一張絕世的俊顏,如墨的濃眉,窄長的幽眸,筆挺的鼻樑,刀削的薄唇,漆黑的長髮隨意的綁在腦後,耳鬢兩縷碎發濕濕的貼在消瘦的面頰上,眉眼間儘是不羈的笑意。

  這一看之下,驚詫的睜大眼,媚眸間全是不解,「容……容華……」

  「容華?」那人眼角的笑意更濃,繞有興致的打量著他。

  風荻愣過之後,只覺腰間貼著他肌膚的手,滾燙似火,猛的向眼前的人推去,「你瘋了嗎?」

  這一掌,他是用盡的全身氣力,雖然欠些力氣,去勢卻也有些勁頭,被對方單手壓下。

  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顧不得回頭查看,另一隻手,又是一掌揮出。

  那人只得放開攬在他腰間的手,輕輕巧巧的握了他的手腕,抬眸睨了眼前方,勾唇一笑,問道:「你的相好?」

  身後傳來容華『哧』的一聲淺笑,「我哪來的什麼相好,當是你麼?他就是西越的小皇子風荻。」

  原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南朝太子古越。

  風荻懵懵的扭頭看向身後岸邊一身白衣飄飄正欲脫衣裳的容華,再轉頭看向眼前扣著他手的人,一般的模樣,不同的氣質,這時才醒起,他們的聲音不同,而身前之人的聲音正是在『大明寺』所聽過的,愣仲的盯著眼前的俊逸面頰,「你是古越?你們……你們長得……」轉頭又看脫了外衫,穿著雪白中衣,正步下溪水的容華。

  後者只是懶懶的在水中靠坐下去,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二人。

  「風荻?原來你就是賴在他這兒不肯走的風荻,這麼說你是男人?」古越濃眉一揚,面露喜色,手上用力,將他身體拖出水面些,視線掃向他露出水面的胸脯。

  見他的衣裳盡濕,緊貼在他平坦的胸部,果然沒有女子的波瀾起伏,眉眼間儘是戲笑,「男人長成這般模樣,當真難得。甚好,我喜歡。」

  雞皮從風荻腳尖爬起,瞬間爬過頭頂,打了個哆嗦,狠狠的摔掉被他扣著手腕的手,「喂,別亂來,我……我可沒有斷袖之好。」

  古越『哈哈』一笑,也不追他,隨意的將兩條結實的手臂搭在岸邊,窄眸半瞇,黑瞳在水光中反著光,笑意盈然的看著他,像看著一頭獵物。

  風荻忙後退幾步,離他遠些,狼狽的爬上岸,身上實在酸軟的沒一絲氣力,濕漉漉的坐倒在岸邊,離了水,懸著的心落了下來,不再害怕,以他的輕功,打不過,還跑不掉嗎?

  也不走了,盤膝坐著,視線在水中兩個一般無二的兩個人身上來回穿梭,看來看去,竟看出意思,嘻嘻笑道:「你們該不會是才……咳咳,那什麼過,所以才雙雙沐浴……大白天的。」

  古越眉頭揚的更高,將他重新打量一番,這人體態欣長,身段極好,模樣更是艷麗過女子,談笑間儘是媚意,世間竟有如此妖孽的一個人,揶揄道:「你說呢?你有沒有興趣一起?」

  風荻聞言,臉色一變,雙手撐地,打算爬起溜號,「咳,我就不打擾你們的雅興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02:30

第一卷 第057章 心存他念

  轉頭見容華淡然一笑,睨向他,「洗個澡而已,你和那丫頭還當真是一路貨色,滿腦子儘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風荻聽他說起那丫頭,想來他口中的丫頭便是白筱,笑意慢慢收斂,金眸黯了下去。

  容華見他神色有異,問道:「你不是跟著那丫頭,怎麼會在這兒?那丫頭呢?」

  風荻全身失了氣力,軟坐下來,「我被她推落水,沒能拖住她進宮。」

  容華並不意外,慢慢呼出口氣,轉臉看著身前的水波,人算不如天算,再怎麼折騰也避不過天命。

  風荻視線一直沒從他臉上移開,看不出他有更多的表情,挨到他身邊,順勢坐在他身旁岸邊,「她當真會死?」

  「或許。」容華微仰了頭,枕著身後岸壁,慢慢合上眼,她嘻笑的臉在眼前飄過,可惜了一個如此靈氣的丫頭,不過如此也好。

  「你為何說她會……」風荻頭痛不已,現在自己沒死成,自沒辦法下去等她,難不成還得自己動手死上一次?

  「不過是些風吹草動的捕風捉影。」容華長睫輕顫了顫,不想對這件事再多說什麼。

  一直在一邊看戲的古越聽到這兒,濃眉蹙了蹙,「白筱那小姑娘這般夭折了,當真可惜了些。」

  風荻這時才想起,白筱看上的是對面那個對他輕薄的古越,怒氣暗生,禁不住瞪了他幾眼,只見他慵慵懶懶的笑看著他,渾身上下卻處處透著一股讓人不能忽視的霸氣,怪不得白筱會為他所迷,剎時間,處處漫開酸味,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可惜什麼?難不成,你對她還有什麼想法不成?」

  古越聳了聳肩,爽聲一笑,「在下可沒小皇子的那份閒情。」

  「那你可惜個什麼鬼?」風荻斜眼望著他,雖然白筱這輩子也到頭了,跟這人不能再怎麼著,還是滿腹的不是滋味。

  「可惜以後少了個對手。」古越調頭看向對面閉目養神的容華,問道:「是麼?」

  容華慢慢睜了眼,淡淡道:「你該高興才對。」慢慢從水中站起,在出水之際,手臂一伸,捲起岸邊乾衣,隨著身體離開水面,乾衣披覆在肩膀上,轉身離開。

  古越望著容華離開的背影,薄唇慢慢抿緊,若有所思,片刻後,躍出水面,身子落地之前,身上已裹了黑袍,追向容華。

  風荻看著二人一前一後的離開,才想起自己身上衣裳盡濕,無衣更換,叫道:「喂,借身衣裳給我。」

  話沒完,二人已然沒了身影,殃殃的在原地脫了上衣擰水。

  不時不放心的回頭望向古越離開的方向,那個人實在有些危險。

  一個小廝捧著一套白衫過來,對他道:「我家公子要小的給小皇子送來的,說不大合您的身段,先湊合著穿穿,等小的給您洗淨衣裳,烤乾了,再換回來。」

  風荻望著小廝手中衣裳,嘴角輕撇,果然心思細密,好在白筱這世命短,要不然的話,這麼一個古越,一個容華,這日是後還不知什麼環境。

  想到這兒,反覺得今天被淹這一遭是萬幸。

  換了衣裳,自行去了容華前院,也不離開,在這兒靜候白筱的消息。

  ☆☆☆☆☆☆☆☆☆☆☆☆☆☆☆☆☆☆☆☆☆☆☆☆

  古越依在容華寢室內的珠簾門框上,望著他換過衣裳從屏風後轉出,「你想救白筱?」

  容華攏著一頭墨發,用一條白色帛帶,隨意一束,「並沒多想。」

  「如非如此,你為何要風荻接近白筱?」古越視線追著他的身影。

  容華唇張了張,又再合上,當真沒救她的心?走到書案後坐下,順手拿了本書卷,「不過是一時之念。」

  「你以前從來不會有一時之念。」古越細細審視著他的臉上神情,終什麼也沒看出來,「你該知道,她死了對我們有利。」

  容華「嗯」了一聲,不再說什麼,書卷上的字,一個沒看進去,再過個把時辰,她也該進宮了。

  「昨天在車上那小姑娘,是她喬裝的麼?」古越握玩著身邊珠簾上的佩玉。

  「嗯。」容華幽靜似潭的眸子暗了暗,將書卷擲回桌案,抬眸看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古越嘴角上勾,抱著手臂笑了,「果然,我們一起十幾年,從不見你讓誰靠近過,但她居然出現在你的車裡。

  你知道白宜貪戀男色,不成氣候。白筱年紀雖小,但心思細密,以後怕是她手攬北朝大權,如果她一旦發生意外,北朝後繼無人,於南朝百利無一害,而你卻支風荻前往,難道你不是存有他心?」

  容華面不改色與他對視,「你認為我能對一個十歲的小丫頭有什麼心思?」

  「如今沒有,難保以後沒有。」不管容華再沉靜如水,他終是與他一同生活了十幾年的,對他不可能沒有一點瞭解。

  容華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側眸一笑,「昨天她來尋的是你,被我壓下了而已。」

  古越微微一愣,嗤笑出聲,「尋我?笑話。」普天下,有誰不知道他不好女色,尋他?難不成又如那白宜?

  「信不信,隨你。」容華起身,行至屏風前,取了濕衣,冷冷道:「不管我想救她也好,有另外的心思也罷,反正如今並沒如願,她怕是過不了今夜,此事到此為止。」

  睨了依在門邊的古越一眼,「到是你,少招惹風荻,一旦與西越結仇,對我們十分不利。」

  古越揉著鼻子笑了笑,「你認為我對像個女人的男人感興趣?尋他不如尋個女人。」

  「如此甚好。」容華拿著濕衫撩了簾珠出去。

  古越眉頭皺了皺,也回屋更換濕衫,出門抬頭見風荻橫臥在院裡樹稍上,搖頭一笑,看他,到不如看那邊那位,視線移向山谷對面一處窗口。

  那邊那位雖然不拘言笑,卻學識淵博,哪能如這個繡花枕頭。

  風荻轉頭見古越立在屋簷下定定的看著他,抖了一地雞皮,將臉轉過一邊。

  古越哈哈一笑,去馬棚牽了馬,翻身上馬,噓了一聲。

  他的護衛從偏房出來,各自上馬隨著他縱馬離開小院。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03:10

第一卷 第058章 幻境

  容華重新回到寢屋內,坐到桌案後,拿起方才欲看,沒看的書卷。

  然不管他怎麼看,都看不進一個字,心裡莫名的慌亂,他自小穩沉,這般煩燥不安還是第一回。

  手裡握著書卷,視線卻落在了一旁未點燈蕊上,愣愣發呆,但腦海中又不知到底想了些什麼,像是什麼都在想,又什麼都沒想,一片雜亂。

  閉上眼,過了會兒,才重新睜開,看向書卷,沒看得兩行,視線又再飄開,看向那個燈蕊。

  遠空曠野,一個聲音,隱約飄來,容華君……

  隨聲望去,遠處一個嬌小白色的身影倦伏在繚繞的雲霧中,白色的衣袂在風中翻飛飄揚。

  隔得太近,無法看清她的面容,只聽到斷斷續續的飄渺聲音。

  容華君,沒有時間了,別管我,你快走……

  快走,我們不能一起死在這兒……快走……

  ……

  ……

  一定能出去……

  ……

  ……

  容華君,你不能死……

  ……

  ……

  容華君,告訴我,你對我可有一點真心……

  ……

  ……

  不管你對我有心,還是沒心,再見了,容華君……

  ……

  ……

  那聲音飄飄乎乎,無法聽清,一聲聲,緊揪著他的心,撕心裂肺的痛。

  這聲音從何而來,他不知道,是誰的聲音,他也不知道,想聽清些,聲音卻越加的遠。

  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弱,他心跳,一陣快過一陣,聚神傾聽。

  一陣劇痛從額頭傳開,斗大的汗珠從額頭滑下,丟下書卷,摀住欲裂的頭額。

  人影,聲音瞬間消失,額頭上的痛慢慢消逝。

  從他記事起,不時便會有這樣的幻覺,說是幻覺,卻真實得讓他難辯真偽,但只要費心思去想,頭便疼痛難耐。

  深吸了口氣,拭去額頭的汗滴,窄眸微沉,赫然起身,順手拿了幃帽,行出門外,「備馬。」

  白衣黑馬在官道上急馳,揚起數丈煙塵。

  一路快馬加鞭,直到北朝宮外一住宅子前方停下,翻身下馬。

  門自裡而開,一個老人驚詫的望著他,「公子……」愣過之後,忙讓開門,放他進去,朝外張了張,不見有什麼異樣,飛快的掩了門。

  容華將馬韁遞給他,低聲問道:「可有什麼消息?」

  「沒有消息。」老人接了馬韁,跟在他身後。

  容華點了點頭,進了屋。

  ☆☆☆☆☆☆☆☆☆☆☆☆☆☆☆☆☆☆☆☆☆☆

  白筱隨著宮人踏上大紅羊絨地毯,款款進到前殿。

  一些進貢來的使臣,正帶著奴僕捧著各樣物品候在門口等待傳宣。

  眾大臣已分左右兩邊就坐,正中上坐,北皇滿面笑容的坐在龍椅之上,見白筱進來,向她伸出手,「來。」

  白筱自腿疾的事敗露之後,極少見北皇,也不知他對這事到底做何想法。

  依言走上前,向他行過禮,順著他的意思在他身邊坐下,看了眼坐在下首的白宜,也不見她有多的表情,心裡七上八下的,不知鬼差所說的到底是什麼機緣。

  北皇握著她的小手,對下面道:「宣吧。」

  候在門外的使臣一個個進來,奉上各種珍奇異寶,白筱心思不在下面,下面報些什麼名字,也沒多留意,只是知道,這些人都是礙著北皇的面子,來給她這個小壽星送禮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北皇道:「既然這些都是珍貴藥材,不如轉送你母親,也顯得你一片孝心。」

  白筱游離的思緒瞬間飛了回來,自己這麼一走,那賀蘭皇后怎麼辦?那個畜生道的所托怎麼辦?打了個嚀叮,微笑道:「謝謝父皇。」

  北皇揚揚手,那個使臣帶著捧著各種藥品的下人隨著宮女出了大殿。

  白筱低頭間見那使臣腳上所穿的鞋子像是北朝京中最貴的衣坊-秀衣坊做的東西,心裡頓時一涼,面上不露聲色,對北皇道:「父皇,女兒也想先去見過母后。」

  北皇點了點頭,「也好,今天你的確是該去拜拜她,去吧。」

  白筱起身朝著北皇拂了拂,出了殿門,奔向『緒寧宮』。

  站在賀蘭寢宮門前,見賀蘭仍然坐在窗邊,望著窗外花枝,單薄的身體像是被人一捏便能碎掉,心裡一陣難過,半年了,什麼也沒能為她做點什麼。

  一個宮人立在賀蘭面前指著身邊的下人捧著的托盤上的各種藥物道:「娘娘,這些都是才進貢來的,對治腿疾很有效,皇上特意賞給娘娘的。」

  賀蘭慢慢轉過臉,全無血色的臉,較半年前所見更為消瘦,尚沒回答,抬眼見立在門口的白筱,一絲驚詫和喜悅在眼底深處一閃而過,視線掃過面前的藥物,一抹難以察覺的恐懼浮過,轉眼間又換成平常的呆滯。

  白筱微斂了斂眉,走到宮人旁邊,將視線從他的鞋上移到那些藥物上。

  一一看過那些瓶瓶罐罐,拿起其中一個玉瓶,問道:「這是什麼?」

  「稟公主,這是玉骨散,有助化血生肌。」宮人一幅恭敬模樣。

  白筱對藥物一竅不通,也只是做個樣子,撥了上面木塞,裝模作樣的聞了聞,眼角不離宮人面目表情。

  不見有什麼表示,才放下手中玉瓶,拿起另一個,「這個呢?」

  「稟公主,這是芙蓉膏,可以令乾裂的肌膚回春,細膩。」宮人低眉垂眸,不正視白筱迫視的目光。

  白筱斜視著他,又去拿另一個藥瓶,將那些藥瓶盡數問過,宮人一一作答,唯有一樣吱唔答不出來。

  宮人臉色一變,「這個,小人,不記得了……」

  「當真不記得了?」白筱轉了半個身,面對著他,冷冷相問。

  「當真不知。」宮人抬手,扯著袖子抹了把額頭上滲出的冷汗。

  白筱還待要問,一直在一旁靜聽著的賀蘭突然伸了只手過來,隨手拿了一個玉瓶,撥了木塞,撩開蓋在腿上的薄毯,拉起長裙,露出萎縮了的腿。

  想也不想的,將玉瓶裡的藥物往腿上倒。

  「別……」白筱想制止已然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瓶中液體沾上她的腿上肌膚。

  不安的睨視了一眼身邊宮人,後者眼角正偷偷斜向門口,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04:01

第一卷 第059章 生死一線

  白筱心裡打了個閃,回頭看向賀蘭。

  賀蘭嘴裡不知哼著什麼不成曲的小調,將那瓶藥液在腿上胡亂抹拭,看得白筱鼻子一酸,一代皇后,竟落得這般光景。

  上前握了她的手,「我幫你。」

  賀蘭動作停滯了一下,抹著腿,嘴裡嘟啷著,「一點作用都沒有。」

  白筱甚難受,心裡堵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走的心慢慢動搖。

  又去握她的手,「娘,我一定會幫你治好腿。」

  賀蘭飛快的從她手掌中抽出手,一把將她推開,把手中藥瓶狠狠往地上一摔,抓了身邊托盤上的瓶瓶罐罐砸向宮人,「你們這些不中用的東西,全是不中用的東西。」

  宮人到處亂跳閃避砸來的藥瓶,仍避無可避的被一兩個瓷瓶砸中,捂著流血的額頭叫道:「快來人啊,娘娘發病了。」

  門外進來兩個太監,白筱忙攔住,「誰敢對我娘無禮?殺無赫。」

  太監猶豫著看向宮人不敢上前。

  賀蘭扯亂了自己的頭髮,又揪著服侍她的宮女秀秀,又打又罵,「你欺我現在不得勢,為我做點事都偷工減料,胡亂應付我,給我織條圍領也織得四不像……」

  白筱向她頸項望去,這半熱不熱的天氣,哪還有人圍圍領,而賀蘭卻圍了兩條圍領。

  賀蘭取下其中一條白色的,摔到宮女臉上,「你織的什麼破東西,拿來糊弄我。」

  宮女委曲的低聲嗚咽,又不敢哭出聲,楚楚可憐。

  白筱知這丫頭對賀蘭忠心耿耿,心下不忍,上前扶住賀蘭,「娘,她不會是有心的,您不喜歡,要她重新織過就是了。」

  這話句,賀蘭卻又聽了進去,又在秀秀身上掐了兩把,「沒一個好東西,滾,滾去給我重新織,再織不好,我打死你這個死丫頭。」

  秀秀忍著痛,眼睛在大眼裡滾動,爬起來,拿著白圍巾,捂著臉飛快的奔了出去。

  白筱歎了口氣,哄著餘怒未消的母親。

  賀蘭又打這個罵那個的發了一陣瘋,聲音才慢慢小了下來。

  這時上次所見的盯著賀蘭服藥的福嬸,貴嬸走了進來,手裡捧著個托盤,上面放著個裝著騰著熱氣的湯藥碗,那碗卻不同於平時裝藥的那個青花瓷碗。

  白筱緊盯著那碗,心裡陡然一緊,如非事出有因,不會無故換碗,緊崩了臉看向賀蘭。

  賀蘭也看那只碗,停下吵鬧。

  宮人見那藥端上,一掃剛才的奴才相,挺直的腰板,冷笑了笑,從福嬸手中接過藥碗,上前兩步,不遞給賀蘭,卻端給白筱。

  道:「方纔有一樣藥,公主不是想知道那藥的用處嗎?公主只要喝了這味藥,便知道效果了。」

  白筱看出不妙,心一下一下的猛砸著心房,冷聲道:「這是什麼藥?」

  宮人嘴角抽了抽,奸笑道:「這可是神仙藥,一劑下去,便能見到神仙。」

  白筱暗吸了口冷氣,半瞇了眸子,「是誰指使你們這麼做的?」

  「公主不必多問,上了天,自然會知道。」宮人朝著福嬸,貴嬸偏頭使了個眼色。

  白筱厲聲喝道:「大膽奴才,你們敢對我不敬。」

  宮人冷哼了一聲,眼露不屑,「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早些辦了事,早些回去覆命,還望公主配合。」

  白筱驚得面色大變,實在沒料到,這些奴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亂來,一步步後腿,對外叫道:「來人。」

  「公主,別費力氣了,沒有人會來。」宮人陰陽怪氣的又上前一步,將湯藥碗遞向她。

  白筱眸子驀然黯了下去,向他手上的碗推去。

  在他護碗閃避之時,撥腿奔向門口,終是晚了一步,被福嬸,貴嬸一邊一個拽住手臂,拉了回來,牢牢按在身邊軟榻上。

  白筱驚恐萬分,拚命掙扎,無果,動不得絲毫,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那鬼差說她可以離開,難不成就這麼個離開法?

  轉頭看向母親,母親瘋瘋傻傻的看著她,全無反應。

  湯藥碗已湊到嘴邊,強行被捏開嘴,溫熱的湯藥強行灌入她口中,白筱絕望的閉上眼,雖然這麼著,不過是去地下走一趟,但這走法也著實窩囊了些。

  眼角處見賀蘭放在身側握成拳的手,緊得手指陷進了肉裡。

  雙眸澀然,這可憐的女人是真心愛她這個女兒的。

  身體慢慢軟了下去,突然見宮人拋掉藥碗,雙手袖子滑下,露出兩支袖箭,對準福嬸,貴嬸後心,無聲的扳動扳機。

  兩個婦人一愣之後,迷惑的轉頭看向宮人,看清他綁在雙臂上的袖箭,赫然明白,雙雙嚎叫著撲向宮人,後背中箭處流出漆黑的液體。

  宮人沒料到她們中了毒箭還能有反撲的能力,一驚之下被她二人撲倒。

  福嬸卡向他的頸項,宮人頓時出氣多,進氣少,漲紅了臉,只嚇得屁滾尿流,片刻間已臉色轉青。

  福嬸加大手上力氣,但過於用力加快毒液蔓延,在宮人被卡得要死不死之際,身子一歪,壓在宮人身上,不再動彈。

  宮人頓時重獲呼吸,大口的吸了口氣,大量空氣湧入引來劇烈的咳嗽,一時間無力爬起。

  貴嬸拼著最後的力氣,從福嬸後背撥出露了半截箭尾在外面的袖箭,福嬸頓時氣絕。

  貴嬸握著袖箭狠狠刺向宮人胸口,宮人被福嬸壓住,避無可避,抬高手臂,又是一箭射向貴嬸,正中貴嬸胸口,貴嬸拚命攔開宮人手臂,手中袖箭終是刺入宮人胸口。

  這一系列動作令她毒發攻心,氣絕身亡,肥胖的身體重重壓下,將宮人胸前露在外面的一截箭身盡數壓進他身體,大叫一聲,也是氣絕。

  白筱半瞇著眼,嘴角露出一抹笑,雖然最終不知到底是誰指使的,但能有人墊被也算是不虧了。

  再看賀蘭,已沒了瘋瘋傻傻態,兩眼含淚,哆著唇,看著她,不時的焦急的望向門口,像是在等著誰,視線反覆的在她身上與門口間轉換。

  忽然面露喜色。

  白筱神智已經迷糊,順著她的眼風望向門口,見秀秀引著一個白色身影匆匆進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05:06

第一卷 第060章 邊緣遊戲

  秀秀看了屋中情景,驚得花容失色,跌跌撞撞的撲向賀蘭,「娘娘,這……這……公主她……」

  白筱朦朧中,聽到賀蘭哽咽了一聲,「容公子,求你救救我女兒……」便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筱被一陣顛簸搖醒。

  抬手揉了揉澀漲的雙眼,艱難的睜開條細縫,腦門裂開般的痛。

  深吸了口氣緩解額頭上的跳痛,吁出口氣,既然知道痛,便是還沒去見那個說話不靠譜的閻王,這一發現讓她十分欣慰,也十分不解。

  望了望四周,身在一輛馬車車箱內,車箱內並不奢華,但身下鋪著羊毛毛毯,身上蓋著薄被,算得上舒服。

  翻身坐起,活動了一下手腳,並無不適,正欲起身撩開車簾,看看是何人駕車,見枕邊平躺著一封信函。

  拆了信,信中寫道:

  筱筱,別怪父皇這麼狠心,父皇這麼做也是情不得已,你留在宮中學到的不過是裡爾我詐,父皇不願你在宮廷鬥爭中失去本性,才出此下策。

  你隨著左相雲遊四海,學習如何為人,善待百姓。

  左相和曲崢會在敘寧鎮等你。

  另備下些金珠供你零用。

  寫信人居然是北皇。

  看過信中內容,白筱腦子更攪成了一鍋糊糊,轉過頭,果然見枕邊還放著一個金絲錦囊,打開錦囊,裡面裝著大半袋子的金珠子。

  自看到那個宮人,雖然沒親眼看到主使人,潛意識已認定這一切是北皇所為,至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便不得而知。

  但從這封信看來,這一切難道是北皇設下的苦肉計,但為了這麼個苦肉計,花這麼多年時間把妻女禍害成這等模樣,也真是難為了他一片苦心。

  但如果不是,現在這事又該如何解釋?

  如果當真如北皇信中所說,他已經是一國之君,防的又是誰?

  白宜?這個問題,白癡都知道不可能,哪有老子顧忌女兒到禍害妻女的說法。

  白筱左思右想,理不出一點頭緒。

  隱約記得不省人事前,聽到母親那聲哽咽,「容公子,救救我的女兒……」

  那個白色身影,當真是容華?

  如果當真是他,他和母親,北皇又有什麼關係?

  腦子裡越攪越糊,到得後來,已完全摸不到魂頭,反正一會兒要見到左相和曲崢。

  或許見了他們能問出些什麼。

  撩開窗簾望了望,已出京城不短的路程,但至於到那個敘寧鎮,就不知道還有多遠。

  拋開車簾,趕車的是個不認得的護衛,輕咳了聲,問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護衛扭頭看了看她,「稟公主,是去敘寧鎮與左相大人和曲公子匯合。」

  「左相大人和曲崢已到了敘寧鎮嗎?」

  「他們昨晚便動身了,這時早已經到了。」

  白筱這時才想起,從昨天便沒能見到曲崢,看來一切果然是提前安排好的。暗罵了聲曲崢,明明知道一切,在她面前卻什麼也不表露。

  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終是離開了皇宮,也離開了監禁她的容府。無論前景如何,對她而言,是喜,暗讚了贊鬼差厚道。

  「還有多久能到敘寧鎮?」

  「還得有兩個來時辰,車中備有肉脯,乾糧,公主餓了可以暫時裹腹。」

  兩個來時辰不算短時間,白筱望望天,兩個時辰後怕已然天黑,縮回車廂,放下車簾。將將醒來,也感覺不到飢餓,尋思著再睡個回籠覺,只怕就差不多到了。

  手枕著頭,愜意的仰躺下去。

  合了眼還沒睡著,便聽外面的馬一聲驚嘶,馬車突然加了速度,左右搖擺的厲害,將車內的她丟來,甩去,撞得一身好不疼痛。

  護衛的聲音傳來,「公主,小心。」

  白筱不知叫她小心個什麼,但馬車突然這麼顫法,實在不正常,在再次被拋過車廂一側時,死死扣住窗緣,問道:「出了什麼事?」

  「馬不知怎麼,突然驚了。」護衛緊張得聲音有些變了調。

  白筱一手伸出窗外,緊緊扣住車緣,單手掀了車簾向外張望,一看之下,倒吸口冷氣,那馬瘋了般不擇路的狂奔,護衛死死扣著馬韁,怎麼也勒不住馬,能勉強穩住身形不被摔出去已經很是難得。

  馬匹一路瘋跑,前方是彎彎曲曲的盤山路。

  白筱額頭滲出冷汗,這馬以現在的速度很難在那儘是陡彎的小道上奔馳。

  只盼馬能在到達前面盤山路之前停下,可惜那馬直直的衝向盤山路前的懸崖,全無要順著盤山路繞一繞的意思。

  白筱咬緊了腮幫,心裡不住的道,停下吧,一定要停下。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當真憐憫她,還是聽到了她的心聲。

  驚馬居然眼看就要衝下懸崖的一瞬間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就在白筱要大鬆口氣,而一口氣還沒松完的時候,車廂隨著慣性往前一聳,巨大的力道將她甩出車廂。

  身體如斷了弦的風箏飛出車外,直直的載向前面懸崖。

  聽見護衛慘叫了聲,「公主!」

  望著馬頭從頭頂沒過,再看身下山谷,黑壓壓一片,也不知到底有多深。

  苦笑了笑,沒被毒死,反被摔死,這個死法到不如被毒死來得好看。

  罷了,罷了,死就死吧,到了地下,去尋了閻王早些將她這一世勾去,丑也就丑這一時半會兒的。

  轉念一想,這副尊容被哪個熟人撞上,以後難免落個笑柄,索性在空中翻了個身,臉朝下,將臉摔扁了,誰也認不得她,這以後也就落不下笑話。

  正琢磨著怎麼摔能將臉摔得更扁些,見已近地面,將眼一閉,等著最後時刻來臨。

  衣衫突然被什麼東西勾住,身驅在半空中停住。

  睜眼一看,自己衣裳被陡壁上橫出來的一枝枯樹枝掛住,身子在半空中打著鞦韆。

  剛剛還平穩的心跳,即時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有救了。

  還沒來得及思考,只聽『卡嚓』一聲,枯枝一分為二,挑著她的衣裳的那截隨著她的身體接著下墜。

  暗歎了口氣,果然凡事不能往好的地方想。

  聽到一個少年的驚呼道:「莫言,那姑娘掉下來了。」

  很快伴著身前傳來的劇痛,又聽到另一個少年的聲音慘叫道:「哎呀,她壓死了我們家的牛。」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05:57

第一卷 第061章 屬『壓』的

  白筱僵了一會兒,深吸了口氣,確定自己沒被摔成肉餅,才低頭看向身下。

  『呃』了一聲,感情自己是屬壓的,上次在『大明寺』把風荻壓得只得半口氣,現在居然壓死了一頭牛。

  現在自己好好的活著,可憐這牛成了替死鬼,好歹一條命,歎了口氣,抬頭望向立在面前的兩個人影。

  一看就知道是窮人家的孩子,其中一個看樣子只能跟她年紀半斤八兩,一頭黑髮亂蓬蓬的堆在頭頂隨意束了個馬尾,穿著件青布短打衫,一邊肩膀上補著個補丁不說,這倒冷不冷的天氣,胸前卻少了塊布,露著半邊要發育沒發育的胸,那胸不知是在地上滾得發黑,還是當真被太陽曬成的古銅色,配著臉上的濃眉大眼,倒也很耐看,只不過現在的望著她身下的死牛,充血的眼睛和像是要殺人的眼神不大受看。

  白筱從來沒窮過,只覺得這牛為了她白白送了性命有些可憐,並沒想到別的。

  直到他帶著殺氣的眼神從死牛身上,挪到她臉上,才意識到這牛怕是他家的所有家當。人家的活財產被她這麼不是有意的一壓變成了一堆不值錢的爛肉。

  望了望四周,那車廂當真顫得甚好,單單把她給飛出來了,裝著金珠的金線錦囊卻沒一併顛出來,摸摸身上,從上到下,摸不出一個銅板。

  在對面又眸迸火之前,忙將視線移到了下一位身上。

  這位也是一身粗布短打,肩膀上和袖子上也打著補丁,不過胸前到是多了塊布。

  比剛剛看那位大得一兩歲,平眉長目,峰鼻,紅唇,白淨肌膚,也是少有的英俊。長髮也用粗布條在腦門頂上束了個馬尾,卻不同另一位那般亂蓬蓬,齊齊整整的,只是耳鬢有些束不上的碎發隨風輕揚了揚。

  他也看著她身下的牛,雖然沒另一位那麼大的怨氣,但也難掩眼裡的焦慮。

  他見白筱向他看來,沒說話,臉倒是先紅了一紅,白筱不知他紅哪門子的臉,就聽他問道:「姑娘,可有摔到哪裡?」

  白筱心裡略寬,是個厚道的人,明明擔心自家的牛,卻知道問她有沒有傷到,搖了搖頭,「只是有些痛,沒摔到哪裡。」

  「痛?該不會是摔到哪裡了?」他不放心的從她身上一路看過。

  白筱又搖了搖頭,「真沒摔到哪兒。」

  這個少年還沒出聲,另一個已經不耐煩,瞪著她,吼道:「既然沒摔到,還快從咱家的牛身上滾下去。」

  白筱只顧著看這兩個少年,忘了從牛身上下來,被他一吼才醒過神,忙從牛身上爬起來,不安的指指那頭死牛,「這牛……」

  她這一提,那好心的少年雙眸也黯了下去,另一位更是按捺不住怒火,跳上前一把揪住她,「賠我家的牛。」

  「莫言。」好心的少年上來拉開他,看了白筱一眼,「有話好說。」

  叫莫言的少年不大買帳的瞪了好心少年一眼,「你處處做好人,最後全是自己吃虧,還沒有學乖?她穿的這麼好,難道賠不起我們一頭牛?」

  好心少年轉頭看了看白筱,確實是一般華服,雖然有幾個勾破,但能看出是名貴的面料做成的,不過見她衣衫是華貴些,但兩手空空,再說她是從天而降,說不準是哪家被逼得出來自尋短見的小姐。

  既然是自尋短見,又怎麼可能有錢財在身,將莫言又拉了拉,「你先別急,這事兒,咱慢慢計議。」

  莫言哪肯依,摔開他的手,「現在還能計議個什麼?這牛是艾妖婆子寄在我們家養著的,咱就靠著人家租這牛去幹點活掙點糊糊錢,還得分一半給艾妖婆子,現在她把牛壓死了,掙糊糊錢,咱先不說了,大不了吃草根,但拿什麼錢去賠艾妖婆子的牛?」

  「這……你先別急,這事慢慢商量。」好心少年又看了眼白筱。

  白筱聽得心裡直打顫,這家子還真不是一般的窮。

  扁著嘴,低了頭,身上確實是分文全無,視線左右飄移,指望那個金絲錦囊也被摔了出來,掉在了哪個角落,可惜她看遍了左左右右都沒有一絲帶金色的東西。

  見好心少年又為難的向她望來。

  心念一動,飛快的脫下身上外袍,只穿了裡面中衣,將錦帛外袍遞給目瞪口呆的少年,「我身上沒錢,你們拿這個去換點錢吧。」

  好心少年雙手亂搖,「這萬萬不可,你快穿回去吧。」

  「沒錢?你騙誰?」莫言將白筱上下打量一番,長得細皮嫩肉,全同於民家姑娘,就是裡面那件中衣看上去,都泛著柔光,不知是什麼料子做的,這樣的的居然叫沒錢,誰信?

  白筱在身上翻著荷包給他看,「我的東西全在這兒了,不信你可以搜,真沒錢,只有這身衣裳,如果你有多的衣裳給我換上,我把我現在穿的也脫下來給你。」

  莫言鼻孔裡重重的哼了一聲,「你這身破衣裳值幾個錢,能買得了牛嗎?去你家裡拿錢去。」

  白筱想著剛才崖上的那一慕,怎麼就這麼好的運氣,驚馬就剛剛好在崖邊停了,好翻不翻,就把她把翻出了車廂,當真是無意的?左相和曲崢當真能在敘寧鎮等著她?

  咬著唇背瓣,臉色慢慢變白,垂了頭,看著銀白的軟底鹿皮小靴的鞋尖,「我沒家。」

  莫言只道她是想賴錢,氣得臉色發了綠,「穿成這樣,沒家?誰信。」上前去拉她,「走,去你家。」

  白筱急得鼻子發酸,掙扎著,「我不哄你,我真沒家。」

  拉扯間露出頸項上的那粒明珠。

  莫言眸子一亮,伸手去拽她頸間明珠,「沒錢就拿這個抵著。」

  白筱忙雙手緊緊握住明珠,死死護著,不讓他拽斷了銀鏈,「這個不能給你,這個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你要什麼都行,這個不能拿。」

  她和莫言年紀相仿,力氣卻不如他,不管再怎麼護著,總覺得那條鏈子要被他扯斷,急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這個不能給你。」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06:59

第一卷 第062章 說個小謊

  她這一哭,莫言反而愣了,拽著鏈子的手失了力道,即時僵在了那兒,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

  好心少年畢竟年長些,看出白筱怕是有難言之隱,拉開莫言,沉了臉,「莫言,住手。」

  莫言被他這麼一喝,愣了愣,雖然有些不甘心,仍是鬆了手,抱著那堆衣裳坐到一邊偏著頭生悶氣。

  「把衣裳還給人家。」

  「不還。」莫言堵著氣,掃了眼哭花了一張臉的白筱,再看了眼立在身前黑著一張臉的好心少年,將抱在懷裡的衣裳心不甘情不願的擲了出來,「這牛怎麼辦?」

  「你快去尋張屠夫借刀來,乘著這牛還沒硬,趕緊著開膛破腹,如果有牛黃,咱就賠得起這牛,如果沒有,再想辦法。」好心少年拾了衣衫遞給白筱,「穿上吧,這山裡冷,你們大戶人家的小姐不習慣,小心著涼。」他說著話,臉又紅了。

  白筱正委屈著,見他動不動就臉紅,又覺得有些意思,這一分心,也就不怎麼傷心了,止了哭,看著他手中的衣裳。

  送出去的東西,怎麼好再接回來。

  一陣山風吹過,臉上爬起一層粟粒,抱著胳膊打了個哆嗦。

  望了望在一邊虎視眈眈的莫言,沒敢接。

  好心少年回頭瞪了莫言一眼,「還不快去,等牛硬了,渣都沒得撈了,記著別讓人知道這牛的事,張屠夫問起,隨便尋個什麼話支過去。」

  莫言這才應了聲,跳了起來,狠狠瞪了白筱一眼,跑著走了。

  好心少年將衣裳送到白筱手中,「快穿上吧,別怕,你真有難處,我也不會叫你賠這牛的。」

  白筱接了衣裳,望了望那頭死牛,心裡很是過意不去,自己憑空飛下來,壓死了他們的牛,怕是要給他們帶來大麻煩,可是現在身無分文,暫時又不知該何去何從,一時半會兒的又有什麼辦法去賠他們的牛,「那個牛……我以後一定會賠給你們的……」

  好心少年微笑著點點頭,走到一邊轉過身,「你穿衣裳吧。」

  白筱啞然失笑,她脫外衫時都是當著他們的面脫的,這穿衣裳,又何需他迴避,沒料到這麼貧困的人家,能養出這等守禮的君子,「喂,你叫什麼名字?」

  「莫問。」他不回頭,在身邊摘了片樹葉把玩。

  「不要這麼小氣,一個名字而已,你不告訴我名字,我以後怎麼尋你還牛錢?」白筱穿好衣裳就著腳邊一塊石頭抱著膝蓋坐下,「我穿好了,你可在轉過來了。」

  「不是不肯告訴姑娘,我就叫莫問。」好心少年轉過身走到死牛旁邊,蹲下身查看。

  「你說你叫莫問?」

  「嗯,剛才那個是我弟弟叫莫言。」莫問慢慢摸著牛的身體。

  莫問,莫言,這家的名字取得可真文靜,這是白筱一番感受後得出的結論,「你摸它做什麼?難道你對這牛有什麼愛慕情緒?」如果他與這牛有人牛戀的話,那她這罪又大了些了。

  莫問俊臉瞬間漲得通紅,飛快的看向面前的小姑娘,他還從來不曾見過如此清雅秀麗的小姑娘,說出的話卻是這等……「我是看它什麼部位最軟,容易下刀。」

  白筱尷尬的「呃……」了一聲,推測和結論差的實在遠了些,「你會殺牛?」

  「不會。」莫問臉又紅了紅,接著摸牛。

  「不會?你怎麼肢解這隻牛?」白筱懷疑他得了什麼疾病,要不然那張臉怎麼時不時的就在變色,這麼想著,就有些擔心他這身子骨能不能自己搞定這隻牛。

  「我看過張屠夫殺豬,都是四隻腳,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區別。」本來挺難的一件事,在他說出來倒像是吃飯那麼簡單。

  白筱沒看過人殺豬,不知道是不是像他說的這麼容易,但見他神色泰然,沒有一點為難之色,也就信了,安安心心的坐在那兒等著莫言拿屠刀來。

  莫問把牛摸了個遍才想起白筱一直候著沒走,抬起臉,在牛旁邊的石塊上坐下,「你怎麼還不走?再不走,一會兒莫言回來,又要找你賠牛了。」

  白筱往前面望了望,也不知前面是什麼地方,肩膀垮了下來,「我沒地方去。」

  莫問默默看了她一會兒,抿緊唇望了望頭頂陡壁,忍了很久的話,終於問了出來,「你為什麼會從上面掉下來?」

  白筱順著陡壁看上,說是被人從馬車裡倒出來的,不知他會不會信,「自然是跳下來的。」

  「你為什麼要想不開?」在他看來,白筱錦衣華服,這樣的人家不愁吃穿,不該有什麼想不開的事。

  沒有想不開,是被人害的,還是被皇家的人害的,這話說出來,多半要被擰去送官府,這趟經歷還是省了的好,「我是孤兒,流落到這兒,被人販子抓了,給我裹了這身衣裳,將我賣給人家,說是養上兩年收房當小妾,我不願意,尋了個空子跑了,跑到這上面的懸崖邊,被他們追上,無處可走,就跳了下來。」

  這一通謊話編完,臉上很給面子的燙了一燙,長這麼大,這麼編謊話還是頭一回。

  莫問見她臉紅,反而以為是她漲紅了臉想哭,忙道:「你……別哭,你這麼跳了下來,他們定然以為你死了,以後也不會再尋你。」

  白筱吸了吸鼻子,琢磨著尋個什麼話,把這話題轉過去,省得他再問多幾問便露了馬腳,恰好見莫言提了一串大大小小的刀氣喘吁吁的跑來,「我管張屠夫借刀,他刀是借給我了,但死活說我們偷了人家的豬,想偷偷的宰呢,該怎麼辦?」

  「一會兒你去還刀的時候,跟他說,紫蓮姐問我,為什麼昨天夜裡起來小解,聽到他院子裡有豬叫。」莫問從他手上接了刀,照著牛有腹部手起刀落,乾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白筱看得目瞪口呆,「你當真沒殺過牛?」

  「沒。」莫問頭也不抬,忙著伸了手進牛腹裡摸了一陣,失望了歎了口氣,「沒有牛黃。」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07:58

第一卷 第063章 莫家兄弟

  莫言聞言,怒瞪了白筱一眼。

  白筱也是一陣失望,看著他麻利的剝皮剔骨,「你以前殺過豬?」

  「也沒。」莫問怕牛硬掉,不再耽擱,埋頭忙手上的活。

  白筱看得佩服得無體投體,這簡直就是天生做屠夫的料。再看他文文秀秀的長相,實在與『屠夫』二字相差甚遠。

  莫言嘴張了張,見他忙著手上的活,不好打擾,忍了忍還是問了出來,「為什麼說紫蓮姐問他院子裡半夜有豬叫,他就不敢再亂說?」

  白筱雖然不知他們口中的紫蓮姐姐是誰,不過悶著無聊,有八卦也是愛聽的,在莫問剝牛的時候,怕被血濺到,站得老遠,這時又湊了上來,立在了莫言身邊。

  莫言瞪了她一眼,她扁扁嘴讓開些,又走回剛才坐的石塊坐下。

  莫問將剝出來的牛,分成幾大塊,「張屠夫一直巴望著能存上些錢,向紫蓮姐求親,光靠著給別人殺豬,他自己沒肉賣,也掙不到幾個錢,加上又愛喝酒,就更存不上錢。前幾天不知聽誰說,繡莊的李掌櫃想托人去尋紫蓮姐說媒,納她為妾,張屠夫就有些著急。我那房與張屠夫的院子就一牆之隔,昨天半夜聽得明白,那院子裡殺了一隻豬。」

  莫言奇了,「他平時殺豬不都是白天嗎?從來不曾聽說過他半夜裡殺豬。」他說完,一敲頭,「啊,昨天下午田寡婦說豬放到山裡去沒見回來……難道?」

  莫問朝他笑笑,「這咱不知,紫蓮姐為人正派是出了名的,如果他心裡有鬼,鐵定不敢再說什麼。」

  「如果不是他呢?」莫言上前幫著搬牛肉。

  「就算不是,咱把這牛肉賣了,他能說咱什麼?」莫問起身在一邊的溪水裡洗乾淨屠刀,將刀交給莫言收好,甩了甩手上的水,「你在這兒看著,我去尋人來買這牛。」

  莫言拽住他,「你去哪兒尋人買牛?牛不能私下販賣,再說真的能賣,這麼一整隻牛,也要不少錢。」

  莫問向前方望了望,也沒十成的把握,「南朝出巡,今晚在前面紮營,我去尋尋他們,或許會買。」

  「十個兵,九個匪,你去尋他們,還不等於白送給他們?」莫言聽是官兵,有些著急,攔了莫問,不讓他去。

  莫問看了看天色,再不走,只怕晚了,人家過了做飯的時間,這牛就不好賣了,道:「如果是別的官兵,這事我也不敢往這方面想,但這次是南朝太子親往,我把這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們,想他們不敢亂來。」

  白筱聽著他們說話,心裡就犯著嘀咕,難道古越在這外面,這麼深得人心?

  看向莫言,莫言果然把手放了下來,對莫問道:「那你快去快回,這事如果被別人發現了,賴我們個私自宰牛,可是要坐牢的。」

  「知道了,你去尋些葉子,先把這牛蓋起來。」莫問說完,抽身便走。

  白筱看了眼莫言,跳起來,追在莫問後面,「我跟你一起去。」如果能見到古越,或者能借點錢幫他們還了牛錢。

  莫問停下來,「你別去,軍營裡都是大老爺們,你一個小姑娘,別去。」

  「我可以幫你做證,那牛是我壓死的。」白筱話出了口,又有些猶豫,當真見了古越,這以後又怎麼辦?

  莫問還沒回話,身後莫言冷言冷語道:「你去說你壓死了牛?人家相信我大哥的,被你一說,也不會信了。」

  白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量骨,這身子壓死一頭牛,的確是不可思議,但這麼不可思議的事就發生在了她身上,回頭瞪了莫言一眼。

  莫言毫不客氣的回瞪於她。

  莫問笑著搖了搖頭,「你別去了,帶著你走的慢,我怕來回趕不上時間,雖然這牛賣不出一頭牛的五分之一的價錢,但好歹有些。你跟著去,萬一誤了時間,這五分之一都沒了。」

  他話說到了這步上,白筱也不好再堅持,只得停了下來,望著他走開。

  莫問走了幾步,又轉過身,對她道:「如果你真沒地方去,等我回來,我帶你去見我娘,讓我娘給你想想辦法。」

  等白筱點頭應了,才加快步子走了。

  他的衣裳雖然破舊,但背脊筆挺,體態輕盈,行走如風。

  望著莫問的背影問道:「莫問會武?」方纔他給牛開膛破肚,十分輕鬆,如果手上沒有力氣,這是萬萬不能的。

  等了片刻不見身後反應,轉過身恰好見莫言將頭扭過一邊,哼了一聲,「關你什麼事。」

  白筱知道自己給他們家帶還了大麻煩,對他的態度惡劣全不在意,自行去一旁採了幾片大樹葉來蓋莫問堆在一處的牛肉。

  莫言惱她,一把將她推開,「不要你討好。」

  白筱不理他,又自上前。

  莫言更加著惱,拽住她手上樹葉一拖,欲奪下來丟掉。

  白筱手上肌膚細嫩,葉上勾刺頓時勾破她的手掌,痛得她『哎呀』了一聲。

  鮮紅的血從她雪白的小手上蔓延開來,染紅了綠葉。

  手上也不算有多痛,她只覺得委屈,本來蠻自在的日子,被閻王誆來了這裡,大半年來,天天防著,猜著,沒有一天快樂過,既然被誆來了,要過這樣的日子,她也認了,可是直到被拋下懸崖也沒弄明到底是誰要她死。

  這也就算了,反正算是出來了,雖然壓死了人家的牛,但怎麼不是自己有心的,他惱她,她可以理解,但有必要對她深惡痛絕到這地步嗎?

  鼻子一抽,兩大滴淚珠滾了下來,抽噎著,「我都說了以後一定要賠你的牛錢了,你還要我怎麼的?」

  本來窮人家弄傷點手啊腳什麼的,根本算不上什麼,可是莫言看她白嫩得像一彈即破的手上流著血,反而慌了,覺得這麼雙手是不該破,不該出血的,再看她哭,就更沒了神,「我……我不是有心的,你……是不是很痛?」

  想著應該給她止血,在身上摸了半天,沒摸出什麼東西來,在衣擺上撕下塊布來,要給她裹傷。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08:31

第一卷 第064章 與他和解

  白筱有些著惱,將身子轉開,不讓他碰她的傷手。對方對她不好,她委屈,對她示好,她反而更委屈,抽著鼻子,更止不住的抽噎。

  莫言小時候一村的孩童玩耍,也沒什麼女孩,幾時哄過女孩,被她哭得沒了辦法,伸了手去她臉上抹淚,你……你別哭,我不凶你了,牛也不要你賠了。」

  他剛剛搬過牛,手上沾著泥和牛血,還沒洗手,這一抹,黑黑紅紅的全抹在白筱臉上,把她那張白荷般的秀麗小臉變成了大花臉,愣了愣,忙要扯袖子給她擦,一扯之下,才發現袖子只得個半截,哪裡扯得過來,即時杵在了那兒。

  白筱被他這麼一折騰,抬手在臉上摸了一手的黑,可以想像得出自己現在是什麼模樣,臉上還掛著淚,『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莫言見她笑了,哈哈一笑,「笑了,又哭又笑的,也不知醜。」

  白筱一咬唇,斂了笑。

  莫言以為她又要哭,忙收起笑,慌得兩手亂搖,「別哭,我不笑你,你別哭。」說來也奇怪,他偶爾也會看到村裡別的女孩哭鼻子,每次看見,總覺得厭煩,但她哭,他又覺得像是理所當然,是因為自己凶了她,她該哭,退開兩步,「我去給你打水洗臉。」

  白筱崩著的小臉鬆了下來,「我自己去。」走向溪邊。

  莫言見她不再哭,放下心,拾了地上的樹葉將牛蓋了,也走到溪邊洗手,洗了手,順勢屈腿在溪邊乾石塊上坐下,望著那一大堆牛肉,歎了口氣,愁眉不展。

  白筱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兒,蹭到他對面坐下,「對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莫言隨手在身邊撥了根狗尾巴草,咬在嘴裡,「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那麼高掉下來,不是我們的牛,死的就是你,其實一頭牛,換條人命,值了。」值是值了,不過現在愁怎麼賠人家的牛,「都說不要你賠牛了,你怎麼還不走?」

  「我沒地方去。」白筱抱了膝,也是一片迷茫,這以後的路得想想,該怎麼走,「你說的艾老妖婆是誰?」

  莫言眉頭一皺,一臉的臭樣,「我娘的師姐,管著個戲班子,為人刻薄得很。」

  「既然跟你娘有些關係,不可以求求她,錢緩一緩,以後還她嗎?」白筱望了望莫問離開的方向,去了也有大半個時辰了,也不知人家聽說他賣的是牛,會不會有麻煩。

  「她?她可是村裡出了名的吝嗇,知道這牛死了的事,不多搾咱些銀子,我就能跟她姓。」莫言鼻子裡『嗤』了一聲。

  白筱歎了口氣,人間的日子果然不好過,處處是難處。想到『凡間』二字,陡然一驚,自己到底是什麼,既然自己不是『凡間』的人,那是什麼?

  往深處一想,來來去去的,只是在下面排那九年隊的記憶,那雙眼再次浮在腦海,歎了口氣,與他當真是有緣無份。

  「你還有親人嗎?」莫言偏著頭看她,她與村裡的小姑娘們怎麼看都不像一類人,長得比艾老妖婆子戲班裡最紅的姑娘還好看。

  白筱搖了搖頭。

  「那你以後打算去哪兒?」

  「我也不知道,你們村有人僱人幹活不?我去給人家幹活還你們牛錢。」

  莫言看了看她的臉,又看了她已經止了血的手,白嫩如瓷,哪裡是幹活的手,嘴角一抽,「你能幹啥。」

  「我什麼都能幹,當然,殺豬,殺牛不行。」她說完,停了停,深吸了口氣,又道:「實在沒別的,殺豬也行。」

  莫言『哧』的一笑,丟掉咬在嘴裡的狗尾巴草,「你殺豬,你想殺,人家還不要你呢。」

  望了望天,等得也有些心急,站起身,又望了會兒山谷口,來回溜躂。

  二人直等到太陽落山,也不見莫問回來,開始著急,等到後來,沒等到莫問,卻見山谷口出現了兩個三十歲上下的婦人。

  兩個婦人長得都很是漂亮,其中一個一身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身上打了不少補丁,卻洗得極是乾淨。另一個一身錦服,頭上戴了珠花,雖然談不上花姿招展,但也帶了股風騷味道。

  莫言變了變臉色,不安的掃向被葉子蓋著的牛。

  白筱見他臉色有異,跟著站起身,兩眼睨著正匆匆奔近的婦人,小聲問莫言,「她們是誰?」

  「我娘和艾老妖婆。」莫言也壓低了聲音,尾音還有些打顫,緊張得不輕。

  那粗布衣裳的婦人,不用想也能料到是莫問莫言的母親,至於另一個,白筱就有些意外了,在她想來老妖婆應該是年老凶狠的模樣,哪能是這三十上上下下年紀的美婦。

  待二位婦人奔近,莫言怯怯的喚了聲,「娘。」

  錦衣艷婦直奔被剝好的牛前,拋了樹葉,眼淚婆娑的叫道:「我的牛,我的牛。」回頭瞪著莫言,顫著手指指著他,「你們幹的好事。」

  粗布衣裳的婦人上前,二話不話,一耳括子重重的扣在莫言面頰上,「畜牲,叫你們出來放牛,你們竟然……」

  莫言面頰慢慢浮出一個巴掌印,垂著頭,抿緊唇,沒吱聲,也沒說是白筱壓死的牛。

  粗布婦人氣得發抖,抬了手又要打。

  白筱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嬸嬸,別打,不是他們殺的牛,是我……」

  兩個婦人來的時候便看見白筱,只是一心掛記著牛的事,沒把她放在心上,這時聽她說這話,一起看向她。

  見她長得致為標緻,錦衣華服,不知是哪個大戶人家出來的小姐,不知這麼個姑娘和自己家兒子怎麼扯上的關係。

  不管怎麼扯上的關係,說是她殺了牛,誰能相信?

  錦衣婦人將白筱從頭看到腳,冷笑了笑,「這位小姐,就是幫人說話也得說得讓人信服,就你這身子骨,能殺得了一頭牛?」

  白筱不知她們怎麼知道這牛的事,而莫問卻遲遲沒歸,升出一股不祥的感覺,平視著她,也不慌,眸子平靜似水,「我是殺不了,我是從上面掉下來,壓在了這頭牛身上,我沒死,它死了,跟莫言他們無關,這牛,我會賠你。」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09:23

第一卷 第065章 再遇古越

  白筱只得又將對莫問說的謊又搬了一回,這次很有進步的沒有臉紅.

  二為夫人對著她的臉研究了一陣,只得個似信非信.

  白筱再次深信薑還是老的辣,這二人可不如莫問,莫言好哄,雖然那套話編的是迫不得已,但終是騙人,既然是騙人,便是小心些才是.

  四下裡安靜了下來,只得身邊小溪的流水之聲,過了一會兒,錦服婦人抓住了重點,」這麼說,你沒錢陪著牛?」

  白筱垂了頭,看著腳尖,搖了搖頭,很快又抬頭道:」只是現在沒有,我會還的.」

  錦衣婦人冷哼了一聲,不屑道:」你還?被人拐來的野丫頭,那什麼來還.」

  」我會還的,一定會的.」白筱的小手在袖中絞著衣袖,心裡懸掛著莫問.」

  粗布婦人紅著雙眼,將錦衣婦人拉了拉,」師姐,這牛的事,咱稍後再說,還是想辦法先幫問兒就出來.」

  白筱心裡涼了涼,果然是莫問出了事,小心的問,」這位嬸嬸,莫問他在哪裡?」

  一直杵在那兒莫言耐不住了,急問道:」哥哥怎麼了?」

  粗布婦人哽咽了一下,還不是你們做的好事,這牛死了就死了,也不知回來跟娘商量著想辦法,卻自己跑去找人買牛,你們...哎...」

  莫言又悔又惱,悔沒攔下莫問,更惱自己根本攔不下他,莫問表面上看來文靜少言,性子柔順,但他決定的事,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垂在身側的雙手一握拳,扭身往前衝著就走.

  粗布婦人忙將他死死拽住,眼圈更紅,」你要去哪裡.」

  」我尋他去.」莫言掙了掙,想從母親手上掙脫,但又不敢過於大力,上到母親.

  」你哪兒尋他去?」粗布婦人將他拽的更緊,唯恐那個兒子沒就出來,這個又搭了進去.

  莫言愣了愣,只想著去尋他,卻當真不知道該去哪尋他,雖然他是說去前面官兵紮營的地方,但到底是不是在那兒出的事,不得而知,」他現在在哪兒?」

  」被扣在前面軍營裡.」粗布婦人淚光盈盈.

  白筱蹙了蹙眉頭,剛才聽莫問的口氣,古越不是深得民心,怎麼會就這麼把人扣了?她與古越也只有一次接觸,當時他也算是好相處,但他終是一國最高統治者,在國事上,便不會那麼好相與了.

  走上前問道:」他們在哪裡紮營,我去尋他們解釋.」

  粗布婦人上沒反映,錦衣婦人冷笑道:」你去?去跟那幫大老爺們說,你壓死了一頭牛?別說一頭牛,給你一頭豬,怕你也是壓不死的.」

  白筱臉色僵了僵,這鐵打的事實,你就這般沒有說服力,」可是,的的確確是我壓死的牛.」

  錦衣婦人抬頭望了望眼前懸崖,這麼高掉下來,大難不死,實是奇跡,當真是牛給她當墊背,也不是沒有可能,再看那被大卸八塊的牛,怒氣上湧,冷冷道:」誰知道是不是你當真從上面掉下來壓死了我的牛,說不定,根本就是莫問小子看有官兵紮營,有意宰了我的牛來賣錢,在編個幌子說牛不見了來誆我.」

  莫言性子急,哪受得她這麼誣陷,腦門子一熱,甩開他母親的手上前一把揪住錦衣婦人,喝道:」艾妖婆子,你胡說什麼?」

  錦衣婦人被他揪住也不怕,臉色一沉,扭頭對粗布婦人陰陽怪氣的叫道:」玉娥,你看看,你看看,你兒子宰了我的牛,還要打人了,你平時就這般教子的麼?」

  玉娥氣的渾身發抖,怒斥道:」言兒住手.」

  莫言眉頭緊皺,不甘的放開手,站在原地虎虎的瞪著錦衣婦人.

  玉娥迫視著莫言,直到他垂下頭,退開一步,才對錦衣婦人道:」師姐,我知道你這是在說氣話,你知道問兒和言兒不是這樣的人.雖然說這位小姑娘壓死了牛,但這麼高掉下來,也並不是全無可能.我這麼多年也沒求過人,今天求師姐走一趟,做個證,這牛的確是死於意外,先救了問兒出來.這牛師姐說怎麼陪,咱慢慢賠給你.」

  錦衣婦人略抬了下巴,蔑視著斜看著玉娥,對她的一位柔順不大買賬,」你賠?只怕你五年都沒能陪起這牛,這五年,我得損失多少銀子?這麼利滾利的下來,別說五年,只怕你十年都陪不上.」

  莫言雙手緊緊地攥了起來,睨了母親一眼,強壓著怒火,」你不要狗眼看人低,難道我們兄弟二人就賠不起你一頭牛?」

  錦衣婦人不看莫言,一點點看過白筱,好像是要將她掰開來看,話卻是對莫言說的,」就憑你這點本事,還不夠跟我談賠錢的事.」

  莫言怒極,又想上前揪她,被玉娥攔下,」師姐,我實在不想問兒涉入江湖,你還是開個價,我們母子慢慢還給你.」

  錦衣婦人終於安奈不住,喝道:」住口,不想涉入江湖?當年我同樣不想涉入江湖,你們怎麼對我的?我爹臨終前,將這堂子交給師兄,結果呢?我爹屍骨未寒,你們就丟下我撒手私奔,現在來跟我說什麼不想涉入江湖?」

  玉娥面帶愧色,垂下了眼,」我們是對比起你,但...師哥也是為了你才去的...都過了這麼多年了.何必耿耿於懷?」

  白筱聽到這兒算聽出了些眉目,說來說去,這牛是貴了些,但問題不是出在這兒,而是以往的恩怨.再在不過這個艾妖婆子借牛來尋莫家母子的晦氣.

  不管他們以前是怎麼樣的過節,人都入了土了,莫家母子低三下四的求著了,她還不依不饒實在叫人氣憤,」喂,這牛是我壓死的,與他們根本沒有關係,你在這等著,我去尋人拿銀子,陪你牛錢.」說完有對玉娥到:」嬸嬸,你別再求她,我去給他們解釋,我讓他們放了莫問.」

  她還不信神了,現在雖然被人所害,落魄些,好歹還掛個北朝公主的名分,古越能不借給她點銀子給她?大不了寫張借條讓他去尋北皇掏錢去.

  等他要出征回來,她活著的消息傳開,她早走沒影了,這宮裡不管說要殺她,也尋不到她了.

  」站住.」錦衣婦人搶上錢攔下她,」就這麼想走?」

  白筱打心眼裡看不起這種落井下石的小人,冷冷的看著她,冷冷道:」我去給你要銀子去.」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剛才還說沒親沒故的,這會兒又去要銀子,你哪兒要去?」

  」用不著你管,反正給你要來便是.」白筱腦頭頂隱隱的痛,那謊編的絕情了些,與現在的舉動的確合不上拍.

  錦衣婦人長得本來蠻好看,但這時一張臉黑的如鍋底,實在不受看,」你跑了,我哪兒尋你去,在姑奶奶面前玩這等小兒手段,不知是看輕了你自己,還是看清了我.」

  白筱也拿不出什麼證據讓她信服,只得到:」你不信儘管跟著我.」

  錦衣婦人盯著她的眼看了半晌,她的眼澄清盈透,絕無一絲一毫的閃避,陰沉的臉終於放晴,」看來,你是真心想救莫問那小子.」

  白筱面無表情,」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與他們非親非故,不能因為我,白白的害了他們.」

  吆喝,還挺仗義的,好,我倒要看著你怎麼去說服人家相信你能壓死一頭牛.」她眉角帶笑,一派幸災樂禍的樣子.

  玉娥見她們肯去搭救莫問長鬆了一口氣,伸手去握白筱的手,」姑娘,謝謝你了.」

  這一握正好握在了白筱手上的傷處,痛的哎呦一聲,玉娥一驚忙放了手.

  白筱抬了手對著傷處吹了吹.

  錦衣婦人的視線落在她那雪白,纖細的小手上,眸子陡然一亮.

  玉娥也看她的手,暗讚,好漂亮的一雙手,」你這傷...」

  莫言心虛的將她望著,正要上前坦白,白筱手上的傷是他弄得.

  剛張了張嘴,已經聽白筱道:」剛才摘樹葉蓋著牛時,不小心劃破了點傷口,不礙事.」

  雖然莫言認為就算把他抬出來,大不了也是挨母親兩板子,不過她這麼說,幫他面了兩板子,仍是十分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玉娥見那口子也不算深,的確沒什麼大礙,安心下來.

  」走吧.」錦服婦人望了那堆牛肉,心疼的額頭跳了跳,朝著谷口走了.

  玉娥和莫言只得留下來守著這堆牛肉.

  白筱隨著她行了大半個時辰,才到了軍營前,這一路行來,兩條腿酸軟不已,再看錦衣婦人,卻是臉不紅,氣不喘,著實的好體力.在路中偶言片語中知道這位裝扮妖艷的婦人雖然年過三十,但一直未嫁,被人稱為艾姑娘.

  白筱雖然不喜歡她,但差著他的銀子,不敢對她過於不敬,也順著民意喚她艾姑娘,雖然每叫一次,忍得臉上麻了麻,要打哆嗦.

  軍營不許女子進入,她們剛到門邊,便被人攔了下來,將來龍去脈說明後,跑走了一個看門的官兵,過了好一會兒,出來一個小頭領裝扮的人,將她們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到:」跟我來吧.」

  艾姑娘在外邊時囂張的很,到這兒,卻恭敬地跟換了個人,反倒是白筱神色依然,沒覺得這地方兵多了些,就和別處不同.

  在一個大帳篷裡沒見到古越,只看到一個統領,不過這也在意料之中,古越名為太子,實為一國之君,哪能誰都見得著.

  統領翹著腿坐在座上把白筱一番陳訴聽完,拍著膝蓋笑的前俯後仰.

  艾姑娘也覺得這事有些荒謬,但見他這麼個笑話,也禁不住抽了抽嘴角,身子往後仰了仰,怕他的口水噴到離他五步之外的她身上.

  白筱覺得自己壓死一頭牛,已經讓牛很無辜,如果再為這事將面前的這位笑死了,那她的罪過就大了,實在要損不少陰德.施施然的看向艾姑娘,艾姑娘朝她無奈的聳聳肩.

  就在擔心他一口氣提不上來時,他總算抹了把眼角的淚,抽著胸口,慢慢止了笑,看著白筱,這丫頭雖然是從不曾見過的絕色但充其量不過十歲上下年紀,就憑她那單薄的肩膀,細腰,能壓死一頭牛,這牛吹得實在大了些,強忍著笑,道:」你和那私自宰牛,謀取錢財的小子是什麼關係?小相好?」

  話說是個兵,九個淫,果然一開口就沒好話,不過莫問的命捏在他手上,也不敢得罪他,白筱拉了拉嘴角,沉了臉表示不滿,」雖然民女不知官爺的相好關係是定在什麼位置,但我與那少年初次相遇,實在扯不上半點關係,只是不想平白讓人家沒了牛,還落了個含冤入獄.」雖然這軍營裡算不上牢獄,不過也就是那麼回事.

  統領聽她頂撞,也不生氣,  喝  了聲,」嘴還挺利,你與他是什麼關係,我也不關心,如果他是你們的親人,你變著法子就他我可以理解,但是私自宰牛乃大罪,如果人人如你們這般,隨便編個狗屁不通的理由來要人,這天子定下的律法,以後誰還會遵守?」

  」我說的全是實話,你們如果不按實情隨便給人樓上個罪名,那是草菅人命,又有何律法可言?」白筱瓷白的小臉微微張紅,自己說了這半天,他全當是來給他笑話取了的,心一橫,」我要見古越.」

  」大膽,太子的名諱是你能叫的.」統領臉上笑意盡失,肅然的瞪視著她.

  白筱這時才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不過是個平女,不能直呼上位的名字,默了默,無畏的又到:」我要見古越太子.」

  艾姑娘也驚出了一頭的汗,偷偷給她遞個眼色,見她全無反應,頭痛不已,這丫頭看著聰明,其實莽撞,惹惱了這位,怕是莫問救不出,還得把她們兩個一起搭進去,正要開口說幾句話,將這位哄過去,卻又聽白筱又重複了一遍,  」我要見古越太子,麻煩通報一聲.」腳下一軟,差點沒坐到下去.

  她這麼直接越過他要見太子,說明沒把他放在眼裡,掃視了眼左右兩邊軍士,均有些動容,頓時覺得失了面子,統領臉色沉了下來,冷哼一聲,」別說太子現在不在軍中,就算在,切實為你這個野丫頭想見就見得?我看你不是來要人的,是來討打的.」

  」他不在軍中?」什麼討打啊,不是她所能見的這些話,白筱直視過濾了,失望的長吸一口氣,」他什麼時候回來?』

  統領本還念她年齡還小,長得又美,在又怕左右說他為難一個小姑娘還強忍著一口氣,聽她這麼問,滿腔的怒氣在也壓不住了,喝罵道:」你當真是目中無人,不給你點顏色看看,我還白吃了這些年飯,來人...」

  話音未落,聽門外一陣馬蹄聲,有人高呼  」太子回營了.」

  統領顧不上白筱.忙起身迎上去.

  白筱回轉頭望向帳門外,高大的黑馬已在帳外停下,一身黑亮鎧甲的英武身姿撞入她的眼簾,呼吸抑窒,在挪不開眼.

  古越將馬鞭插入馬匹一側皮囊,長腿一抬,翻身下馬,動作瀟灑,在帳中往來,與她四目相對,愣了愣,側臉像統領問了幾句,又說了幾句什麼,直直向這邊大步走來.

  白筱聽見統領向人發令拔營,心裡一陣茫然,他要離開了,目光直直的鎖著他的身上.

  艾姑娘手心捏了一把有一把汗,這小丫頭實在太過於的不懂規矩,居然這麼直盯著太子,她不敢抬頭看太子的神色,只能埋著頭,一個眼神一個眼神的遞,這遞過去了,全無反應,白筱直勾勾的望著那頎長的身影,眼珠子都不轉一轉,那還看的見她?

  古越身子一歪在方才統領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靜看著她,漆黑的眸子隱在頭盔下,神色莫辯,」你要見我?」

  白筱懵懂的點了點頭.

  之前一直想見他,而不得見.

  來的時候就想到要見他,這會見著了,心緒翻湧,心裡亂成了麻,然左右儘是人,要問的話,卻是問不出口.

  喉嚨哽咽了一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撐著下巴,看了她一會兒,才道:」你說你跳崖壓死了一頭牛?」

  白筱這才想起,來這兒的目的,輕點了點頭,咬了唇,」的確是我,與那男孩一點關係也沒有,可是沒人相信我.」

  他視線下移,看過他身上的錦衣被勾破的地方,再次看向她的眼,薄唇一啟一碰,」我信.」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10:22

第一卷 第066章 想嘗嘗她的味道

  艾姑娘全身微微一震,不敢相信,這麼荒謬的事,這位太子就這麼輕巧的相信了,抬頭看向座上,又是一愣,怪不得白筱看得不知挪開視線,世間有如此好看的一雙眼睛,這雙眼睛像極了一個人……心裡暗暗一驚,見古越的視線向她掃來,忙低頭,不敢再看。

  古越對左右官兵偏了偏頭,「你們都下去。」指了指艾姑娘,「帶她下去領人。」

  細長窄眸掃向白筱,「你留下。」

  白筱並沒有想著就走,但被主動留下,仍有些意外,扭頭見艾姑娘什擔憂的看了她一眼出去了。

  古越慵懶中帶了閒暇,對她勾了勾手指,道:「過來。」

  白筱懵懵的上前,到他面前才停下。

  古越等所有人退盡,驀然扣了她的手腕,將她拉近些,一瞬不瞬的緊盯著她,眼裡忽明忽暗,閃著一股不明的神色。

  白筱被他拽的一個趔趄,向他撲到,攀住他寬闊的肩膀才勉強站穩,臉觸到他肩膀上冰冷的鐵甲,耳邊是他深長平衡的呼吸。

  他手掌移到她腋下,助她站穩,一手仍杵著椅子扶頭,撐著自己下巴,另一隻手卻捏了她的小臉,手指劃過她面頰上細膩的肌膚,微蹙著眉頭,睨視著她,語氣十分肯定,「白筱?」

  她與他半年未曾見過,這半年來,她的模樣變化甚大,胖乎乎的團臉,抽尖了下巴,面頰上也不再有多餘的嬰兒肥,清秀絕雅,那雙眼倒如以往的靈動。

  他在營外看見她,著實驚了驚,卻又不能肯定。

  白筱被他這麼捏著臉,有些不悅,往後一縮,他卻捏的更緊,不容她將臉轉開,仍是一點點的審視著她,她避不開,只得等著他。

  古越勾唇笑了,「果然是白筱,除了她,也沒人敢這麼等著我,才半年不見,我快認不出來你了,怪不得容華能為你大失常態。」

  他看白筱,白筱也同樣看著他,說起容華,她才留意到他的眼型和容華一模一樣,但這麼近距離得看,又看出了些不同,容華是純淨的黑,如無雲的夜空,任人怎麼看,都看不到底,看不到邊,在眼底深處,又如耀眼的繁星。

  而他同樣的幽深,但到了深處卻泛著寶石般的藍。

  「呃!」了一聲,「你們居然長得不一樣。」

  她記得那日在戰場所見的眼睛明明黑的不帶一絲雜質,可是明明上戰場的是古越,為什麼那日所見卻更像容華?而容華只是個文弱的大夫。

  看到那雙眼睛,就像是覺得自己遺失了什麼不可遺失的重要東西,既然丟了,就得設法把它尋回來。

  「好眼力。」他笑了笑,望了望外面正在收拾帳營的官兵,時間已是不多,容不得他這麼與她耗著,一斂笑意,「你怎麼會在這兒?為什麼會跳崖,北朝宮內發生什麼事?「

  」我不是跳崖,是父皇要我去敘寧鎮與曲崢會和,路上馬驚了,我是從懸崖上掉下來的。命大掉到了他們的牛上,結果牛死了,我活著,就鬧出了這事。」既然他不知道北朝皇宮發生的事,那她也就瞞了下來。

  「雖然荒謬,倒也說得過去,你現在要去哪裡,回宮還是去敘寧鎮?」他眼裡閃過一抹失望,放開她的臉。

  「敘寧鎮。」白筱長睫眨了眨,話說到了這兒,也只能跟著說下去,畢竟她不瞭解他。

  可要我派人送你?「

  他站起身,白筱的臉直接貼在了他的胸脯,只得退開一步。

  「不用了,我自己去便可以,南北朝的關係還沒好到可以隨行。」被他派人一送,她的行蹤還能保密?宮裡不知名的那位還不將她尋到,在宮外被人碎屍八塊也沒人知道,那八塊合起來叫白筱。

  他向她迫近一步,似笑非笑,「既然南北朝的關係沒好到可以隨行,你為何爬上容華的車?」

  白筱一個頭變的兩個大,呵呵乾笑一聲,退後一步,「你醋了?」

  他濃眉一揚,有迫近一步,「我醋了?我醋你了,還是醋他了?

  白筱頭更大了些,怎麼就忘了容華是他的情人,自己那麼跟容華膩在一起,他不醋才怪,現在是在他營中,還是別惹惱了他好,否則他彈彈手指,跺跺腳,她也得吃上些苦頭,「自然是醋他了,不過你根本沒必要醋,我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清白的不能再清白。」

  見他不為所動,又補上一句,「比你們營外淌過的那條溪水還清。」腳下又退了一步,後腰被身後椅子扶手抵住,在沒得退。

  他又進一步迫得她雙手扶了身後扶手,上身後仰來加大與他的距離。

  他長臂環過她纖細的腰身,也撐著她身後扶手,伏低身,雙眸緊緊地鎖著她的眼,臉慢慢朝著她的臉靠近。

  白筱的心砰然亂跳,失了方寸,伸手撐了他胸前冰涼鐵甲,想阻止他一點點的靠近,但使出的力如石沉大海,他的身體仍緩緩向她壓近。

  他的臉直到鼻尖幾乎抵著她的鼻尖才停下。

  白筱睜大眼,瞪著眼前的頭盔下的那雙窄眸,直將他兩隻眼看成一隻眼,心如擂鼓,以為他會吻她。

  雖然她喜歡他那雙眼睛,但除此以外的感情。。。打住,打住,清了清乾澀的嗓子,「我才十歲。」

  他微微一愣,噗笑出聲,略退開些,「你就是再加十歲,我也不會有興趣。」

  白筱啞然,怎麼就忘了他不好女色,將將竟然生出那樣的想法,當真自作多情,此番委實狼狽了,乾巴巴的又咳了兩聲,「再加十歲,大你五歲有餘,你不喜歡也屬正常,不過年長些的女孩,更耐人尋味。

  她不過是胡口亂鄒,想借此糊弄過去,令他放了自己,不料他帶著笑的眼睛剎時間笑意盡失,一雙星目含霜儲冰,陰森森的向她迫來,令她打了個哆嗦,起了一身的戰慄,一咬唇瓣不敢再言,不過是說他不懂男女之情,就這般讓他傷情不成?

  他冷哼了一聲,「我不過是好奇北皇老兒,為什麼要把你儲在後宮,難道還想等上幾年,納你為妃不成?」

  白筱小臉慢慢刷白,驚得張了嘴過了好一會才合上,「這麼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說得出口,他是我爹。」

  「你爹?」他冷笑著又捏了她的下巴,「你這身上,上上下下有哪裡像他?」

  白筱倒吸一口氣,她不過是晚上了九年的身,長相有點變化而已,不過她真身與北皇也的確沒有半分相似之處,「誰說父女一定要長得像了?」

  「是麼?」他窄眸半瞇,裡面蘊含著陰風冷雨,令白筱後背止不住的一陣一陣的冷,他的視線掃過她微微哆嗦著的唇,看回她的眼,「如果你是他生得,今日你落在我的手上,還想活著出去?」

  白筱身後攥著扶手的手緊了緊,「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那皇宮內院到底有多少秘密?

  「什麼意思,你儘管去問問北皇老兒。」眼角處見她繃緊的肩膀,笑了笑,「怕我?」

  她深吸了口氣,新鮮的空氣瞬間將她快憋得氣盡的肺充滿,抿緊了唇,無言以對,這時她的確有些怕。

  他拇指輕輕一下有一下的輕撫著她的臉龐,眼眸冷得刺骨,「如果你在長上幾歲,我當真想嘗嘗北皇老兒儲在手心裡的女人是什麼滋味。」

  白筱被迫仰視著他的眼,他的眼極為動人,狹長的眼尾,斜斜上挑,黑眸深處幽幽的藍,不似容華那般沉靜如夜空,卻帶了股野性不羈。

  他即使現在陰陰冷冷的看著她,仍不損他攝人的魅力,讓人無法抗拒。

  她胸口起伏幾下,強行穩住亂的心緒,「你恨我父皇?」

  「對。」他蹙緊的眉頭一鬆,「恨之入骨,恨不得食其骨,食其血。不光是我恨,容華也很,你最好離我們遠些,否則我不敢保證,有一天會殺了你。」

  白筱胸口像被人重重的擂了一拳,如果他和容華這麼恨北皇,而她在宮中中毒之時,所見的白衣人影,再想到在道觀見得容華,手尖冰冷。

  但如果當真是他所為,那賀蘭皇后為何不向北皇求助,尋求庇護?「為什麼?你們之間有什麼仇?」

  「太子,就差這一個帳篷沒拔了。」帳篷門口傳來士兵的聲音。古越點了點頭,直起身,離了她,「既然你無需我派人送你,你可以走了,我也要拔營了。」說完,轉身走向門口。

  白筱抿著唇,隨之站直身體,望著他的高大的背影,突然問道:「你在戰場上,可曾見過一個白衣女子?」

  他轉過頭開了她一眼,「戰場上哪來的女子,女屍倒是見過不少。」大步流星的邁出帳篷,略沙啞的聲音傳開,「拔營。」

  白筱心裡一動,見帳外官兵向裡面探頭探腦。明白不走不行了,整整身上衣衫,不等官兵來催,出了帳篷,見古越已翻身上馬,帶著親兵提前離開。

  他的身影消失在視野才想起,忘了找他借銀子陪人家牛錢。

  無奈的撇了撇嘴,繞開拆除下來的竹竿架子,出了營門。

  無精打采的慢慢前行,也不知能去何處,該去何處。

  彷徨間見莫問和艾姑娘一人坐了路邊的一塊石頭,靜靜的等著。

  艾姑娘滿面的愁苦焦急,而莫問卻安安靜靜的沒有什麼反映。

  不管怎麼說,他們肯在這兒等她,說明這凡間倒還有些人情世故,心裡一暖,如同在迷宮中看到了一處指路牌。

  「出來了。」艾姑娘抬頭看見她,站起身,向她奔了過來。

  莫問抬頭間即時愣住,也隨之站起身在原地望著她,滿面的詫異。

  艾姑娘一把將她拽住,將她轉了個身,上上下下的看過,衣衫還是原樣,破洞也只是原來的那幾個,並不見增加一些破處。拋了拋她的裙擺,褲子也完完整整的在,不見什麼異樣,長鬆一口氣,仍有些不放心的問,「太子沒對你怎麼著?」

  莫問聽了這話,腦中『嗡』了一聲,炸開了花,薄唇抿得緊緊的,心裡泛起了沖天巨浪,拍的他透不過氣來。

  白筱被她莫名其妙的一陣折騰,又見莫問眼內有些不只是什麼來頭的愧意,想說什麼,終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垂了頭。腦子硬是轉了三轉才反應過來艾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無語的望了望天,「他做什麼要把我怎麼著?」

  「他把你單獨留下,難道不是看上你的姿色?」太子坐在那兒盯著白筱看了一會兒,就輕易把莫問放了。她深信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事,定然是太子看上了白筱,所以才打發了她,放了莫問,然後留下她來滿足他的慾望。

  雖然這位古越太子在民間口碑不錯,但這人後的事,誰知道呢?何況皇家的人要個把個女人,還有誰要敢說不要讓他要?

  莫問聽艾姑娘問出這話,又抬起頭,向她看來,眼裡的愧色更濃,愧中更帶著怒,向艾姑娘問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是她留在了太子那兒?」

  艾姑娘沉了沉臉,白了他一眼,「告訴你起做什麼作用?告訴了你,以你這牛性子,還不衝進去拚命?我還想著後半生清靜些。」

  莫問平時不善於與人鬥嘴,被她一嗆。漲紅了臉,「怎麼可以讓她。。。如果這樣,我寧肯不出來。」

  白筱覺得莫問這份愧意和脾氣來的有些沒名堂,沒答艾姑娘,對莫問笑笑道:「你愧疚個什麼鬼?」

  她不答,艾姑娘和莫問反而更認定她被古越怎麼了。

  莫問見了艾姑娘,只道是艾姑娘為他求情,才得以脫身,本來沒多想,但到了這處,艾姑娘不肯走了,說還要等個人,到底等誰卻不肯說。

  他生性不愛多嘴,也就沒多問,突然見到白筱,霎時間悔恨交加,為了他竟讓一個小姑娘搭上了清白。

  深吸一口氣,又在慢慢呼出,不敢只是她的眼,「如果不是我要來,你也不至於。。。我。。。」

  白筱本想再逗他一逗,但見他這麼難過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朝他親和一笑,安撫道:「我現在好得很,你不用這麼個樣子,你這樣讓我覺得你更像是要以身相許來對我負責,讓我甚是不安。」

  話說到這一步,她想,他不該再有心理陰影了,不想他卻驀然抬起頭,正視著她,「等你十五,我娶你。」

  在他文秀的面頰上刨拉不出一點笑意,白筱如寒冬裡被淋了一瓢冰水,全身一抖,她可不想才將十歲就把終身定在了這兒,雙手亂搖,「不用了,不用了,你不要娶我,我真的什麼事也沒有,古越不是你們所想的那樣。。。」話沒完,想起古越的那句話,如果你長上幾歲,我真想嘗嘗北皇老兒儲在手心的女人是什麼味道,後面半截便有些底氣不足了。

  莫問見她神色有異,更認定他們所料不錯,眼眸黯了黯,「你別怕,我會說到做到。」

  「不用,不用。。。」白筱急了一頭的汗,真真是越描越黑,總不能脫衣服讓他們驗身證明自己的清白吧。

  一邊的艾姑娘一巴掌拍在莫問的問上,「娶,娶,娶,你一窮二白,拿什麼娶?」

  莫問臉一紅,口氣卻是硬朗,「長著一雙手,難道掙不到銀子,養不起家?」

  艾姑娘冷笑了笑,「就你娘那想法,你只能做做周邊的雜活,夠糊餬口都算你運氣,也不怕委屈了人家姑娘。」

  莫問默了一會兒,神色一正,「我想進冷劍閣。」

  艾姑娘眼裡明明閃過一抹狂喜,臉上卻冷冷淡淡的道:「得,這事打住,你娘發起瘋來,誰攔得住?你進冷劍閣,她拋了我的堂子,你來收拾?」

  白筱斂眉暗呸了聲老狐狸,想起玉娥的話,不想莫問涉及江湖,難道這就是他們說的冷劍閣?忙咳了一聲,打斷他們的談話,對莫問說:「其實吃糊糊也挺好的,你娘既然喜歡你吃糊糊過日子,你以後還是接著吃糊糊吧,萬萬不用為了我去做什麼違心的事。

  莫問施施然的看向她,神色柔和,「你放心,我會不讓你過這樣的窮日子,你也不用擔心,我娘那兒,我自己回去說服。」

  「我沒有不放心,也沒有擔心,只是說過窮日子其實比過一些不正常的日子好。」白筱愕然,還真越說越說不清,又咳了一聲,換了口氣,「男女嫁娶之事,要郎情妾意,你無情,我無義。。。唉唉。。。」

  這都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白筱真狠不得腳底有個無底洞,就此遁了,「我的意思是說,你不用娶我,我也沒打算要嫁你,我要走,我們就此告辭。」

  大鬆一口氣,不忍看莫問一臉的愕然,滿面的通紅,一拂手,轉身要溜。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11:25

第一卷 第067章 被人看上了

  莫問閃身將白筱攔住,「你不是沒地方去麼?」

  「有地方,有地方。」白筱現在只想能有多快消失,便有多快。

  「你明明說過無親無故,如果你因為不肯嫁我才要離開,大可不必。雖然我們沒有你說的。。。郎情妾意。。。但。。。」他話出口,一張臉已經紅得滴血,「你一日不嫁,我一日不娶,除非你有了

  好的歸宿。。。如果你願意嫁我,我隨時娶你。」

  白筱啞然,真是死心眼的孩子,他這責任負的太煞沒名堂,現在他在興頭上,也說不通,過些日子,這事也就淡了,他該娶誰還是會娶誰不再與他糾纏,扯了個笑臉,退後兩步,從他身邊繞開,轉身

  就走。

  莫問見她執意要走,不好再攔,「你要去哪?」

  白筱不回頭,瀟灑的揚了揚手,「天地之大,且能沒有我容身之處。」

  手還沒放下,身後傳來艾姑娘冷冰冰的聲音,「我的牛錢,還沒還,就走?」

  白筱腳步一頓,方見她等著,還到她是好心,現在看來,天下真沒這麼便宜的好事,她等她不過是為了牛錢。

  轉身陪笑道:「欠著,欠著,定還,一定還。」

  莫問忙到:「艾姑姑,這牛錢,我來陪。」

  「冤有頭債有主,既然是她壓死的牛,當然該她來陪。再說你願幫她陪,怕人家還不肯要你幫呢。我說的對不對啊,小姑娘?」後面一句是對白筱說的。

  白筱雖然壓根沒打算讓莫家兄弟來給自己背著黑鍋,但見她如此,仍忍不住暗罵一聲,老狐狸,「的確不願,可是容我暫時欠著,過些日子定然還上。」

  艾姑娘抽了抽單邊嘴角,「你走了,我哪兒尋你去?再說,你不是說你這兒有認得的人,來尋他拿銀子的嗎?」

  白筱頓時啞然,是認得啊,可是剛剛被那人那番話鎮住了,後來只顧著問他戰場上是否見過她的事,至於牛錢,卻忘得乾乾淨淨,這時他早已遠去,又哪兒尋他去,「是認得的,可是他已經拔營出征

  了。。。」

  你就吹吧,艾姑娘抱了胳膊,鼻子裡哼了一聲,「管你認得認不得,如今你是沒有銀子陪我,有沒地方可去,我有個萬全之策,就是不知你願不願意。」

  其實前途茫茫,白筱的確無處可去,如果艾姑娘的想法,不過於刻薄,她呆在這兒,暫時過渡一下,讓她有實間好好想想,往後的路,卻也是不錯的,「不知艾姑娘有什麼想法?」

  艾姑娘剛要開口,莫問搶先喚到:「艾姑姑。。。」艾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

  白筱朝著莫問笑了笑,這少年的心地當真好,「你何不讓艾姑娘把話說完,可行不可行,也得知道她的想法,才能再議。」

  莫問看著白筱,見她年紀小小,如此淡定沉著,微皺眉頭,「她能有什麼兩雙之策,不過是想你去她戲班子。」

  白筱望了艾姑娘一眼,後者並沒表示異議,笑道:「其實是不錯的主意,有人管飯,還能還牛前,不過我不會唱戲,艾姑娘怕是要做折本買賣。當然不排除艾姑娘想弄幾個有幾分皮相的來招攬客人,

  不過呢,以我這年紀,這皮相是招攬不了人。」

  莫問眉頭皺得更緊,她雖年幼,但這長相。。。他還真沒曾見過如此漂亮的姑娘,戲班子所在之處人蛇混雜,她這樣的姑娘在這種地方,麻煩甚多。

  艾姑娘聽她一席話,只是微笑著摸著下巴,施施然的道:「繼續說。」

  她這副形容反而讓白筱拿不準想法,輕咳一聲,道:「我性子不好,是個服侍不來人的人,如果我靠著皮相做檯子,沒準新客沒給你拉上,老客好被我全得罪了,艾姑娘這買賣就做的虧大了。當然艾姑娘不介意白養我幾年,我也不介意白吃白住艾姑娘幾年,就怕你忍不得我這懶脾性。」

  艾姑娘眉梢越揚越高,終於『嗤』的一聲笑。「我還真不敢讓你服侍客人,就你這嘴,也得把人給我全轟走了。」

  此時正值初夏,遍地野花,一隻蜜蜂飛到白筱眉前,久久不去。

  白筱盯著眼前的蜜蜂,唯恐飛錯方向撞進她眼裡,「其實我很願意留在戲班裡,不過上台什麼的就輪不到我份上,在後面幫你們做做飯,洗洗衣服什麼的,倒是好選擇。」

  「也不怕紮著。」艾姑娘揮袖拂開眉前蜜蜂,:「洗衣做飯,有一個玉娥已經叫我頭痛不已再多個你,還能有我的活出?我求財,可不求氣,如果你天天拿飯菜來折騰我,我可受不起那氣,你也用不

  著在這兒自作多情,我還真沒看上你那張皮相,做台唱曲,我有的是頭牌,怎麼也輪不到你頭上。」

  白筱『呃』了一聲,她原本的真身皮相長得極好,她就算不自戀也不能否認,剛才說什麼皮相不好,不過是搪塞艾姑娘,這時人家明明白白的說壓根沒看上她這皮相,仍十分受打擊,尷尬的乾笑了一

  聲,「沒看上就好,沒看上就好。」

  莫問也迷惑不解,既然沒看上她,那又為何要留下她?「艾姑姑的意思是?」

  艾姑娘吸了口氣,收了臉上蔑笑,眼角睨視了一眼白筱攏在袖中的手,「我看上她那雙手了。」

  「手?」白筱愣了愣,伸出兩隻手在眼前翻過來復過去看了一回,這雙小手長得甚小,纖細而不見骨,跟跟手指如蔥尖細長,茫茫然看向艾姑娘,「你該不會喜歡吃泡椒人爪?想將我養著,等著雙手長大些再來下手?」

  艾姑娘蹙了蹙眉,這小姑娘,滿腦子不知想些啥,「你這雙手是雙彈琴的好手。」

  「彈琴?」白筱歉意的聳聳肩,「可惜我不會彈琴。」

  莫問聽到這兒驀然所悟,一反剛才的牴觸情緒,面露喜色,「艾姑姑,你是想?」

  艾姑娘癟下嘴角,神色間又有些無奈,「沒錯,我是看上這丫頭了。難得看上一個,卻是這等的劣性子。」

  莫問眼裡儘是掩不住的喜色,滿是期望的對白筱說:「艾姑姑想收你為徒。」

  「哈?收我為徒?」白筱不可思議的回望著他,這事態變化也太大了吧,不是陪牛麼?怎麼變成收徒。「

  「對,艾姑姑的音律論天下只與另一人論高下,她閱人無數,空有一手好琴技,卻無人可以承她衣冠,現在她看上你了。。。」莫問頓了頓,想到什麼,接著道:「琴師是不用等前台的。「

  白筱歪了頭,將艾姑娘重新打量一番,實在是不敢相信,這位一身艷妝,臉上塗著厚厚的脂粉,只差點沒落下個『俗』字的女人會有敢號稱天下只得一人與她談高下的音律,怕不是小地方的人,沒見過世面,坐井觀天?自認天下屬得一二。

  「我對琴沒興趣,艾姑娘還是想想別的差事給我的好。」

  艾姑娘聽著莫問的話,為抬了下巴,正有些飄飄然,這些年不知多少人登門求她授技,均沒能入得她的眼。為了保證自己這一脈的質量,自己的絕活從不外傳,天天不知有多少人在門外候著不走,只為了能讓她指點一二,一位白筱立刻會跪地拜師,不料對方一口回絕,即時愣了。

  回念一想,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對了,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艾姑娘。」白筱翻翻眼皮,她的大名,早在來路上便在她耳邊吹過了。

  艾姑娘這名字,極是喜歡,明知道她這是在有意頂撞,也不著惱,「這兒的人叫我艾姑娘沒錯,但外面的人卻要稱我一聲『琴仙』。」

  白筱到了這裡,就被約束在了榮府,所識之人就那麼幾個,至於音律名人什麼人,對她而言就是一張白紙,誰知道誰?說起音律,她只覺得容華的蕭和風荻的短笛吹得十分好聽。謙謙然的攤了攤手,「我不識音律。」

  艾姑娘眼裡閃著的那得意之火,瞬間被她一盆冷水淋得星火子都不剩,胯下臉,一把叉腰,另一隻手,向白筱一攤,兩眼望天,「你既然不肯,還牛錢。」

  白筱正看著艾姑娘耳邊一片樹葉下的捲著的一隻青綠小蟲,見她手掌攤在面前,順手摘了那片有蟲的樹葉放在她手心裡,「你知道我現在沒錢。」

  青綠小蟲從樹葉上滾落到艾姑娘手心,慢慢蠕動,撇臉見莫問正漲紅臉強忍著笑,見她望來,朝她眨了眨眼,白筱朝他做了個鬼臉。

  艾姑娘將實現轉移向手心的瘙癢,鳳目頓時睜大,臉色刷白,慘叫一聲,飛快的摔掉手中的青蟲樹葉,氣惱的怒瞪著白筱,「你。。。既然這樣,我就把你送官,告你個欠錢不還,衙門處置下來,怎麼也得把你賣給人家為妾為婢來還這牛錢。」

  莫問臉色一變,方纔的笑意盡失,「艾姑姑,她是在不肯,這錢我來還,我進冷劍閣,幾單買賣也就把錢還上了。」

  艾姑娘被那個小青蟲嚇得不輕,也氣得不輕,黑著臉,冷然道:「我今天還就與她耗上了這錢非她還的,我還不要。」

  白筱扁了扁嘴,不就是拜個師嗎,又非什麼難事,管她正本事也好,屁本事也罷,過了這關再說。「好了,好了,我認你做師傅還不成麼?我天資愚鈍,學不出來,讓你白搭了條牛,可別怪我。」

  莫問喜看向她,「你當真願意?」

  艾姑娘冷哼一聲,「你想的倒好,我醜話說到前頭,你入得我門下,順利出師,這牛便無需你賠。我給你三年時間,半年考你一次,一共六考,哪一次不過關,我們的協議就算完蛋,你照樣把你送官。」

  「喂,哪有你這麼不講道理的?這過關不過關,全憑你一張嘴,那天你對我不爽了。隨隨便便尋我點岔子,便算我不過關,將我送了官,我且不是虧大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霸王餐,白筱豎著眉叫屈。

  艾姑娘鼻子冷哼了一聲,不以為動,「那你就想著法子讓我高興,不為難你,不就得了。」扭了水蛇腰走向來路 「回去。」

  白筱納悶的鼓著腮幫子,長吁出一口氣,對著艾姑娘翻了個白眼,哪有這等不講理的人,怪不得莫言立在一側等她,唇角噙著淺淺的笑意,「走吧。」

  白筱撇撇嘴,背了手跟著艾姑娘身後,

  一腳邁出踩在一塊小石頭上,咯了腳,劇痛從腳心傳開,杵在原地不敢動彈,僵著腳,吸著氣,等著腳上的劇痛過去。

  莫問已走到了前面,不見她跟上,回頭見她翹著腳,一副怪樣立在那,一臉的忍疼,奔了回來,「你怎麼了?」

  白筱從牙縫裡吸了口氣,彎了丸腳趾,專心的痛尚未緩解,又自痛開,「沒事。」

  莫問不再問,逕直蹲下身,側臉去看她翹起的鞋底。

  她纖細小巧的腳上穿著一雙白綢繡花軟鞋,鞋底極薄,不是普通家女子常穿的,倒像是大戶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小姐所穿。

  從她墜崖那山谷到這軍營走這麼許久的路,早將著薄薄的鞋底磨穿,破洞處露出腳上肌膚起了一個斗大的血泡,已然破裂,黃水血水其流,浸濕了周圍鞋底。

  可見她這一路上是何等的艱辛的強忍過來的,抬臉看她,「很痛?」

  白筱同得呲牙裂嘴,勉強笑道:「一點點,沒事。」等得疼痛稍緩,略略鬆了口氣,「走吧。」

  腳一抬一落之間,腳掌觸及地面,巨疼又自傳開,腳下一瘸。

  莫問在她身側一把扶了她的胳膊,帶她站穩,看向他握著她胳膊的手。忙撒手,臉色緋紅,雙眼卻不迴避的看著她,「你的鞋破了,腳又爛成這樣,這麼長的路怎麼走,你沒辦法走。」

  白筱苦笑了笑,走不得也得走啊,「沒事,走得了。「

  艾姑娘在前面等的有些不耐煩,回過頭,冷聲道:」磨磨蹭蹭的做什麼?剛才還說沒有郎情妾意,這眨眼功夫就郎情妾意了?不快些走,天黑都到不了家,玉娥和莫言小子還守著那牛呢。「

  白筱在宮裡,連那些百合的鍋都背的穩穩地,聽了她這話,只不過白了個眼,莫問卻窘得將桃紅臉升級為雞血臉。

  白筱『撲哧』一笑,朝著艾姑娘嚷道:「就郎情妾意了,你嫉妒也尋一個去。」

  艾姑娘不論什麼原因,年過三十沒嫁,這是鐵打的事實,白筱一腳踩中了她的痛腳,氣得臉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身就走,

  白筱抿著嘴又笑莫問,「你是屬變色龍的嗎?」

  莫問很爭氣的,剛退了些的臉,又紅了,睨了她一眼,繞到她面前蹲下身,「來,我背你。」

  其實讓他背一背也沒什麼,但這路還長,把他的體力耗盡了,兩個人一起走不動,不知艾姑娘那張臭嘴又要編些什麼話來,「不用了,你扶我走就行了。」

  他回頭望她,「快上來,咱山裡的人家沒那麼多大戶人家的講究。」

  白筱將他的話略略回味,才明白他指的是那女收受不清那一套,頓時無語,就算要男女授受不清,也得再長上幾年。

  見他僵在那兒,如果她不趴在他背上,反顯得小氣,其實她這腳痛得厲害,有人駝她,她是極樂意的,眉開眼笑的爬到他背上。

  腳離了地,舒服的半瞇了眼,雙手換了他的脖子,下巴略著他的肩膀,扭頭看他,這人臉皮雖薄,動不動臉紅,行事卻果斷得很,「喂。」

  「嗯?」他背著她,行走自如,絲毫不喘。

  「要我給艾姑娘當徒弟,你那麼高興做什麼?是不是你跟她聯手誆我呢?」白筱撥開他耳鬢拂著她面頰的髮縷,手指繞著那縷發縷玩耍。

  「我不誆人的。」他側臉看她,她的呼吸輕吹著他的面頰,絲絲的癢,耳根又是一紅,撇開臉看著前方。

  他已是十來歲的少年,對男女這事懵懵懂懂,雖然附近有不少少女向他偷偷示好,但他一心顧著生計,並沒有別樣心思,這時見白筱為了救他忍著腳痛走了這麼遠的路,在軍營怕是還受了委屈,看她便於別的姑娘有些不同。

  「那你高興什麼鬼?」白筱望著手指上捲著的髮縷,他生在貧家,髮束十分乾淨清爽,不似普通鄉間少年那樣邋遢。

  「我不知你為什麼會從那懸崖上掉下來,但我覺得你該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真的沒地方可去。艾姑娘雖然性子古怪,但說話是極守信的,她既要收你為徒,便會一心待你,在你沒處可去之前,她那兒倒是個好的安身之地。」莫問望著前面艾姑娘,他們莫家和她之間的恩恩怨怨,這一世也是理不順的。

  白筱揚了揚眉,原來他根本不相信自己那一篇話,「冷劍閣,是什麼?」

  莫問默了一會兒,搖了搖笑了笑,「不過拿著人錢財辦事的地方,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13:25

第一卷 第068章 是生?是死?

  他答得含糊,白筱聽起來卻覺得不是那麼簡單,不過人家既然含糊過去,她就不好再問,「我叫小竹。」筱,便是細竹的意思,也就是小竹子。

  「小竹,小竹。」莫問低吟了兩聲,也不再多說。

  這一路上,莫問沒把她放下來,她問過幾次,說背不動了就放她下來自己走,活著歇歇。每次他聽說她問起,都只是笑笑,除了把她的身子往上聳了聳,調到更好的位置,腳下一點都沒停。

  白筱不知他是不是真的不累但一路下來,也不見他有多少喘息也就由著他了。

  他們所住的鎮子叫「安和鎮」,是個不小的鎮子,歸屬南朝管著,處在南北交界的地方,過去十來里便另有歸北朝管的村鎮,兩朝百姓互相往來,暗中交易,是以十分的繁華。

  艾姑娘的戲班子起了個身份雅致的名字,叫「絮花苑」。

  白筱望著前面正點香的艾姑娘,濃裝艷抹,這『絮花』也不知是不是該換做『儲話』。花比美人,戲班子自然少不了美人,儲花也就是存養著沒人的意思,活著她本來是想叫『儲花』的。

  她雖然腦子胡思亂想,不過行動上還是老老實實的照著艾姑娘的意思把拜師禮行過了。

  至於玉娥和莫言那邊,艾姑娘早吩咐了莫問趕了過去把牛拉回來,除了自己戲班子留下牛腿子,開了回大葷之外,其他的盡量分給了附近家境不好,一年到頭吃不上肉的人家。

  這件事處下來,白筱心裡又激起了一些說不清的滋味,在她面前晃動著的濃妝也有些不同,這人當真不能光看外表,聽說個說話。

  飯間,白筱才知道原來莫家兄弟以及玉娥竟是和艾姑娘一桌子吃飯,一院子住的,桌上除了那盆牛肉,竟是些鹹菜,蘿蔔之類的,並沒另外的肉類。

  如果說莫家窮,吃不到也不足為奇,但身為一班之主的,聽他們口氣還管著真麼冷劍閣的艾姑娘也跟著吃這些,就有點稀奇。

  白筱望著桌上的那盆牛肉發呆,人間百態,讓她不明白的事實在多去了。

  桌子對面的艾姑娘正夾著那塊牛肉吃得挺香,眼角餘光見她正愣愣出身,抬起臉來,恨恨的看著她,鼻子裡哼了一口氣,陰陽怪氣的道:怎麼?吃不下?把我值幾千兩的牛變成了這對牛肉,你還挑起來了。現在不吃,等沒了,你想吃還沒得吃。還窮人家的孩子,我看普通富人家的姑娘也沒你挑剔。」

  白筱打了個叮嚀,她現在是隱姓埋名,如果不能化在著大眾百姓中,勢必跳眼,一個人太過與眾不同,便很容易出名,她出名的結果,不用他想,也知道將會怎樣。

  莫問坐在她一側,夾了塊牛肉放到她碗裡,「吃吧,初到一個地方不習慣沒關係,慢慢來便好。」

  白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他臉上一紅,睨見母親正擔憂的看著他,臉更紅了,忙別開了臉,吃自己的飯。

  艾姑娘卻不放過他,似笑非笑的將他望著,道:「莫問,我管著你們娘幾個吃住,你啥時候也給我加上幾筷子菜?」

  莫問臉漲得更紅了,埋頭吃飯,不理睬她。

  玉娥看不得兒子受窘,輕喚了聲,「師姐。」

  艾姑娘顯然沒有放過莫問的打算,對玉娥的那聲哀求自然也不買賬,反對玉娥道:「兒子大了留不住,這才多大胳膊就往外拐了。我看你這兒子是白養了。」

  「師姐,小竹初來,與我們不熟,靦腆些,問兒坐在她身邊,照顧著,是應該的。」玉娥皺了皺美,這話,她不愛聽。

  白筱也覺得艾姑娘實在是一天到晚沒事找事。唯恐日子過得清淨了些,看莫問除了方才臉上紅了紅,對艾姑娘的話好像全不當回事,自顧吃自己的,菜照樣幫她加。

  玉娥不駁嘴還好,這一還嘴,艾姑娘原本順暢的氣變的不順了,正要說什麼,莫問放下手中巴拉乾淨的空碗,站起身,誰也不看的出去了。

  艾姑娘要說的話,被他這麼生生的咯斷了,越加的不是滋味,手中叉著的筷子指著莫問的背影,「哎,這小子,本事沒見長多少,脾氣倒見長了。」

  莫問頭也不回的邁出了屋,不知在何處拿出把窄劍,在院中舞開了。劍鋒凌厲,片刻間院中樹葉亂飛。

  白筱扭頭望著,他果然會武,而且怕還是箇中高手。

  玉娥提高聲音,朝著院中道:「問兒,這才吃了飯,悠著些。」

  院中不聞他得答聲,只聽劍風陣陣刷過。

  艾姑娘更是不滿,張了嘴又要訓斥,莫言加了塊大塊的牛肉,出其不意的塞進她張著的嘴中,「艾婆子,你不就是嫉妒沒人給你夾菜嗎?我給你夾。」

  白筱看著艾姑娘被牛肉塞了嘴,睜大眼,黑下去的臉,沒忍住『嗤』的笑一聲。

  艾姑娘將牛肉吐在碗中,瞪了白筱一眼,伸手過桌子去擰莫言的耳朵,「你這小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莫言屁股即時離了凳子往後跳開,避開她的魔爪,將手中也空了的碗丟會桌面,「我吃飽了。」閃身也出了屋。

  白筱以為艾姑娘會火冒三丈的爆發點什麼,結果艾姑娘只是翻著白眼罵了聲,「死小子。」夾了碗裡牛肉慢慢的吃,還吃得有滋有味。

  給白筱一個感覺,她當真是嫉妒了。

  再看玉娥看向院中的眼神卻藏著憂慮,白筱不知她在憂慮著什麼,又擔心什麼,不過是幫她夾了幾筷子菜嗎,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既然這點小事都能讓她多想,尋了機會和莫問說說,以後不要幫她夾菜了。

  一個探子恭恭敬敬的站著,垂著頭,雙眸微抬,不安的悄悄望著身前二步外立在梅樹下靜看著深褐梅枝的容華。

  山風吹著容華的雪白衣服和隨意束著的墨發,衫動,發動,樹葉動,卻更讓人覺得他是靜止的,如同海底磐石。

  過了良久,他平和的聲音慢慢傳開,「當真死了嗎?"

  」當真。「探子屏息靜氣,他是容華的心腹,隨他已有多年,但從來沒覺得自己能瞭解這個主子的想法,永遠看不出他是喜是憂,也永遠不知他會作何打算。

  」把經過說說吧。」他望著眼前梅枝的眼垂下,轉過身,走到一邊石凳上坐下,拿了桌上茶壺慢慢給自己斟了杯清茶,捧著茶杯,卻不喝。」

  「屬下照公子吩咐尾隨曲崢去了敘寧鎮,他們左相和曲崢到了後。並不四處遊走,逕直進了祥雲客棧,便閉門不出,直到到了晚飯十分才來了個車伕模樣的人,而並不見白筱。」

  容華專注的看著手中慢慢轉動的茶杯,也不插言相問。

  探子接著道:「屬下潛到他們窗外,聽車伕說途中馬驚了,白筱在青峰被拋下懸崖,因為青峰那懸崖又深又陡,眾所周知,掉下去了絕無生還之理。馬伕為了早些向左相稟報,也沒下去尋找。」

  容華聽到這兒輕啜了口茶,「他們可有派人去尋?」

  「去了,左相聽了大驚失色,當即就派人去尋了,曲崢也有親往,屬下也暗中相隨。在懸崖下見到大片血跡,還有些碎裂的臟器,屍首已是不見,可能是附近好心居民給收斂了。屬下在山崖半山腰見到這個,等他們離開了。去了回來。」探子說完,從懷裡取出一塊白色錦緞。

  容華睨著那塊白錦,端到唇邊的茶停住,放下茶杯,接下白錦,攤開來,認得真是昨日白筱在宮裡所穿。

  清涼的眸子慢慢暗了下去,「你辛苦了,下去歇著吧。」聲音仍然淡然平和。

  探子施過禮退下去。

  容華將那塊白錦驀然拽緊,低頭沉思好一會兒,將白錦細細折起收進懷中,站身起進屋帶上幕離,批了件白的斗篷,自行去牽了馬離了宅院。

  秀秀紅著眼。兩眼裡包著淚,端著碗裝了飯菜,求道:「娘娘,吃一點吧,就吃一頓吧,你自昨天到現在一點東西都沒吃,這樣下去,身體受不了的。」

  賀蘭愣望著窗外樹枝上蹦跳著的小鳥,神色淒然,過去她一直盼著有一日能像窗外的小鳥,現在她盼不了,也不想了。「秀秀,記得四年前我帶你出去遊玩,途中去看了出戲麼?」

  秀秀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提起四年前的事,那是她的腿還能動,還能走,那次是她最後一次出宮遊玩,"記得,娘娘如果您是想看戲,我去求長公主請戲班子來給你唱戲。「

  賀蘭搖了搖頭,」我在那戲班的幫主那給你存了一盒珠寶,那些珠寶買了足夠你過一輩子,你也服侍了我這麼多年了。以後不用再服侍我了,想個辦法出工去吧,去尋那個班主,你沒見過她,但她卻看過你,你尋她去,她就會把那盒珠寶給你的。「

  秀秀白了臉,手一抖,手中碗差點跌落地上,跪倒在地,」娘娘,秀秀不會出宮的,不會離開娘娘,娘娘你千萬不能想不開啊,公主她。。。她。。。」

  賀蘭淒然一笑,打斷她的話,「好了,你也不用偽這心來編謊話,她活不了了。」白筱就是她的命,沒了白筱,她也沒活著的意義了,「你下去吧。」

  「娘娘。」秀秀包著的淚終於滾了下來,跪在地上,不肯走。

  賀蘭只看著窗外,不再言語。

  秀秀正低泣著,聽到珠簾輕碰的聲音,回頭一看,忙站起身,地換了聲,「容公子。」

  容華看了看她手中的飯菜,又看了看,枯坐在窗邊一動不動的賀蘭。半側了臉問秀秀,「一直沒吃過嗎?」

  秀秀點點頭,「滴水未進。」

  「給我吧。」容華從她手中接了碗,「你先出去。」

  秀秀有望了望賀蘭,才邊試著臉上的淚邊走了出去。

  容華端著碗立在賀蘭身後也不說話。

  終是賀蘭忍不住先來了口,「筱筱死了嗎?」

  「回報說是死了。」容華也不瞞。

  雖然賀蘭早想到了會是這個結果,但親耳聽到仍之全身一震,手腳冰涼,胸口深深一起伏,喉嚨哽咽了一下,「你不是說那藥只是令她窒息,造成詐屍的假象麼?」她雖然被禁在這深宮,但她不是沒有眼線,雖然白筱在宮中被詐死,但她的死卻是捂下的,只得皇家幾個關鍵人物知道,可是到了今天她的死訊卻傳的沸沸揚揚,至於死因,卻還沒人回報,說還在查,

  「的確是,不過在她前往敘寧鎮路過青峰時,馬驚了,她被拋下了青峰。」

  賀蘭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兩行淚滑下來。喃喃道:「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宮裡是殺,宮外也是殺,他何必如此?你不肯告訴我為什麼,我怎麼幫你?」容華一臉淡淡然,對她這幅淒然痛苦之色,全不為所動,只欣賞手中的飯碗上的花紋。

  「一切都結束了,還有什麼可說。」賀蘭任淚珠一滴滴滾落在裙幅上留下一點點水印。

  「如果她沒死呢?」他將手中碗轉了半個圈,繼續看上面的浮文。

  賀蘭一愣,「你有什麼發現,是麼?」

  「沒有。」他為頭也不抬,淡淡而言。

  賀蘭胸口又是一睹,「那你何出此言?」

  「感覺而已。」他終於抬起臉看她,將手中碗筷遞到她面前。

  賀蘭盯著他看了一會,「我信,你的感覺一向準。」從他手中接了碗筷,夾了些飯粒送進嘴裡,可是久未沾水,飯粒入口,幹得即時噎住,一陣咳。

  容華自桌邊斟了杯茶遞給她。

  她接過一口飲了,仍止不住咳。

  容華從她手中拿過茶杯,放回桌上,半回了頭睨視著仍有些輕咳得她,「你是聰明人,餘下該怎麼做,你該明白。」說罷撩簾出去,對戰戰兢兢恪守在門口的秀秀道:「沒事了。」

  秀秀如釋重負的長鬆一口氣,含著淚看著他白色修長的身影隱在花叢間,才返身進了屋,見賀蘭已在自行用餐。

  容華在榮府前面下車,負手抬頭望了望大門上的榮府二字,身後早有小廝向門裡地上他的名牌。

  他雖然只是南朝太子的面首,但他絕世的醫術極受人尊重,倒不敢有人輕看他,慌忙接下,引著往裡走。

  南北朝雖然不合,但終是有這些千絲萬縷的關聯。北朝公主過世,南朝理當派人前來祭拜。白筱只是未成年的公主,並未攝政,所以南朝官員正服前來就顯得有些作怪,再說古越出巡,不在朝中,無人點名差誰前來,南朝中大臣自不願沾這樁晦氣。於是便有臣出謀推了他前來。他一貫不喜與人相爭,自然也不駁他們,加上住的又進,也就沒加推辭,順著他們的心意來了。

  榮府大門洞開,門上插著白幡,一地的紙錢隨著風翻捲糾纏著他的長袍下擺,他一走動,便離了他的衣擺擦著地面飄遠。

  門裡兩排白色的燈籠將黑夜照的如同白晝。

  裡面亂哄哄的人來人往,無二無人說話,安靜的只剩下腳步聲。

  大堂設這靈堂,紫檀棺材上紮著白花,斗大的奠字,十分耀眼。

  曲崢一身素白布衣,額上橫著條白布帶,神色木然垂眸的立在棺邊,賓客來去,好像均與他無關。

  直到聽到堂外傳了聲。「南朝容公子祭奠。」才抬了眼皮朝從門外進來的白衣人影看去。

  容華接了服侍在一邊專門為前來祭奠的客人點香的小廝送來的香,對著棺材俯了三俯,將香插進香爐,才靜望著眼前棺材。

  根本沒尋到白筱的屍身,這棺材也不過裝了套衣冠。

  曲崢冷眼看著他一絲不苟的完成禮俗,見他又是這副神情,才到:」如果來的是古月太子,她一定會很開心。「

  容華睨了他一眼,淺淺一笑,」可惜他出巡了,並不知此事,如果知道了,定然會來,不過他來了怕不是為了祭奠她,而是看你的笑話。「

  曲崢臉色微微一變,「你在死者面前說這話,就不怕對死者失敬麼?」

  容華睨著棺材,輕勾了嘴角,「不過是個衣冠罷了,倒是你機關算盡,她這麼一死,你落得兩手空空,該為以後好好想想了。」

  曲崢寒著臉,將臉撇開不再看他,「在下的事,無需公子費心。」

  容華也不惱,又望著棺材笑了笑,轉身離開。

  「等等。」曲崢猶豫了片刻叫住他。

  「還有何事?」容華回了半邊臉,斜睨著他。

  曲崢從懷裡取出一支紫玉短笛,遞到他面前,「這是在青峰崖下尋到的,你該人的是誰的東西,我知道他不時在你那出沒,你尋個時間還他吧。」

  容華望著他手中的紫玉短笛,淡定從容的眸子裡終是閃過一抹波瀾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14:16

第一卷 第069章 何去何從的莫問

  容華將紫玉短笛放入袖中,邁出門檻又自停下,轉過身,「當真是馬驚了嗎?

  曲崢眼皮一跳,這也是他所懷疑的,他尚且不信當真驚馬,容華他們又如何回信。

  容華輕笑了笑,」還是高看你了,早該料到你所知有限。」

  曲崢看著他飄飄然的離開,眼前彷彿還飛著他的蕭和他飄飛的衣角,是啊,他是看高了他,他不過是北朝皇家的一顆棋子,一顆想用來約束白筱的棋子,不過他並沒起到他該起的作用。

  他明白皇家不能有不忍,不能有憐憫,但他還是不忍心了。還是憐憫她了。

  因為他不忍心過於的約束她,才有她後來的脫離該走的路線。

  或許也正因為他的失職,她才會這麼早早的夭折,他不知這算不算間接地害死了她。

  如今隨著她的死,他怕是也就便得沒有作用了。

  白筱沒精打采的一手播著琴弦,一手扳著手指,莫問失蹤已有六個月了。

  自從她來了後的那個晚上,莫問去玉娥房裡見他母親,不久就傳出玉娥又急又怒的責罵聲。她的聲音壓的很低,白筱聽不清楚他們說什麼,但能聽出她的口氣很不好,在之後便見莫問黑著臉出來,倚在院中一棵樹下望著月亮愣愣的不知想什麼。

  她不安的偷偷湊過去問他發生了什麼事,他只是笑了笑說,「沒事。」

  結果第三天,他就失蹤了,沒有跟任何人打過招呼。

  轉眼一個月過了,玉娥表面上天天靜靜的洗著戲班裡的戲服,煮著他們幾口的飯,但白筱總能發現她背地裡總是滿含擔憂和懊惱的望著院子外的那條小路,那條小路是進出這戲班子的必經之路。

  不用陪牛錢了莫言本來對她已沒什麼敵意,隨著莫問的失蹤,對她的態度又冷淡了下來,看見她不是重哼一聲,就是扭頭走開,絕不跟她多說半句話。

  飯桌上的氣氛也越來月沉悶,沒有說什麼,但白筱隱隱的覺得不安,心裡的陰影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大。

  這院子裡還住在一個人,也是這院子裡唯一的外人,也就是莫問以前提到過的紫蓮,只得十六歲,長得也算漂亮,鵝蛋臉,杏目櫻唇,身材高挑,愛穿紫色的衣裳。

  聽說是來向艾姑娘拜師學藝的,偏偏艾姑娘沒把她看上,她又不肯走硬是留在這鎮上和艾姑娘耗上了,一耗就是兩年,平時幫著戲班子彈彈琴,伴伴奏,艾姑娘雖不收她,月前倒是不曾少給她,而她一個單身姑娘住在外邊甚不安全,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由著她在這院子裡佔用了一間屋子。

  紫蓮隨著戲班子開工,所以早出晚歸,與白筱很難遇上。

  起先的時候,白筱不曾留意她,自從莫問失蹤以後,那姑娘碰到她的時候,臉色就不如初來的時候好了,隨著莫問失蹤的時間越來越長,她看她的眼神越來越怨念,這樣一來才引起了白筱的注意。

  偷偷問過戲班子的姑娘們,她長得還不錯,為什麼艾姑娘沒把她看上。

  戲班的姑娘告訴她,紫蓮求的學琴,結果艾姑娘只聽了她兩個音符,就把她丟開了。說她指風根本達不到登峰造極的程度,不願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紫蓮雖然沒拜成師,但自己很勤奮,已有功夫邊模仿著艾姑娘自學。雖然與艾姑娘一比是天差地別,但比一般的琴師卻是好了不少。

  起先是艾姑娘耗著,後來有多了不願走的理由,她父母雙亡,以前是被托養在舅舅家,但舅舅夫婦生活並不寬裕,並不喜歡養著她,所以她到了這兒也就乾脆不走了。

  至於另外一個原因,便是她喜歡上了莫問,她年齡比莫問大上兩歲,自然是不敢提起這事,不但不提,還死死的捂著,怕別人看出來笑話,她住在這院子裡一來是為了聽艾姑娘練琴,二來便是每天能看上莫問兩眼。

  戲班子是女人打堆得地方,也是最八卦的地方,不管她捂得再死,時間長了,總是被人看出眉目,雖然她本人死活不承認,但這事也就這麼傳著了。

  再說莫文他娘見紫蓮董事勤快,十分喜歡,大家便認定了,等莫問再長幾年,紫蓮怕就是莫家的媳婦了。

  白筱算是明白那怨念的眼神是怎麼回事了,但她是在不明白莫問為什麼失蹤,她為什麼把那眼神就放在她身上。

  所有人最淡定的還是艾姑娘,一天到晚像沒事人一樣,忙完戲班子裡的事便是來監督她練琴。

  不知她是不是真如艾姑娘所說,對琴有天分,就算她再三心而已,在心不在焉,卻總是能在艾姑娘的黃金棍落下來之前彈出艾姑娘勉強滿意的音符。

  時間一天天過了。她實在坐不住了,見莫言進了院子,不管他是不是待見她,飛奔過去,一把拽住他,「莫問到底去了哪裡?」

  他嫌惡的看了她一眼,甩開了他的手,「不知道。」

  「你知道的。」白筱又將他拽住,如果你不知道,你怎麼會麼敵視我?如果當真不知道的話,以後就不要在我面前擺出這張臭臉。」

  莫言回身將她的手掙開,將她退開一步,「我是不知道他去哪了,但我知道,不是為了你,他不會離開。"

  白筱無語,」他與我無冤無仇,怎麼就到了有我沒他的地步?」

  「如果只是走,我們也不用多想,走了總會回來。。。」莫言話出了口才想起自己失言,忙閉了嘴,走到院角提了拋下水井打水。

  白筱背一陣一陣的涼,臉色慢慢轉白,奔到井邊,「你是說莫問有可能回不來?」

  莫言咬了咬牙,沒理她,收著手中繩索,將裝滿水的木桶提起。

  白筱一把拽了莫言,他將提到井緣的水桶打翻在地,水濕了二人的裙擺,「你說莫問有可能回不來了?」

  莫言本忍著一肚子的火,看著地上滿開的井水,壓著的怒火頓時衝上頭頂,「對,他怕你以後嫁不到好人家,跟著他會受苦,所以瞞著我娘去參加冷劍閣的考核了。那考核,去十個,不見得能有一個回來。」

  白筱有苦難言,她在古越那什麼事也沒有,他怎麼這麼死心眼,不肯相信,但現在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可能丟掉性命,她親耳聽過莫問對艾姑娘說過,要加入冷劍閣,對莫言的話,不能不信,「冷劍閣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去十個,不見得能回來一個?」

  莫言想著她是艾姑娘的徒弟以後要跟他們一起的,也大不瞞她,「是。。。」

  「言兒,住口。」玉娥端著一盆才收回來的衣裳站在院門口,嚴厲的打斷莫言的話。

  白筱隨聲望去,越過頭頂的,卻是一個黑色修長的少年正在向這邊走來,即時怔住了。

  那不是莫問,又是誰?他不再是她過去所見的破舊的粗布衣裳,換了身合體的黑色勁裝短打,三指帶的腰帶秀出他窄緊的腰身,更顯得長身玉立。俊美的面頰上比一個來月錢又多了一種像是自信的東西,越發的神明爽俊。

  莫言望了望母親拾了水桶正要離開,猛的又是一回頭,驚詫的張大了嘴,揉了揉眼,看向門外,擲下水桶,歡托的喚了聲,「大哥。」飛快的奔出院門。

  玉娥渾身一震,手中木盆跌落在地,木然的轉身,一手扶門,另一隻手捂了嘴,望著正向這邊走來的黑色頎長的身影,眼裡慢慢溢上淚。

  莫言奔上前,一把將莫問抱住,莫問微笑的揉了揉他永遠梳不整齊的頭髮,莫言扯了扯他身上的黑衣,兩眼發光,一臉的崇拜,吊了他的膀子。

  莫問抬頭望了望門口的母親,有望了望愣在井邊的白筱,加快腳步。

  到了門口,停在玉娥面前,喚了聲娘,逕直的跪了下去。

  玉娥一個耳光狠狠地括在他白淨的臉上,他不避不讓的受了這一巴掌,臉上慢慢的滲出鮮紅的手掌印。

  白筱隨著那聲脆響,心裡突地跳了一下,才算是回過神來。

  她覺得這是人家的家事,她不該站在這兒觀風景,慢慢退開,回了自己房間,坐到琴邊,才發現一身軟的沒了力氣,趴在琴上,琴發出一聲悶響。

  閉眼長吁口氣,他回來了。總算沒被莫言那烏鴉嘴說中什麼。

  「咳」一聲輕咳自門口響起。

  白筱睜眼望過去,莫問正唇角含笑的倚在門口,忙坐直身,半邊臉還留著在琴上壓出的痕跡還留著,大驚大恐之後見他卻不大小得出來,使足了勁,才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你回來了。」

  「嗯,在這兒,可還習慣?」他也不進屋,只是立在門口,他比半年前又高了不少,臉上的手掌印絲毫不影響他陽光的笑意。

  「習慣。」習慣才怪,天天對著幾張冰臉,白筱想盡量保持笑臉,但是在僵的難受。

  「不想笑,就別笑了,真的。。。咳。。。很難看!」他笑著搖了搖頭,她比半年前更明媚動人。

  「難看?」白筱忙捂著臉,扭身去尋銅鏡,這半年,她滿腦子想他到底去哪了,到底出什麼事了。的確沒在意自己長成什麼樣子了,難道沒按她舊時的模樣變化,越長越醜了?

  從琴譜堆裡拔出銅鏡,照了照,除了面色愁苦些,一切都是正常發展,哪裡難看了,這人什麼眼光?皺了眉望向門口。

  莫問抹著鼻子,低頭吃吃悶笑,女孩子不管怎麼,都在意自己的樣子,「逗你呢。」

  白筱剛聽到他說的話,陡然發現他對著她居然不臉紅,難不成這考核把臉皮都考厚了不成?「你這半年,想煞了不知多少人,再不回來,我都要被你的小情人們生吞活剝了,你下次出去,一定要善後好,在離開。」

  「哪來的什麼小情人,你說話總是。。。」她說話總是全不顧及,情情愛愛的話,一個姑娘家也說得這麼順溜,白筱以為他已經變厚得臉居然又紅了紅,瞄向她擺在桌角的艾姑娘專用的黃金棍,「可應付得了艾姑姑?這棍子挨上了幾回?」

  白筱歪著腦袋想了想,「半回。」

  「半回?」莫問揚了揚眉,挨打還有半回的?

  白筱很認真的點點頭,「嗯,只有一回,這棍子都舞下來了,生生的在我頭上剎住了。」那一回是有一個音律,她怎麼也談不出味道,艾姑娘急了,抓著黃金棍要打,偏偏黃金棍落到半空中,她一個音符從指間溢出,正是艾姑娘想要的音律,她怕打斷她剛尋到感覺,那根棍子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叫她領略了一回,什麼叫收發自如。

  莫問眼裡掠過詫異,雖然他沒有懷疑過艾姑娘的眼光,但艾姑娘是出了名的嚴厲,在技藝反面更是無情面可講,戲班子裡誰一年到頭不挨她幾十下。

  而白筱是她選出的唯一的弟子,可想而知,對她定然比對別人嚴上百倍,沒想到白筱半年來居然沒受過罰,這需要何等的悟性。

  白筱正想問他這半年怎麼過的,見紫蓮站在院子裡叫了聲,「莫問,你回來了?」聲音帶著顫。

  莫問回轉身,道:「回來了。」

  紫蓮定定的看了他一回,心緒難平,見他要離開,忙道:「我回來那些東西,拿不了,你能幫我一下嗎?」

  莫問回頭看了白筱一眼,離了門框步入院中,「紫蓮姐要拿什麼?」

  白筱單手撐了下巴,抬了抬眉梢,紫蓮介意的就是比他年長,他這聲紫蓮姐還不叫碎人家的心?當真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瓜子。

  果然見紫蓮紅唇哆嗦了一下,怨念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在見莫問已是晚飯間。

  因為他的回來,飯桌上不再沉悶,半年來一籌未展的玉娥眉頭也舒展開了,眉眼間笑意不斷。

  莫言更是嘰嘰喳喳個沒完。

  做沒反應的是艾姑娘,就像他離開不足為奇,回來也沒什麼大不了一樣,仍如往常的不時間問白筱關於琴率方面的問題。

  問問題時眼皮抬也不抬,她答得好,便接著吃飯,答得不好,立馬一筷子飛來。在她即時更正時,握著筷子的手即刻途中轉彎夾菜。

  莫言對這一幕早已看得到了,仍會忍不住的笑。

  最沉默的反而是才回來的莫問,他仍如初來時,順手幫她夾菜,當然也不忘給他母親布菜。

  每每這時,玉娥仍舊擔憂的看著他們,白筱身份不解,為什麼玉娥,就這麼擔心莫問對她好一點,難道是因為她心裡的那個准媳婦紫蓮?

  艾姑娘對莫問的舉動,仍舊十分不滿,總是以莫言將那半碟子的菜倒進她碗裡才就此打住。

  唯一一點,就是桌上幾人,除了白筱,都十分默契的不提莫問離開的那半年,她知道他們不是不問,只是不當著她的面問。

  白筱明白這點,這以後也不再問冷劍閣的事,而莫問隔三差五的便要出去,出去的時間,時長時短,短則十天半月,長則三四個月不等,反正他能在家裡的時間甚少。

  每每他出去的時候,玉娥就會望著門外小路發呆。

  她知道他每次出去。一定有危險,所以也會暗中擔心,但她什麼也不問只是在他每次離開時,在院子角落攏個土包包,燃上三炷香,祈禱他能平安回來。每次見他回來,總會長鬆一口氣。

  又一次無意中聽到玉娥和艾姑娘談起他,說他其實不必要這麼拚命,借這麼多單子,這個話題在他們發現她是打住,至於他為什麼要這麼拼,接這麼多單子,或者什麼單子,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這以後,她將上一次香改成凡是他離開的日子便每日上香,雖然她明白起不了真麼作用,不過是求個心理安慰。

  她沒告訴任何人,她是為什麼上香,但慢慢的感覺到玉娥對她說話,越來越溫和,而對紫蓮越來越冷淡了。

  轉眼三年過去了,她順利出師。

  出師後,她暫時也沒想到要去哪裡,仍舊留在了安和鎮。

  艾姑娘為她安排了第一次在後台奏琴為舞姬伴奏。

  所彈的曲子叫望夫歸。是講的一個女子的丈夫出征了,那女子在夜裡思念丈夫所彈。曲子憂傷中帶著祈福,祈禱丈夫平安,又帶著盼望,盼望著丈夫早些歸來。

  莫問又外出已有三個月,她每日都在祈禱他平安,雖然他不是她的丈夫,但這四年來她早將他當做親人。

  所以這首曲子,彈出來甚合現在的心境。

  一時間琴聲鎮住了前來看戲的所有人,他們靜聽著這曲子,對台上跳舞的姑娘們視而不見。

  白筱在後台不知道此時遠赴歸來,帶著一身風塵的莫問正站在絮花苑外,懷抱著佩劍背靠著籬牆靜靜地聽著這曲望夫歸。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15:27

第一卷 第070章 郎情妾意?

  他俊朗的面容在月光下泛著銀光,神色溫和,黝黑的眸子閃著光華,直到曲畢,才微微一笑,再過半年只需要再過半年,她便年滿十五。。。

  「莫問。。。」幽幽的聲音自絮花苑門口響起,紫蓮幽怨的看著靜靠在籬牆上的莫問,她從來不曾見過他這樣溫柔的神情。

  莫問臉上柔意頓失,後背離了籬牆站著身,「紫蓮姐,今天這麼早收工?」

  紫蓮掃了眼手中抱著的七絃琴,失意的笑了笑,「今晚暫時用不上我了,走走嗎?」

  莫問單手握了劍,垂下手,側臉望了望台上布幔,紫蓮隨著他的目光,眸子一點點暗沉下去,抱著琴正欲轉身,聽他道:「走吧。」

  二人一路無話,莫問只是看著前方地面,紫蓮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嫌她大他兩歲。

  母親喜歡紫蓮,盼著紫蓮做莫家的媳婦,他也知道。

  但自幾年前對那個傻傻的前往軍營救他的小女孩虛了諾,他的心思便繞在了那個小姑娘身上,每次回來看到她在變,在長大,都覺得很是欣慰。

  雖然那小女孩一點也不文靜淑女,說話總大大咧咧到驚人的地步,但他跟她在一起,什麼也不用想,覺得很開心,很放鬆。

  他和莫言自小被母親管教的甚嚴,在長輩面前覺不敢行差出錯,總是恭恭敬敬。每次回來,都會坐在她房間一角聽她彈琴,她有意跟艾姑姑搗亂,明明可以彈得好好的,有意將琴弦磨得跟殺豬一樣,氣的艾姑娘臉色鐵青,偏偏要在艾姑娘的黃金棍敲下時才突然奏出妙曼的曲調來避過挨打。每每這時,她總會偷偷的朝他擠眉弄眼,他都覺得特別的有意思。

  每次回來,看到院子角落的小土包上燃盡的香,心裡都特別的暖,不管任務再難,在凶險,他都會想著,她在盼著他回去,無論如何也要回去,那院角毫不起眼的小土包便是無論如何也要回去的信念。

  至於紫蓮的一片心意,他只能辜負了,以前他以為自己不在家中,慢慢的她便會考慮自己的歸宿,哪知她硬是這麼死死地守著,紫蓮已經過了該家的年齡,他是在不願意讓她在這麼等下去。今天隨她出來也是想借此機會把話說明白。

  紫蓮覺得二人一直這麼冷場,便錯失了這樣難得的單處的機會,指前方溪邊柳樹下的大石,「過去坐坐吧。」

  「好」莫問望望前面,離家已近,母親在家,有些話,便不方便說了。

  紫蓮坐在了大石,讓了半個位置給他,他笑了笑,倚在一旁的柳樹桿上。摘了片柳葉在手中把玩,聽遠處絮花苑喧聲四起,勉強能聽出要求加場的喊叫。這種時候,不管怎麼加,離散場都不會遠,不再耽擱,開門見山的問道:「紫蓮姐尋我什麼事?」

  「你娘想你退出冷劍閣,紫蓮的視線從身上的空石移向不遠處的他,暗自苦笑,他越大,和她越保持距離。

  莫問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母親又幾時同意過他加入冷劍閣,自從他通過考核回來,他娘給了他一記耳光後,便不聞不問,何時承認過他?母親和父親同是冷劍閣的人,自父親死後,冷劍閣便在她心裡是不可觸碰的痛,自費了一身的武功,在艾姑娘的力保下才離開了冷劍閣,代價是她終身不得離開艾姑娘的視線範圍。

  「離開?自廢武功,和母親一樣在艾姑娘的眼皮下過日子?」

  紫蓮雙眸閃了閃,欲言又止,其實在艾姑娘的眼皮下生活又有什麼關係?不會武功又有什麼關係?她會嫁他,侍奉他娘,生一堆小孩,平平靜靜的到老。

  莫問拋掉手中的柳葉,「我當初選擇了,便沒想過回頭,除非。。。」他停下,望著身邊的溪水,唇邊露出一縷淺笑,沒再說下去,換了個話題,「倒是你該找個好人家了。」

  紫蓮唇微微泛白,臉上卻微微紅了紅,「你這次回來,你娘可能會跟你談這些事。」

  莫問微皺眉頭,正想問什麼事,見一身雪白輕紗的白筱,斜抱著七絃琴朝這邊走來,這一望過去,便移不開眼,

  這幾年她長高許多,肩膀削薄,纖腰一握,清風吹拂著她身上紗衣,裹出曼妙的曲線,飛起的腰帶裙角更顯得她身輕如燕。

  她不喜歡複雜的打扮,即便是著首次登台,也是平常的簡單裝扮,反正她用不著前台見客,艾姑娘也不勉強她換裝。

  臉上沒施脂粉,清麗絕秀。臉龐如玉,隱在白衣黑髮中,越發的楚楚動人,凝望著他的雙眸漆黑如墨,清涼如星,令她身後鬥艷的繁花頓時失了顏色。

  在他初見她時,她已是個蠻漂亮的小姑娘,但這幾年,他沒離開一次,回來見她便是一次大變樣,越來越美,美得不沾凡間煙塵,他不知道她到底還要變成什麼樣子。

  他越美他就越不安,但他阻止不了他她的變化,雖然他不想她再變,但每次見到她,仍禁不住的失神。

  白筱走這條是回家的必經之路,無意間看見前方溪邊的黑的人影心裡一陣狂跳,是他回來了?平安回來了?想也不想的走向這邊,再理他們七步之外的小路上站定,才看見柳樹下,坐在他身邊大石上的紫蓮。

  他們一站一坐,男俊女美,再配上身邊清水綠柳,是何等的美好景象。

  他一身風塵,顯然不曾回家,平時他在家時,對紫蓮並不多加理睬,而這剛回來便急急與她約會,可見他心裡還是裝著她的,正巧應了郎情妾意。自己當真不長腦子了。這麼生生的撞了人家的好事,垂頭先笑了笑,苦中帶著澀,虛長了這幾年,還是這般魯莽,不會看事態。

  抬頭朝他們笑了笑「我看這邊有人,過來看看,不想是你們,你們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說完不等他們反應,轉身小跑著走了。

  「小竹」莫問心裡掠過一絲驚慌,直身要追。

  紫蓮忙拉住他「莫問」

  莫問臉見紫蓮微紅了眼,微微一愣,就在這一愣間,白筱回頭望了望紫蓮拽著他的衣衫的手,朝他笑了笑,跑走了。

  那笑卻讓莫問心瞬間收緊,隱隱是痛。

  「莫問」紫蓮將他的衣衫在手中拽緊,看著他的視線追著遠去的白的身影,一時間心裡堵得慌,心痛如絞,又酸不可耐,」你娘要給我們定親了。「

  」什麼?」莫問一驚,回頭看了她一眼再看向前方,白筱已失了蹤影,才重新看向紫蓮,俊臉上已逝了笑意,「你說什麼?我娘要給。。。?」他實在不願把我們二字放在他與她身上。

  紫蓮吸了吸鼻子,將差點湧出的淚水嚥了回去,點了點頭,「你娘要給我們定親了。」

  以前莫問沒心,她認為是年齡還小,後來他年長了些,進了冷劍閣,她認為他是忙,顧不上那女私情,她聽說過莫問因為責任,要等小竹長大,等她有了好歸宿才會談婚論嫁,不能有個好歸宿,他便娶她,於是她認為等她只是責任,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一個十歲的小姑娘負責。

  她不願承認莫問喜歡小竹,但她也明白,她是在自欺欺人,莫問心裡根本就裝著小竹。

  小竹一天比一天漂亮。她總是看見莫問看著小竹失神。但她知道,玉娥不願意莫問娶小竹,雖然不明白原因是什麼,但她很慶幸,莫問是孝子,一定不會違逆母親的。

  至於玉娥想他們定親的事,還沒有問過她,她也是前幾天無意中聽到玉娥和艾姑娘的談話,說是莫問答應了。再來問她的意思,有誰不知道她做夢都想嫁她。

  莫問心裡冰涼一片,「你說我娘要跟我談的事就是這個?」

  紫蓮有點點頭,「其實小竹。。。」

  「她怎麼?」莫問胸見又是一緊,他是在不明,小竹雖然頑皮但性子極好,從不給人添麻煩,母親怎麼就對她如此排斥?

  紫蓮吞吞吐吐,「她。。。你真的要娶她嗎?」這些話雖然難以啟口,但如果現在不說,以後就更難有機會了。

  「只要她嫁。我就娶。」莫問眉頭皺了皺,那小姑娘正一個人過得有滋有味,根本就看不出有嫁人的意思,雖然她會在他離開時。天天上柱香。但真讓她就這麼嫁他,怕是不能,不過她現在年齡尚小,再等多她兩年,又有何妨。

  「那。。。那你會答應你娘,對麼?」紫蓮拽著他的衣衫的手,隔著布料,指甲幾乎陷入手掌,指尖上一陣劇痛,鬆了手一看,竟生生拆了連根指甲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16:12

第一卷 第071章 心動

  莫問睨著她 手上折斷的指甲,「我答應我娘,她怎麼辦?」

  紫蓮臉白了白,「她。。。並沒要你負責,她並沒逼你非要娶她,再說她這麼漂亮,琴彈得有這麼好,只要肯登一次台,只怕全城大戶人家都會來爭著娶她進門。」

  莫問握緊手中的劍,說什麼也不能讓她登台,「可是我想娶她。」

  「你。。。」紫蓮幾乎咬碎一口貝齒,月光在他臉上罩了一層光暈,讓他的面容有些朦朧,她望著他的側臉,五官有些看不真切,輪廓卻是讓誰看了都難不心動,「你對她是真心的?」

  「是」他這些年這麼拼,就是為了能讓她以後過的好一些,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存下的銀子也足夠她不愁吃穿過一世了。」如果沒什麼事我先回去了。「

  不等紫蓮回答,抬不走了,看來問題不光出在紫蓮身上,還得從母親下手。

  白筱今晚在後台為人伴奏,算是一舉成功,不但成功,還搶了前台舞姬的風頭,下面來聽戲的人,吵著要她露露面。

  絮花苑琴師不露面是一直以來的規矩,除非那個琴師自願登台,那有另當別論。

  所以下面鬧歸鬧,但有艾姑娘壓著,到沒人敢造勢,也得起哄。

  不過艾姑娘見今晚對面樓上坐著了個特別人物,那人是這鎮上第一號人物,叫張德,有權有優勢,這張德為人並不見得有多霸道囂張,還勉強算得上通情達理,但他要做的事,那是必做,看上的人,那就是定要。

  張得又是個愛琴樂的人,凡是有些水平的琴師,他都免不得要見上一面,他現在家裡儲著九姨娘,便是絮花苑的前一任琴師美娘。

  他也看上過紫蓮,只是那時剛納了美娘不久,又正好懷上身孕,他正是喜字當頭,這事就沒提,等他重新想起,艾姑娘便用了紫蓮已許了莫問,只是莫問年齡還小,尚沒能完婚為由給推脫了。

  一來張德的確很賞識艾姑娘,二來絮花苑每年給他進不少銀子,所以也就沒再這事上糾纏,漂亮女人嘛,哪兒沒有,也不在意非要多紫蓮一個。

  他雖然愛琴樂,但人懶,不愛嘈雜,著絮花苑早年初開時來過,後來便沒再來了,至於他屋裡的美娘和紫蓮都是在給他上門賀壽時看上的。

  今天也不知是什麼風,竟把他給吹來了。暗地裡便為白筱捏了把汗。

  再看白筱,平時就極少出門,偶爾出門也會帶上幕離,所以這鎮子上,雖然知道她收了個徒弟,但除了班子裡的幾個熟悉的,沒人見過白筱。

  班子裡的這些女人雖然愛八卦,但也知道那些該說那些不該說。關於白筱絕世容顏的事,也沒有往外說。

  今天白筱出來。也算是出師不利。坐下不久,遞茶送水的丫頭便在她面前打翻了茶水,她那塊幕離盡濕,沾滿了茶葉,只得取下。

  好在後台都是與她相熟的姐妹倒也不妨。

  只是現在外頭坐了那一位讓艾姑娘好生不安,曲子完了,也不理外面的人吵著加曲,雖然可以說許給了莫言,但莫言那小子,小小年紀邊到處沾花惹草,說許給了他,說了跟沒說一樣。

  白筱回了屋,將琴放下,長長的呼出口氣,歪歪的在桌後坐了,沒精打采的播著琴弦。

  紫蓮對莫問愛極,玉娥又一心想紫蓮嫁給莫問,這些事她都知道,以前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但剛剛看到莫問一身風塵的與紫蓮幽會,心裡總有些賭,或許是習慣了莫問每次回來,如果玉娥在家便向玉娥請安,如果不在,第一個見得必然是她。

  她總能最先知道他回來,他平安,這讓她非常欣慰,可是突然間她發現,這幾年一直不變的習慣被打破了。

  雖然她知道莫問和紫蓮是要成親的,他回來先見她也是理所當然,但就是不習慣。

  趴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勾著琴,突然好想他們晚些成親,不過也是想想而已,絕不會去做什麼阻止他們成親的缺德事。

  算算時間,她十歲到這兒,三年出師,出師後,艾姑娘不知有什麼事外出許久,直到半年前帶著一身傷回來了。艾姑娘怎麼上的,她不知道,院子裡也沒有人問,只有她處回來那天,紫蓮多嘴說了句,結果被艾姑娘忍著痛呵斥了她一頓。

  從此以後便無人提起。

  白筱這幾年早明白。除了冷劍閣三個字能提,關於別的就不能問不能提。所以她只是盡心盡力的服侍艾姑娘養傷。

  不管是不是她自願的,艾姑娘與她有師徒之名,再說艾姑娘的確刻薄,但剝開了表面尖酸話,她為人其實很不錯,不過她為誰做了什麼,從來不往外抖,自己包著,人家知道了就知道了,不知道也就當沒這事。

  等她傷好了,已經是半年後了,算下來,她到這地方,已有四年有多。

  這四年多都在苦悶的學琴和盼莫問平安中度過,偶爾回想起古越和容華,但既然不想再回到過去,自然不願再見到他們,他們只是留在了她記憶裡,那雙眼也就成了謎。

  這麼過著,也沒想過離開,現在莫問要成親了,雖然她留在這兒不是為了莫問,但不知為什麼,想著他以後要和紫蓮處在一起了,便不願再呆在這院子了,但她該何去何從,腦子裡又攪成漿糊。

  正無聊間,踢踏著鞋的腳步聲從門外從了進來。

  白筱不抬眼皮也能知道是誰,一動不動的趴在桌上,繼續勾著琴弦。

  「小竹,給你樣好玩的東西。」莫言已年滿十五,張得牛高馬大,十分敦實,濃眉大眼,紅唇直鼻,是個帥氣的少年,但他那頭頭髮永遠梳不整齊,總是隨便挽了個馬尾在頭頂,用條粗棉布紮著,額頭劉海遮了半邊眼。鎮上的姑娘們說他這樣很有個性,很帥氣,可白筱看他是怎麼看怎麼雞窩,實在找不到別人口中的個性來。

  他平時裡在戲班子了幫忙做些粗雜事,收了工除了在院子裡練武,便不知在哪兒鬼混了。他練武練的好不好,白筱不會看,不過他練武的時間怕是他唯一正常的時候。

  他還有一個愛好便是喜歡尋些小玩意來討白筱高興,但白筱對他這些小慇勤不感冒,越是不感冒,他越是去弄得勤,讓白筱頭痛不已。

  白筱心不在焉的抬眼睨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角,就將實現挪回面前隨著她手指勾弄亂顫的琴弦。

  莫言徑直繞過案桌,到她身邊蹲下,隱在凌亂劉海下的大眼閃喜悅,兩手攏在袖子裡,不知袖子裡藏了什麼東西,伸到她面前,「我剛尋到的好東西,你肯定喜歡。」

  白筱嫌惡的坐起身,往後縮開些,別又是什麼飛蟲蚯蚓之類的噁心東西,上次居然挖到一條一尺多長,小指頭粗的蚯蚓,巴巴的送到她這兒,嚇得她七魂沒了六魂半,噁心了幾天。

  「我不要,你拿走。」

  莫言對她這句台詞早習以為常,次次來都是這句,早有了免疫,直接無視,湊近些,「就看一眼,這次保證你喜歡。」

  白筱翻翻白眼,不管拿來的是蛇,是蚯蚓都是說保證她喜歡,沒哪次不是把她嚇得半死,就是噁心上好些天。

  提高了些聲音,「都說了不要,拿走。」

  「就看一眼,這次不哄你,真的包你喜歡。」莫言將攏在袖子裡的手送到她面前。

  白筱頭皮發麻,腦海裡已經是晃動著蠕動的小蛇啊什麼東西,怕他把那些東西丟在她身上,伸手向他手腕上推去,沉下臉,「說了不要了你煩不煩。」

  她以前也不要他的東西,但從來不曾像今天這麼大的火氣,莫言即時愣住了。回念一想,她自從前聽了母親和艾姑娘的談話,說等莫問回來便與紫蓮定親的是以後,便沒再笑過,心裡頓時不只是什麼滋味,臉上笑意漸漸退去,「你真不要?」

  「不要」白筱正心情煩躁,他還拿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更是心煩,口氣也不大好。

  「真不要?」莫言臉黑了下去,聲音轉了冷。

  「不要。」白筱轉過頭,不再理他,

  莫言盯著她看了半晌,眸子裡閃著怒,見她絲毫不為所動,雙手從袖中滑出,手中竟是捧著一隻小小的毛茸茸的小兔子。

  白筱有些意外,不過話已說過,也不願拉下面子再求他要。

  莫言怒火沖天,將小白兔摔在地上,驀然起身,一腳向小白兔踩去。

  他是練武的人,這一腳又是用上力氣,踩下去,那小白兔不被生生踩扁了才怪。

  白筱頓時一驚,然他手腳敏捷,一切又發生的太快,白筱要出聲阻止已是來不及,只得盡自己最快的速度,身子前撲,供了手將小白兔護在手掌下。

  莫言這一腳便踩在她供著的關節上,大驚失色,要收腳已是來不及了,忙撤了力道,有哪裡完全撤得去,見她覆在手指上的闊袖,上滲出斑斑血跡,雪白的衣裳,鮮紅的血,十分晃眼。

  霎時間心疼難忍,哪裡還有脾氣,正要蹲下去查看她手上的傷勢,見她直直的望向了他身後的門口,媚眸裡波瀾一片。

  轉頭看去,莫問長身玉立在門口,望著他們二人,顯然把剛才一幕看在了眼裡。視線看向他時變多了幾分怒氣。

  莫言剛剛化去的怒意,再次湧上,重重哼了聲,大步奔出白筱房間,在路過莫問身邊時略停了停,終什麼也沒說,衝著走了。

  白筱這時突然見他,心裡更不是滋味,垂下眼眸,看向自己掌下護著的小白兔,捧了它放在桌案上,它縮成一團不動。

  白筱怕它被莫言摔傷,用手拱了拱,它跳了跳,並無異樣,她才放下心來。看來只是被嚇到了。

  莫問以前回來,她總是很高興的跳出來接著他,這時卻全無所應,只是逗著桌上的小白兔。

  視線落在她半攏在袖中的手上,袖口印著中幾處血跡,眉頭一皺,快步走到桌邊,單膝著地半跪下去,抓著她的手腕。

  白筱下意識的往旁邊避開,卻哪裡避得過,眨眼間已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小心的揭開她的闊袖,幾根手指關節處,血肉模糊,觸目驚心,拽出她背後的手,也是如此,臉色頓時沉下去了。

  白筱想著他就要成親了,不願被他這麼拉著手,用力拽回,他握的甚實,竟無法拽出。

  他寒著臉,睨了她一眼,往她的雙手手指一根根捏過,並沒有上到骨骼,才長鬆了一口氣,「以後不要再這樣了。莫言如果再重些,這手以後就不能在彈琴了。」

  彈不成就彈不成吧。」白筱實在不喜歡他那個兒時的承諾來約束他,讓他不得不對她好。

  莫問愣了愣,:「你辛辛苦苦學了幾年。」

  「學琴不過是為了陪牛錢,現在也出師了,與艾姑娘的協議也算完成了,至於以後還能不能彈琴,根本就無關緊要。」

  莫問薄唇抿緊,雙眸在燭光下暗了下去,不知她這是怎麼了,伸手入懷中去了金瘡藥,和一卷繃帶。

  白筱乘他分身拿藥之際,猛的縮回手,退開些,望向了門外,紫蓮正從院門外進來,忙站起身要離開。

  莫問將她一把拽住,「你手上的傷不能不處理。」

  白筱見紫蓮站在院中,幽怨的看著他們,他這算什麼?頓時來了脾氣,將他拽著她的手用力一甩,「撒手。」

  莫問將手握的更緊,她的小手,很滑,好像只要握的稍稍鬆些便會脫出去,「你到底怎麼了?」

  紫蓮不離開,也不走近,含淚將他們望著,月光下慘白的臉,實在讓人憐。白筱更急了。不顧指上的疼痛,回轉身用力摳他的手指,「放手,男女授受不親。」

  「男女授受不親?」莫問不敢相信這話是出自她口中,迷惑間見她眼角不時飄向門外,回頭望見院中立著的紫蓮,眉頭一皺,放開白筱,轉身走向門口。

  白筱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回到琴案上,望著他的背影,心裡又絲絲的涼,他的確是在意紫蓮。如此甚好,她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她不可能一直龜縮在這裡。

  轉眼間,他已是走到門口,她咬著唇,垂下眼眸,正想好好的想一想這以後的路該怎麼走,聽見門光噹的一聲撞攏,心裡突然一跳。驚得又抬起頭,正想說何必拿門撒氣。

  卻見他轉身走向她,睜圓眼,「你怎麼沒出去?」

  「既然你會覺得有人看著不自在,把門關上便好。」他坐到她身邊,又去捉她的手。

  白筱將手藏在後背,不安的看了看攏著的門,他居然就這麼將紫蓮關在門外,而與她單獨相處,這叫別人怎麼想?慌得要起身,想去將門打開。

  他見她怎麼都不肯乖乖聽話,袖子上蹭上的血跡越來越多,怕是動來動去,讓傷口難以癒合。見她將手死死背在身後。

  不再與她多費口舌,突然將她攔腰抱了,在她驚呼出口之前,將她按趴在琴案上,她的身子壓上桌子的琴,發出嗡的一聲響。

  半邊身子壓在她後背上,令她動彈不得,拿了身邊金創藥小心的抖在她手指傷處,用繃帶細細裹著。

  白筱動不得,又不好叫,讓門外的紫蓮聽到,扭頭看著他俊美的側臉,赫然發現,原來他已經長成如此翩翩少年,」你什麼時候成親?「

  他微側了臉,睨了她一眼,「等你十五。」

  白筱扁了扁嘴,現在和十五又有什麼區別,也好,等她十五,邊還有時間讓她離開。反正眼不見為淨,在她離開後,他再成親,總好過沒等她離開他就成了別人的夫君。

  小白兔跳到她面前,聞著她的鼻子,柔細的鬍鬚掃過她的鼻孔,癢的她連打幾個噴嚏,小白兔受驚的跳開;

  白筱被他壓著,噴嚏都打得不順暢,強忍著要打不打的噴嚏道:「快放開我。」

  莫問已裹好她的手指,見她現在的表情十分好笑,放開壓在她後背的手肘,將她從琴案上拉起,拽進懷裡。

  白筱忍得不能再忍的噴嚏頓時出了口,口水噴了他一臉。

  他撇開臉,一手箍著她的腰,一手拭著臉上的口水,無奈道:「你就不能斯文些。」

  白筱也有些發窘,「你拿兔子鬍子捅捅鼻孔,看你斯文得了不。」

  他悶聲笑了,轉眸看她,見她一雙星眸嗔帶怒,柔軟的唇瓣被咬的泛紅,格外的嫵媚動人,臂中的纖腰柔若無骨,身體深處忽的一蕩,雙眸鎖著她的眼,再移不開,眼底深處湧著情愫,收緊手臂,將她纖柔的身體緊貼向他結實的胸脯。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17:01

第一卷 第072章 不要承諾

  白筱愣愣的望著他,直到身前的柔軟緊壓在他結實的胸脯才赫然驚醒,箍在她腰間手臂滾燙似燃炭,他眸子裡滿含溫情,跳著火。

  他垂下眼瞼,看過她撲閃著的長睫,懷中是柔若無骨的嬌小身體,身體與身體的相貼廝磨將他體內封鎖著的情愫撕開,順著血脈傳遍全身,直上頭頂,腦中更是糊成了一團,鎖著她微張的唇,渾身上下到處是火,世間所有一切都化成煙雲,只想與她再親近些。。。再親近些。。。俊美溫柔的面頰向她慢慢靠近。

  她對男女之事不是一無所知,知道這氣氛過於曖昧,在這樣下去,難保不出事,他呼出的氣息燙了她的臉,忙推了推他,將臉轉開,「莫問,不要這樣,我們不能。」

  自從他從軍營被她回來,這些年來對她十分守禮,頂多在行路難時,推她一把,扶她一下,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肌肉相親的親密舉動,

  她不知他為何會突然如此,但她第一次感覺到,他已然不再是初識的小男孩了。

  輕輕一言,如一盆冷水,將他當頭淋下,瞬間清醒,將她放開,退開一步站起,眼裡還有沒熄滅的火苗,轉開臉不敢看她,「對不起,我失禮了。」

  白筱艱難的吸了口氣,看著距自己一步之遙的灰色軟覆,正不知該說什麼來緩解這尷尬的氣氛,門匡的一聲被人由外重重推開,撞上一側牆壁,又自彈回。

  玉娥滿面怒容的扶了木門,站在門口見二人衣冠整齊,才鬆了口氣,不看白筱,對莫問冷聲道「問兒,跟我出來。」

  莫問眉頭微微一蹙,他剛才一門心思放在白筱身上,以他的功力居然沒發現母親回來,看了看正望著他的白筱,舒了眉頭,朝她笑了笑,才抽身出了她的房間,順手為她帶上房門。

  紫蓮仍在院中沒離開,在他從她身邊路過時,不安的小聲道「別惹你娘生氣。」

  莫問不回話,逕直從她身邊走過,站在玉娥的房門前,喚了聲「娘。」

  白筱一個人悶坐了一會兒,覺得很是沒趣,玉娥找莫問什麼事,不想也知道。

  歎了口氣,起身推開窗,窗外涼風習習拂著面頰,仍覺得有些悶熱難受,索性開了門,渡出房間,紫蓮已不在院中,暗鬆口氣,不用與她大眼瞪小眼,或者被她可憐巴巴的眼神瞅著,依了洗衣裳的青石板坐下仰望著天邊明月,一群晚歸的鳥兒飛過,給那死氣沉沉的月亮加了些生氣。

  也很靜,只有風吹樹葉的瑟瑟聲。

  清涼的風倒讓她舒服些。

  她所坐的位置離玉娥的房間隔著一間屋,按理平常人,聽不見屋裡談話,偏她的耳力強過普通人許多,屋中壓低的聲音隨著風飄進她耳中。

  她覺得這麼聽人談話,不甚好,重新起了身往房間走,飄來的對白卻讓她停下了腳步,重新慢慢在青石板上坐下,下巴擱在曲起一條腿的膝蓋上。

  玉娥冷臉坐在桌邊,放在桌上的手握著一柄長劍。

  莫問心裡一驚,母親自費武功,已多年不曾動過這柄佩劍,站在門口默了下去。

  「關門,」玉娥冷清的聲音,讓他心間一抽。

  踏前一步,反身輕手輕腳的關門,房門剛剛關合的瞬間,一聲長劍出鞘的聲音,只覺得身後劍風飛快的向他後頸間次來。從容的一偏頭,刺來的寒光落了空,橫著掃向他頸項。

  他沉著的反手在劍身上一推,身子已旋處劍圈,一系列動作乾淨利落,輕盈瀟灑,絲毫不拖泥帶水。

  玉娥散了一身功力,舞出的劍也只得個招式,並無多少力道,被他一推,頓時拿捏不住,長劍脫手而出,跌落在不遠處,發出一陣脆響,身子一個踉蹌,往前撲倒。

  莫問忙搶上前扶住,「娘」

  玉娥穩住身形,反手一巴掌朝他面頰甩了過去。

  他不敢躲,只得受了,放開扶著母親的手臂,拾回母親的劍,遞還母親,退開些,垂首而立,「孩兒做錯了什麼。娘請明示。」

  玉娥打過他的手不由緊握,他什麼錯也沒有,只不過是不安著她所希望的道路行走,越走越遠,感到甚是無力。

  打他也是一時之氣,她不許他攝入江湖,他偏自作主張加入冷劍閣。

  既然加了,她只得認了,每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以前擔心丈夫,現在擔心他,

  然冷劍閣的人如何能有情?有了情,這條路便走不遠了。她就是有了情,才退出,好在她只是處在低層,嫁的又是冷劍閣的人,才有此退路,而他的父親卻是最高層的死士,至死也不能離開,死士是不能有情的,他父親也是因為有了情,才死於非命。

  玉娥吸了吸氣,將這些辛酸往事生生嚥下,冷冷的看著眼前長得與丈夫酷似的兒子,貌似也就罷了,為何偏要性子還要相似,恬靜乖巧只是表面的假象,骨子裡執拗的叫她感到無力。

  她向他去紫蓮,是她的私心,她知道兒子不愛紫蓮,但只有跟不愛的人成親,傳宗接代,在出去完成任務時才不會有太多的顧慮,才會更安全。

  如果哪天他有了孩子,對紫蓮有了情,便可設法說服他離開冷劍閣,哪怕散了一身的功力,只求平平淡淡的過一世。

  她打好的盤算,只等他回來,軟硬兼施的迫使他定下婚事,可是他總是逆她而行,把她打好的算盤弄得亂七八糟,讓她無計可施。

  今天絮花苑的生意比平時好太多,她不得不過去幫忙,等客人散去才得一回來。

  進來院子,卻見紫蓮含淚站在院中,靜望著小竹的房間,覺得蹊蹺,上前詢問方知莫問回來了。而且在小竹房間。

  他每次回來,只要她不在,必然是去尋小竹,這本沒什麼稀罕。

  不過以前二人相處一處,但從來不曾關過門,望著那扇緊閉的門,心下一片冰涼,怒火瞬間燃燒,直到推開門見二人並無她所想的那些不恥之事,羞悔交加,自己兒子是什麼人品,她怎麼能不信任他。

  深吸一口氣,強行板著臉「我和你艾姑姑為你和紫蓮做主,定下親事,過幾天尋個吉時,把親定了,等你下次回來,為你們完婚。」

  聽了紫蓮的話,便知道這件事,必定避不開。

  避不開,他也沒打算避,抬頭正視母親,「孩兒明白母親為何要孩兒娶紫蓮。」

  玉娥有些錯愕,她的這份私心,對任何人沒有說過,正因為這份私心,她對紫蓮心裡有愧,所以對她特別好,在別人看來,都認定是她對紫蓮極為喜愛,除了艾姑娘沒有人才到她的用意,不料他居然說他知道為何,「你能知道些什麼?」

  莫問不迴避母親迷惑的眼神,「娘親是不想孩兒有情,不想孩兒娶能讓孩兒動情的女子。」

  玉娥張了張唇,沒能吐出一個字,後退兩步,疲憊的坐回桌邊圓凳,她這點心思怎麼終是瞞不過兒子,「既然你知道,我也就不用再多費口舌,明天便去給你看日子。」

  莫問臉色略白了白,他長這麼大,就違逆過母親一次,那就是加入冷劍閣,今天怕是要有第二次了,「孩兒不能順娘之意。」

  「你。。。」他不願意在玉娥預料之中,但兒女婚事有父母做主,而他從小到大,又是極為孝順的,敢這樣直接駁她,卻讓她不敢相信,「你再說一遍。」

  「孩兒不能去紫蓮。」他看著母親憤怒的眼睛,心裡也痛,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語氣堅定,在燭光中閃著光華的烏黑眸子直視母親,沒有退意。

  玉娥氣的渾身輕顫,強壓著心中的怒火,「因為小竹?」

  他不是多花的人,淡淡而言,靜靜的看著母親,「是」

  玉娥再也忍不得,美目一瞇,揚手又要打,手掌揮到半空中轉了方向,握了劍柄,劍尖指向他胸脯,劍尖隨著她顫著的手不住顫動,「與其如此,我不如現在便殺了你。還落得個全屍。」說著眼圈便紅了。

  他盈亮的眼眸暗了下去,那年他才四歲,少有人來的家裡突然來了幾個青衣男子,在門外與他娘說了幾句什麼,母親當時便坐到在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黑衣人走了,他過去使勁搖著母親,她才慢慢回過神來。進屋收拾兩件衣裳,一手牽了他,一手抱了還在袱中的莫言上了路,一個月後,他看到了父親和遍體鱗傷的艾姑娘。與其說是見到父親,不如是見到裹著殘肢的父親的衣裳。

  艾姑娘臉色慘白如鬼,不敢看她母子三人,嘶啞的聲音,「我只能尋回來這些。」

  母親什麼也沒說,默默的裝殮了父親的殘肢,連著父親的棺材和艾姑娘一同回來了。將父親葬在了屋後山頂上,栽下了一株棗樹苗。從頭到尾她沒在他和莫言面前掉過一滴眼淚。但他能感覺到母親有多痛苦,如果不是他和莫言,她只怕是隨著父親去了。

  而艾姑娘自那次回來以後,整個人像變了一樣,一改以往的素裝,終日濃裝艷抹,看似輕佻,人也變得尖酸刻薄,但十餘年下來,絕不提嫁人之事。

  他初時以為艾姑娘因為身份所羈絆,才不肯嫁人,直到他心裡有了小竹,才知道艾姑娘將他父親裝在心裡,死死的捂著,直到他死,她與母親之間恩恩怨怨,只怕她們自己也理不清。

  莫問想著那些往事,母親要求他在男女之間,只能有欲,不能有情,可是她和艾姑娘又有誰做到了?身為死士的父親又何曾做到?

  然這些話,他不能說,母親用了十幾年才編織了一個自欺欺人的紗網將那被刺得血淋淋的心掩住,他不能再說這些話將那曾紗網撕破。

  輕抿嘴唇,不看指在胸前的劍尖泛著青光,「四年前,我當著艾姑娘的面向她許諾過,身為男人,且能言而無信?」

  玉娥握著劍柄的手鬆了又緊,「這件事,我問過小竹,她。。。」

  「不管怎樣,那是我許下的諾言,」莫問打斷母親,他知道,在母親面前越是說心裡裝著小竹,母親越是拚死不會答應,他唯一能用的借口便是那個承諾,母親雖然反對他進入冷劍閣但從小教導他要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決不可言而無信。

  玉娥明知道這是借口,卻無力反駁,他向小竹許諾的事,她在艾姑娘那兒問的明明白白,不管那件事是不是太過兒戲,但他的確是許下了「你與小竹,我不能同意,」口中這般說,語氣卻沒了剛才的理所當然。

  要兒子言而有信是她教導出來的,如今要他反悔,卻有是自己。

  白筱聽到這兒微微笑了笑,長呼出口氣,胸口的隱隱作痛,起身回了屋。她沒想到要嫁莫問,也明白莫問對她好只是為了那個承諾,但親耳聽見,仍止不住的酸楚,存的那一絲想念也隨著消失,離開的心思,越加的堅定。

  相處四年有餘,雖然初時是為了有個容身之地,但這四年相處,哪能沒感情,玉娥和艾姑娘要她叫莫問哥哥,她從來不叫,只叫莫問,莫問。。。喜歡叫他莫問,喜歡他第一次告訴他,他叫莫問的樣子。

  她給自己的解釋是沒進這個宿體前,比莫問還長上兩歲,怎麼能叫他哥哥,他叫自己姐姐倒是合適,但當真是因為前世比他長上兩歲便不肯叫他哥哥嗎?

  回到屋中,依然倚在窗邊,靜靜地望著遠處漆黑的夜空。

  莫問默了半晌,才道「也無需娘親現在答應,孩兒明白要離開這次沒有三五個月怕是回不來,如果孩兒能活著回來。。。」他停了停接著道:「到那時希望娘琴成全。」

  「明天?和艾姑娘一起?」玉娥驚呼出聲,扯出一個勉強的笑,臉色慢慢白了去,「不是與她一起,是麼?」

  「是與艾姑姑一起。」莫問聲無波瀾,一如往常的恭敬。

  玉娥手中的青鋼劍噹的一聲從手中跌落,捂了嘴,睜大眼看著高了她一個多頭的兒子,「難道要你。。。」

  莫問垂眸輕點了點頭,長睫掩去一抹無奈,慢慢後退,「娘親早些休息,孩兒先出去了。」

  玉娥搶上前一步,揪了他胸前衣襟,將他拽回,雙手握了他領口,用力一撕。

  莫問身子一僵,又不敢攔著母親,直直的站在那兒,將臉撇開。

  玉娥看著他肩膀上新紋上去的青龍紋身,那張牙舞爪的青龍如同要脫出他的肩膀,向她撲來,險些沒了呼吸,這條龍,她再熟悉不過,第一次任務失敗,險些喪命,被他師兄所救,她伏在他肩膀上,透過他身上被削破的衣衫看到的便是這條龍,那時她還不知龍代表什麼,後來他成了她的夫君,腦中霎時一黑,身子一晃。

  莫問慌忙扶住。

  玉娥一揚手照著他面頰又是一掌重重的扣了下去,這次出手,比哪次都重,手心火辣辣的痛,看著他嘴角慢慢溢出一絲鮮紅的血痕,心疼的不知該如何是好,臉色白的嚇人,喝罵道「我不是交代過你,這身功夫用一半藏一半麼,任務凶險的時候,便受些小傷,決不能比他人勝出,你為何不聽?」

  莫問垂首看著腳前地面,「孩兒有聽,也藏了。」不管他在藏,都瞞不過那雙犀利的眼。

  玉娥緊緊揪著他的領口,盯著他肩膀上的龍紋,「那這是什麼。你說啊,這事為何?」

  莫問深吸口氣,看向母親,「是少主點的名。」

  「少主。。。」玉娥無力的放開他的衣襟,退開兩步,整個人突然憔悴了許多。

  「娘,對不起。」莫問咬了咬下唇,看了母親一眼,轉身出去。

  玉娥在慢慢關攏的門縫中看著莫問頎長的身影融入黑夜,捂了嘴,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紫蓮在屋裡透過窗欄見莫問出來,追出門,卻見他走向白筱的房間,生生在門口剎住腳,眼裡包了淚望向玉娥關攏的房門。

  莫問在白筱虛掩的門前站了良久,抬手去敲門,指關節與木門輕觸之時,又再垂下,轉了身慢慢回走,走到院中,停了下來,猶豫片刻,驀然回轉,三步並兩步的奔到白筱門前,敲了敲門,沉聲問道:「睡了嗎?」

  白筱正趴在窗欞上,望著明月上的樹梢投影,「沒」

  「能進來麼」

  「嗯」

  莫問緩緩推開門,反手掩了門,站在原處望著她倚在窗邊的背影,「我明天要出去辦點事,這次會久些。」

  白筱又嗯了一聲,這樣也好,走時沒有什麼可以牽掛的。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18:37

第一卷 第073章 險些走火

  白筱等了半晌,不見身後又動靜,回過頭,見他仍立在門口靜望著她,望了望他身後關著的門,如果玉娥看見,怕是又要誤會,「既然明天要走,早些回屋歇著吧。」

  他嗯了聲,卻不走,與她遙遙相視,她性子頑皮活潑,像今天這般沉靜,還不曾見過,心裡莫名的有種不好的感覺,但到底是什麼,他說不上來,猶豫了片刻,大步走到她身邊停下,突然伸手將她攬進懷裡,緊緊抱住。

  白筱身子一僵,愣住了,等回過神,已被他身上傳來的體溫團團圍住,忙輕輕一掙。

  他將手臂手的更緊了,微低了頭,面頰緊貼著她的耳鬢,啞聲道:「別動,就一會兒。」

  白筱整個身子越加的僵硬下去,他今天的舉動實在是反常,以前他回來會靜立在角落裡聽她彈琴,會望著她微微的笑,但從來不會這樣。

  是因為他的親事要定下來了,知道與她再無可能,所以才。。。還是明天的離開。。。

  想到這兒,渾身打哆嗦,小手撐了他的胸脯,將他推開些,審視著他的眼,「告訴我,你這次出去,是不是和以前不同?」既然他們加入冷劍閣的考核都有可能送命,那這以後的任務,絕不可能輕鬆。

  莫問心裡一鬆,她太過敏感,忙收起滿腔的不捨,放開緊固著她的手臂,推開一些,微笑道:「沒有什麼不同,不過時間長了些。」

  時間長些?他以前出去,半年時間也有過,那時不叫時間長,這次三五個月就是長了?盯著他的眼不轉開視線,「因為與紫蓮的親事?」

  「你想多了,我和紫蓮不會有親事的,等我回來,你差不多也十五了吧,我們成親。」他望了望她身後月影,「不早了,歇著吧。」

  恐懼向白筱逼來,額頭緊繃的發痛,心裡冰涼一片,她寧肯他這樣的表現是因為要與紫蓮成親,對她生出的不捨。

  他看著她的目光從來是柔和的,她喜歡他這種柔和的目光,讓她覺得像三月的陽光般的溫暖,到了這個世界也只有與他一起,才會覺得溫暖,但此時他的溫和的目光卻讓她心尖都在顫,在害怕。

  看著他慢慢移了步子退開,要轉身之際,難言的不捨翻江倒海的湧上,突然飛撲上前,將他一把抱住,「不要走。」

  莫問身子一僵,愣住了,手臂連著身體被她緊緊箍住,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聽錯了她所說的話,試著呼喚,「小竹。」

  白筱將臉埋進他胸脯,臉緊貼在他胸前,「別走。」

  他呼吸瞬間一窒,喜悅填滿了心房。她在他面前胡鬧過,彆扭過,發過脾氣,撒過嬌,但像這樣主動地親近他,從來不曾有過。

  抽出被她緊緊箍住的手臂,反手將她抱緊,「不困麼?」

  白筱搖搖頭,抬頭看進他滿是驚喜的眼,失神間,腦子糊成一片,懵懵懂懂的踮腳湊上臉,在他下唇上輕輕一咬。

  她輕含著他的下唇,他唇上柔軟富有彈性的觸感讓她即時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同樣楞住了的眼。

  他心跳亂的像要撞出胸腔,手臂一緊,將她緊緊環住,她胸前的柔軟緊緊擠壓著他,唇反覆上她柔軟的唇瓣,剛剛一觸,腦中一個叮嚀,忙放開她的唇,微仰了頭,合上眼,平息體內躁動的情愫。

  她才十四,不能如此。

  再說這一去不知能不能回來,萬一回不來,且不是平白讓她傷心,深吸了口氣,胸腔起伏了幾下,擠壓著她胸前的柔軟,身下反而越加的渴望,微蹙了眉,放開環抱著她的手,退開一步,眼裡是沒有熄滅的火苗,手指在她細滑如瓷的面頰來回輕撫,最後指指拂過她有些漲紅的唇,捨不得垂下,笑了笑,「休息吧,我回去了。」

  白筱心裡皺巴巴的難受,他對她果然只是為了那個承諾,他甚至不願與她更親近些,他母親讓他去紫蓮是為了不讓他動情,他對她只怕也是如此,根本沒情,有的只是承諾。

  對他而言,娶她和紫蓮並無不同,不同的只是與她之間多了個承諾。

  自嘲的笑了笑,朝他點點頭,「你也早些休息。」

  莫問輕抿這唇,微笑著應了聲好,望著她退向門口。

  白筱望著手扶這門,將要隱在門後的他,叫道:「一定要活著,不管如何一定活著。」

  一顆石子落進莫問心海,泛開一圈漣漪,柔聲道:「好。」合攏門。

  白筱坐到琴案後,抱著膝蓋,望著桌上的琴弦,愣愣發呆。

  月黑風高,黑雲慢慢吞噬了天上一輪明月。

  艾姑娘定了定神,才順著花間小路轉進一個精緻的花園,望著不遠處坐在魚塘邊,就著月光餵魚的那襲白色身影,停了停,再次定了神才走向塘邊站定,望著他帶著幕離的後側臉,喚道:「公子。」

  幕離下,柔順的黑髮隨著幕離在風中拂動,他修長在魚食罐中拈了些魚食,舉止優雅的撒入魚塘,「我要她離開絮花苑價錢隨你開。」

  艾姑娘面色一僵,裝傻賠笑,「奴家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白衣少年撇頭低笑,「四年前,我尋你,你說你被太子打發出了軍營就離開了,不知她後來去了哪裡,結果你將她偷偷收在你的絮花苑,看在我們合作多年的份上,這件事,我便不與你計較了。」

  艾姑娘手心滲出冷汗,頭皮一陣陣的麻,「奴家實在。。。」

  「你也不必再狡辯。」白衣少年不等她說下去,將指尖魚食丟入塘中,順手將魚食罐放到身邊架上,拍了拍手,「難道要你們少主親來,你才肯說實話?」

  艾姑娘想好的一堆借口生生吞了回去,「奴家不敢。」四年前,她在少主那兒接了一樁南朝的買賣,按慣例來的人是他。

  他走之前輕描淡寫的問起小竹的事。

  她見他只是隨便問問,但沒多說什麼,以為是古越看上了小竹,只不過當時在行軍中,不便帶上她,所以才會有這事後派他前來詢問。

  那時她已收小竹為徒,哪肯把小竹給他們,便隨便搪塞過去了。

  事後越想這事越覺得蹊蹺,她與古越他們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他們絕不會對誰感興趣,那時才開始懷疑小竹的身份,多方打探,雖然沒有小竹口中所說的被什麼人賣做小妾,卻也沒有別的任何消息,她就像是天上憑空掉下來的一般。

  從旁敲側擊的向小竹試探,結果那丫頭東拉西扯的糊弄她,折騰了一年也沒折騰出什麼。

  開始她還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如此過了兩年古越那邊再沒提到過小竹的事,她才算放下來心,看來當真是自己多心了。這事也就慢慢的淡忘了。這四年,小竹並沒有外出以陣容對人,他們不肯能知道她出落得何等絕色,那他們來此,絕不會是衝著她的容貌來的。

  能讓他們不聞不問四年,這時直言想要,才知道此時不是那麼簡單。

  白衣少年就著月光,看著塘中搶食的魚,「我來,你還能得個好價錢,你家少主來,你是半錢銀子也得不到。」

  艾姑娘盯著他背影半晌,終於垂下了頭,沮喪道「她是我的關門弟子。」

  「那又如何?」白衣少年聲音緩和,聽不出究竟是什麼心思。

  艾姑娘愣了愣,那又如何?

  「難道是你徒弟便得在絮花苑呆上一輩子?」

  艾姑娘又是一愣,她以前的確是這麼想的,但現在被他說出來,才發現她這想法太過自私霸道,「奴家能問公子一個問題嗎?」

  白衣少年不答。

  艾姑娘明白,他這樣的時候,便是要看她問什麼問題,能答得會答,不能答得問了也是白問,但不管怎麼說,已經給了她問問題的機會,「她到底是什麼人,要公子如此上心?」白衣少年淡淡道:「不過是一個舊識的女兒,太子看上她,正是因為她是你的弟子,朝中需要一個好琴師。」

  艾姑娘愣了愣,當真這麼簡單?「當真是想要一個琴師,而不是其他?」

  「你認為還有什麼?」白衣少年輕言淡言,在艾姑娘驚愕不知如何應答時,背在身後的手,動了動,一塊墨牌飛向艾姑娘。

  艾姑娘接了墨牌,攤在手心一看,練的又是一變,「少主他。。。」

  「這件事也是你們少主的意思,我不過是跑個腿,我和她兒時有幾分交情,看在你養他這幾年的份上,送些錢財給你罷了。」

  艾姑娘將那塊墨牌緊緊握住,墨牌邊緣咯疼她的手掌,「公子要奴家怎們做?」

  「簡單,只要她為你打理一個月的絮花苑。」

  艾姑娘腦子被糊了漿糊,不是要她離開嗎?怎麼反而成了打理絮花苑,「她現在剛剛進入絮花苑,對絮花苑的事務十分生疏,五個月後,奴家安排她接手絮花苑。」五個月後完成任務回來,再打點安排,看能否探得出小竹的身份,以及他們要弄她去哪裡。

  這位公子是身份何等複雜的一個人,他來要小竹,對小竹怕不見得會有什麼好事。

  她與小竹師徒一場,如何忍得下看她掉入火坑。

  「五個月,太子等得了,就怕你們少主也等不了,她要服侍的不僅僅是太子」白衣少年的聲音依然不急不緩,說話像是處處為人著想,實際逼得人不能不應。

  艾姑娘心裡沉了沉,這次出去少則三個月,多則五個月,這時間如果短過五個月,根本不受她控制,"公子的意思是?「

  」明天。」白衣少年回答乾脆,不在繞彎子。

  他的白袍下擺飄出魚塘邊緣,在水面上飄舞,好像隨時掉下去,艾姑娘瞪著他的背影,心裡生出無奈,一咬牙「五萬兩。」

  事到如今要銀子,小竹也得離開,不要銀子也得離開,不如狠狠宰他一刀。

  他低低一笑,轉過身,「四年五萬兩甚便宜。」從袖中取出一疊銀票,從中隨意抽了張遞與她。

  艾姑娘看著他手裡的銀票最少也有一二百萬兩,差點吐血,這價錢開的太低了。現在再反悔也來不及,只得接過銀票,向他拂了拂「如果公子沒事,奴家先告辭了,請公子帶奴家向太子問好。」

  白衣少年輕點點頭,重新背轉身,等身後腳步身消失,才伸手取下頭上的幕離。望向身前樹梢,黑的不見底的瞳仁反射著水面月光,如蒙上一層水意,俊雅的面容浮現出淺淺笑意,白筱。。。四年了。。。

  白筱坐在絮花苑後台,甚是頭痛。

  她本來打算等莫問前腳走,後腳便收拾包裹,留下一頁書信偷偷離開。

  以前艾姑娘離開,後台的事都有玉娥打點。

  但這次艾姑娘離開的時間甚不合適,正巧是莫問他爹的祭日,每年這時候,玉娥都要上山齋戒半個月,陪伴她過世的夫君。

  艾姑娘走之前,便將'絮花苑往她手中一丟讓她負責打理一個月時間。

  她承著艾姑娘這幾年的恩情,自不能拒絕,反正只是一個月時間,遲一個月離開也沒什麼區別,再說紫蓮對絮花苑的事務也十分熟悉,不懂的時候,可以問問,便硬著頭皮接了下來。

  不料艾姑娘和莫問前腳走,紫蓮便告了假,誰是回家看望多年來未見得叔叔嬸嬸。

  人家是探親,她也不能攔著,只得放了她去,結果絮花苑大大小小的事全落在她身上。

  好在絮花苑平時被艾姑娘大力的甚好,即使是他不在,也還算僅僅有條,不至於被她攪得亂成一鍋粥。

  正無聊著,負責應付客人的月娘進來,面色有異,「小竹姑娘,張德來了。」

  白筱雖然沒見過張德,但對這個人並不是全無所知,微微一愣,自己怎麼這麼倒霉,艾姑娘才走沒幾日,這個幾百年難得來一次的人居然跑來了,「他怎麼會來?」

  「上次你首場,他便來過,雖然沒能見到你,但對你讚不絕口,這次是帶著九姨娘來的,九姨娘得要見你,該如何是好、」月娘戳著手,好不為難,上次艾姑娘便不願張德見她,這時。。。可是偏偏那位是個得罪不起的主,艾姑娘不在,沒人能撐場面,應付得了他。

  白筱望了望後門,:「你就去回,我已經回去了,不在場中。」

  話落聽見一個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傳來,「妹妹好大的架子。」門簾一拋進來一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婦人。

  月娘面色微變,向白筱使了個眼色,向美婦迎了上去,「美娘妹妹,什麼風把你吹來了。」美娘自嫁了人便沒再回來過。

  美娘朝月娘笑道「月娘姐姐,及娘不見,長得更漂亮了」說著,眼角已是溜向一邊的白筱,「這位想必就是艾姑娘的關門弟子小竹姑娘吧。」

  白筱被點了名,只得起身行禮,「久仰美娘大名,一直不得見,今天才算是見上,小竹甚是榮幸。」她聲音帶笑,隱在幕離後的臉可沒一點笑意,肚子裡暗罵,榮幸個鬼,自己男人是色鬼,還幫著他胡亂拉人。

  美娘大大咧咧的在白筱琴邊坐下,順手勾了勾白筱的琴弦,琴弦輕顫,發出清脆的琴音,「真是好琴。」

  白筱和月娘對視一眼,不知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見她不走,只得吩咐小丫頭送來茶水。

  美娘接著茶杯蓋撇著白筱,見她體態婀娜,極是妙曼,啜了口茶,「妹妹為何要帶這東西?遮去容顏?」

  白筱輕咳一聲,「小妹兒時出麻疹,出的甚不好,留了一臉的麻子,實在醜陋見不得人,所以不敢樓出來嚇人。」

  美娘按鬆口氣,原來是個醜女,笑道「我家老爺明兒給我過生辰,想請妹妹過府去奏上一曲,一來是助助興,而來時咱姐妹也切磋切磋,交流交流。」

  張德對著姨娘十分寵愛,美娘生辰必請絮花苑的琴師過去助興,這倒也是慣例。

  月娘迷惑道「妹妹的生辰不是下個月嗎?」

  美娘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我家老爺下個月有事要出遠門,我這生辰也就沒得過了,好在我家老爺體貼,怕我悶著,便提前給我過上一過,哪知明兒突然有貴客光臨,又陪不了我,所以今晚才帶我出來邀艾姑娘或者紫蓮妹妹陪我一陪,不想她二人均是不在,好不遺憾,好在還有妹妹在此。」停了停轉向白筱,「不知妹妹意下如何,可願賞臉?」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19:41

第一卷 第074章 花心小正太

  不管冷劍閣是什麼,不過既然隱在這民間,就少不得與那些達官貴人周旋,如今艾姑娘不在,而紫蓮又回了家鄉。

  以美娘的琴技,能上門與她共彈琴助興的也只有白筱了。

  她實在不願與美娘扯上關係,正想尋個什麼借口把她回了,抬頭見月娘急的搔頭,額頭跳痛一下,也不能為自己一時任性,不顧戲班子,這時得罪了張德,只怕是還沒等艾姑娘回來,就能被人連檯子都拆了,只得皺著眉頭道「明天小竹定然去給姐姐助興。」

  美娘見她答應了,心滿意足的起身,強拉硬扯的拽她去見張德。

  白筱煩不勝煩,面子功夫不能不過,只得站到張德面前,象徵性的見過禮,就要撤退,連張德長什麼樣子都沒抬眼看。

  她自出了後台,張德一雙眼就沒離開她的身子,雖然開不見臉,但光這身氣質便把台上台下所有人都比下去了。

  他向來將美娘引以為傲,現在美娘站在她身邊,明明是錦衣華服,亮藍的底子,七彩的團花放哪兒,哪兒亮,放這個白衣素服女子面前卻沒了一點光彩,暗到地窖裡去了。

  直到白筱被拽到他面前,向他福了福身,盯著她遮了臉的幕離,覺得可惜,可惜看不到樣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叫人當眾接了面紗。

  但轉念一想,可能就是因為氣質太美,而臉不美,露出來反而影響了美感,所以才把臉遮了,想明白了這點,釋然了,見她急著回後台,也不多留,畢竟氣質這東西太虛渺,只能遠觀,到了床上還得臉蛋,身段好,才有樂趣,而他又是貪戀床-第-之-歡的人。

  白筱轉身,眼看便要穿過人群,走向後台,按鬆口氣,這關總算過了。

  不過不知是不是白虎星今天值班恰好打她身邊路過,走的好好地,突然身邊兩個看客發生爭執,其中一個握了拳照另一個臉上招呼過來,偏這邊這個是個身手敏捷的,閃身避開,而揮拳的又是身手不敏捷的,這拳揮出去便收不住手,直直的照著身邊的白筱臉面飛來。

  等白筱要避已是來不及,就在這時,手腕被人握住,用力一拉,身子頓時失了平衡,向一邊倒去,雖然避開了飛來的一拳,坐到地面卻是難免的。

  就在這時腰間一緊,已被人攔腰抱住,回頭見此時攔著她的卻是昨晚跟她鬧彆扭的莫言。

  莫言帶著他身子一旋已輕飄飄的落在就近的一張桌子上,場子裡霎時間靜了下來。

  所有視線都落在她正飄落下來掩去面容的幕離上,

  張德愣愣望著那方幕離,幕離一起一落只是眨眼間,那一眼已令他失了魂,那張臉不但不像他想的那樣過於遜色,而是太美,美到他不知用什麼去比喻,去形容。

  美娘正垂頭喝茶,而這事情發生得太快,等她抬眼望去時,卻沒能看到白筱的容貌,側臉見張德如癡如醉的模樣,心裡不喜,推了推他「老爺」

  張德這才回了魂,端了茶來掩飾自己失態,一雙眼睛情不自禁的有望向白筱。

  莫言帶著白筱又是幾個起落,已轉入後台,放開她,板著臉轉身就走。

  白筱搖頭笑了笑,當真是小孩子脾氣,還記著昨晚的事,「喂,那小白兔,我很喜歡。」

  莫言驀然轉身,換上一臉的笑,轉了回來「當真?」

  「當真,不過你昨天差點傷了它,我很不開心。」白筱走到琴案邊收拾著自己的琴,用錦綢包好,只消再等片刻,外面散了場便可以回去。

  莫言跟著她的腳後跟,趴到她的琴案上,「那白兔,你自己說不要的。」

  白筱隔著幕離瞪了他一眼,「不管我要不要,都是一條命。」

  莫言聽她和聲悅氣,心情大好,手撐著下巴「既然會讓你不高興,我以後不傷它們便是,那兔子現在在哪兒?」

  「我放了」白筱指揮著人清點物品。

  莫言把她拉回來不解的問「既然喜歡,為什麼要放掉」免得一沉,「你說喜歡是哄我的吧?」

  「真是因為喜歡,猜想它自由自在的生活」白筱白了他一眼,哄他?他懶得花心思。

  莫言若有所思,終是搖了搖頭,四年相處下來,從來就看不透她,越看不透越想看,變著花樣去試探,隔三差五的要挨上她幾句冷言冷語,要麼就乾脆將他閉在門外,不加理會,每每遇見這樣的情況,他少不得要生一陣子的悶氣,氣過之後,又去尋別的方法。

  自從莫言送了她回後台,外面就喧鬧不已,吵著要她出台,直到想起了散場鈴,便是鬧鬧哄哄的一片。

  白筱見月娘和幾個姐妹在外面招呼著,也沒她什麼事,便抱了琴從後門離開

  莫言追了出來,「我和你一起回去。"

  白筱望了望四周,幾個平時總繞在莫言身邊的姑娘朝著他們探頭探腦,低笑道」今晚不用陪你那些小相好們?「

  莫言順著她的眼風望了過去,不以為然的道「都是她們尋我,又不是我陪他們。」

  那幾個姑娘,見莫言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有些耐不住了,其中一個大膽些的,從角落走了出來,站在門邊喚道「莫言」

  莫言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我今天沒空。」

  白筱笑著搖頭,莫家兄弟都有一副好皮相,都極惹桃花,推了推他,「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莫言臉的一沉「不去」

  周圍候著沒敢直接出來的幾個姑娘,哄笑出聲,門邊那位難堪的恨不得尋個地縫鑽下去,橫了眼縮著的那幾位,又不甘心,「莫言,你來一下,我就跟你說件事」

  白筱不願夾在他們中間,自行先出了後院門。

  好不容易白筱肯搭理他,他那肯被這些人岔了與白筱親近的機會,回頭道「有什麼事民田再說」三步並作兩步的追上白筱,將她抱著的琴拿了過去「我幫你拿」

  門口那位,羞得無地自容,漲紅臉,哽咽了一下,捂著臉跑了。

  角落的幾個望著莫言和白筱遠去的背影,笑不出來了,泱泱的散了。

  莫言不過十五,白筱知道他也是少年玩玩,對那些姑娘不一定有情,但這樣直接讓人下不了台,也實在過了「你這樣傷人家的心,去哄哄吧」

  「傷心?有什麼可傷心的?」莫言反覺得她這話說得很稀奇「我為何要哄她」

  「白筱覺得他的話也是稀奇「你把人家弄哭了,不該哄嗎?」

  莫言睜大眼,像看怪物一樣看她,「你這話說得好稀奇,大家開心便在一起玩玩,不開心就一拍兩散,她哭不哭與我何干,做什麼要我哄。」

  白筱無語,以後誰嫁了他真是倒八輩子霉了。「你以後這麼對你妻子,你妻子該有多麼淒慘?」

  莫言更是不解,側臉看她,想透過幕離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她又不是我妻子,如果你嫁了我,我們要天天一處,你哭著,我會心煩,為了不煩,自然是要哄了,至於她與我既不佔親又不帶故的,我為什麼要費那精神」哄女人開心很費心力,光身邊這位都折騰的他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還另尋麻煩,艾姑娘還沒給他這麼多米飯讓他吃來撐著。

  白筱望天,什麼邏輯,嫁他,沒吃錯藥吧。

  莫言瞪著他看了半晌,等不到她的回應,見她抬手撩開被風吹到唇邊的秀色,指關節處被白的繃帶裹著,喉嚨哽了哽,甚不舒服「你。。。你的手,怎麼樣了?」

  白筱斜眸瞄了眼裹著繃帶的手,心尖上狠狠的一抽,以後怕是再也見不到他了,這輩子投的什麼胎,宿命尊者給她寫著什麼命脈,來來去去都得個離字。

  與古越,容華是個離字,與莫問也是個離字,心裡拔涼拔涼的難受。「沒事了」

  「當真?」他不放心的追問了句。

  「當真,如果有事,今天還怎麼能彈琴?」雖然彈琴時十分疼痛,但尚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沒事就好」莫言鬆了口氣:「你。。。怪我麼?」

  「我敲段你一隻手,你怪我不怪?」白筱聳聳鼻子,她可沒這麼大方,不過他也不是有心,不必過於計較。

  莫言單手抱著琴,空了一手搔了搔那一頭被人家成為有形的雞窩「我想,我不會怪你。」

  「吹吧」白筱翻著眼,敲段他一隻手,他不跳起來折了別人兩隻手才怪。

  「你不信?」他停了下來,一把拽了她的手「你不信我的話?」

  「怎麼信?那可是一隻手,不是一枝樹枝,斷了就斷了,斷了還會長。「白筱甩掉他的手,接著往前走,跟別的姑娘拖拖拉拉的習慣用到她這兒來了。

  「我讓你敲,敲斷了,看我會怪你不怪?我不怪你,你自然也不會在怪我傷了你的手。」莫言有一把將她拽了回來、

  白筱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莫言任她摸了摸「你做什麼?」

  「我看你生病了沒」白筱完全不能理解這個人的思維,他與莫問是親兄弟,這性子,這想法,卻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處。

  「你才有病呢。」莫言臉沉了沉,繼而一笑「你手好舒服,再摸摸。」邊說邊將臉湊了過來。

  「摸你個頭。」白筱眉頭一豎,抬腳狠狠的踩向他的腳尖。

  莫言一個沒留意,被她踩了個正著,痛得哎呀一聲要跳,正要拋了琴捂腳,聽白筱輕飄飄的聲音道「你敢摔了我的琴,以後休想我再理你。」

  納悶的將琴單手抱實了。一臉的苦相,瘸了一條腿的蹦跳「十指連心啊。」

  白筱嗤了一聲,「不過是踩了你一腳,便抱怨起來了,如果當真敲斷了你一隻手,你還不知要踹達到哪兒去呢。」

  莫言頓時啞然,一瘸一拐的追上她「不就說了一句嗎?」他在別的姑娘面前只有他給別人臉色看的份,到了她這兒,就成了專看她的臉色,最讓他鬱悶的,每次都被她氣個半死,還偏愛看,樂此不疲。

  白筱懸念著莫問,沒了心思與他胡纏,隨手摘了片樹葉在手中把玩,走自己的路。

  莫言望著她的背影,雙眸呼扇不定,將唇抿了又抿,輕咳了一聲,「如果我娘迫使我哥娶了紫蓮,你還會嫁他嗎?」

  白筱咬了咬唇,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聲音轉冷「不會」

  「為什麼」莫言濃眉揚了揚,面露喜色。

  白筱啐了一口,沒好氣的道,「天下男人沒死絕,我為什麼要與紫蓮共侍一夫?」

  莫言歡喜的瞬間忘了腳上的痛,兩步竄到她身邊,「對對對,天下男人多得是,不嫁他,還有我呢。」

  白筱恨不得一腳將他踹開,譏諷道「嫁你?那就不是二女共侍一夫了。」

  莫言愣了愣「那是什麼?」

  「數女共侍一夫」白筱打斜睨著他,就這麼個花心大蘿蔔,才十五就佔了一身桃花。

  莫言撇了撇嘴「哪能像你說的,我一窮二白,哪兒去去那麼多媳婦去。」

  白筱笑看向他,「只要你肯娶,剛才侯在那院子裡的一堆,倒貼都能嫁給你。」

  莫言晃了晃頭,「你也知道,得我肯娶啊,咱說好了,你不嫁我哥,我便去求我娘,過兩年,我娶你。」

  白筱越發的無語,等他再打上兩年,這夜裡都不知去哪個女人堆裡撈他,嫁他?除非吃撐了,「我嫁你?就你打雜那點錢,全在外面跟那些姑娘廝混去了,成了親,我養你,還是你養我?」

  莫言臉色大變,驀然握了她的手臂,勁大的像是要捏斷她的胳膊。

  白筱痛得一嗤牙,抬頭對上他憤怒的眼。

  他將她拉近些,狠聲道「原來你一直看不起我,是嫌我沒我哥有出息,沒我哥會掙錢。」

  白筱微微一愣,被他誤解了,不過他愛怎麼想怎麼想,她不在乎「放手」扳開他緊扣著她的手指,轉身進了院門。

  此時院中無人,沒人打點,漆黑一片,回轉身,從他懷裡抱過琴,走向自己的寢室。

  莫言胸腔裡像是有一團氣迅速膨脹,幾乎將他的胸腔炸掉,衝著她的背影吼道「你以為我不想進冷劍閣嗎?每日苦練的是什麼你知道嗎?不過他比我運氣些,長了幾歲,得了先機,他與我總得留下一人給我娘養老送終,如果不是我娘,我根本不會呆在這兒,又何須被你看不起?」

  他性子毛躁,但他不是沒心眼,不會看,每次莫問回來,她雖然與莫問之間並不多話,但她臉上從來不斷笑意,她看向莫問的眼神,與看他是不同的。這眼神,他懂,外面那幫姑娘也是這麼看他的。

  每次看見她對莫問笑,每次在她這兒得了一堆的冷眉冷眼,他都會氣炸肺,每當這時,他才會去跟那些姑娘調情,每當她們含情脈脈的看著他時,他便會幻想著眼前的姑娘是她。

  白筱不知道那見鬼的冷劍閣是什麼東西,但每次聽見,總是與不歸聯繫在一起,就說不出的反感,冷聲道「你們莫家的事,與我何干,另外我並沒看不起你,我與你不過是性格不合,話不投機罷了。」

  「當真是與我性格不合,話不投機?」莫言沉聲反問。

  「是。」白筱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只要提起莫問變沒了好口氣。

  「那與莫問就是情投意合?」莫言的牙磨得咯咯作響,咬破了下唇,濃濃的血腥從唇邊化開。

  一把利劍刺向白筱心間,痛得她猛然間一抽,怒氣從腹間直傳上來,她最不願觸及什麼,他偏要去揭開,聲音越加冷了下去,「是,我就是與他情投意合,我就是喜歡他有出息,喜歡他疼惜我,喜歡事實為我著想。」

  說完不再做片刻停留,推門進屋,反手將門重重摔上,直接落了柵,也不點燈,黑乎乎的奔到琴案後,一屁股坐下,將琴推上琴案,靠向身後牆壁,仰望著黑暗中的橫樑。

  如果不是冷劍閣,或者他也不至於無情。。。與她也不至於得應個離字。

  莫言緊盯著白筱緊閉的房門,臉上變幻不定,良久,驀然一咬牙,眼眸裡閃著決定,一拳狠狠地砸在身邊的木門框上,門頂遮雨的稻草從頭頂跌落,砸在他身上也不避,任稻草從順著他的身體滑落,最後睨了眼眼前半隱在夜色裡的木門,回了自己屋。

  第二天白筱去戲班安排事務,不見莫言,只道是他又被哪個姑娘喚去了,也沒有在意。

  張德府上來催了幾次,直到他們的管家親自來請,才不得已,捧了琴隨著他們的管家去了張德府中。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20:10

第一卷 第075章 心懷不軌

  張德在鎮上是首富,住宅分著前院後院側院,大大小小的院子不少。

  管家領了她盡了最大的一個院子。

  白筱望了望前面那一排雕樑飛簷的屋子,那氣派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姨太太住的,反倒像當家人所住的正屋。

  心存疑惑,留上了一個心眼,暗暗記下道路。

  管家引著她沒進正屋,而是推開了一側的一間廂房,雙開雕花大門「小竹姑娘請」

  白筱往裡望了望,裡面雙分了裡外兩間,有用珠簾相隔,外間設有書架書櫃案桌。裡間屏風後設有軟榻,也不似正常的睡床,更不像已婚女子的寢室。

  向管家問道「你們九姨娘住這裡?」

  管家唇邊扯了抹不屑:「九姨娘雖然受寵,但哪能住的這裡,這是我們老爺的書房。」

  白筱心裡一緊,暗生警惕,後退一步不肯進那間書房,「我是來給你們九姨娘彈琴的,你引我來你們老爺書房做什麼?」

  管家恭敬道「小竹姑娘,儘管請進裡面小坐,喝杯茶,我這就去請我家九姨娘過來。」

  白筱聽他這麼說,心裡稍安,雖然一個姨娘在老爺的書房見客有些不合情理,但聽說美娘自嫁到張家,一直以來都極受寵,而張德的正室伴了清燈多年,不理家事,美娘一直想踏過這正室的頭頂。

  難道說侈恩席寵,借生辰之際,有意顯擺給其他姨娘看,以此來強調自己的地位?

  剛進屋挨著八仙桌邊坐下,便有小廝奉了茶點進來,招呼倒是十分慇勤。

  白筱接了謝過,便放在身邊桌上,並不飲用。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進來一個穿著稅率錦衣的人,三十來歲年紀,個子甚高,微胖,五官倒也端正,勉強算得上英俊,依稀便是昨晚在絮花苑見過的張德,手中玩捏著兩個銀彈,滾得咯咯作響。

  白筱站起身,見只有他一人,身後並沒根著美娘,心臟撲通一跳,不是說他今天要見貴客,不在府中麼?

  暗覺不妙,將琴抱在懷裡,硬著頭皮見個禮「張爺」

  張德面臉堆笑的看著她,白色幕離著去了昨晚所見的絕世容顏,心裡卻像貓爪一樣難受,突然上前一步,手臂一伸一縮之間,白筱頭上所帶的幕離已到了他手中。

  白筱沒料到他剛打一個照面,便敢動手,霎時間整個人驚得僵了下去,驀然抬頭,對上對方看得如癡如醉的眼,頓時飆了一伸冷汗,滿心的冰涼。

  見他朝著她欺身上前,忙繞開身後圓桌代登,向旁邊讓開,冷聲喝道「張爺,請尊重些。」

  張德看來絮花苑雖然與別的風月場合不同,但終是供人消遣的地方,在那兒女子能有幾個是矜持的?他的九姨娘就是個例子,當初也是做出了個文文淑淑的樣子,去了回來,騷的跟街上的母狗怕也不相上下。

  此時細看白筱又哪是昨晚黃昏燈光下的那一瞥可比,七魂早飛了沒了六魂,笑笑道「此處沒有外人,小竹姑娘不必害怕,再說戴著著幕離登門也是失了些禮數。」

  白筱臉色微變,沒有外人,誰又跟他是自己人了,對方的用意在明瞭不過,手指不由自主的握緊琴圓,打定主意只要他敢再有什麼舉動,便一琴砸過去,然後按著記下的路線逃跑,後悔昨晚和莫言賭氣,沒把他一起拉來。

  沉聲道「小女子是受九姨娘之邀,為她的生辰助助興,並非登門拜訪,並無失禮之處,倒是張爺動手動腳,又是君子風度,請問九姨娘在何必,小女子過去給她走上一曲,如果無需小女子給九姨娘助興,小女子告辭了」

  說完不等他回答,微屈屈腿,撇開臉,繞著他身子,疾步走向門口。說去給九姨娘奏琴不過是嘴上說說,她只是想要離開。

  張德斜身伸手攔了她的去處,「張某行事莽撞了,讓小竹姑娘生氣實在惶恐,張某這就叫人備下酒水,向小竹姑娘道歉。

  至於美娘,小竹姑娘如果想見她,我叫人喚她來便是」

  白筱將扣著琴緣的手緊了緊,忍了又忍,強壓著不一琴砸過去的衝動,砸了他必然出事,「張爺的盛情,小女子心領了,戲班子裡事務繁忙,小女子就不再打擾張爺。」

  張德攔著不放,"小竹姑娘不忙走,張某有件事要和姑娘商量」見她星眸含著怒氣,不似惺惺作態,故作羞澀來抬高手段,白皙的面頰罩著黑氣,氣的面頰泛上兩團酡紅,更生了些明媚,看得張德越加的心跳不已,擰了眉。

  他以往的人品算不上欺男霸女,但這小竹,他得要,不管用什麼手段,都得要。

  白筱見他糾纏不休,但現在在他地頭上,也不能莽撞硬來,只得耐著性子「小女子無德無能,實在沒什麼事能與張爺排憂解難。」

  「你能,你肯定能。」張德比了比白筱身後的圓凳,「別站著了。我們坐下來慢慢聊。」

  他的手在半空中懸著僵了半晌,不見她動彈,只得收回手,道「我娶了美娘已有五年,這五年美娘一直無出,你也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說我這。。。當然這幾年,她不管有出沒出,我從不曾虧待過她。。。」

  白筱暗自冷笑,他張德娶了十房太太,有誰生下一男半女?不自個找原因,還往人家身上扣死盆,美娘聽了這話,怕得氣個半死,「張爺的家事,小竹無力分憂。」

  她的反應在張德意料之中,笑著道「如果小竹姑娘肯嫁給張某,生下一兒半女,我這張府內當家,便是你的」

  這人實在張狂到極點,白筱氣的臉色發白,見他堵著門口,大有不同意便出不了這門的意思,她越氣,反而越加冷靜,淡淡道「張爺厚愛,小女子深感榮幸,不過婚姻大事得由父母做主,即時輪得小女子自行做主,所以此事張爺不該跟我說,而是該去尋我的師傅商議。」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20:51

第一卷 第076章 愛撲人的女人

  白筱這話說得大方又得體,兒女親事的確不能私自做主,她既然沒有像父母,婚姻大事變得由師傅做主,天經地義,既不得罪張德,又不答應他。

  把目前搪塞過去,拖上一拖,等艾姑娘回來,她早走的沒了影,他找誰去?

  「你師傅那兒,張某自當請媒人前去提親,不過在艾姑娘沒回來之前,我們可以交往交往,小竹姑娘也可以對張某有些瞭解,」張德有了紫蓮那一趟,怎麼能這麼輕易上當,親是要提,不過在這之前得先把生米煮成熟飯,艾姑娘自然不能在糊弄於他。

  白筱只覺得後背一股嗖涼,這人根本是軟硬不吃,甚不好對付,又見他怕是縱慾過度,有些微黃的眼眸跳著火,火辣辣的視線在她身上滾動,心卡在了嗓子眼,整個人僵了下去,挪了步子往門口蹭。

  剛一動,覺得肩頭一沉,被人握住,入眼是張德含欲的眼,頭皮一麻,在不顧與他講什麼道理,握了琴照著他的頭砸過去。

  管家出現在門口,見屋門口這幅光景,側身,咳了聲,「老爺。。。」

  張德眼見要得手,被他打斷,鬼火直冒,但這管家跟了他這麼多年,是個識時務的人,如果不是當真有重要事,見了這情景,斷然不會前來打岔,只得放開白筱的肩膀,背了手,黑著臉,道「什麼事。」

  「老爺昨天下帖邀請前往絮花苑聽戲的容公子來了。」

  容公子三個字讓白筱懸著的心,撲通一跳,四年了,對這三個字還是不能免疫,天下姓容的公子何其多,她就是聽不得。

  張德愣了愣,「他在哪?」

  「就在大門外」管家不安的看了看白筱。

  「糊塗,怎麼不請進來」張德顧不上白筱,提了下擺,疾走,走出兩步又想起白筱,回轉身,對白筱道:「張某有貴客前來,先去招呼應酬應酬,小竹姑娘先在此小坐片刻」說完不等白筱回答又出了門,朝著門外兩個護院招了招手,朝著白筱所在的廂房使了個眼色。那兩個護院會意,一左一右的杵在廂房門口。

  張德覺得妥當了,才急匆匆的走向門口,走沒多遠聽緊跟在後面的管家喚道「老爺您這衣裳」低頭一看,才醒起,身上穿了一身清散的軟袍,這衣裳只能在居室裡穿穿,不得見客,鄒了鄒眉「你趕快出去接著,引去大堂,我進去換件衣裳。」

  白筱豎著耳朵聽著張德遠去了,長鬆了口氣,這姓容的公子還當真是她的救星,讓她避過這一難,調整了一下緊張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往門邊蹭,此時不走,何時走。

  剛邁出門,兩個粗壯的漢子一左一右的從門邊上閃出來,死死的堵在門口「我們老爺吩咐,姑娘不能走這道門。」

  白筱火冒三丈,這個張德根本就是個欺男霸女的惡霸,「你們老爺沒權扣押我,走開。」

  護院何時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吞了口口水,「對不起了姑娘,我們只聽我們老爺的,你有什麼不滿的,一會兒等老爺回來,自個給他說。」

  白筱暗地裡將他的祖宗也問候了一遍,等他回來,還說個屁「讓開」

  那二人只顧著貪婪看著她的臉,堵在門口的身子卻是一動不動,「姑娘,你別費心思了,我們老爺不開口,就是打斷我們的腿也不敢讓你走。」

  白筱又急又氣,還說那個姓容的是福星,福鬼的星。

  她攥緊手,半仰著臉,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懶得在於他們廢話,當真是什麼主子,養出什麼奴才,打量著四周,另尋方式脫身。

  正無計可施之際,一陣腳步伴著管家的聲音傳來「容公子這邊請」

  白筱不知道這個容公子是什麼人,但既然昨天會拒絕張德,而今天投帖前來,張德還緊張成這般模樣,可見這位公子在張德面前是號人物。

  不知此人能否助她脫離此處,雖然也擔心此人是從狼窩跳入虎穴,但此時已顧不得這麼多,突然對門口人驚叫道「你們身後是什麼?」

  那二人見她神色有異,頓時一驚,齊齊扭頭看去。

  白筱乘這機會,使足了力氣,衝出廂房,一襲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闖入眼簾,雖然比記憶中那人高了許多,但她絕不會將他看做他人,她相信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幅形容的人。

  依然是寬鬆的雪白長袍,幕離遮面,依然飄然卓然,淡淡的帶不起意思凡塵,依然靜如遠山,雅如幽蘭,又冷清的如同雪中寒梅,就這麼看著他,鼻息間彷彿繞著淡淡梅香。

  她呼吸一窒,在此時此地遇見他,說不出是何種滋味,難堪的恨不得撥開個地縫鑽進去。

  發愣間,那兩個回頭什麼也沒看見的護院將她攔下,截斷了她的去路。

  他打她身邊走過,只是微微側臉輕睨了她一眼,便轉開視線,隨著管家繼續前行,幕離掩去了他眼裡霎時間湧過得震驚。

  她看著他筆挺的後影,才赫然想起此時放走了他,只怕今天就休想再出著張府,哪裡還顧得難堪不難堪,被不被他看輕,再說他不過是個面首,有憑什麼來看輕他,衝著他喊道「容華。。。」

  白衣公子停下,轉身,先看了看管家,才看向白筱,淡然道「姑娘喚我?」

  白筱喉嚨一哽,他不認得自己了,還是根本不是他?這樣也好,「自然是喚你,你是不是叫容華?」

  管家見她直呼貴客的名字,即時喝止「小竹姑娘,這是我們老爺的貴客,你瞎喚個什麼?」

  白衣公子站在原地,抬手壓下管家「在下的確姓容名華」隔著幕離細細的打量著她,四年不見,除了那靈動的眼還是過去的模樣,而長相與四年前相差太大,現在這樣子竟與他腦海中的一個影子一般無二,當真神奇的緊,也詭異得緊。

  隔著幕離,白筱仍能感覺到他懾人的目光,緊張的舔了舔唇,將唇咬了又咬,才道「帶我離開這兒。」

  管家動容,小心的偷瞥了身邊的那方幕離一眼,才呵斥著白筱,「你這小姑娘怎麼回事?不過是叫你來給我們九姨娘彈個曲,鬧什麼鬧,進屋去等著。」

  容華輕睨了管家一眼,管家忙住了口,才有看向白筱,卻是無語。

  管家見他並沒有什麼舉動,朝著看守白筱的護院使了個眼色,那二人上前來拉白筱。

  白筱忙閃身避到容華一側,拽了他的衣袖,「他們哄我來給他們九姨娘彈曲,結果卻將我送來這兒,九姨娘沒來,卻來了張德。。。公子,救我。。。」

  容華是何等聰明的一個人,聽她著半截話,已然明白是怎麼回事,看著她領口繡著的一朵白牡丹,道「正巧,我正說一會兒要去絮花苑尋你,既然在這兒遇上,我也不用拍那一趟了」

  白筱見他肯出手相救,鼻子竟微微一酸,他倒不是全無人情的一個人,只不過有些奇怪他如何知道自己在絮花苑的。

  管家一聽急了,道「公子,這。。。」這個女人可是他們老爺死活想要的人。

  容華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做不了主,我不為難你,我尋你老爺去」轉頭有對白筱柔聲道「過來」

  白筱鬆了口氣,忙推開堵在她面前的護院,奔向容華。

  容華握了她沒抱著琴的那隻小手,聲音如三月陽光,暖了白筱冷涼的心「走吧」

  白筱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垂下手,他的衣袖滑下,袖口清磨著她的手背,絲絲的癢,手心帶著少許的粗糙,正如她第一次觸及他的手的感覺。

  管家急的跳腳,有沒有辦法,狠狠瞪了那兩個護院,跟在了容華和白筱的後面。

  剛到大門口,張德已搶著迎了出來,抱了手正要招呼,看見他身邊的白筱,愣了愣,瞥了眼跟在後面的管家,管家聳拉著頭不敢看他。

  張德迷惑的向容華道「公子,這是。。。」

  容華不答,放開牽著白筱的手,對她道「你不是要去給九姨娘彈曲麼?還不去。」

  白筱心裡猛地一跳,臉色瞬間變白,不敢相信的看著他,他就這麼把她賣了?胸間燃起一小撮火「我。。。」

  後面不去二字上沒出口,聽他淡然道「快去快回,我在這兒等你。」

  張德懵了「容公子,你這是。。。」

  管家忙湊到他耳邊一陣耳語,容華打量著屋中擺設,全當沒看見。

  張德聽完,原來是小竹那丫頭跳出來攔下的救山虎,轉臉對容華笑道「公子別等了,我那九姨娘愛曲如命,她這一彈,還不得一夜。」容華淺淺一笑,「無妨,她彈一夜,我等一夜。」

  張德一嗤牙,變了臉「公子,你這是為何」沒聽說過容華貪戀女色啊,小竹再漂亮,都不該是他那道菜,既然不是他那道菜,何必強行出來為了戲班子的丫頭出頭。

  容華側臉瞥了小臉蒼白的白筱一眼「她是我們太子的人,幾年前走散了,這才遇見,我怎麼能不帶她回去,既然你與她有約在先也不能失信,所以讓她去為九姨娘助興之後,我們的事也該談完了,我也順便帶她回去。」

  張德大驚失色,陪笑道「內人聽曲有什麼重要的,既然是太子的人,我們怎麼敢要。。。」

  容華也不再客套「那這曲不唱了?」

  「不唱了,不唱了」雖然小竹他想要,但又怎麼敢得罪太子,反正小竹是絮花苑的人,也不在乎非要在今晚成事,等容華離開了,她還能飛的出他的手掌心?

  「也好」張府的下人奉上茶,容華也不坐,「我這就代太子傳兩句話,說完就走,不必張羅」

  張德腳底升起一股寒意「不知太子有什麼吩咐?」

  「一是,張公這兩年上繳的稅務有些不對,太子問張公是自己查了交上去,還是他派人來查?」

  張德暗自一驚,「草民不明白太子的意思,草民一直奉公守法,這稅是每年按時交了的。」

  容華輕笑出聲「交是交了,但你交的不對數。」

  張德臉色微變「我這幾年買賣差些,但草民該交的,可是一分都沒少」

  「當真沒少」容華暖如和風的聲音驀然轉冷。

  張德打了個哆嗦,「你每年收絮花苑幾千兩的,甚至上萬兩的保護費,這怎麼說?」停了停,接著道「你要麼不收,既然收了,就得如實上報。」

  「這。。。」張德額頭滲出冷汗,「想必是賬房漏了,我就去查,盡快上報太子。」

  容華冷笑,這麼大筆賬目會漏,他也不捅破,又道「第二句話,太子要我問張公,你哥哥在朝中的官還要做不要。」

  張德嚇得渾身一顫,:「草民不解,草民的哥哥與草民有什麼關係?」

  容華聲無波瀾「你身為朝廷命官的家屬,卻接著你哥哥的名號,胡作非為,欺男霸女,這作何解釋,既然你哥哥連你都治不好,還有什麼能力治理朝中大事,所以這官。。。」

  張德本想喊冤,被他隔著幕離望來,彷彿一道寒光刺來,禁不住一抖,「草民再也不敢了」要知道容華雖然不肯任官職,日日上朝,卻被古越賦予絕高的權利,而且許多重要事情,都是由他帶傳代辦,所以他說是無官,卻剩有官。

  「既然張公知道了,在下還有事在身,也該走了」說完牽了白筱的小手「走吧」

  白筱回頭瞪了張德一眼,依在容華身邊,隨他出了張府,座上他的馬車,這車也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當下對眼前的人再無懷疑。

  將琴置於一邊,等他放下車簾,便伸手去揭了他頭上的幕離。

  容華將她的手捉住「都快十五了,還和以前一般沒有規矩」

  白筱小嘴一扁,「原來你認得我,那剛才裝什麼蒜」

  容華不以為然的道「除了你,誰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對我動手動腳,難道你想我當著張府中人的面,叫你公主不成?」

  白筱頓時洩氣「我現在哪裡還是什麼公主,你怎麼知道我在絮花苑?」

  「你領頭繡著絮花苑的標記,凡是知道絮花苑的人,有幾個不識?」他睨了眼她領口的紋繡,這麼說也算不得說謊。

  白筱看向自己衣領,,原來如此,凡是在絮花苑做事的人,不管是紅牌戲子,還是跑堂的小廝,領口都繡著一朵白牡丹。

  她雖然不喜歡那支白牡丹,但是這是戲班子裡的規矩,她要上台奏琴,也只得在衣衫上秀了白牡丹。

  車輪壓過一處小坑,突然一抖,她掛在項間的明珠都出了衣領。

  他視線落在那明珠上,順手拈起,「看來這東西,對你而言,當真寶貝得緊,居然還戴著」據他所查,她可是沒錢陪人家牛的,把自己抵給了人家的。

  白筱眸色一沉,這珠子是鬼差的修行珠,的確掉不得,但當初她在意的不是這顆明珠,而是覆在明珠外面的那層,有他細心製作的細網,不過這話,她是不會說出口的。

  看著眼前的那方幕離,想起他那雙眼,不知他現在長成什麼模樣了,和古越是否還是一模一樣。

  視線落在胸前他正把玩那顆明珠的手,皮膚白皙的幾乎與白色的衣袖溶於一體,手指修長細緻,依然完美無瑕,

  眼眸上抬,在眼前的幕離上吹了吹,幕離輕貼了他的面頰。

  乘他微愣之際,突然撲到在他身上,將他壓住。

  容華哪料到四年後她還敢如此放肆,身子一僵,欲將她推開,她卻反手一勾他的脖子,不容他推開,另一隻手飛快的揭了他頭上的幕離。

  一眼望進他愕然含怒的眸子,掩了窗簾,門簾的車廂,本不十分光亮,這時越加暗了下去,讓著雙眸子更加深不可測,四年前這雙眼就讓人難以挪開視線,這時更攝人心魂。

  她看他,他也看她,她四年前就很美,此時更美的出了他所能想到的樣子,這張絕秀的小臉卻沒有該有的小家碧玉的羞澀之態,一雙坦率的大眼如同沉浸在溪水之中,澄亮清澈,絲毫不避嫌,直勾勾的看著他,他從來不曾見過那家女孩像她這般無禮,四年前如此,現在還是如此。

  車廂又是一顛,她只顧著看他,一沒留神,從他身上滾了下去,痛得哎呦一聲,在地上又是兩滾,身子撞開了車簾,半個身跌出車廂,忙雙手緊緊拽住車簾,好在車簾裝的結實,她才不至於跌下馬車。

  兩腳未能站穩,身子一旋,望見車伕一臉驚愕的看著她,耳根子一燙,漲紅了臉,回頭瞪向已坐直身,面色淡然的容華叫道「你見我跌倒,怎麼不拉我一拉?」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22:32

第一卷 第077章 哭死的曖昧

  車簾揭開,陽光將車廂內蒙上淡淡一層光暈,她這時放看清他那張臉,已脫了四年前的稚氣,溫潤的氣質處處透著儒雅,如玉的肌膚讓他的眼眸更加亮如星碎,細長的眼角陡陡上挑,一靜一動間緊扣著人心,面頰微側,斧劈的鼻翼在清蕭的面頰上投下淡淡的暗影,唇上的一點艷紅帶出惑人的媚骨,讓人想一嘗芳澤。

  白筱依稀覺得曾經生活的地方,那些人個個長得極是好看,但像他這般好看的卻不曾見過。

  容華眉目舒展,饒有興趣的望著吊在車簾上的白筱,「誰要你不安分。」

  白筱望天,天下最小氣的男人竟然被她遇上了,故意揚聲道「你要非禮我,我還能安安分分的等你非禮不成?」

  容華蹙了蹙眉頭,飛快的望了一眼,張口結舌的望向車伕,乾咳了一聲,臉的略沉,車伕忙回轉頭。

  他看向白筱時,窄眸沉了下去。

  白筱斜睨著他,有些得瑟,要她出醜,他也別想好過。

  驀然手上一緊,身子被猛然拽進車廂,跌坐在錦軟軟座上,車簾在身後落下,他俊逸的臉隨著暗下來的光線,暗了下去。

  沉聲道「你就不能安分些?」

  白筱惱他剛才眼見她跌出車廂也不出手相救,故意與他為難,瞪了他一眼,扭頭仰臉朝著車簾方向叫道「放手,不要這樣。。。啊。。。你這個色。。。」

  容華一張臉黑了下去,伸手捂了她的嘴,壓低聲道「你胡叫什麼?」在世人看來,他雖身為古越的面首,但處處守禮,他這麼些年來的好名聲要全敗在她手裡了。

  白筱在他手心上張口咬了一口。

  他捂著他的嘴的手自然而然的鬆了些,她抬手將他的手按下,眸子裡帶著些怒,「我如果跌下馬車,定會被這車碾到,你就能這麼見死不救?」

  「哪能摔得死你,你只要跌下馬車,外面那位立馬能把你撈回來,何須用得上我?」

  白筱氣的臉色發青,他到底是真的那麼信得過那位的本事,還是對她的命根本無所謂?

  半瞇著眼,瞪著眼前的俊臉半晌,突然朝著外面大聲道「你這個色狼,住手。。。」

  他面色一凌,手掌被她死死拽住,一時間脫不出來,想將她丟出車外,她又死死揪著他胸前衣襟,將她丟出去,這件衣衫怕是也保不住了,那他跳進汪洋大海也洗不淨了。

  見她似笑非笑的張口又要叫,不及多想,一俯身,唇堵上了她的唇,柔軟細膩的觸感瞬間在唇上化開。

  二人同時愣住了,近距離的大眼瞪小眼,身邊一切靜了下來。

  過了良久,二人視線同時下移,看過對方輕顫的睫毛,精巧的鼻翼,落在黏在一起的唇瓣上。

  他的心猛的一跳,慌忙退開,淡定的眸子,難得的有一絲慌亂。

  她長這麼大還不曾被人佔過便宜,唇得以自由,臉色數變,即時睜大了眼,一聲慘叫出口。

  他陡然一驚,唇飛快的再次壓下,將她的慘叫聲生生壓了回去。

  但終是晚上一步,只見車簾一掀,車伕探頭進來「公子,出了什麼事?」

  話剛落被車內的一幕驚呆了。

  容華正將白筱死死壓在座椅上,正在咬著身下人,這一副香艷場面,分明就是容華正在對白筱強施不軌。

  白筱睜園一雙大眼,向車外望去,才發現他們此時正經過一個鬧市,車外不少人駐足向車內張望,又看到車內情景的,指指點點,眼裡儘是不屑的笑意。

  霎時間難堪的漲紅了臉,恨不得就此死去。

  容華納悶的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才重新睜開眼,慢慢退來。

  白筱又急又氣,一揚手一巴掌甩在他白皙的面頰上,發出一聲脆響。

  這聲響驚醒了車伕,跌跌撞撞的推來放下車簾,喝散著探頭探腦看熱鬧的人群。

  白筱將仍壓在她身上的他,猛的一推,起身便要往車廂外沖,實在不願再跟他呆在一起。

  手指剛觸及車簾,腰間一緊,被他的手臂緊緊箍住,拉了回去。

  她一個不穩,跌坐在他身上,回轉身,怒瞪著他「你還要做什麼?」聲音壓低了。

  他長呼出口氣,淡然道「你現在出去給人圍觀麼?」說罷,將她丟在身邊座位上,「我還真以為你有多放肆,原來也不過是個紙老虎。」

  白筱咬了咬唇,當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一張臉火辣辣的燙。

  見他雖然神色淡定,但面上卻微微的泛紅,原來他也有失態的時候,怒氣頓消,「你長得真好看,不過你長成這般模樣,以後怎麼娶老婆?」她實在不知世間還有誰能配得上這幅面容。

  她這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到另容華無語,搖了搖頭,實在看不透這個女人。

  白筱歪了頭想了想,「是了,你是不用娶老婆的,你有古越。」

  容華輕飄飄的睨了她一眼,連話都懶得答了。

  白筱討了個沒趣,將車簾揭了一條縫查看外邊情況。

  車伕很識時務,知道繞開人群,甩掉剛才看熱鬧的人,又在安靜的街巷兜了兩圈,才到絮花苑門口停下。

  容華端坐在車裡,微側了臉看她「下車吧。」

  白筱起身供著身子,撩了車簾,回頭看他,從車簾射進的陽光,照亮了他半邊臉,他的俊逸面容潛入過強的陽光中,反而看不真切。

  除開剛才那段意外,她打心裡感激他的,不是他,她今天怕是走不出張府「你往哪裡?」

  容華斜眼望了望耳側窗簾「天字一號房.」

  白筱望了望絮花苑的對面歸來居,這是這鎮上最大的一間客棧,怪不得他知道絮花苑,「你什麼時候離開?」

  「明天天兩便走。」

  明天就走,著實急了些,「不多待幾日?」

  「還有要事在身,不敢多耽擱。」

  白筱點點頭,放下車簾,看著他的臉隱在車簾後,跌下車,退開兩步,見車剛要動,又撲回來,探了半邊身子,撩開車簾,「你當真明天拂曉便離開這鎮子?」

  他輕嗯了聲不再多言。

  白筱輕抿了抿唇瓣,明天拂曉,也太快了些。

  落下車簾,望著馬車轉過歸來居後門,才反身進了絮花苑。

  月娘見她回來,向她直撲了過來,拉了她的手,將她從上到下看了看「張德沒把你怎麼樣吧?」

  白筱苦笑道「沒」如果不是容華道的及時,後果真不敢設想。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月娘拍拍胸口,艾姑娘不在,這兒大多事都由她和玉娥管著,如今玉娥不在,只得她一人,而小竹又是艾姑娘的寶貝,如果在這當頭出了什麼事,她真不知道該怎麼向艾姑娘交代。

  剛鬆了口氣,想起她神色澀然,疑心又起,圍著白筱轉了一圈,從上到下的看過「當真沒事?」

  「當真沒事。」

  月娘又推著她要她走幾步,知道見她走路也不見什麼異樣才完全放心,總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仔細一看問道「你的幕離呢?」

  「落在了張府」

  「張德沒見著你這樣子?」

  白筱臉色黑了下去「見著了」

  月娘不敢相信的睜大眼睛,「他見著你這樣,還肯放你回來?」

  「恰巧遇上張府來了重要客人,我便乘機離開了。」

  「怪不得。。。」月娘蹙了眉,「可這怎麼辦,今天是脫了,難保明天不來,也不知艾姑娘啥時候回來。」

  正亂著,戲班子的紅角冬鳳進來,將手中綢扇往桌上一丟就去解領口的扣子透氣「今天是什麼日子,張德的狗腿子在門口直打轉。

  月娘看了白筱一眼,更是著急「這可是怎麼好,盯上了你,要不你先回去,我等晚些場子沒啥事的時候,去尋玉娥商量商量。」

  白筱額頭跳痛的厲害,這事實在費神,以此看來,張德不見得相信容華在張府說的話,料到他扯什麼太子不過是臨時的借口,所以才急著派人過來盯著,之等容華離開鎮子。

  現在容華住在對面,他們也不敢亂來,但過了明天拂曉,怕就難說了。

  「也好,那就麻煩月娘姐了。」白筱捧了琴從後門離開,回了住處。

  這地方不能再呆了,只要容華前腳離開,張德後腳便能踩過來,絮花苑能吃能得住張德的只有艾姑娘。

  本來是打算在艾姑娘回來前在離開,現在怕是等不了了。

  將琴四平八穩的擺放在琴案上,抖了錦布整整齊齊的蓋上,寫了封信函,壓在琴下,換了身粗布衣衫,簡單的收拾了小包裹,抱在懷裡,出了門,順手掩上門。

  走到院子一角,小土包上的香已燃盡,她望著那三支殘香,輕歎了口氣,蹲下身重新點上三支香插上,燈火頭旺的通紅,才起身離開。

  在路過莫問的房間時禁不住停了下來。望著那扇未鎖上的門,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忙穩住情緒,頭也不回的小跑著除了院門。

  此時正值飯後休息時間,道上行人稀少,太陽烤曬著一條黃土大道,乾巴巴的熱。

  白筱只行得個把時辰已是又熱又渴,見面前不遠處有個茶水小鋪,一對中年夫婦張羅著茶水。

  過去要了碗水,坐在小草棚下暫時歇腳。

  半碗茶下肚,沒一會工夫,便覺得有些昏昏沉沉,安生警惕,晃晃茶水,不見有何異樣,放到鼻便聞了聞,也無異味,再看賣茶水的那對中年夫婦,婦人正在往燒水的壺裡摻水,男人坐在一邊小板凳上趕著蒼蠅,看不出二人有別樣心思。

  搖了搖越來越迷糊的頭「大嬸,你們這茶裡摻了什麼?」

  婦人奔了過來,站在桌邊,不解的看著她「我們的茶是供來往的平常百姓喝的,就是普通的茶,一文錢一碗,哪還敢摻別樣東西。」

  白筱只見眼前婦人的影子,轉來轉去,越來越看不清長相,暗暗心驚,再不走,怕是要暈倒在這兒,不再說什麼,掏了一文錢,站起身,聽見婦人道「姑娘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

  忙搖了搖頭,勉強笑道「沒有不舒服」向草棚外走去,腳下輕飄飄的像是不著地,又聽身後夫人道「姑娘慢走。」

  腳下一軟,便人事不知了。

  婦人和那男人對望了一眼,交換了眼色,走到昏倒的白筱身邊,輕推了推她「姑娘,你怎麼了?」

  見她沒反應,又對看了一眼,又叫「姑娘,醒醒。」

  一連叫了好幾遍,不見她有什麼反應,婦人才對男子說「成了,快動手。」

  中年男子飛奔向草棚後,將堆在一起的稻草推開,露出一輛板車,將白筱抱上車。

  婦人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瓶,拔了瓶塞,捏了白筱的下巴,將瓶中液體盡數倒進他口中,提了爐子上的水壺,潑滅了爐裡的炭火,也不收拾東西,朝著中年男子一偏頭「走」

  二人拖了白筱朝著大道前方而去。

  白筱醒來已是晚上,周圍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有許多官兵,看服飾像是南朝的官兵。

  不遠處又兩個大火堆,其中一個圍著的全是穿戴整齊的官兵,為另一個是七八個年輕漂亮姑娘,也不知現在身在何處,看樣子倒像是露營的官兵,不解為何官兵營內會有女子。

  火堆上翻烤著羊肉,陣陣肉香飄來,白筱的肚子咕的一聲叫,才想起今天粒米未進,頓時餓的前胸貼後背。

  揉了揉脹痛的頭,翻身坐起,身體雖然能動,但手腳軟的沒有一絲力氣。

  轉過頭見那對茶水鋪夫婦,正在與一名軍官交涉,那名軍官不時朝她看來。

  他們的談話傳入白筱耳中,幾乎氣炸了肺。

  「她當真是你們女兒嗎?」軍官有向白筱望來,她臉上雖然沾了不少灰塵,掩去了她羊脂般的肌膚,卻掩不去他精緻的容貌,心正暗讚,時間竟有如此絕色的美貌女子。

  在大量那對夫婦,難得相貌平平,女的只是略有幾分姿色,這麼一對夫婦能生出這麼絕色的女兒當真是稀奇。

  婦人忙道「當真是我們女兒,我們也是不想她跟著我們受窮受累,以後再嫁個莊稼漢,苦一輩子,收到風聲太子招人,才巴巴的送來,雖然是啞了,所以也不求得太子青睞,只求以後能過得好些,我們也可以安心了。」

  「啞了?」軍官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些憐惜和可惜。

  宮中誰不知太子不好女色,這次出來招人,自然並非為了太子選秀,而是培養一批美貌女子來接待應酬各國來使。

  她長的雖美,但一個不會說話的美人終是失了天利。

  白筱正想叫嚷,說自己不是他們的女兒,聽到這兒,張了張口,果然只能發出一些嘶啞的聲音,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句。

  又聽說送進南朝宮中,南北朝共處一京,她一旦被認出,還哪有命在,嚇得臉色慘白,十足了能使得全身力氣。撲下車,腳一軟,跌倒在地,痛得兩眼湧上了淚。

  軍官打不過來,單手托了她腋下,將她扶起,和聲道「小心。」

  白筱抬起臉,這時方才看清他只有二十二三歲年紀,長得好看,刀刻般的五官野氣張揚,面容剛毅,飛揚的眉宇下明眸銳利,笑起來竟讓人生出些暖意。

  她望了望圍起來的營地,四周都有官兵把守,想逃,根本行不通,拽了他的袖子拚命搖頭。

  「你不像進宮?」軍官溫言相問。

  白筱使勁點頭。

  那對中年夫婦奔了過來,婦人一把將她抱住,哭道「女兒啊,我們知道你捨不得離開爹娘,可是我們做爹娘的也是一片苦心,在宮裡不管怎樣,都不愁吃穿,不必像現在這樣飽一頓饑一頓的。」

  白筱又恨又惱,只是拽著軍官比劃,他們不是她的父母,可惜那對夫婦在一旁又哭又鬧的參合,令她怎麼比劃也比劃清楚。

  苦在口不能言,身上有沒有紙筆,只得個乾著急的份。

  折騰了半天,軍官已有些不耐,望了望天,已是不早,蹙了眉對那對夫婦道「好了,你們去領銀子吧」朝身後招了招手。

  上來一個士官帶了那夫婦二人下去。

  那對夫婦千感萬謝的去了,走之前不忘交代白筱「女兒啊,一定要乖乖聽將軍話。」

  白筱黑著臉,恨不得一腳將那二人踹死,一碗茶水便被人販子給賣了。

  望著那兩個人販子走遠,咬緊牙關,收回怨恨的眼光,接著想軍官比劃。

  軍官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不是他們女兒,可是你有地方可去麼?」

  白筱愕住了,愣看著他,他知道?剛才他看懂了她的手勢?那他還讓他們去領銀子?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23:21

第一卷 第078章 討價還價不做三陪

  軍官見她愕住,笑了笑,「別人家的宮廷怎麼樣,我不清楚,但我們南朝宮裡,一無妃嬪爭寵,二無宮人想上位,這宮裡也沒那麼可怕,再說這次征的不過是招待各國來使的宮女……」

  他話沒說完,見白筱已是一臉的怒氣,怔了怔,將剛才的話回想了想,語氣柔和,怎麼就惹惱了她?

  見她拿腳尖在地上劃著,可是地面太硬,她折騰了半天,沒能劃出什麼,若有所悟,「你會寫字?」

  白筱點了點頭,打著手勢向他討要紙筆。

  軍官臉上閃過意外,揮手叫手下送了紙筆過來。

  白筱就於地上鋪開,自行磨了墨,寫道:給人陪坐,陪酒,陪睡覺不可怕,還有什麼可怕?

  軍官看到這兒失笑出聲,這姑娘清雅絕美,看似文靜,行事卻是這般……直率!

  白筱抬眼白了他一眼,好笑?這可是事實,聽說軍中十個人,九個淫,他當然不當女子的貞潔是回事。又接著寫道:

  既然你知道我不是那兩人的女兒,我又不曾得過你們的賣身銀子,你們無權扣下我,我的離開,我就算沒處可去,也不會給你們當頂著宮女頭銜的花姑娘。

  軍官雙手叉著腰,歪著頭看著鋪在地上的白紙黑字,『哧』的一聲笑,「字寫的不錯,女子能寫得這手好字,實在難得。」

  白筱怒氣上湧,當兵的能有幾個好人?虧她還跟他講道理,手中筆動又飛快地寫下一句:換成你妻妹,你樂不樂意?

  後面句話是一時之氣寫出,寫完後悔了,萬一得罪了他,能走都變成不能走了。

  不安的抬頭偷看他的臉色。

  軍官抽了嘴角,笑意更濃,「可惜我既沒娶妻,有無妹妹,否則讓她們為國家出點力,為我們南朝掙些利益,也沒什麼不好。」

  白筱暗呸了一口,怕是為自己的利益,為了利益出賣妻妹,這種人無恥,卑鄙。握著筆桿,不知怎麼接下面的話。

  按她的心思,想吐他一臉口水,罵他禽獸;但想離開,還不能惹火他,毛得順著摸,可這摸下去實在違心,也著實的倒胃口。

  略微猶豫,寫道:你放我離開,我許你金銀。

  軍官憋了笑,視線在她身上的那身普通百姓家的粗布衣裳留了一圈,如果她身上有金銀,早被那兩人搜去了,一個赤人居然大言賄賂與他。

  白筱扁了扁小嘴,小看人,反正話說到這兒了,只能這麼談下去,將筆裹了墨,道:我身上現在雖然沒錢,但我有一流的琴技,雖然算不得天下第一,但也能沾個二三的邊,你給我時間,我掙錢給你。寫完她的臉先紅了一紅,四周有火把照著,倒也看不出來。

  軍官摸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看完,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聲音豪邁爽朗。

  他這一笑,白筱更窘,知憑自己這麼說說,他絕不會相信,後悔沒將琴帶出來。

  一個官兵走來,講一個包裹和一個小藥瓶遞給軍官,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軍官點了點頭,「就去。」

  看向蹲在地上的白筱,「我有些急事,你的事,我回來再談。想必你也餓了,先去和那些姑娘們一起吃些東西。」將從官兵手中接過的包裹遞給她,「看少了什麼沒有。」

  白筱這才留意他手中之物,竟是自己的包裹,迷惑的接下,隨手捏了捏,能捏出形狀的東西都在,包括他這幾年存下的幾片小金葉子,搖了搖頭。

  那兩人既然拐了她來賣,又怎麼可能不貪她的東西,將她的包裹交給官兵,這包裹裡雖然沒什麼值錢之物,但銀兩還是有些的。難道說那二人得了她的賣身錢,良心大發,便把她的東西托人換了給她?

  她甚懷疑,那二人得到的賣身錢抵不抵得上那幾片金葉子。據她所知北朝買個民女做宮女,也不過百八十兩銀子。

  軍官對身邊親兵攤了手掌,「拿水來。」

  親兵忙從身側解下水囊,雙手遞上。

  軍官將藥瓶和水囊一併交給白筱,「你中的不過是普通的暫時讓人不能說話的啞藥,即便是不服藥,十二個時辰以後也會解開。不過怕有的人天生體質嬌氣,即使是解了,也會傷到嗓子,所以還是解了的好。」

  白筱看向手中之物,眨著眼,那兩個人難道……

  軍官瞭然的道:「拐你的那兩個人已被送往就近的衙門,怕是要關上些年了。」

  白筱揚起眉梢,還當真惡有惡報,這報的也著實快了些,悶結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還沒笑出聲,聽軍官輕聲道:「軍有軍規,軍營之內,希望姑娘還是不要隨意走動,萬一造成誤會傷了姑娘,便不好了。」

  他說得客氣,白筱卻氣得不輕,剛剛的好心情一掃而空,這分明是威脅,威脅她不要妄想自行逃走,沉了臉,寫道:「雞蛋碰石頭的事,咱不做。」

  軍官笑看著白筱,這女子不簡單,明明怒不可遏,仍如此沉得住氣,換成別的女子,被人這麼拐來賣了,不是嚇傻了,便是哭哭啼啼,哪能像她這般與他爭辯(實在是看不清了,『爭辯』是我自己加的- -)

  甚至還想著出錢來收買他,搖了搖頭,此女甚有意思,忍不住又多看了她兩眼,暗歎口氣,如此的國色天香,且能是他所妄想的。

  招手喚來另一個士兵,「帶這位姑娘過去用餐。」彎腰將白筱腳邊的紙張拾起,看了兩眼,有禁不住笑了笑。

  既然他沒明說不放她,便說明還有機會,此時腹中的確飢餓,順服的隨了士兵走向那群姑娘圍坐的地方。

  那群姑娘也都在十五六歲到二十歲上下之間,個個相貌出眾,此時見了她,驚歎之餘,忍不住一陣交頭接耳。

  等士兵宣佈了她將與她們一起,就有人主動往兩邊挪動,給她讓出位置,待她坐下,便友好地給她遞來烤好的羊肉,「這剛剛烤好,味道很是不錯。」

  白筱忙接住道謝,只發出協嘶啞的聲音,才想起自己還不能說話,只得笑了笑。

  眾姑娘面面相覷,過了會兒有人試著問她,「你不會說話?」

  白筱搖了搖頭,看向手中小藥瓶,此瓶有些眼熟,手指撫過瓷細的瓶身,雙眸徒然一亮,是他……

  不再猶豫,開了水囊,將瓶中藥丸服下。

  將小瓶塞入包裹,朝一直看著她的姑娘們笑了笑,現在說不出話,也懶得解釋,不如省些力氣,打發早空的『咕咕』直叫喚的五腹廟。

  軍官望了望不遠處,已與那群姑娘打成一片的白筱,返身走向角落的一處小營帳,站在帳外輕咳了一聲。

  「進來。」帳內傳來平和帶磁的聲音。

  軍官掀簾進去,見案後白衣少年,正放下手中書拳,抬眸向他看來,頭髮依然隨意用條白色帛帶束在腦後,耳鬢邊飄著兩縷碎發,簡單的白跑披在身上,從頭到腳,素的不能再素。

  就這麼素顏的一身裝扮,卻讓人看了,便挪不開眼,男子見了他尚且如此,女子見了她不知會是何種光景。

  「子涵見過容公子。」

  容華嘴角微翹,窄長的眸子喊著暖意,和聲道:「又不在朝中,將軍不必多利,過來喝杯茶。」

  翻了個茶杯放到一邊,持了硃砂茶壺親手斟上,「這次出來,無意中得了樣好茶,試試?」

  「雖不在朝中,終是在行軍中。」子涵身為武將,平時也玩不來什麼風雅的玩意,但好茶,卻是愛喝的,也不客氣,笑了笑,大步帶風的行到他桌案一側,盤膝坐下,一手端了茶杯,一手將白筱寫滿字的那張紙往他面前一攤,「她便是你要的人?」

  容華將那紙上黑字快速掃過,又重新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看了,細長的眼角微挑,莞爾一笑,這丫頭,「這茶如何?」

  子涵將茶杯端在鼻下,深吸了一口,又看那茶葉泛著綠,「聞上去,甚清香,像是採摘的新茶,而且未經過烘製,不過這月份,卻不是出茶葉的時候。」

  容華也不對他所說做評論,淡笑道:「嘗嘗看。」

  子涵請掇了一口,面上浮過詫異,飛快的看了面前俊容一眼,又飲了一口,「這茶甚怪,明明是沒經過烘製的新茶,但味道卻濃成這般,不該啊。」

  不等容華給他再斟,自行拿了茶壺給自己滿上,把在手上細看。

  「這的確是新茶,那戶人家非新茶不飲,因為佔了個便利的地勢,他家屋後依山,半山上有個冰泉,於是想出了個法子,在山下打了個棚子。冬天在棚子內攏著地火,夏天又將那冰泉引來環著棚子,讓棚子裡的溫度一年四季不變。那棚子就用來種茶葉,畢竟不是天然的氣候,茶葉長得慢,也敗的慢,所以雖是新茶,衝出來的味道卻比別的茶濃些,雖然清香差些,但這獨特的濃香卻補了這個缺,很有些意思。」

  容華也斷了茶杯到鼻邊吸了口氣,眼角睨著案上的白紙黑字,陪坐,陪酒,陪睡覺……眉梢微抬。

  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東西,但偏這不完美,反而更耐人尋味,比如那位,明明長了副端莊絕秀的容顏,卻是那般的性子……

  子涵又飲了,幾口,慢慢的品味,「確實有些意思,不過這成本可當真不小。」

  「確實,所以他們也只是種些自家喝,我還是厚著臉色討了這些。」容華對著別人難有悅色,在他面前卻隨意得很。

  子涵是平民出身,習得一身好功夫,加上酷愛兵法,自小自學苦讀兵書,雖然不曾有過實際運用,卻憑著反覆思索,將所學琢磨得十分透徹。

  無意中與外出的容華相識,那時他十五歲,容華才十歲,他並不知容華的身份,只道是哪家讀書人家的公子。

  二人一見如故,容華聽他講了一夜的兵法,直到天明才依依不捨的離開。

  兩個月後,他接到個京裡送來的邀請函,說是要舉辦一次武試,中得狀元者便留在朝中為朝廷效命。

  以前也舉辦過類似武試,不過中狀元者皆是那些武將家的後人,以此來鞏固自家地位。所以他並沒對這事上心,後來聽說這只是由古越太子親自督戰,參展者也不分貴賤。

  古越太子年齡雖小,又握權不久,卻是個說一不二之人,小小年紀便極有手段,將那些欺他年幼,居心叵測的大臣們壓得死死的。

  子涵得了這個消息,才起了試一試的心思,裹了兩件舊衣裳,便徒步進京了,一個月後,總算順利進京,趕上了武試。

  武試開始,果然見太子坐在督戰台上,心裡一驚,太子長得和三個月前與他聊了一宿的白衣少年一模一樣。信心倍增,一路過關斬將,果然取得狀元之位。

  太子好武,朝中無人不知,對他大加讚賞,於宮中設下私宴,請他赴宴,順帶切磋。

  他進宮赴宴,卻見到了與太子同桌而坐的容華,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方知那日所識的是容華。

  容華回京後將他推薦給古越,才有這次的武試,也就是說這個武試其實就是為考核他而設,同時用他的真功夫堵上那些對此武試不滿的大臣的嘴。

  他感恩容華的相薦之恩,有感激古越頂著眾大臣的壓力,硬生生的將他這麼個白丁提拔上來,這些年來拼著一身所學,殺出一條血路,幾經生死,立下纍纍戰功,幾年下來,憑著自己的本事帥位。

  容華時常隨古越一同出征,與他相處的時候也多,這些年來,建下的感情已不是一般兩般的深。

  他這品茶的愛好還是跟著容華培養出來的。

  一聽這茶只得這些,更加不客氣地飲多兩杯,等那茶淡了,採訪了茶杯,問道:「那姑娘的事,該如何處理?」人家是被拐來的,強留著人家,說不過去。

  容華雙手握著茶杯,睨了眼桌案上仍攤著的那頁紙張,「她不是許了彈琴給你掙錢嗎?」

  子涵微微一愣,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迷惑道:「這也當得了真?」

  容華微微一笑,垂眸看著紙上那手漂亮的小楷字,「你答應她便是,不過要在宮裡彈。」

  「啥?」子涵又是一愣,撇臉苦笑了笑,回臉瞪他,「你要的人,卻讓我背個受賄的黑鍋,這算哪門子的事?」

  容華含笑看他,「聽說你的鐵騎加設了一隊人馬,卻無好馬相配。前些天,有一批進貢來的追風馬,大約有二百來匹,太子賞了我,讓我自行分配。

  子涵眼角微抽,雙瞳頓亮,那批馬的事,他也有耳聞,這些日子正絞著腦汁找他討要,手臂擱在桌案上,身體向他傾近些,「那些****(看不到了,自己猜吧- -)

  容華身子後靠,靠了身後靠椅,將他看著,「這黑鍋,你背,還是不背?」

  「背,我現在就去背上。」子涵立刻躍起,抬步就往帳外奔,背個黑鍋,得二百匹追風馬,值!!!

  剛撩起帳簾,聽身後容華低笑,「那二百匹馬本就是要贈你的。」

  鐵盔下的俊顏頓時黑了下去,轉身見他正將那頁紙仔細折起,夾進書案一角的醫術,指了他,「你……」

  容華抬了抬眼角,眼角斜了他一眼,「君子一言。」

  子涵咬牙,牙縫裡擠出四個字,「駟馬難追。」重重的哼了一聲,摔簾出去了。

  容華低聲悶笑。

  帳簾一拋,子涵又重新探了半個身子進來,「那姑娘該不是你讓那兩個人販子拐來的?」

  容華眨了眨眼,「我不過是派人在他們的茶水鋪坐了一坐,吹了個風,說你這兒高價招收女子入宮罷了。」

  那二人被官府通緝多年,苦於他們擅於偽裝,幾次從官府眼皮下逃走。他無意中發現他們隱於民間,擺了個茶水鋪。算準白筱定會從他們茶水鋪前路過,便借此機會,誘他們出手,即送了白筱過來,又擒了二賊,可謂一箭雙鵰。

  子涵蹙蹙眉頭,臉色更臭,「如果這受賄之事,東窗事發,我定拖你一起入水。」

  容華不以為然,「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知道?」

  「難保那姑娘不會說出來。」雖然只是一個姑娘,對別人而言,根本不是什麼事。但他入朝以來,身家清白,從不曾沾過些不乾不淨的事。

  「放心,她是聰明人,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子涵哪肯再信他,「你又非她,如何知道她作何想法,再說那姑娘古靈精怪得很。」

  容華揚了揚眉,拿了本書卷來看,「魏將軍前兩日見了我,說他軍中也差好馬,問了我那二百匹馬的事,不如……」

  子涵臉色大變,「喂,你不能言而無信。」

  容華微偏了頭看他,一臉色無害,「我有嗎?」

  子涵瞪了他半晌,無奈的吹出口氣,「我回京便要看到那二百匹馬。」

  容華笑了,「那些馬已進了你的軍營。」

  子涵眼角又是一抽,哭笑不得,摔簾出去,背對營帳又禁不住笑了,望向遠處火堆旁的白色身影。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25:41

第一卷 第079章 笨將軍

  白筱一邊填著五臟六腑,一邊盯著最角落的一個不起眼(這裡有三個字左右圖看不清)。

  那軍官從身上的裝束看來,官職絕不會小,但進那小帳篷居然還要叫門等候,而不能直接進入,可見那小軍帳裡的人身份更不一般。

  摸了摸不再那麼乾澀的喉嚨,又隔著衣裳摸了摸剛才放進懷裡的那隻小藥瓶,嘴角抽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

  身邊這些姑娘,嘻嘻哈哈,全無將要進入皇宮這座大牢而傷心難過。

  白筱不解,進宮服侍人有什麼可高興的,雖然宮裡吃穿要比外面好些,但終是人際關係複雜,做事總要處處小心,否則腦袋怎麼搬家的都不知道。

  軍營中吃食雖然簡單,但手中的羊肉串的味道確實不錯,看得出負責做飯的火頭軍是用了心的,由此可見,這次招的這些姑娘進宮都不是普通的宮女。

  南朝皇室比北朝皇室人丁還要單薄,聽說先皇只封了個皇后,也沒另外納妃,而皇后死得早,又只生了一個兒子。

  所以皇帝兩腳一蹬,這皇室裡只得太子一丁人了,如果這唯一的龍脈也夭折了的話,這皇姓就得重新易名了。

  正因為人丁單薄,而這唯一的血脈又是不好女色的。不好女色也就罷了,男寵也獨寵一人,由此一來這宮裡是非反而少之又少。

  在別的皇室中常出現的,妃嬪爭寵到頭破血流,上吊投井,墮胎下毒啊什麼的陰損事情,在南朝宮裡沒出現過。

  所以這些姑娘所聊的也不外乎是剛才那位將軍長得如何英俊,如何有禮,待人如何親厚云云。

  敢情這些人都是衝著那位將軍來的,而不是進宮的。

  白筱聽得越加無趣,這些人進了宮哪裡還能隨便見得著這些在外的武將。

  不過八卦中倒是知道了剛才那個將軍叫子涵,知道他深受太子器重。

  既然深受古越看重,那和容華的關係也就生疏不了,對懷中小藥瓶的來處就更無懷疑了。

  子涵並沒見過她,卻能知道她不是那兩個人販子的女兒,也甚好解釋了,那就是這軍中有人認得她,南朝能認得她的不外乎只有容華和古越。

  古越遠在京裡自不用去想,容華卻是才與她見過面不久。

  望向角落的帳篷,陷入沉思,如果說他在這時發現她是意外,可是既然發現了她,為何不放她走?

  又坐了一會兒,身邊姑娘們紛紛站起,三三兩兩的朝不遠處的一個帳篷走。

  她也跟著站了起來,卻不知該不該跟著過去。

  猶豫間一個親兵向她走來,道:「小竹姑娘,我們將軍請姑娘過去一趟。」

  白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知何時子涵已從那小帳篷出來,站在軍營一角負手而立的望著她。

  銀亮的鎧甲在火光下發著光,光暈隱去了他頭盔下的面容,看不清喜怒。

  等她走近,朝她笑了笑,笑得甚是不自然,不如先前那般隨意。

  白筱眉頭一蹙,怕是沒有好事,「將軍找我?」

  子涵點了點頭,揮手打發了親兵,乾咳了一聲,「剛才的事,我們還沒談完,現在接著談。」低頭看了看她縮在身後的手,「還需要紙筆嗎?」

  白筱一翻眼皮,「將軍的藥,靈驗得很。」、

  子涵「呃」了一聲,「果然靈驗得很。」尋思著該怎麼跟她開口,容華那個無賴的說法著實叫人為難,難道也跟著他無賴,說你反正被人家賣給我們,我就不能放你走?這麼沒臉沒皮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白筱見他神色閃乎,欲言又止,眉頭慢慢擰緊,如果他願意放自己走,根本用不著為難,「將軍的意思是?」

  子涵望了望角落的帳篷,二百匹追風啊,心一橫,「你說你會彈琴?」

  白筱眉頭一鬆,原來他對她開出的條件並非全無所動,「將軍軍中(原文是「宮中」)可有琴?如果有的話,我彈上一曲,將軍便能相信民女之言。」

  「軍中哪有那東西。」子涵啞然,他終日帶軍打仗,軍中哪能有那些供人取樂的玩意。

  「那……將軍要如何讓才能相信民女的話?」

  「也沒啥信不信的,你以後也不用服侍那些來使,就彈琴掙錢,每個月交二十兩銀子給我便是。說來說去,做個樂師,只有兩個地方掙錢,一個是青樓。

  二便是宮裡,你這摸樣去青樓甚是不合適,那你就在宮裡彈,如何?」他一口氣把話說完,肚子裡把容華里裡外外罵了個遍,他頂天立地的一個男子漢,被那容華弄來誆人家一個小姑娘,這是什麼事?

  如果不用服侍人,只是當個樂師彈彈琴,南朝宮裡的卻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雖然南北朝同在一個京都,但宮女無需四處奔走,北朝中人又有誰會想到她能躲在南朝宮裡,至於容華為何要她進宮,便只能去問容華了,笑了笑道:「這宮裡做個樂師倒是無妨,問題是將軍位居高職,難道會窮酸到需要這一個月二十兩的銀子使?」

  子涵一愣,他知道這批女子進宮,月俸是三十兩,於是他就隨口謅了個二十兩,壓根就沒想過要她這銀子,被她這麼一問就懵了,抬了手,用手臂遮了半邊臉,掩(中間看不清楚)的尷尬,咳嗽一聲,胡亂道:「積少成多。」

  白筱偏了偏頭,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形容,「如此看來,這事將軍可是輕車熟路。沒少做。」

  子涵被一口氣,嗆得差點岔了氣,臉上紅紅黑黑煞是好看,一陣的咳,暗裡將容華更是罵了個透徹,聽白筱又道:「將軍保重,別為那二十兩銀子傷了身子。」

  更是哽得難受,好不容易止了些咳,瞪著白筱道:「休得胡說。」瞪了她半晌,蹙緊的眉頭反而鬆了,用她這刁鑽性對付裡頭那位,想必有趣。

  不過那二百匹馬還沒親眼看到,這事還是別節外生枝的好。

  「天也不早了,姑娘早些休息,明天一早還得趕路。」他怕白筱又說出什麼驚人之言,不等她回話,便伸手招來親兵,「帶小竹姑娘下去,在女帳內,給她安置個住處。」

  說完看著白筱以袖掩鼻,又自咳了一聲,腳下故作沉穩,轉身慢慢走開,到白筱看不到之處,連垮了下來,恨得磨牙……容華,哼……好樣的,今日害他出此大醜,這帳以後慢慢再算。

  白筱在女營因為她是將軍親自交代安置的,所以親兵對她也十分照顧,分了她一床半新的乾淨的被褥。

  仍坐在一處閒聊的姑娘們偷睨著她,小聲嘀咕,瞟向她的目光或羨慕,或嫉妒……

  白筱對這些姑娘的嘴碎不感興趣,也不願與這些人走得太近,以免被人發現什麼,只要走一句口風,怕就是埋下的殺身之禍,索性繼續當著啞巴。

  她不說話,那些姑娘自也不會來尋她嘮嗑,也落得清閒。

  走了大半天的路,又被迷藥迷了一陣,實在疲勞,仰躺下去,手枕在頭下(原文是「頭枕在頭下」),靜看著頭頂帳篷。四年了,也不知賀蘭皇后現在如何了。

  那個畜生道的,將賀蘭托給她便甩手走了,雖然當時她並不算是當真答應了他,但當年她管了賀蘭的事,也就算是應了下來。

  當初離開選擇離開皇宮,就算是丟下了賀蘭,說起來也算是她背信忘義,苦笑了笑。

  這四年多來,不是也會想起,每每想起,難免自責,但以她現在這無權無勢之力,實在不知該如何救得了深宮中的賀蘭。

  閻王口中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原文是「萬人之下,一人之上」囧……)真是見他-娘的鬼,這帳以後得好好與他算。

  翻了個身,合上眼,她不知容華弄她進宮是什麼目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己對他有用。既然有用,便有本錢……本錢……

  白筱驀地睜開眼,翻身坐起,不理會周圍向她看來的異樣神色,掀了被子,出了女營。

  望著軍營最角落的方向半瞇了眼眸,一咬唇,朝著那方向走去。

  來往巡邏的官兵睨了她幾眼,也不多加理睬。

  直到近了那座小帳篷才被人攔了下來,「姑娘止步,這邊閒人勿近。」

  白筱望了望前方小帳篷,賬簾縫裡還隱約透著光,不慌不忙道:「是容公子叫我來的。」

  攔下她的那個親兵愣了愣,容華在這軍營中是不為人知的,如非容華派人召喚,她如何能知道容華在這前方帳內。

  但他身為暫時打點容華在軍中所需的親兵,卻不曾聽見容華提起哪個姑娘的事,又怎麼會這半夜三更得單獨叫美人前往帳中?

  這種事傳到京裡,定然有損名聲。

  「姑娘在這兒稍等片刻,容我去通報一聲。」

  白筱暗笑,他果然在此,叫住親兵,「這位官爺,留步。」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她是來見容華的,他對她也不敢怠慢。

  「我前來之事,容公子並不想驚動他人。」她微垂了眼睫,帶出些羞澀。

  親兵怔了,她這話再加上這副神態,分明是告訴他,容華是私見她,不想被別人知道。他這麼去通報,不是明著告訴容華知道了他的事?

  容華是什麼人,切實他敢惹的,一時間杵在那兒去回也不是,放白筱過去也不是。

  正怔忡間,見子涵朝這邊走來,問道:「什麼事?」

  親兵閉著嘴不敢答,偷偷的看了白筱一眼,容華私會女子的是,哪敢隨便說。

  子涵看了白筱一眼,皺了眉,這丫頭還當真不叫人安身(那個……我覺得「安生」這這裡更合適點……),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又出來惹事,喝問道:「說,到底怎麼回事?」

  親兵嚇得身子一抖,垂著頭,顫聲道:「稟將軍,是……是這位姑娘……姑娘說……」後面的話終是沒勇氣說出來。

  白筱扯著一邊嘴角笑了笑,幫他答道:「說容華要見我。」

  親兵長鬆了口氣。

  子涵飛快的將視線從親兵身上轉向白筱,抬眼望了望前方帳篷,揉著鼻子一笑,馬上強行忍著,沉下臉對親兵喝道:「既然是容公子要見的,定然有什麼要事,你敢私自攔著,萬一誤了大事,誰來負責。」

  親兵更嚇得臉色慘白,額頭上滲出斗大的汗珠,「這……這……」

  子涵朝他揮揮手,「罷了,當我沒來過,你也下去吧,該幹嘛,幹嘛去(原文「乾咳去」)」說完先行轉身離巡向別處。

  親兵向白筱行了個禮,小跑著走了。

  白筱咬唇一笑,走(圖看不清)帳篷。

  子涵回頭看著白筱的背影,嘿嘿一笑,有些得意,讓他背個黑鍋,他也別想乾淨。

  白筱到了帳簾前壓低聲音,輕咳一聲,「公子,送水來了。」

  裡面傳來一聲低啞的聲音,「進來。」

  她挑簾進去,望著在案後挑燈夜讀的白衣少年,夜風從她掀開的帳簾吹入,吹起他耳鬢的漆黑髮束,拂上他白淨的面頰,長長的睫毛隨著他落在手中手捲上的視線移動而輕顫了顫,他不知在看什麼書,竟入迷到沒發現進來的人並非親兵,深吸了口氣,咬緊了唇瓣。

  他也不抬頭,淡淡道,「放下吧。」

  白筱走到桌邊,於他對面坐下。

  他到這時才發現有異,抬起頭對上她似笑非笑的眼,愣了愣,繼而一笑,放下手中手卷,「有事?」

  白筱瞟了眼他放在桌上的書卷,不過是本毒經,他竟看得如此入迷,「你為什麼要我入宮?」

  「因為你沒地方可去。」他又低頭接著看他的書卷,好像她在不在這兒,都與他無關。

  白筱「嗤」了聲,「天大地大,且能無我容身之處(原文:「容身之事」)?」

  「你不露面倒也罷了,既然登了台演奏,這一露面,你活著的消息,瞞不了太久。」他好整以暇的翻著書頁,眼角都不朝她斜一斜。

  「你知道我多少事?」白筱打了個叮呤,警惕的看著他在燭光下忽閃著的面頰。

  「不多,不過是知道些想知道的。」他知道她總有一天會猜到這一切是他所為,不過沒料到她發覺的如此之快。

  「瞞不瞞得下去,與你何干?」她就著燈細細打量他,即使是在這該歇息的時間,他身上衣裳都束得整整齊齊,這樣的性子怎麼做的人家的面首?古越喜歡他的什麼?喜歡他的古板正經?實在讓她深為懷疑。

  「無關。」他視線停在書上,書上的內容卻不再看得進去,還是低估了她,此時尋來這兒,讓他大為頭痛。

  「既然無關,那我要離開。」白筱有片刻的愣神,剛剛打好的和他討價還價的算盤頓時落空。

  燭花「嗤」的爆開,光線亮了一亮後暗了下來。

  他剪了燈花,順手撐了頭,另一隻手將放在桌上的書頁翻了一頁,「在下又沒攔著,你要走儘管走便是。」

  白筱無語,臉色黑了黑,「啪」的一聲,攤了手掌覆在他面前的書頁上,阻了他的視線,「這是軍營,且能容我隨便出入,麻煩容公子送我出營。」

  他不抬頭,看著壓在書卷上的小手,瑩白如玉(原文:「盈白如玉」),根根手指如蔥尖一般,心下甚欣慰,艾姑娘將她養得甚好,並沒有令她吃多少苦頭。

  「你也知道這是軍營之中,我又不是軍中之人,在此也不過是個暫時的歇息之處,如何讓干預得了軍中之事,送你出營?你要出營儘管去尋他們的管事人。」子涵還指望著那二百匹追風馬,能放了她?

  白筱哼了一聲,從懷裡取出那個小藥瓶,重重的拍在他面前桌案上,「你少裝,這全是你一手操縱的。」

  不是他,他能將這藥提前交給那個叫子涵的將軍?

  不是他,子涵能進了他這軍帳出去後,便讓她給他孝敬一個月二十兩?一個將軍能看得上那二十兩銀子,這大烏龍騙三歲小兒也騙不過去。

  容華將視線從藥瓶上移到她臉上,她瓷白的小臉,氣得沒了血色,莞爾一笑,「子涵是怎麼跟你說的。」

  白筱翻了個白眼,伸了兩個指頭到他面前晃了晃,「他叫我一個月孝敬她二十兩,你們南朝沒給官員們發俸祿嗎?」

  他嘴角一抽,搖了搖頭,又是無奈的一笑,「除了打仗,其他事當真使喚不得他。」拿了小竹籤著燈芯,「你要如何?」

  白筱回想著子涵當時的摸樣也忍俊不禁,容華這麼聰明的人,萬萬沒料到他會托了這麼個笨將軍辦事,「我要知道你到底為什麼要(看不清……)」

  他斜睨了她一眼,接著撥弄燈油,「當真想知道?」

  「嗯。」雖然不指望他說實話,但總能聽出些眉目。

  「實話就是我暫時沒想到用你做什麼,不過將你留在身邊,沒準以後能派上用場。」他將被燈火點燃的小竹籤放到唇邊吹熄,竹籤上冒起一股青煙。

  沒有解釋,反而讓她尋不出他話中的毛病,默了半晌,道:「你也是覺得我有用才肯養著我,是嗎?」

  「可以這麼說。」他也不掩飾,她九歲便能發現造成腿疾的藥上。順籐摸瓜,尋到大明寺,對她掩飾只會弄巧成拙。

  轉頭看她,一身素服,滿面的風塵難掩她打骨子裡透出來的靈氣,冷靜的坐在這軍營之中,一點點揣摩著他的心思,這樣的女子,即使是在民間,又如何能藏得住?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26:25

第一卷 第080章 容華的性向

  白筱撇臉低笑,長睫垂下掩去眸裡的澀意,被人當棋子的感覺一點也不好,輕舔了舔唇,抬起頭,重新平時與他,含笑道:「我隨你進宮,但有兩個條件。」

  他一瞬不瞬的凝看著她,她怎麼掩飾,又怎麼能逃得過他的眼?她眸子裡的苦澀讓他心間某處隱隱作痛,她唇邊故作出來的坦然笑意。讓那抹隱隱的痛迅速化開,將頭輕靠向身後靠椅,直到白筱覺得這話題怕是談不下去了的時候,卻聽他問道:「什麼條件?」

  白筱暗鬆了一口氣,「第一,我要定期知道關於我娘的消息。」

  南北二朝共京,許多消息,難免互傳。

  這些年,她雖然龜縮在南朝民間。但一直沒聽說過有北朝皇后過世的消息,如此說來,要麼就是賀蘭皇后尚在人世,要麼就是北皇對外封鎖了賀蘭皇后的死訊。

  容華的身份地位,不會對北朝中大事一無所知,她這麼問,便是想得知賀蘭是否還在世的準確消息,如果尚在,她這個條件才能談得下去,如果不在了,這個條件以後後面的條件也就不必再談了。

  「可以。」容華連思考的時間都不留,便直接答應了。

  他這麼爽快,反而讓白筱有些吃驚,弄不明白他心裡所想,要知南朝探查北朝後宮中事,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還是週身死迷的賀蘭。

  「我娘當真活著?」她無法不懷疑,他根本是糊弄她。

  「活著,只是活的不大好。」他點了點頭,鎖著她發白的小臉的視線絲絲毫不有所挪動,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白筱抿著唇,心下黯然,幽幽的呼出口氣,「活著就好。」

  他突然伏身上前,身手隔著桌案。扣了她的下巴,在她大驚失色要退避間,拇指試過她眼角,看過拇指間留下的那點濕潤,「原來還是有點心的,我還以為這些年,你早將賀蘭忘得一乾二淨。」

  白筱打開他的手,「與你何干。」聲音卻帶了澀,她看不懂他,以前不懂,現在更不懂,「你與我娘是什麼關係?」

  「沒關係。」容華重新靠回靠椅,微笑道:「第二個條件是什麼?」

  白筱點了點頭,她信,信他與賀蘭沒關係,就算有關係,也只能是利用與被利用關係。

  深深吸了一口氣,以前離開皇宮,將宮中之事就拋開了,現在知道又再要靠近,情緒再難平穩,「讓我見見我娘。」

  他唇邊笑意滿滿收斂,坐在那兒靜看著她,也不知何想法。

  白筱回望著他,淺淺一笑,「讓你為難了?」

  他默然不答。

  這個問題如果在別人問出來,一定荒謬無比,他一個南朝太子的面首,如何能帶人出入北朝皇帝的後宮,而且還是冷宮。

  白筱直直的迫視著他,絲毫不退縮,「我想見見我娘。」

  他終於微撇了撇臉,蹙眉輕笑,再轉回看她時眼裡多了一抹冷瑟,「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她知道,她是在試探他,她想知道昏迷前看到的那個白影是不是他,更想知道賀蘭摔給秀秀的那條白色圍巾是不是暗示,要秀秀去尋他來救下她這條命。

  想知道他與賀蘭到底是什麼關係。

  他聞一聞藥煙味,便知那藥有問題,為她把把脈,就知道她的腿何時斷藥。以他如此高超的醫術,又如何能不知道田賀蘭腿疾是被藥所禍。

  如果他們是友,那他為何不給何堪治腿疾,不阻止她繼續服藥。如果是敵,為何賀蘭會在她有性命之危時,去向他求救。

  她沒在他冷笑的迫視下退縮,泰然到:「我要見一見我娘。」

  他不理會她的話,接著問:「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出現在北朝皇宮內,一旦被人發現,你再難保住性命,你不可能永遠幸運。」

  「你認為死過兩次的人,還會怕死嗎?」她抖出的笑意毅然從容,卻讓他為之一震。

  兩次?確實是兩次,服了一次毒,又墜了一次崖,他呼出口氣,退了開來,輕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頓了頓,又道:「不過我也有個條件。」

  白筱垂眸笑了,起身踢掉鞋子,躍上他案邊一側的地鋪,帶著一身的塵,滾倒下去,打了個哈欠,真的困了。

  容華側臉看她,神色柔和下來,「你就不問問我的條件再睡?」

  白筱裹了他的被子,被子上帶著剛洗淨的清香,含含糊糊道:「反正你的條件是不容我不同意的,早晚得同意,也不急於一時,等我睡醒了,你再說好了,我清醒些,為你辦的事也妥當些。」

  又打了個哈欠,接著道:「你的床借我用一用。」

  容華失笑,單手撐了右下鄂,「這孤單寡女,你就不怕我?」

  白筱睡意襲來,翻了個身,面朝著裡,含糊道:「我和古越不管長相,身高,體態都相差十萬八千里,你就算夢遊都不會弄錯,我有什麼可怕的?你如果不願在那兒坐一晚就到別處睡吧。」

  容華搖頭一笑,熄了燈,起身走向帳門口,在地鋪邊停了停,在黑暗中見她將臉縮在被中,只留下一頭秀髮在被外,又是一笑,走出帳篷,見子涵坐在不遠處一個台架上,帶著戲謔的笑望著這邊。

  見他出來忙站直身,佯裝若無其事的走開。

  容華笑了笑向他走去,「看戲不想看個結局?」

  子涵急剎住腳,轉身笑望向帳篷,「你,當真讓她睡你帳中?」

  「她自小嬌養,如何睡得慣那女營,由著她吧,即使是太子在此也會順著她的。」容華睨了眼帳篷,背了手望向天邊明月,在帳中悶了一晚,出來透透氣,倒十分清爽。

  子涵吃了一驚,將望向帳篷的視線轉向身邊俊逸的男子,他清俊的側影在月光下有些朦朧之意,「她到底是什麼人,要你和太子對她如此上心?」

  容華垂下眼眸,笑了笑,「我也想知道她是什麼人。」

  子涵愕住了,目光不解的在容華和帳篷間穿梭,他費了這麼多心思弄她來,居然是個不知?

  「夜巡已過了,歇息吧,明天一早還得趕路。」容華拍拍他的肩膀,反身走向小帳篷。

  帳簾在他身後落下,帳中只有她熟睡所發出的均勻呼吸聲,宛然一笑,她當真放得下心,對他全無防備。

  如果她知道他與古越......搖頭一笑,不知她是否還能睡得這麼自在。

  走到桌案後,將窗簾捲起,讓月光撒入賬內,將帳中鋪上一層銀白。

  在案後坐下,拿起桌上書卷,也不點燈,就這月光細讀。

  不知是不是淡淡的月光晃可她的眼,她輕呢了一聲,翻了個身,面朝了外,秀髮鋪滿了粗布枕,將面頰襯得越加秀美。

  他握著書卷,視線卻落在她睡得香甜的小臉上,手握拳撐了下顎,陷入沉思,她到底是誰?

  耳邊彷彿有一個銀鈴般的聲音在耳邊幽幽的歎了口,我阿娘總向我阿爹哭,說我以後鐵定是嫁不出去的。

  一個男子的聲音低笑,為何你娘會如此說?

  阿娘說,我性子太野,除非很醜很醜的男人,才能忍得了我,可惜我們家族沒有長的醜的男人。

  男子揚聲大笑還有這般說法,這倒是頭一次聽說。

  女子「咦」了一聲,想起什麼,笑道:「容華君,如果我們活著出去了,你娶我,好不好?」

  男子笑得更爽朗,只怕出去以後,你便不肯嫁我了。

  容華想再聽真些,那兩人的聲音卻消失了,他順著聲音細想下去,熟悉的劇痛排山倒海般的襲來。

  他丟了書卷,死死的抱著頭,咬緊牙關,屏了呼吸,強忍著那無法忍受的痛,硬是不肯發出一點聲音驚吵到白筱。

  足有半柱香時間,劇痛才慢慢消退,只剩下太陽穴上一陣一陣的。耳鬢的髮束被汗水打濕,緊貼著面頰,身上的單衣盡數濕透,緊裹在身上,好不難受。

  他抬起赤紅的眼,睨了眼熟睡中的白筱,毅然起身出了小帳篷,進入一旁供他沐浴的圍欄,舀了一桶涼水,當頭淋下。

  再睜開眼,眼裡已如既往的靜如止水,又舀了幾桶水沖盡身上的汗漬,丟下水桶,擰了濕髮,帶著一身的水返回帳中。

  取了乾衣,立在案後靜看了白筱一陣,見她呼吸平穩冗長,不見她有轉醒的痕跡,才背轉身,脫下一身的濕衣。

  他不知,在他出賬之時,白筱已然驚醒,將他的失常看在眼裡,待他出賬,便跳起來隨他身後,趴在帳門邊看著他轉進圍欄,雖然看不見他的神情,但那一聲聲急促的潑水聲卻聽在耳裡。

  她不知他怎麼了,但隱隱覺得他心裡藏著什麼不容人觸碰的事,定然不是好事,所以她不打算去探知。

  聽見他擲掉水桶的聲音,忙奔回地鋪裝睡。

  她閉著眼,也能感覺到他緊盯著她的審視的目光,炙的身上臉上火辣辣的難受,僵著身體,盡自己所能的裝出睡著的呼吸。

  極短的時間,卻讓她覺得如坐針氈,有整個世紀那麼長,就在覺得要裝不下去了的時候。總算聽到一陣悉鎖的聲音。

  抖抖睫毛,將眼打開條縫,眼睛呆滯的眨了兩眨,瞬間大睜,偷偷地捂了嘴,才沒叫出聲來。

  他身上濕袍從肩膀上滑落,修長健碩的身體一點點展現在月光下。

  待他褪去濕褲,白筱已挪不開眼。

  她頭一次知道,男人的身體竟然可以迷人到這種程度,寬闊的肩膀,圓滑的三角肌,結實並不顯得臃腫,緊窄的腰身,緊翹收緊的臀,修長結實的腿,光滑的肌膚在月光下泛著銀光,上上下下,無一處不蘊含著一種誘人的魅力。

  她咬著唇暗笑,呃...他文儒的外表下居然有這麼一副好身板,不知他轉過身來,是什麼樣一副光景,想到這兒,臉上一燙,怪不得古越這般喜歡他。

  他手臂舒展,乾爽的白袍已在他肩膀上披落,他只著了白色錦褲,半攏了衫袍,也不束上,轉過身來。

  白筱忙將眼合上,繼續裝睡。

  他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度到地鋪邊坐下,軟墊隨著他的坐落微微一陷。

  她緊張的呼吸一窒,睫毛輕顫了顫。

  他手指滑過她細滑的臉龐,輕聲道:「醒了就醒了,何須再裝。」

  白筱正吸了口氣進去,準備慢慢呼出,讓呼吸顯得冗長些,聽了這話,乾脆重重呼出,乾笑一聲,將眼睛睜開,入眼卻是他半裸出來的光潔胸脯,忙將眼一閉,「非禮勿視。」

  容華看著她低笑出聲,「我換衣衫時,你為何不迴避。」

  白筱愣了愣,睜了一隻眼,結結巴巴的道:「你...你胡說什麼...你換...換衣衫時,我哪有不迴避?」

  容華略抬了眼,睨了眼桌後方帳壁。

  白筱隨著他視線望去,死的心都有,一張臉羞得通紅,好在藉著夜色,不大看得出來。

  那帳壁上居然掛了一面銅鏡,她從這方望去,所見剛剛是他方纔所站之處,反然,可想而知了。

  乾巴巴的清了清嗓子,「意外,意外。」

  睜了眼,見他似笑非笑的將她看著,心一橫道:「看都看了,你要怎麼著吧?難道你還想看回來不成?要看就看吧。」

  她話是這麼說,身上的被子卻裹得更緊,降生調降了半拍,「不過我身上沒二兩肉,骨頭能咯穿人,沒有古越高大威猛,性感迷人,還是別看了,還你發上十天半個月的噩夢就不好了。」

  他唇邊笑意更濃了,手指摩挲得她滾燙的面頰,令她抖出一身的粟粒,「你怎麼知道他高大威猛,性感迷人?」聲音啞且磁。

  白筱雙手緊拽著薄被,感到他冰涼的手像蛇一樣滑到他耳後,一陣廝磨,慢慢下滑,在她頸項一側來回摩挲,吸進得氣,都忘了呼出,身子緊繃的發痛,陪笑道:「猜的,猜的。」他們長得一般模樣,他都長成這樣了,古越又能差到哪兒去?

  盼著他摸夠了就趕快把手縮開,不想他卻孜孜不倦的重複著手上的動作,終於忍無可忍的跳起來,連滾帶爬的往地鋪下撲,「想必公子也累了,我就不打擾公子休息了。」

  他將她攔腰抱住,按在褥中,「都什麼時辰了,你此時回去,叫她們如何看你?」

  白筱翻了個白眼,被她們怎麼看也強過在這兒被他這般輕薄,視線掃過他敞出來的胸脯,臉上又是一熱,「公子誘惑人的功夫練得出神入化,我淡定功夫練得還很是不到家,還是出去練練得好。」

  他低低一笑,就著月光靜看著手腳不知該何處擺放的她,甚是有趣。

  白筱苦著臉,週身不自在,現在這場景尷尬到了極點。到處都是他的氣息,淡淡的梅香,將她裹得緊緊的,剛才就不該以為他是斷袖,不會對女子怎麼樣,大大咧咧的留在這兒。

  「你這麼怕我做什麼?在車裡,你可不是這個性子。」他向她伏近些,氣息吹在她的耳鬢,他不明白,為何他總讓他有些不知所以然的幻覺。

  白筱從耳朵一直癢到了心裡,偏開頭,令他的氣息裡自己遠些,惱道:「平日裡。你一本正經的君子模樣,哪知道到了晚上,會是這幅形容。」心裡嘀咕,白日裡不過是披了層端莊的外皮,到了晚上就活脫脫一隻騷狐狸,怪不得古越要被他迷死呢,拉著被子。慢慢提高,將臉埋進被中,只漏了一雙眼溜過他鬆散的衣襟裡露出來的胸膛,將他看著,悶聲問到:「你到底是單性,還是雙性?」

  他垂眸低笑,「你說呢?」

  白筱身子一陣一陣緊繃,吸了吸鼻子,忙到:「單性,單性...」阿彌陀佛,千萬不要雙性。

  他輕揚眉梢,目光就著月光一點點看過她精緻的五官,四年前,她還是小圓臉的時候,便覺得她像極一個人,如今與那人竟一般無二,世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

  白筱被他看得發窘,兩眼亂轉,她每每看見他這雙眼,稍不注意便會迷失,然現在這雙眼卻讓她不敢直視,乾咳了聲,「不如說說你的條件是什麼。」

  他收回審視著她的視線,翻身坐起,靠著帳壁,見她鬆了口氣,淺淺一笑,「你和莫問就沒親密過?」

  白筱臉色慢慢變白,又再轉紅,最後又在轉白,臉冷了下去,將被子蒙了頭,轉身朝裡而睡,他真是哪壺水不開,提哪壺。

  他看著她蒙在被裡的小小的頭,神色間有些落寞,「就這麼喜歡他麼?」

  白筱在被中睜大著眼,看著眼前的漆黑,咬了唇,鼻子發酸,喜歡有什麼用?還不是得個「離」字。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27:16

第一卷 第081章 色膽包天

  他默了一會兒,起身攏了衣袍,做到桌案後,頭靠著身後靠椅,淡淡道「睡吧,沒幾個時辰可睡了。」

  白筱恨得磨牙,他給她添這麼大個堵,卻說什麼睡,咬了咬牙,閉上眼。

  二人一宿無話。

  次日天剛拂曉,白筱慢慢轉醒,睜眼便見容華手撐著頭,雙眸合著,也不知是醒的,還是睡著。

  作業佔他的床,其實是氣他算計於她,讓他不得好過。

  這時見他當真在案桌後坐了一夜,又有些過意不去。

  昨夜縮在被中沒認真看他。這時才看清他著白色的常服,濕髮已乾,仍隨意的用帛帶綁著甩在身後。

  她不解,他這麼快整潔的一個人,為何頭髮不束冠,總是這麼鬆鬆的束著,雖然說他出門都是帶著幕離,幕離帽一遮是什麼也看不見,但一個人的習慣問題卻不會有這般大的落差。

  在她記憶中,他和古越都喜歡這麼綁著頭髮,二人全然不同的性格,雖是愛侶的關係,一些習性卻相似的有些過了。

  她並不想去深研他與古越之間的事,自從四年前的那件事,在經過這四年的沉澱,讓她明白去追尋一些飄渺不可及的東西,不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夢裡捉不到,夢醒了,便是無影無蹤。

  不知自己為何要來這世上經歷這一世,但宿命星是不會胡亂安排的,將她放在這兒,必然有一定的道理,她就得走完這一程,如果偷中減料,有異越過本該經歷的劫,於以後只會有害而無一利。

  想通了這個道理,便將在戰場上所見的那雙眼埋下了,管他是古越也好,容華也罷,反正不屬於這一世的宿命就不該去追尋。

  雖然不知道以後將會怎樣,但一點可以肯定,她的命運要跟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有那個古越要牽扯上多少關係。

  從今以後,她是他們的棋子,那她也要將他們變成她手中的劍,為自己劈出一條路。

  「不多睡會兒?離拔營還有半個多時辰。」他並不睜眼,聲音低沉,沙啞,顯見昨夜休息的並不好。

  白筱揉了揉眼,雖然仍有些漲澀,卻已沒了睡意,翻身坐起,靠壁而坐,「佔了你的床,讓你一夜不得好睡,你不怪我嗎?」

  容華睜眼,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少睡一夜,也壞不了事。」起身到床邊坐下「倒是你。。。」

  白筱瞟了昨夜他在她脖子上亂摸的手,半攏在闊袖裡,再看他衣襟雖攏,胸前肌膚仍露出小塊,結構分明,並不像讀書人所有。

  又見他抬了手,下意識的往後一縮,將他的手打開「有話好說,別動手動腳的。」

  他反手扣了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壓下,按在被褥之下,令她身子前傾,與他湊近了些,才道「倒是你著性子,進了宮得改一改。」

  白筱不知他葫蘆裡買的什麼藥,瞪著他沒接話。

  他看著她的眼,眉頭慢慢擰成了疙瘩「你進宮是宮女的身份,你性子囂張至此,不管放在那裡,不用三天,便能被人頂上,北朝不乏我們的耳目,南朝也不乏北朝的耳目,北朝未能證實你死了,又未能尋到你在何處,所以養著賀蘭,她也勉強可以苟且偷生,如果你的死訊被證實了,或者有了你的下落,她就沒有了價值。」

  看著她打了個哆嗦,丟開她的手,側身斜臥下去,以手當枕,淡淡道「我小歇片刻,如果你不想別人看見你我共用一個床鋪,一炷香後叫我。」

  他一句話讓白筱透心的涼,他說得不錯,她如果不低調些,不用三天便會被北朝的耳目將她的消息傳向北皇耳中。

  她慢慢的做了個深呼吸,設法理順亂成一團的思緒,可是越理越亂,咬唇等著他沉靜的面頰,擰緊眉頭,踢了踢他,「為何非要我死?」

  他半睜了眼,斜睨了她,窄眸下的深瞳閃過一抹詫異「你當真不知?」

  白筱搖搖頭,如果知道,那還會這麼多狗屁事情。

  他勾唇一笑,直接合了眼「如此更好。」

  柔軟的白袍散開來鋪在地上,融進白色被褥,在這清蕭的清晨,如同浮雪一般冷清,微微出來的月白胸脯,微微起伏,又像在這片冰雪中燃了把火,很是撩人。

  白筱喉嚨莫名的一緊,跟這麼個魔鬼般的人單獨共處一室實在不是明智之舉,而剛才的問話,也就此打住,再也問不出什麼,不如出去透透新鮮空氣,省的被憋死在這兒。

  站起身望著他閒然的神情,又有些不甘,抬腳狠狠地朝他腳上踹去,這男人實在可恨的很。

  一腳踹出,他恰好翻身,她這一腳揣了個空。

  她是恨不得一腳將他踹死,腳上是用了力的,踹空後,受力道牽引,身體頓時失了平衡。

  歪歪斜斜的向後仰倒,忙盡自己所能的身子前傾,穩住身形,免得受後腦勺碰壁之災。

  身子晃了幾晃,眼見就要站穩,身前又是一個翻身,壓了她裙角,身體受力頓時又失了平衡;

  不過這次是跌向一側,直直的趴跌在身邊人身上,臉撞進了他的臂彎,鼻尖將好沒直接貼在地鋪上,免了鼻血之災,耳邊傳來一聲痛楚的悶哼。

  她尚沒來得及回答,他耳鬢髮絲鑽進鼻孔,癢的阿嚏一聲,打了老大一個噴嚏。

  腰間一緊,一個翻身,被他壓在身下。

  此時尚未天亮,帳篷中光線昏暗,朦朧中的俊顏似夢似幻,黑眸中帶著慍意,「你還當真是個不得安分的。」

  白筱理虧,抿著唇納悶剛不去才踹他那一腳該多好,似梅的淡香隨著他的呼吸飄進鼻息,測了側臉,「你害我跌這一跤,還有臉說我。」

  不是他有一翻身,她能踢空,不是他有意壓她,她能摔一跤,鼻尖輕擦過他耳邊肌膚,在觸到他軟袍衣領,幽幽的梅香竟有所減淡,不著痕跡的又轉回臉,在他頸項間聞了聞,意外地眨了眨眼,一直以為他用著什麼特製的香薰,不料他身上的梅香居然是體香。。。

  「你如果老老實實的走你的路,又如何能跌這一跤。」他開始懷疑將她弄回宮中是不是明智之舉。

  白筱啞言,的確是她先行為之,推了推他的肩膀,「你重死了下去。」

  他身體下伏,反將她壓得更緊,不讓她胡亂扭動,「看來得給你換個身份。」

  「什麼身份?」白筱揪了他兩間的衣襟,不再亂動,警惕的看著他。

  他眸子忽閃,似笑非笑的道「我們的通房侍女,就算放肆囂張些,人家也不過認為你侈恩席寵,大不了背地裡有些嘴碎,卻不會往宮外傳。」

  白筱氣的紅了臉,澄亮的眸子睜圓,又再收窄,通房侍女已經陰損到極點,居然還是他們的。。。使勁閉了眼,實在壓不下這口氣,猛地睜開眼,驀然大吼「容華,你這該死的。。。」

  此時雖然還沒到拔營的時辰,但已有官兵巡邏。

  容華忙捂了她的嘴,在她耳邊低聲道「這可是軍營,你這般叫法,被人進來看見,我回去少不得背上個擾亂軍心的罪名挨上頓罰,如果他不捨得殺你,你這通房侍女的位置可就當真坐穩了。」

  話落,聽見有人叫道「不好,容公子那兒出事了,塊」一陣腳步聲朝他們的營帳快步奔來,他面色微變,忙翻身坐起,見二人衣衫均是不整,只得又再俯下身,將她壓在身下,扯了薄被,蓋在身上,掩去二人凌亂的衣衫。

  薄被剛覆在身上,帳簾一拋,有人急問「容公子。。。」

  一個校尉帶了一隊官兵湧了進來,見了帳中情形,即時愣住了。

  白筱縮在他身下被中,唬的一動不動,拽緊了他的衣襟,唯恐他此時翻身坐起,她便衣冠不整的展現在這些官兵面前,這丑,她丟不起。

  聽他冷聲道「出去」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聽見,冷寒的聲音讓人經不住打個寒戰。

  白筱也經不住一抖,不安的偷看他的臉色,恰好對上他看著她的眼,漆黑不見底的眸子神色莫變。

  他見她望來,竟然微微一笑,讓她一陣恍惚,微張了嘴,愣在了那兒,彷彿剛才的那個冰冷的聲音只是幻覺。

  沒有第二句話,那些官兵醒回了神,慌忙往外急退,一隊人,你擠我我擠你一時間亂成一團。

  他與她隔得極近,鼻尖輕抵著鼻尖,她迷惑間,見他黑眸微微一黯,長睫輕顫了顫,微偏了頭,向她唇上吻落。

  她眼角處,官兵尚未完全退出,霎時間,她驚得三魂飛了兩魂半,心懸在了嗓子口,圓睜了眼忘了呼吸,也忘了動彈,直到他微燙的唇覆上了她的唇瓣,才打了個叮嚀。

  身上無處不僵,更不敢稍加動彈,引來正在慌亂中推出的官兵們的視線。

  緊張的瞅著正在撤退的官兵,唇瓣又被他吮吸的又癢又麻,她腦子被攪成一團漿糊,亂如麻草,生怕他們誰此時回頭往上一眼,便能看見這場香艷的表演。

  正又急又怕,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唇上一痛。

  視線快速收回,迎上他凝視著她的眼,心臟直接跳出心房,他居然咬她。。。呼吸一窒,如不是強行忍著,驚叫差點出聲。

  他眼裡閃著戲謔。

  她怒視著他,如果不是著帳篷內還有人在,她真想撈了枕頭將他捂死。

  好不容易等官兵退出去,她在他唇上用力一咬,在他痛得一退之際,撐了他的肩膀,將他推開些,壓低聲怒斥道「你瘋了麼?」

  他翻身坐起,抬手,拇指拭過帶血的下唇,斜睨著她,這感覺果然甚熟悉,淡如清風的笑了聲「我此次回去,擾亂軍心的罪名是擔定了,與其白背個罪名,不如擔個真罪名,也不冤枉。」

  白筱用手背擦了擦被他吮吸的發燙的唇,納悶的像一頭撞死,他明明是斷袖,憑什麼對她又親又抱的。。。以後他再敢對她無禮,咬死他。

  容華望了望窗外,天邊已放了光,起了身,當著她的面更換衣裳。白筱目瞪口呆的望著他的動作雖然他本就穿著錦褲,下身並不需更換,但上衣卻是緊著的常服,需退下來換上中衣外袍。

  昨夜看了他的背影,已是想入非非,此時那裡還敢再看,忙撇開臉,佯裝若無其事的左望右望,就是不敢把視線定在他赤裸著的身體上。

  他一邊著衫,一邊靜看著她。直到束好三指寬的腰帶,披上寬鬆的外袍,才笑道「你沒見過男人著衫?」

  白筱隱約覺得自己該是看過,便點了點頭,然又想不起在哪見過,又搖了搖頭,一臉的茫然。

  「你的條件是什麼?」

  他忽然眸子一閃,露出一摸玩意「許我初夜,如何?」

  「容華,你這混蛋。」白筱七竅生煙,他還沒完了,抄起身邊枕頭向他砸去。

  他順手接了,拋回給她,朗聲一笑「收拾收拾,差不多拔營了」撩簾邁了出去。

  白筱將枕頭狠狠的砸向帳簾,咬牙罵道「小人,披著君子面皮的卑鄙小人。」

  呆坐著生了會悶氣,才起身整理衣裳,她昨夜並沒脫過衣裳,不過是被他拖來抱去,揉的亂了,整好衣衫,對著銅鏡梳整一頭墨黑秀色。

  鏡中見他拋簾進來,想起昨夜偷看他換衣的情景,臉上一燙,微埋了頭打他身邊走過,瞥見他眼裡一摸淡笑。

  發燙的臉更是燒了起來。

  帳簾落下之際,聽見他的聲音從帳內傳來「洗漱在出賬左手方圍欄裡,已備好軟巾。」

  白筱回頭對著已閉合的帳簾擰了擰眉,這個人實在讓她看不透,人前人後簡直判如兩人,到底那個才是真正的他?

  進了圍欄果然見木架上銅盆內已盛了清水,盆便搭著乾淨的雪白軟巾,清水浸濕了水,清清涼涼,十分舒服。

  擰了軟巾,覆上面頰,聞到一股清鮮的綿織味,這軟巾竟是不曾用過的。

  再看置於銅盆邊用於刷牙的小毛刷,上面針毛,乾爽齊整,也是全新配置的。

  她將軟巾攤在手心中看過,又拿了小毛刷,唇邊微勾,露出欣慰的笑容,那人隨時混蛋,但做事卻是極貼人心。

  洗漱完畢,出到外邊,見官兵已在拔營。

  容華身上齊齊整整,頭戴幕離。站在小帳篷邊扶手立在晨光中。微風輕揚著雪白衣裳,儒雅俊逸,靜如塘中清荷。

  如不是她昨夜親眼所見,怎麼也不會想到他還會那樣放蕩。

  她望著他的側影,停下腳,徘徊者是該從他身後悄悄繞開,還是上去打個招呼。

  一個親兵提了她的包裹向他走來,到他面前停下,恭恭敬敬的將包裹遞上,「公子,你要的東西。」

  他隨手接了,看向站在那兒猶豫不前的白筱淡然道「走」聲音如往常的冷然,沒了一絲曖昧。

  白筱提著腳尖,將唇慢慢咬緊,深吸口氣,慢慢呼出,與他走的太近,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我還是回女營同他們一起。」

  他隔著幕離冷眼看她,經過早上那一幕,就算那些官兵不敢胡亂瞎傳,但這軍營能有多大,又且能瞞得住,她且還能與女營那些姑娘共處?

  南朝宮中無女子相爭,是因為無女子受寵,如今她破了這個例,那些女人且能不嫉妒。

  女人最可怕的便是嫉妒之心,一旦起了這心,又且能不排斥與她?

  俊眸窄了窄,不在多語,向她大步走進,拖著她的手腕便走。

  白筱心魂俱飛,小臉白了下去,在這拔營之際,來往間儘是官兵,所過之處,那些官兵雖然不敢對他們直視,眼角卻不時的偷偷睨向他們。

  路過昨晚所見的那些女子身邊,便是個個神色各異,或羨慕或嫉妒,等他們走過,邊小聲議論。

  容華冷眼回眸,隔著幕離無法看見他的容貌神情。

  那些女子卻能感到那眸子裡射來的陰冷寒意,霎時間住了口,眼露懼色,無人再敢多言。

  她們不知他是誰,但敢在軍營中這般肆無忌憚的人絕不是他們能招惹的。

  白筱這麼被他拽著,已是尷尬不已,不敢再掙扎招人關注,僵著身子隨他一路出了軍營。

  他的馬伕已經備好車,靜坐在車轅上候著,有上次集市中的那幕香艷情景,此時見他拉扯著她過來,也不覺得意外,只是回身撩了車簾。

  容華將她的包裹拋入,將她打橫抱起,邁上馬車,將她往座椅上一丟,在她身邊坐下,車簾隨之落下。

  她直到這時,才敢抬下眼簾,長噓出口氣「你當真放肆的很。」

  他默然,過了好以會兒,才暗歎一口氣,這不是以往的他,所有的失常因為她,對車外道「走吧」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28:21

第一卷 第082章 錯不得一步

  白筱出了一早上的醜,惱著榮華,見他坐得端端正正的,寫了一句,「假正經。」

  見他慕離遮面,罵他也看不見表情,甚不是味道,伸手一把揭了他的慕離帽,補了一句,「卑鄙小人。」

  榮華只是睨視著她,微微一笑,「你是還嫌沒將我招惹夠?」看她小臉瞬間憋得通紅,又低笑,「當真是想給我做通房侍女嗎?」

  白筱即時豎了眉毛,照著他的臉啐了一口,「你做夢。」讓她給個斷袖做通房侍女,她打了個哆嗦,惡寒得緊。

  榮華微側了臉避開,「不知你早些年的皇家禮儀是怎麼學的。」

  白筱兩眼望天,她根本沒學過什麼皇家禮儀,也不想學,「你又不是皇室中人,在意什麼皇家禮儀,脫了褲子放屁。」當真是多此一舉。

  榮華忍俊不禁,抬了手,食指輕搓了搓鼻尖,「那是。」這丫頭說話當真全不避忌。

  白筱一扁嘴,還算是有自知之名,見他不駁她,也不再胡纏與他,揭了窗簾觀車外的風景。

  前方讓在路邊的一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黑色挺拔身影落入眼中,一身黑色勁裝短打,夾著馬腹兩邊的長腿將曲著崩出有力的線條,頭髮用一條黑色帛布在腦後束成一個馬尾,濃眉斜飛入鬢,鼻樑如削,雙眸炯炯的目視前方,微抿的滿唇,只得個側影,已奪了白筱的呼吸。

  以後永世不得再見,不料竟在此處看見,癡癡的望著,低喚了聲,莫問,眼上慢慢蒙上了一層霧氣,那影子便有些朦朧。

  他收回平視的目光,垂眸看過身前馬頸,又抬頭向白筱所在的馬車這邊望來。

  白筱慌忙將窗簾落下,留了一條細縫,眼一眨也不眨的望著他,那是與她斷斷續續相伴四年的俊顏,見他的視線只是在打他身邊過去的車身上瞟過,邊看向軍隊後方。

  那黑色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轉過山坡,再也看不見他,白小小才垂了眼,手緊拽著窗簾,緊得關節發了白,眼裡滾動著的淚滴了下來,在覆在大腿上的白裙上化開兩個水暈。

  他沒能看見她,她微微有些失望,又感到慶幸,如果被他看見,她不知他會怎麼樣,做出什麼事,雖然他對她只是一個承諾,但他是會為承諾不顧一切的人。

  她以為會離開的坦然,瀟灑,這時見了他,才發現心碎成了片,放手並不是她想得那麼容易。

  「要不要停下來,讓你們見上一見?」身後傳來榮華冰冷的聲音。

  白筱吸了吸鼻子將有在湧上的淚嚥了回去,搖了搖頭,她是為了讓他斷了對她的這份牽掛,才選擇離開。只望他不知道她的行蹤,時間長了,對那承諾也就淡了。

  這一見還如何斷得了?她不知道如果這次再拖了他的手,還狠不狠得下心放手。而他知道她要進宮,定然說什麼也會阻攔,與皇家鬥,哪怕他的『冷劍閣』再有來頭,怕也是死路一條,「冷劍閣是什麼地方?」

  「收著皇家的高價錢,賣命為生的組織。」容華聲音越加的冷了下去,接著問了句,「怎麼?他是『冷劍閣』的人?」

  白筱心裡一凌,既然『冷劍閣』是為皇家賣命的地方,對容華而言,定然不陌生,她這麼一問且不是暴露了莫問是『冷劍閣』的成員身份,腳下一片冰涼,臉色頓變,「不,不是的。」轉頭看他。

  所見卻是一雙帶著嘲諷之意的冷笑,「他遇上你真不知是福還是禍。就憑你這般行事,他不知能死上多少回。」

  白筱指尖不住的顫,他知道莫問,他知道莫問的身份,他根本一切都知道,他這麼問,不過是試探她。

  他看著她眼裡的淚意,長睫上還沾著淚珠,根根漆黑透亮,一股從來不曾有過的怒意升起,說不出的煩燥,冷然道:「既然郎情妾意,又怎麼能不讓你們見上一面。」輕擊了擊掌,淺道了聲,「退回去。」

  外面應了聲,「是,公子。」馬車一頓,慢慢調轉方向。

  白筱整張臉慘白了下去,抓住他的手臂,「不要回去,我不要見他。」

  他寒著臉,只是不理。

  白筱搖了搖他,哀求道:「我不想見他,你叫他們回頭。」

  他撩了窗簾往外望了望,才又再看慘白著的小臉,眼裡儘是焦急和痛楚,心裡的怒火更旺,面上卻淺淺一笑,「現在不見,以後進了宮難見了。」

  白筱喉嚨一哽,「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他的,回頭吧。」

  他拂開她緊拽著他的小手,冷笑,「還是見見的好。」

  白筱盯著他看了會兒,赫然明白,半瞇了眼,「你是有意的,你有意害他的。」

  他輕睨著她,默了下去,望向前方,不再發一言。

  白筱從抖開一條細縫的簾縫中望見馬車已駛向來路,嚇得失了魂,再也顧不上被車外的人聽見她的聲音,對她生出些什麼想法,死死扣著他的手臂,抖了唇,哭泣道:「你不能這麼做,叫他停下,叫他停下。」

  這一刻,她真是恨死了他。

  馬車轉過山坡,遠處的那抹黑影,正準備離開。但如果只要這邊叫了一聲,他定然會回頭。或者這皇家的軍隊過去,他也不能不向路邊避讓,不管怎麼,只要這邊不停,她與他終會碰面。

  她忙住了嘴,收了聲,怕自己的聲音被他聽見,驚動了他。

  再看容華,見他神色淡然,並無叫車停下之意,心一點點下沉,他怕是非要致莫問於死地。

  她悔不該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心事,悔剛才看到莫問的那瞬間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就那麼一眼,那一聲低喚,便可能要了他的命。

  馬車一顛一抖之間,她從車簾下看見從車底飛速而過的路面,心驀然一定,如果當真避免不了,那她便躍出這馬車,定然會被輾死在車下,她一死,莫問即便是見了,也可以從此死心,了無牽掛。

  容華隨著她的視線看向車下,眉頭慢慢蹙緊。

  白筱深吸了口氣,冷看舟他,淡然道:「叫車調頭。」

  他直視著她的眼,微抿了唇,眸子裡閃著寒意。

  白筱等了片刻,見離莫問越來越近,朝容華一笑,這一笑滿含著怨,身子離了座,撲向車外。

  手臂一緊,已被一隻有力的手掌扣住,一股極大的力道將她生生她不回頭,也知道發生了什麼,拚命掙扎,低吼,「放開我。」

  他箍緊她的腰,伏身將她死死趴伏著壓在座位上,面色一凌,鎖著她耳鬢的眼,冷得刺骨,全無暖意,空了一手出來捂了她的嘴。

  白筱用盡了力氣,也無法動彈,絕望中,抬頭望向頭頂車簾,縫中卻見窗外景致突轉,馬車已然轉了個彎,又駛向山坡,遠處的莫問的背影,已去得遠了。

  突然迷糊了,並不見他叫馬車調頭,不解的扭頭看向身後的冷面郎君,只看見飄拂在面頰邊的他的一縷黑髮。

  他放開捂在她嘴上的手,冷聲道:「你是從皇家出來的人,難道不明白即使是一句話,一個行為不加檢點,便要人賠上性命?到了宮裡更是如此。」

  她心裡一抽一緊,吸了口氣,緩和了下過激的情緒,揪了墜在她臉側的髮束,將他拉進些,能看見他黑雲滾滾的眼眸,哽咽著,「你有意的,是麼?」

  他默然,是,他是有意的,有意讓她知道什麼是宮廷的殘忍。更不願她在他面前表露對另一個男子的愛慕,他也不明白為何有這樣的想法,但偏偏就是不願。

  「你並不是想他死,是嗎?」她並不指望周旋在皇家中的人雙手乾淨,但她不願意看見他草芥人命,而且那個人是莫問。

  他靜靜不語,只是將她看著,她也不再搭腔,放開拽在手中的髮束,慢慢垂了眼瞼,她不懂他,一點也不懂。

  過了良久,他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些,迫她迎向他的眼。

  低聲問:「就真的這麼喜歡他?」

  她輕咬了唇,長睫輕顫了顫,垂了眼,斜眸看向身側他白色衣袍上的褶皺,一言不發,說多錯多,不如什麼都不說。

  他靜一下,瞳孔微縮,眸子裡閃過一抹怒意,僅僅一瞬便消失在眼底的深處,再尋不到蹤影,緩緩道:「越是喜歡,越不能表示,只要有人知道他是你白筱的情人,千百回也不夠他死。」

  說完丟開她,坐直身,不再看她一眼。

  白筱面色一凜,呆望著他,許久都不能回過神。此時的他如她初見他時,那般冰冷不盡人情。

  但她真正感到,他已不再是四年前那個無害的小男孩。

  她沒怕過誰,突然怕他,打心裡害怕,不知他到底知道多少,更不知他是什麼想法,越是不知,越是害怕。

  但越是害怕,越是不能在他面前示了弱,「如果我喜歡的是你,你會不會也是千百回不夠死的?」

  他唇角輕勾,唇邊冷然掛笑,「你認為呢?」

  「總有一天,我要你知道什麼是害怕。」白筱咬了咬牙,她不信,他當真就能翻手雲,覆手雨,天下就被他玩弄於手掌之間。

  她以為他嘲笑她,挖苦她,不料他居然探了手過來,摸她的臉,拇指沾了她臉上的淚,在她的面頰上來回輕撫,笑著道:「好啊,我等著。」

  白筱揮開他的手,抹了淚,坐直身,合上眼,她需要借小睡來掩飾和平復此時的情緒。

  他也不再多言,轉開臉,看向身側窗簾,眼裡已然沒了笑意。

  ☆☆☆☆☆☆☆☆☆☆☆☆☆☆☆☆☆

  白筱被兩個侍衛守在金殿之外。

  自進了京,她沒能隨那批姑娘一起進入皇宮分配職務,而是在午門外,下了車便隨著容華一起,一前一後的被送來了這兒。

  容華被宣進了金殿,而她被留在了門外,被人看管著。

  金殿內甚大,探了頭,望見兩邊站滿文武百官,面色均不大好看,瞪著垂手立在殿中的容華,他一身白衣,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更顯得清蕭,乾淨的不沾凡塵。在金殿上面居然也遮著慕離,難道是因為她的長相與古越相同,怕在這金殿之上衝撞了他?

  看來當真如此,要追究他個擾亂軍心的罪名了。

  如果她那天晚上不去尋他,他也攤不上這個罪名,暗暗為他捏把汗的同時,想著他的惡劣,又有些幸災樂禍。

  指不定他的罪,把她弄來這兒做什麼。

  上頭龍案後坐著的古越,隔得較遠,只能依稀看個模樣,但遠遠看和容華也是極像,只能看見他並不穿明黃龍袍,而穿了一身黑色袍服,手肘撐著一側雕龍扶手,托了下巴,歪在龍椅上,頭上倒不像以前所見,頭髮隨意在腦後一束,頭頂束了小金冠,不明白他為什麼還不稱帝。

  雖然遠遠望著,也能感覺到他蹙緊了眉頭,望著殿中容華,看來這件事確實讓他頭痛棘手。

  白筱想再走近一步,看得真切些,被身後侍衛在手臂上一拽,拖了回去,聽他壓得極低的聲音道:「大殿之外,休得胡來。」

  她扁了扁嘴,也不再亂看,家中尚且有家規,後在外面的人也不能胡亂走動,何況這是在人家議朝中之事的地方。

  她耳尖,殿中之言,勉強能聽個七七八八,他想知容華受的什麼罰,也就安安分分的立在遠處豎耳傾聽。

  裡面不外乎都是那些文臣厲聲指責,說他如何行為不撿,如何在軍中淫亂,如何擾亂軍心等等。

  那口氣怕是恨不得將他就此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得超生。

  這些人都是早對他心存妒忌,苦於這些年來,他一直作風嚴謹,尋不到他的錯處,對他恨是恨,卻咬不下口。

  這時他犯下這麼一個事,就算是小事他們也能放大成事,何況還是個不算小的罪名。

  容華雖然並不居官,手中像是沒有實權,但朝中上下,有誰不知,他便是古越的左右臂,他便是古越幕後聽政之人。

  立在殿中的老臣向側裡使了個眼色,又有一人出列弓了身道:「殿下,容華此次不重罰難服軍心,也難平民憤。」

  不等古越表態,由殿中兩臣帶頭,呼拉拉的跪了十幾,剩餘的人左張右望,也有跟風的又跪了幾人下去。

  白筱心裡砰然亂跳,不知容華該如何應對,不著聲色的向前挪了一小步,偷偷從殿外青灰石壁的鏤空花案處,往裡張望。

  古越瞪著容華,濃眉擰成疙瘩,臉黑如鍋底,他惱的不是容華,而是這些借此煽風點火的老匹夫們。

  不過是個女子,誰會在意?民鬼的憤,不過是他們揪住一點小把柄,便拚命的往上扣屎盆。

  但容華終是犯了錯,他也不能在這金殿上過於袒護,向容華沉聲問道:「你有什麼話要說?」

  容華正在殿上便一言不發,這時見問,才淡然道:「容華自知有罪,無話可說。」他無官職,也不能臣自稱。

  古越指望著他想個什麼搪塞得過去的點子為自己開脫,不料他坦坦然的自稱有罪,急得他火冒三丈,「你…」向前傾了身子」,這麼說,你是任罰了?」

  容華聲無波瀾,「任罰,容華無官無職,無降職去官這一說;容華不過是個醫者,手中又無權無勢之說,所以也無移交權之些繁瑣之事,餘下的不過是軍杖八十,請太子執刑。」

  那些巴不得將容華剷去的大臣雖然低眉垂眸,眼裡卻閃著喜色,八十軍杖,就是身強體壯的軍士也難承受,能丟了半條命,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寵且能受得,怕是八十杖沒打完,便去了閻王那兒報道,就算命大不死,這以後再也不可能下得了床干涉政事。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29:18

第一卷 第083章 受刑保她

  白筱倒抽了口冷氣,這幫人太煞根了,容華說的對,宮廷就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一步走錯,便能要人性命。

  古越一張俊臉頓時沉了下去,剛要出言阻止,聽容華道:「該罰自當罰,不過容華有一個要求,不要為難那個姑娘,她是無辜的。」

  殿上一陣嘩然,議論紛紛,誰不知以他與太子的交情,只要他肯為自己解脫,把責任往那女子上一推,只消說是那女子勾引於她,他便脫了一半的罪。

  不料他毫不爭辯的擔下罪名,為的卻是那個女子。

  白筱心裡某一處輕輕顫了顫,他這是在做什麼?

  古越蹙著眉也有些動容,望了望金殿大門,什麼樣的女子能讓他如此。

  有維護容華的大臣擔心容華被那民間女一時迷惑,誤了這多年打下的良好根基,如今之際只能除了那女子,來保她,也出列道:「太子,按舊例,未進宮之前便失了名節的宮人當發配貶賣為奴,那此女,就請太子將其發配...."

  白筱一驚,自己好端端的自由身,被他弄成了個全無地位的下奴,但這大殿之上不能容她喧鬧,申辯,只能耐著性子靜觀其變。

  不等古越發話,容華搶先道:「雖然這是慣例,但除此之外,還有一條規定,那便是如果有誰願意將此女收下,只需代收二十軍杖,但可將她留下。」

  反他之臣冷笑相譏,「容華公子認為還有人肯為這個失貞的女子受著二十杖嗎?」

  容華淺笑,「容華願受這二十軍杖。」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片嘩然。那些反他的大臣更是面露喜色,他與太子的關係,眾所周知,太子且能容他另儲女人?他這般選擇,太子在這金殿之上不便表示,但暗裡難保不氣得發暈,那他失寵的日子也就在眼下了。

  再說剛才的八十軍杖,再加這二十,他這身子骨能不能受得過去還是個問題。

  古越神色也是一變,坐直了身,俯視著殿中容華,「你是當真的?」

  「當真。」

  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感到他的抉擇。

  殿上一片寂靜,沒人敢再在這關頭發話惹火上身。

  古越盯了他半響,身子往後一靠,雙掌握了扶手,「好,依你。」

  容華微微頓首,「謝太子殿下。」

  殿上眾人,神色各異,或喜,或憂也有看熱鬧打醬油的,不管則麼,這事是定下來了。

  容華轉身走出金殿,微側了臉睨了眼愣立在那兒的白筱,步下台階。

  「杖下留人。」隨著一個洪亮的聲音,子涵大步流星的疾奔上金殿。

  在與容華擦肩而過之時,容華低聲道:「助我保住小竹。」

  子涵愣了愣,壓低了聲音,啞聲道:「為何。」那姑娘的確絕色,也能感覺到他與那姑娘是舊識,但為了個女子送掉性命,就萬萬不值得,再說撥營之時,他也去看過,帳中乾乾淨淨,並無那男女之歡的痕跡,為連一丄夜歡好的女子送掉性命,就更說不過去了。

  「無需多問,記住我的話便好。」容華側臉見白筱定定的看著他,也不知想些什麼。

  子涵也看著殿外白筱,眉頭緊蹙,「那你....."

  「我不會有事」

  容華不便在這殿外與他對說,從容的行至殿外一處圓形空地才停下,那兒已有幾個行刑手候著,其中兩個執杖手抱著軍棍。

  白筱沒看見進入大殿的子涵,也沒去聽殿內說來些什麼,只是望著容華挺拔的背影在空地上半跪下來,有執行手上前按他肩膀,只見他搖了搖頭,不知說了句什麼,那二退開了去,兩個執了軍棍的士兵上前,掄了軍棍,一五一十的交替著一下下擊在他後背。

  幾棍下去,他雪白的外袍已滲了鮮紅的血跡,他仍筆挺的半跪著,如不是他的身體不時隨著擊在後背的軍棍晃動,彷彿那些棍杖像不是擊在他身上。

  每一下棍杖擊在人體上的『辟啪』聲都讓白筱禁不住心裡一顫。

  白服上的血紅晃花了她的眼,再也無法淡定,一百軍杖....他只是一個大夫,文弱之人,一百軍杖下去,他絕難生還,顧不得是不是在大殿之上,反正她是被人販賣的,人販子也被收拾了,她算不得是要送進宮的宮人,大不了判她一個擾亂大殿的罪名。

  殿內出來一剛傳訊官,對站在他身邊的侍衛說了句什麼,她沒多留意,只看著那已無法挺直跪立,雙手撐了地面的白色身影,從頭至此,沒聽他哼上一聲,叫上一聲痛,心亂如麻,她實在不懂他。

  侍衛輕推了推她,「你可以走路,走吧。」

  她神智陡然一清,再這麼打下去,他怕是撐不住了,一溜眼,見守著她的侍衛並沒多留意她,定了定神,飛快的扭身奔進大殿。

  那兩個侍衛萬萬料不到她會硬闖大殿,等反應過來,追上去時,她已進了殿中,大驚失色,前去捉她。

  她直接立在了殿中,「太子殿下,民女有話要說,民女無需容華為我受那二十軍杖,」

  殿中眾人也是意外,一愣之後,大喝道,「大膽,這是什麼地方,且能由得你胡來,趕她出去。」

  侍衛上前一左一右架白筱腋下,拖了就走。

  白筱知道現在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扭了頭叫道:「我不是被送進宮的宮人,我是被人販賣的,那晚是我自己去尋他給我一剛安身之地....並非這些人胡傳的苟且之事....你們不問青紅皂白,濫殺無辜,且是待民之法?」

  殿中眾臣神色各異,連忙喝止。

  古越本在為容華之事頭痛,盼著事態有所轉機,以便搭救容華,聽了她這番話,看著殿中,「帶回來」

  那些大臣當然明白太子是想尋機為容華開罪,但身為太子的他開了口,他們這些做大臣的哪敢阻攔。

  白筱被侍衛提了回來,重新立在殿中,

  眾人也好奇容華拚死維護的女人是什麼樣的一個女子,不約而同的向她望去。

  只見她一身粗不素服,活脫脫就是個民間貧女裝扮,剛才拉扯間,披散了一頭長髮從面暇兩側蓋了下來,遮了大半邊臉,也看不清長相,那頭黑髮倒是漆黑光亮,柔順的很。不管怎麼說,容華居然為了這麼個民間貧女葬送這些年來辛苦掙來的榮譽,實在是不值。

  一時間交頭接耳,譏笑聲弟弟傳開。

  古越看了她,卻是半瞇了眼,此女好生眼熟。

  子涵在殿外搭救了容華,見她跳到金殿上來鬧,嚇出了一身的冷汗,正要上前請奏。

  古越抬手將正要說話的他壓下,只看著殿中的白筱,「你走近些」

  白筱掛機著殿外還在挨打的容華,抬起頭看著龍椅上的古越,「容華他...."

  古越側臉看向身邊的侍官,」打了多少了?」

  「稟太子,四十軍棍了。」

  「先停下。」

  傳令官忙將話傳了下去,下面雖然有人不服,但也不敢馬上反駁。

  古越這才又白筱道:「這下可以過來了吧?」

  白筱扭頭見殿外執行手停了下來,才走向前幾步。

  「再近些。」古越盯著她,眼也不眨。

  白筱只得有上前幾步。

  白筱怔了怔,低頭看著腳前,再前就上台階了。

  殿中大臣們不知古越葫蘆裡賣著什麼藥,又不敢問,只得靜力原處看著。

  「叫你再近些」

  古越見她處在台階上不動,有些不耐煩。

  白筱只得穩了穩神,邁上台階,立在他暗前。

  古越歪著身子,手撐下巴,「再近些」

  白筱看著左右,再近便是他的龍椅了,望著眼前這張除了瞳仁黑中泛著藍,與容華有所不同,而其他是一樣的臉,不知該如何是好。

  座下眾臣也穩不住了,湊了臉竊竊私語。

  古越對著下面情境像是全無所覺,更是不加理會,只對白筱道:「叫你再近些。」

  白筱心砰然亂跳,暗吸了口氣,穩了穩緊張的情緒,往前邁了一小步。慕然手上一緊,被他拖到近前。

  她陡然一驚,想退,卻被他牢牢鉗住手臂,後退不得。

  他伸手拂開遮住她面狹的秀髮,緊盯著她絕色的面容,瞳仁數變,良久,唇角一勾,露出一抹淺笑,「很好。這幾年。你躲得很好。他居然把你尋到了。」

  下面眾臣聽了這些話,面面相窺,看來這件事另有內情。

  心一直懸著的子涵卻長鬆了口氣,容華說過哪怕是太子見了她也會由著她的,看來這女子果然大有來頭,並不是一般的民女。

  白筱想起四年前在軍營中,他對她說的那席話,臉色白了下去,咬了唇不接話。

  他抬手抬了她的下巴,細細打量她,這四年,她的變化可著實不小,手指在她削尖小巧的下巴上來回撫弄,「這幾年,怎麼不來尋我?」

  白筱翻了個白眼,尋他?她是巴不得躲得遠遠的。

  「將容華送回頤和軒,嬌態已過去好生服侍著。」古越緊盯著她的眼,話確實對下面的人說的。

  白筱長鬆了口氣,不管古越安得什麼心,或者對他要做什麼,但容華這頓打是到頭了。

  古越沒有半句解釋就將容華釋了罪,自然有人不服,出來道:「太子殿下,容華犯了這等大罪,這麼說免就免,只怕民心不服。」

  白筱心裡暗恨,但真是殺人不見血的老東西,容華已挨了四十軍杖,現在不知傷得如何,這些人還不甘心,非要了他的命才罷休。

  古越呼啦一聲座位上站起來,板著臉,怒視向殿下請求繼續向榮華施刑之人,「是民心不服,還是你不服?」

  那人沒想到他突然發難,這在大殿之上全不給他臉面,厲聲喝斥,臉色一變,「臣...容華目無主上...」

  「住口,目無主上的人不知是誰?」古越不等他說完,冷臉喝道:「來人,將他拖下去,容華未打完的六十軍棍,盡數賞給他。」

  白筱嚇得也是一退,手臂被他死死箍住,退無可退,只能仰臉看向他帶著怒意的俊面。這張臉和容華板起臉時一樣的冷峻,一樣誘人...

  但深色間比容華又少了份儒雅,多了股霸道,相同的容面,孑然不同的兩個人。

  他話落,即時便有侍衛上來將那人按住,坐下眾人頓時變了臉色,見他是動了真怒,一時間跪了一片。

  被按住那人,臉色鐵青,叫道:「陛下,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公子不顧朝制綱禮,杖殺大臣?」

  古越寒眸掃進了殿中眾臣,最後才停在那人身上,冷聲道:「容華一百杖都沒人說是杖殺二字,怎麼你這才六十杖就是杖殺了?立即執杖。」

  周圍反容華的大臣忐忑不安,互相遞著眼色,擠出班列,「陛下!杖下留人。」

  那要挨打的人已被拖著走到殿門前,殺豬一般的嚎,「陛下,你要臣的性命,也給臣個說法,讓臣死得瞑目。」

  古越冷哼了聲,「要瞑目,是嗎?好,拖回來,我就讓你瞑目。」

  那人被拖了回來,伏在地上抖個不停,怎麼也支不起身子,他藉著家族背景,一向狂妄,不敢相信,太子當真敢打他殺他,可到了這時候,卻由不得他不信。

  他低估了容華在太子心裡的地位,這一步走的冒進了。

  古越將白筱拉近些,沉聲道:「你們可知我為何遲遲不行成人之禮?」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心裡都有一個想法,還不是因為容華,不過這句話在這殿上可不敢說出來。

  不過既然太子突然這麼問,必然有道理,有輔助過閒晃的老臣仔細一想,突然想到什麼,難道...看向他扣住的那女子的背影,大膽問道:「老臣曾聽瞎晃說起過,物色了一個小姑娘,作為太子成人之禮的人選...那是太子年方五歲,難道...」

  古越笑了笑「不錯,左相好記性,就是此女,不過幾年前發生了些事故,此女失蹤。現在被容華尋到,他為了保她名節,自甘受罰,也不說出她的身份,本是赤膽忠心。」說到這兒,他臉色一變,聲音轉冷,「卻被這些心懷鬼胎的人藉機妄自誣陷,要取他性命。我倒要問問你們,是不是我用誰,你們就鏟誰,我信誰,你們就鏟誰,再過上兩年,連我一起剷除,此江山便可以易你們之姓?」

  他此大逆之言一處,殿中兩方朝臣面色大變,驚恐不已,沒有此心的,心裡澀然,有此心得更是膽戰心驚,霎時間盡數跪下,無人敢接話。

  那些反容華的人,哪還有誰再敢說一句不是,將頭能埋多低就埋多低,生怕一把火燒在自己身上,這逆謀之罪,滿門抄斬,株連九族,誰擔得起,誰又敢擔?」

  要挨打之人更是抖成一片,嚇得說不出話,如果此時再多言,被打死便不是他一個人,整個家族都要受到牽連。

  古越怒氣不消,窄眸中瞳仁緊縮,看向那人「再加二十杖」

  那人嚇得翻了白眼,結巴道「這。。。臣。。。臣。。。」

  他沒能說出口,就聽古越對執行手喝道「少一棍,自己提人頭來見我."

  說罷不理殿中眾臣,拽了白筱退出金殿。

  白筱被他拽著跌跌撞撞的離開,雖然她與容華有許多不合,那人又混蛋的要命。但想著容華差點喪命那班人之手,聽著身後殺豬般的嚎叫,反有些快意。

  她被徑直拽進了後花園,在拐彎之際,腳尖在花壇拐角處拌了一拌,痛得哎呦一聲,雙膝往下一跪,身子前撲,額頭撞上走在前面的古越身上。

  他手上用力,在她雙膝跪地之際,將她提了起來,接著有大步走自己的路。

  白筱尚未站穩,被他拽的又是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忙雙手緊緊拽住她的雙手,小跑著才勉強跟上他的腳步,喘了口氣,對他道「謝謝你啊」

  他腳步不停,轉頭看她,黑種泛藍的眸子仍仍燃著一撮怒火,「謝我什麼?」

  「謝謝你為我保了名譽,有救了容華」白筱心情大好,被他拽的跌跌撞撞的也不惱,以前想方設法的見他一見,這時他突然離他這麼近,反而覺得心靜如水,覺得他只是一個多年未見的故人,除此外,再沒生出一絲別樣的想法。

  「名譽?」他一聲冷笑,驀然轉身,將她向前一扯。

  白筱莫名的一驚,掙了手往後退縮,後背卻抵上身後假山,正要往旁邊避讓,他另一隻手撐上她耳邊假山,攔了她的去路,向她伏近些,惑人的龍誕香味若有似無的飄進她的鼻息,鎖了她的眼,神色有些詭異。

  「他碰你了沒?」

  白筱心裡一驚,一張臉瞬間紅過了耳根。

  「果然。。。碰過了,是麼?」

  他聲音很是好聽,這時卻陰冷的讓她透骨的寒。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5:29:55

第一卷 第084章 不討喜的古越

  一時高興卻忘了他與容華的關係,他做的一切是為了容華對她,可就不見得是這麼回事了。反之,如果他與容華有什麼牽扯。。。女人嫉妒起來可怕,那人吃味起來,怕也不好對付。

  她打了個寒戰,有些傻了,忙搖了手,「沒,沒,我跟他絕對是清白的,融化於太子的關係,天下無人不知,民女怎麼敢對他。。。」

  「民女?」古越饒有興趣的看著她的表情,「白筱,你還裝?」就以她兒時的爛名聲,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白筱乾咳了一聲,癟了嘴,「我現在又不是以前的白筱,你又不是不知。再說你可聽過白筱對哪個男人感興趣?」以前名聲雖然臭些,但這時候為了扶正他的醋罈子,還是那以前的臭名聲出來當一陣的好。

  僵著臉上的表情,大氣也不敢出,怕自己的氣息吹到他的臉上,也能將他正憋著的一肚子火氣煽旺了「我。。。我跟他,真的什麼也沒有,他對你絕對是忠貞的。」忠貞個鬼。。。

  他又看了她一陣,在他臉上表情繃不住,越來越不自然時,臉色突然柔和下來,放下撐在假山上的手臂,拽了她接著走。

  白筱長吁口氣,被他拽的一個前仆,跌向後背,嘴啃上他的後背,出於本能的伸手抱了他來穩住身形。

  還沒站穩,邊聽他怒吼「放手」

  白筱打了個哆嗦,手忙腳亂的丟了手,暗自嘀咕,不過是抱了抱,又少不了一塊肉,這麼凶做什麼。

  不過看在他的情郎因為她挨了四十軍棍的份上,還是不惹他為好。

  被他一路拽著進了頤和軒,氣沖沖的摔了裡間珠簾,奔到紫檀雕文大床前,將白筱往腳踏上一丟。

  屋內五六個太醫,齊刷刷的跪了下去。

  赤著上身,趴伏在床上的容華,後背皮翻肉爛,血肉模糊。

  他轉過頭含笑你了一眼白筱,對跪了一地的太醫和聲道「你們都下去吧。」

  太醫們不安的看向古越,見她並無異議,才放下手中的藥碗,弓著身子倒退出去。

  容華等他們退盡才看向古越,神色淡然,「那一百軍棍又要不了我的命,何必呢!」

  白筱歪著頭看向容華嘖嘖兩聲,這人好大口氣,一百軍棍也不看在眼裡,被古月側眸一瞪,忙垂下頭。

  容華微微一笑「你何必嚇她。」

  古越跨到床邊,低頭看他背上的傷,眉頭擰了又擰,「為了這麼個白筱值嗎?」

  容華笑而不言。

  古越冷哼一聲,將坐在腳踏上的白筱拽了起來,蔣太醫留下的藥碗塞給她「上藥。」

  白筱雖然不喜歡被古越當貨物一樣拽來拽去,但容華是因為她挨打,為他療傷也是應該的,順服的接了藥碗,挨近床邊,朝容華背上看去,這一看越加的怵目驚心,倒抽了口冷氣,這些執棍手,還當真不手下留情。

  她放下藥碗蹭到一邊洗漱架,淨了手才有轉回來捧了藥碗,去了置於碗中的乾淨軟巾,蘸了藥羹一點點的敷在傷口。

  他雖然面帶微笑,與古越談笑風生,藥物敷在傷口上,雖不見他神色有何異樣,脊背確實不住一僵。

  白筱停下手,柔聲道「很痛麼?」

  容華側臉回到「不妨。」

  白筱回頭見古越冷眼看著他們,忙垂了眼眸不敢再多話,只是盡自己所能輕手些,盡量減輕他的疼痛。

  好在古越並不刁難,才暗鬆一口氣,心裡嘀咕,既然喜歡吃醋,幹嘛還要她來服侍,這不是給自己找堵麼?

  三人同時靜了下來,氣氛有些尷尬,容華輕咳一聲,「你的了李尚書,該如何收場?」

  古越臉的一寒,在床榻邊坐下,斜睨著他「我一早便想斬了他,如今打他八十杖,便宜了他。」

  容華默了一會,「打了也就打了,這八十杖打完,即便是當場不死,抬回去也活不久了。明天你上朝再宣上一旨,封他兄弟尚書一職」

  古越睨了他一眼「你就不怕養虎為患?何不藉機將李家連根拔了?」

  白筱端著藥碗的手一抖,他們商議這些事情竟然不避她,像這種情況不外乎有兩種,一是對她特別信任,二是聽見這些事的人,很快要成為死人。

  她自認為他們心裡對她是沒有什麼信任可言,那她也就是第二種情況了。

  容華輕笑「我倒是想養隻虎出來,收為己用,可惜。。。李尚書那兄弟實在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巴。」

  「既然你知道,還封他幹什麼?」古越不解,看著白筱抖著的手,裂唇笑了。

  「打殺了李尚書,倒也是殺雞給猴看,不過這事處理的急躁了些,怕他們因家族。狗急了跳牆,飯做出極端的事出來,封賞了他兄弟,暫時保住他們家族,也算是將他們暫時穩住,不過這一陣再作打算,至於其他人,見李家如此,即使是別有心思的,也會掂掂份量收斂些。」

  容華本沒好好休息,回來又被打了一頓,就著有費心費力的說了許多話,精神有些委頓,半合了眼,不再說什麼。

  古越眼角只看著白筱為容華敷藥的手,看到這時,終忍不住瞥向她「害怕我殺了你滅口?」

  白筱手一抖,手中碗連著剩餘的藥一同扣在了容華傷痕交錯的後背上,饒是他在淡定,也疼得一咧嘴。

  她忙手忙腳亂的把碗拾了起來「我耳聾,什麼也沒聽見。」

  古越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耳聾會嚇得跌了碗。」

  白筱臉上紅紅白白,煞是難看,將碗往他手上一塞,「你不想我聽,就該叫我出去,既然不叫我出去,那這些話就是不需避我。既然不避我,這時又喊打喊殺的,算什麼事?」

  她這一通脾氣,古越不惱反笑「呵,脾氣還不小,當初老爺子看上這妞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她是這等臭脾性?」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7:47:55

第一卷 第085章 被迫當燈泡

  白筱聽得有些懵,他的老爺子,只能是南帝,南帝看上她了?她晚來了這世間九年,也弄不明白南帝什麼時候把她這個宿體看上的。

  想到他在金殿上的那席話,有些哭笑不得。

  這宿體是北朝公主的身份,而一般給皇子行成人之禮的多為未經人事的宮女,說白了就是讓這些皇子知道男女之間那門子事是什麼一回事。

  這樣的事怎麼能跟對頭的公主扯上關係。

  叫一個對頭的公主給他兒子暖床侍寢,那南帝不是瘋了就是異想天開。

  打鼻孔裡『嗤』了一聲,看容華已合了眼,顯然對古越的話並不上心。

  古越又瞅了白筱幾眼,對那話題也不再多說,閒著無事,便取了佩劍,去院中舞劍。

  白筱從窗欞望出去,見刀光劍影,他手中長劍如龍似蛟,舞得煞是好看。

  看樣子,殺人滅口一事,暫時是不用擔心的了。

  再看容華已然睡了過去,也沒個人來安排她的住處和以後做什麼,只得坐在腳榻上,打量這間『頤和軒』。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間屋裡的擺設都十分樸實,連一樣奢華品都尋不出來。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奢侈,但起碼表面功夫做的很好,也怪之不得外面的人對他尋不了什麼錯處。

  睨向熟睡的容華,睡夢中微蹙著眉頭,不知他到底心裡裝了多少心事,平時隨時隨刻都沉穩,淡定,睡著了卻不得心安。

  一個男侍捧了一疊衣衫送到門口,白筱正猶豫著是自己去接下,還是叫醒容華,聽身邊熟睡的人道:「放下吧。」

  男侍應了聲,將衣衫捧進來,放在一邊的軟榻上,退了出去。

  白筱驚詫的看向容華,見他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半睜了眼睨視向她,聲音帶了些未醒的磁軟,「你在宮外的衣裳太過扎眼,這些先暫時穿著,過些日子再幫你備上些。」

  說完將臉轉向裡方,又自閉了眼。

  白筱不看那堆衣裳,蹭到床邊坐下,推了一他,「這是你的住處?」

  「嗯。」他不睜眼,每說一個字,都牽扯著後背的傷痛得透骨。

  「你不回那山腳下住了嗎?」

  「甚少。」他濃睫微微一顫,自她失蹤後,他便沒再在那邊住過了。

  「古越平時睡哪?」她望著窗外練武的古越,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再看一旁的衣架,掛著黑色的龍紋衣袍。

  在她記憶中,容華從來就不曾穿過黑色,而古越倒是一天到晚的黑,再說那龍紋在南朝怕是除了古越,無人敢穿。

  「太子殿,不過他不喜歡留在太子殿,大多數時間留宿在這『頤和軒』。」容華的聲音已有些含糊。

  白筱即時有些不自在起來,望了望他身邊裡側床鋪。

  眼角掃過趴伏在床上的男人身體,為了不觸到傷處,薄被只蓋在腰間以下,整個後背赤-裸著,雖然皮開肉爛,一片狼藉,但寬肩窄腰,並無文人的發育不良,或缺乏運動的泡浮之態,處處充滿著無懈可擊的魅力。

  再看窗外那位,體態也是矯健優美,舞動間敏捷瀟灑,實在叫人想入非非。

  剎那間,滿腦子都是那兩個男人絞在一起,在這床上打滾的情景,漲紅了臉,捂著鼻子,左扭右扭的坐不住,不安的仍滑坐下腳榻。

  「你胡斯亂想些什麼?」腦後傳來磁糯,慵懶的聲音。

  她身子一僵,臉上一燙,更紅了耳根。

  呆滯的慢慢轉身,看向不知何時又自轉過臉來,似笑非笑看著她的俊容。

  乾巴巴的咳了兩聲來掩飾被人揪到小辮子的尷尬,「我以後住哪裡?」她最想知道的就是他們如何安頓她,以後在這宮中充當什麼樣的角色。

  他忍痛低低一笑,伸手將她從腳榻上扯起來,翻身壓在她身上,錢都給後背的傷,痛得抽了口冷氣,面上卻微微一笑,「自然是這裡。」

  白筱膽戰心驚的望了望窗外,他們這副形容,被外面那醋罈子看見,不知會不會將她捏得渣都不剩,「雖然我是女子,但跑得絕對不慢,你就是分一間耳房,或偏房什麼的給我,你有什麼要使喚我的,絕對不會讓你久等。」

  他隨著她不安的目光方向望了望,唇角輕勾,手指在她面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俯視著她,呼吸輕吹著她的唇,「怕他?」

  白筱喉嚨哽住了,不怕才怪,剛剛才凶神惡煞的質問過她,「難道你不怕?」生怕外面那位這時一腳邁了進來,轉臉看向門口,唇不經意的輕觸了觸他的唇。

  他身子微微一緊,視線下移,落在她的唇上,那唇因緊張而微微漲紅,嬌嫩紅艷如花瓣。

  股間一股熱流直衝上來,身下即時起了反應,他愣了愣,忙放開她,「我叫人為你備了熱水沐浴,怕也要送來了。」

  白筱翻身滾下床,跌在腳榻上,痛得『哎呦』一聲,一骨碌爬坐起來,拉平身上衣衫,瞥了眼門口,太平,長吁了口氣,撇了嘴角,橫了他一眼,「原來你也是怕的,既然怕,以後就不要動手動腳。」

  他怕?淺淺一笑,合了眼,平息體內被她撩起的莫名情愫。

  白筱攏好頭髮,便見珠簾外,下人們抬了浴桶魚貫而入,送入屏風之後,又再僵住。

  那屏風離床鋪只得幾步之遙,難道當真是要她在這兒沐浴?

  等下人退出,仍愣望著那熱氣瀰漫的金漆點翠的紫檀木鏤空屏風,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過了一會兒,他聽不見她有所動靜,睜開眼見她與那屏風有仇一般瞪著,莞爾一笑,「這些天一路風塵,難道不想洗洗?」

  想,當讓想,白筱白著眼,做夢都想,自那天早晨拔了營,接連幾天,便沒再扎過營,除了大小解,吃飯下過車,便一直呆在車裡,早坐的一身骨頭散了架一般,巴不得有一汪熱水好好泡泡。

  但要她與一個男人共處一室的沐浴,就是在有些為難人了。

  「你認為我這樣還能有力氣去看你沐浴不成?」

  白筱被他踩了尾巴,臉上剛退下的紅,又飛了會來,他這一身的傷,一時半會兒下床的確是有難度,對他,倒是不必過於擔心,但氣氛也是在怪異了些。

  再說窗外還有一位活蹦亂跳的,眼角斜飛向窗子確定在了前邊垂了珠簾的拱門上,整個人僵了下去。

  容華微微一笑,不再言語。

  「你脫光站在了前面,我也懶得看你一眼。」古越一手握著歸了鞘的長劍,一手撩著珠簾,不屑的瞥了她一眼,逕直走到衣架邊上掛好佩劍,反身出了頤和軒。

  白筱探頭從窗戶望去,見他已然出了院門,黑色袍角在門口拂過。

  那話聽起來十分刺耳,卻讓她暗鬆了口氣。

  蹭到軟榻邊翻弄為她送來的那疊宮衣,中衣,外衣一件不差,卻無內衣,難道要她不換內衣,或者中空?

  扁了嘴,不換就不換吧,尋個機會找人領了。

  抱了衣裳蹭向屏風,又聽容華道:「怕你穿不習慣宮裡的裡衫,那還是穿你自己以往的好,反正沒人看見。」

  白筱眉頭稍微輕佻,感激他的體貼,但繼而又洩了氣,進了宮便被人拉車去了大殿,她的包裹都不知去了何處,又哪來自己的衣裳更換。

  納悶間又聽他道「你的包裹在左手方第一個櫃子裡」

  她愣了一下,微仰了頭望向一側的那排紫檀木大衣櫃,以他所言的拉開左方第一個櫃門,裡面空蕩蕩的只擺著她那個小包裹。

  心裡一熱,這人雖然可惡,卻事事周全,轉念一想,自己的衣裳被放在了這裡,那他剛才說得她就住在這裡的話,不是戲言?

  嘴角一抽,笑不出來了,果然又聽他道「那衣櫃給你用,以後你的衣裳便放在那櫃子中。」

  「那廂房……」她心裡忐忑不安,說話也諾諾起來。

  「我這兒沒廂房。」

  「那耳房……」沒廂房,下人住的耳房總有吧。

  「也沒耳房。」他眉頭微蹙,「看來你是不打算洗了,撤了吧,來人……」

  「洗,當然洗。」白筱忙著奔回軟榻捧了衣裳,搭上屏風,繞到屏風後,有探頭出來望了望,才赫然發現,他那床上掛著的幔帳薄如蟬翼,他趴在床上,連曲在枕下的手臂都看的清清楚楚,如果古越在這兒留宿,要向她不觀他們的桃色風景,便只能站到門外。

  夏天喂蚊子,冬天喝西北風的日子,光想想便淒慘的很。

  以前佔她宿體的那位喜歡百合之歡,現在卻被迫看斷袖之歡,也不知是不是她以前做了什麼,得罪了宿命老兒,令他寫了這麼個宿命給她,簡直是陰人。

  磨磨蹭蹭的脫了身上粗布衣衫,飛快的翻進盛著熱水的大木桶中,將身子完全浸入熱水中,舒服得差點呻吟出聲。

  浸在水中一動不敢動,豎著耳朵,聽了一陣,不見床上有所動靜,才慢慢拿了軟巾濕了水,往身上澆拭。

  她盡自己所能的不發出聲音,但難免不時有水滴濺起的水聲。

  水聲聲聲入耳,他抬頭望向頭頂屏風,體內撩起的情愫火星,被煽得火起,身下漲得難受,面頰火辣辣的燙。

  他一向自制,從未有過如此失控。不明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咬了咬牙,翻身平躺,後背的傷壓向身下被褥,一陣劇痛將這不該有的情愫擠出體外,暗鬆了口氣,將她留在身邊,不知是不是明智之舉。

  她沐完浴,剛拭了身子,攏了衣袍在身,一陣急促的腳步由外進來。

  暗道,怕是有事。現在她濕著發,不便出去,扶了屏風,從雕紋縫裡往外張望。

  古越聚了一腦門的黑雲摔簾進來,直奔桌邊抓了桌上茶壺倒茶,卻是乾的,倒不出茶水。

  他揚手將茶壺重重的摔向地面,砸了個粉碎,怒氣衝天的在桌邊坐下,「這個該死的老匹夫,就該多賞他四十杖讓他死在殿下。」

  將手中一封密函往桌上一丟,「老匹夫的長子已經投靠秦敵,扣押了鄭將軍家眷,派人送信回來給老匹夫,讓他威脅鄭將軍拿帥印換人,先安排守著,將他們送信之人扣了下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白筱嚇得往後退開一步,更不敢這時候出去了,稍等片刻,不見外面再有動靜,才又上前偷看。

  容華翻身坐起,掀了件便袍在肩膀上,神色從容,「看來,我們還是晚了一步,這場仗遲早要打,不如乘這機會好好打上一打。」

  古越搭在桌面上的手握了拳,擰緊了濃眉,「你傷成這般,如何……」

  「不礙事,你去點軍,通知子涵行動。

  李尚書會以為你已經離京。

  不過三更,必會有所行動,他受了那八十杖,也熬不過兩日,定然會先行送家眷出城,自己留下拼了老命來威脅鄭將軍。

  二更時分,我先行帶一隊人馬出征攔截李永泰派來得人馬。子涵只需將城門堵死,將其家眷扣下。

  明日你敲鐘上朝,李家那一脈的同黨見了你,定會亂了手腳,他兄弟為求自保,必會將一切責任推在他哥哥身上,你照封照賞,條件便是將他李家私藏的那條金脈交出來,其餘孽黨,該殺便殺,該除便除,不比手軟。

  等處理好京中之事,再來與我匯合。」

  容華一席話說得輕鬆,一場腥風血雨,被他說得像打場球那麼簡單。

  屏風後白筱卻聽得心驚,想起北皇曾將說過,如果她不好好用心,如何能勝得了古越身後的那個人,如此看來,他身後之人不是別人,卻是他這表面與世無爭的面首容華。

  古越眉頭緊皺,「私藏金脈,走私販賣金礦本是死罪,他供出來卻是死罪一條;再說,我們打殺了他哥哥,他還會供交出金脈?」

  容華淺笑了笑,「刀架在脖子上,一邊是刀,一邊是官職,以他那貪生怕死的性子,當真趕往刀口上撞?再說你手上還捏著李家老小,他敢不招?」

  古越沉思片刻,起身便走,撩了珠簾又再扭身看向走在床上的容華,「你的傷,當真挺得住?」

  容華輕點了點頭,「我無妨。」

  古越不大放心的,將他從上看到下,雖然臉上沒多少血色,精神還算不錯,略安心,「晚膳已備好,傳嗎?」

  「傳吧。」容華望了望窗外,天邊滾著晚霞,離出征已沒幾個時辰了。

  古越這才急布出了門,擊了擊手掌。

  不一會兒工夫,便有宮人端了擺滿飯菜的矮桌進來。

  容華身上有傷,不便下地,便將矮桌置於床上,慢慢退了出去。

  容華依了床柱,斜睨向屏風,「出來吧。」

  白筱這才一手攏著一頭的濕髮轉出屏風,不安的看著他,「你要去哪?」

  她剛到南朝宮中,人生地不熟,所識的只有他和古越,突然聽說他就要離開,頓時象失去了依靠,有些不知所措。

  他輕點了點頭,隨意攏了身上長袍,盛了碗飯放到身邊,「過來。」

  白筱走到床邊坐下,側臉看他,傷成這般摸樣,還要出征,就算是坐在那馬車裡,也能將他顛個半死,當真是鐵打的嗎?

  他遞了筷子給她,「我這一去,怕是要半年時間,我答應你的事,回來一定做到,決不食言。」

  白筱輕咬了唇,她這是私事,而他是國事,她根本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桌上都是些家常小菜,他為她挾上些菜,「吃吧。」

  白筱端著碗發愣,難不成這半年要在這屋裡坐牢?

  他看她面色茫然苦悶,微微一笑,「你只要不說你叫白筱,在這裡絕對安全,另外我為你安排了個差事,你也不必整天只呆在這『頤和軒』。」

  白筱心裡一動,只要不用整天關在這裡坐牢,做些差事自是無妨,「可是我對著宮裡完全陌生,做得了什麼差事?你該不會讓我去做些縫縫補補的差事?」

  他搖頭笑了,「縫縫補補可不差你這麼個人手,這次找來的那些女子都是調去茶莊招呼來往賓客的。那茶莊還差了個打點內務的管事人,你可有興趣?」

  白筱雙眸一亮,「那茶莊在宮裡,還是宮外?」

  「在宮外,不過你不可在宮外留宿。」容華眼睨著白筱,見她大眼忽閃,雀躍不已,微微一笑,又挾了些菜到她碗中,「這宮裡小菜,還算可口,試試。」

  白筱聽說可以出宮,心情頓時大好,依言端了碗,挾了小菜放入口中,果然十分清爽可口,禁不住多吃了幾口,「可是我對那茶莊的是一竅不通,也不知從何著手。」

  「你儘管放心,我會吩咐下去,自有人帶你。」他後背傷口痛得厲害,只隨意撥了兩口飯便放下了,只是幫她布菜。

  「你就不怕我給你做砸了?」白筱挑眉輕笑,他果然是個事事周全的人。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7:49:03

第一卷 第086章 竟是他

  你敢給我做砸了,我答應你的事,以後也就休要再提。

  已見她碗中已堆不下東西,才放下手中的筷子,靠了床柱,看著她吃,心情竟難得的閒然

  喂,你這是賴皮,你一個大男人,不能言而無信,之前沒有說過這茶莊的事,你便已答應下來的事,怎麼能這麼說變就變。』白筱被他這麼一說就急了,他半年才會回來,這已經讓她很懷疑自己的耐性,熬過這半年,他到時回來挑三揀四的找岔子,把這事給抹了。那她找誰哭去?

  他長在宮中,整天面對的人,不是虛情假意,百般奉承,便是裡爾我詐,像她這般直接與他瞪鼻子上眼的,卻是沒有,見她著急,覺得很是有趣,敲了敲她的碗,"涼了,快吃吧。」

  折騰了這一陣子,牽動著後背的傷,越加的疼痛,表面上不加以表示,額頭上卻滲出了汗珠,打斜靠向床柱,淺淺的看著她。

  白筱見他坐了這一陣,氣色便有些不大好,隱隱有些為他擔憂,「你的傷,當真能長途跋涉嗎?」

  他睨著眼輕笑了笑,「不防事。」

  白筱埋了頭草草吃了碗中的飯菜,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將小矮桌放到屋外,交給了候在外面的宮人。

  轉回屋,見他已合上了眼,咬了咬嘴唇猶豫了片刻,上前扶他側躺下來,『你其實可以避過這頓打,為何不避?』

  古越在殿上說什麼是為了保她的名節,根本就是強辭之言,古越根本不在意她,又怎麼會在意她名節。

  如果榮華要避嫌,根本不會讓她在帳中過夜。

  他濃密微翹的睫毛輕輕顫了顫,眼微睜了條縫眼角看過她淺淺一笑,又自合上。

  她這他蓋上薄被,滑坐下腳榻,看著眼前俊儒的面容,眉頭越擰越緊

  光看這張臉,任誰見了都想親近,但誰會想到,有這麼一張臉的人是沒有心的,對他而言,所有人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金殿上被仗擊的李尚書是,她是,就連與他最親近的古越也是。

  他以她為名,挨了頓打,為的是迫古越發怒,仗擊李尚書,迫李尚書提前反。

  迫他反,為的是他私藏的金脈。

  所有的一切全在他算計之內不管目的為何,是好是壞,他就連最親近的人都會算計進去。不知

  古越會不會知道他的心思,如果知道會是怎樣一副心態?

  她的視線落在他閉著的長眸上,濃黑的眼線,斜斜上挑的眼尾,無一不讓人愛慕,讓人憐惜。她不會忘記他那雙讓她陷進去,便出不來的眼。

  將唇印咬出了血印對著這麼一個人,說什麼也不能讓自己陷進去。

  坐得久了,也有些困乏,趴在床轅上,也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一陣唏嗦的聲音,揉了揉仍有些睡意的眼睛,睜眼見外面的的天空已然黑了下來,屋內已點了燈,身邊床上薄被掀開,榮華不知去了何處。

  身後唏嗦聲不斷,她轉身望去,半天合不上嘴。

  屋角衣櫃大開,衣櫃內掛著還沒穿戴上的黑亮鎧甲。

  櫃前立著個背對著她的欣長人影,正艱難的一件件的穿著那逃鎧甲。

  那套鎧甲,她並不陌生。在戰場上看過,在『大明寺』也見過。

  她呆愣的看著他將鎧甲披在身上,鎧甲貼在後背上,他禁不住身子一僵,過了好一會兒才透出氣,麻利的壓上肩甲。

  望了望身邊空無一人的床鋪,猶豫了片刻,遲疑的低聲訊問,『古越?』雖然明知道眼前的之人根本不會是古越。

  他沒搭理他,從衣櫃中迅速取出了頭盔戴上,才慢慢轉過身,望著她微微一笑,黑沉深邃的眼眸,在燭光下亮的攝人。

  他看過那抹笑,望著他黑不見底的眸子,呼吸一窒,歪倒在了腳榻上,是他.....那人竟然是他.......

  她呆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她迷惑,他眼裡同樣帶著審視。

  他從櫃子裡取出佩劍懸在腰間,又取出她在戰場上見過的方天畫戟,黝黑的戟柄上盤著龍紋。

  她愣愣看著他握著方天畫戟的手,他掌心的粗糙,也不難解釋了。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將方天畫戟斜握在身後,槍尖指向地面,走向門口。

  白筱重喘了口氣,回過神,看著他筆挺的背影,深吸了口氣來緩解方纔的震驚,低聲問道:「你的傷,穿這鎧甲,沒關係嗎?」

  他站定,回轉身,望了望窗外,天還沒黑透,離出發還有些時間,也不急著走,踱了回來,到腳榻邊方停下,將她拉起,「換上這副行頭,能一眼分出我與他的,你還是第一個人,你到底是誰?打哪裡來?」

  此時的他哪裡還有半絲文弱的樣子,戰場上刀光劍影中,他英武的身姿浮現在腦海;端坐轎中儒雅的模樣相繼浮現,兩個身影不斷轉動,怎麼也無法重合。

  白筱垂了眼,不敢看他的眼,腦子被糊成一團,無法思考。

  他低著頭,凝視著她變幻不定的眼,驀然抬起她的下巴,瞳仁黑且沉,「我曾經看過一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女鬼,她是誰?」

  白筱退開一步,「你能看陰陽?」

  他突然摟了她的腰,將她緊緊貼上身上冰涼鐵甲,「害怕?」

  「我,我為何要怕?」他冰冷的鐵甲讓她微微一哆嗦,她是怕,怕他就是那個人,她知道她抵不了他的眼,但這個人心太深,是不能靠近的。

  一陣腳步聲傳來,他鬆了緊箍著她的手臂退了開去,深深地睨了她一眼,將手中畫戟輕輕輪了一圈,轉身走向門口。

  白筱鬆了口氣,從窗欞望出去,見他自行取了通體漆黑的駿馬出來,與站在院中的古越,單掌相擊,相視一笑。

  他翻身上馬,對立在馬下的古越道:「我走了。」

  古越拍拍他的馬脖,「如果撐不住不要硬撐,我明日便去接應你。」

  容華輕點了點頭,「好。」側眸撇向白筱所在的窗欞。

  白筱慌忙避開,仍將他唇角勾出的淺笑看在眼裡,深吸著氣,他...太讓人看不懂。

  容華單手挽了馬韁,輕夾馬腹,黑馬如箭一般射出了院門。

  古越忘了門口良久,才轉頭看向窗欞,眸子一寒,透著森森寒意。

  白筱嚇了一跳,不知她又有什麼地方惹了他了,見他向台階走來,心裡突突亂跳,看及左右,是在尋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

  深吸了兩口氣,穩住心神,以後要與他時常相處的,這麼怕著他,以後的日子更沒法過,不如坦然相對,向門口迎了過去。

  不料她尚沒到門口,卻見他一腳踏上台階停了下來,毅然轉身離開。

  這一晚,他再也沒有來過「頤和軒」。

  她看不懂容華,也看不懂他,更看不懂他們二人是什麼關係。

  容華走後,古越又不見人影,白筱一個人在屋裡甚是無聊,見左右無人,便踱出寢屋透透氣。

  除了「頤和軒」便是御花園的湖池,風吹過湖面,扶上她的臉,十分舒服,進宮以來,一直緊繃的神經總算緩和了些。

  四下裡一個人也沒有,十分安靜,沿著湖畔慢慢踱行。

  此時正是初夏,湖畔另一半花圃裡花卉百花盡放,陣陣花香在空氣中瀰漫。

  她一路走過來,回頭才發現自己離「頤和軒」已遠,想就此回去,又有些不捨難得的這片清淨景致。

  索性依了身邊假山,坐下,靜望著前面的月影。

  坐了一會兒,風吹著身上有些微涼,正想起身離開,卻見另一個黑色身影朝這邊走近,月光斜照在他俊逸的面頰上,臉色陰沉,帶著森冷之色,很是難看,竟是古越。

  一看他那臉色,她哪裡還敢出去與他撞上個面對面,縮了縮身子,將自己藏在假山之後,等他離開,再溜出去。

  他走到假山另一側便不再走,也靜望著湖上月影,臉色陰沉的厲害,背在身後的手握成拳。

  白筱看著他這幅模樣更是大氣不敢出一口,她不明白,她初見他時,他並不仇視他,為何他在軍營見到她時,他對她的態度與過去的全然不同,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事後她想過,可怎麼也想不明白,她被禁足榮府,許久不曾出過府,也不曾見過誰,自不能得罪他,來來去去,得罪他的,怕是只有她那父親北皇。

  正胡亂跑神,突然聽他捏的關節「啪」的一聲響,聽他冷哼一聲,自言自語,「在下面,你可還能那般荒淫無度?」聲音冷且狠。

  白筱手尖一顫,他這話裡含了多少恨,那個死了的人,不知做了什麼,讓他恨成這般,又將身子往後縮了縮,這種時候怕是誰撞上去誰倒霉。

  一陣急促的細碎的腳步聲跑進,指向他們這邊奔了過來。

  白筱安詳不知會是誰在這當口來觸他的晦氣。

  想看,又不敢探頭看,只在假山縫裡看見一個一身明艷的宮裝女子直奔到古越身後才停下,喘息著,卻聲聲的輕喚了聲:「殿下。」

  古越冷哼了一聲,「我還以為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女子身子一顫,抖了唇,埋著頭道:「奴婢不敢。」

  古越驟然轉身,上前一步,一把捏出她的下巴,下手全不憐香惜玉,用力抬起的頭,冷笑道:「你以為有他護著你,便可以隨心所欲了?」

  女子被他捏得生疼,又不敢反抗,小聲泣出聲,「殿下,奴婢...」

  「住口。」他打斷她的話,月光下黑中泛藍的眸子,越加的陰冷無比,猛的將她一推。

  她後背重重撞向身後假山。

  他手上用力,撕了她身上宮裝,手又探到她身下撕了她的褻褲。

  女子身子不住的顫抖,咬著唇泣聲道:「殿下,回太子殿,可好?」

  古越受傷不停,將她按住,撩了自己長袍,冷笑道:「你還會知道廉恥?」掐了她腰,生生的撞了進去。

  白筱驚得摀住了嘴,後背抵著假山,連氣都屏住了。

  古越全不顧女子如何引人哭泣,閉上眼,一下一下的橫衝直撞。

  女子吃痛不住,抬手去扶他的肩膀,手指剛觸了他的肩膀。

  他眸子突然打開,惡狠狠的瞥向她。

  女子一驚,忙縮了手,雙手扣了身後假山。

  白筱聽著一石之隔傳來的喘息,低泣,面如火燒,又驚又怕,緊盯著石縫後古越牙關緊要,又目緊閉,微微扭曲的俊容,他這哪裡是什麼男女之歡,簡直是發洩著內心的恨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見他驀地睜眼,將掐在手中的女子一把摔開,眼裡恨意愈濃,臉上神色愈冷。

  狠聲道:「滾。」

  女子趴跌在地上,身上衣不蔽體,渾身抖個不停,抬頭間,見頭頂家身後一角衣裙,蒼白的面頰更慘無血色。

  他沒看到白筱的臉,白筱隔著假山縫卻見她看了個明白。

  這女子只得十七八歲模樣,瓜子臉蛋,白淨皮膚,平眉鳳眼,眼角斜挑,眉心一點紅,自帶了七分媚骨,這樣子竟有些眼熟。

  被撕碎的宮裝掩不住她曼妙的身軀,束著的髮束散披下來,掩了半邊粉頸。

  白筱慢慢降露在外面的衣角扯回,心臟像是跳出胸脯,卡在了嗓子眼上,只要這女子叫上一聲,古越就能發現躲在這兒的她。

  如果這時候被古越發現,不知是什麼樣的一副環境。

  女子慘白的臉慢慢漲紅,又聽古越冷冰冰的聲音傳來,「還不快滾?」

  回頭含淚望了望那張全無情義的俊顏,拉攏破碎的衣衫,半掩了赤著的身體,掩面飛奔而去。

  白筱屏息靜氣,只盼古越也盡快隨後離開。

  不料等那女子跑遠,也聽不見石後有什麼動靜,探頭朝石縫中望過去,只見他背了手冷眼看著這面假山。

  嚇得睜圓了眼,背轉身,後背緊貼著假山,暗道了聲不好。

  轉動著眼珠子,左右望望,趴伏在地上,藉著假山的遮掩,慢慢爬開,只求離得遠些,便能躍起逃跑。

  突然身後一聲輕咳,剎時間,她後腦一麻,整個人都僵了下去!暗暗叫苦。

  正想起身急竄,一隻手已經按在了她的肩膀上,掌心很熱,她卻是一身冰冷,滿頭冷汗。

  靈機一動,雙手在地上亂摸,口中呢喃道:「去了哪裡呢?算了不找了。」說著要直身站起。

  古越手上用力,壓著她,讓她直不起身,伏下身,貼向她耳鬢,呼出的氣息吹著她耳邊碎發,「二公主當真興趣廣泛。」

  他聲調帶著笑,她卻覺得透身的寒,二公主都叫出來,還能有什麼好事,乾咳了一聲,「我不明白太子殿下說什麼,我不過是在這兒尋一隻受傷的小鳥。」

  「是嗎?要不要我幫你尋一尋?」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順著她的後背慢慢下移,落至腰季,大有再往下的趨勢。

  白筱驚得魂飛魄散,再也僵不住,驟然轉身,坐倒在地,將他的手推開,臉色也冷了下來,「太子放尊重些。」

  「尊重?」古越半瞇了窄長的俊眸,唇角噙著的笑意,越發的陰冷,「荒淫無道的北朝宮裡出來的人,跟我談尊重?」

  白筱這所宿體前任名聲的確不好,但如今已經易主,哪受得了他這麼侮辱,再說剛剛也不知是誰在這兒做出那等苟且之事,冷笑道:「太子當真喜歡以自己之人品來論他人,我以前以為南朝太子雖然年幼,卻是個明主……不想,聞名不如眼見。」

  一番冷嘲熱諷說得古越臉色越加的黑了下去,突然握緊她的手臂,將她扯了過來,將她的身體略略提高,迫視著她,眸子裡燃著火,「你不過是那姓白的淫賊養著的侍寵,憑什麼教訓我?」

  白筱手臂被他捏得疼痛不堪,胸中卻被他一席話煽得起火,「他是我父親,你休要胡說,你以為人人像你這麼齷齪下流?將亂倫之事胡亂捏造。」

  她話剛落,見眸子一窄,面頰瞬間扭曲,揚起手掌,心裡猛的一跳,忙閉了眼,靜等他巴掌扣落。

  過了好一會兒,不見他巴掌打落下來,微睜了一隻眼,見他舉在半空中的手掌握成了拳,但始終沒落下來。

  在偷眼看他,他儼然怒極,臉上卻陰晴不定,腮幫子咬得緊緊,盯著他,眸子生寒,目光久久不移,過了半晌才咬牙道:「如果換一個人,就憑你這一句話,我定然將你碎屍萬塊。」

  深吸了口氣,將她狠狠丟在地上,忘了她一眼,一甩下袍,轉身便走,轉眼便消失在夜幕中。

  白筱這一驚一乍,渾身發軟,坐在花圃裡,沒了一絲力氣,望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喘氣不定。

  想想剛才,實在驚險,留在這宮裡,也不知是不是明智之舉。

  她知道他恨北皇,兩國相爭,相恨實在正常不過,但像他這麼恨的卻有些詭異。

  大口的吸著氣,助飛快亂蹦的心恢復平穩,爬起身,拍去身上沾滿的花瓣,腳下軟綿綿的朝著『頤和軒』回走。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7:49:57

第一卷 第087章 讓人頭痛的男人

  白莜回到「頤和軒」,心裡仍然難以平靜,古越明明斷袖,為何會對那女子……

  難道當真是雙性?白莜打了個寒戰,如果是雙性,他與那女人做那事時,又好不奇怪。男歡女愛的事,他竟然不允許那女子碰到他身體一絲一毫。

  他這個人也著實古怪了些。

  這一夜,當真沒有人來給他另外安排住處,洗漱用水倒是有宮人送到了手邊上,換下的衣裳也有人收了去洗。

  說他是來服侍人的,倒更像是來被人服侍的。

  有湖邊古越那樁事,他心有後怕,也不敢睡,怕他抽瘋闖了來尋他麻煩,坐在桌邊睞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困乏,望了望那張大床,實在不敢往上面躺,挨到軟塌上滾到下去,摟著絲被,睜著眼過了許久,不見有人前來打擾,才慢慢合了眼。

  睡到半夜,隱約覺得有人立在榻邊,驚出了一身冷汗,睜開眼,窗外月影枝搖,和風絮絮,又哪裡有什麼人,吁了一口氣,抹了一額頭的汗,這些日子當真過於神經過敏了。

  躺倒下去,將被蒙了頭,閉上眼,一覺到天亮。

  清晨,翻身下榻,透過珠簾,見大開著房門,打了個叮嚀,昨晚回來,等下人收去洗漱用水,明明是關了房門的。

  轉著眼,視線在屋裡溜躂了一圈,定在了窗下的書桌上,白玉鎮紙下壓著一方白紙,被風一吹,翻捲起伏,一旁放著的墨汁尚未乾透。

  白莜是從地下上來的人,不怕什麼鬼神之說,但這半夜開門,白紙留書著實讓她不安。

  走到桌邊,壓平那方白紙,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兩行字,「下次再佔我床榻,休怪我不客氣。」

  雖然不認得這紙上筆跡,但想也能想到是誰這麼霸道。

  她望了望前方軟塌,好不鬱悶,床不能睡,榻也不能睡,難道要她睡桌子,睡地板?

  恰巧見在這院子裡服侍得小廝知秋送水進來,招了他過來認認筆跡。

  知秋看過後,道:「小竹姑娘,這是太子殿下的筆跡。」

  白莜明明猜到是他,仍驚出一身的冷汗,昨夜他果然是來過了,她居然睡得死沉,等隱約察覺時,他已經離開。

  好在他沒有別的什麼舉動,否則……她抱了胳膊打了個寒顫,「昨夜太子來過?」

  「來過,呆到四更上朝才離開,小竹姑娘不知道?」

  白莜乾巴巴的笑了笑,「昨夜睡得死沉了些,所以……」

  知秋不愧是容華挑揀出來的人,面上不為所動,甚是體貼的道:「姑娘趕了這麼多天的路,連夜奔波,昨天在大殿上聽說又嚇得不輕,夜裡睡得沉些也是再正常不過。」

  說了睨了眼白莜手中把玩著的紙張,「姑娘先洗漱洗漱,今天香巧姑娘會在茶莊恭候姑娘。

  至於床榻,姑娘不必擔心,我一會兒就去叫人送張新榻過來。」

  「太子為何不睡在他的太子殿?」她話問出了口,才後悔,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把容華儲在這兒,他自然喜歡在這兒過夜,這跟皇帝寵妃子一個道理,不過現在容華不在,他也沒過來的必要了。

  「也不知什麼原因,以前太子在太子殿住的好好的,四年前突然連發了幾夜噩夢,便將容公子接進了宮,再也不再肯睡在太子殿了。」這些事在宮裡也不是什麼秘密,知秋也不瞞她。

  白莜聽著卻又是別樣想法,又是四年,看來她離開的這四年確實發生些什麼大事,才讓他變成現在這怪異的性子,「可有人知道太子發的什麼噩夢?」

  「這就不知道了,太子不肯說,由內臣試著問過,結果被太子打了四十板子,這以後就再也沒人敢問了。」

  白莜走到洗漱架前,擰著巾子擦臉,「那太子可還會在別處夜宿?」雖然古越的面首只得容華一人,可是他可以在別處儲幾個通房侍女,那樣也不用天天來這兒。

  「太子不在別處夜宿。」

  「難道他就不儲幾個暖床的通房?」白莜向著他昨夜對那女子的那副神情,腳趾頭都在哆嗦。

  知秋奇怪的看了看白莜,「太子不沾女色,眾所周知,小竹姑娘居然不知?」她可是太子親自拖進來的人,如果不是跟他和容華有非同尋常的關係,根本不可能留在這「頤和軒」。

  能留在「頤和軒」的人,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掃院老僕都是深受容華和太子信任的,何況她這個宿在他們房中的人。

  正因為這樣,他才會對白莜有問必答。

  不沾女色?白莜擰著巾子的手停住了,呃……他藏的著實深了些。

  一個太子儲幾個女人,養幾個妃子是再正常不過,如果他祖宗先代地下有知,他家傳宗接代有希望了,定然笑得合不攏嘴,他何須藏著挾著,那不成是怕容華吃味?

  如果當真如此,他大可不必,容華不是一樣背著他在偷腥?

  念頭剛過,耳根子便是一燙,忙收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香巧姑娘是誰?」

  「香巧姑娘原來是服侍前長公主的侍女,長公主去了後,便被調到宮外打理茶莊。」知秋等白莜洗完臉,端了銅盆出去,「我就在外面候著,姑娘收拾妥當了,喚我一聲便是,以後又小的接送姑娘進出宮。容公子吩咐過,姑娘在宮外不必穿宮裝,隨意變好。姑娘帶的衣裳甚少,叫小的將他收著的一些料子揀出來給姑娘做些衣裳,等姑娘晚上回來,秀衣坊 的姑姑們就會過來給姑娘量身。」

  白莜微笑應了,容華回來沒多少時間,還被打得趴在床上,卻將這些事安排的妥妥當當,這人當真是個人才。

  她對著銅鏡理好了髮束,取了套自己舊時所穿的衣裳穿上,隨著知秋出了宮門。

  宮門外早有馬車候著,剛上車便聽見一陣炮響,震麻了半邊頭皮,依稀記得在北朝時,是有死囚執刑才會放這禮炮。

  撩了車簾問坐在車轅上的知秋,「這是什麼聲音?」

  「昨晚有逆黨造反,被子涵將軍鎮壓捕獲,今天早朝太子判了他們滿門抄斬,這當頭正要執刑。」他們宮裡的人將這些事說出來,只當是茶餘飯後,並沒有多大感觸。

  白莜聽著卻是心裡一寒,執政之人沒有誰不是滿手血腥。

  正要放簾,見宮門大開,她所乘馬車,忙往旁邊讓開。

  一隊人馬自宮門裡出來,護著的竟是一身黑亮鎧甲的古越,那身裝扮於昨晚離開的容華一般無二。

  他在與她擦身而過時,扭過頭看向撩著車簾的她,眉頭瞬間蹙緊,眸子也是深且沉,薄唇一抿,神色間便轉了冷。

  白莜忙一把將車簾扯下,將他那張冷臉隔在車外,眼不見為淨。

  等了片刻,不見窗外震天響的馬蹄聲去遠,發而停了下來。

  正想偷偷揭開車簾,看看外面什麼情況,眼前,驀的一亮,車簾已被人一把掀開,古越高大的身影立在車前,在車裡投下陰影,將她一同罩住。

  白莜見他眼裡暴著血絲,不知她去了哪裡逛蕩了半夜,又跑來「熙和軒」坐了半夜,顯然昨夜一夜沒睡。

  不管怎麼說,總是因為她佔了他的睡榻,才讓他一夜未眠,自然有些心虛。

  雙手撐了兩側凳緣,不著痕跡的往裡退縮。

  身子剛動,他已探了身進來,扣了她的下巴,將她拖出來些。

  白莜吃痛,只得順著他的力道,不敢亂動,雖然已順了他的意,將身子前傾,湊到了他面前,臉還是被他捏的甚痛,不禁皺起了鼻子。

  她的臉被他捏著,臉蛋擠著嘴,嘟在一起,本就有些可笑,他忍不得痛,又皺了鼻子,模樣就越加的可笑。

  他即使是一肚子不痛快,看了也有些忍俊不禁,忍了笑,板著臉,冷聲道:「這些日子你給我老實些,該說的,不該說的。你各自掂量掂量,如果說了不該說的,就算是容華也保你不得。」

  白莜望著他頭盔下的面頰,如果不是她一直留意著他們兩人的眼,發現他眼地深處的那抹黑中帶的藍,真很難看出二人的區別。

  嘟著嘴道:「你們有沒給我交待,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你是橫豎看我不順眼的,到時隨便找句話,說是不該說的來尋我麻煩,我且不是冤枉,與其白給你們使喚打理那什麼鬼茶莊,不如你現在給我一劍,你省心,我也省力。」

  他盯著她變型的小臉,她被他這麼捏著,說話十分艱難,卻還不顧死活的嘟嘟啷啷的跟他爭辯個沒完,圓嘟嘟的小嘴一張一合,十分滑稽。

  滿腔的怒氣突然笑了不少,再沒忍住,一抹笑意從眼角跑開,忙又自忍著,「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討價還價。」

  她縮著鼻子哼了一聲,表情越加古怪,「是你們覺得我有用才把我弄來的,把我惹急了,我也不讓你們用了,大不了抹了脖子,重新去投一回胎,也不用受你這鳥氣……」

  話沒說完,突然眼前一暗,唇已被堵住,緊貼在她唇上的竟然是他的唇。

  睜大了眼,咫前的黑眸同樣滿是驚愕。

  他一愣之後,鬆了捏著她臉頰的手,猛地將她推開,側臉啐了一口,抬了手擦著唇,眸子裡閃著難明之色,「真髒。」

  白莜跌趴在座椅上,盯著他擦拭著唇的手掌,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怒火直衝上頭頂,她可以被人當成棋子,可以被人利用,但受不得這樣的侮辱。

  哪還理他是什麼人,「你才是世上最骯髒的人。」爬起身,一腳朝他踹了過去,只想將他一腳踹出馬車。

  他沒料到她敢向他動腳,本能的往旁邊避開。

  白莜在他愣忡之際,飛快躍出車廂,不辨方向的奔竄,他再也不要呆在這鬼地方。

  古越返身去抓她,只抓到她衣袍一角,「嗤」的一聲,手中衣帛應手而裂。

  蹙緊眉頭,大步向她追去,拽緊她的手臂,將她拽了回來,「你瘋了嗎?」

  白莜怒極,已是豁了出去,反手踢打他,「放開我。」

  他名為太子,實為一國之君。她一個女子敢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對他如此無禮,周圍官兵侍衛個個面色大變,忙或垂眼,或看向別處,沒誰敢存個看熱鬧的心。

  古越也存了一肚子的氣,這小女人實在放肆,臉色一沉,喝道:「鬧夠了沒有?」

  白莜想著已經鬧開了,橫豎是個死,不如鬧個結實些,也讓他丟丟臉,她死也沒死得這麼窩囊,踢打得更歡,張口亂罵,「你這個暴君,變態,你除了欺負女人這點本事,還能做什麼?」

  周圍的人更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口,偷看古越板著一張臉,臉上聚了千百重的烏雲,這時候,他就是個炮筒,誰碰爆誰,千軍萬馬,卻靜的只聽得見馬息聲和白莜的踢罵聲。

  白莜看著他越氣,心裡越痛快,踢打的越加不分輕重,見他窄眸裡噴著火,只道他要拔劍了,突然天地一旋,一聲驚呼,被他扛了起來。

  他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將她單薄的身子扛在肩膀上,大步走向她的馬車。

  嚇得面色慘白的知秋,忙撩了車簾。

  他將她往車裡一丟,一腳踏上馬車,隨後進了車廂。

  知秋忙將車簾落下。

  車內光線一暗,白莜反而有些害怕,剛才那不顧死活的氣焰弱了些。

  他握了她的腰,將她從座上拉起,自己在座上坐下,分了她的腿,將她跨坐在自己腿上,沉聲道:「被容華在金殿上那一鬧,全城無人不知你將是我的女人,你再亂叫,我現在就收了你,也不用等什麼成人禮,省得人說三道四。」

  白莜胸間一哽,他腿上冰冷的鐵甲透過她身下薄衫,一陣陣傳來。

  她心裡一慌,僵了身子,不敢再亂動。

  他將她往腰間挪了挪,握在手中的腰枝,纖細柔軟得如同無骨。

  鎖著她的眼,她那雙眼,大而澄澈,眼角帶勾,說不出的嫵媚,心間竟是一蕩,一股熱流自腹間竄向身下。

  將她的身子搖了搖,「再叫啊。」

  見她張了張嘴,欲說什麼,鬆了一掌,順著她後腰下滑,腦中閃過昨夜見她跪趴在地上,微翹滾圓的臀是何等撩人,身下更是燥熱難耐。

  大掌移到她臀部,著力一捏。

  白莜嚇得七魂失了六魂半,忙雙手往後,將他停在她臀部的手掌壓住,阻止他再有所動作,嘴裡亂叫:「我不鬧了,我不鬧了。」

  他板著的臉慢慢鬆了下來,「真不鬧了?」

  「不鬧了。」白莜懸著心,七上八下,四面不著邊,轉溜著眼,試著腳尖著地,身子往外挪了挪,離他遠些。可是懸在他腿側的兩條腿僅僅腳尖著地,除非大動作的扭動身體,否則受不了力。

  試著踮了兩踮,重心便有些不穩,身子晃了晃,他腿上鐵甲擦過她腿間,頓時窘紅了臉,伸手撐了他的肩膀,穩住身形。

  手指剛觸到他肩膀,想起昨晚那女子去碰他時,他眼裡射出的像要殺人的寒光,手掌像是被蛇咬一樣飛快的縮回。

  他眸子一沉,「我沒嫌你,你倒嫌起我來了。」

  白莜癟了嘴沒吱聲,不是嫌不嫌的問題,是不想自找麻煩。

  他見她不答,剛緩和些的臉色又黑了下去,將放在她臀上的手移上,環了她的腰,將她摟緊,固在胸前的鐵甲上,「記住我剛才說的話了嗎?」

  白莜翻了個白眼,記住個鬼,誰知道那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見他一瞪眼,忙道:「記下了。」

  將窗簾揭了條細縫,瞥了眼車外,見不少官兵,不時的朝這邊偷望,神色焦急,放下窗簾,回轉頭見他一瞬不瞬的緊盯著她,身子頓時又僵了,「時辰不早了,你不用出征嗎?」

  他說過要去與容華匯合,該是要出征才對。

  「不用你教。」他生硬的將她的話堵了回去,也掀了窗簾往外望了望,天色確實不早了。

  他的動作不似白莜那般小心翼翼,整個窗簾洞開,窗外正往這邊張望的人將她面對面跨坐在他身上的情景看了個透徹。

  這姿勢實在不太雅觀,太過香艷。

  她神色大變,小臉漲得通紅,忙刷的一下將窗簾合上,「容華帶著傷,你再不去,他要被人打死了。」

  現在她實在不知找什麼借口催他盡快離開,既然他在意容華,也只有拿容華說話。

  不想他竟然冷哼了一聲,「還當真是郎情妾意。」

  白莜暗道了聲糟糕,「我是擔心你們的郎情郎意,萬一他有什麼冬瓜豆腐,你就自能對月思郎了。」

  他眉頭緊皺,臉色卻緩和了下來,重哼了一聲,手掌握了她的腰,將她從腿上提起,丟到身邊座椅,起身一撩車簾,躍下馬車。

  白莜驚魂未定,偷偷將車簾揭了開縫往外偷看,見他翻身上馬,側臉向她望來,視線正好落在她揭開的簾縫上,嚇得忙將車簾扯攏。

  古越半瞇了眼,勾起唇線,露出一抹淺笑,一揚手中馬鞭,軍隊齊齊整整的疾馳而去。

  等軍隊的馬蹄聲去遠,白莜才長鬆了口氣,拍著砰跳不已的胸口,整個身子垮了下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7:51:00

第一卷 第088章 古越的秘密情人

  白筱隨著馬車搖晃了一陣,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撩了窗簾往外張望,馬車正靠近一家叫竹隱的茶莊前。

  黑胡桃色的木柵門,沉灰的籬笆牆,門上的遮雨棚和籬笆牆上搭著的都是由蘆草編的草垛,隨意而不雜亂,竹隱茶苑四個字也沒做門匾,而是分別寫在幾塊木塊上,串成一條,掛在木柵門的一側,被風一吹就擺啊擺,院裡栽了些湘妃竹。

  從籬笆牆後冒出來的屋頂也均是堆得漸漸的茅草屋頂。

  白筱啞然失笑,果然是容華的風格,他自己山腳下的住宅便是草棚,如今又把那茅屋搬到了京城。

  按理接待外使的地方,大多奢華,歌舞酒色不斷,說難聽些更像是高級些的花樓。

  結果這麼一個皇家茶苑,生生被做成了草鄉書堂的模樣,卻不顯寒酸。反引出幽靜閒然的典雅。

  撩了車簾問知秋,「這茶苑是太子打點,還是容華打點?」

  「是容公子。」知秋回轉身,笑著回話,聲音比出宮前更加恭敬。

  香巧在茶苑戰戰兢兢幾年,功勞苦勞全佔,在所有人看來,香巧便是這裡的頭兒,結果她初入宮,便壓在了香巧的頭上。

  光這點知秋便猜到小竹在容華和太子心裡地位不同尋常。

  剛才,白筱抽著筋扭著跟古越鬧了一場,在太子面前如此放肆,便是砍頭也不為過。

  結果古越非但不叫人把她抓起來,反而親手將她扛回車。

  車裡那些曖昧言語,別人聽不見,她在車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不管她對太子如何不敬,他都沒對她有半點責罰便離開了,更讓知秋知道這個小竹姑娘地位不一般。

  雖然外面傳的是她是太子的通房,但那可能只是個儀式,過了那個儀式怕是要飛昇的,太子一直沒納妃,這妃位沒準還是現在車裡這位小竹姑娘的。

  對著這麼個人,哪還敢有絲毫怠慢。

  白筱看遍了茶苑外景,視線才轉會候在門口的那堆姑娘身上。

  二十來個體態婀娜的姑娘分兩排立在門口,雖然不至於穿著粗布素衣,但無論款式還是裝飾上都典雅素淨,也不知是容華的要求,還是這茶苑的管事摸清了容華的性子,按著他的喜好來安排的。

  有些女子顯然初來不久,對此處的禮儀還不甚熟悉,不是有人偷偷抬頭望向白筱所在的馬車,眸子裡儘是期盼與興奮。

  一來便把香巧壓下去的人,不可能不讓她們好奇。

  白筱依稀記得這些臉在軍營中見過,果然那些女子是送到這兒來的,並非軍營中傳言是為太子成人禮選的。

  看著她們的衣著,赫然明白,知秋說容華讓她隨意便好,因為她平時的衣衫都簡單素淨的不能再素。

  也不知是不是容華特意為那些看慣了華麗艷女的使者上一道清新小菜。就像是吃多了油膩的人,突然間一碟爽口小菜,定然比再加一道紅燒龍蝦更合人心意。

  白筱的視線最後才落在了站在正中,雙手恭恭敬敬的攏在身前,埋著頭迎接她的宮裝女子身上。

  她一襲合身的酒紅的拽地撒花宮服束出她玲瓏的曲線,挽著宮髻,髮髻後壓著酒紅的牡丹,花瓣顫巍巍的抖,髮髻側插著支蝴蝶金步搖,雪白的耳垂下墜著金絲耳墜,末端顫悠悠的懸著火紅瑪瑙珠。

  這打扮,怕是宮裡的妃子也不過如此。

  這一身的艷麗宮裝在這群素裝女子中顯得給外顯眼,到讓白筱有些意外。

  既然她會揣摩容華心思,將手下一幫女子打扮的如此素淨,自己卻是這幅艷妝形容,實在叫人費解。

  她不等馬車停下,便半蹲了下去,嬌糯的聲音喝道「香巧恭迎小竹姑娘。」

  知秋撩著車簾,扶了一身白紗裙的白筱下了馬車。

  她剛一露面,便有人驚呼出聲。

  香巧暗皺眉頭,這檔又不敢抬頭,只得保持見禮姿勢。

  白筱隨聲望了去,正是那晚在軍營中給她遞肉串的姑娘,朝她笑了笑,那姑娘越加的慌了神,半張了嘴,連行李都忘了。

  見香巧埋著的臉半側過來,眸子帶寒,才回神,忙隨著別的女子向白筱行禮。

  白筱只當沒看見香巧的舉動,笑著道「香巧姐姐,不必多禮,小竹初來,還要香巧姐姐多家教導,提點。」

  她從知秋那兒得知,香巧已滿十九,而她未滿十五,就算她真實年齡也不到兩萬歲,換成人間也只得十六,所以以姐稱之。

  換成別的女子,十九歲早過了出嫁的年紀,不過宮裡女子都要滿二十五,才可以出宮,雖然她現在沒在宮中,但終究是宮裡的人,又打點著茶莊,越加沒提婚配之事。

  茶莊以前救人有好些到了出宮的年紀或者婚配了,這次才加了這許多新人過來。

  「香巧怎麼敢。。。」香巧聲音磁軟,聽不出一星半點因為突然來了個人把她壓著而擦出的火藥味,口氣恭敬,但全無親近之意。

  直接讓人想到,你來壓著我,可以,但要我去討好親近你,沒門。

  白筱哪能聽不出這話裡的味道,一笑而過,沒排斥她,已是難得,如果這個香巧但真是那種明哲保身,又不求高位的人,那也算是難得之人。

  她到了這人間便是公主身份,習慣了下人們跪來拜去,見她如此也就不多客套,「香巧姐姐免禮吧,以後也不避總對著我行禮,省得有臣使在的時候分不清主次。」

  香巧聽了她這番大氣凜然的話,也有些意外。

  她收到容華的指意,便差人打聽過,這位小竹姑娘是才進宮的,照傳言只不過是個什麼民間女子,按理民間沒經過訓練的女子,大多小家碧玉,沒見過什麼世面,到了外面難免不縮手縮腳。

  以她的身份,只需儲在宮裡,等選好日子往太子床上一躺,日後便等著封賞,這地方雖然比不得花樓人蛇混雜,但終是要賠笑應酬服侍人的地方,太子的女人出來打點茶莊,也不知容華送她來這處是什麼目的。

  此時見她一開口便是大氣之言,對宮中規矩又不是全然不知,看來傳言總是有誤。

  既然她是先皇選出來,養在外面,只等大了送給太子的女子,那養她的人,怕是對她照著以後送入宮做嬪妃的那套調教的。

  茶莊接待的都是往來使臣,也算是個對朝中十分重要的地方,難不成是怕自己手中攬下的權利過大,以後難以掌控?那麼叫她來的目的便也能有所解釋了。

  想通了這點,打了個寒戰,更加低眉垂眼,不敢行差錯步,「是,小竹姑娘."又行了個禮才站起身,抬起臉,看向白筱,眼裡閃過一絲詫異,好絕麗的女子。

  與她身後那幫姑娘一樣,均是一身的素雅,深厚的姑娘穿上感覺素淨,清新,而她卻是秀雅脫俗,不動時,讓人感覺她高高在上,不敢輕易去玷污,但眉角轉動間,卻有著一般攝入骨子的媚,讓人難不對她想入非非,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身體下面,女人見她會如此想法,何況男人。

  她驚詫白筱的美顏,白筱玉眼前的美人臉打了個照面,也是驚得面色微變,好在她也是個經歷過一些大小故事的人,才沒露出更多的反應。

  眼前玉容,白淨的瓜子臉,瑤鼻櫻唇,細長的鳳目斜斜上挑,眉心一點鮮紅,正是昨晚湖畔所見的那個女子。

  再看她身上宮裝,已然再沒有懷疑。

  古越的叮囑在耳邊響起,該說的,不該說的,自己掂量。。。原來。。。如此。。。

  自知道是這事,剛才也不用跟他鬧那場,也少丟回臉。

  香巧在這裡的時間已久,是被來往賓客看習慣了的,見白筱毫不避諱的打量她,也不覺得約束,向旁邊讓開路,微埋了頭「小竹姑娘請。」

  白筱笑了笑,收回視線,知道了問題出在了哪兒,也就沒有太多的擔心,暗鬆了口氣,她對古越的風流史不感興趣,就算他天天在這兒跟這個香巧滾床單,她也不會過問半句,便不會去容華耳朵一絲一縷的風。

  既然不感興趣,也不好奇,那還有什麼擔心漏嘴的?

  輕挪了腳,從香巧讓開的道路走進茶莊,邁進門檻時,為抬了腳,裙擺拂開,露出穿著白色繡花的纖巧腳尖。

  香巧為垂了頭,恰巧看見白筱一露一縮便隱在了長裙下的腳尖,全身一顫,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原本透著粉的面頰瞬間白了下去。

  她死也不會忘記昨晚趴伏在地上所見的那雙縮到假山後的小腳,穿的正是這雙白色繡花,那上面的臘梅圖文與剛剛邁過門檻時所見一般無二。

  剛才白筱眼定定的打量的神情在腦海浮過,攏在宮裝裡的手滲出冷汗。

  這個叫小竹的姑娘很有可能以後便是南朝的太子妃,等太子登基,便是皇后,而昨晚。。。親眼見太子在後花園與她私通。

  雖然太子要個女人算不得什麼大事,但身為太子名正言順的女人的她,且能容得下太子尚未與她行過成人之禮,便於別人私通?雖然不敢對太子怎樣,但要捏死她,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除非太子肯出面護著她,給她名分。。。她唇邊化開一抹苦笑,如果肯給,且能等到現在,再看白筱時,眼裡多了抹別樣的難辨神色。

  顫著濃睫,驚恐的看向白筱,後者神色淡然的進了茶莊,悠然的打量著茶莊景致,彷彿昨晚什麼事也沒曾發生。

  白筱越加沒有反應,她越是心驚膽戰。

  這茶莊從外面看並不多大,進去,走過幾間茅草屋,才發現是柳暗花明,裡面是別有洞天,這裡的山石均是從外面整塊移入,並打磨痕跡,再加上花草叢木,堆放起來卻也是如同真景,花香陣陣,十分宜人,比起以往的那些脂粉陣陣的高級花樓讓人舒服不知多少倍。

  白筱暗笑那容華能把高級花樓弄成這副形容,著實是個人才。

  側了臉看向臉色有些蒼白的香巧「香巧姐姐不舒服?」

  香巧忙上前陪笑道「多謝姑娘關心,香巧沒有不舒服。香巧位姑娘準備了單獨的院子歇息,現在是否過去看看?」

  「不忙,我想先隨意看看,熟熟道路」白筱挑眉,難不成昨天被她撞了好事,沒能與古越盡興,再加上古越有些粗魯,讓她受到驚嚇,才沒能好好休息?以至於臉色如此之差。

  回頭見那幫子女子全跟在身後,「現在沒有別國使臣嗎?」

  香巧眉頭皺了皺,壓低聲音,以只有二人能聽到的音量道「前幾日來了一個,也不知是什麼身份,住著便不走,日日在這茶莊醉酒,我們又不敢得罪,很是頭痛,還在只要這邊供著酒菜,他醉了也不惹事尋人麻煩。」

  白筱知道她是怕人多口雜,萬一哪個嘴碎的姑娘在使臣面前吹上些風惹惱了對方,便可能因為一句哈埋下禍根,淡淡的睨了眼身後的一堆人,:「既然有外客在,叫她們都散了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

  既然容華叫的她來打點茶莊,而眼前這位又不想跟她拉近乎,要一板一眼的來,那她也就不用客氣,把自己擺在該擺的位置。

  身後姑娘們聽了,也就不再跟著,站在原地,也不敢散,一個個把香巧望著,雖然上面傳下令來,這位小竹姑娘是正主,不過香巧在這兒多年,根基已穩,而這所謂的正主,還不知到底能做多久。

  她不叫跟著,她們便也不敢逆了她的意,但香巧沒發話叫走,自然也不敢散開,免得哪天這位小竹姑娘不在這兒了,管事的還是香巧。

  如今直接跳過香巧,免不了要得罪她,到時她隨便給她們穿個小鞋,她們便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香巧忙回轉身,呵斥道「小竹姑娘叫你們散了怎麼還不動?都散了吧,做自己的活去。」

  白筱唇角輕揚,好圓滑的姑娘,明知這些人要聽的是她的命令,卻拿了她當幌子,即發了令,又讓她不管高興不高興都跳不了她的刺。

  難怪能入容華的眼,在這種人際複雜的地方穩坐了上位。

  也難怪,古越如此顧忌容華,卻還背著眾人與她偷情,如此算來,她也是個有些手段的人。

  只是古越對她著實粗魯了些,難為她這身的細皮嫩肉。

  白筱順著幽靜小道,向前慢行,等身後眾人散盡才又微瞥了臉問香巧,「來了幾天了,難道就問不出什麼身份?」

  香巧飛快的睨了白筱一眼,她處處問在點子上,來這茶莊坐上位那裡還需要人帶著,要的不過是時間熟悉這地方,容華做事,果然不能讓人小看,他送來的人,又怎麼後又弱手,何況還是在他遠離京城的時候,能夠如此放心的送來的人。

  「這位公子很是奇怪,清醒時便往外走,回來便要酒,一問他話,變沒正沒經的與人調笑,到頭來,什麼也問不出來。」香巧邊說邊皺眉,她在此多年,怎麼難搞定的人,只要她出手,還沒有過手到不擒來的,偏偏遇上這麼個打,打不下,掐,掐不進的人。

  白筱挑眉輕笑,這倒是有意思的人「該不會是來白吃白住的?」

  「他擱下一百兩黃金。」

  白筱動容,又是一笑,一百兩黃金光吃,天天山珍海味撐死了也吃不完,「感情這位當這兒是京城最好的客棧,或者花樓?一百兩黃金住茅草屋,呃,容華這茅草屋當真精貴的很。」

  香巧臉色大變,又聽她直呼容華的名號,心裡猛的一跳「是香巧處事不當,香巧就這麼將黃金退還,請他離開。」

  「算了吧。」白筱站定,看著手邊一朵初開的茉莉,湊鼻上前,聞了聞,清香宜人「一百兩黃金住上一陣,我們又不虧什麼。」

  哪裡是虧,簡直是大掙特掙,香巧心裡七上八下,摸不清這位小竹姑娘是什麼心思,加上有昨晚之事,心裡亂的厲害,一時更難靜下心思考,只得順著她應了。

  「容華知道這是麼?」

  「他來時,容公子不在京中,無法回稟,昨日容公子回來便上了金殿。。。」說到這兒停了停,偷看了看白筱,容華為她挨打之事,早在朝中傳開,她哪能不知?「容公子受了傷,女婢也不敢那這些事去煩他,本想等他身子好些再去回稟,不料他有匆匆與太子出征了。」

  白筱唇邊浮起若有似無的淺笑,當真是沒機會稟報?

  如果有心要回,容華派人傳她來這茶莊之時,便可叫人帶信回去。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7:52:23

第一卷 第089章 再見妖孽

  白筱淺笑,也不識破她,接著往前走,她不求爭什麼,但該知道的還得知道,免得被人擺上一道,還不知怎麼回事。

  「香巧姐姐到茶莊有多久了?」

  「四年了。」這不是什麼秘密,香巧也沒想便說了。

  又是四年,白筱飛快的睨了她一眼,如此多的四年,當真是巧合?

  香巧見她神色有異,心裡一顫,想著剛才的問話,確實尋不到什麼不妥之處,抿了抿嘴,將忐忑不安之心重新揣起。

  一個宮女捧著酒從前面走過。

  白筱順著她去的方向看了看,一所精緻的茅屋前的躺椅上躺了個人,正在自斟自飲,他身邊石桌上擺滿了橫七豎八的酒壺。

  他此時把了手上的白玉酒杯細看,披散著長髮半掩了臉,看不見長相。

  香巧見白筱向她看來,不等開口詢問道「那邊是那個不知哪國的使臣。」

  白筱不喜歡醉酒的人,點了點頭,便要繞道。

  突然身後傳來一縷低揚,淒涼的笛聲,這聲音甚熟。。。

  白筱禁不住停了下來,駐足回頭張望。

  恰巧那人在躺椅上翻了個身,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醉酒中半瞇著的眼媚入骨頭,壓在唇上的正是那只紫玉短笛,修長的手指在短笛上慢慢游動。

  居然是西域的小皇子風荻,這麼一個人物,香巧居然說不認得,也不只是真不認得還是假不認得。

  白筱身子微僵,這世界還當小了些。

  她這次回來,第一件事便是隱藏身份,最怕的就是這種意外,遇上以前的舊識。

  縮著腳正要退避,驀然想到,她現在模樣與幾年前相差甚遠,可以說是脫胎換骨,如果她不承認自己是白筱,也沒有人敢認定她便是白筱。

  想到這兒,心便定了些,不過能避的麻煩,還是要避。

  她腳尖剛動,那邊的人聽到這邊有動靜,抬了醉醺醺的眼睛望了過來。

  這裡的姑娘都是一身素淨衫服,他有事半醉半醒,自不會留意身穿白服的白筱,一眼就看見穿的紅艷艷的香巧,撐起身體,握了紫玉短笛的手搭在曲起的膝蓋上,另一隻手半遮了臉的黑髮撫向腦後,「香巧姑娘,今天也不來陪我一陪?」聲音帶著酒意,曖昧的很。

  白筱睨了香巧一眼,才來幾天,二人便如此熟絡,親密?雖然在這種地方難免與來往使臣周旋,但她沒忘記香巧是太子古越的女人。

  香巧被白筱一眼睨來,神色有些發僵,朝風荻笑笑道「公子,你醉了,香巧此時有些事務在身,晚些再來看望公子。」

  說完就要隨白筱離開。

  風荻卻揪著不放,身子輕動,饒是酒醉中,身法絲毫不減,輕飄飄的落在了香巧身邊,抬手便搭在了香巧肩膀上,半邊身子壓在了她的肩膀上。

  香巧沒料到他上來就動上手腳,不安的看了白筱一眼,又不敢直接得罪風荻,回身扶了他:「公子,你醉了,香巧扶你回屋休息。」

  風荻打開她向他腋下穿來的手,「一點點而已,不妨事,要你幫我打聽的事呢?如何了?」

  「還不曾打聽到。」如果沒有昨晚在湖畔被白筱撞上那事,香巧也不必擔心什麼,可是偏白筱知道了她與太子的事,處境就十分尷尬。實在不願與他在這兒拉拉扯扯,只想盡快將他弄進屋去,省的在白筱面前出醜。

  「容華昨天不是回來了嗎?怎麼會沒有打聽到?」風荻皺了皺眉,接著將香巧的肩膀攬得緊些,低頭在她耳邊笑道::「一定是你怕我給不起報酬,你只要給我辦成了這事,就算是半座金山,我也能給你。」

  香巧見靜立一旁的白筱似笑非笑,再也崩不住臉,推著風荻往屋裡走,「公子當真是醉糊塗了,香巧雖然答應幫公子打聽些事,但並沒想過要公子什麼報酬,這些話以後休要再說。」

  風荻人高,與香巧站得又近,看她時不免低著頭,見她拼拼看向一側,才略抬眼向白筱看了看,微勾了唇,「厄,又來了新的姑娘嗎?這姑娘長得可真不賴....」

  話剛說完驀然睜大眼,臉上醉意即時去了三分,但終是醉的厲害,看不真切,晃了晃頭,又盯著白筱。

  香巧見他突然沒了動靜,抬頭一看,唬出一手冷汗,白筱是什麼身份,他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她看實在不敬,忙道:「公子,我送你進屋小睡一會兒。」

  風荻對她的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望著白筱,臉上神色莫辨。

  白筱不願與他有什麼糾葛,轉身要走。

  他丟開香巧,追上一步,拉住白筱,「筱筱別走,我找的你好苦。」

  白筱頭皮一陣發麻,罵了聲,該死,掙了掙手,「你認錯人了。」

  他微撇了臉看他,「筱筱,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你表哥,你出來這麼久了,一定很想你阿爹阿娘和哥哥們得緊,我送你回青丘,可好?」

  白筱皺眉,這人當真醉得糊塗了,她哪來的什麼爹娘和哥哥,不過青丘倒是有些耳熟,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兒聽過,不禁埋了頭細想。

  他見她不答,又朝她走近些,突然將她抱住,「筱筱,跟我回去。」

  白筱被他抱住才赫然驚醒,用力推他,想從他懷裡掙出,他卻抱得甚緊,竟掙不出來,也急了,「你認錯人了,我沒什麼表哥,也沒爹娘哥哥,快放手。」

  他將她牢牢摟在懷裡,死活不肯放開,「我不知道那小子怎麼傷你成這樣,但以後有我守著你,再也不讓誰傷了你,跟我回去吧。」

  香巧更嚇得花容失色,搶上前,聲音已沒了剛才的鎮定,「公子快放手,這是我們未來的太子妃小竹姑娘。」

  她不知該怎麼向外介紹白筱的身份,一時之急便拿了太子妃這個名號出來搪塞,這般胡說,也只不過是用來應急,就算以後白筱封不了妃,也追究不了她什麼責任。

  反之如果白筱在她這兒出來什麼事,那她才吃不了兜著走。

  「小竹?太子妃?」風荻酒勁上來,醉眼迷離,人越加的有些不清醒,埋低頭,湊近白筱的臉,仔細辨認,越想看清,越看不清,「你當真不是筱筱?」

  白筱記得當初在大明寺,他就是聽了她叫白筱才半夜摸進宮,怕是他當真有個叫白筱的表妹失蹤了,看他這般摸樣對他表妹倒是情深意重,心一軟,柔聲道:「我叫小竹,不是你的表妹筱筱,我相信只要公子有心,一定能找到你表妹的。」

  風荻抱著白筱,鼻尖對鼻尖的又認了半天人,除了看得見眼前的兩顆黑眼珠,什麼也看不清,最終無奈的放開她,晃著身子退開一步,一股強烈的酒意衝上頭頂,身子一晃,往前栽倒,壓向白筱。

  一來白筱沒防著他會突然醉倒,而來他長得實在高大,醉酒的人又特別重,竟生生被他壓倒在地,痛得一身骨頭像要散架一般,而壓在身上的人又像沒了骨頭的一塊爛肉,怎麼推,怎麼不動。

  白筱頭一天來,便出了這事,香巧心理七上八下,搶上前拉了風荻的手,死拉活拽下來,卻將他拽得醒了一些,嘴裡胡亂嘟囔,「去告訴容華小子,他弄丟了我的筱筱,如果不給我尋回來,我定拚個你死我活,也要踏平他的南朝。」

  白筱聽了這話,倒還沒什麼,香巧早嚇得渾身一抖,這樣的話傳出去還得了,先不說踏不踏平南朝,就說容華的南朝,且不隱示著他有篡位之心。

  慘白著臉對白筱道:「酒醉中人說的話,姑娘當不得真。」

  白筱被風萩壓得喘氣都不順,正用力推著風萩,聽了她這話,反停下手,「你在怕什麼?」就算這話傳出去,不利的也是容華,而不是古越,與她又有什麼關係?

  香巧方知失言,心裡暗暗心驚,這個小竹姑娘年紀雖然不大,但絕不愚笨,垂眸道:「南朝中人誰不知容公子和太子時一條心,這等離間之言如果傳出去,他們二人倒不會心生間隙,但那些與反對容公子的人大臣們……」

  她說到這兒便不再說了,後面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白筱笑了笑,「你倒是很瞭解他們二人。」

  香巧手一抖,拉著風萩的手也落了下去,吞嚥了一下,吸了口氣,「太子河容公子的關係,人所皆知,並非香巧對他們有所瞭解。」

  白筱暗笑,當真圓滑,甚會自保,「那你又怕什麼?這兒除了這個醉鬼,便只得你我,這話能往哪兒傳?香巧姐姐是不放心自己,還是不放心我?」言下之意,這話如果傳出去,不是她白筱,便是這位香巧。

  其實南朝被不被踏平,她不關心,現在不過是容華對她有用,她並不想容華有什麼事。

  轉頭間見有姑娘朝著這邊走來,不理香巧臉色怎麼難看,向遠處叫道:「喂,過來幫忙。」

  那兩個姑娘朝這邊一看,驚得三步並兩步的奔了過來。

  香巧忙收鎮了神,搭著手,三個人總算將死壓在白筱身上的風萩拽了起來。

  四人連拉帶拽的才算將他丟回了那張躺椅。

  躺椅上有草棚遮陽避雨,倒也不擔心他睡到半夜,下了雨被泡在水中,白筱吩咐人進屋給他拿了毯子蓋上,便離開了。

  雖然兒時與他多少有點交情,但隔了四年,此時的她哪能還是當初的那些想法。

  香巧追在她身後,「小竹姑娘……」

  白筱與她接觸也只得這一會兒時間,已然覺得這個香巧太過複雜,不管古越也好,容華也罷,都與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不管他這些做法出於什麼目的,為自保也好,為上位也罷,她不關心,「還有什麼事嗎?」

  香巧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忍了忍,終是開了口,「方纔之事,太子那裡……」剛才的事實在有損太子的容顏。

  白筱看著她不知說什麼好,宮中的女人處處小心,活得實在辛苦,笑笑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不過是摔了一跤。再說我與太子本事路人,這些事又何足以道?如果沒什麼事,今天我想早些回去了。」

  她被摔壓得一痛,也沒了在四處逛蕩的心思,順著來路回去。

  香巧楞看著白筱遠去的背影,路人嗎?

   ☆ ☆ ☆ ☆ ☆ ☆ ☆ ☆ ☆ ☆ ☆ ☆ ☆ ☆ ☆ ☆ ☆ ☆

  風萩睡到二更醒來,揉了揉漲痛的額頭,隱約記得見過一個與白筱長得一樣的女子,但在想得細些,又記不起了。

  夜風吹散了酒意,頭腦越清醒,依然起身,朝著香巧的住處奔去。

  因為這次來了十來個姑娘都是新人,對這茶莊裡的為人處事全然不知,雖然她已安排了在此處時日已久的姑娘教導,但中不大放心,仍親自坐於一側盯著散場,才離了座回走。

  早後在一邊的一個嬤嬤貼了上來,向她行過禮,「香巧姑娘。」

  香巧抬眼看了她一眼,輕點了點頭,出了門。

  今天白筱來的這一趟,一驚一乍的,也費了不少心神,比往日疲憊了許多。

  她想不明白容華為何要把這個小竹放到這兒,更想不明白古越為什麼也由著容華這麼做。

  起先以為古越對這個小竹不在意,所以才不攔著容華這麼做,可是這麼麼帶回來的消息,卻讓她心裡亂成一團,也驚變了色。

  「她當真當著眾多官兵的面扭打太子?」

  「千真萬確,許多人看見的。」麼麼垂手跟在她身後,她跟隨者香巧已有多年,是她的心腹。

  「太子就容得下?」香巧眼前浮現出那個人冷寒,從無喜色的眼,不敢相信的搖了搖頭,他怎麼可能。

  「的確容得下,據說當時太子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相當的難看,但硬是沒一句責罰之言,還親自將她弄上的車,有人看到他們在車上的舉止親密的很。」麼麼頭看著她的臉色,見她只是一味低頭看著腳尖,無不擔心的小聲道「姑娘能不能尋尋太子,討要個名分?」

  香巧笑了笑,看著地面的眸子儘是苦澀「他一年才尋我一次,我能去討什麼名分,我能做的不過是在這兒打點好這件茶莊。」

  「姑娘何必這麼說,所有人都知道太子不近女色,可是姑娘。。。」

  「好了,不要說了。」香巧臉色驟變,他的確是獨對她,可是那般的對法,每年的這一次都是長公主的忌日,她每每想到,心尖都在顫。

  麼麼一心向著她,在外面聽說太子對這位小竹姑娘如何寵愛,哪能不急,不管她讓不讓說,冒著膽子倒「姑娘服侍長公主那些年,太子對姑娘還是有感激之情,長公主在世之時,太子對姑娘也是不錯。。。長公主之死又非姑娘的錯,太子對姑娘或許是存了什麼誤會,姑娘何不尋他說個清楚?」

  「夠了。」她驀然怒喝,但想著麼麼對她的一片忠心,收了怒氣「端麼麼,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你也忙了一天,早些歇著去吧。」

  端麼麼見今天反正說開了,索性豁了出去,「姑娘天天苦守著這茶莊,叫太子如何不多心,如何能安心對你?」

  「麼麼。」香巧再也忍不住了,皺緊眉頭,「你到底想說什麼?」

  端嬤嬤雖然沒見過白筱,但回來時也聽 說那姑娘長得美若天仙,她還沒與太子 侍寢,但已寵成這樣,若果給太子行過 成人之禮,哪裡還有她家姑娘的地位, 以前也不時提醒股票香巧,她總是溫溫 吞吞不予理睬,這時再不說,以後怕當 真沒機會了,「姑娘對容公子的心,該 收收了。」

  香巧氣得渾身輕顫,攏在袖中的手握緊 ,沉下了臉,怒視著端嬤嬤,「你再胡 說什麼?」

  端嬤嬤話說到了這份上,也再無顧忌, 「姑娘一心撲在這茶莊,從沒有私落下 一金一銀,難道不是為了得到容公子另 眼相看?」

  「住口。」「啪」的一聲脆響,香巧呆 鄂的看著端嬤嬤捂了臉,將舉在半空中 的手握成拳慢慢縮回,她居然打了這些 年來對她忠心耿耿的老僕,眼裡沁上淚 ,「嬤嬤...我...」

  嬤嬤放下手,老眼裡也溢著淚,「姑娘 即使是打死老身,老身也要把話說完, 容公子是沒有心的,對被人不會有心, 對姑娘同樣不會有心...姑娘能靠的只有 太子...」她說完強忍了淚轉身走了。

  香巧看著她微駝的背脊,心裡五味雜陳 ,連自己都不知自己的心,她又怎麼能 知道。

  拭了淚,走向自己的住處,兩隻腳像灌 了鉛,每走一步,都重的抬不起。

  「香巧姑娘,回來的好晚,讓我好等。 」

  一個邪魅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嚇了她 一跳,抬起頭,眼前一花,從身邊樹下 躍下個人,歪歪哉哉抱了手臂的倚在她 的門前,小看這她,眼角儘是媚意。

  後退一步,拍著胸脯,壓下亂跳的心, 「嚇死奴家了。」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7:53:22

第一卷 第090章 想思鎖

  風荻見她眼角隱約有淚跡,他過去便住在風月場合,對那些風月場中女子的心酸事也就見怪不怪,可憐人固然多,但要去顧,那是顧不過來的,也只當不知,給對方顧全臉面。

  「今天在下醉酒,記得對姑娘有些失禮,所以過來賠個不是。」

  香巧在人堆裡滾過來的人,哪能不知他且會為了醉酒的事來賠禮,再說他日日在此醉酒,失禮的事多了,也從不見他來過,單今天巴巴的來賠禮?

  笑笑道:「公子客氣了,小事一樁,何足掛齒。香巧瑣事雜陳,也沒時時關心著公子,如有怠慢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風荻不喜歡這種虛假的客套,眼角斜勾著她,「得了,香巧姑娘也不必自謙,這茶莊一板一眼全是容華弄出來的,他那玲瓏走到哪裡兒,也沒人說得了他不是。香巧姑娘又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又差得到哪兒去?」

  香巧垂眸微笑,上前一步,將手諾在他房膀上,『公子這麼說是在誇香巧了,公子既然等了這許久,就進屋坐坐,我叫小丫頭沏杯茶來給公子解解酒。」

  風荻微側了臉,眼角瞟過搭在他肩膀上的白玉小手,向她湊近些,吸了口氣,聞了聞她耳邊髮香,抬手臂壓了她的肩膀,微勾了一邊唇角,笑道:「香巧姑娘美艷遠近聞名,能抵得了娘美色的怕只得聖人,在下非聖人,也非君子….如果姑娘的身子給不了在下的話,這一套,還是收一收。你想問什麼,儘管問,我願答的,自然會答。不願答的,你當真把身子給了我,我也不會答。」

  香巧將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放下,退開一步,輕笑道:「公子直言直語,公子在這兒也住了些日子,香巧不知如何稱呼子。」

  「在下姓風。」風荻半瞇了鳳目,上挑的眼角顫巍巍的帶了笑意,「看樣子香巧姑娘有好些話慧要問在下,不如我們來做筆交易。」

  「呃?」香巧扶了石柱,在屋前廊下坐下,笑吟吟將他看著,「公子說說看,怎麼個交易法?」

  「你問我一個問題,我答一歌,姑娘也得答我一個問題,如何7」風荻抱著手臂,又歪回門框上靠著。

  香巧沉吟了片刻笑道:「香巧怎麼知道公子所說是不是實話?」

  「姑娘也可以說胡話哄我,不過姑娘非稚兒,在下也非善茬,是真是假,彼此掂量掂量也就是了。」

  香巧笑而不言,她在此巳久,最擅長的就是懂得察顏觀色,聽人話腳,他話中之意她能懂,他不會有意說假話騙她,他如果要說假話,初來之時隨便給自己假名假姓的便可,但他沒有那麼做,而是直說他的身份不方便告人。

  他這性格,自也不會在她問話時編排謊話,但是如果騙瞎話哄他,那他自也不會對她有真話。

  活脫脫的擺著個你當小人,我不會當君子的模樣。

  雖然她有許多事不能說,但遇上不能答的問題,避開便是,主意打定,開口道:「既然這樣,奴家可就問了。」

  「請。」風荻也不再跟她繞圈子,面上笑意不減,眼裡卻多了幾分認真。

  「請問公子打哪裡來?來我們南朝到底有何貴幹?」

  風荻料她必定會有些一問,笑道:「這可是兩個問題,不過沒關係,我一併答了你便是,我從西越來,來這裡是為了尋個人,可滿意。」

  香巧臉上掛笑,心裡卻是暗驚,將風荻重新打量過,又自暗罵,早有傳聞西越王子美艷天下,他生得如此1L媚艷麗,怎麼就沒往那方想。

  其實四年多前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南朝和西越關係突然惡化,西越派兵攻打過南朝不知多少回,正因為此,南朝無暇顧及北朝,北朝這幾年才穩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後來還是容華親自冒死前往敵方將營,不知和對方談了什麼,與西越的戰爭才算停了下來,但二國關係一直僵持不下,所以西越怎麼能派史臣前往南朝?香巧也就根本就沒往西越方向想。

  「現在到公子了!。」她雖然已猜到對方的身份,卻也不直接道破。

  風荻將醉酒中的事,又想了一遍,不能十分確定,「今天和香巧姑娘一起的那位新來的姑娘是什麼人?」

  「叫小竹,是我們茶莊新來的管事。」這問題,香巧根木無需隱瞞,答得也順溜。

  「小竹……」風荻將這名字低念了幾遍,眸子一亮,筱便是小竹子之意,小竹便是筱,「她現在何處?」

  「她在宮裡,公子,這算不算是兩個問題呢?」香巧也是個絕不肯吃虧的人。

  風荻知道自己一時性急了,也笑,「姑娘請問。」

  香巧站起身,慢慢渡了一圈,才幽幽開口,「我夜不與公子計較這麼多,公子只—需答我一個問題便好。」

  風荻不言,這個問題怕是不好答,念頭剛過果然聽她問道:「兩年前南朝與西越大戰數天,南朝太子親自征戰,而西越由小王子親自督戰,雙方均疲憊不堪,結果容公子只身前往西越軍營,回來後,西越便自行退兵。小女了想知道,容公子和小王子談了什麼或者許了什麼讓小王子二話不說的退了兵。

  風荻單挑一邊眉稍,帶出些吊兒郎當,突然一伸手,穿過她耳鬢一側,撐在她身後石柱上,將她逼退一步,靠在石柱上,「香巧姑娘關心的還真是多,連戰事都關心上了,看來這茶莊打理果然不容易,不過容華如果你打聽這些,會做何想法?」

  香巧的臉色霎時變了變,接著笑道:「這不過是我們之間的交易,如何能扯到容公子,再說奴家這麼做,也是想能尋到機會為我家主子分憂解難,還容公子體諒我們做奴才的一番赤膽忠心。」

  赤膽忠心?風荻瞥著她,微微一笑,怕是想捏些東西在手上,在危急之時派上用場,「告訴你也無防,他答應幫我尋個人。」

  「什麼人有這麼重要,竟能讓西越無條件退兵?」香巧雖然之前便聽他說起過耒尋人,但沒想到這個人會重要到這地步。

  風荻放下撐在她耳鬢的手,站直身,「你問多了。」說完轉了身便往外走,她在宮中,知道這些巳經足夠。

  香巧暗罵,這隻狐狸,雖然答的問題都是無關輕重的,但她得到的答案也是全無份量,場交易當真公平得很,誰也佔不了誰的便宜,「公子留步。」

  風荻站定,回身,勾唇笑道:「香巧姑娘不捨得在下,想以身相許?」

  香巧!!嗔怪了他一眼,「只是有句話想送給公子。」

  「什麼話?」

  「那小竹不比得我們這兒的姑娘,她擔著我們太子冠禮的擔子,所以一一一」

  風荻心間微寒,但現在不能確定那女子是不是白筱,也不能先亂了陣腳,不著聲色的道:「我是見她長得很是漂亮,至於對不對我的胃口,還得等我再看過方知,如果當真對我胃口,花著大價錢去向你們太子討,他未必不給,一個女子罷了。」

  口裡這麼說,心裡卻明白,如果當真是白筱,可就不是討這麼簡單了,不過這些都是後話,更無需對香巧解釋。

  「對了,我也送一句話給香巧姑娘。

  「什麼話?」

  風荻重新走回,近到與她只有半尺之距才停下,伏低身,在她耳邊道:「不知香巧姑娘可知道『相思鎖』的配方中有一味藥,只得西越才有。」

  香巧身子頓僵,舌頭有些不靈轉,「公.…公子這一這話是什麼意思,奴家聽不明白。」

  風獲又在她耳邊聞了聞,「不巧,在下並不像容華那般識得這麼多藥物,可是偏認得這味藥的味道。香巧姑娘身有,而容華身上卻沒有,那姑娘的這「相思鎖』是下到了哪兒?該不會是你們太子身上?」

  香巧臉色霎時大變,再顧不得偽裝,沉下臉,「公子這話體要胡說」

  風荻撇嘴,笑了笑道:「你們這些男女之事,在下不心,,我只是想對姑娘說聲可惜。」

  「可惜什麼?」香巧話問出了口,才警覺自己失言,不是承認自己有用過」相思鎖』。

  風荻無視她的臉色,接著道:「可惜那藥沒下在容華身上,不過既然姑娘情系的是你們太子,那我如果看上了那姑娘,向你們太子討了,你該求之不得才對。」

  香巧!!臉上更沒了血色,杵在原地,他什麼時候離開夜不知道。良久,深吸了氣,他一定是胡亂猜測,萬萬不能因為他這一通說辭就亂了手腳……

  既然是是安排給古越行成人冠禮的,應該安置在妃嬪所住的後宮,不想風荻將以往妃嬪們的住處尋了個遍,到處空空蕩蕩,根本無人居住。

  心裡暗驚,難不成她已經和古越她失蹤前便對古越存著好感,難道……

  越想越塞,全身冷汗淋淋,朝著太子殿方向直奔而去。他輕功極好,再說古越出征,太子殿中守衛也就放鬆不少,他出入太子殿並非難事,結果尋遍了太子殿裡裡外外,大小房屋,仍不見白筱。

  尋不到人雖然失望,卻大鬆了口氣,沒儲在太子殿,那說明二人或許還沒有關係。

  風荻鎖緊眉頭驟然放鬆,在南朝皇宮裡穿了半天,眼見離天亮不遠,慢慢冷靜下來,初初得知白筱下落,但沖昏了頭,不顧一切的摸進皇宮,只想早些確認那個叫小竹的是否是白筱。

  這時沒尋到人,反而覺得自己行為人過可笑,既然她是茶莊的新管事,那她少不得要去茶莊的,他只需在茶莊守著,早晚能見到她,何需如此費神費力。

  自嘲一笑,那年得知她的死訊,他恆不得即時跟了她去,但他這世的陽壽未尺,任他怎麼折騰就是不得死,無奈之下只得耐著性子熬完這一世。

  既然死不了,便開始查白筱的死因,查來查去,居然是墜涯而亡。

  這氣就不知打哪兒出了,左思右想,容華既然料到她會有難,居然袖手旁觀,不加以挽救,便將一肚子的怨氣全撒在了他身上。

  便回去向父皇請1出征。

  西越和南北朝本就有些不合,他這一請命,自然而然的得到西越王的允許,這一打便是兩年。

  雖然西越地廣物博,兵強馬壯,但古越身經百戰,用兵設計,謀略卻在他們之上,這一仗打下來,居然耗了兩年。

  雖然未能打下南朝,但各朝太子絕大多數時間,被耗在了邊界,朝中難免疏打理,才讓如此之多的反對容華的右派出生。

  二人知道如此下去,未將西越退去,國內到先要叛變,這才有了容華隻身親臨他的帥營一事。

  容華帶來的除了他的短笛,還有一個更讓他震驚的消息,白筱未死,只是失了蹤跡。

  既然白筱活著,哪裡還有心耗在這戰事之上,自然吹號走人,去尋找白筱。

  然一尋兩年,卻尋不到白葆的蹤影,初時懷疑容華將白筱藏了。

  於是他隱在宮中監視容華和古越,結果連白筱的影子都沒曾見過,反面發現了一次古越和香巧私會,雖然古越不好女色,但男人有性慾是再正常不過,再說古越對這香巧的舉動,實在看不出有半點憐惜,純屬發洩,他便沒往別處再想。

  只道是容華為了退兵才出的下策,心灰意冷,終日買醉。

  想著被容華擺了這麼一道,怎麼嚥得下這口氣,便自行來了南朝,尋他晦氣,不料他竟然外出。

  以往容華古越總是秤不離砣,這次單獨外出,而且所說是為選秀之事。古越不好女色,天下皆知,就算要選秀也不過是個過場,何需容華親往。

  當下存下疑心,便賴在了他的茶莊,叫香巧打探這次選秀的名單。

  這個香巧也是個機靈的,雖然他隱了身份,卻也看出他定非常人,便答應了下來,至於條件是等事成之後,再由她開。

  無意中他發現了香巧身帶有「相思鎖』的味道,對古越與a私會的事,便一目瞭然了。

  『相思鎖』是一種控制人心性慾-望的藥物,其中一味主材相思草,獨有西越才有,因為此藥被定為禁忌之藥,所以西越雖然獨產此藥,卻不可隨意外傳,凡是有必須的交易,每筆交易都詳細錄去處和用途。

  到後來『相思鎖』這味藥已然滅絕,卻不知香巧所中「相思鎖』是從何而來。

  近幾年耒,不時有人購買伴同」相思草』一同生長的」離魂草』,而這味『離魂草』便是解「相思鎖』的解藥的主杉飛

  『離魂草』雖然是相思草』的剋星,但解毒效果極慢,平時也只起到抑製作用,想要想完全解除,卻不是一時半會兒。

  經過查探,這味離魂草』曲裡拐彎,流入了南朝,南朝中誰有這等醫術使用這種東西,不用想也知道結果。

  容華只要離魂』,不要『相思草』可見他的目的只在於解『相思鎖』,那下毒之人怕是另有他人了。

  那麼容華為何要」離魂』也不難解釋。

  方纔見她尋問容華與他之間的事,更覺得這個女子不簡單,才以言相試,果然她神色有異。

  到茶莊,定下心神,安安心心的睡了,第二天像往常一樣出去到處亂尋,只是在安置他的屋門前喝酒賞花……

  白筱隨著香巧去了為安排的小院,她答應了容華不能在宮外夜宿,覺得只消在茶莊內隨意收拴一間僻靜處的屋子能小睡便好,這麼勞心勞力的打點整間院子,實在沒有必要。

  但人家收拾出來了,又不好說不住,也就接了下來。

  這些天沒有什麼臣史耒前,茶莊內甚悠閒。

  香巧仍去看姑娘們訓練,將她留在了這院子裡自行休息。

  白筱也沒什麼睡意,見屋裡整整齊齊,卻少了些生氣,又見花梨架上放了個青瓷花瓶,便抱了花瓶去院子裡配些花柬。

  這初夏,院子裡花卉甚多,不消多少時間,便插了滿瓶的花,心滿意足的回走。

  到了拐彎處突然覺得這後院靜得有點過頭,昨天還不時見有姑娘來回走動,今天自她出來到現在,竟不見半個人影,雖然說風荻算不上什麼八經的使臣,但好歹也是客。

  想道這兒,經不住走向風荻住處查看。

  未到地頭,卻先聽到一陣兵刃相擊的聲音,心存迷惑,難不成還有人在試武功不成?

  放慢了腳步,轉過花徑小道,朝聲音傳來處望去,卻是風荻正和一個手持青銅窄劍的黑衣人鬥在一起,那黑衣人身手相當了得,風荻拼著輕功了得東閃西避,才沒被他刺於劍下。

  但被他劍光罩著,走也走不掉,這哪裡是什麼比試武功,分明就是生死相搏,心裡頓時一驚,定眼看向那黑衣人,那背影,那身段,竟是她再熟不過的,剎時間腦子嗡的一熱,再也無法思考。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7:54:30

第一卷 第091章 痛楚的纏綿

  白筱望著那矯健的黑色身影,眼裡淚光閃動,以為進了宮,

  再也見不到的,,卻在這見到不鄉看到的又是這樣一副情景,

  一時間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冷劍閣』是拿者高價錢為皇家做事的,以前聽起來,覺得

  很是不安,這時親眼看到,更是惶恐得全沒了想法,他每一次去

  完成任務。不是對方死,便是他死,這樣刀尖上打滾的生活,讓她心顫不已,捧在手中的花瓶也不住的顫動.

  莫問一個旋身,那張讓她時時牽掛的俊顏面向了她,他面色默然,沒有任何喜怒,沉著的步步逼近.

  白筱捂著嘴,緊頂著他那張陌生的表情,嚇得渾身軟的沒有一點力氣 ,風荻抵擋不住,節節敗退,二人一進一退的漸漸靠近 白筱藏身之處.

  轉眼已到花籬之後,莫問眼牟一轉,已然察覺花籬後藏有人,更不敢再多加耽擱,劍鋒急轉,痛下殺手.

  風荻連避帶閃,往白筱所在位置滾倒,莫問劍尖緊追而至,眼件 風荻要傷在他劍下.

  白筱驚得手中花瓶『啪』的一聲跌落在地摔得粉碎,口中叫到:「不要,不要殺他」

  劍風掃過,銷斷了她耳邊髮束,青絲在空中飄落。

  莫問手中的劍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全身一震,轉頭看見身邊那臉嚇得沒了血色的臉,愣住了,臉色也慢慢白了下去,「小竹,你怎麼會在這兒?」

  風荻死裡逃生,得此機會,哪能放過,趁他楞神之際,飛快的避開直在咽喉處的長劍,手中短笛向他胸口戳去。

  莫問突然在這見到白筱,他最不願她知道的事,生生的擺在了她的面前,他的劍風還差點傷了她,呆看著在眼前的玉容,被劍風削斷後殘餘三發縷漂浮上她的面頰,霎時只覺得天地一片蒼茫,再無法思考,風荻的短劍戳來也渾然不知。

  只是愣愣的又低聲喚了聲「小竹...我...」

  突然見白筱臉色大變,慘叫出聲「不要...」才驀然醒過神,紫玉短笛已到胸前,正要抬劍削向風荻手腕,見身邊白影一動,白筱向他撲來。

  以他的身手,風荻要傷他,勢必會被他的長劍削斷手腕年,風荻要想保護好手腕,就得收回戳出去的短笛的短笛,可是力道已出,又急又狠,哪裡說收就收,所以他這一招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偏偏這時間白筱撲來。他的劍定然也要傷在劍下,霎時間心臟夢的已緊,哪裡還敢劍。

  身體被她牢牢報住,白筱這一撲,使了全身力氣,力道極大,他又是在慌亂間,竟被他撲倒在地。白筱身體將他護住, 自己後心對著風荻手中短笛。

  莫問嚇得魂飛魄散,反摟了她,迅速就地一滾,險險避開風荻手中的短笛。

  揮劍逼開風荻,焦急的看向懷中人,「小竹,你有沒有傷到哪裡?」 白筱方才一驚一嚇,又使了全身力氣,這時候身上哪還有力氣,汗濕了一身,見他沒事,頓時鬆弛下來,手指頭都動彈不得一下,依在他懷裡搖了搖頭,「我沒事」

  莫問見他耳發盡濕緊貼在臉上,將一張小臉襯得越加蒼白,哪裡肯信她沒事,但這地方實在不宜久呆,倒提了手中長劍,將她橫打抱起,瞅(原文那字看不清好像是這個意思)了風荻一眼,冷聲道:「想要命的,就不要跟來」

  白筱腦中也是亂成一片,什麼也不願多想,任他抱著,轉頭看了看風荻

  風荻這是才看清的白筱臉,整個人即時愣住了,雖然他之前已猜到那個叫小竹的姑娘就是白筱,但這時親眼看到,仍震驚不已,「筱筱」

  白筱收回視線,摟了摟莫問的脖子,將連偎進他懷裡,低聲道,「不要殺他,我們走。」

  莫問看了看風荻,緊抿著薄唇,心裡深處突然一痛,他的心裡深處一痛,他的小竹的身份果然不是她所說的那麼簡單,抱著她,戒備的盯著風荻,後退幾步,防對方突然偷襲。

  風荻間她被他帶著走開,才回了神,追上兩步,「筱筱....」

  莫問手腕轉動,長劍指著風荻,「站住,敢跟來,我定取你性命」

  風荻尋了白筱四年,這時見到,哪裡肯就這麼放她走,仍是要追,但見對方眼露殺意,知這麼上去,怕是白筱搶不到,他得先死在對方劍下,再說白筱沒有上一世的記憶,他這麼追上去,她也不會跟他走。

  在看白筱與那殺手之間的神情,關係怕是不一般,心裡酸酸楚楚,不知是何種滋味,站住腳,定定的看著他們離開

  莫問抱著白筱一路暢通的躍牆離開茶莊,白筱暗奇,為何他所過之處全沒有人,能安排茶莊中事務的人只有香巧,不過她現在不願花心思去思考其他。

  只是一瞬不瞬的看著莫問俊毅的側臉,心裡漾著縷縷暖意,不管他要娶她是不是為了承諾,但以剛才的情景看來,他是在意她的。

  此時得出這樣一個結果,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也不看兩遍景致

  他要帶她去哪裡,腦海裡浮現的全市他看到她時的[我不是囧若影]老糾結的眼,如果他心裡沒有她,是不會有這樣的眼神的。

  抬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停在一間民宅錢,踢開半合著的木門,邁步進去,反腳將門踢上,大步進屋,將她放在窄床上,便去查她身上有無受傷。

  她一身白衣,如果有傷滲血,極易看見,他看遍她上上下下,不見有傷,才鬆了口氣,抬眸見她一直將他定定的看著,再想自己的做的事被她親眼目睹,便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避開她的目光,「你剛才不該那樣,會要了你的命的。」

  白筱暗想,如果自己死了,換他平安,也是值的,「你這次出來就是為了殺風萩嗎?」

  莫問搖了搖頭,在床邊坐下,「不過是昨夜臨時得到的通知,要殺他,我不知是你認得的。」苦澀一笑,到了這一步,也沒什麼可隱瞞,解釋的,「小住,我……」

  白筱深吸了口氣,抑制著湧上來的淚,他為了她過得好些,竟然做了殺手,事到如今她可以理解當初玉娥得知他進『冷劍閣』的震怒,也能體會到作為一個殺手如果有情,是何等的危險,他剛才就險些因為她失去性命,「你知道他是誰嗎?」

  莫問搖了搖頭,「不需要我們知道對方身份的時候,我們無需知道。你為何會在『竹隱』?」

  白筱不答反問,「是誰要你殺風萩的?」

  莫問默了下去,看向一邊地面,「對不起,我不能說。」

  白筱吸了吸鼻子,臉色越加的慘白,「難道叫你殺就殺誰,全不理會那人該不該殺?」

  莫問漠然,良久才轉頭正視著她,「是。」新歷苦澀難耐,這四年來,他雙手沾滿血腥,她怕是不能接受這樣的他。

  白筱看了看握成拳的手半響,將視線移到他比離開前黑瘦了些的面頰,抬手輕輕撫了撫。

  他微微一愣,握了她在他臉上輕摩的小手,「你……」

  白筱任他握著,柔聲道:「離開『冷劍閣』吧。皇室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離開吧。」行有行規,她也不能迫他說他不能說的東西。

  他眸色黯了下去,微微一笑,眼裡透著無奈,放開她的手,「我沒有退路了。」如果早些日子活血還有可能,現在已經沒有餘地。

  白筱反手按住他回縮的手,「等我辦好一些,我們可以隱姓埋名,不理世事。」

  他朝她笑了笑,白筱卻覺得心裡涼到了極點,「不能了,是嗎?」她沒忘那碗聽到的玉娥與他的談話。

  莫問抬手將她臉上一縷亂髮繞到耳後,仍微微的笑著,神色異常的溫柔,輕點了點頭。「是。」

  白筱將唇咬了咬,忍了許久的淚終於滑落下來,做殺手的,不是殺人就是被人殺,有幾個活得長久的?

  莫問心痛如絞,眼裡蘊著愧意,伸手將她攪進懷裡,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對不起。」

  白筱不怕人家使什麼陰謀,大不了她可以陪著他們鬥,可以避,但對著他卻憋著一肚子苦水不知該如何倒。

  他這次是死裡逃生,那下次呢?再說他本可以殺死風萩,被她一阻,沒殺成,那他完不成任務又會如何,她不知道,越是不知道越是憋屈。

  所有怨念聚在一起,再不顧其他,照著他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他身子一僵,沒有動彈,摟著她的手,反而更緊。

  白筱嘗到淡淡的血腥味才抽搐著鬆了口,他一低頭,將她的唇吻住,反身將她摁進褥中,輕輕重重的吮著她的唇,等她憋不住呼吸,張嘴透氣時,捨長驅直入的滑進她口中,尋著她的。

  她頓時懵住了,他對她一貫守禮,從來不曾這般過,任他吻著,卻不知回應,也不會拒絕。

  又想著剛才那口,咬的甚狠,也不知將他咬得如何了,將他略推開些,避開他的唇,去解他頸間衣扣。

  他眸子一黯,又去噙她的唇。

  她忙再避開,「別亂動,讓我看看,咬得怎麼樣了。」

  「不妨事。」他聲音啞的不像樣子,伏低聲,咬開她頸邊秀髮,火熱的唇貼了上去,輕輕吮咬。

  白筱正解了他的衣襟,頸邊傳來陣陣麻癢,身子一僵,哽住呼吸,不確定的低喚,「莫問。」

  他輕『嗯』了一聲,雙目赤紅,抬起頭看向她滿是迷惑的眼,又覆上她的唇,攪在她腰間的手抽回,隔著衣裳順著她的身體的曲線慢慢下移,最後托了她的臀,將她向自己身體壓緊,緊緊壓上她身下的硬漲,啞聲道:「我想……懂嗎?」

  白筱呼吸一窒,她沒經歷過,但她是懂的,前幾天還看了場古越和香巧的現場,哪能不懂,蒼白的小臉慢慢漲紅。

  他放開她的唇,微抬起頭,凝視著她,雖然不知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不該這麼佔著她,但她是他今生的夢,他放不下她。

  「本來想再等些日子,等你再大些,但……」他停了停,喉頭滑動一下,「我等不了了。」

  白筱全身僵了下去,從被她解開的衣襟中看見她

  【銀彈】的牙印,滲著血珠混在一頭張牙舞爪青龍裡,十分凌厲,整個人一軟,喃喃道:「你當初不該如此。」

  他苦笑,他沒得選,『冷劍閣』的後人,除非隱在世隱中永遠苟且存活,否則變得進『冷劍閣』。他且能讓她陪著他過那樣苟且的生活。

  靜看了她好一會兒,不見她有所反對,鎖著她的眼,慢慢伏低身,輕吻著她的唇,身下這個女人是他一生唯一的想念。

  他不知她是什麼人,也不知她如何會出現在『竹隱』茶莊,但他感覺他或許要失去了她了。

  一想到這兒,心裡便像被千萬把刀絞著,手移到她腰間,一按一壓間,將她織帛腰帶拋落床下,掀開她的外袍。

  側臉慢慢看下,她玲瓏的曲線被緊裹在窄緊的胸衣內,雪白的胸衣與她如脂的肌膚融與一體,胸前的飽滿幾乎撐裂那件窄小的胸衣,頂端微微突起的亮點嫣紅,微微透著紅,將他體內騰騰熱血瞬間拋到萬層浪。

  臉上一陣一陣的燙。

  深吸了口氣,低頭隔著衣衫,含了其中一粒,輕輕一咬,引來她一顫,才慢慢吮開了。

  白筱僵在那兒,但一想到他隨時可能會離開自己,就心痛,心裡就堵著難受。

  身體上傳來的麻癢讓她有些不自在,不安的扭動了動身體,卻讓他呼吸一緊,變得粗重急促,手掌在她身上慢慢遊走,輕撫著她身上每一處曲線。

  火熱滾燙的手指擠進令她感覺緊得快要讓她窒息的胸衣,試著探向她嬌乳頂端,尋著那粒突起,慢慢捻動,那粒突起在他指間迅速變硬,滾動在他指間,絲絲的癢。

  令他體內慾望越加高漲,不管如何,他想要她。

  她感到自己呼吸都難順暢,只得微張了嘴,深吸著氣,來穩住現在這難耐,又有些渴望的情愫,想將他推開,又想向他貼近些。

  他的唇放開她胸前的紅蕾,一點點吻上,他滾燙的呼吸一點點噴在她肌膚上,讓她的身體也隨著他滾燙。

  「我不會讓你受苦。」他會為她而活著,為了她說什麼也要多活一天是一天。

  她不知他們以後會怎麼樣,他是生死難料,她這身份,又何嘗不是,還有什麼可顧慮的?放開進拽著身下被褥的小手,環上他肩膀。

  他得了她的鼓勵,再無顧慮,氣息越加的燙人,手撩起她身上長裙,探入絲褲,手指擠進她腿間,感到她身子瞬間僵住,停了停,過了會兒,等她身子略微放鬆,才輕輕撫弄,知道她完全放鬆,手指才滑過她的敏感。

  她整個人猛的一抖,身體瞬間崩緊,整張臉漲得通紅,這感覺實在太怪,不安要挪動身子,想要逃避。

  他將她壓得緊些,唇貼了上來,覆住她和唇,細累的輾轉輕咬,「聽說會痛……我會盡量溫柔些。」

  他沒經歷過男女之事,但以前在戲班做事,那兒人蛇混雜,吃飽了閒聊胡吹的比比皆是,雖然他不喜歡聽那些話題,但身在哪兒,那些話難免得灌進他耳中,所有雖然沒經歷過,聽卻是聽的不少。

  白筱腦子裡亂轟轟的,聽了這話,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感到他的手指在身下動作開了,從未有過的怪異感覺從那處化開,傳遍全身,讓她覺得難受,卻又他這麼下去。

  一咬牙,卻吮住他的唇。

  他眸子一亮,呼吸一窒,整個人興奮起來,舌舔開她的齒,探了進去,熱烈的攪著她,她整個人暈暈呼呼,如置雲端,整個世界只剩下他的氣息,他的體溫。

  他手指下滑,尋到那處,試著探了一小截手指進去。

  她疼得身子一崩,曲了起來。

  他不敢再動,也不推出手指,手指被她緊緊的包裹住,緊窒熱燙。

  剛才他明明讓她難受,手指進入的瞬間,極為不適應,但這時他這麼停著,卻讓她更覺得難受,像有千百隻的貓兒在抓她的心。

  手伸到身下裙中,想將他的手拉出去,握了他的手,卻拉不動絲毫。

  他凝視著她的眼,手指在她體內慢慢或輕或重的捻弄,一股熱意濕了他的手指,他勾唇微笑,原來如此。

  白筱一張臉更紅過了耳根,緋紅的面頰嬌艷得叫人無法自制。明明是他使壞,卻反過來笑他,將他拉了下來,狠狠地去咬他的唇。

  他眼裡笑意更濃。此生只要能得到她,還有什麼不能做的,「你在此小住幾日,等我一等,我辦完事,我們就回去成親,可好?」

  白筱面色酡紅,聽了這話卻打了個叮吟,她現在還不能離開,還有沒有辦完的事,但他些時情意更濃,拒絕的話叫她如何說得出口。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7:54:59

第一卷 第092章 如何能放手?

  一聲清嘯哨聲從屋外破空而起,莫問身體微僵,目光一凜,停下所有動作,收回撫弄著身下柔軟身軀的手,將她攬緊,臉伏在她耳邊閉上雙眼,平復著體內萌動。

  白筱覺察到他的異樣,側臉看他,抬手拂開遮住她面頰的長髮,微抬了臉,輕含了他的下唇,「怎麼了?」

  他睜開眼,將攬著她的手臂又緊了緊,回吻了吻輕貼在他唇上的櫻唇,柔聲道:「沒什麼,我有點事,去去就回。」

  白筱的心瞬間收緊,難不成是未殺死風荻的事東窗事發?將他緊緊抱住,不肯放他走,「莫問。」

  他凝看了她半晌,心間是無盡的不捨,吻了吻她的面頰,微微一笑,「別怕,是艾姑娘尋我。」

  白筱心下略寬,起碼艾姑娘不會傷害他,放開手,「你小心些。」

  「嗯。」他翻身坐起,拇指撫過她的細滑的臉,眸色柔得如綿綿春水,誰說「冷劍閣」的人有了情便會活不長久,他會為她活得更久。

  為她拉好身上衣衫,見她視線落在他赤出來的肩膀上的青龍刺青上,不著痕跡的掩上衣襟,「一定要等我回來。」

  飄然下床,走向門口。

  莫名的恐懼瞬間佔滿白筱胸口,飛撲下床。

  莫問聽見身後動靜,腳下一停,未等轉身,她已從背後將他牢牢抱住,低聲呢喃,『離開『冷劍閣』,離開皇家......皇家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離開他們......」

  他微抬了臉,抵住雙眼湧上的濕意,深吸了口氣,他為皇家賣了四年的命,如何不知道皇家是怎麼樣的一個地方,慢慢轉身,將她攬緊,低頭,將唇緊緊地壓在她額角,「我會想辦法,這地方很安全,沒有人會來。我就附近,你如果有事,或者害怕,叫一聲,我能聽見。」

  白筱抬頭看進他滿含糾葛的瞳眸,「去求求艾姑娘,讓你離開......」

  他輕輕撫著耳鬢秀髮,從未有過的甜意從心間化開,「冷劍閣也不是完全不能離開......」他濃眉緊擰,又自放開,「給我時間,我會離開冷劍閣的,我不會讓你和我娘一樣孤苦一生。」

  白筱微微垂了長睫,「好好愛惜自己。」她放開他,退後一步,「去吧。」

  莫問望著她後退兩步才轉身拉開木門除了茅屋。

  白筱望著慢慢關合的門,或許該打聽打聽冷劍閣是怎麼一回事,既然是為皇家做事的,她身邊皇家的人,不會無從查起  。

  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他一定知道......念頭剛起,又沉默了,不知他到底是否可信。

  莫問走到一棵大樹下停下,眼角不離不遠處的茅屋門戶,對著靜立在樹下的人喚道:「艾姑姑。」

  艾姑娘轉過身,整張臉氣得扭曲,見他神色怡然,更是氣紅了眼,「你一向內斂自制,為何會做出這等事?」

  莫問緩緩垂眼,臉色不變,「姑娘是說小竹的事?」

  艾姑娘重哼一聲,「先論此事,其他再論。」

  「我早晚要娶小竹,如今只不過提前些,有何不可?」莫問暗自苦笑,除此之外,他不知還有什麼辦法。

  「娶小竹?」艾姑娘氣得渾身亂顫,「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莫問沉著臉不答。

  「你為何不問小竹是什麼人?為何不問小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艾姑娘抬手指著他,手指微顫,「你......」

  莫問神色淡漠,眼眸卻是沉了沉,「不必問。」

  「是不必問,還是根本不敢問?」艾姑娘自小看他長大,愛如親子,見他如此,氣得簡直發瘋。

  莫問苦笑抬頭,正視艾姑娘,「何必再問。她既然出現在『竹隱』,自是與容公子有關,容公子是什麼人?『竹隱』又是什麼地方,姑娘比莫問更加清楚。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要帶她離開,我不能讓她呆在那地方。」

  他抿唇,「我只是不明白,沒姑姑的允許,容公子如何帶的走她。」

  「這......」艾姑娘頓時語結,臉色微變,一拂袖子,「是我同意,那又如何?」

  莫問氣鬱,臉色冷了下去,「姑姑與她四年的師徒之情,當真不在意?」

  艾姑娘心下黯然,哪能不在意,「如果她不肯跟容公子走,以她的性子,容公子又怎麼強迫得了?即使是強擄了她去,且能像現在這般來去自由?別再傻了,這一切定然與她的身份有關。」

  莫問搖頭,「以前的身份能迫她跳崖,她能隱於民間四年,對過去隻字不提,可見她對以前的身份有多顧忌。我怎麼能再讓她回到那人吃人的皇室中?既然能拋,為何不一輩子將過去丟開,平平安安的過一生?」

  「丟的開,如何(嗚,剩下的字看不到了)...來?」

  「容公子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樣的手段,別人不清楚,難道姑姑難道不清楚?他要她回來,她避得了?」他迫視著艾姑娘不退縮一步。

  「既然你知道,那她定然脫不出皇家的手掌。你又何必執意而行?」

  莫問淺笑,無奈中又蘊著一抹期望,「如果能讓她有一個孩子,或許能像我娘一樣放開一切,遠避世事。」

  「荒謬,你是想讓她懷上孩子,才做出這等越禮之事?」艾姑娘氣得漲紅了臉,恨不得上前幾巴掌給他摑過去,將他打醒。

  「是。」他垂眼看向地面,此舉雖不光彩,但也只能如此。

  「如果萬一你像你爹一樣......」話脫口而出,心尖狠狠地被紮了一下,痛得一縮,再看莫問,與那個人酷似的俊面微微扭曲,吸了口氣,嚥回湧上來的淚,「對不起,我不是想提起你爹,要你難過。」

  莫問驀然抬頭,「莫問求姑姑件事。」

  一種不好的感覺向艾姑娘襲來,微變了臉,「什麼事?」

  「求姑姑向少主討一粒藥。」

  他面不改色,聲音平和,艾姑娘卻是面色大變,美目裡聚滿了痛和怒,「你瘋了?你要脫離冷劍閣?」

  「是,我不能讓她像我娘那樣過一世。」

  艾姑娘半瞇了眼眸,睨視著他,在他面前來回踱了兩轉,冷笑道:「你以為你是誰?你爹都抵不過那一個月一次的噬骨之痛,你以為你能?如不是少主顧惜你爹,懇求主上賜了解藥,你爹早痛死榻上,你認為你撐得過去?」

  「我能。」他眸色決然,只要有她,沒有不能的。

  艾姑娘冷哼了一聲,「癡人說夢。我在閣中二十幾年,就沒見過一個人抵過去,他們全是一等一的硬漢,你認為你會比他們強到哪兒去?」

  莫問微微一笑,「莫問只想求藥。」

  「休想。」艾姑娘將闊袖用力一甩,背轉身,痛苦的閉上眼,為何你是那般的性子,你兒子也是如此,你在地下有知,告訴我,該如何是好?

  莫問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退開一步,「如果姑姑不肯答應,莫問會自己向少主求藥。」

  「站住。」艾姑娘猛然轉身,「你去求藥之前,不如去問問你的小竹肯不肯跟你走。」

  莫問默然,過了會兒方道:「莫問會問。」

  艾姑娘見他如此執迷不悟,氣得不輕,忍了又忍,終將不能說的話說了出來,「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小竹是少主要的人,他如何能給你藥?」

  莫問臉色剎然一變,慢慢退開兩步,眼裡掩不去的痛,「姑姑是想我死心,哄騙與我,是嗎?」

  艾姑娘苦笑,『這種事,且能拿出來說笑哄人。』上前兩步,握了他的手,「問兒,放手吧,以你的身手,只要無牽無掛,這條路也不會難走,再熬幾年,姑姑到了退下去的時候,以你這些年的功績,這位置一定是你的,那時已無多少危險可言,再娶個好姑娘,生兒育女,平平安安的過一生,且不好?」

  莫問蒼白著臉,笑道:「姑姑能嫁為何不嫁?」

  「問兒!」艾姑娘動容怒喝。

  莫問唇邊笑意化成澀意,「姑姑,你整日強裝笑顏,不過是自欺欺人,騙得過別人,騙不過我和娘親,姑姑心裡只容得下我爹。」

  「你......放肆!」艾姑娘怒極,抬手要打。

  莫問抓住她的手腕,接著道:「我爹心裡裝著兩個女人,娶了我娘,心裡愧對姑姑,那年見姑姑賭氣要嫁主上,酗了一夜的酒。他知道第二天有任務,也知道才服下解藥不久,不能飲酒,卻反道為之。果然執行任務時,手足麻痺,他可以退,卻選擇了與對方同歸於盡,他是求死,自己求死。他用自己的死來阻止姑姑不嫁主上。因為主上練功走火入魔,一個月娶一個功夫深厚的女子供他吸取精髓,那些女子無一活過半年。」

  兩行淚從艾姑娘白皙的面頰上滑落,身體如殘葉般顫抖,厲聲喝道:「住口。」

  莫問眼眶也是泛紅,吸了口氣,低聲道:「姑姑,這就是男女之情,如果真能放手,我爹,我娘和姑姑如何會鬧到如今的地步。」

  說完放開艾姑娘,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艾姑娘滑坐下去,以手撐了身邊樹幹,低聲嗚咽,多年來的偽裝被他毫不留情的剝盡,不是她,他也不會死,玉娥也不會恨她至此。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7:55:49

第一卷 第093章 放手

  莫問轉到艾姑娘看不到的地方,整個人才鬆垮了下來,靠了身後樹桿,咬緊牙關,閉上眼,太陽穴處的血管因痛楚而微微冒出,如果當真如艾姑娘所說,小竹是少主要的人。只怕他當真受那一個月一次的噬骨之痛,也難與她一起全身而退。

  他腦子裡亂成麻,到底該如何才能保得她安然離開皇宮,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歎了口氣,睜開眼,赫然一驚。

  白筱正從一棵大樹後轉出,臉色慘無血色,也不知在樹後站了多久,更不知她是否聽到了他與艾姑娘的那席話。

  以他目前的功力,即使是百步之外有人走動也不會察覺不到,但他居然沒能發現她就在身邊。

  過去幾年,他一直便覺得她的腳步極輕,但今日竟輕到了這地步,也不知是不是他心太亂,沒能察覺。

  隨即想到在『竹隱』之時,她也是到了近前的花籬也沒能發現她,怕是她現在行路越加讓人難以察覺。

  將滿腔的愁緒收起,向她迎上去,輕攬了她的肩膀,微笑道:「怎麼出來了,不在屋裡休息會兒?」

  白筱腳尖踢了踢腳邊的狗尾巴草,抬眸微微一笑:「一個人有些閒悶,出來走走,你的事辦好了?」

  莫問看著她臉上掛者笑,眼角卻有一抹沒能掩去的淒然,心裡砰地一跳,難不成她聽見了他和艾姑娘的話。

  「我和艾姑姑剛才。。。」

  白筱站住,將他拉來面向自己,握了他的手,笑笑道:「莫問,艾姑娘說的對,放手吧,我不能和你離開。」

  莫問的(應該是心吧= =)驟然縮緊,緊的無法呼吸,痛從心間蔓延開來,臉上笑意慢慢消退,啞著嗓子,「你聽到什麼?」

  白筱抬手去撫他的臉,他的面頰俊朗而消瘦,她怎麼能讓他為她受那一個月一次的噬骨之痛,「我姓白,叫白筱,所有人以為四年前死掉的 北朝二公主,那個名聲狼籍的 白筱。」

  白筱接著說:「莫問。謝謝你讓我躲了那麼久,但我不能一直躲下去,宮裡還有我娘,我不能不理不睬。雖然我現在不能暴露身份,但是我和容華有協議,他得為我做一些事。」

  她沒說一句,他的臉便白一些,到最後依然沒 了血色,腦袋裡像被塞滿,麻木的無法行動。

  他沒發現自己握著白筱的手緊的差點捏碎了她的手骨,「那年。你怎麼掉下懸崖的?」

  「驚馬,我乘坐的馬車的馬驚了,將我拋出了窗外,落下那懸崖。」白筱平靜的看著他的眼,他眼裡的痛,讓她心疼。

  「驚馬?」莫問搖了搖頭,怎麼可能他們在崖下那麼長時間,車伕竟不曾下來尋她,「是誰要殺你?」

  白筱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正因為不知道。才躲了這麼些年,不過現在不能再躲了。」

  莫問面色一沉,「我不能讓你再回去。」連誰想殺她都不知道,是何等的危險。

  白筱微笑著上前一步,輕靠在他胸脯上,低聲道:「我現在叫小竹,沒有人知道我叫白筱,我在『竹隱』很安全。」

  莫問募得握了她的雙臂,將她拉開些,凝視著她的眼,她的眼蒙在一層水霧之後。他心痛難耐,「你離開這兒,你要做什麼,我去做,你要見你娘,我去將你娘帶出來。」

  白筱搖著頭,「我娘是北朝皇后啊,她怎麼能離開那皇宮,我爹是北朝皇帝,我身為公主,得擔起我的責任,我不能這麼下去。我現在之所以不回北朝,是因為有些事情,我沒弄明白。」

  莫問握著她的手的手慢慢鬆開,她是公主,而他又是什麼身份,怎麼能對她有此奢想,仰頭將欲出的淚嚥了回去,「莫問明白。」

  從懷裡取出一個竹筒響箭,遞給她,「把這個拿著,如果遇上什麼事,只要將這個放出,我一定會趕來。」

  白筱心裡痛得要命,強忍著不哭出來,強笑著接過,輕點了點頭,「你一定會活著,是嗎?」

  莫問情緒難平,漆黑的眼罩上一層水波,輕點了點頭,「我會。」這以後有更多的事要去做了,他決不會讓人傷害她。

  又從手上解下一物,卻是一個一寸寬的帛帶,裡面裹著一排針孔粗細的烏金管,打造的極為精緻,拋開她的袖子,仔細的為她覆在手腕上,綁好繫帶,那排烏金管覆在手腕上絲毫也看不出。

  他募然拉了她的手,對著對面樹桿,一按手下方一處按鈕,烏光連閃,隨著極細小的破風之聲,一排烏金細針釘在對面樹桿上。

  「會用了嗎?」他輕撫著她覆了袖箭的小手。

  白筱將視線從手腕處移上,看向他,「你給了我,你呢?」

  「我沒關係,以後再想法打一幅便是。」她一個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總得有什麼可以防身的,走到樹幹下撥下烏金細針,重新裝入袖箭中「裡面的針,只能練啊三次,切記」

  白筱上去前一步,將他抱住,閉上眼,靠向他胸脯,「你答應我的,決不能失言。」她一定會設法讓他脫離『冷劍閣』,要得到想的,就得要權,要想改變一切,救出母親,也要權,她暗咬了咬牙。

  莫問再也無法忍下內心的痛楚,反手將她抱緊,「如果有一天,你厭倦了宮裡。。。莫問會永遠等你,」

  白筱想叫他把自己忘了,尋個可以平安過日子的女人,但轉念一想,以他這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個性,這麼一說,反讓他沒了相頭,且不是逼他去死,含著淚輕點了點頭。

  只盼著過些日子他對她便淡了。

  一陣輕微的 腳步聲由遠及近,白筱不安的抬頭看向咫尺的深眸。

  莫問放開她,退開一步,驚詫她有如此之好的聽力,「不妨,是艾姑姑。」

  白筱順著腳步(往)傳來的方向望去,過了一會兒,果然見艾姑娘走來。向她喚了聲,「艾姑娘,莫問正要送我回去。」

  莫問心裡一痛,咬了咬牙,終是無言。

  艾姑娘看二人神情已經明白,對莫問道:「我想跟小竹單獨說幾句話。」

  莫問看了看白筱,見他輕點了點頭,心裡更是難過,「我去前面等你。」

  艾姑娘見白筱癡癡的望著莫問的背影,歎了口氣,「謝謝你。」

  白筱收回追著莫問背影的視線,輕笑道:「師傅哪能給徒弟道謝的理。」

  艾姑娘雖然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但知道如果不是白筱說了我什麼,莫問且能放手,「你當真要會『竹隱』?」

  白筱『嗯』了一聲,「艾姑娘可否告知,是誰要殺風荻?」

  艾姑娘微微意外,「你認識風荻?」

  「是,我兒時與他有些交情。」白筱隱隱想到誰要殺風荻,不過有件事,她不明白,就是要殺風荻之人如何知道他在茶莊。

  艾姑娘渡開兩步,「行有行規,我不能出賣我的主顧。」她回轉身,「不過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就可以想到,如果他死在了『竹隱』他的家族會針對誰?」

  「你們如何知道他在『竹隱』?」

  「這個難以奉告,不過誰能知道他在『竹隱』,你該比我清楚。」她像是沒有回答一個她的問題,其實件件明瞭,她這麼做不過是承白筱對莫問的那份心和情,再便是怎麼也是師徒一場,希望她能有所防範,得以平安。

  白筱輕咬唇瓣,垂頭淺笑,果然,向艾姑娘福了福,「謝謝艾姑娘,小竹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艾姑娘務必要答。"

  "什麼?」艾姑娘見她問的慎重,也留了神。

  「莫問任務失敗,會怎麼樣?」白筱眼一眨不眨的緊盯著艾姑娘。

  艾姑娘輕勾了嘴角,笑了笑,「敗了就敗了,沒有任務是包成功的,大不了多賠些銀子。」

  「當真?」皇家會在意那點銀子?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她的含糊之言。

  「我哄你做什麼,莫問還在等你,去吧。」艾姑娘背轉了身,」我也該走了。」

  「艾姑娘,告訴我實情。」白筱急急搶上兩步,去拉她的手,摸到一股濕膩。

  艾姑娘猛的將手一縮,臉上一陣抽搐。

  白筱攤開手掌,掌心一片腥紅,新猛的一跳,飛快的抓住艾姑娘的手腕,拋開她攏著手的闊袖。

  她手上覆著白色帛布,覆著的四指只得三指,小指處滲著血,一直忍著沒流出的淚滴了下來,「師傅,你的手???難道是???」

  艾姑娘用沒傷的手撫著她的頭,笑道:「傻丫頭哭什麼,不過是一隻沒有的手指,推掉這樁棘手的生意,不虧。」

  白筱更是哭得跟淚人一般,「是我攔著他???要不然也不至於???」

  艾姑娘掏了絲帕給她拭淚,「我教了你四年,這時候才捨得叫我一聲師傅。」

  白筱只是哽咽,出不得聲。

  「從崖上掉下來,也沒見你哭過,還知道編謊話來騙我,這時怎麼就這麼沒用。其實這樁生意,我本不該接,如果真的辦成了,我們主人回來,我也少不得要挨罰的,橫豎都是一樣,現在不過是罰得早些。」她停了停又道:「這件事就不用告訴問兒了。」

  「既然知道要罰,為何還要接?」白筱捧著他的傷手,心裡堵得難受。

  艾姑娘苦笑,「不過是我的一片私心,好了,不早了,回去吧,把淚擦了,免得問兒起疑。」

  白筱依言試了淚,「一定要保重。」

  艾姑娘點頭笑了笑,「皇室中寸寸是局,步步是刀,萬萬不可魯莽。」說完,又歎了口氣,拉了她走向莫問。

  將白筱往莫問身邊輕輕一推,「去吧。」又對莫問道:「今天的貨,商家不要了。」

  莫問微微一愣,他們執行任務,從來不許多問,雖然心存疑惑也只是點了點頭。

  見白筱眼角帶淚,眉頭慢慢擰緊,當艾姑娘的面,也不便再問,攬了她避開行人,仍原路返回茶莊,遠處有人聲傳來,不能多呆,抬手試了她眼角未乾的淚痕,「艾姑娘可有為難你?」

  白筱搖搖頭,「她是事事顧著我們。」

  莫問自小跟著艾姑娘,哪能不瞭解她的為人,點了點頭,「有事放響箭。」

  白筱萬般不捨,但知道現在如果狠不下心,稍有些不捨的舉動,她跟難從自己身邊脫身,強忍著想上前抱住她的衝動,點了點頭,「不能對我食言」

  「好。」他聽人聲漸進,最後看了她一眼,飛身出了圍牆,躍上外面樹梢,不消片刻,便消失在樹林中。

  白筱等再看不到他的人影,才抹淨眼裡的淚意,就地採了些花卉,尋著路往香巧為她安排的住處方向行走。

  沒走出幾步,便見香巧帶了兩個姑娘轉過花徑小道向這邊尋來,見了她,忙奔了過來,眼風掃過她手中捧著的花卉,「原來姑娘在這兒,讓我們好找。」

  白筱順手又折了一枝六月雪,含笑道:「我在屋裡睡得有些閒悶,出來透透氣,順便採些花回去,結果不小心摔了花瓶,正好打算採了花去尋你要一個補上。」

  既然她帶了人到處尋她,就不會沒看見風荻住處附近摔碎的花瓶,不如自己先招出來。

  香巧即刻對身邊姑娘道:「快去我屋裡將那個玉花瓶給姑娘拿過去。」

  那姑娘向白筱福了福,轉身就走,走出兩步想起什麼,又回身問道:「是白玉還是紅玉?」

  「當然是紅玉。」香巧話出了口方醒起什麼,對白筱道:「那紅玉花瓶上有一塊雞血玉,花瓶內盛了水,那玉便會失色,十分有意思。」

  「這紅玉瓶如此神奇,想必是香巧姐姐珍愛的,小竹怎麼能奪姐姐所好,拿那個白玉的便好。」

  話落見香巧臉色微變。

  白筱看在眼裡,看來這白玉花瓶才是珍貴的,又道:「難不成這白玉花瓶也有妙處?也別去姐姐處尋了,隨便去別處挪一個陶瓷花瓶過來便好。」

  香巧神色已恢復正常,忙道:「只是普通的白玉花瓶,哪有什麼妙處。」回頭對在一邊的姑娘道:「還不去拿。」

  白筱心存迷惑,也不多問,只是慢慢回走。

  香巧見她神色怡然,反而有些沉不住氣,也折了朵美人蕉在手中把玩,「妹妹出來採花,可見昨天所見的那位公子?」

  白筱裝傻。「哪位公子?」

  香巧側臉睨視著白筱,「就是昨天醉酒的那位。」

  「不曾看見,該不是出去了還沒回來,尋他有事?」白筱垂首,整理手中花束,長睫掩去了眼裡的異色。

  「沒事,只是他今天沒來要酒,覺得有些奇怪,想問問他今天要不要給他備酒,明明早上還在的,轉眼就不見了人。」香巧反應極快,順口拈了個說辭。

  白筱眼風輕飄飄睨過她,「聽說,你是容華調教出來的?」

  香巧心間一緊,不知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而且每次聽她稱呼容華總是連名帶姓,在南朝還沒有人敢這麼直呼他的名字,「容公子確實對奴婢指點過一二。」

  白筱淺笑,他調教出來的人果然不一樣,「不知香巧姐姐如何到這茶莊來的?」

  香巧眸色微黯,臉上露出淒然之色,「四年前我主子因病過了,奴婢按舊習要分派到別處,容公子念奴婢剛剛失了主人,情緒不平,難服侍好其他人,便將奴婢送來此處,等情緒平穩了再進宮。容公子見奴婢有幾分打點茶莊的天分,便讓我留在此處。」

  白筱輕歎了口氣,「我不該提起香巧姐姐的傷心事,長公主去世,我倒也聽說過,長公主是得什麼病去的?」

  「驚風。」香巧垂著的睫毛顫了顫,精巧的爪子臉在這宮裝下,顯得楚楚可憐。

  白筱心念忽動,一邊走,一邊側著臉看著她,

  「容公子如此體恤姐姐,過了這多年,姐姐對過去之事,想必早已淡了,為何不調你進他院子裡服侍?」

  香巧手一抖,手中美人蕉跌落在地,強笑道:「姑娘在笑話奴婢嗎?誰不知容公子不好女色,服侍他的人均無女子。」

  不好女色?白筱望天,雖然不敢說他是色中餓鬼,也差不到哪兒去。

  回到院子,見到剛才去拿花瓶的姑娘已經抱了個白玉花瓶在門口候著,那花瓶果然只是一隻普通的白玉花瓶,滿大街都能買到,不知她為什麼這麼寶貝,寧肯捨雞血玉的花瓶也要保著這個。

  抬頭見門口的門匾還空著。

  香巧順著她的眼風望了望道:「容公子也派人去做匾了,怕是明天便會送來,據說還是容公子親自提的字,叫竹苑。」

  白筱聽了不再多問,她能想到的,只怕那個人經已事先安排好了,進屋插上花束,聽香巧講解了一些來往使臣的習性,和茶莊裡的待客之道。

  她不喜歡應酬交際,聽這些便覺得興趣蕭然,但既然被容公子丟來了這兒,又不好不理,只得耐著性子聽。

  香巧也看得出她對這茶莊打點,並沒多少興趣,但她受了容華的指令,也只能耐著性子教。

  一學一教的兩個人都是沒多少勁頭,香巧也就挑了重要的說了,至於別的瑣事也就省了,一堂課個把時辰也就草草收場。

  白筱見已沒什麼事做,心懸著別的事,便辭了香巧,離開茶莊。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7:59:12

第一卷 第094章 相逢不如巧遇

  白筱出了茶莊,望著前方的道路,眉頭慢慢擰緊,風荻經過刺殺這一出,應該學乖了,不敢再住在此處,可憐那一百兩黃金被白白吞了,呃,這花樓住得也著實貴了些。

  這茶莊地頭選得極好,依著山腳一汪小瀑布而建,轉出山坳,便是鬧市,鬧市的喧嘩偏傳不過這邊,只聽得一片水聲和鳥叫聲,安靜怡然,很是舒服知秋躍下車轅扶她上車,「姑娘是回宮嗎?」

  「天時還早,我想到處逛逛。」白筱心下揣摩,到底尋那個人是不是明智之舉,但她在這凡間,所識的人就寥寥幾個,不尋他,又更不知從何下手。

  知秋雖然一副順服的派頭,但她明白,他是榮華和古越的人,他所以對她順服是因為看那二人對她好像還不錯。

  就像香巧說的,榮華住處是從來沒有女子的,她卻住在了他那兒,雖然沒分她一床一榻,,佔了一夜古越的軟榻還被白紙黑字的警告,但總是被擱置在他房裡了,這對她來說很鬱悶,但在別人看來,這是恩寵。

  所以知秋只能用,但不能信,他前腳恭恭敬敬的聽了她的話,後腳就立到容華面前匯報去了。

  雖然以前對那個人極為排斥,但這四年閒著無事的時候,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和人,覺得其實他人還不錯,雖然古板些,明裡也是北朝的人,和白筱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但他監管她半年裡,她無論做什麼,他都沒往上報,就憑這點來說,這個人也不是嘴碎的。

  思前顧後,也只有他可以一試,但直接找上門,無疑是暴露自己,要尋個好借口,又不被人發現,實在不易。

  知秋問了她幾聲,見她沒反應,只是一個人坐在車裡不知想什麼想得入神,也不敢打擾,只得落了車簾,要馬車在鬧市裡慢慢兜著,等她什麼時候回神了,再問。

  白筱想了一陣,沒能想出好的方案,聽見外面鬧轟轟的,戴上慕離緯帽,撩了窗簾往外張望,卻是街邊一家飯館面前睡了個叫化,面色紫漲,一身都在抽搐,像是隨時能嚥了那口氣。

  周圍圍了許多人在看,指指點點,卻無人上前施救,而飯館的掌櫃領著夥計在一旁吆喝,要趕那叫化走開,怕他死在門口。

  對做生意的人來說門口死了人是大不吉利的。

  那叫化哪裡知道什麼,只是面貼著地面,捲成一團一味的抽。

  掌櫃想叫人把他抬開,又沒人敢去碰他,一堆人就這麼僵在了那兒。

  白筱唉了口氣,想起來她初來還沒上身時見過的那只從轎子裡伸出來的手,救的也是個沒人理會的叫化,如果他路過看見此事,想必不會袖手旁觀。那個人雖然可惡,卻還是有好的一面。

  「停車。」

  車伕忙將車停在了路邊,知秋為她打起車簾,扶她下車。

  她正要走向圍攏的人群,見兩個家丁撥開人群,擁著個體態欣長的公子進來,那公子一身藏青長袍,腰間束了條三指寬的同色繡蟒腰帶,墜著塊通透澄亮的如意佩,顯得華貴,又不張揚。

  再往上看,耳鬢長髮整整齊齊的攏到頭頂,挽了個髻,插了羊脂玉釵,由一條二指寬的藏藍棉帶束著,髮帶與發尾一同垂下,雙眉斜飛入鬢,杏眸如星,鼻若懸膽,唇如刀削。

  他側臉看了白筱一眼,便自轉開,蹲下身去看那叫化。

  周圍的人更是嘩然一片。

  白筱望著他,也是一愣,苦想了半天,不知該如何尋他,現在卻得來全不費功夫。

  見他正把了叫化的脈搏,上前一步,問道:「曲公子會治病?」原來這位曲公子正是以前看管白筱的曲崢,四年多不見,他體型相貌與過去都有較大差別,但眉宇間的神情與那時一般無二,叫白筱一眼便認了出來。

  曲崢愣了愣,轉頭看白筱,見她一身白裳,又是白色緯帽,剎時愣住,但很快回過神,眼底深處閃過一抹自嘲,「不太懂。」

  「既然不懂,為何還要為他把脈?」

  「我只不過看看他還有沒救,如果有救,在下府上自有太醫。」他放下叫化的手腕,指示著家丁,「向掌櫃的借塊門板,抬他回去。」

  那掌櫃的就怕叫化死在他門口,見有人肯弄走,哪還等人家上前開口,忙招呼著小二,「快去把裡面的門板下一塊下來,給這位公子。」

  曲崢起身向掌櫃道謝,「多謝掌櫃的,這門板我會叫人盡快送回來。」

  這抬過病人的門板,再說還不知這人會不會死在路上,抬病人變成抬死人的門板,他哪裡還會再要,沾上晦氣,雙手亂搖,「不必,不必,不必送回來了,公子拿回去給廚房劈了當柴燒便是了。」

  曲崢微微一笑,「那就謝謝掌櫃了。」回過頭,對家丁道:「抬回去,叫太醫即刻醫治,不可耽擱,我稍後便回。」

  家丁抬走了叫化,沒有熱鬧可看了,圍觀的人也紛紛散去,白筱也挪動著步子。

  「姑娘怎麼知道我姓曲?」曲崢忙上前一步叫住。

  白筱暗喜,她要便**與他搭上訕,「久仰公子大名,過去無意中見過公子,所以認得。」曲崢將她又暗暗打量了一番,衣著習性與那人極像,但個子遠高挑過那人,不過四年前她才十歲,又且是能比的,如果沒有那場意外,現在怕也有那麼高了,想到此神色不免黯了一黯。

  再看立在她身後的知秋,和靠在一邊等候的馬車標記卻是南朝宮中女眷所有,南朝宮中前皇后過世以後,便再無女眷,也再沒有過女眷的車馬出入,這時見到,赫然想到難不成是最近盛傳的古越選出的秀女?

  但進宮的秀女又哪能如此這般在外閒逛,百思不得其解。

  白筱見他愣愣的看著她,雖然她又慕離遮面,但曲崢這幅形容也算得上是大失禮,輕咳了一聲,「公子,是小女子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曲崢這才發現自己失態,忙垂下眼,臉色泛紅,「對不起,姑娘與在下的一個失蹤的朋友甚像。」

  「朋友?」白筱詫異他將這樣的稱呼用在她身上,他們以前在一起時,向來她不是彎刀,但他也不是那個瓢,實在扯不上多少關係。

  曲崢面容微苦,「應該是說在下的主人才對。」

  白筱輕笑,「看樣子,公子對你那位失蹤的朋友,念念不忘。」

  「只是心中有愧。」他不知為何,在這個陌生的姑娘面前不願說一句假話。

  白筱看及左右,他們二人立在街道中間說話,很是扎眼,不時有人向他們看過來,輕咳了聲,「此處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公子???」

  曲崢也感覺很不自在,再說他一個男子在街道上糾纏人家姑娘,很是不該,但潛意識覺得現在放走這個姑娘,他會後悔,一反以往的寡言淡漠,「姑娘不知可有空閒?」

  白筱求的就是他主動,讓知秋看了,也只能去跟容華說是有人招惹她,而不是她去尋曲崢。

  如果那人精知道她尋曲崢,他一條籐就能摸上去,把她的目的數得清清楚楚。

  在艾姑娘和莫問的對話中,分明對容華十分顧忌,那這件事自然瞞著容華好些。

  曲崢見她遲疑,忙道:「姑娘別誤會,在下別無他想,只是???」只是什麼,她也說不出來,他又是個不說謊的人,一時間也找不出好的借口來填塞,靈機一動,道:「明日燈節,不巧在下做的風燈還拿得出手,在下正在做風燈,以備明日許願之用,不知姑娘可有興趣,如有興趣,在下就多做一盞給姑娘。不過風燈聽說要在柳岸湖畔放,願望才能實現。」

  「當真靈驗?」白筱哪裡會信什麼許願,冥冥生死,全是宿命老兒寫好的,在這兒許願,哪怕是念破了嘴皮子,他根本就懶得搭理。

  「在下不知,不過每年燈節,姑娘們樂此不倦。」曲崢微微有些緊張,唯恐她開口拒絕。

  「那麻煩公子為小女子也做一盞風燈,不知何時能做好,公子仙居何處,做好了,小女子派人去取。」

  「無需勞煩姑娘,姑娘只需留個地址,在下做好了,給姑娘送去便是。」

  「那謝謝公子了。」白筱向他福了福,「做好了,送去『竹隱』茶莊便是。

  」南北朝女子在燈節放風燈,本來就是一種風俗,所以她要盞風燈也是正常不過,絕不會有人多想。

  「竹隱?」曲崢愣了愣,他身為北朝重臣,哪能不知『竹隱』這個地方。

  白筱輕點了點頭,「正是。」

  曲崢微微失望,她即便是活著,怎麼可能在在『竹隱』那樣的地方,「明日午後,定然送到。」

  白筱又向他道了謝,才告辭離開,走出幾步,又回頭道:「忘了告訴公子,我叫小竹,別送錯人了。」

  「小竹???」曲崢輕念,失望的心又瞬間復活,飛快看向已坐上車,正放下車簾的白筱,這一剎,整個人呆住,那動作,與那丫頭一般無二。

  白筱將窗簾揭了條細縫,看著曲崢的神情,沉默了,她這步棋,賭得實在有些冒險。

  她讓他懷疑她,卻又不能確定是她,如果他是貪圖利益的人,定然會去向北皇或者白宜稟報,如果那邊有什麼風吹草動,做出什麼舉動,她也就可以從中證實這些年來,心存的疑惑,到底是誰對她下手。

  如果他瞞下不往上報,那這個人還可以用,那「冷劍閣」的事,也不愁打聽不到。

  看上去是雙利,但有可能賠上的便是自己的性命。

  隨後想到容華如果知道她把北朝的人招惹到』竹隱『會是怎麼樣的一副神情,怕是要比鍋底還黑,就覺得有趣。

  知秋在簾外咳了一聲,「姑娘,昨晚衣坊為姑娘定制的衣裳,說是連夜趕著做,今天會送兩套過來給姑娘試試,要不早些回宮?」

  白筱尋曲崢的事已經算功成,橫豎也沒什麼事,「也好。」

  知秋也不知是中了哪門子的邪,興奮得不得了,隔著車簾對著她道:「沒想到姑娘也認識曲公子,曲公子性格怪癖得很,是太子想得,卻不得多年的人。而他做的風燈更是一絕,每年飛得最高的風燈必定出自公子之手,所以南北朝的姑娘們想得到他一個風燈,想得發瘋,懇求他做一個風燈,不知有多難,沒想到他居然肯給姑娘做風燈。」

  白筱與曲崢一起一年多,還不知他會做風燈,「他做的風燈當真靈驗?」

  「另不靈驗不知道,但傳言他每年會為他已故的小主子放一盞燈,給他小主子照明,實在是個赤膽忠心又懷舊的人。」

  白筱撇撇嘴角,小聲嘀咕,做樣子給人家看罷了,生前也不見多好,死後還能有什麼赤膽忠心,鬼信。

  回到「顧和軒」,果然衣坊的嬤嬤們已候在門口,見她回來,捧著裝著衣裳的盒子向他行禮。

  白筱不知榮華和古越是怎麼對下人吩咐的,這些下人見了她,都是按對主人的禮節,一來她懶得去辯,二來她本身的身份也受得起這些禮,也就沒加理會。

  推開門,邁進屋,屋中淡淡的梅香若有若無的飄來,他離開已有兩日,就連古越的龍誕想味都散得渣都不剩,可他這梅香卻是不散。

  放了衣坊的嬤嬤進來,抖開趕製出來的那兩套衣裳,卻是極素雅的款式,衣裳披在身上,擦過肌膚,又冰又軟,癢癢的十分舒服。

  束上腰帶,緊窄的上衣,寬幅的裙擺,十分合體,難為她們那麼短時能趕製出來的東西也如此貼服。

  另外配有胸衣,室內浴後所穿的軟袍。

  雖然她覺得這樣的軟袍,在這屋裡是不可能派得上用場,不過她們的這份心意,她是心領了。

  那幾個送衣裳的嬤嬤交換了眼色,最後又捧了個盒子遞到她面前,神態曖昧,「這個是我們送給姑娘的。」

  白筱見那盒子比別的小了許多,包裝的極為精緻,比那幾個大盒子更華美了許多,按利她不該隨便接受別的人贈禮,但見她們神色怪異,忍不住好奇,他們送的什麼東西,接了盒子便要拆。

  嬤嬤攔下她,低笑道:「等我們走了,姑娘再看。」

  白筱不好這麼接受她們的東西,但轉念一想,都在宮裡的,這麼直接回了人家,難免傷人,大不了這些日子,她尋什麼回贈她們,把這禮補回來便是,便欣然接了,「知秋送客。」

  候在們外的知秋推門進來,引那幾位嬤嬤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

  白筱心掛著那個盒子,等她們前腳出門,後腳便揭開那個小錦盒,從裡面提了間東西出來,眼都看直了,這???這???居然是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不但薄,還卻布少料,領子大的不知能不能扛得住肩膀,往下更是挖得能露出大半個胸脯,長度怕也只能到大腿。

  這東西穿了跟沒穿一個樣,這東西給她,要她穿給誰看,不用說也知道了。

  她愣過之後,一張臉漲得通紅,如果不是那幾位溜得快,她真會將這東西揉成一團,摔在她們臉上。

  這時窗欞輕動,一個人影從窗外飄進,落在窗前。

  白筱驚得抬頭看去,來人面如桃瓣,眉如墨畫,斜挑挑的鳳目含秋蘊水,顧盼間媚態自生,他背光而立,有光自身後窗欞透入,另他肌膚隱隱泛著流光,風吹過,吹著他耳鬢墨黑長髮翻捲一陣,拂過他艷紅的唇,留下一束半含著不去。

  真真比春曉之花還嬌,比月下芙蓉還媚。

  白筱愣了愣,當即無語,四年了,他還改不了這偷雞摸狗的習性。他的狗鼻子倒是靈光,她前腳回來,他後腳便尋到她的住處。

  風荻見她自提了件東西發愣,定眼一看,臉上也剎時燒了起來,乾咳了一聲。

  白筱轉眼看自己手中之物,更臊滿面如吐豬血,飛快的將那東西揉成一團,藏在身後,冷聲道:「你出去。」

  北朝皇宮的護衛膿包倒讓他來去自如,半夜摸進她的寢宮,南朝的護衛越加的膿包,可以讓他他白天的在皇宮裡自由來去。

  風荻不走反上前,向她走近,直到她面前才停下,俯視著她,「筱筱?」

  白筱身體微僵,忙站起身避開。

  風荻伸手一攔,雙手撐了她身後的床緣,將她卡在臂間,吹開唇上墨發,鎖著她的眼,一點點向她伏近,直到她覺得她的腰快斷了的時候,才停下,「筱筱?」

  白筱僵著身體,「什麼筱筱,你認錯人了,這是什麼地方,由得你私闖,?活得不耐煩了?走開。」

  他不屑的一笑,「當年我去北朝皇宮看你,不也這麼來的,誰能奈何得了我。」

  「什麼???什麼北朝皇宮,我不知你說什麼。」白筱一個頭三個大,怎麼就遇上了他,她的長相與四年前已有很大區別,他怎麼這麼肯定她就是白筱。

  他邪魅一笑,雙手在桌緣上一撐,輕飄飄的斜倚在給她搬進來的新軟榻上,以手撐了頭,細細的打量她,「果然是我的筱筱。」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2 17:59:33

第一卷 第095章 不知道的年份

  白筱見他退開也就不再避,仍於桌邊坐下,鎖眉看著對方那張比女人更俏的臉,卻又覺得女氣讓人厭惡,撇嘴笑了笑,男人長成這樣實在是極品。

  仍於桌邊坐下,將揉成一小團的透明布料壓在屁股下,用裙幅遮住,才自行在桌上翻了杯子,給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喝著給自己壓驚。

  風荻眼角鉤著她所坐之處,笑意瑩然,「那衣裳做起來頗為不易,你這麼揉了,且不糟踏人家的一番美意。」

  白筱白了他一眼,面色冷了冷,怎麼就遇上這麼個人,與她也算不上熟絡,怎麼就糾纏不清。

  風荻嘴角微鉤,眼角處飛出些曖昧之色,另白筱越加眉頭直皺,聽他低笑了一聲,聲音帶了濕意,道「要不你穿上試試,我幫你看看她們做的是否合身。」

  白筱正含了一口茶在口中,即時噴了出來,嗆得咳了半天,才緩過來。卻聽他在一邊『嘖嘖』「你這麼見不得這些東西,以後嫁了我,夫妻之樂豈不少了許多樂趣?」

  白筱生生被一口氣差點哽死,青了臉,就著手中半盞茶朝他砸了過去,「無恥,誰要嫁你」

  杯中茶潑得七七八八,風荻抬手將她砸來的茶杯撈在手中,睨著她,湊到唇邊將杯中殘餘的那點茶汁慢慢飲下,「真甜。」

  白筱小臉越加的青黑下去,眼裡飛刀一刀一刀地戳著他,真難為他,早晨的時候還跟落水狗一樣到處逃竄,這是卻這副德行,「真不該管你的閒事,你死了,世間還少一個禍害。」

  風荻面色微凜,繼而又笑道:「你這一世的老子,著實有些手段,竟然能請到這等身手的殺手,如不是筱筱憐惜,我今天便又要去哪閻王小二那兒飲回酒了。」

  這人還當真自戀得緊,她憐惜他?他的話又讓她暗吸了口冷氣,果然是北皇,「我叫小竹,不是你口口聲聲說的什麼筱筱。」不管他怎麼一口咬定她是白筱,她也給他來個打死不承認。

  她不認,他也不強求,把玩著手中空茶杯,打量四周,微一咬牙,「容華小子居然敢把你藏在自己住處,也不怕古越吃味。好在那小子斷袖,不會把你怎麼的,不過古越卻不甚妥當,筱筱,還是隨我回西越的好。」

  白筱睨著他越加的無語,聲調冷了下來,「我們非親非故,你這般無理糾纏,只會叫人厭惡。你尋我有什麼目的,不妨直說,不必這般兜兜轉轉。」

  他見她神色冷然,卻又坦坦蕩蕩,臉上笑意漸斂,他一直以為以他的修為,那些夢婆湯頂不了多少事,只消過些日子便會失效,不想全然不是這麼回事,「你當

  真不記得以前的事?不記得我?不記得青丘?」

  青丘?白筱茫然的搖了搖頭,她能記得的不過十被閻王框得在地下排了九年的隊,在之前什麼也不記得了。

  風荻心間微量涼,飄身落在她前面,乘她一愣之間,握了她的手腕,凝神閉目,過了半晌睜了眼睛,她服了忘情丹,還被封了記憶。

  自嘲一笑,她對他的記憶只是在『大明寺'起的頭,在這之前是一片空白。

  他這世為人,也按天規封了法術,不過那日閻王醉得厲害,他使了小手段,保了這段追魂之術,孟婆曾欠他一個人情,在他喝孟婆湯是背身潑了,孟婆假裝不曾看到,所以他到這凡間是帶著過去原原本本的記憶。

  白筱見他抓著自己的手腕發愣,有些著惱正要發難,他神色一定,伸手在他臉上一刮「不如我給你算上一卦。」

  「你還會算卦?誰信?放手」白筱掙著抽回手。

  他拉了根凳子於她對面坐下,「當真會,你不妨試試,報個生辰來,我幫你算算運程。」

  白筱鼻子輕抽,哼了一聲,一個未知的年份脫口而出,「天元二千六百九十七年。」說完自己就是一愣。

  風荻即時愣了愣,他出生於天元一千五百二十三年,而白筱小了他整整一萬來年,生於地元二千三百年,這小他一千來年的生辰卻不知是誰的,心裡念頭閃過,難道是他?心間五味雜陳不是味道,她什麼也不記得,如何能知道那人的生辰,「筱筱居然對三萬年前感興趣。」

  白筱抿了抿唇,也不知這年份是怎麼來的,卻感到這個人和她一樣,怕是從下面上來的,或許當真與她過去有些牽連。

  不管以前如何,她現在不記得他,也不想與他有更多的糾葛,正色道:「不管我以前是否認得你,但我不想再見到你,如果你我當真有淵源的,過了這一世,自會相見,如果沒有淵源的,也強求不得,你」

  她什麼也不記得,他如果還如以前那般胡攪蠻纏,當真是要引得她反感,收了嬉皮笑臉,「你為何就那麼不待見我?」

  白筱冷笑,「既然你咬定我是白筱,我也不必再瞞。你身為皇家人,且能不知皇家險惡。你一個西越王子的身份,在此處也險些送了性命,何況是四年前大難不死。

  (看不清)

  我如今叫小竹,有容華和古越護著,隱著,甚是安全,你左個筱筱,右一個筱筱,請問小王子,你是何居心?

  如果你的目的是想我暴露身份,將我早些逼入死地。

  你也無需這麼辛苦,只需跑一趟北朝,尋一尋我父皇,告訴他們,我活著,就在南朝宮中。

  我相信不消多久,便會有人前來尋我,我沒有小王子的敏捷身手,要如小王子的願,是再容易不過的。

  如果你嫌麻煩,不怕手上沾了血腥,現在自己動手也可以,小竹絕無還手之力。」

  她每說一句,風荻臉色便變上一變,最後那張艷麗的臉頰完全失去了顏色,「你認為我會害你?」

  白筱將臉微撇,眼裡冷無情義,「不是我在認為,而是的確如此。我不知我為何會歷這一世,但我知道有果必有因,既然將我安置在了這凡間,就得順天而行,如果逆天而行,必遭天譴。如果小王子迫我逆天而行……」她淺淺笑了笑,淡然道:「百年後,萬一我與小王子當真有再見的機會,難免會生出不必要嫌隙。」

  她一席話說得風荻週身一陣冷,他話中之意再明白不過,如果他阻止了她的路,造成什麼不良後果,就算她以後恢復了記憶, 對他難免忌恨,眼角媚意盡失,「

  你不記得以前的事為何要跟著容華?」

  白筱好生奇怪「榮華的身份地位,小王子不會不知,她對我有用,僅此而已。以小王子之言,難道我和容華過去有什麼關係不成?」

  風荻自知失言,挑了眉「如果你想要太平,西越不比這安全?有我在,任誰也傷不得你絲毫。」既然她要按宿命過一世那他便靜下心來陪她過這一世。

  白筱見他說話正常了,不再瘋瘋癲癲,臉色也緩和了些,「小王子以為我會做你的寵物狗嗎?」

  風荻了半晌,她,不會,她從來就不是一個順服的性子,探身向前,手撐了她身邊桌緣,「想要容華和古越幫你做什麼?或許我也能幫你。」

  白筱搖了搖頭「我也不過是見步行事」

  「見步行步。」他眉頭微斂,慢慢起身,聽說她要到凡間散散心,便一根筋的跟來,只盼她的孟婆湯失效,二人在這一世胡亂混上一混,得個開心,百年後重返仙界,有這一世的情緣,回去後,二人關係自會不同。

  哪知她卻將這一世當了真,絲毫不肯馬虎,她的入一算盤自然也落了空,這一切便得重做打算。

  「好,甚好。」

  愣忡的走到窗邊,回過頭,望著窗外晚霞,面頰泛著金光,「筱筱……小竹姑娘,你再見風荻,已不會再是你現在所見的風荻。」

  白筱起身,向他福了福,「謝謝小王子成全。」

  他一手扶了窗欞,回頭看了她半晌,「你對容華當真無情?」古越身中「相思鎖」,所以他並不擔心。

  「無情。」白筱聲音淡得不帶一絲感情。

  「那個殺手是你的情郎?」他一直擔心她心繫容華或古越身上,不想今天所見讓他大出意料。

  白筱轉開臉,眼底有些濕意,「以後不再是。」

  「如此甚好,『冷劍閣』的人不會有好下場。」他忘不了她用自己的身體保護那個黑衣殺手的那一瞬,鼻息間儘是醋味。

  白筱驀然回頭,「你也知道『冷劍閣』?」

  風荻冷笑,眼底有些詫意,「除了冷劍閣『的死士,還有誰能有這等身手。」他本來功夫不弱,竟被對方迫得無還手之力,這樣的人在「冷劍閣」怕也是數一數二。

  「你知道多少冷劍閣的事情?」白筱眸色沉了下去,他功夫越高,越是會受到重用,也就越難脫身。

  風荻攤了攤手,「只知道是一個及神秘的組織,他們不輕易出手,一旦出手,很少有失手的時候,讓各國君主畏如蛇蠍,又惜如珍寶,誰都想將她們收為己用,難道他沒告訴你?」

  他見他們一起,直道是她身為北朝皇家中人,難免與『冷劍閣』的人打交道,而今日聽見那少年殺手,英俊非凡,郎才女貌,兩個人難免生出情誼。

  這時聽她打聽『冷劍閣』反而奇怪,不知二人是怎麼相識的,還待要問,聽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聽知秋在門外道:「小竹姑娘,想和」(這句話 我也不懂 估計果大的錯誤)

  白筱見他對『冷劍閣』所知有限,已不願再與他多言,對著門口,揚聲道「傳。」

  知秋隔著門應了一聲,院中便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白筱再回頭,窗邊已失了風荻的身影,只剩下窗外樹枝輕擺,將剛才坐在屁股下的那團薄紗緊握在手中,藏在身後,走到門邊開了門,放了端著小矮桌的小廝進來,順便吩咐院中下人另送了乾淨的被褥進來,將風荻滾過的墊被換去。

  知秋指點著小廝佈置好飯菜,揭了菜餚上的銀蓋,「公子走之前吩咐些菜式,說是姑娘喜歡的,不過公子走得匆忙,未能(看不清)味道, 叫小的問問姑娘,是不是姑娘所想的味道。如果不是,便吩咐廚房調調。」

  白筱見知秋沒有出去的意思,暗自納悶,又不好將他直接拽出去,手中握著那團東西,很是不方便,想藏在她睡的軟榻被褥之下,又怕一會兒小廝進來更換被褥是看到,她可丟不起這個臉,只得不著聲色的先將那東西塞在了容華枕下,等沒人的時候,再作處理。

  坐到桌邊,看著桌上四個精緻的小菜,再加一個櫻桃湯,果然都是自己喜歡的,也不知他是從什麼地方得知她的喜好。

  向知秋笑笑道:「很好了,不必再調。」

  「姑娘都不曾試過,如何知道很好?」知秋得了容華的吩咐,哪敢馬虎。

  白筱拿了筷子輕撥了撥面前的瑤柱和龍茄,連作料都是過去在榮府時所吃一般無二,「容華給你們菜式時,想必將菜譜一併交於廚房的。」

  知秋將手中銀蓋交於送膳來的小廝,「姑娘當真是料事如神,果真是如此。」

  白筱笑了笑,不再說什麼,南朝宮中大廚,水平且有差的,照著菜譜又怎麼能做不出那等味道?

  「姑娘慢用。」知秋見她不再說什麼,知趣的同送膳的小廝退了出去。

  白筱等他一走,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愣看著眼前菜餚,雖然是她所喜歡的,卻那有什麼胃口。

  容華甚會做人,他和她之間,明擺著是利用與被利用關係。他人雖然離開,卻也不怠慢她。

  不過她在民間過了幾年,生活很是簡樸,早不是過去宮中一天到晚無聊到只是研究如何吃喝來打發日子的白筱,這些過場大可不必。

  今日又經歷了莫問那件事,又哪裡有心情吃喝。

  點了燈,只是望著燈芯發呆。

  ☆☆☆☆☆☆☆☆☆☆☆☆☆☆☆☆☆☆☆☆

  風荻出了南朝皇宮,神情恍惚,腳尖剛著地,喉間一涼,驚出一身冷汗,一柄青鋼窄劍,劍尖抵著他的咽喉,一來是他心神不寧,全無防備,二來對方是在太快,快得讓他無法躲避,令他全無招架的便被人所制。

  順著泛著冰冷青光的劍身望過去,落入一雙冷寒無情的雙眸,這把劍,這雙眼,他不算陌生,就在早晨之時便差點喪命這把劍下。

  苦笑了笑,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初二,也罷將眼一閉,平靜道「動手吧」

  突然喉嚨上微微一痛,拿劍並不刺入,劍尖的寒意透過他的肌膚,冰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如果你暴露他的身份,我會將你碎屍萬斷」

  風荻輕笑出聲,一臉的不屑,「一個殺手,有憑什麼與人談情?」他看對方臉色一變,臉上笑意更濃,心裡莫名的有一絲痛快,「聽說『冷劍閣』的主人對手下死士私情一事處罰想當嚴厲,可以娶,但不能愛。你如果想她活得久些,也最好離她遠些。」

  莫問暗吸一口氣,臉色不變,心裡卻痛得一搐,手中窄劍不由輕輕一顫,在他白皙的頸項上劃出一道血痕,忙收斂心思,冷聲道:「不勞你費心。」

  手腕一轉,將長劍背到身後,俊眸微窄,「如果再讓我看見你騷擾她,令她不快,我決不饒你。」

  說完背轉身,身子一晃已消失在樹梢之後。

  風荻望著隨風輕動的樹梢,抬手抹了頸間血跡,鳳眸燃著火。

  ☆☆☆☆☆☆☆☆☆☆☆☆☆☆☆☆☆☆☆☆

  是夜……

  白筱睡到半夜,夢見莫問拖著她一路逃竄,他一身黑衣盡濕,她著手一摸,滿手的腥紅,心疼的淚流滿面,他抬了手為她拭淚。

  這時一柄長劍向她當胸刺來,他將她一把抱住,旋了個身以自己的身子護著她,那柄長劍穿進了他的後心。

  她赫然驚醒,正欲睜眼,臉上的觸感卻真實起來,一股她所熟悉的,淡淡的氣息圍繞著她,心裡砰地一聲,不敢再睜開眼,仍自裝睡,眼眶裡湧出的淚卻更多。

  過了一會兒,只覺身邊軟榻微微一陷。

  她心裡再難平靜,裝作熟睡中翻了個身,臉緊緊壓上為她拭淚的那隻大手,那隻手很暖。

  那隻手因她的動作微微一僵,在見她並未醒來時,才慢慢重新放鬆,拇指又為她擦拭眼角的淚痕。

  白筱一動不動的任他輕撫著她的面頰。只盼這一夜能長些。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小心的抽出被她壓著的手掌,小心道唯恐觸醒了她。

  白筱聽到一聲極輕的歎息,耳邊風聲拂過,微睜了眼,見窗欞處黑影一閃,消失在月色中。

  睜了眼,愣看著那扇窗,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低聲的哽咽著,「莫問……」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3 15:26:58

第一卷 第096章 以牙還牙

  白筱同香巧一起坐在『竹隱』茶莊側廳看著姑娘做禮儀訓練。

  她今天穿上了新做的衣裳,容華為她選出來的料子很合她心意,一色的白,裡面是剛掩了胸的窄緊白抹胸,沒做過多裝飾,只是打斜繡了只寒梅,花瓣均是由細小的白色珠粒釘成,褐色的樹枝串著黑寶石,凡有光過,便隱隱生輝。

  外面罩了件鏤花薄紗,領闊及肩,斜斜的自胸前拉攏,半掩胸前寒梅,被腰間寬腰帶束著,下擺連著裡面撒花長裙一同散開,腰帶中間結了條蘇璃帶。

  頭髮仍不梳高髻,只是將兩鬢髮束攏到腦後,貼著頭頂鬆鬆的朝下挽了個雙落環,正中壓了朵珍珠花,斜斜插了支墜了一粒大珠的珠釵,拖在腦後的墨黑長髮,在背心用了條白色絲帶束著。

  肌膚的白與白衫融在一起,越加顯得肌膚賽雪,眉目如畫,一雙大眼更襯得黑亮動人。

  她此時捧了杯香茗輕吹慢飲,說不出的端秀閒然。

  香巧於她側裡看著,模樣已美成這般,最吸人引(偶覺得應該是最吸引人)的還不是這外表之美,而是她不刻意妝扮的素雅,她越是不在意自己的這份容顏,越叫人記到骨子裡,女人看她已是這般,男人見了又哪能不動心。

  也難怪那個人也要將她留在身邊,而另一位那般暴烈的性子,也不忍對她動粗,自己也才十九歲,大她不過四歲,這時卻覺得老了她許多,一時間生出從來不曾有過的嫉妒。

  端嬤嬤跟香巧已久,在這之前便因古越之事對白筱心存嫌隙(偶覺得可能是間隙),這時於香巧身側見香巧看著白筱發愣,眼底隱約有著澀意,對白筱更是橫看橫不是味道,豎看豎不順眼。

  看著場中忍著辛苦,努力訓練的姑娘們,想著聽新來的一批姑娘說,這個白筱是和她們一起來的,而且在進宮前,穿的很是寒酸,該是窮人家的姑娘。又說那晚她睡到半夜,摸出了軍帳,第二天便見她跟一位頭戴緯帽的白衫公子拉扯著上了馬車。

  別人不知那白衫公子是誰,她不會猜不到那肯定是容華,以此看來,定然是白筱半夜去勾引容華,才有這朝的烏雞變鳳凰,這個白筱表面上文淑,骨子裡就是個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下丄賤破爛貨。

  訂定如此,便更為香巧憤憤不平,有心尋機會讓白筱露出狐狸尾巴。

  盯著場中,靈光一閃,生出一計,看了看香巧,走到白筱面前,福了一福,道:「姑娘以後是後宮中人,又在此身居高位,想必在宮廷禮儀上有過人之處,姑娘可否給奴婢們示範示範,讓她們早些領悟要領,以免在眾使臣面前出醜。」

  她話一出口,場中眾姑娘也停了下來,往這邊觀望,有將她的話當真的,盼著白筱指點的,也有看熱鬧的,不管是存著什麼居心都盼著白筱有所表示。

  香巧飛快的睨了端嬤嬤一眼,與她的目的已然明瞭,她這是想讓白筱當面出醜,在眾人面前落下笑柄,失去威信。

  這般做法,如果白筱丟了臉面,容華回來必然要責怪、追究,正想開口將這事圓過去,話到了嘴邊卻不願出口,她內心卻也是希望端嬤嬤得逞。

  白筱本是白止帝之女,天上雖然與凡間有些不同,但大方面的接人待物卻是大同小異,她自小生在仙家的皇家,於禮儀無所不知。

  只不過她的性格活潑好動,不喜歡那些約束,而青丘又是民丄主之家,除了一些正式場合,大家也十分隨意,所以白筱才造就了現在這般性子。

  雖然她被封了記憶,不記得自己的身份,但這些從小便習慣了的東西,卻是與天俱成的,不用記也能記住。

  後來到了這凡間,更是天天有皇家的禮儀課程,她雖然煩不甚煩,但學習上卻沒馬虎過,這南朝沒有妃嬪打理的後宮,在禮儀方便(方便?偶認為是方面)比北朝不知要薄弱了多少。

  茶莊眾女要招待各國使臣,雖然禮俗不能免,但她也覺得不需要太過死板。

  聽了端嬤嬤的話,又怎麼聽不出裡面的挑釁的味道,眉頭微微一斂,她能理解端嬤嬤的心思,來來去去為了個「忠」字。

  她一來便壓了香巧,這個端嬤嬤聽說是以前和香巧一起服侍長公主的,長公主過了身之後便跟著香巧,鐵著心認香巧是她的主人,為香巧心存不平,自是難免。

  不過不滿歸不滿,做為奴才,這麼跳著腳起來越過自家主人向她叫囂,卻是不該了。

  一手托著茶杯,一手揭著杯蓋,輕撥浮上來的香茗。

  不理,顯得太過於驕縱;理,卻是助長了她們的氣焰。

  端嬤嬤見白筱默著不出聲,只道果然是掙到了她的痛處,暗自得意,偷睨香巧,見她沒加阻止,膽子更壯,回身對場中道:「姑娘們,我們請小竹姑娘指點一二,好不好啊?」

  下面一片贊同喧鬧。

  白筱笑了笑,睨了香巧一眼,放下手中茶杯,起身。

  大家以為她要做些什麼示範,頓時安靜下來,十餘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她。

  不料白筱走下場子,什麼話也不說,慢慢繞著那些姑娘們所站隊形踱了一圈。

  大家不知她葫蘆,面面相覷,有些不自在。

  香巧和端嬤嬤交換了個眼色,也拿不準白筱要做什麼,只得站起身,走向場子,在一邊候著。

  白筱將那些姑娘一一看過,站定問道:「這茶莊衣裳是容華要求這般穿的?」

  香巧愣了愣,她不講有關禮儀方面的事,卻問服飾,又聽她直呼容華的大名,有些錯愕,「並非容公子要求,容公子說隨意便好。」

  白筱淡淡一笑,「這麼說來是香巧姐姐的意思?」

  香巧不知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只得應了,「是奴婢的意思。」

  白筱又將她上下看過,她今天穿的是一身海藍宮裝,梳著雙翼展飛落環髻,眼角描了彩藍煙熏,艷麗非凡,和聲問道:「姐姐為何不也穿這些白色素裝?」

  香巧又是一愣,她長得雖然高挑,但骨骼偏大,稍微胖上一點,著白衫便十分顯眼,所以她明知那個人喜歡白,卻不敢穿上白色將自己不可喜的一面擺在他面前。

  二來,如果她也穿上一身素白,混在這些姑娘裡面,他來了,怕是更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所以不管何時,總是盛裝,從不馬虎。

  現在被白筱一問,反而不知怎麼答得好。

  白筱也不迫她回答,只是笑了笑,走到其中一個與香巧體型類似的姑娘面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杏姑。」

  「平時喜歡穿什麼樣的衣裳?」白筱和顏以色,她記得上次在軍營見她穿了件紫色長裙。

  她這一問,所有人看向杏姑,她長得極其豐滿,那身白色衫裙裹在她身上,非常不覺得體態婀娜,反顯了胖,平時大家都是白色,也沒怎麼在意,這時不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實色些的衣裳。」杏姑不安的看了看香巧,又不敢不答。

  「你以前的舊衣裳可還要帶來?」白筱掃了眼周圍,淡淡的眼神卻讓人不寒而戰,那些姑娘們忙收了聲。

  「有……有帶。」杏姑微微一顫,她不喜歡這身白服,每天收了工,仍是穿回自己的舊衣裳,只道是這麼做犯了這兒的規矩,嚇得慌了神,「奴婢以後再也不敢穿了。」

  白筱微微一笑,「你現在去穿回你的舊衣裳。」

  杏姑越加嚇得唇色發青,杵在那兒不敢動彈。

  「還不快去?」白筱加重了些口氣,低聲催促。

  杏姑不敢違,看了香巧一眼,飛跑著去了。

  白筱又走到另一個姑娘面前停下,那姑娘體態苗條,但膚色灰暗,那身白色素服穿在身上,雖然也甚合身,但將她那張臉,襯得越加的暗了下去,也如剛才那般問了她名字,平時的喜好。

  那姑娘老老實實的答了,說是叫小茶,平時愛穿些以藍色為主的衣裳,說了藍色,抬頭見香巧正穿了藍色,忙住了口。

  白筱也讓她去穿回自己的衣裳,她卻說什麼也不敢去,她穿件藍色出來不沖了香巧嗎?

  香巧見白筱臉色略沉,只得道:「小竹姑娘叫你去,怎麼還不去?」

  她開了口,小茶才跑著走了。

  此舉可以擺明她白筱在這兒不過是個擺設,說得話的還是香巧。

  白筱只當不知,也不再看別的姑娘,仍走回自己的位子坐下,也不招呼香巧,繼續端了茶來喝,將香巧晾在那兒,入座不是,步入座也不是。

  等喝了幾口茶,才看向香巧,「姐姐怎麼不坐?」眼角掃過桌上茶杯,對服飾在一旁的小丫頭道:「姐姐的茶涼了,怎麼不換一換?」

  小丫頭早被剛才場子裡不正常的氣氛鎮在那兒,大氣不敢出,見白筱點了她,忙跑著去換茶。

  香巧這才呼出口氣,走回她身邊座位坐下,心裡堵得難受。

  下面的人一看,算是回了神,這兒不管誰說話主事,地位最高的,並非香巧,而是這位小竹姑娘。

  白筱只是把玩著手中茶杯,她不愛爭,但容華把她丟在了這兒,她就得讓給自己扒開一塊容得下她的地方。

  端嬤嬤在一邊立了半天,見白筱不再說話,她剛才提出的問題被她直接無視了,更是臊得臉色通紅,為了撈回點面子,扁了扁嘴,又對白筱道:「小竹姑娘,姑娘們等著……」

  香巧雖然不知白筱在打什麼算盤,但能感覺到她剛才的做法,就是衝著端嬤嬤剛才提的問題去的,這瞬間的功夫,已讓她難堪了一回。見端嬤嬤又提起,臉色微變,正想開口呵斥。

  聽白筱慢悠悠的道:「我本來也沒把心思入在這『竹隱』,既然大家覺得我太輕閒了些,我也就免不得要理上一理,凡事一件一件的來,不急。」

  端嬤嬤算是聽出味來,偷看香巧,見她眼裡帶了慍意,忍了氣,也不向白筱說句好話,退了開去。

  跟著白筱的知秋沉了臉,要罵端嬤嬤。

  白筱也全不在意,抬後將他攔下。

  這些人不將白筱看在眼裡,卻不敢不把知秋不看在眼裡。

  以前容華每次前來,都帶著知秋,知秋雖然在容華面前是個小廝,但在別人面前卻是個人物。

  也正是因為這,容華才將白筱交給他照看著。

  一時間場中一片寂靜,氣氛越加讓人不安。

  去換衣裳的兩個姑娘,已是盡了自己最快的速度,片刻不敢耽擱的跑了回來,眾人卻覺得彷彿進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那二人所穿均是她們進宮時所穿,雖然談不上華貴,卻也是家中精心準備,不管裁剪,式樣都很是得體,顯得體態婀娜,十分可人,出現在場中時,眾人眼前一亮,全然沒有剛才她們穿著素白衣裳時得怪異感。

  一時間又是一陣吁噓。

  白筱斜睨香巧,「姐姐覺得她們比方纔如何?」

  香巧臉色變了數變,「嬌艷可人。」

  「既然如此,那姐姐為何要強她們穿全然不適合她們的衣裳?」白筱不再兜圈子。

  香巧這時方明白她是挑著刺來的,雖然不是每個姑娘適合白色,但過去容華也不曾說什麼,且哪容她這般挑鼻子挑眼的,道:「『竹隱』是以氣氛幽寧舒適,服務周全取勝,講究的就是整齊,而不是以美色取悅於人。」

  她口氣順和,話中之意卻是句句帶刀,意指白筱要把這地方變成以美色勾引男人的下作地方,另一層意思,也暗指白筱以色引誘容華。

  端嬤嬤心裡一陣痛快,埋著頭,眼裡儲了得色。

  知秋怕白筱下不了台,雖然他也不便得罪香巧,但白筱的地位,他卻是再明白不過,拉臉,走出一步,正要開口。

  白筱已輕笑出聲,「既然如此,這些姑娘也不用再訓了,一會兒盡數隨我回宮。」

  眾人一愣,她又轉頭對知秋道:「如今後宮人事誰管著?」自從前皇后去了,太子一直未立妃,後宮中空,人員調動這個缺便一直空著。

  「在太子立妃前,暫由掖庭局的掌事嬤嬤,尚嬤嬤管著。」知秋也是一肚子迷茫,怎麼扯到了尚嬤嬤身上去了,而這些姑娘進宮做什麼?

  白筱神色不變,「一會兒回了宮,將她們交給尚嬤嬤,就說這兒用不上她們了,叫她將這些姑娘分派到各宮裡去任職。」

  知秋也完全愣了,「這……」

  香巧再也沉不住氣,冷聲道:「姑娘將她們全譴了,『竹隱』怎麼辦?難道來了使臣,要你我兩人應付?」

  白筱笑了笑,「姐姐別急。」又轉頭對知秋道:「另叫尚嬤嬤挑出對宮規禮儀過硬的嬤嬤二十個,送來『竹隱』,以後接待使臣便由這些嬤嬤們接著。」

  也不管眾人如何驚愕,對端嬤嬤道:「端嬤嬤在些多年,關於禮俗方面,定然絡,等明天嬤嬤們送來了,你領著她們一同招呼來使。」

  說完站起身,「都散了吧,回去收拾行禮,準備入宮。」

  香巧一張臉紅了黑,黑了白,哪裡還按捺得下去,嗖得一下站起身,「小竹姑娘這是什麼意思,有意來拆台,砸場子的嗎?」

  白筱回頭看她,「我幾時砸了一杯一碗?既然香巧姑娘覺得在這兒只要禮俗周到,那些嬤嬤們在宮中多年,且不強過她們,何需費心費力的做這訓練,還得處處擔心她們出錯。」說完又將香巧看過,「還勞煩香巧姑娘將臉洗洗,把這身艷服換下,太招眼了。」

  她此時也不再稱她姐姐,香巧氣得身子亂顫,看過下面場中,下面的人雖然不敢有所表示,神色間卻也有些不同,「荒謬……」

  白筱攔住她的話,「不知香巧姑娘認為哪點荒謬?」

  「哪能有老媽子接待使臣的。」

  「既然無需顏色,老媽子與姑娘們有何不同?」白筱冷笑,這地方雖然不是花樓,終是見人的場合,好些使臣雙是花銷慣了的,哪能喜歡對著一群老媽子,不管這些姑娘能不能碰,但起碼眼觀要爽心悅目,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既然香巧要跟她使橫,她就橫給對方看看。

  「這……」香巧一言之誤,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些衣裳,容公子都不曾有過意見,我在此執管多年,拼著容公子責罰,也不能由著姑娘胡來。」送些老媽子前來,這「竹隱」也該關門了。

  「香巧姑娘在此多年,也辛苦了,要不也去休息些日子,等容華回來了,再回來,這『竹隱』打理得好壞,他也責罰不到你頭上。」白筱挑眉笑了,她還偏不怕拿容華壓她,聲調輕描淡寫,五官明明柔媚,秀雅,卻讓人平白生出寒意。

  香巧氣得雙肩輕顫,面色青紫,雙手攥緊,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小丫頭會如此狠厲,這才來沒幾天,開口便要將她一腳踢開,來來去去不過是因為端嬤嬤給了她一個下馬威,「你有什麼權利遣了我?」

  白筱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無辜的道:「我沒遣了姑娘啊,不過覺得姑娘太過辛苦,休息些日子比較好。」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3 15:27:36

第一卷 第097章 放燈許願

  白筱笑盈盈的看著香巧,「知秋,容華是怎麼吩咐香巧姑娘的?」

  知秋也有些懵,這位小竹姑娘行事雷厲風行,隱約有容公子的風範,實在不能小看,「容公子吩咐,要香巧姑娘好生協助小竹姑娘。」

  白筱坐回椅中,拉下臉,將香巧看著,「容華這一去也得幾個月,既然他將這場子塞給了我,我也就得擔著,如果香巧姑娘有什麼異議不願協助於我,大可先行離開,等他回來,向他數我的不是,至於他如何處置,那是他的事。在他回來之前,這兒的規矩可得改改。」

  在一旁一直忍著的端嬤嬤見香巧受挫,這時當著眾人的面驅趕,是何等落面子的事,再加上她平時仗著香巧的勢又是驕橫慣了的,哪裡還忍得下這口氣,上前一步,指了白筱道:「我們姑娘是什麼人,就是連容公子見了也要給三分面子,你算老幾,還沒上位,便騎到了我們姑娘頭上拉屎,要使橫也得等你坐上了那個位。」

  香巧面色大變,來不及阻止,見白筱面向她,神色莫辨,笑道:「香巧姑娘仗的誰的勢?太子?」

  剎時間,倒抽了口冷氣,那晚在後花園是何等的丟臉,倒退一步,轉身一個耳光摑向端嬤嬤,罵道:「姑娘說話,幾時輪得到你來大呼小叫,滾,以後不要再出現在『竹隱』。」

  端嬤嬤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她,轉身疾步搶了出去,下面場中人全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口。

  香巧暗暗吸了一口氣,面色灰敗,是她太小看了她,容華送來的人,哪能有弱的。壓下內心的不平與怒焰,對白筱道:「香巧管教不嚴,冒犯了姑娘,還望姑娘原諒。」

  白筱笑了笑,她倒是會保護自己的人,如果她不這麼做,端嬤嬤可沒這麼輕鬆脫身。見香巧服了軟,也不再鬧,給她一個台階下,畢竟她是容華的人,也不能說遣就遣,「她也是一片忠心,難得的很。這事小竹也處理冒進了些,還望姐姐見諒。」

  香巧不笨,見她遞了個台階,也就順著摸了下來,「也是奴婢太過意氣用事,以為上頭喜歡素淨,便一心想著上頭,有欠考慮,今日聽姑娘說起,也實在欠妥當。」

  白筱只是淺淺的飲了茶,看不出這一個勝仗打下來,有任何得意之色,「那就按著她們個人氣質另備些衣裳,只要不過於花哨便好,姐姐認為呢?」

  香巧哪裡還敢再違逆她的意思,「應該的。」

  下面的人聽說不用再穿這些素白衣裳,個個歡喜,這一場下來,對她們而言反倒有好處,心裡不覺中開始向白筱偏了偏,覺得她更貼心。

  白筱勝了這一仗,也知道該退避,留時間給香巧自行去發洩,否則當真把她逼急了,還不知能做出什麼,她剛才小露了臉,但對這茶莊終是不熟,許多事還得依仗著香巧。

  起了身,「我有些累了,回去小歇一會兒,這餘下的事,就有勞姐姐了。」說完等香巧見過禮,便帶了知秋離開。

  出了門,知秋跟在她身後笑嘻嘻的道:「姑娘好魄力,怪不得容公子放心大膽的將『竹隱』交給姑娘。姑娘今天不鬧這一出,她們還難服姑娘。」

  白筱回頭看著他笑了笑,「我不過是趕鴨子上架,硬上。你這話,以後可不能再說,讓別人聽見,還以為我有意刁難人家。」

  知秋不以為然的笑了,更覺得容華是個神人,抬頭見一個小丫頭引了個小廝模樣的人向他們走來,那小廝衣著不是這茶莊中人,手中捧了個用帛緞蓋住的東西。

  「咦」了一聲,「怕是北朝的曲公子給姑娘送風燈來了。」

  白筱也停了下來,順著他的眼風望了過去,「怕是了。」

  果然那人到了白筱面前恭恭敬敬的站住,將手中蓋著之物捧上,「我們公子,叫小的將這風燈給姑娘送來。」

  白筱接過,揭了上面蓋著的帛緞,見白色的風燈,做的十分精巧,不禁面露喜色,「代我謝謝你家公子。」取了荷包要取酬金。

  小廝忙雙手亂搖,「這是我們公子送給姑娘的,不收酬金。」

  白筱也不堅持,曲崢還能差這幾個錢使?另取了錠銀子,塞給小廝,「小哥辛苦了,回去代我好好謝謝你們公子。」

  小廝說上面也不肯收,將銀子塞回給白筱,「我們公子說,姑娘只需將要許的願定在風燈上,便可以將願望上傳上天,聽說一定要在柳岸湖畔放,願望才能實現。」

  說完向白筱行過禮,轉身隨著小丫頭又從來路返回。

  白筱把玩著手中銀子,那木頭為人板直,調教出來的手下,也很懂規矩,如果不是有些手段和人品,也不能如此,怪不得古越如此看重他。

  在院中休息了一陣,也不回宮,就在茶莊隨意用過晚飯,磨了墨,小心的寫上『莫問』二字,看了一陣,輕歎了口氣,又在反面寫上『平安』二字。

  雖然她的目的在曲崢,但也想借這機會,許上一願,不管靈不靈,算是有一縷想念。

  等天略黑,便乘了車前往柳岸湖畔。

  到了湖畔,天未黑盡,已聚了許多姑娘在湖邊。

  年輕姑娘多的地方,自然也就有許多年輕公子哥前來打望。

  原本寂靜的湖畔變得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白筱將馬車和知秋一起留在了街口路邊,戴上幕離緯帽,自己捧了風燈,走向湖畔。

  知秋暗中得了消息,僱用了『冷月閣』的人暗中保護白筱,所以也不跟著,坐在車上觀望來往的年輕姑娘。

  白筱見天未黑盡,也不著急,依著湖邊大石,看著姑娘們一群一群的聚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準備著一會兒天黑了放入湖中的蓮花燈,有些羨慕,她從地下到這凡間,以前還有個三梅做陪,自失了三梅,便沒了女伴。

  除了莫問每次回來,她能開開心心的過上些日子,平時都免不得孤單,哪能有她們這樣的日子。

  看了一陣,輕歎了口氣,見天色已黑,湖上慢慢已漂上蓮花燈,湖面上很快繁星點點,甚是漂亮。

  周圍也開始有風燈慢慢飛上天空。

  低頭看了眼懷中風燈,打算尋個地方,請人燒個爐子,將這風燈放上天。

  轉身間,見一身藏青衫袍的曲崢立在身後,一手抱了個風燈,一手提著兩個裝了炭的小爐子,也不知站了多久,一愣之後,心下暗喜,他果然來了。

  起身向他福了福,「謝謝公子的風燈。」

  曲崢慣來少話,聽了她的話,也只是回了個禮,「姑娘不必客氣,我幫姑娘把燈放上去。」

  白筱點頭應了,「有勞公子。」往旁邊站了站,在大石上讓出更多的位置。

  曲崢邁上大石,蹲下身,放下手中小炭爐,先將自己手中風燈架上,才接了白筱手中風燈,架到另一個小爐子上,細心的點了火,看著上面的字,一面求的平安,倒沒什麼奇怪,而另一面卻寫的是『莫問』二字,不由覺得稀奇,「姑娘這願許的好生奇怪,不問,這上天如何知道姑娘要許的人是誰?」

  白筱微微一笑,也不說破,「我心裡想著,莫問,上面自然知道是誰。」

  曲崢想了想,這許許多多的人許願,都顧不上來,哪還能去猜人家的心思,搖了搖頭,不大認同,卻也不駁,將他自己的風燈下爐子也點燃。

  白筱看向他所帶的風燈,上面寫著『白筱』二字,卻沒許什麼願,昨天聽知秋說他每年會為她放一盞燈,不覺的什麼,這時親見,心裡卻也有些波動,「白筱是公子何人?」

  「我們公主,在下的主人。」曲崢也不瞞,他每年為白筱放個風燈,已不是什麼秘密。

  「你不寫上許什麼願,能有用?」白筱看著並排著的『白筱』和『莫問』二字,眼底有些濕意。

  曲崢眸子微黯,眼底閃過一抹澀意,見她並不追問白筱的事,略鬆了口氣,「我們公主失蹤四年,生死未卜,我也不知能許什麼願,能做的不過是道個祝福。」

  兩個風燈聚了熱,一前一後慢慢上升。

  白筱長吁了口氣,不管他為什麼這麼做,能有這心,她仍是感動的,捲起遮住面頰的幕離,雙手合十放到胸前,閉上眼祈禱,「有公子這份心意,她會平安的。」

  「謝謝……」曲崢轉過臉,望見她絕秀的側臉,白皙的面頰在火光下閃爍,精緻的五官美的誘人,卻與那人隱約相似……即時愣住了,一瞬不瞬的看著,忘了要說的話。

  不遠處一棵樹下,抱臂依在樹幹上的一個黑色人影,靜望著一前一後追逐著徐徐上升的風燈,上面的字跡印入他的眼底,艷紅的燈暖了他冰冷的心,捨了空中的風燈,視線落在湖畔的那抹嬌弱的白色身影上,眼裡柔情化成水,再也挪不向別處。

  有她的這份心,這份情,他此生還有何求,即使是此時此刻為她死去,也無怨無悔了。

  喉頭微哽,「小竹……莫問此生足矣……」

作者: 小尹~    時間: 2012-2-3 15:28:36

第一卷 第098章 白跑一趟

  曲崢做的這兩個風燈越飛越高,到後來果然遙遙領先別的風燈,漸漸的化成一點,最後那一點也消失了。

  白筱甚至覺得那兩個風燈當真能飛上天宮。

  朝著風燈消失的方向看了良久,才長吁了口氣,收回視線,看向一直呆看著她,一臉愕然的曲崢,「你看著我做什麼?」

  問過之後,他卻是沒反應,皺了皺眉,推了推他,「喂,你看我做什麼?」

  曲崢渾身一顫,又看了她兩眼,才回了神,「你說什麼?」他才回神,還不是很清醒,連尊稱都忘了,直接跟了她說你字。

  白筱見他魂不守舍,並非裝出來的,笑著又問,「你看著我做什麼?」

  「姑娘很像在下的……」他神智慢慢清醒,突然想起,拿人家一個大活人比一個可能死了的人,有些人會顧忌,認為是大不吉利,便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白筱不以為然的指了指天空,「像你放燈的那個白筱?」

  曲崢抿了唇,將她看著,不否認。

  白筱揚起眉梢,笑道:「公子就不能尋個好些的借口?」

  「呃?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曲崢把剛才的話想了一轉,沒發現有什麼不對,他哪能有找什麼借口。

  「大多男子想跟哪個姑娘搭訕,或者拉些關係,就會說,姑娘長的和我的誰誰誰很像。」白筱轉身下了大石,回眸一笑。

  曲崢鬼使神差的跟在了她後面,想解釋他沒有騙她,但一想,算了,這麼說出來更顯得假,乾脆閉了嘴,跟在她和面,「姑娘哪裡人氏?」

  白筱也想知道自己算是哪裡的人,突然想到風荻所說的『青丘』,可是『青丘』是什麼地方卻不得而知,「說實在的,我不知道我是哪裡人氏,我師父把我拾回去後,就把我養著,連我師父都不知道我是哪裡人。」

  這話說出來絕非謊言,她的確是被艾姑娘養了這些年,艾姑娘也的確不知她是哪裡人。

  「對不起,在下不知道姑娘……」

  「這有什麼?反正不知道,也沒什麼想念,自然也不會難過的。」白筱突然站住,回轉身,「你很想你們北朝的那位二公主?」

  他一個沒收住腳,差點撞到她身上,忙後退一步避開,飛快的抬眸看了她一眼,接著瞭然,她是『竹隱』的人,對皇族中人不瞭解才叫不正常,深吸了口氣,微低了頭,輕歎了口氣,「我愧對她。」

  「哦?為什麼這麼說?」白筱奇怪,以前他們二人不大合拍,她的死與他又有什麼關係,他有哪門子的愧。

  曲崢苦笑了笑,有些話,怎麼能說,「過了的事,不提也罷了。」

  白筱聳了聳肩,轉了身接著走,「我四年前識得一個姑娘,長的和我有幾分相似,既然你說不說,就不說了罷。」不理會曲崢剎時間像被電擊中的鴨子,呆杵在那兒,望了望天,「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謝謝公子的風燈。」

  等了等,見他仍楞著沒反應,便自行轉身要走開。

  曲崢見她要走,莫名的一慌神,快走兩步,伸臂將她攔下,「姑娘且慢。」見周圍有人望來,他一個男子這麼糾纏人家姑娘是很失禮了,臉上微紅,放下手,「姑娘可有空……再走走……」

  他沒約過女子,這話說出來,很吃力。

  「有事?」白筱歪著頭,明知故問,她魚餌已經放下,等的就是魚兒自己上鉤。

  他見向他們望來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有人停下來觀看,頓時大窘,但他有感覺,這麼放了她走,他一定會後悔,繃著臉,很是不自在,「在下想向姑娘打聽一下,姑娘剛才說的那位姑娘。」

  白筱無視周圍的圍觀,只是不著痕跡的放下面上的幕離,有人圍觀,他顧忌多,思考問題才不會太過細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這……」曲崢望了望四周,更是窘迫,忍了忍,終是道:「我對她有愧,想知道她如何了,過得可還好。」

  白筱轉了身接著向前走,「我說的人也不見得便是那位。」說著雙手背到身後,仰頭望了望天,意思是被他放飛了的那位。

  曲崢順著她的眼風望了望天空,這姑娘也像她那樣頑皮,見她走向的是湖邊的方向,暗鬆了口氣,追了上去。

  周圍的人見二人是認得的,沒有好戲看了,便各自散了。

  「或許不是一個人,但只要有一線希望,在下也不能放過。」

  白筱走到湖邊一塊大石上坐下,拾了粒小石子拋入湖中,綻開一圈圈漣漪,「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說對她有愧。」

  她的要求很合理,既然他向她打探消息,那她便應該問個明白。

  曲崢垂著頭想了一陣,在白筱以為他不會回答時,卻在她身邊另一塊大石上坐下,「姑娘是『竹隱』的人,也走到在下為皇家做事,有些話不方便說。」

  白筱微微一笑,她當然明白,又拾了粒小石子,拋向湖面,「那就不說了。」

  以為這話題就到此為止了,想著怎麼轉個話題,轉到『冷劍閣』上,又聽他道:「不過我可告訴姑娘,如果那時我陪她讀書,出事那日,我如果不那麼天真,攔一攔,或許她便不會出事。」

  白筱奇怪的看向他,「天真?」他向來少年老成,和這個詞怎麼也扯不上關係。

  他輕點了點頭,懊悔的垂了頭,「我一直以為她是公主,又是以後北朝的繼承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會受到最好的保護,所以皇上要我提前去敘寧鎮等她,我也沒多想便提前去了,如果那時多想想,等她一起,或許她便不會出事。」

  白筱望天,還當真天真,不但那時天真,這時同樣天真,他那時等她一起,山崖下只會多一個肉餅,他可不見得有她這麼好的運氣,好死不死,拿了艾姑娘的牛做了替死鬼。

  「所以你覺得她的死是你的責任?」

  他垂頭不語,不管是不是他的責任,總算與他有關。

  「你為什麼想著為她放燈?」

  「我希望她活著。」如果她還在,那他心裡也會好過些,「你說的那姑娘姓什麼?」

  「她姓什麼,我答應過她,不能告訴別人,所以也不能告訴你。」

  她越是不說,他反而越是相信,她所說的人便是白筱,心裡沸沸揚揚的,有些激動,「那你可否能告訴我,你是這麼認得她的?」

  「這倒是可以。」白筱拋著手中石子,「那年我和兄長在青峰下放牛。」她說到這兒,眼眸微澀,好在有幕離遮面,他不會看到她的表情,「突然從崖上掉了個小姑娘下來,掛在了半山腰,後來樹枝斷了,掉了下來。」

  她想到初見莫問的日子,停了下來,思緒慢慢飄遠。

  曲崢心裡一抽搐,果然是她,當時他親自下了山崖查探,的確有折落的樹枝,不禁又看向眼前的幕離,「後來呢?」

  「後來……」白筱咬了咬唇,「後來,掉下來,正好掉在了我家牛的身上,把牛壓死了,她活下來了。」

  曲崢閉上眼,長長的吁出口氣,剛才聽她的話,便料到她活著,但這時親耳所聞,這些年壓在心上的石頭,總算落了地,轉開臉,看向湖面,「她還好嗎?」

  「還好,不過此次我進京,她要我幫她辦兩件事,可惜我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該如何幫她辦這兩件事。」

  白筱隔著幕離見他強壓著湧動的情緒,眼裡不掩喜色,是那種突然聽說故人喜訊的喜悅,不覺也覺得自己與他的關係,或許不像以前那麼惡劣。

  「姑娘能否說說是什麼事,看在下能不能盡一點微薄之力。」他激動的聲音有些顫抖,那次查探,雖然覺得那些血液有些蹊蹺,但怎麼也沒往牛身上想,加上幾年來,一直沒有她的音訊,怕是當真不在人世,這幾年一直自責,皇上將她交給他,他卻沒能保護好她。突然得知她消息,如何能不激動。

  如果能為她再做點什麼,那更是可以略微彌補那年的失職。

  白筱望著天空才又放起的一個風燈,沒答話,這麼來尋他還是冒失了些,從他的眼神裡已然看得出他根本不信她的鬼話,在他看來,她就是白筱。

  曲崢等了一陣,自嘲的笑了笑,「她十歲時變不相信我,我又怎麼能讓姑娘相信。」他不明白她依然不信他,又為何要來尋他。

  「第一件事,她想知道誰要殺她。第二件事,她想知道『冷劍閣』的主人是誰。」白筱將手中石子擲出,既然來了,何必再前怕狼,後怕虎。

  曲崢面色微凜,沉默了下去。

  「讓公子為難了。」白筱苦笑了笑,還是來錯了,站起身。

  他突然拽了她的衣袖,「不是在下為難,而是怕要讓姑娘失望。」

  「是嗎?」白筱笑了笑,不都一樣嗎?輕掙了掙袖子。

  他拽著不放,「我一直沒查出是誰要殺她。」

  這話也在白筱意料之中,這件事,她也不過是隨口問問,並沒打算當真能知道結果。

  「至於『冷劍閣』,就算是我們皇上,也不知道他們主人是誰。」

  白筱低頭看了他好一會兒,突然無奈的笑了笑,她居然相信他的話,抽出袖子,和聲道:「謝謝公子。」

  曲崢看著她走開,那身子單薄得讓他突然間生出從來沒有過的心疼,一個小姑娘,險境逢生,這些年獨自漂落民間,其間艱辛,不想而知,如今她回來了,卻不敢堂堂的出現在人前,這心裡的苦,怕也不是別人能想的出的,一時不忍,急喚出聲,「姑娘。」

  白筱回頭,揭了面紗,微微一笑,「只要公子不講今日之事告知他人,她便承了公子的情了。」

  曲崢心裡像塞進了塊巨石,比不知她的消息前,更加沉重,「其實你可以信我的。」

  白筱笑了笑,輕聲道:「好。」轉身又走。

  曲崢他人眼底微潤,「皇家與『冷劍閣』的人聯繫,都是他們堂主,只有他們堂主能接觸他們主人。」

  白筱停下腳步,也不轉身,靜靜聽著。

  「他們這一任的堂主,是一個姓艾的女子。」

  白筱微一闔眼,果然是艾姑娘,要從艾姑娘口中套口風,根本想也不用想,「謝謝公子。」

  曲崢站起身,望著她的背影,「可否還有相見之日?」

  白筱尚沒回答,聽到一個女子聲音傳來,「曲崢,你原來在這兒,叫我好找。」

  曲崢眉頭微皺,見白筱抬頭放下臉上的幕離,往前走了,才看向聲音傳來處。

  一個紅衫少女奔到曲崢面前,一把將他拉住,「我就知道你會來放風燈,尋遍了那邊湖畔,不想你竟躲在這角落裡。」

  曲崢拂開她的手,「大庭廣眾之下,這麼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那少女撅了嘴,嘟囔,「沒有人,也不見你讓我拉扯。」

  曲崢眉頭擰成了疙瘩。

  白筱聽見,忍不住笑,回頭看了,那張圓乎乎的娃娃臉很是眼熟,稍稍回想,眉梢輕揚,原來是她,那個一直想貼著曲崢的慕容幼南,過了四年,看這副情境,她對他的勁頭不減當年。

  沒想到她還是個長情的人,也不知這幾年,他們二人混成了什麼狀況。

  慕容幼南野轉頭看見白筱,也是微微一愣,莫名的一緊張,扯扯曲崢,「她是誰?」

  曲崢見白筱被小廝扶著上了馬車,落下車簾,馬車揚起一陣塵,絕塵而去,轉身也走。

  慕容幼南等了半天,什麼也沒等到,有些納悶,向他追去,「問你呢。」

  「不知。」曲崢睨了一眼馬車遠去的方向,他也想知道她是誰,到底是不是她。

  慕容幼南隨他望了過去,「你覺得她像不像白筱?」說完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他最放不下什麼,她偏提什麼。

  他看了她一眼,「我倒希望是她。」

  她忙聳了頭,偷偷側眼望遠去的馬車,明明是南朝宮裡女眷的車,怎麼可能是白筱,「我可不希望是她。」

  軍中已報過子時,大帳中仍燃著火燭……

  一身鎧甲的古越撩簾進賬,不理正在向桌案後稟報的通訊兵,除了頭盔,扣上立在帳中一角的掛衣架上,又開始卸身上鎧甲。

  容華退下通訊兵,淺笑著睨了他一眼,「餘孽清乾淨了?」

  古越勾唇一笑,脫了腳上戰靴,往地鋪上一躺,斜睨著他,「一個沒漏,還摸到了他們老窩,見了一個,我順便帶回來了,你猜是誰?」

  容華看向手中信函,微微一笑,「白筱以前院子裡的丫頭銀鐲。」

  古越一骨碌翻身坐起,屈了一條腿,手撐了下巴,「你如何知道?」

  容華冷笑,「北皇一直認定白筱未死,在南北朝地盤上又查不到眉目,因為魏國公主兒時曾隨兄前往北朝與白筱一見如故,傳說有百合之交,離別時,約定過幾年大些再續情緣。

  於是北皇便懷疑白筱是逃去了北魏。半年前魏國使臣前往北朝,北皇便將白筱院子裡的丫頭送給了那使臣,隨使臣回國其意是叫她暗中打探白筱的下落。

  不料魏國公主當真還情系白筱,聽了這事後,大怒,將那丫頭貶為軍妓。

  在我們來之前,這些外寇剛偷襲了魏國後營,擄了後營那批軍妓。

  既然你肯帶回來的人,定然與南北朝有些聯繫,除了她,我想不出還能有誰。」

  古越聽完,笑躺下去,「你說,那白筱當真有百合之好?」

  容華看著信函的眼,微微一錯,他不會忘記那晚在鏡中看見,她偷看他換衣衫時捂著鼻子的模樣,笑了笑,「不知,你把那丫頭帶回來了,如何處置?」

  古越半瞇了窄眸,「人是帶回來了,怎麼處置卻是你的事了。」

  容華將信函折起,放回信封,「送回北朝,雖然是個丫頭,北皇卻得承我們個人情。」

  古越抬眸睨了他,「你為何對那丫頭的安危如此上心?難道你洗禮當真儲了她?」

  容華不答,提了身邊藥箱,走到他身邊,坐下,慢條斯理的開了藥箱蓋,取出針包,攤開來,「你不想講她送回北皇,何須將她帶回來?」

  古越勾唇笑了,看著他取針在火燭上燒烤,抬眸之間無需有更多解釋,將銀鐲送回北朝,北皇聽銀鐲說被貶之事,定會認為魏國公主知道了白筱出事與北朝宮中有關,才怒貶銀鐲,如此一來更會認定白筱就在魏國,這樣一來,白筱在京裡就越加不會被人懷疑,也就越加的安全。

  「你將她與香巧放一起,就不怕嗎?」

  容華看著他慢慢捲起衣袖,將手放鬆放平在鋪上,手起針落,刺入古越手臂穴位,又接連幾針,才道:「香巧奈何不了她,反之,她還可以牽制香巧。」

  古越微微一愣,「你為何如此肯定?」

  容華眼裡閃過白筱那雙清澈的大眼以及她與他談判時的那份淡定,「她是以靜制動的人,香巧不動,她不會動,香巧如果要想對她做什麼,怕是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