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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盈]變身佳人(不法情婦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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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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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2 17:24:51
標題:
[金盈]變身佳人(不法情婦之二)[全文完]
變身佳人
【不法情婦之二】作者:金盈
她立志變成世界巨星,卻誤打誤撞當起徵信社演員
她厭惡負心男,卻糊里糊塗做了老闆的情婦
原本以為苦守寒窯會讓她等到扶為正室的一天
誰知竟會跟蹤到他跟別的女人開房間,還說要另娶伊人
哼!當了十年情婦的苦豈可白吞
一定要用「怨婦的復仇」讓他瞧瞧她的厲害!……
人稱「吃人不吐骨、坑錢不手軟」的他
怎會為了一個小小情婦放棄快到手的「金龜女」?
就算她是「現代王寶釧」也一樣啦
誰知道情婦落跑了,也把他的心一起偷走
讓他沒心情飛上枝頭去當別人的有錢老公
可是辛苦找回來的她竟變成「花滿園」的風騷老闆娘
身邊還多了一個小拖油瓶!?
看來他得使出「偷拐搶騙」的絕招讓她回心轉意才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2 17:58:35
楔子
她,林芳郁,從小就有一個願望──就是當一個家喻戶曉、揚名國際的女演員。讓所有人都崇拜她,見到她就尖叫,然後蜂擁過來吵著要她的簽名,全國……不,是全球,全球的人都模仿她的穿著、她的化妝、她說過的話,全世界會捲起一股旋風,只為她──林芳郁。
到那時候,她那個享譽全球的親生父親就會後悔拋棄她,明白捨棄她、疏離她是多麼錯誤的決定。
是的,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要她那個沒心沒肺沒肝的親生父親後悔錯待了她們母女。
她夜夜向上帝祈禱,如果要她信祂,就讓她代替正義來處罰那個男人。
但只是祈禱,夠嗎?
守株待兔是笨蛋做的事,她可不會這麼愚蠢,所以她要有所行動,朝著那個目標前進。如果真有上帝的話,她會順利的往她夢想中的方向邁進,如果沒有,一切只會像可笑的泡沫般消失。那也就證明,根本沒有上帝的存在。
所以她現在才會在這裡──「佳音徵信社」的大樓門口。
為的是報紙上一個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廣告──
徵求演員
性別不拘、年齡不拘。
只要你認為自己是個成功的天王巨星,
就是我們未來的夥伴。
徵信社為什麼要徵求演員?
她根本不清楚,但沒關係,只要能成為夢想中的演員,與那個血緣上的父親為敵,再怎麼奇怪的路,她都會毫不猶豫的踏上去。
帶著這樣的決心,林芳郁踏進了大樓,按了上四樓的電梯,通向她一無所知的佳音徵信社。
出乎林芳郁意料之外,徵信社很大,但是沒幾個員工在工作,她疑惑的問櫃檯小姐。
櫃檯小姐只是回答:「他們都出去工作了。」
原來如此!
她有些驚歎的看著寬敞的辦公室,心裡想著要擁有多大的資金才能弄得起這樣寬大的辦公聖堂?
她完全忘了去考慮這個辦公室所在的地段問題,沒辦法,年紀輕,沒見過什麼世面。
「我以為會有很多人應徵。」她嘟噥著,不大明了的看著應徵者等待面試的辦公室裡只有她一個人。
還沒有想清楚,櫃檯小姐清了清喉嚨道:「林小姐,我們總經理已經在會議室等你,請隨我來。」
跟著那個體態臃腫的櫃檯小姐,林芳郁來到了氣派非凡的會議室,第一次看見了他──蕭勵行。
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似乎剛出校園沒多久,應當沒有多少社會歷練,這樣的人怎麼能夠當上「總經理」?林芳郁心裡十分疑惑。
這個職位是不是代表他才華不凡?背景可畏?
不曉得,不清楚,完全不明白。
她忐忑的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不敢迎視他銳利的目光。
「林小姐?」
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心裡小鹿亂撞,呼吸也急促得不受控制。
眼前這男人長得俊俏好看,身形偉岸,正是她最討厭的典型,而且他瘦削的臉龐似乎帶著太多心機,那深邃的眼眸也似乎在算計些什麼。雖然她還年輕,還不清楚人心可以險惡到什麼地步,但她至少可以感覺得出來,眼前這個男人不簡單。
少惹為妙!
她突然覺得來這裡應徵演員這個工作,變得有些愚蠢。
「跟你交談相當有趣,我很期待你未來的表現。」蕭勵行對她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她還搞不清楚狀況哪!還有,她有跟他講什麼嗎?
「你什麼時候可以上班?」他問,公式化的表情沒有再透露什麼訊息。
這個面試真是簡單到讓她感覺冷汗涔涔。
「下個月初。」她一畢業就可以過來上班。她原先是這麼打算的,但現在……似乎要再三思考比較好,這個男人散發出危險的氣息,似乎不是她可以招惹的。
「可以。」蕭勵行頷首,「除了薪水之外,你對公司還有什麼期待?」
期待?
她的期待可大著呢!
「我想要當明星、當偶像,讓所有人都認識我。」她大言不慚,毫不保留。如果他沒辦法做到,現在就說清楚,她可以到別的地方尋找機會,不必在這裡浪費彼此的時間。
「喔!」他揚眉,嘴角勾笑,右手轉動著那枝看起來價值不菲的金筆,「就這樣?」
就這樣?用「這樣」來形容?要知道那可是很大的遠景,要達到那樣的目標,用鑽石鋪路才有可能達成,而他只是淡淡的說一句「就這樣」?
莫非,她低估了他?
莫非,他能幫她?
如果真是如此,她願意留在這裡。
「就這樣。」她肯定的點點頭。
「沒問題。」他輕聲道,小小的聲音卻在她心裡造成不小的震盪,「我會幫你達成願望,相對的,你也要幫忙公司,善盡你的職責,做一個好演員。」他向她伸出手。
林芳郁口乾舌燥,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她的心雀躍的跳個不停,因為多年的願望終於有實現的機會。為了抓住這個機會,她不顧腦子裡警告著危險的聲音,伸出手握住他粗糙的大手。
「敬請指教。」
這一年,她十八歲。
因為年輕不董事,她懵懂的把自己的未來簽給了吃人不吐骨頭的蕭勵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2 17:59:00
第一章
事實證明,林芳郁的確是一個好演員,能夠把客戶交代的每一個角色演得維妙維肖,甚至有突發狀況發生,她也能夠急中生智,靈巧的應付過去。客戶若有特殊要求,她也可以視需求而改變角色、內容。
她是個很棒的演員,所有共事過的人都這麼說,但卻沒幾個人認識她,因為她不能曝光。
十年,已經十年了,她厭了、倦了。
在扮演某個真實人生的角色時,她是享受的,她可以扮演某人的妻子、女兒、妹妹、情婦……入戲到讓人無話可說,但任務過了之後呢?
她卸下了所有的角色,還原到林芳郁這個身份,她便什麼都不是,只是蕭勵行的「情婦」。
不是她期望中活躍於螢幕上的演員,不是她期盼中讓親生父親懊悔丟下的女兒,她,只是個女人,被蕭勵行牢牢控制的女人。
脫下一身華麗的衣裳,她看著鏡子中單薄的身子。
好累!
這一次,她扮演的是嚴焱天的妹妹嚴菲菲,他們兄妹分散多年,當初嚴焱天因為年紀太小,無法照顧妹妹,不得已才把妹妹托付給叔叔一家,沒想到幾年後,這位嚴菲菲卻離家出走。他們只知道,嚴菲菲雖然其貌不揚,卻喜歡漂亮的東西、美形的人物。
所以她自行揣摩這個角色的個性,連嚴焱天都笑說似乎又見到了當年任性的妹妹。
呵!這次的任務真是出乎意料的成功,不但引出了他那失蹤許久的妹妹,也引出他心愛女人的真正心聲。她一直認為連靜卿實在被動得過分,但嚴焱天喜歡她,連靜卿也不討厭他,兩人甜甜蜜蜜也不錯,她這個外人無話可說。
只是看了心很痛,從他們的身上,她深深的體會到「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真諦。
歎了口氣,她套上蕭勵行喜歡的絲質睡衣,赤著雙腳離開房間。
林芳郁來到偌大的客廳,這個房子很大、很整齊,大到沒有人氣,整齊到讓人進來會錯覺這是樣品屋。
住在這樣的房子裡,她的心就跟這個房子一樣空。
凌晨兩點了,還沒聽到蕭勵行的車子進入車庫的聲音,也還沒見到他的人影,他八成又跟人應酬喝酒去了。
但答錄機上沒有他留言要晚歸的訊息。
曾幾何時,他已把她當作空氣般的存在?曾幾何時,她在他心裡已經變成理所當然了?
還記得當年他說喜歡她時,還會常常騎著摩托車接送她上下班,經常代她去醫院照顧病重的母親,甚至在母親的葬禮上……
愛上了,就是輸家嗎?
打開電視,任由那財經節目主播單調的聲音迴盪在整個空間,她又想起,他一向喜歡這個頻道,雖然她喜歡戲劇節目,但他卻說服她看財經節目比較營養,進而霸佔了電視;久了,她也就不太愛看戲劇了。
偶爾,她會想,到底原來的她是什麼樣子呢?
原來的林芳郁到底柔順、倔強,還是有自我主張?到底是開心的,還是憂鬱的?記憶中的她跟現在的她已經不一樣了。
十八歲以前的她,為了母親可以跟討債的人互吵,可以跟不公平對待她的人相罵,可以白天上課、晚上工作,可以對表達愛慕的男生說:「現在我還不想談感情,因為我有理想得去達成。」
那個理想一直都在,但自從認識蕭勵行,愛上他,她就原地停步,再也沒有前進。是的,因為她愛上了他,所以她放棄了那個理想。
芳郁,謝謝你,你為我這麼犧牲,我永遠記得……我會永遠疼你、愛你……
他曾經柔柔的在她耳邊輕吐這樣的愛語,那時候,她感動得淚流滿面,撲進他的懷裡。
現在回憶起來,當時甜、昔時蜜,都變成了此刻的心痛。
淚水不由自主的由她眼眶滑落,現在的她對他而言,到底是什麼?
她原本的認定已經由清晰轉成模糊……然後變成懷疑……
「沈萬國先生,聽說令嬡沈愛華小姐已經決定要跟『佳音集團』的蕭勵行先生訂婚……」
「蕭勵行」三個字讓林芳郁猛然自凌亂的思緒中驚醒過來,擦乾淚水,她盯著螢幕上那位已經顯出龍鍾老態的先生。
沈萬國?她記得蕭勵行曾經說過,他想跟沈氏集團做一筆生意。
「是呀!我相信如此傑出的男人一定可以給我女兒帶來幸福,為我的公司帶來新的氣象……」
真的是蕭勵行嗎?那位說要愛她、疼她一輩子的男人?
不!她不相信,也不願意相信。不會的,他不會辜負她,畢竟她為他付出了青春、付出了一切,他絕不會辜負她的!
才這麼想著,她就聽到車庫鐵卷門的聲音,是他回來了……她要聽他親口否認,告訴她這只是誤傳,只是無聊的緋聞,那麼一切都會像以前那樣,她會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乖順的當他想要她扮演的女人。
所以她衝了出去,在他關上車門轉身時站在他面前。
「怎麼了?」蕭勵行微笑的看著她,沒有一絲心虛。
林芳郁幾乎不想問了,心裡有一道聲音在說「問了也是白問」,畢竟他的態度一如往常,所以他也會一如往常的愛她、戀她。
「你……」她嘴巴張開,卻發不出聲音。
「夜深了,你穿這麼少出來,小心著涼。」他攬上她的肩膀,和她並肩往屋子裡走去。
她多想偎進那片溫暖的胸膛,但隱約覺得不太對。
這麼多年了,如果他真的愛她、疼她,想要留住她一輩子的話,為什麼要……隱藏她,為什麼不……不向她求婚?
是女人的多疑也好,她只想要知道答案,於是試探的問:「為什麼?」她淚眼矇矓的面對他,扮演一個幽怨情婦的角色,「為什麼……你要跟她結婚?你不是說要愛我一輩子嗎?那……為什麼要娶別的女人?」
原以為蕭勵行會臉色一凜,並且極力否認,沒想到他卻縮回手,平靜的看著她。
「我愛你沒錯,但我需要更大的力量擴展我的王國。」
她豈會不知他的意思?
震驚得腳步踉蹌後退,她摀住唇,不解的問:「我……那我到底算什麼?」
「芳,我們還是可以跟以前一樣,我還是會疼你、愛你、照顧你。」
果然……變了,他疼她、愛她、照顧她的方式已經變了。
他的愛,已經不該再稱作「愛」。
「沈愛華只是工具,你才是我的『最愛』,我保證,我唯一的『真愛』只有你。」
最愛?真愛?好諷刺!
她淚眼矇矓的搖頭,心已碎,情已死,再多謊言都是……枉然。
「你為我犧牲了理想,難道不能再為我忍受一點?那個沈愛華只是無足輕重的女人呀!」他抓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搖晃。
想要搖昏她嗎?
呵呵,錯!越搖只是讓她的神智越清楚而已。
她媽媽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認識了她爸爸,生下她;而她這一生最大的錯,就是踏進蕭勵行的公司,應徵他的演員。
演技,是她的致命傷,也是她的防護盾。
既然如此,那她就換個角色吧──變成一個心機重,極力想要報復男友的女騙子。
表情一變,她伸出顫抖的手,撫向他瘦削的臉龐,破碎的聲音顫抖的道:「你真的愛我?」
「當然,我可以對天發誓。」他真的伸出手做出對天發誓的樣子。
但她知道,他根本不信有神。
用手指點住他的唇,林芳郁阻止他說出誓言,「夠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愛我。」
他或許愛她,但肯定不如她愛他來得多,也不是常人定義中的「愛」。他要的愛,是女人的犧牲奉獻。
多少年了,她的犧牲、奉獻還不夠嗎?
他是個永不滿足的黑洞,她的愛,填不滿他。
心已死,心已冷……
她不想再去判斷他的愛到底是真是假,那都不重要了,不是嗎?他要娶另外一個女人,他不願意因為愛她而給她一個合法的地位,這些在在顯示他愛某種人事物更甚於她。
至於是什麼,她心裡早就有底了,只是現在不願意想起。
「你在想什麼?」蕭勵行小心翼翼的問。
她綻開美麗的笑容,「我在想,你結婚那一天,我要穿什麼樣的衣服才適合?白色的禮服好嗎?」
那是她愛情的喪服,也是她夢寐以求的愛情成果。
但,終究不屬於她。
「好。」他輕聲答應,只因為心疼。
當蕭勵行在白天打電話回家,發覺林芳郁並沒有接電話,還啟動答錄機的時候,他感到有一點奇怪,但是並沒有想太多,他以為她或許在院子裡種花,或者到百貨公司去逛逛,所以他就打她的手機,可是另一端只有電話語音回答他。
或許沈愛華的事情讓她有一點點生氣吧?
他聳聳肩,想著:女人就是這樣,不過沒關係,只要好言哄她兩句,她遲早會想開的,畢竟她愛他,就應該要理解,他為了王國不得不這麼做的苦衷。
如果她真的愛他,就應該為他犧牲一切,更何況,他還會好好的照顧她,過去、現在、未來都一樣,她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抱著這樣的心情,他沒有再打電話回家。
可是當稍晚他回到位於郊區的「家」時,迎接他的是一屋子的黑暗和寂靜,他的心不安了起來。
他甩甩頭,甩去那些不安的猜想。
不會的,芳郁那麼愛他,不會做出什麼傻事的,絕對不會。他自信的對自己說道。
但當他回過神來,手裡已經握著一瓶白蘭地在狂飲。
他到底在做什麼?
把酒放到茶幾上,他雙手抓著頭,不住的警惕自己:蕭勵行,你在幹什麼?你不是早在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就決定把她當成是生命裡其中一個女人而已嗎?
但他忍不住想起,初次見面,是她來應徵當演員,她慷慨激昂的陳述自己的夢想,認為任何角色都難不倒她。他瞇著眼看她,看她樸素平凡的穿著,卻陳述著榮華富貴的美夢。
他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個女孩很不切實際,然後一個突兀的念頭冒了出來──他要讓這個女孩認清現實的殘酷,並從純真的女孩蛻變成一個女人。
所以他錄取了她,完全隱瞞公司人員稀少、資金不足和客源不夠的事實。
當然,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他隱隱約約覺得,她的確有「千面女郎」的功力。
後來的發展的確如他的直覺,她確實很有潛力,也為公司帶來為數頗豐的利益。因為這樣,他才費盡苦心的把她變成自己的女人,主要的目的其實很自私,不過就是一句話──肥水不落外人田。
如今公司的發展已經比當年他預期的還要好很多,他的觸角延伸到許多方面,林芳郁存在的重要性變得越來越小,所以他才想要往外發展,去接觸更大的財團或者勢力,例如:沈氏集團。
她應該諒解的,不是嗎?
她愛他,所以應該能夠理解,男兒志在四方,不能只耽溺在她的朱唇上。
她應該諒解的,她愛他,不是嗎?
恍惚間,天,已經亮了。
他不敢相信,一天過去了,她竟然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來。這在以前從來沒發生過,從他們相識……相戀……到同居,只要她有事情必須晚一點回家,她都會想辦法通知他,無論那個時候她扮演著什麼角色。
為何這一次變了?
不由自主的,他再次撥她的手機號碼,回答他的仍是那個規律的電話語音──「用戶關機中,請稍後再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2 17:59:20
第二章
等了三天,蕭勵行終於忍不住了,拉住佳音徵信社裡專司跟蹤偷拍的攝影師石青詢問:「你知不知道芳郁到哪裡去了?」
石青的眼睛從厚厚的玻璃鏡片後看向他,茫茫然的回答:「你是她『老公』,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這句話說得蕭勵行臉上一陣熱,雖然他跟林芳郁並沒有舉行婚禮,但是公司裡的人都已經把他們當成一對夫妻了。而他這次的「婚禮」,他曉得公司裡有許多同仁很不諒解他的負心。
哼!這些人不曉得他的鴻鵠之志才會這樣責怪他,既是如此,又何必與他們計較!
「見到她,告訴她趕快回來。」他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石青專屬的剪輯室。
但他越想越覺得不妥當,所以走進了擴展公司後斥資興建給公司演員訓練演技的「排練室」,裡頭只有李中麗和李中玉這對雙胞胎姐弟。
他們聽到有人進來,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他,立刻裝作沒看到,又回過頭去表演誇張版的「秦香蓮和陳世美」。
「多少年糟糠夫妻,我們同甘苦、共患難,你今朝為了榮華富貴,就要拋妻棄子……不,是趕盡殺絕,殺人滅口。」
「不,香蓮,我是個男子漢大丈夫,為了似錦的前途,我怎能拘泥於男女私情?」
「所以你就去娶當朝公主當駙馬?」聲音陡地拔尖,大有潑婦罵街的傾向。
蕭勵行若還不知道這是在罵他薄情寡義,那他就是笨蛋。
但為了面子,他知道也得裝作不知道。清了清喉嚨,他平靜的問:「你們知不知道芳郁在哪裡?」
他們兩姐弟也沒理他,又繼續演。
「從今以後,我們恩斷義絕,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扮秦香蓮的李中麗拂了拂衣袖,來到蕭勵行的面前,臉上充滿不屑,「讓開,我要去開封府找包青天鍘美。」
他往旁邊稍微閃了一下,不是他怕員工,而是這個李中麗跟林芳郁一向感情融洽,比姐妹還要像姐妹,所以要想知道林芳郁在哪裡,還是不要惹李中麗生氣得好。
「如果芳郁跟你聯絡,麻煩告訴她,我在找她。」
李中麗白了他一眼,「不用了,她已經死了。」
心一震,他不及細想,便下意識地抓住李中麗的手臂,「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被你殺死了,不是嗎?」李中麗瞪著他。
「我沒有。」
「從芳郁認識你那一天開始,她就一天天的枯萎,在你宣告要娶沈愛華那一天,她就正式宣佈死亡。」
她……不再愛他了?
不!不會的。
「住口。」他生氣的大吼,「不要忘了誰是老闆。」
李中麗也不怕他,以她跟弟弟現在的演技,哪個劇團不是搶著要他們,之所以還留下來,都是因為林芳郁這個笨蛋拜託的。
不想跟他多說廢話,她哼了一聲,大步離開排練室。
李中玉也跟上,經過蕭勵行旁邊的時候,意有所指的說:「我覺得芳郁姐像人魚公主。」
而他,就是那個王子,王子娶了別國的公主,那個愛上王子的人魚公主在傷心之餘,又不忍傷害王子,所以在黎明前躍入海裡,化成七彩泡沫消失。
林芳郁決定離開,離開他的世界嗎?
不!他不接受這樣的結果,他要跟林芳郁過一輩子,無論如何,他絕不放她走,她這一輩子別想離開他。
他快步走回自己的辦公室,途中經過秘書的座位。
「吩咐下去,全部的人都去尋找芳郁的下落。」他跟秘書這樣吩咐。
三十九歲的白淑君訝異的抬起頭看著這位年輕有為的社長,「社長,你在委託我們徵信社辦案嗎?」
他是社長,算什麼委託!
「我是命令你們做事。」
「找社長夫人?」白淑君小心翼翼的問,因為她看得出來,社長已經快到勃然大怒的邊緣。
「她不是社長夫人,給我找到她,其餘的不用多問。」此事只關係她和他,其餘閒人管什麼閒事?
「是。」白淑君只能這樣反應,表情冷淡的看著他甩門進入辦公室。
她什麼也沒做,低下頭繼續社長來之前的工作。
林芳郁跟她的感情還不錯,所以在離開之前有讓她知道,對於蕭勵行的變心,她不會逃避,她會面對,很冷靜、很平常心的面對。
不過白淑君還是暗地裡歎一口氣,這個蕭社長野心實在太大了,如果他能夠滿足於現狀,好好對待林芳郁,她相信他們會是一對讓人稱羨的恩愛夫妻,如今…… 恐怕風雨飄搖。
「勵行,你覺得這個樣式如何?勵行?」沈愛華搖晃著蕭勵行的手臂,試圖引回他的注意,她嬌嗔道:「你到底在發什麼呆?」
他歉然一笑,「沒什麼,想一些公事而已。」
事實上,他是在想伊人芳蹤,已經一個月了,林芳郁無消無息,讓他擔憂得夜夜難眠,他終於體會到了古人所說的相思成災。
人真是賤,直到失去了才知道懊悔。
「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太累了?瞧,都瘦了一大圈。」沈愛華上下打量他,眼中有一些心疼,「算了,我們不看戒指了,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吧!」
他被拉著離開珠寶店,整個人恍恍惚惚的,彷彿是個木偶。
而在他們的身後,遠遠的跟著一個戴墨鏡的女人,纖細且修長的身影踩著布鞋不疾不徐的跟著。
要是以往,以跟蹤起家的蕭勵行絕對會發現異常,但現在他根本心不在焉,滿腦子只想著「她」在哪裡,根本沒發現到身後有人跟蹤。
「我們在這裡休息一下好嗎?」沈愛華突然停下腳步。
只要不是回到那個充滿林芳郁回憶的家,哪裡休息都好。
所以蕭勵行點點頭,就這樣不知不覺的被沈愛華拉進了「飯店」。
那纖細的身影停在飯店前,不再前進,只是身體微微的顫抖著,墨鏡後那早已泛紅的眼眶又蓄積起淚水。
良人與新歡一晌貪歡,哪管舊人心碎神傷?
踉蹌的腳步乏軟,她坐倒在路旁階梯,靜靜的獨嘗傷心,想讓自己徹底死心。即使親眼目睹,她依然……放不下……
可惡!她到底要笨到什麼樣的地步才懂得放手?
飯店房間裡,蕭勵行訝異的看著沈愛華圍著浴巾從浴室出來。
看了看四周,他這才省悟這裡應該是飯店的房間,沈愛華的「休息」竟然是這樣的。
他苦澀的揚起嘴角,並沒有阻止沈愛華坐上他的大腿。
「勵行,我們已經好久沒……沒那個了……」嬌羞的臉龐偎進他的懷裡。
是很久了,自從林芳郁離開,他也沒了「性」致。
明明知道不該如此冷落「公主」,但是身體不聽腦袋命令,沒反應就是沒反應。唉!男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臨場無用。
「愛華,我真的很累。」他歎了口氣,心中滿滿是對沈愛華的愧疚。
一抹失望掠過她的臉龐,但她很快掩飾過去,強裝笑顏說道:「沒關係,是我不夠體貼,你不要太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金山銀山就在面前,卻無力採取。啊!他夢想中的王國,就要這樣失去了嗎?
他也想努力呀!但悲哀的是,力不從心。看來他得借助外力來幫忙,威爾剛或許可以派得上用場。
男人當到這種地步,也真夠可悲的。
該死的林芳郁,你到底在哪裡?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有多慘?
「那……你在這裡好好睡一覺,休息一下。」沈愛華穿上了衣服,臨出門時這樣說。
他躺在床上,揉著額頭,無力的點點頭。面對這樣溫柔體貼的女人,卻無力報答,他的心底湧出那麼一點點愧疚,完全沒瞧見沈愛華露出輕鄙的神色,默不作聲的推門而出。
沈愛華來到走廊後,原本優雅溫柔的表情變得非常狠戾。
「沒用的傢伙!」她啐了一聲,用力的蹬著高跟鞋,然後從皮包中掏出手機,迅速的撥個電話。
「Michael,現在有沒有空?我在老地方,房間號碼我等一下傳簡訊給你,你給我立刻過來。」
走到一樓櫃檯,她也不囉唆,直接說:「給我一六六號隔壁的房間。」
她就是故意要在蕭勵行的房間旁邊辦事,哼!
蕭勵行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著,卻被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吵醒。
一開始,他還搞不清楚是什麼聲音,但仔細聆聽了一會兒,他終於明白,是魚水之歡的叫聲。聽起來,隔壁還挺享受的。
不由自主的,他豎起耳朵去聽那女聲興奮的高吭。
他突然想起林芳郁在他身下嚶嚀婉轉的呻吟,白皙的肌膚因為情潮而泛起玫瑰色的暈紅,每每引得他情慾更加騷動,不可遏抑的在她身上放肆馳騁。
這樣的魚水之歡常常弄得她筋疲力竭,半路暈過去,然後兩人緊緊相擁,直到第二日中午誰也沒力氣離開床榻。
該死!
他猛然發覺多日來毫無反應的下半身,竟然在「回憶」的時刻昂首挺立,蓄勢待發……但,他現在上哪兒找對象發洩?
真是該死!
他終於覺悟,這輩子他是栽在林芳郁身上了。
既然如此……他更加不能讓林芳郁離開他。
拿出手機,他撥著號碼。事情總得解決,既然林芳郁是為了他的婚事而離開,那麼讓她回來的最好方法就是把這件婚事取消,對吧?
他剛撥完電話,真是巧,隔壁似乎也響起一陣手機鈴聲,鈴聲恰巧也跟沈愛華的一樣。
一個念頭閃過腦際。
(喂?)沈愛華的聲音適時響起,腔調有些慵懶。
隔壁的激情呻吟頓時停止。
事情似乎越來越有趣了。
「愛華?」蕭勵行一邊說一邊悄聲打開房門。
(怎麼了?)
「我想我最近實在太對不起你了,所以我打算明晚好好補償你……」說著,他掏出隨身攜帶的簡單工具,試圖撬開隔壁房間的門鎖。
開玩笑,他可是徵信社的老闆,這種門鎖對他來說實在太小Case,果然,不到三十秒,門鎖輕輕開了。
(好呀!七點半在世貿大樓見。)
他已然掛掉電話,把門踢開,用手機的攝影功能把床上激情男女的醜樣全部攝錄進去。
哈!哈!哈!真是老天助他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一雙手推了推林芳郁的肩膀,她才猛然從茫茫思緒中驚醒過來,抬起頭,她看到的是一雙關懷的眼眸。
「該回去了吧?」徐慕淮輕輕的問道。
不用問他為什麼知道她的行蹤,一定是嚴焱天因為擔心她,所以把追蹤器偷偷裝在她身上,而且還叫他的結拜兄弟徐慕淮暗中保護她。
誰說客戶只能單純是客戶?客戶也能變朋友啊!
「我在這裡多久了?」她問,聲音充滿了憂傷。
徐慕淮露出淡淡的笑意,「八個鐘頭。」
看了看天色,對於這個有習慣性說謊癖的男人,她自動把他話裡的真實性打五折,所以應該是四個鐘頭。
「這麼久了啊!」她從階梯上站了起來,感到雙腿有些麻麻的,但她不管,逕自走向徐慕淮所指的車輛。
「你決定如何?」徐慕淮走在她身邊,狀似不經意的問。
「努力忘了他。」她說。
分手最大的報復,不是讓他的生活更加難過,而是要過得比跟他在一起的時候還要幸福美好。
說話間的兩人都沒發現到,蕭勵行就在他們之後踏出飯店,臉上露出多日未見的笑容,志得意滿的離開。
他們就此陰錯陽差,咫尺天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2 17:59:39
第三章
這天,蕭勵行和幾個商場上的朋友談完公事後,有人提議要去放鬆一下,最好的地點當然就是蕭勵行也不陌生的花街柳巷,是一間新近開張的酒店「花滿園」。
兩年前,他會毫不猶豫的跟他們去,但現在……
「不了,我有點累,想回去休息。」
「難道你還在為那個沈小姐移情別戀而難過?」朋友之一攬住他的肩膀,絲毫沒有放棄的跡象,「天下桃花多的是,心胸放開一點,走,今晚我們兄弟好好樂一樂。」
問題是他樂不起來,去了只會更悲慘的發現自己的無能。
「不,我真的很累。」他努力強調。
但他還是拗不過十幾個人的勸說,只好無奈的去了。
酒店就是酒店,不管是新開張的,還是生意做了很久的,那脂粉味、香水味到哪裡並無不同,那些鶯聲燕語、淫辭艷曲也都一樣。
以前,在林芳郁離開之前,他還能享受這種地方帶來的愉悅,但現在,不行了。
心裡頭唯一湧上來的感覺,只有厭惡。
但兄弟朋友在這裡,他再怎麼厭惡,也不會表現出來,只是淡然的跟著他們走進特定的包廂,面無表情的聽著他們點酒、叫小姐。
唉!千篇一律,以前他怎麼會覺得有趣,還因此感到快樂?
他再一次體會到自己的膚淺。
「芳姐,王董帶了朋友來捧場,在四號包廂。」一個服務生恭謹的向打扮如同貴婦人的林芳郁報告。
「知道了。」她頷首,邁著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向四號包廂。
王董是常客了,常來這裡光顧她旗下的小姐,調情的花樣之多,連看盡男人醜態的她,還是會驚訝的揚眉。
當然,她也知道蕭勵行是這位放浪形骸的王董的友人之一,從這位王董的嘴裡,她也聽到一些有關於他的消息,包括他退婚,卻依然在沈氏企業佔有一席之地,包括他這兩年來不近女色,似乎對女人頗為失望……這些消息一點一滴的慢慢滲進她的耳裡、腦海裡。
但那又怎麼樣?
她已經離開他了,經過兩年的沉澱,她自覺已經死心。
尤其當了花滿園的老闆娘,看盡眾多男人的醜態薄情後,對男人口中的「愛情」更加失望,她常常在深夜嘲笑自己那十年的癡傻,竟然相信他的愛情。
她現在才知道,他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語都是哄女人的謊言,根本不能算數。如今她人生有新的目標,就是──賺錢以及經營人脈。
「王董,好久不見啊!」她巧笑倩兮的走進包廂,美眸卻意外的望進一雙熟悉的深沉眼眸,心猛地一跳,但很快就平復。
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
「王董,你帶了很多朋友來捧我的場呀!」她笑吟吟的坐在王董旁邊,沒有忽略蕭勵行震驚的臉龐,不敢置信的表情。
是呀!他作夢也不會想到她會成為他最不屑的煙花女子。
暗嗤一聲,她狀似自然,其實是故意的偎向王董,「王董,可不可以幫我介紹介紹這幾位大人物的身份?」
「當然、當然。」王董笑呵呵的摟住她的肩膀,她壓抑下推開鹹豬手的衝動,目光順著王董的手指一個個望過去陪笑打招呼。
「這位是旭生電子的總經理王友和,這位是耀聲音響的總裁李紹揚,這位是佳音集團的社長蕭勵行……」
當王董介紹到他的時候,她故意伸出手說道:「幸會了,蕭社長。」
蕭勵行殺人的目光瞪著她,彷彿在控訴她竟敢裝作不認識他!
她眼中的笑意未減,如果默契夠的話,他會知道她在說──你一向不讓生意上的朋友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就順你的意,裝作不認識你。更何況,你也會恥於你的老相好是做這一行的吧?
她心裡突然覺得悲哀莫名。
「蕭社長莫非是嫌棄我,所以不……」她的目光看向自己孤單伸出的手。
他回應了,用那雙熟悉的大掌握住她纖細的手,「幸會,不知道怎麼稱呼你?」有點咬牙切齒的迸出這些話。
「芳芳。」她故意取這個名字,知道這是他最不喜歡的稱呼。
是的,她取他最討厭的稱呼,做他最不齒的行業,做盡他厭惡的一切事,為的就是讓自己死心,讓他……寒心。
「真是好名字。」他縮回手,眼睛還是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你們……怎麼回事?」王董雖然風流,但腦子裡裝的不是豆腐,自然發現他們兩人之間不尋常的氣氛。
「我也不曉得。」林芳郁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使出最精湛的演技,「或許是我哪裡惹蕭社長不順眼吧!不管如何,我先跟蕭社長道歉,再開一瓶酒向你陪罪如何?」
他默然不語,還是死盯著她。
「蕭社長?」她露出最有魅力的笑容。
蕭勵行的眼中露出寒光──難道她就是用這種笑容誘惑男人的?
「看來一瓶不夠,得來一打才行。」她輕笑,在王董耳邊輕語:「王董,就麻煩你幫我替蕭社長消消火,我免費奉送六瓶……」話還沒說完,她的手腕已經被抓住,一抬頭,就對上他憤怒的眼眸。
怎麼?他捨得在生意夥伴面前洩露他跟她過往的關係?
這不像他。
他是那麼注重他的聲譽。
於是她又笑了,「蕭社長,我聽說你最討厭的就是像我這樣的風塵女子,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不理我?」她可是好意提醒他喔!
他卻不領情,冷冷的迸出一句:「跟我出去。」
也不管她願不願意,他就這樣把她拉出花滿園。
蕭勵行把林芳郁拉到一條街之外才放開她,劈頭就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很明顯,不是嗎?
「從那之後,我們已不相干。」她淡淡的說,卻是用了兩年做心理建設才能如此自然。
她發過誓,如果再次相見,她一定要用雲淡風輕的態度來面對他,因為她知道,她的不在乎將會是對驕傲的他最大的傷害與刺激。
「我沒答應要分手。」他厲聲說道。
「你要結婚了,不分手……行嗎?」她依舊淡然。
「我跟沈愛華解除婚約了。」
她可沒忘記親眼目睹他跟那個沈大小姐進了飯店,共赴巫山雲雨時,那心傷的痕跡有多深……傷害已經造成,有沒有結婚根本不是重點。
畢竟,他背叛了她,背叛了她以為有的愛情。
「為什麼?」她轉過身背對他,心裡想問的是他為什麼解除婚約,可嘴巴裡說的卻是:「你又看上哪家的千金小姐?」
他扳過她的肩膀,想要大聲對她說,都是因為她的關係,所以他才不能對別的女人……但礙於男人的自尊,他怎麼可能在相逢時刻就大聲說出口,誰知道她現在有沒有新歡?還把他當一回事嗎?
「我要你回來。」他只能這麼說。
她撥開他的手,「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可以。」他堅持的握住她的肩膀,「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只要你願意。」
她再次撥開他的手,「問題是,我不願意,因為……」她頓了下,將臉龐撇向別的方向,「我心裡另有所愛。」
聞言,他渾身僵硬如同雕像。
「什麼?」聲音也不禁冷冽起來。
她聽得心驚膽戰,嘴角卻逸出一聲冷哼,「我已經不再愛你了。」語氣有一絲強裝的鎮定。
蕭勵行氣得揚起手就想巴她一掌。
她眼中毫無懼色,只是定定的看著他,「是誰先對不起誰?你沒有資格怪我。」
他的手硬生生的收了回來。是,他是用盡心機不擇手段的人,但並不代表他不講理,她說的沒錯,她的離開、她的變心,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最該怪的,是自己。
「走!」他怒吼,「我不想再看見你。」
淚水幾乎要溢出眼眶,但她忍住了,強裝不在乎、不動搖,挺起胸,直著背,一步步走出他的視線。
這樣就結束了吧,但真的結束了嗎?
沒有,這次照面只讓她確定了一個非常悲哀的事實……
林芳郁回到家,只見滿室昏黃,她名義上的丈夫黃清風正抱著孩子在沙發上睡著了,笑容緩緩的爬上臉龐,她慶幸自己至少沒有步上母親的後塵,一個人撫養小孩,一天到晚怨恨愛人。她該滿足了,這樣平靜無波的生活,不就是她想要的嗎?
她靜靜的坐了下來,凝視著這一幅父子天倫圖,雖然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但黃清風這兩年來對孩子的關愛已經超越了所謂的家人。
「你回來了。」黃清風睜開眼睛,打了個呵欠,站起身來,把趴在他身上睡覺的孩子輕柔的交給林芳郁抱,「這小傢伙可真會吵。」
可是睡著了之後,卻恍如安靜的天使,什麼樣的聲響都吵不醒他。
「辛苦你了。」她溫柔的說,懷裡抱著兒子,感到好幸福。
失去了愛情,她至少還擁有親情,老天還是憐惜她的。如果沒有這個孩子存在,她怕自己早已失去理智,運用當年在徵信社工作時所知道的客戶秘密,威脅他們協助她毀掉蕭勵行。
要不是及時發現有了這個兒子,她恐怕會變成自己也不認識的魔女吧!
但她並不是完全沒利用自己以前的客人,至少黃清風就被她小小利用了一下。他當年僱用她扮演未婚妻,掩飾自己的同性戀傾向,卻在她達成任務後不久,很天才的自己「出櫃」,大聲宣佈他的同性宣言。
勇氣十分可嘉,但結局相當悲慘,他不但被父母斷絕關係,還被男友拋棄,當他流落街頭,一時想不開要從天橋跳下時,是她救了他,然後兩個失意人相談一番後有了決議,何不結為夫妻?不但彼此有個照應,孩子也會有健全的家庭,至於感情……她不反對他去外面找男友,只要不帶進「家」裡,都不關她的事;至於她,她不認為這一生還有辦法再愛。
「我要出去了。」黃清風轉了轉脖子,神氣清朗的道。
林芳郁知道他要去Gay Bar尋找對象,平常她不會阻止,但這次她皺起了眉頭,明知道這樣對不起他,她還是要說。
「這一陣子可不可以不要去?」
黃清風訝異的望著她,「發生什麼事了?」
「今晚,我……遇見他了。」
憑著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和瞭解,黃清風當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
黃清風當年僱用她的時候,也曾見過那位不可一世的老闆,他也看得出,蕭勵行那時是喜歡林芳郁沒錯,但至於愛……至少林芳郁愛蕭勵行比較多。任務進行時,他試圖奉勸過林芳郁,但熱戀中的她哪裡聽得進去。
愛情,使人盲目。
盲目了他,也盲目了林芳郁。沒了愛情的生活,比起被愛情圍繞的生活,感覺輕鬆多了。
「你打算怎麼辦?」黃清風坐了下來。
「我告訴他,我另有所愛。」她溫柔的目光癡癡望著懷裡沉睡的兒子。
黃清風當然知道她所謂的另有所愛指的是懷裡的兒子,但那個蕭勵行恐怕就不會這樣想了,那個驕傲的人肯定以為林芳郁的愛人是他。
「你會不會覺得很麻煩?」她小心的詢問。
黃清風搖搖頭,不但不覺得麻煩,反而覺得有趣,與其在Gay Bar尋求空虛的慰藉,還不如跟有力的勁敵對抗。就讓那個善於用心機的男人嘗嘗他這個善於利用電腦的人的厲害。
「問題是,你想要他怎麼樣?讓他痛苦得生不如死,還是……要他活得好好的?」
要蕭勵行往後怎麼樣?
林芳郁愣愣的想,起初離開的時候,她是想過要他痛苦,讓他生不如死,所以曾經計畫不擇手段的籠絡所有可利用的客戶,只為給他好看,讓他後悔拋棄她。
但是有了這個兒子後,仇恨的心情慢慢的沉澱,她已不想管他如何生活,他娶誰、愛誰是他家的事,她該做的事就是讓自己和孩子幸福美滿,不是嗎?
她再也不想過以蕭勵行為生活重心、以他的苦為苦、以他的愁為愁的日子。
在生下這個孩子的那一天,她就決定要活出自己。
「我要我的生活一如往常。」她抬頭,嫣然一笑,看著摯友道:「平靜、滿足、有自己的自由。」
黃清風也笑了,「那麼,就如你所願。」
當蕭勵行從秘書白淑君的手裡拿過那份調查報告打開來看時,他氣得臉發白、手發抖。
林芳郁,那個他以為會愛他愛到不顧性命的女人,竟然在離開他不到三個月就嫁給了現在東方科技的總裁,還很快就有了愛的結晶。
哼!女人,全都不可相信,林芳郁更進一步的證實了他原先的想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2 17:59:59
第四章
花滿園今晚依然熱熱鬧鬧的開門做生意,身材妖嬈的小姐心情愉快的進行開店前的準備,顧客也三三兩兩的走了進來,慵懶且悠揚的藍調音樂迴盪在這優雅的空間裡。
調情的氣味很濃厚,但是都在乎和的情況下進行,林芳郁嘴角噙笑的看著裡頭的男女百態。
真是越看越心如止水啊!
「為什麼開酒店?」蕭勵行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雖然並不意外他的出現,但她還是因他的聲音而心悸了一下,但隨即恢復正常,笑吟吟的回望他。
「因為以前有個男人只會利用女人,從女人身上賺錢,所以我現在要從男人身上把錢賺回來。」
他當然知道她指的某個男人是誰,「你很缺錢嗎?」
「你認為呢?」她偏首,顧盼儘是風情。
蕭勵行不能不承認,她把媽媽桑的角色扮演得很好。
「你那個開科技公司的丈夫不能滿足你嗎?」他語帶雙關,不只問錢,還問那方面的生活。
林芳郁向酒保做個手勢,請他喝一杯他最愛的馬丁尼,也為自己要了一杯血腥瑪麗。
「什麼樣的丈夫會讓自己的妻子在這種地方賣笑?」蕭勵行冷冷的批評著。
她啜飲著酒杯裡的紅色液體,然後靜靜的看著他,「以前有一個人告訴我,人要有野心,為了拓展自己的王國,無論用任何手段都無所謂。」
他暗暗握拳,「你是在怪我?」
她搖搖頭,「不,我是在謝謝你教會我這件事情,我發現,我也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王國。」
「你的王國就是滿園子的花跟蜂?」他帶著嘲弄問道。
「難道你忘了……」她望進他的眼眸,「我這一生最恨的是誰?」
他當然沒忘,那個舉世聞名的男人,或許現在還加上他。
「開再多花滿園有用嗎?」他可不以為然,縱然她酒店開得再多,也撼動不了那個男人的地位吧!
她嘴角上揚,「蕭社長,我還以為你很聰明呢!」她故意嘲諷。
蕭勵行並不在意,她想要什麼不在他的關心範圍之內,他只有一個企圖,「我要你回到我身邊,你的夢想我會幫你達成。」
林芳郁的臉上平靜無波,「這種話在那十年裡,我已經聽過無數次了。」
「這一次是真的。」
「那麼……以前說的都是假的囉?」
哼!虧她還那麼相信他的信誓旦旦,真是笨哪!
「也不是……只是那時候時機未到。」
瞥他一眼,她一口喝完那紅色的液體,「那麼現在時機到了嗎?」看他無語,她輕輕的放下杯子,「我很訝異你還會要我回去,你忘了,我已經有丈夫、孩子了?」
「離開他們。」他毫不考慮的脫口而出。
她的心狠狠地揪痛,雖然知道他自私,但卻沒想到他這麼殘忍,這種話竟然可以這麼輕易地說出口。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縱使內心激動,她說話的語氣還是十分淡然。
「因為……你還愛著我。」他的口氣堅決,無論如何,他就是要賭這一把。
果然如他所料,林芳郁的臉色瞬間刷白,手也輕輕顫抖起來。
為了掩飾,她把手縮到了櫃檯下面。
但是太遲了,他的鷹眼凌厲的瞇起,心中的得意更是漲得滿滿的,只要芳郁還愛著他,勝利就站在他這邊,他有這個自信。
「哦,你這麼肯定?」她故意這麼說,以掩飾自己的不安。
他沒回話,但眼睛裡的笑意已充分表達了他的得意。
她垂下雙眼,看來她的演技還不到毫無破綻的地步,讓他看到了她否認很久、卻在最近發現依然沒變的真心;但沒關係,任何破綻都可以靠臨場反應加以彌補。
他突然握住她的雙手,沒忽略她觸電般的輕彈,笑容爬上他的嘴角,他用甜甜的語調輕吐:「芳郁,你忘了我們在一起的甜蜜時光嗎?」
她閉上雙眼,眼簾輕輕的顫抖。
怎麼能忘?他等在家門口直到凌晨仍不走;怎麼能忘?他為她照料病重的母親;怎麼能忘?她病重時,他擅自撞門而入,只為烹煮她喜愛的皮蛋瘦肉粥……他做了太多太多令人記憶深刻的事情。
但又怎麼能忘他執意不願與她結婚?怎麼能忘他出門應酬從不願意帶著她?在外偶遇商場上的朋友,卻介紹她是他的表妹……怎麼能忘、怎麼能忘他開口要求她犧牲,接受他娶沈愛華?
靜靜的抽回了手,她激動的心恢復了平靜,冷冷的回望他的眼眸,「的確忘不了,忘不了你曾經那麼殘忍的傷害我。」
說完,她轉身離開,不願再多言。
蕭勵行沒挽留,只是喝乾了那杯馬丁尼,看來這招「動之以情」是不行的。
唉!他的確是咎由自取。
但是,他不會放棄的!
黃清風在中午用餐的時間,固定會到公司附近的一家餐館用餐,為的只是欣賞那裡某位服務生忙碌的身影,當然,他對誰都沒有提起過,除了他的老婆林芳郁以外。
「既然如此,為何要結婚呢?」
黃清風抬頭望向聲音來處,就看見蕭勵行已經自行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真是毫不客氣哪!
黃清風苦笑的暗道,然後毫不避諱的看著那位服務生來幫蕭勵行點菜,反正不看白不看。
等到服務生走遠了,蕭勵行才又出聲:「看來你的老習慣沒變。」
他是干徵信社起家的,怎會查不到這位敢娶他的女人的黃先生是他的舊客戶,還是個同性戀。
黃清風笑了笑,「變了,不然怎麼會結婚?」
蕭勵行才不相信,「可是你剛剛的眼神……」分明還是對男人有興趣。
「純欣賞而已,我可沒有行動,我發過誓的,絕對不讓芳郁傷心。」
這話分明是在反諷他,蕭勵行反唇相稽:「我不相信一個人的性向可以說變就變。」更別說黃先生還是因為「出櫃」被趕出家門。
「我也很難相信。」黃清風誇張的歎了一口氣,「我竟然會為了林芳郁這個好女人恢復成為社會所認定的正常人,這真是一個奇跡哪!」
這黃清風分明是故意氣他的,「要怎麼樣,你才會離開她?」
「除非我死。」
說得可真有情有義,蕭勵行不屑的一笑,「一億如何?」他開出價碼。
黃清風進食的速度不減,「兩億給你,拜託你不要再來糾纏芳郁。」
「你有兩億?」哼,以為他沒查過嗎?黃清風開科技公司雖然很賺錢,但並不代表他有兩億的資產。
「我沒有,但芳郁有。」黃清風心情愉快的看著他驚訝的眼神,「呵呵,你真的是錯過了一個好女人,不過也真是謝謝你了。」
「謝什麼?」他眉頭緊皺,心情非常不爽。
「給了我一個好太太呀!」黃清風故意再煽風點火。
「三億給你。」蕭勵行提高了價碼。
黃清風搖搖頭,「金錢易賺,但佳人難得,蕭社長還沒體認到嗎?」
當然體會到了,不然他會這麼煞費苦心,砸下大筆金錢嗎?
「你要為一個女人放棄你的天下嗎?」
聞言,黃清風終於放下了刀叉,拿起水杯喝著水,「想在商場上對付我?」
蕭勵行保持沉默,但那堅定的表情說著兩個字──沒錯。
「儘管來吧!」黃清風舉杯朝他一敬,「但別說我沒提醒你,『我們』可是會反擊的。」
談判正式破裂。可惡!
那場談判後,蕭勵行心情極度惡劣,開始偷偷進行毀滅東方科技的小動作──搶它的客戶、斷它的訂單、散佈謠言說它有經營危機……哼!論耍陰耍狠,誰比得過他?
他相信再過不久,黃清風就會擺低姿態要求他高抬貴手,或者林芳郁會來求他放過他們,然後他會提出他唯一的條件──回到他的身邊。
那麼他的生活就會圓滿,終於可以結束惡夢。
正當他想得幾乎忘形時,一個公司主管急切的敲了敲他的門。
「社長,不好了,我們在台中的工程被當地建設局勒令停工。」
蕭勵行一臉不敢置信,那可是攸關他企業王國的大工程,所有的管道、人員都被他收買得服服帖帖,不應該會突然出錯。
「為什麼?到底是誰故意刁難?」
「有幾個立法委員聯合質疑這個工程官商勾結。」
該死,真是麻煩。
「更不妙的是,社長,原定要跟我們簽約的山本社長改變了心意,把訂單簽給別人。」
「簽給誰?」
「天博貿易。」
他知道,這家公司的總裁曾是他徵信社的客戶,隱隱約約中,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他立刻撥了通電話到現在已經是子公司的佳音徵信社,下達徹底追查的命令。
看著那個該死的山本社長在花滿園的包廂裡頭左擁右抱,蕭勵行知道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再看到兩個跟他作對的立法委員放肆的與小姐調笑,就更加證實他的推測。
他額冒青筋的迎上林芳郁一如往常平靜的臉龐,不禁咬牙說道:「你比我想像的聰明許多。」
卻曾經為了他,寧可當十年的笨蛋。
「我只想過平靜的生活。」林芳郁面無表情的回他一句。
不只她想,他更想呀!
「你真的那麼愛姓黃的?」他忍不住提高音量。
她長長的歎一口氣,「被愛是幸福的,至少……他愛我。」
她幸福微笑的模樣演得架式十足,令他酸得咬牙切齒,「但你愛的是我。」他很肯定。
「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試著去愛他。」林芳郁挑釁的眼光迎向他,「我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他會給她那個時間才有鬼!
「他有什麼好?」他倒是要問清楚,只要有一點比不過那個黃清風,他就不姓蕭。
她把手支在櫃檯上,偏頭思索。
「他對我很溫柔,從不大聲說話,凡事以我的感受為主,絕不委屈我,也不要求我犧牲或者忍受。」
「說到底,你還在為沈愛華的事情跟我生氣?」
林芳郁搖頭,「我該謝謝她,讓我認清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真是諷刺,他也是因為那個女人,才發覺了林芳郁的重要。
「我承認,我那時做錯了。」蕭勵行乾澀的說。
「你沒做錯,你只是去追求你想要的。」她的眼睛望向窗外那朦朧的圓月,「但我是個人,我也有感覺,不是你想怎樣,我就必須配合。」
這樣的林芳郁是他從沒見過的,她變得獨立、堅強,有自己的主見。
「你變了。」這是他的結論。
而他卻為這樣的她瘋狂,比從前更加瘋狂。
「是你造成的。」她的聲音輕輕的,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他有一股衝動想要伸手抓住她,以免她離得越來越遠,但還不是時候。
「你堅決不肯回頭?」蕭勵行再度求證。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你還不肯接受嗎?」林芳郁反問。
他瞪視著她,久久才說:「很好。」然後轉身離去。
看著他大力甩門離開的背影,她的臉龐變了,彷彿盛滿哀傷與悲慟,如果他再這樣堅持下去,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剛剛,有幾度她都想撲進他的懷裡,汲取那熟悉的溫暖。
心動的感覺很難忘,為他呼吸加快、心跳加快,無論再痛,都想多看他一眼;無論過去他怎麼對她,都想要留在他身邊……
她真是沒用啊!
還是忘不了、忘不了,怎麼辦?
「芳郁?」
好友李中麗的聲音傳來,關懷的手臂也攬住了她的肩膀,林芳郁的頭更低,淚水無聲的滴落在櫃檯桌面。
李中麗看到了,但也當作沒看見。
剛剛的那一幕,她躲在珠簾後全看見了,這兩年來,她瞞著蕭勵行陪林芳郁一路走來,曉得她至今仍忘不了蕭勵行,癡情到讓人受不了。想必方纔那般的冷靜,已經用盡她所有的心力,如今難受也是必然的。不過,她有個消息可以讓林芳郁分心。
「中玉剛剛從美國打電話給我,你最恨的那個男人要回來台灣了。」
本來是可以讓她雀躍萬分的消息,怎麼如今卻只有淡淡的驚訝而已?
好可悲!
默默的拭乾淚水,林芳郁抬頭看著李中麗,好半響才發出聲音:「為什麼?」那個男人為什麼回來?他不是很厭惡台灣的嗎?
李中麗笑了,「因為中玉讓他相信他活不了多久了。」
林芳郁的嘴角也上揚,但不是因為覺得好笑,而是覺得諷刺,那個男人竟然選擇在自己的「末日」回到他最不想回來的台灣,這是為了什麼?
她能認為那個男人對母親還有她有著那麼一點點的掛念嗎?
不……不可能……
「芳郁,重頭好戲就要上場了,你振作一點。」
她點點頭,的確要振作,她已經為了這個目標努力了很久很久,不是嗎?
她要在那個男人面前演出一場精心佈局的好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2 18:00:18
第五章
佳音徵信社,全台灣最大、聲譽最好的一家徵信社,要在短時間找到人,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委託它尋人,當然代價一定不便宜,但那又何妨?憑他齊高一介大明星的身家財產哪會在意這些小錢?他唯一在意的是,他能否在有限的時間內見到他想要見的人。
在佳音徵信社豪華的辦公室內,齊高見到了傳聞中的「蕭勵行」,果然如傳說一般的氣度非凡,儀表堂堂,嚴厲的態度並不因為見到他這位大名鼎鼎的明星而有所動搖,不似別人總擺出彎腰討好的模樣,他只是眉角輕揚。
「這就是你想找的兩個女人?」「蕭勵行」打量著手上資料中的女人與女孩,「這是什麼時候的照片?」
「二十年前。」齊高的語調冷淡,精湛的演技掩蓋了心頭湧上的愧疚。
「蕭勵行」也不動聲色,「沒有其他的照片或相關訊息嗎?」
齊高搖搖頭。
「那你應該明白,這樣尋找起來恐怕難度會很高。」「蕭勵行」移近了身子,帶著一絲遺憾的口吻說道:「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過了這麼久,什麼情形都可能發生。」
齊高當然知道,也早已預料到各種情況。
「就算死,我也要看到她們的墓碑。」到時他可以安排一家團圓,死後墳墓同園。當然,他並不希望結果如此悲涼,他心底還存在著最後一絲冀望,冀望在他人生最後這段日子,她們能夠原諒他、接納他,一家人共度他放棄很久,最近卻又開始期盼的家庭生活。
「可以。」「蕭勵行」點點頭,「可是,代價很高的。」他警告。
「只要你盡快找到,價錢不是問題。」
「蕭勵行」滿意的點點頭,伸出手來,「成交。」
齊高也握住他的手,象徵這樁生意談成。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重遊舊時地,緬懷……自己當初的殘忍。
當齊高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口時,「蕭勵行」立刻得意的拍拍身旁的女人,「白阿姨,你看我的演技很好吧?他竟然一點都沒有懷疑我不是你們社長。」
身為秘書的白淑君卻似充耳不聞,雙眼瞪向他身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哈哈!芳郁如果知道計畫如此順利,一定會宇宙超級無敵霹靂高興。」
「是什麼計畫呢?徐先生?」
令人膽寒的聲音傳來,「蕭勵行」……不,徐慕淮頭皮發麻的緩緩轉過身,看見不常出現在這家分公司的正牌社長──蕭勵行正倚在大門口悠哉的看著他,那眼底的風暴預告了他的不悅。
「沒想到你會突然冒出來。」徐慕淮澀澀的說,沒露出絲毫懼怕的神色。
搞清楚,再怎麼說他也不是無名小卒,可是偌大一家討債公司的二老闆,如果這個蕭勵行敢對他怎麼樣,別說他大哥嚴焱天不會放過他,他的黑道兄弟也會自動為他報仇,更別說還有林芳郁這樣的角色站在他這邊,所以他當然毫無所懼。
「我記得……這裡也是我的公司之一。」蕭勵行凌厲的眼眸望向白淑君,「沒想到我的老員工竟然串通外人在搞鬼。」
徐慕淮立即擋在白淑君面前,「不要怪他們,是我威脅他們讓我演這齣戲,要對付就衝著我來。」他料定他會有幾分忌憚。
兩個男人互瞪的眼光中有著火花閃亮,白淑君看情況不對,早已經逃之夭夭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徐慕淮才又開口:「你到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
蕭勵行嘴角上揚成一個陰險的角度,「哼!你回去告訴芳郁,要是她不想多年的心願砸鍋,就來找我。」
徐慕淮警戒的看著他,「你想幹什麼?如果你敢對她不利,我們不會放過你的。」
哼!他何嘗不知道那些林芳郁當年的客戶,現在全都變成了自己的敵人?倘若這群人聯合起來對付他,將會非常可怕,足以動搖他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江山根基。
他蕭勵行還不是個笨蛋。
但他的確笨過,竟然把林芳郁當成小貓,以為她對自己完全不具任何威脅,結果事實證明,她是只沉睡的山貓,發起威來著實讓人無法招架,而且她魅力非凡,竟然可以召集眾多護花使者護衛著她。
所幸,這樣的山貓還是有弱點的。
弱點就是他,她愛上的那個他。
林芳郁本來以為從今以後和蕭勵行再不相干,她還跟黃清風說,他的「禁令」過幾天就可以解除了。沒想到,蕭勵行竟然用「那個男人」來威脅她。
為什麼他就是不放過她?難道他對她的傷害還不夠嗎?
走進餐廳,林芳郁逕自坐到他面前的座位,看見他抬起的臉龐上有一抹得意,一股哀傷頓時掠過心頭,她厭惡極了自己竟然不恨他。
為什麼?難道她竟是如此犯賤,怎麼都討厭不了他、恨不了他?
「你來了。」蕭勵行輕聲說。
林芳郁只是輕輕頷首,向服務生要了杯檸檬汁。
「你……在生氣?」他看著她,遲疑的問出口。
她在暗地裡苦笑,想到他們在一起的最後那一兩年,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生不生氣、快不快樂,忍不住怨懟起來,「你在乎嗎?」
「在乎。」他回答得又快又堅決。
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該相信,一顆心卻還像青澀的少女般小鹿亂撞,她忍不住警告自己:林芳郁呀林芳郁,你已經長大了,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怎麼可以這樣輕易上當受騙?
閉上眼睛,她努力想著兒子天真的臉龐,努力提醒自己身為母親的身份……好半晌才張開眼睛,「說吧!你想要什麼?」
「你。」一樣的迅捷,鏗鏘有力。
但她的心已不再那樣輕易被撩撥,她喝了口酸澀的檸檬汁,「如果你毀了我的計畫,我會恨你一輩子。」忿恨的目光投向他,她用了十足的演技咬牙恨道:「我會不擇手段的毀了你,讓你一無所有,相信我,我做得到。」
他嘴角上揚,臉色不變的回道:「我相信。」
這反倒讓林芳郁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她摸不清他的心思,猜不到他想要的是什麼,沒有頭緒反而讓人著急。
「不用急。」他笑了笑,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我約你來並不是想為難你,而是提議一個更好的計畫。」
更好的計畫?
「我們合作吧。」蕭勵行趁她心煩意亂的時候,握住她的纖手,記憶中的觸感依舊,彷彿昨日才輕輕握過。
終於發覺到他在做什麼,她默不作聲地抽回手,裝作心如止水,毫無波瀾,「怎麼合作?」
「我給你一個劇本,一個讓你親生父親更加悔不當初、痛心疾首的劇本。」
她的心重重的震了一下,不能否認,這個提議讓她非常心動,但她更明白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尤其這一餐又是他給的。
帶著心理準備,她冷冷的開口:「條件是什麼?」
「很簡單,我要當這齣戲的男主角。」
林芳郁幾乎停止了呼吸,這答案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她能拒絕嗎?能嗎?
還有,她心裡真的想拒絕嗎?
她不甘心就這麼妥協,所以她露出一抹冷笑,冷眼看他,「你確定你有當演員的潛力?」
就算蕭勵行沒有,他也會說有,林芳郁明明知道,卻還是問了愚蠢的問題。
所有的行動計畫如預計中展開,她為了「復仇」,還是接受了他的條件。
黃清風知道後,氣得跳腳,「這是圈套啊!你不是要平凡的生活嗎?如果你要平凡的生活,就不要配合他的計畫。」
但若不配合,她的復仇大計怎麼辦?
「你有信心不露出馬腳,不讓蕭勵行知道兒子是他的嗎?」黃清風咄咄逼人的質問她。
「我……有!」回答得好有自信,但不知為什麼,她卻不敢迎向黃清風的視線。
「芳郁,復仇真的有這麼重要嗎?」黃清風歎了一口氣,坐倒在沙發上,「就算如你所願,復了仇,你會快樂嗎?」
她無語。
未知的未來如何評斷?
「那個男人雖然是你的父親,但你又記得他多少?他的悲歡喜樂能影響你多少?」
經過兩年多的洗禮,黃清風的世界似乎比她還要寬廣許多。
「芳郁,放下吧!」黃清風又歎氣,「放下之後,你會發現這個世界比你所想的還要美麗,你要的平淡其實很簡單。」
不,已經不是那麼簡單了,從他們重逢,她的心就亂了、亂了,她有了慾望,一切變得複雜,越來越複雜……
林芳郁愣愣的看著牆上鏡子裡反射出來的自己,腦海裡浮現的是她和他的過往。
「雖然我們不是平常的夫妻,但我們比尋常的親人還要親。」
黃清風的聲音似乎離她越來越遠,她只記得蕭勵行的聲音,他的海誓山盟、他要她回到他身邊的低語……
「芳郁,你是個聰明人,不要因為他而糊塗了……」
她什麼都聽不見了,站起身來,看著鏡子裡那張發光的臉龐,她喃喃自語的說:「我不想後悔,我至少得試試。」
至於試了會如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芳郁,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做什麼?她轉身,感覺理智似乎離自己好遠好遠。
她想要復仇,對她的親生父親。
她也想要蕭勵行,但她知道自己要不了他,因為他有宏圖大業,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再要一次他的孩子。
她要是還有理智,就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但情感戰勝了理智,她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去計算生理週期……
已經過了一個月。
齊高終日惶惶不安,心像懸在半空中,尤其假扮他家庭醫師的李中玉又語重心長的再三強調他「時日無多」,這種情況下,他終於忍不住衝進佳音徵信社,詢問素來以效率聞名的「蕭社長」。
徐慕淮抬頭看向眼前焦急的齊高,「那個女人,已經確定了。」
「她怎麼了?」齊高焦急的問,腦海裡也自然而然的想起妻子當年天真信賴的眼眸。如果再見面,她……還會信賴他一如當年嗎?似乎在作夢!就算再天真的女人也做不到這地步吧?
但,他還是心存希望。
徐慕淮在白紙上寫下了一個日期,然後將紙張移到他面前說道:「這是那位夫人……逝世的日子。」
齊高看著紙上的日期,臉色霎時驟變。
如果齊高真的不在乎,會有這樣的表情嗎?
看著監視器裡顯示的一切,林芳郁突然有了這樣的疑問,但她的思慮沒能清晰多久,蕭勵行的手已霸道的環住她的腰,她也沒有反抗,這樣的情況彷彿又回到他們在一起的那十年。
「那老頭似乎很後悔。」他嗤之以鼻。
聽他這麼說,她的心裡頭竟然有一絲安慰。
看著徐慕淮假扮蕭勵行,遞給齊高另一張照片,那是她的照片,她知道,照片裡的她長得靈秀美麗,一如現在的她,但不同的是,空茫的雙眼無神,似乎無法聚焦。
藉由現代科技的進步,她可以聽到齊高顫抖的聲音在問徐慕淮怎麼會這樣。
徐慕淮演得很好,滿不在乎的回道:「大概因為悲傷母親去世,一心尋死,所以才會沒聽到貨車接近的聲音,就這麼……被車撞了,然後失明。」
哈哈哈!
她看到齊高不敢置信的表情,那張臉上流露的是懊悔、傷心?
不再重要了。
她要他永遠心痛……永遠懊悔……永遠愧疚。
「這樣,你高興了嗎?」蕭勵行在她耳邊輕問,還更進一步的輕咬她的耳垂。
她沒有阻止,是乏力,也是不想。
她的淚水淌了下來,敏感的身軀並不是沒有察覺他的手已經侵入她的衣襟,握住她柔軟的酥胸,但她就是不反抗。
「可以嗎?」他在她耳邊輕輕問。
她沒有回答,模模糊糊中,只聽到齊高的聲音從擴音器傳出來──
「她在哪裡?」
蕭勵行的唇吻上了她的脖子,她乏力的癱倒在他懷裡,一如往常,一如那十年的相處時光。
「你不會想要知道的。」徐慕淮說道。
「告訴我,我想要知道。」
蕭勵行的手已經伸進她的裙擺裡,熟悉的探往她的幽徑,她連阻止的力氣都沒有,閉上雙眼,只聽到齊高的聲音著急的說:
「為什麼?」
「因為……她已經是某個人的所有物了。」
「誰?」
無力阻止,也沒有想要阻止,她就這麼任他灼熱的侵入自己的身體。
她心裡沒有任何罪惡,只有無奈,深深的無奈,還有一絲雀躍的期待。
但他看不到,也沒有心思去察覺。
林芳郁心中歎了一口氣,終究,她還是無法躲開這個人。
所有的疑問……都化作無言,眼前,她只看得到他佔有她的得意臉龐。
天!
她真是傻得可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2 18:00:39
第六章
迷迷糊糊中,林芳郁似乎又感覺到記憶中熟悉的溫柔觸感──蕭勵行輕輕撫著她的發、她的身軀,眷戀不去,一再徘徊。
似乎又回到了過去,兩人相擁而眠,他的手常常在熟睡時無意識的上下摸索她的胴體,她一開始很不習慣,要他改掉,但他總會很無辜的說:「我是個不安全感很重的男人,我會這樣做,只是要確認你還在我身旁。」
她無話可說,只好順應他半夜的「摸索」,久了,也就習慣了。離開他的初期,她每每無法睡去,除了沒有他的體溫相伴,更少了他無意識的撫摸。
習慣,真是恐怖的一件事。
直到兩年後的現在,她偶爾還會夢到他的撫觸。
「你的身材還是跟以前一樣的好。」
他的聲音也偶爾還會浮現在耳畔,魅惑般的輕柔,就像現在。
「你的胸部更柔軟了。」
這個夢真的非常真實,真實到胸部竟然會因為夢中的話而微微的刺痛,甚至讓她全身灼熱的弓起來。唉!這個夢甜美到令人悲哀。
「啊!」她大聲呻吟,只因敏感的身體察覺到有異物入侵。
「芳,到現在還不願意醒來嗎?」蕭勵行的聲音清晰許多,身下的動作也突兀的猛烈。
林芳郁立即從自欺欺人的夢境中轉醒,也迅速的領悟到現在的情況為何,往事重演,她依然……依然……
蕭勵行從她的身後翻到她身上,將她的雙腿抬到他的肩膀,毫不客氣的從正面進入她的身體。
她沒有阻止,也沒有迎合,只是自然的承受。
「芳,你現在還能說一點都不愛我嗎?」他得意的說,彷彿要佔有她全部似的衝擊到最深。
她咬牙忍住逸出口的呻吟,為自己竟然這麼容易受到誘惑而悲哀,更厭惡自己竟然沒有推開他的慾望,是的,她是享受的,她享受在他身下的魚水之歡。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現在的自己──賤!
在他那樣對自己之後,她還要他,更顯得她賤得令人輕鄙。
「啊……呀……」她還是忍不住叫出口了,被他撩撥出快感的身軀忍不住扭動起來。
「芳,你還是我的芳,你不能否認,不能……」他放肆的宣告,狂妄的佔有她。
不知道經過多久,蕭勵行才滿足的癱倒在她汗濕的身上,得意的表情還掛在臉上,滿足的在她耳畔吹氣,「芳,很高興我們還是跟以前一樣。」
長久的禁慾生活終於解放,事實證明他還是個驍勇的男子,但只能對現在懷中的女子。
林芳郁緊緊的閉上眼,不想聽,不想看,但可恨的他偏偏還是要說。
「所以,回來我身邊吧!我們重新開始,把過去忘掉,好不好?」
「不。」她偏過頭,不肯面對他。
他訝異的抬起上半身,「都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樣?」他故意的在她體內移動一下,提醒她,她還是在意他、喜歡他。
「那又如何?」林芳郁偏頭望向窗外的陽光,明知道他一定會生氣,但她仍固執的說:「你以為,你是唯一一個跟我上床的人嗎?告訴你,當然不是,我在誰的身下都會非常快樂。」
「什麼?」他低吼,扳過她的臉,逼她迎視自己的眼,「你說謊。」
看到他氣得一副要殺人的表情,她的心情突然變得非常愉快,她多想對天哈哈大笑,但沒有,相反的,她還伸出玉臂攬住他的脖子。
「這都要謝謝你多年的調教,才能夠讓我這麼享受男性。」語氣輕柔嫵媚,說得駕輕就熟。
蕭勵行登時火冒三丈,硬掰開她的手,退離她的身軀。
但她卻反被動為主動,更熱切的貼過來,「怎麼?你不是很享受我的身體嗎?繼續呀,我很高興我還能這樣取悅你。」
「放開我,你這個賤貨。」他推開她,就要下床。
冷言如冰如劍,卻讓她笑得更加粲然,玉臂攬住他的腰,逼他不得不停下動作,「真的不要?我現在很有性致喔!如果你不陪我玩,那我只好找別人。」
「你……」猛地回頭,他惱怒的瞪著她,「你竟變得這麼人盡可夫?」
她的表情不變,「是呀!」
他憤怒的把她壓倒在床上,「哼,之前還在我面前裝清高,原來骨子裡這麼淫蕩,好,你缺男人,我陪你,給到你再也受不了為止。」
她吻上他的唇,還故意加油添醋的說:「喔!我好期待。」
他滿腔怒火頓時化為熊熊慾火襲向她。
她微笑的承受,這是墮落,甜蜜的沉淪哪!
也是她想要的……吧?
天氣異常的晴朗,藍空萬里無雲。
山上的墓園寂靜,寥寥幾棵樹上傳來知了鳴聲。
齊高帶著一束記憶中妻子最喜歡的香水百合,一步步走進這亡者的專區,遠遠就看見一個相貌清秀的女子站在一座墓碑前。
齊高的心狠狠一震,眼前的女子很像他記憶中的妻子,也很符合蕭勵行給他的照片中那個女人的長相,是她嗎?
那個他二十年前拋棄的女兒──齊芳郁?
「誰?」林芳郁突然偏頭望向他。
齊高震驚的停住腳步,心疼的看著她蒼白的臉龐,在這炎炎夏日,她的臉龐竟然毫無血色。
「誰?說話呀。」她顫顫巍巍的試圖朝聲源走近,空茫的雙眼似乎什麼都看不見。
她,真的瞎了。
深深的懊悔湧上齊高的心頭,看到她踉蹌的步伐,他再也忍不住的上前扶住差一點跌倒的她。
林芳郁一愣,輕輕說道:「謝謝!」然後抽回手,站穩身。
齊高卻眼尖的看到她手腕上的瘀痕,「你受傷了?」他腦海中立即浮現蕭勵行所說的話──她現在是某個黑社會老大的玩物,如果他還要命的話,最好不要去找她。
那麼她身上的傷,就是那個老大弄出來的?
林芳郁用衣袖遮住昨晚蕭勵行太過用力而不小心留下的痕跡,然後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跌倒而已。」
齊高知道她在說謊,沒有哪個天才會跌到手腕有一圈瘀痕。
「你是來拜祭朋友的?」她猜測的問。
齊高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邊,要……認嗎?但他怕她不肯認自己。
「對不起,是我打擾你了。」林芳郁說完,轉身伸出手摸索,摸著母親的墓碑,直到用手確認那是母親的名字後,才吁了一口氣,「媽,我好不容易才能來看你呢!」
齊高全身顫抖的聽著她說話,心痛、心碎、懊悔……各種情緒交加,多想開口呼喚,但他怕,怕她不諒解,怕……
「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說不定下一次來,就是我的魂魄來找你,到時我們母女就真的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只是……只是……」她的淚水盈眶,「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憑什麼我們過得這麼苦,那個男人卻可以逍遙自在,媽,我知道你也不甘心,你死的時候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要不是我去……我去……媽,我恐怕只能用草蓆當你的棺材了。」說到這裡,她已淚流滿面。
而聽著這番話的齊高又何嘗好受?他以為這些年來,她們母女就算過得不富裕,也應該還過得去,畢竟當年的「她」是那麼堅強能幹,連他都自歎不如,又怎麼會落到這麼悲慘的地步?
「還不走嗎?」林芳郁突然轉頭面對他,嘶吼的聲音哽咽沙啞,「去找你要祭拜的對象,不要拿著那束花站在那裡,我媽最討厭的就是香水百合。」
那束花就這麼掉在地上,花毀人傷,「她」討厭香水百合?怎麼會?他記得她最喜歡的。
「拿走,不要杵在那裡。」林芳郁淒厲的叫,彷彿受不了的抱頭搖晃著,「拿走,我們討厭那種香得過分的花,討厭極了……」
齊高再也忍不住,邁著顫抖的步伐,向她伸出不穩的手,「小芳兒?」
她驀然一愣,短短幾秒問,臉上的表情從茫然的震驚轉為極度的憤怒,她咬牙切齒的問:「你是齊高?」
「小芳兒。」齊高的手碰觸她的肩膀。
她迅速的拍掉,用力嘶吼:「你沒有資格碰我!」而後她跪爬到母親的墓碑前,抱住墓碑朝他怒吼:「你還有膽子回來?你回來幹什麼?你是想要回來看看我們母女被你害得有多慘嗎?」
「小芳兒……」
「不要這樣喊我,不要用你那骯髒的聲音喊我,我恨你,我詛咒你……」
「小芳兒,爸知錯了……」
「你不是我爸,我爸早死了,我是個孤兒,聽清楚了沒有?我爸早就被雷劈死了。」林芳鬱憤恨的大吼。
「小芳兒,爸求你,聽我解釋……」
「不要,我不要聽。來人,快來人呀!」她陡然大聲叫嚷。
在齊高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的時候,已經有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出現。
為首的那位,臉上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芳郁,幹什麼?讓你來掃墓,你大呼小叫什麼?」
她伸手指著一動也不動的齊高,「殺了他,我要你殺了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蛋。」
那個男人望著齊高,臉上毫無表情。倒是齊高渾身冷汗涔涔,心裡暗暗猜想,這個男人莫非就是蕭勵行口中的黑道老大?
「快點殺了他,快……」
就在齊高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這位老大出聲了,語調冰冷的嘲諷:「我幹嘛為了你這個快要死掉的賤人殺人,尤其對方還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明星?」
他口氣中的無情連齊高也悚然一驚,更別說情緒激動的林芳郁。
只見她咬牙迸出:「你……好,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不幫我,沒關係,我自己來。」她撿起地上石頭就往齊高衝去。
齊高大驚之下,下意識的往旁邊閃,又氣又怒又「瞎眼」的林芳郁怎會知道?一擊落空,直接撲倒在地,引來所有人的哄堂大笑,尤其那個老大笑得更是開心。
「小芳兒!」齊高驚呼,伸手就想去扶,但又怕她手中的石頭。
就在他猶豫的當兒,她抬起頭,淚眼迷濛的瞪向她的男人,「你……你……」顯然是十分氣惱又無法可想。
「你怎麼就學不會認命呢?」
話還沒說完,她就暈倒在地。
「小芳兒?」齊高終於伸手把她扶了起來,卻心痛的發覺到她蒼白的臉色、無力的身軀。
「又來了。」那個老大無奈的踱到齊高身邊。
齊高抬起頭,「小芳兒怎麼了,她怎麼會……」
「她心臟有問題。」老大輕鬆的自齊高手中抱起她的身軀,「再活也沒多久了,你要是真像我以前聽說的那麼狠,就當作沒這個人吧。」
齊高愣愣的張大嘴,什麼反應都沒有。
他就這麼讓林芳郁被抱走。
朗朗晴空,齊高卻突然覺得很冷,陡然有風吹過,發出呼呼的聲音,彷彿是亡者的哀號和責難……
黑色加長轎車緩緩的離開了墓園,昏倒的人兒也從男人的懷抱裡起身,迅速的張開眼睛,往墓園的方向望去。
「他的表情你看得可清楚?」蕭勵行淡淡的問道。
看著林芳郁蒼白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多年的願望得償,他以為她會很興奮。「你不高興?」至少也會哈哈笑幾聲吧?
但她並沒有,她只覺得內心五味雜陳,轉回頭,她靠在椅背上,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齊高震驚的臉龐彷彿還在眼前,彷彿他真的很心痛、很後悔……
「怎麼了?」他的手輕輕的貼在她額頭,「病了嗎?」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昨夜縱慾太甚,她的身上遺留著他的激情痕跡。
面對他的溫柔,她好想好想偎進這堵溫暖的懷抱,還沒釐清思緒,她已然順著本能投進他的懷裡。
蕭勵行雖然愣了一下,還是伸出手臂將她重重的揉進懷裡,「芳,不用難過,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他保證。
這話,她聽他說過太多太多次了,多到她已經有免疫的能力。
即使如此,她還是喜歡他的體溫,她真是賤到最徹底。
「勵行?」她眷戀的手握住他碩大的手掌,曾經夢想一輩子握著它,但……不可能了,他的野心太大。
「嗯?」蕭勵行心情愉快的回應,很享受她這種小鳥依人的溫順,恍惚間,好像回到從前。
「我不會是我母親。」她說得很認真。
「你當然不會是,你們倆的個性根本不同。」
林芳郁沒有回應,卻在心底暗自說道:勵行,你錯了,我說的並不是我跟母親性格的不同,我指的是,我不會將我對你的愛與恨延燒到我們的孩子身上,我不會重蹈母親的覆轍,堅決的要子女復仇。相反的,我會愛我們的孩子,讓他們過正常的生活,當他們長大,知道這一切,決定恨你的時候,我會勸他們原諒你。
但這些話她現在不會說,永遠也不會說,只埋藏在心底,一切付諸行動就好。
「你……」他遲疑的看著她,「你的身體……還好吧?」他當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瘀痕,一股愧疚湧上,昨晚他真的太過忘形了。
林芳郁並不笨,知道這個時刻該說什麼比較恰當,但她並不想那麼說。
「很好……」她的聲音幽幽淡淡的,「我已經很習慣了,『有些人』總是頗好此道。」
蕭勵行立即把她推開,像看瘋子般的看著她,怒火在胸膛之間熊熊燃燒,他悶聲質問:「你為什麼故意說這些話惹我生氣?」
還算聰明,聽得出來她的詭計。
呵!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為她要讓他製造殘酷的新記憶,掩蓋她記得的美好回憶。這樣,分開的時候,彼此都會好過一點吧?
所以她笑,笑得天真、無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
手機的鈴聲適時響起,剛好緩和場面的緊繃,他沒理她,逕自接起手機詢問:「拍得如何?」
林芳郁光聽也知道是什麼意思,鐵定是他暗地裡安排了隱藏式攝影機,在石青的操控下拍攝了全部過程,而且是從各個角度。
呵,齊高,要讓你身敗名裂,並不一定要跟你站在同一個舞台。
「收音清楚嗎?」他又問。
她隱約聽見石青興高采烈的回答。很好,她嘴角上揚的弧度擴大。
齊高,你等著吧!你將會身敗名裂,因為你當年的絕情絕義。
「好好剪輯,絕對不能讓人看出芳郁的臉。」
她驚訝的看著蕭勵行下達命令的側臉,心裡思考著他這麼做有兩種可能,一是他還是不希望她曝光,想把她藏起來,一如當年;二是想要保護她,不讓她受傷害。
兩種可能,哪個最有可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2 18:01:02
第七章
又是一陣激烈的翻雲覆雨,激情過去,疲憊的林芳郁慵懶的偎進蕭勵行的懷抱,依偎得那麼自然,毫無扭捏,彷彿他們還是同居多年的情人,甚至像結婚多年的夫妻。
他蹙著眉頭,看著懷中香汗淋漓的人兒,是這樣陌生,陌生到他幾乎懷疑她有個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姐妹。
認識這麼多年來,雖然在性愛方面她從不拒絕他,甚至在得知他要娶沈愛華那夜,也跟他在床上廝磨,但是她從來不採取主動,更別說激烈的要求他更快……更猛……讓他幾乎要發狂了。
那樣的狂猛或許已經傷害到她了?想到這個可能,他心底湧起不安。
「芳郁,你今天很不一樣。」他說,摟住她的手臂更加緊了緊,「你……沒受傷吧?」
林芳郁打了個呵欠,語氣平淡,「有什麼不一樣?我一向就是如此呀!」說完,她還故意稍稍扭動下半身,撩撥他的慾火,「離開你以後,我才知道比你厲害的人多的是。」
這話激得他心頭又是一把火,不由分說地便把她壓在下面,咬牙切齒的道:「黃清風有比我厲害?」醋味四溢,酸得很。
她含笑點點頭,「還很有效率,否則我兒子哪會這麼快出來。」
蕭勵行氣得眼前一黑,還沒回過神,又已經衝進她的身體裡。
她笑容未減,哼都不哼一聲,「不過憑他還是不能夠滿足我。」乏力的雙腿又自動纏上他的腰。
「你……你這個蕩婦。」他當下毫不客氣的又做起運動來,口裡的嘲諷還是不斷:「那黃清風呢?他就這麼忍著,一聲不吭?」好像不太對勁,他記憶中的黃清風不該如此窩囊。
「不然他能怎麼辦?」她在他耳邊吐氣如蘭,戲謔的道:「誰教他先愛上我,又沒辦法滿足我,只好放任我去外頭找慰藉了。」
真……真是累死她了,做這檔事還要保持清醒跟他理智的對話。
蕭勵行對她的淫蕩無恥更加堅信不疑,身下的動作不斷,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和溫柔,「那為什麼之前拒絕我的提議?」
她的腰快斷了,受不住的癱倒在床,長髮散落在枕頭上,無力的迎接一陣又一陣的高潮,「因為……你是我所有『炮友』裡頭……本事最差的。」
「什麼?」他大吼,卻沒辦法忽視她眼底貨真價實的鄙夷。
「以前無從比較,離開之後,比較的機會當然多了。」林芳郁輕笑,真佩服自己在這當兒還演得這麼逼真。
「你……你……」蕭勵行停下動作,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氣得想掐死她。
她也不怕,渾身一顫,刻意挑逗他灼熱的慾望,「不服氣,就努力證實給我看啊!殺人滅口算什麼好漢?」
他縮回手,長吁一口氣,差點就失去了理智。
輕輕甩頭,他對她露出邪惡的微笑,「這挑戰書我接下了,你就好好體驗我的表現吧!親、愛、的。」
當林芳郁從混沌的夢境中醒來,窗外已經微微亮了。
她轉頭看了看小幾上的鬧鐘,凌晨六點,她應該睡了接近八個鐘頭,還是說「昏迷」了八個鐘頭,而蕭勵行也努力不懈的表現了八個鐘頭。
他果然不負她所望,搾得她全身一點力氣都不剩,連抬根手指頭都要費盡力氣。不過,她不怪他,是她自找的。
「唉!」長長的歎了口氣,她沒忘記在昏眩之前,他離開她的身體,鄙視地朝她啐了一口。
林芳郁,我看不起你這個蕩婦。
他是這麼說的,既然看不起,以後就不要來找她吧!
轉了個身,感覺腰幾乎不是自己的,但她還是努力坐了起來,似乎聽到骨頭格格作響的聲音。他可真不憐香惜玉呀!她苦笑的想,低頭看著薄被滑落而露出來的肌膚,原本是白皙光滑的,現在卻是紅紫斑點密佈,有的甚至滲出些微血絲。
他是真的看不起她,下手才會這麼狠。她覺悟的想著,離開床鋪,走向浴室。
這不就是她的目的?當這件事了結之後,他就不會再來煩她,而她也能過自己想要的平靜日子。為了平靜的日子,她這樣作踐自己,代價算是小的了,真的很小。
既是如此,她又為什麼在蓮蓬頭灑下的熱水裡珠淚不斷?又為什麼哽咽?
「勵行,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壞,我還是……沒辦法……氣你?為什麼……我就是……這麼賤……為什麼?」
當林芳郁稍稍恢復力氣,離開浴室,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了,看著臥室裡那面穿衣鏡裡的自己,她不禁啞然失笑,蒼白得就像快死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化妝,但為了慎重起見,她還是會聲稱「化了妝」。
吃力的穿上昨晚被蕭勵行扯落而散了一地的衣服,她緩緩步出了臥室,面對她熟悉卻又感覺陌生的屋子,在這裡,她自以為與他甜蜜的同居了十年,事實證明,她只是做了十年甜蜜的夢。
「勵行?」她呼喚,但空蕩蕩的屋子裡哪有一點人聲?
忍著痛,她一步步走下階梯,這才注意到桌子上壓著一張紙,還有一疊鈔票,紙上是蕭勵行蒼勁有力的字──
第二計畫,明天下午兩點。
桌上的錢給你坐車,還有那張支票,是犒賞你昨晚的辛苦。
連署名都沒有,她苦笑的放下紙條,拿起那疊鈔票。
她這才發現那疊千元大鈔中夾著一張支票,上面的金額是一百萬──她的夜渡資嗎?
嗯!那她的身價算是不錯。
她應該沾沾自喜,真的應該。
可她只是喟歎一聲而已,她不會故作有骨氣地不拿或者撕毀,畢竟她真的賺得很辛苦。所以她就把那疊鈔票和支票塞進一旁的皮包裡,然後撥了通電話出去。
大約一個小時後,門外響起了車子的引擎聲,很熟悉,是黃清風的車。
沒多久,門鈴聲急促的響起。
「來了。」林芳郁打開門,微笑的面對門口焦急的男子。
「你這鬼模樣……是他弄的?」黃清風瞠目結舌,然後訝異轉為沖天的憤怒。
她還巧笑倩兮的搖頭,「是我自己招惹的。」
黃清風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為什麼?」
她疲軟的身子靠在門邊,自嘲的道:「自絕後路呀!」
黃清風實在看不過去,攔腰把她抱起便往外走。她賴在他的懷裡,汲取那份屬於親人的溫暖,臉上充滿了幸福。
「傻瓜。」黃清風心疼的低聲咒罵。
林芳郁輕輕笑了起來,刻意忽略身體上的不適,而後嚴肅的看著黃清風的臉,搖頭道:「清風呀清風,你怎麼可以對你的恩人說這樣的話呢?有失敬意。」
他瞪著她,「那你就不要叫我來看你的淒慘模樣。」
「我看過你的,你也看過我的,很公平哪!」她又賴進他懷裡,疲累的身體讓她連腦子也昏昏沉沉起來。
黃清風把她安置在前座,輕點一下她的鼻子,「傻瓜!看來不幫你滋補一下是不行的了。」
當蕭勵行回來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室內攝影機拍下的影像,當他看到林芳郁毫不猶豫的把錢往皮包裡塞,他的拳頭忍不住握緊。
再看到林芳郁倒進黃清風的懷抱,他有一股想咆哮的衝動,接著看到黃清風抱起她,兩個人有說有笑的離開,他再也無法忍受,當場拿起那個LCD螢幕朝牆壁砸下去,心很痛,但無關LCD螢幕。
然後像旋風似的,他拿起鑰匙就衝了出去。
蕭勵行以最快的速度飆到了花滿園──最近這兩年多,他只知道這一家的人最美、伺候最周到。
他拿出整疊的鈔票想要找一個最美的尤物把林芳郁的記憶通通抹掉,但當他做好心理準備,要享受眾多美女伺候時,噁心的感覺卻爬滿全身……當那最美的尤物將手探進他的衣襟裡,酒量向來很好的他竟然在三杯黃湯下肚後吐了。
在花滿園的廁所裡,他吐得昏天暗地,臉色是前所未有的蒼白,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只有兩個字可以說──
「該死!」
齊高從冒牌蕭勵行的口中得知林芳郁每星期三固定去某個地方獨處,當他拿到那個地址的時候,臉色不由得一變,那地址他記得,是他跟她們母女曾經度過美好時光的「家」,也是他捨棄的「家」。
芳郁,是去那裡緬懷……過去一家人的時光嗎?
當齊高輕輕推開那扇老舊的木門,就見在金黃的陽光下,林芳郁的臉色比上一次瞧見的還要蒼白透明,彷彿隨時隨地會消失一般,他的感覺只能用「心痛」來形容。
看到她臉上堆滿的淚珠,他忍不住走向前去。
「誰?」林芳郁的臉一偏,用手迅速的抹去淚珠。
齊高的腳步一頓,顫抖的聲音試探的問:「小芳兒?」他以為她又要發脾氣趕他走,這一次,他有心理準備來承受她的怒氣。
但她沒有發怒,很平靜的出聲:「為什麼來?」
「我……」
「為什麼回來台灣?」
氣憤的林芳郁讓他難過,但這樣冷靜的林芳郁更讓他不知所措。
在這屋裡,過往的回憶如潮水般襲向他,妻子的溫柔、女兒的甜蜜、全家人在一起的溫馨時光,曾經他棄如敝屣,但如今他權勢錢財到手,生命走到盡頭,最想要的,竟然是……竟然是……
「我想你們。」他哽咽的說,淚水一滴滴滑落。
「為什麼到現在才想?」她依然毫無情緒起伏。
「小芳兒,爸爸……爸爸的日子不多了。」
她的臉上似乎閃過一抹驚訝,但很快就平復了。
「是嗎?」她偏過頭,遙遙的望向窗外,眼睛似乎看得見藍空,淡淡的笑意揚上嘴角,「我們一家人似乎都很短命!」
一家人?
小芳兒承認她跟他是一家人了?
齊高的眼眸充滿喜悅。
林芳郁又道:「只是不知道到最後是白髮人送黑髮人,還是黑髮人送白髮人?呵呵。」她笑得咳了起來,撫著胸口似乎很難受。
齊高擔心的靠過來,「小芳兒?」
「不要靠近我。」她突然大喝,果然讓齊高停止了腳步,然後她的表情又歸於平淡。
「知不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她根本不指望他回答,續道:「我想要一個家,平凡的家,有愛我的丈夫,有我愛的孩子,一個男的、一個女的,還有愛著我們一家的奶奶,我不想要什麼豪華住宅,只要像這裡這樣簡單的幾坪空間就夠了,這很難嗎?很多人都跟我說不難,但……真的很難。癡心的永遠是女人,男人永遠是先放棄的一方。」
這是真話,但傾聽的人裡頭有幾個會當真?尤其是蕭勵行──她永遠無法擁有的男人。
「對不起。」齊高當然明白她怪的是誰。
「我告訴自己,要懷抱著希望,但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淒楚的語調透出哀傷,「多年來,那個男人告訴我他愛我,但他卻選擇了對他的事業最有利的對象結婚,還希望我不要計較,繼續跟他在一起。」
「是那個黑道老大嗎?」齊高氣得顫抖,更氣自己沒有在那個時候為她挺身而出。
她搖搖頭,「所以我選擇了離開,然後生下他的孩子。」
齊高心一凜,他……他有孫子了?
「我想要愛這個孩子,養育他長大,但可惜,這個孩子跟我無緣,竟然猝死,就在這個房間裡。」
齊高喜悅的心頓時墜了下來。
「然後是媽,她病死了,臨死前還在詛咒你的遺棄,責罵我步上她的後塵。媽走了之後,為了她的葬禮,我把自己賣了,有何不可?反正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還活著做什麼。但葬禮過後,我實在受不了,為什麼所有的人都離開我,而我卻要活下去?就這樣,我在市區亂逛,然後往馬路上一跳……結果沒死,卻失明了,心臟也有問題……醫生告訴我,我活不久了。」
齊高癱坐在地,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現在這個男人雖然不愛我也不疼我,但至少……有責任感,他承諾會照顧我到死,死後將我燒成灰燼,隨風撒在海裡。」
齊高想起在墓園裡那個男人對她的態度,怎能算好?
他根本是把她當成牲畜在養,而芳郁竟把這樣的男人當成好人?
「小芳兒,跟爸走,讓爸照顧你。」他誠懇的說,以前欠她的,今後他會竭盡所能來彌補。
林芳郁搖搖頭,「你知道嗎?我寧願被那個男人餓死、整死,我也不會接受你這個罪魁禍首的幫助。齊高,你就好好享受你的權勢和錢財好了,我不希罕。老實說,我鄙視你,你今天有這樣的地位全都是因為你犧牲了我們母女。你走!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見到你,我的死活都不關你的事。」
「小芳兒!」他還想再說些什麼。
但林芳郁已經站了起來,「你不走,我走!」
她摸索著走出屋外,獨留他在原地懊悔流淚。
突然,屋外傳來一聲尖叫和物體碰撞的聲音,等齊高奔出去,就見林芳郁已經躺在樓梯下面,嘴角還有血漬。
「小芳兒!」他大叫,急急奔下去,想要扶起她察看傷勢。
但有人動作比他更快,那個黑道老大已經抱起了她,當著他的面摸摸她的心跳,探探她的呼吸,然後哼了一聲,「這麼快就嗝屁了,真不好玩。」
他抱著「屍體」轉身就要走。
齊高茫然失神的踉蹌一下,回過神,急忙追上大吼:「把我女兒還我!」
帶著墨鏡的老大停下腳步,「你的女兒?大明星齊高有女兒嗎?沒聽過。」邁開腳步又繼續走。
齊高在他身後又吼:「要多少錢你才肯把女兒還我?」
那個老大腳步不停,「齊先生,有些東西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得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2 18:01:33
第八章
一個星期後,各大新聞媒體都在報導著一個話題──國際影星齊高為了成名拋妻棄女?
另一個更驚人的消息也被挖了出來──齊高身患重病即將死亡?
在佳音徵信社的會議室裡,所有參與的人都興致高昂的看著電視實況轉播齊高的記者會,他在台灣找了一個發言人向各界宣佈,今天一定會給大眾一個交代。
看來勝負就取決於這場記者會了。
記者會一開始不可免俗的由台灣的代言人用中、英文向全球媒體說一堆語焉不詳的廢話,趁這段廢話進行的時候,李中麗拿著一桶炸雞跟同事共享。
這桶炸雞輪到了蕭勵行這邊,只剩下幾片殘屑。看著正拿著兩隻雞腿努力啃的李中玉,蕭勵行當然知道他們的心思。
他大聲歎氣加搖頭,「都不知道這間徵信社的社長是誰。」眼光有意無意的看向正吃得開心的林芳郁。
她的臉色越來越紅潤,不見在他摧殘下的蒼白,難道黃清風的技巧真的有那麼好?
嘖!怎麼又想到這裡來?
他氣悶極了,乾脆搶過她吃了一半的炸雞吃起來。
面對她訝然的面孔,他沒好氣的說:「怎麼,有意見嗎?」
林芳郁只是搖搖頭,「沒,只是沒想到你這麼餓。」
蕭勵行沒再說什麼,眼睛瞪著電視螢幕,那個始作俑者的齊高終於出來了。
不過齊高似乎在一夜間老了幾十歲,滿面憔悴、精神委靡,原本墨黑的髮絲灰白不少,完全沒了傳說中的巨星所該有的光彩架式。
齊高一上台就跟所有人鞠躬,清晰的聲音藉著麥克風穩穩的傳達出來:「我向大家道歉!的確如媒體所說,我當年拋棄了妻子女兒,不管她們的死活……」
聽到這裡,會議室裡的眾人面面相覦,沒想到齊高就這麼乾脆的承認了,沒有反駁,沒有怒氣。
他們原以為他會大聲的向媒體控訴自己被陷害,那些錄影帶、光碟根本就是電腦合成,所以他們還準備了第二波攻擊,攻勢更凌厲,批評也更難聽,絕對要把高高在上的齊高拉下來。
沒想到,他一上台就承認自己錯了。
這是為什麼?
「前幾天,經過醫生會診,證實我得了絕症的消息是空穴來風,我很高興,我依然還活著……」
接著有媒體發問為什麼他會認為自己命不久矣。
齊高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我剩餘的日子就是要彌補過去犯的過錯,我要成立一個基金會救濟孤兒,更要全面尋找我的女兒,芳郁……」
經過多日的沉澱,還有醫生會診的結果,齊高應該已經知道他被整了吧?
蕭勵行轉頭看著身邊的林芳郁,她的眉頭輕顫,顯然是因為情緒激動,但她卻一聲不吭,眼眶中有明顯的水霧凝聚,楚楚可憐得讓人心疼,想擁抱她安慰她。但他同時又想起那幾個夜晚她的淫聲浪語,放蕩得像個淫婦。
林芳郁呀林芳郁,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並不奢望我唯一的親人,也就是我女兒的原諒,我只是希望能夠彌補她,在她最需要的時候給予支持。我只希望有這個機會,芳郁,如果你看到這場記者會,請你原諒……」
林芳郁霍地站起身,打開會議室的門就走了出去。
其他的人都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她的離開根本沒發生似的,還是定定的看著電視。
但,蕭勵行沒辦法忽視。
所以十秒後,他也跟著走出了會議室。
等門關上後,白淑君立刻說:「賭他們和好,一年!」
「兩年。」
「兩年六個月。」
當林芳郁心情不好的時候,她最喜歡獨自躲在離天空最近的地方,有一次,蕭勵行終於忍不住問原因,她苦笑的回答──因為這是離她母親最近的地方。
老實說,他討厭她的母親,在追求她的時候,他曾經到醫院照顧她纏綿病榻的母親。
林阿姨實在不是一個多正常的人,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埋怨她的人生,當然罵得最凶的是當初拋棄她們母女的男人;接下來就是林芳郁,因為她是那個男人的女兒,林阿姨甚至認為是因為她生了林芳郁,身材變了樣子,齊高才會對她不感興趣,所以才拋棄她們母女。
因此對於林芳郁,她的態度能有多和善?
他曾經很同情林芳郁,但是看到林芳郁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做人,就該懂得把握機會、搶奪機會、利用機會,他看不起不會使用任何機會的林芳郁。
但多年後的林芳郁卻很懂得把握機會、搶奪機會、利用機會,而他竟為這樣的她感到心痛。
看到在頂樓的她迎風佇立,在猛烈的夏風吹襲下瞇著眼,遙遙望著遠方的畫面,充滿了寂寞、哀傷以及孤獨,讓他看一眼就為之心痛。
「芳郁?」蕭勵行輕喚,一步步靠近她。
林芳郁沒有回頭,淡然的說道:「想必接下來齊高會來到這裡,你打算怎麼應付他?」
他當然也有一套劇本,但他做這件事是為了她,所以他還是打算以她的意見為主,「你希望我怎麼做?」
她空洞的眼望向遠方,心裡卻因為齊高方纔的宣言而沒了主意。
她原本要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受盡世人嘲弄鄙視,但看到電視裡的他,她不禁又想起過去,想起母親,想起她與齊高終究是父女,想起她跟母親的境遇竟是那麼的相似……
明明相愛,明明互相喜歡,男方卻為了名利輕易捨棄……愛。
愛對男人來說,微不足道吧?
但對女人來說,卻是生命全部的意義,就因為這樣,愛情成為女人一生的悲歌。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她把難以抉擇的問題丟給應該知道怎麼做的男人,她不怕蕭勵行輕饒那個男人,因為聽到齊高在電視裡的宣言後,她就知道夠了。
她彷彿聽到母親從冥界裡傳來的聲音──芳兒,夠了!你為我做的已經夠了,從今以後,就為自己打算吧!
是自我催眠或是她的幻覺?
反正,她是個心軟的女人,原本信誓旦旦要報仇,到最後還是因為心軟而下不了手,不管對齊高,還是對蕭勵行,她唯一會真正殘忍對待的……只有自己。
好無奈的事實呀!
「我會死不承認。」蕭勵行回答,態度十分嚴肅認真。開玩笑,要是承認佳音徵信社的社長被他人所假冒,佳音這個名號如何還能在業界生存?所以說什麼都不能承認。
林芳郁淡淡的笑了,他這樣的做法和自己猜測的百分之百相同!男人,最愛的還是面子吧?就算是身為她丈夫的黃清風也不例外。
「那麼,你又要如何交代我呢?」她又出了一道難題。
他也不是任人擺佈的笨蛋,「你想我怎麼做?只要你說得出來,我就做得到。」
他又把燙手山芋丟回給她,但她不惱也不怨。真的,這就是她的命,她與母親相同的命運,母親選擇往那條毀滅的路走,那她呢?
「告訴他一切都是假的,我不會死,我也沒有失明,唯一真實的只有我母親真的走了。」她迎上他銳利的眼眸。
「那孩子……」
確實生了下來,也還健康的活著,但在法律上,孩子的父親不是他。
「也是假的。」她說,表情變都不變,為的是日後平靜的生活。
是誰說男人都像爬蟲類動物,對雌性的溫柔只為繁殖,一旦繁殖的熱情過後,便棄如敝屣,再無悔恨以及追憶?
她相信,他就是這麼單純的爬蟲類動物。
既然如此,他就當個單純的爬蟲類動物吧!不要抱太大的寄望,事實永遠是殘酷的。
「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話到底有幾句真、幾句假?」他切切的質問,那語氣冰冷得恍如陌生人。
心痛嗎?很深。
但因為這樣,割捨會更加容易吧?
「勵行,你是我最好的老師,你都分不清楚嗎?」諷刺的聲音逸出。
「你這樣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真的是黃清風的女人?」他質疑。
「你以為經過你的調教,我還會是任何人的嗎?」放肆的嗤笑兩聲,是捧他也是怪他,「經過你以後,男人在我眼裡只是廢物,除了……在床上之外。」她故意啐了一聲,強調自己人盡可夫。
就這樣吧,要壞就壞得徹底,要淫蕩就淫到骨子裡。
這句話把他激得全身發起抖來,「你是說我是種馬?」他怎能忍受這樣的地位定義!
她斜睨著他,「錯了,是種豬。」
蕭勵行衝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如果我是種豬,那你是什麼?也不過是一頭母豬。」
林芳郁無畏的迎上他的視線,「是又如何?」
他發狂的撕去她的衣襟,不顧一切的撲倒她、佔有她。
為什麼她要這樣詆毀他?為什麼她要這樣侮辱他們之間的關係?難道他與她的纏綿就真的這麼不堪嗎?
不,他不服氣,他不服!
但不服又能怎樣?
蕭勵行深深懊悔三天前的暴行,卻拉不下臉去陪罪,因為林芳郁也是罪有應得,明明知道面對她他的脾氣特別衝動,偏偏還要撩撥他,讓他事後懊悔不已,卻又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故意如此。
而他的表現的確就像她所說的──種馬。
唉!
到底她在想什麼?
為了想知道她的想法,他又來到徵信社,想要找林芳郁的好朋友,也就是拿他薪水卻幫別人做事的李中麗問個清楚,就算問不清楚,能知道一點蛛絲馬跡也是好的。
可是他卻從白淑君那邊得到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李中麗辭職了!
而且不只她,還有李中玉、攝影師石青……根本是集體辭職。
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他不悅的問白淑君:「怎麼沒有立刻通知我?」
「不過是幾個人離職,犯不著大社長操心吧?」白淑君雲淡風輕的道。
他的企業規模很大,普通職員的離職他通常不管,雖說他曾經授權白淑君處理這家徵信社的人事問題,但這些人不是普通職員,都是跟林芳郁關係密切的朋友呀!
他們集體辭職是為了什麼?
「你們同事了這麼久,你應該知道他們轉到哪裡上班吧?」
白淑君很迅速的搖搖頭,「不知道。」
蕭勵行深深吸一口氣,她的反應已證實了他的猜想,用腳指頭猜也猜得到,他們在玩「失蹤」罷了。
但是有那個必要失蹤嗎?
想必林芳郁覺得有必要,不然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他陰沉的瞪著眼前故意裝蒜的秘書,「你們隱瞞了我什麼?」
白淑君露出很無辜的表情,「社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肯定她明白,於是不動聲色的問:「白小姐,我確信你在我這裡工作的這幾年來,我對你相當厚待。」
白淑君點點頭,「所以我留下來了。」以身報答,這樣的報恩很夠意思吧?
「如果你還念及舊情,就告訴我……芳郁去了哪裡?」他咬牙問出心底真正想知道的事。
白淑君只是聳聳肩,「你應該比較清楚吧?畢竟你跟她……同居了這麼多年。」
「什麼?」一聲驚呼從門口傳來。
蕭勵行不必轉身就知道來者是誰,聽過的聲音他絕對不會忘,也因為知道來者是誰,他更狠狠地瞪白淑君一眼,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肯定是看到「客戶」上門的身影才故意說出來的。
「你就是芳郁的男朋友?」齊高衝上前,扳過他的身子,一眼就認出了他,「你就是……」那個老大。
「前男友。」他更正。
齊高一臉茫然,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勵行簡單的解釋:「我是這家徵信社真正的社長,林芳郁小姐委託我們讓你『後悔莫及』,至於我跟她之間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是嗎?」本來裝作沒她事的白淑君終究還是忍不住出了聲。
蕭勵行凌厲的目光瞪過去,「那你倒是說說,我跟芳郁還有什麼糾葛未清?」
白淑君知道少說話為妙,識趣的走開。
「她就這麼恨我?」齊高喃喃自語,臉上出現了大明星不該有的失落表情。
蕭勵行很肯定的點點頭。
「是嗎?」齊高輕喟一聲,又失神了半晌,才對打算轉身離開的蕭勵行問道:「那麼她現在在哪裡?」
他的身形一頓,「相信我,我比你更想知道。」
他想要狠狠地抱住她,從她嘴裡問出實話,問她到底在搞什麼?
「為什麼?」
聽到問話,他轉身面對齊高的眼眸,那裡頭有尋女心切的焦急。而他的眼底則是情愛迷離的茫然。
有一些話,不用說就可以明瞭。
齊高領悟了。「你是當年的我。」
蕭勵行握緊了拳頭,「錯,離開的人不是我。」是她,一直都是她在離開。
「那她又為什麼離開?」
是他造成的吧?
蕭勵行沉默不語,是罪惡感或是懊悔,已經分不清了……
齊高歎了一口氣,「那麼,我想請你接受我的委託,可以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2 18:01:56
第九章
不是蕭勵行自己想找,他是受了「客戶」的委託才來找林芳郁的,他只是在做生意,做生意而已。
所以這天他來到她家門口,拚命的按著電鈴。過了好久好久,就在他懷疑家裡沒人時,終於傳出一點聲響。
大門霍地打開,出現的是一臉老大不高興的黃清風,在看到他的時候,有一剎那的驚訝,然後迅速恢復平靜。
黃清風故意歎了好大一口氣,「我以為你會來得更快些。」
搞不懂他在說什麼,蕭勵行推開他,逕自走進林芳郁費心經營的甜蜜家庭。
屋內感覺很溫馨,手織的面紙盒、搭配的桌巾、暖色的窗簾……所有的感覺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溫暖。
跟他目前所住的家感覺完全相反,為什麼?林芳郁明明也住過,卻沒給他的屋子帶來這種家庭的溫馨。
強自壓抑住所有的感覺,他轉向黃清風,淡淡的問:「芳郁人呢?」
黃清風只是定定的看他,也不回答。
在他看來,黃清風的表情很是刺眼,彷彿是在嘲諷他,耗盡了所有的耐心,他的聲音也不由得大了起來。「你兒子到哪兒去了?」
他相信那個小孩所在之處,也是林芳郁的所在之處。
他沒忘記以前乖順的她常常傍著他,夢幻的訴說未來要為他生兩個孩子,竭盡所能的教育他們、愛護他們,把他們養成人見人愛的乖孩子……可諷刺的是,那個女人終究背叛了他,跟眼前這個性向不明的男人生兒子。
想到這裡,一股氣就湧了上來,他雙手忍不住抓住黃清風的衣襟,「說,他在哪裡?」
「你說哪一個?」黃清風無辜的問。
「你的兒子。」這傢伙是聾子嗎?
黃清風卻露出一抹苦笑,「我哪來的兒子?」
「你別否認,那孩子是你跟芳郁的……」剩下的話驟然停止,一種異樣的感受湧了上來,他怎麼早沒想到,那孩子是他……
黃清風笑了,笑得極優雅,「蕭社長,你現在才想到啊?我還真是高估了你啊。」
蕭勵行的臉狼狽的變青,手也無力的垂下,身子踉蹌的後退一步,坐倒在沙發上,雙手掩臉,忍不住顫抖,他是氣得顫抖。
他……怎麼這麼愚蠢?
為什麼不懷疑她的話,不懷疑她的說辭?
為什麼不找人再調查她?
他就這麼輕易的相信她,被她撩撥,為什麼……為什麼面對她,他就失去面對商場對手的狠絕和理智?為什麼冷靜的情緒就這樣輕易的被擾亂?
為什麼?為什麼?
「蕭社長,我是第一次看到你這樣子。」
廢話!誰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兒子時不會嚇一跳?而且這個兒子還不是一、兩個月的胚胎而已,而是已經有手有腳、會哇哇大哭的……棘手人類。
是呀!他早該想到,雖然林芳郁說孩子的父親是黃清風,還強調是因為她的關係才讓黃清風恢復「正常」,但以林芳郁保守的個性,怎麼會讓自己淪落到千人枕、萬人騎的地步?怎麼會讓自己擁有淫蕩的惡名?除非她決定演一輩子的妓女。
但那是她母親最不屑的呀!
林芳郁再不堪,應該寧死都不會做這等羞恥的事,所以……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是他的。
蕭勵行多想仰天長嘯,發洩心裡的懊惱。
但這裡有外人在,他不會做這麼丟臉的事,要做,也得等到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
「你在看我笑話?」他狠狠地瞪著黃清風。
黃清風當作沒看到似的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悠哉的蹺起二郎腿,「哪有,我是羨慕你,我真恨不得那孩子真是我兒子呢!」這樣,他就不會被趕出家門還斷絕關係了。
這話聽在蕭勵行耳裡可是刺耳到不行,他狼狽的偏過頭,大口深呼吸,終於找回了平時的理智,然後他悶悶的問:「他們母子現在在哪裡?」
黃清風搖搖頭,「她不想見你。」
「他們在哪裡?」他固執的追問。
「她不想見你就有本事躲得讓你找不到。」
蕭勵行也想到了這一點,「你到底知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他徐徐說道,還是那樣充滿威脅性的語氣。
黃清風臉色一正,「她怕我受不了你的威脅利誘,所以沒告訴我。」
果然是他的女人,把他的個性都摸透了。
該死!真的該死,他錯不該把一隻山貓當家貓養。
醫院──
淚水從林芳郁的眼眶裡迸出,卻不是因為傷心。
「你……你是說……真……真的嗎?」她望著眼前彷彿從天而降的白衣天使詢問。
「是的,你已經懷孕了,恭喜你。」身穿白衣的醫生露出真心恭喜的笑容。
一旁來陪診的連靜卿可嚇呆了,臉色蒼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林芳郁恍如在雲端跳躍,雀躍的踏出醫院大樓。
老天真的對她很好,讓她如願的又懷上蕭勵行的孩子,這樣為心愛的人生一雙兒女的美夢就可以實現了。萬歲!萬歲!
反觀來陪診的連靜卿就苦著一張臉,步伐沉重。也難怪,她曾經身為社工,看多了未婚媽媽獨自撫養小孩的辛酸,雖然她自己也成了情婦,生下的孩子也將會是個私生子,但至少她確定嚴焱天一定會好好保護她跟孩子。她有這樣的保障,但林芳郁沒有。
雖然眼前的林芳郁跟普通女人不一樣,看似柔弱,其實堅強,但她畢竟還是個女人。
沒有「丈夫」的支持,也沒有「父親」的維護,她在這世界上已經沒有真正的家人了。
雖然她跟嚴焱天已經把林芳郁當作家裡的一份子,但那畢竟不同。
「靜卿,你不為我高興嗎?」林芳郁突然握住連靜卿的手。
連靜卿的臉龐帶著滿滿的同情,看著眼前曾經扮演過她「小姑」角色的林芳郁,她出聲苦勸:「芳郁,你已經有一個私生子了,再製造一個不好吧?」
「哪有什麼不好?」她絲毫不以為意,笑容裡依然帶著滿滿的幸福。
從很久以前,她就有一個願望,要為心愛的男人生兩個孩子,一個哥哥,一個妹妹,她會教哥哥保護妹妹,尊敬所有的女性;也會教妹妹溫柔待人,施展柔軟的智慧。現在這個願望就要完成了,只是有一點小小的缺憾,她這個理想的家裡頭缺少了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角色。
但沒關係,天底下沒有一個角色可以難倒她,相信以她的天分,要同時扮演兩個角色也沒問題的。
「有什麼好?他們沒有爸爸呀!」連靜卿嚴肅的望著她。
林芳郁偏首,倔強的說:「我可以當他們的爸爸。」
在連靜卿的眼中,這樣的林芳郁只是一個逞強的女人。
「真的可以嗎?」深深吸一口氣,連靜卿有了覺悟,就算會惹她不高興,她還是要說:「你的媽媽也身兼父職,你覺得這樣的生活快樂嗎?」
林芳郁臉上的表情頓時凍住,腦中浮現的是母親怨恨的臉、憎恨的怒罵她──
都是因為你,他才會不要我……都是因為你……要是沒有你就好了……要是沒有你……
用力甩頭甩去這些難堪的回憶,她露出笑容,「不會的,因為他們跟我不一樣,他們一開始就沒有父親。」
她不會把對蕭勵行的愛與恨轉嫁到孩子身上,這樣一來,她就不會變得跟母親一樣,犯下愚蠢的罪惡。
「我一開始就會告訴他們,他們的父親早就死了。」所以他們不會怨恨父親的拋棄,因為根本就沒有父親。
「但你知道他還活著。」連靜卿憐憫的看著她的表情,對一些東西已經瞭然於心。
「我會努力忘掉他。」用五年、十年、一輩子……
「忘得掉嗎?」
林芳郁肯定的點頭,「我一定辦得到的。」無論用什麼辦法。
「如果忘不掉呢?」
「絕對不會,我會忘記的。」她再次露出燦爛的笑容。
連靜卿忍不住伸手摀住她的臉,不忍卒睹。
「靜卿,你在做什麼?」林芳鬱悶悶的聲音從連靜卿掌下傳了出來。
「芳郁,你的笑容好假、好醜,不要再笑了好不好?」
連靜卿的話讓她僵住了聲音,也凍住了動作。
「想哭就哭,沒有人會笑你的。」連靜卿接著說。
林芳郁多想用力掰開連靜卿的手,告訴她,她想太多了。但她的雙手竟然乏力,還覺得渾身發冷,平時掛在臉上的笑容為何維持不住了呢?
該死的連靜卿,為何要戳破她美麗的謊言跟偽裝?就因為她曾經是個自以為是的社工?
「哭吧!」連靜卿溫柔的伸出雙手環抱住她,「我是你的姐妹,哭吧!沒關係的。」
她呆了一下,心裡某一處堅硬的地方似乎有一角崩潰了,崩潰的缺口越來越大,越來越不可收拾,終於,她再也受不了,撲進連靜卿的懷裡,顫抖的流下淚來。
她隱藏多年的情緒終於得以宣洩。
所有的不甘心和委屈都化成一聲比一聲還要教人心酸的嗚咽。
林芳郁這一哭,竟然哭了好久好久,久到所有人都為之憂心不已。
已經把林芳郁當成自己妹妹的嚴焱天大為火光,瞪著那個偶爾很敢說,卻一向沒膽承擔後果的人兒,他已經不知道歎了幾次又長又無奈的氣。
「你……你就不會收斂一下你那張烏鴉嘴嗎?」他忍不住暴吼。
嚴焱天無奈的看著自己不幸愛上的女子又縮在沙發上發抖,露出一臉害怕的神情,好像他是攔路殺人的強盜一樣。
他煩躁的抓抓頭髮,知道說什麼也沒用,反而很可能會被連靜卿「白目」的對話氣死,所以乾脆先離開,冷靜冷靜一下。
當他踱進了現在屬於林芳郁的房間時,就聽到已經持續很久的嗚咽聲還斷斷續續的迴盪在這個空間。
他坐到床邊,伸手揉了揉那隆起的被子,「你到底還要哭多久呀?再這樣哭下去,你千方百計才懷的第二個孩子會不健康喔!」
這句話似乎有那麼一點效果,但只是一下下而已,嗚咽之聲很快又傳了出來,隱隱約約聽見林芳郁哭喊著:「不甘心……不甘心……」
「不甘心什麼?告訴大哥,大哥幫你主持公道,幫你出氣,不要再哭了……」嚴炎天見他的話還是沒得到她的回應,還沒消的火氣又很輕易的升上來,聲音也忍不住大了起來:「你再哭呀!我這就去把那個傢伙打一頓……」
林芳郁還是沒反應,似乎不反對「打一頓」這個主意,他是很樂意執行這個任務,不過他更樂意執行下一步的任務。
「打一頓不夠,乾脆一槍把他殺了。」他說得多麼得意,「保證讓他死得不明不白。」
這一招果然有效,淚人兒突然從棉被裡鑽了出來,雙眸怒瞪著他,「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的。」
「呵!終於從悲傷中振作起來了。」他嘲諷的道,心裡卻在歎氣。
這女人還真是傻呀!只因為那個男人遭到威脅,就這麼緊張他。只可惜蕭勵行對她的心意視若無睹,不然她何以會傷心至此?
「還不都要怪你老婆,要不是她講那些話,我怎麼會……怎麼會……」說著,她的眼淚又撲簌簌的掉了下來,「我……我才不是這麼愛哭的人,我……」
「我比較喜歡你這副樣子。」嚴焱天攬住了林芳郁的肩膀,像疼愛小妹妹般揉著她的頭髮,「你這樣比較可愛。」
可愛?
她轉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長髮紛亂,眼眶泛紅,淚痕亂七八糟的分佈在臉上。
「是可笑吧?」她才不信他的話。
「真的,你這樣比較可愛。」嚴焱天心情愉快的說明:「現在的你,讓我感覺這才是真正的你,以前你好假。」笑得假、說得假,連走路都刻意擺出各種姿勢。「這麼多年了,你終於可以不用再演戲了。」
林芳郁愣了好久好久……
連靜卿曾跟她提過,現在嚴焱天又再說一遍,讓她有一種似乎從很深沉很深沉的夢裡慢慢醒過來的感覺。
是呀!她演了好多年,久到連真正的自己是什麼樣子都忘了。
她可以是任何角色,為了愛蕭勵行,她可以當一個小鳥依人、處處為他著想的賢內助;為了蕭勵行的事業,她可以委屈自己的理想,安於在現實人生中當一個無名氏;為了報復蕭勵行,她可以假裝成黃清風的妻子;為了要忘記蕭勵行,她扮演了花滿園冷艷的老闆;然後為了再度懷有蕭勵行的孩子,她扮演一個徹徹底底的蕩婦。
哈哈哈!
她一直在扮演、一直在假裝,到底真正的她是什麼模樣?
她依稀記得小時候的自己很愛哭,被媽媽埋怨或責罵的時候,總會找個地方獨自哭泣;當鄰居小孩嘲笑她沒有爸爸的時候,她會不服氣的打回去;當老師說她的成績不足以考上高中時,她卯起來讀書……
「芳郁,現在你可以任性一點,大哥給你靠。」嚴焱天寵溺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現在總算可以慢慢做回自己了,她應該高興的,但感覺卻還是苦澀,因為提供她這一片遮蔽樹蔭的不是她心愛的人。
「唉!」她歎了長長一口氣,好無奈,世事總是半點不由人。
「好好的幹什麼……」
林芳郁沒等他問完突然插話:「我想出去散心,放肆的玩一玩,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兒子你就放在這裡,靜卿會幫你照顧,蕭勵行那邊我來應付,我也會派保鏢跟蹤……」在她的瞪視下,他才很不情願的將話改為:「暗地裡保護你,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隨時使喚。」
嗯!當初做這個黑道老大的生意可真是做對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2 18:02:22
第十章
「真巧,嚴董,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蕭勵行笑著向嚴焱天打招呼。
他大概可以猜到,就是在嚴焱天的庇護下,林芳郁才能逃得出他撒下的天羅地網。
就因為知道,所以他明白不能跟他硬碰硬,只能尋找機會,畢竟嚴炎天已經拒絕他的邀約N次了。
他幾乎沒有弱點,除了一個──他的女人連靜卿,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但他何其幸運能夠知曉,誰教那個時候他是林芳郁的老闆呢!
從手下的調查報告中,蕭勵行知道下午嚴焱天會在某健康俱樂部出現,所以他事先來到了那家健康俱樂部,裝作跟他巧遇的樣子。
「真的是巧合嗎?」嚴焱天瞪了他一眼。
蕭勵行當然也知道嚴焱天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唬得了,所以乾脆開門見山的說:「芳郁在哪?」
嚴焱天哼了一聲,「憑什麼我要告訴你?」他繼續在跑步機上跑著。
「我知道你認了她當乾妹妹,我相信你這個做哥哥的一定想要妹妹幸福吧!」他也站上嚴焱天身旁的跑步機跟著跑。
蕭勵行深知面對這個男人,威脅是起不了作用的,利誘也只會被嗤之以鼻,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動之以情,不到最後不祭出最終王牌,不然惹怒了獅子,半夜被暗殺是最有可能的下場。
「她的幸福你給得起嗎?」嚴焱天斜睨他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麼對她的。」
關於過去,蕭勵行真的仔細想過,深切的檢討反省,於是他誠懇的道歉:「我錯了,以後我絕不再犯。」
也因為仔細想過,所以他才發現一個令人愉悅的事實──在林芳郁的心裡,自己依然佔了很重要的位置,不然她不會允許他再碰她,不會那麼輕易就答應跟他「合作」。畢竟,這個姓嚴的也可以幫她達到目標,但她卻選擇了他作為合作對象,這代表了什麼?
「還會有以後嗎?」嚴焱天又哼了一聲,這傢伙若敢再讓芳郁傷心,不管芳郁怎麼說,灌他水泥先。
嚴焱天的話聽在蕭勵行耳裡,卻像他跟林芳郁沒有再一次機會,一股驚慌湧上,但他表面上卻不動聲色。
「如果我以後再讓芳郁傷心,隨便你處置。」
嚴焱天再哼一聲,這種話哪需要他說,他早就有這樣的打算了。
「所以請告訴我,她在哪裡?」他誠懇的說。
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尊,當一個男人向另一個男人低聲下氣的請求時,需要相當大的勇氣跟覺悟,更別提他們都是知名的人物,而且還是在一個公共場合,週遭的男男女女可能已經豎起耳朵偷聽,要是被媒體知道,大肆渲染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如今蕭勵行卻不管這樣的顧忌,嚴焱天心裡當然也十分透徹,蕭勵行這樣做是故意表示他的誠意,也是對他這個「哥哥」做出「承諾」。
不過,一切似乎來得太晚。
不幫林芳郁出一口惡氣,他怎麼甘心?
「要我說出她的消息沒那麼簡單,首先第一個條件,放棄沈氏集團副總的職位。」
蕭勵行咬著牙,那個副總職位雖然不是跟沈愛華結婚得來的,卻是他用盡心機,以揭發沈愛華的醜事要求來的,也算得來不易,更別說他在這個位置如魚得水,大刀闊斧的進行了不少作為,就這麼放棄實在太可惜。
「怎麼,捨不得?」
蕭勵行把心一橫,「好!我答應。」
「嘴上說說而已嗎?做給我看看吧!」
三天後,所有的工商雜誌都大幅報導沈氏集團的副總要撤換的消息。
剛在餐廳跟人談妥一筆生意的嚴焱天,走進地下停車場,被蕭勵行攔了下來。
「嚴董。」
嚴焱天身邊四個保鏢立刻擺出警戒的姿勢,作勢隨時可以把蕭勵行打掛。
嚴焱天也不阻止他們的動作,只是靜靜的說:「我的確看到了你初步的誠意,第二個條件,從你自身的資產中捐出八億,成立信託基金從事社會公益。」
八億?
少了那八億,他多年的苦心經營就等於白白浪費工夫,以後他拿什麼來保護林芳郁他們母子的未來?
「如果捨不得,那就隨便你了。」說完,嚴焱天就要走。
「告訴我,為什麼?」蕭勵行在嚴焱天身後大喊。他應該知道少了那筆錢,他沒有把握可以給林芳郁過優渥的日子,一個做哥哥的,會把妹妹嫁給窮光蛋嗎?
嚴焱天頓了一下腳步,沒有轉身,「因為你的資產、事業就是你利用芳郁的最大理由,她很討厭它。」
聞言,蕭勵行愣了一下,然後看著嚴焱天越走越遠。
回溯記憶,他才記起林芳郁一向過得十分節儉,衣櫥裡大部分是他派人從百貨公司送來的高級服飾,但她不常穿,通常只穿從路邊商店買回來的衣服,說不上高級,但還算好看。
有一次,他不高興的問:「為什麼不穿我送給你的衣服?」
她只是淡淡的一笑,回道:「那些衣服不適合我,如果你真要我穿,我會穿的,只要告訴我什麼時候。」
他還記得那時他不高興的走開了,送她衣服是要她自己樂意去穿,而不是由他指定什麼時候穿。
還有,林芳郁一向不喜歡上高級餐廳用餐,常常自己去超級市場買菜回來在廚房裡開伙。
他不想她為這種事太勞累,要帶她出去吃,她卻在車上喃喃自語:「自己煮的比較健康吧,五千塊一餐,五十塊也是一餐,為什麼一定要吃那麼貴?」
那時候他是怎麼反應的?嗯!他記得自己當作沒有聽見,還是帶她去了餐廳,而且為了不讓太多人看見他跟她在一起,所以他讓侍者帶他們去角落用餐。那一頓飯吃得極為安靜,林芳郁一句話都沒說。
然後很不幸的,雖然他們坐得那麼偏僻,但他還是被生意上的朋友瞧見了,對方上前熱情的打著招呼,還曖昧的要他介紹身邊的女伴。那時,他介紹林芳郁是他的……表妹;林芳郁沒說什麼,但那之後就不太願意跟他出去吃飯,而他也因為那次「撞見」事件,便不常開口邀她出去。就這麼她吃她的,他過他的,漸漸的,他們很少聚餐……
蕭勵行越回憶就越覺得自己太不瞭解她,總是用自己的標準規範她,而她也盡力表現出他想要的樣子──當一個乖巧的情婦。
真是汗顏!
他以為自己苦心打造的帝國可以給她幸福快樂的日子,但事實上,並不。
兩個星期後,「福音創世基金會」成立,專門輔導未婚媽媽教育孩子和就業;另一個「佳心婦女福利興業基金會」也同時成立,提供遭遇婚姻暴力或者身心受創的婦女一個安身的地方。蕭勵行從汲汲營營的生意人變成了善心人士,一時形象大好,在許多民意調查中,女性心目中最理想的老公人選就是他。
但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蕭勵行這些善行只為博得一位佳人芳心。
「這次,可以告訴我她在哪裡了吧?」
這一次,蕭勵行出現在嚴焱天完成討債任務打道回府的半途中。
嚴焱天沒有阻止手下對他張牙舞爪,還悠哉游哉的拿出煙,點著火,「你以為我會很乾脆的把答案告訴你嗎?」
蕭勵行心中的火山頓時爆發,但臉上表情變都不變,為了得知林芳郁的下落,他幾乎一無所有了,現在無論要他付出多少代價,都要知道他們母子的行蹤,他又豈會把嚴焱天的小小為難放在眼裡?
「還有什麼條件,你說吧!」
嚴焱天的嘴角淺淺的上揚,「失去了那麼多,你的勇氣也找回來了,你想要的是什麼,是不是看得更清楚了?」
蕭勵行訝異的看著嚴焱天,難道嚴焱天出的這些難題只是要他更看清自己?
是的,失去了錢財、地位後,原本他很重視的朋友一個個離去,尤其在他把好不容易累積下來的資產像丟垃圾般的拿來從事公益活動後,他更看清了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以前,為了守護這些好不容易得來的東西,他花了太多心力在壓抑自己真正的感覺,如今當這些重擔一一移開後,心輕鬆了起來,他終於釐清自己的感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把他們母子的行蹤告訴我。」他很直接的要求。
「我說過我不會給你一個乾脆的答案,但我會給你一個線索,如果你再找不到,那只能怪你自己對她的注意力太少、太不在乎她了。」
「什麼線索?」
「很簡單。」嚴焱天彈了彈煙灰,「她有沒有說過,如果你們倆結婚,她想去哪裡度蜜月?」
蔚藍的天,湛藍的海,海風輕輕吹來,帶來的不只是海水涼濕的水氣,還有海洋獨特的淡腥味。
林芳郁穿著涼鞋漫步在白色的沙灘上,任由自己的腳印一個個的印刻在白沙上,風一吹,慢慢的吹散了,印跡消失。回頭望著一行足印,遠處只剩隱隱約約的痕跡。
她的愛情,可不可以也如這足印?
她但願,可是事情似乎總是不如她所願,她主動離開,讓蕭勵行去成就他夢想中偉大的事業,從此以後她不再出現,不打擾、不干涉;而他卻放棄了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沈氏集團的地位……數億資產……
她的人脈畢竟不是白白打下的,這些事就算她不想知道,還是有好心的朋友「好事」的向她透露他的消息。當然,她也能輕易的從網路上找到關於他的近況。
她真的想不透,蕭勵行怎麼會突然放棄他的王國,那是他花了一生去追求的,不是嗎?
她曾想過會不會是嚴焱天暗中對他下手,但嚴焱天否認,從他的女人連靜卿口中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難道蕭勵行終於看開了?
不可能吧!
名與利,是他一生所求,他有這麼大的改變,恐怕是另有所圖吧?
唉!不想他了,她還是好好打算如何跟兩個孩子一起過自己的日子吧。
想到孩子,林芳郁的嘴角不禁上揚,摸了摸寬鬆的衣服之下微凸的小腹。雖然醫生說沒這麼快,但她真的感覺到孩子在動,頑皮得緊,這樣好動的小孩若是個女兒可怎麼辦?
懷著這樣的思緒,她躺在陽傘下的沙灘椅上,任由長長的髮絲被風吹亂……
如果她的女兒真的好動,那可就傷腦筋了,不過不要緊,婉約的淑女做不成,就做個豪氣的女運動員吧!跆拳道、柔道、劍道,還是成為「飛躍的羚羊」第二都行,重要的不是她這個做媽的想要什麼,而是子女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人生。
是呀!不須強求,順其自然就好。
想到這裡,她安然的閉上眼,沉浸在夢鄉,哪裡曉得她此刻滿足幸福的表情,看在站在陽光下曬得快昏頭的蕭勵行眼裡有多刺眼。
他為了找她幾乎失去了一切,她卻因為離開他,露出宛如得到一切的幸福笑容?
心,很酸!嫉妒的酸。
心,很苦!嘲諷自己愚蠢的苦。
但是沒關係,曾經失去的他會找回來,因為他懂她的心,知道她的心,最重要的是她還在乎他。
慢慢的蹲在她身邊,他看著她幸福的睡容,暗地裡發誓,要讓這張容顏重回自己的枕邊,然後執手相伴偕老。
「啊!」林芳郁突然驚呼一聲,她沒想到雙眼一睜開就看見蕭勵行的臉龐,熟悉中帶著憔悴。
「我叫蕭勵行。」他冷靜的說,好像一個陌生人一樣。
她愣住了,一時間搞不清楚他在玩什麼花樣,只能呆呆的看著他。
「我……不久前,成了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你覺得怎麼樣?」
她沉默的望著他,等著聽下文。
「我以前很愚蠢,以為我不久前放棄的一切是我人生的目標,但不是的,我真正想擁有的不是這些,其實我跟某個曾經很愛我的女人一樣,最渴望的就是跟愛我、而我也愛的人在一起。但我領悟得太遲了,那個女人已經離開我,你覺得我還有機會去找回她的愛嗎?」
林芳郁還是沉默的望著他,但眼睛驚駭的睜大。
「我跟她還可以重新開始嗎?」他迎視她的眼,一字一字說得清晰:「我想跟我最心愛的女人在夏威夷的小教堂結婚,我想跟她生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一家四口在小小的公寓裡生活。我可以當一個平凡的小職員,她可以當一個平凡的家庭主婦,如果情況允許,就算她想出去上班也無所謂;為了家庭、為了她,我可以天天回家吃晚飯,但是到了情人節或者聖誕節,我會帶她出去吃飯,讓她選餐廳,然後再帶她去逛街,陪她選喜歡的衣服;清明節,我會陪她到她母親的墓前祭拜;等孩子長大了,每年抽一點時間,我會帶她出國玩,去日本,那裡有美麗的櫻花;或者去加拿大,那裡有秋紅的楓葉;美國也不錯,那裡有讓人回到童年的驚奇樂園;或者到埃及,那裡有神秘的古老文化……」
淚水慢慢的從林芳郁的臉頰淌落,心裡滿溢著溫暖,沒想到……沒想到昔時作夢般的喃喃自語,他都聽進去了,也還記得。她以為,這只是屬於她一個人的夢,沒想到他會記得。
「所以告訴我,我跟她還有沒有機會重來?」
她幾乎快發不出聲音了,但還是努力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你……不在乎……她有一個兒子了?」
「當然,無論那孩子是誰的,我都會當作自己親生的。」
她當然猜到他早已曉得事實,但她想知道的是──「你想要孩子?」
「為什麼不想?」
「我以為……我以為……」以為你根本不要小孩,以為你會嫌棄他們吵鬧又幼稚,但我想要孩子,孩子是你的一部分,是證明我們愛情的證據。
「我想要一個像孩子的爸一樣聰明的兒子,和一個像孩子的媽一樣有智慧的女兒,我會永遠照顧他們,不離不棄,如果我有任何反悔之意,孩子的媽可以隨時利用婚前協議書上的條文制裁我。」
婚前協議書?
林芳郁的眼睛裡頭充滿了大大的問號。
「是的,為了讓她安心,為了不讓我重蹈她父親的覆轍,我可以簽署婚前協議書保障她的權益……」
一抹淡淡的笑意湧上她的唇角,她終於伸出手,「你好,我姓林,叫芳郁,目前是一個孕婦,很高興認識你。」
她真的一點都不訝異他目瞪口呆的樣子,真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2 18:02:43
尾聲
獲得芳心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蕭勵行深有此感。明明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兩人早先就有了一個兒子,後來又生了一個女兒,但林芳郁卻遲遲不肯答應結婚。
問她原因,她只是微笑。
個性簡直像男孩的寶貝女兒五歲生日時,母女倆在廚房做蛋糕。蕭勵行在客廳不小心聽到女兒用天真的聲音問:「媽媽,你為什麼不跟把拔結婚?」
「因為媽媽不想爸爸名利雙收呀!」
小女孩攪拌著材料,不明白的問道:「為什麼?」
對呀!他也想知道為什麼。為了這個家,他已經放棄了富貴榮華,她還想怎麼樣?為什麼不讓他名正言順,得到法律的保障?
「因為外公太有名氣也太有錢了,爸爸若跟媽媽結婚,爸爸一定馬上就變成跟現在的爸爸不一樣。」語調已經有些許不悅。
蕭勵行打了一個寒顫。知他莫若她!難道她已經知道他跟她爸爸齊高暗中勾結很久?他不但三不五時帶孩子給齊高抱抱,還暗地裡幫齊高投資,一方面賺取優渥的傭金,一方面幫將來可以「繼承」的財產鋪路。
「不明白。」
「這樣說好了,外公已經公開要求媽媽承認他這個爸爸了,對不對?」
小女孩點點頭,「那又怎麼樣?」
「外公很有名又很有錢對不對?」
小女孩又點點頭。
「當外公不幸過世時,外公那麼多錢會給誰?」
「當然給媽媽。」
「對,到那時候,媽媽會比爸爸更有錢,明白嗎?」
小女孩還是不明所以的偏著頭,「所以呢?」
「爸爸想要跟媽媽結婚,很簡單,就請外公寫遺囑把所有的錢捐出去。」她的動作突然停頓下來,聲音變得鏗鏘有力,像是知道蕭勵行在場,故意說給他聽一樣。「否則,寧為情婦,不為妻子。」
冷汗涔涔啊!山貓真的不能當家貓養,真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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