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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人]豔妓王妃[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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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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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3 16:5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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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人]豔妓王妃[全文完]
豔妓王妃
作者:秀人
誰碰誰倒楣的恐怖掃把星,一出手就鐵定要人命
打破女人「三從四德」的情結,與「強婚」的大男人全面對決
把他視為沒啥路用的鼻屎蛋,挾著千金之軀猛踢鐵板
不甘一朵鮮花插在「木頭」上,三番兩次「休夫」以示孤芳自賞
嚮往可歌可泣的愛情而精神錯亂,一心想踢破「怨婦」的門牆
魚水之歡變成噩夢一場,淪為悍妻「暗夜追殺」的對象
為她犧牲到家,她卻不領情,只好選擇結束這段疲勞的愛情
先在官兵捉賊中一死以告慰女人心,再扮臥底海賊來個釜底抽薪
沒想到半路突然殺出一個「阿達第一名」,指名道姓和他搏感情
沒搞清楚狀況就在賊窩找丈夫,冒著「他」的生命危險探測真情指數
可憐男人邊使計對付賊頭,邊賣命挑戰她的烏龍演出
沒被整死也剩半條命,還要和她「肉體接觸」共同追憶往日情
嗚嗚 沒看到最後「真心換絕情」,絕對不知道她謀殺親夫的本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3 16:51:44
楔子
夤夜時分,星月寂寂,追花山莊內一片寂靜。
位於北地的追花山莊,莊內卻滿是江南林園風景,亭台樓閣、假山池塘,雕樑玉砌得不似北國。山莊中偏右的角落裡,一扇窗內火光搖曳,由窗紙上映出一道翦影。隱約能聽到屋內的人,絮絮叨念著。
屋內書案前,一中年蓄著八字鬍的男子,伏案認真的寫著字,一旁放置著三張長形的書帖,上面以飛揚狂放的草書,寫著「採花帖」三個大字。
當中年男子寫完最後一個字,隨即拿起書帖,對著自己的字不斷讚歎:「我的字真是好啊,連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中年男子的話語才落,像是突然發現什麼,隨即起身閃至門邊,將門拉開,恭敬地低語道:「臣恭迎皇上。」
黑漆的夜色中,忽聞一道無奈的聲音傳來。
「朕還道自己來得神不知、鬼不覺,誰知還是逃不過國師的耳朵。」
隨著話聲而出的,是一名身著華服的俊挺中年男子。
八字鬍男子笑道:「臣的功夫若不好,皇上怎麼可能讓幾位皇子,拜於臣的門下習藝呢?」
此名華服中年男子,正是大遼皇上。他走進書房,瞟到平放在書案上的四張書帖,唇畔揚起笑容。「看來,你準備的差不多了。」
「是,幾位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皇子,為了爭大師兄之位爭了幾年,這下總算能夠一舉兩得的解決問題。」八字鬍男子眼中露出興味的神采。
「你確定你挑的人都沒問題?」皇上拿起書帖問道。
「皇上請放心,這幾名女子都是臣訪查過,擁有國色天香之貌的姑娘,必定能夠吸引皇子們的心。」八字鬍男子志得意滿的笑。
「那就好,朕的幾個兒子中,就屬他們最難纏,這一回絕對要他們娶妃,好好安身立命,定下心來。」皇上一想到,將被他和國師共同策劃、陷害的兒子們,心情不由得大好。
「只是……臣有一事不明……」
「什麼事不明白,說吧!」皇上瞥了一眼和自己相處三十多年的國師。
「為什麼要選宋國的姑娘,而非大遼的女子?」
皇上瞇起眼輕笑道:「那幾個小子,若真看得上咱們國家的女子,會拖到現在還不成親嗎?更重要的是,國師,你不覺得宋國女孩兒的嬌媚、溫柔,比起大遼女子的英氣,更能讓男人覺得自己英勇?」
國師瞭然地一笑,摸了摸自己小心修剪保養的八字鬍。
「皇上真是慧眼,宋國女子的確是個好選擇,只希望臣為皇子們選的對象,能讓他們明白,世上有比爭虛名更好的事,比如:成親。」
「國師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皇上眼中閃過精芒,點頭微笑。
國師盯著皇上手上的四張書帖,心中暗自忖道:
徒兒啊,可別怪為師和你們父王聯手陷害你們!
想你們爭這個大師兄的位置,爭了這些年,逼得為師的一個頭兩個大,如此一來,不但能解決你們對大師兄之位的爭奪,又能為你們父王分憂解勞,讓你們成親去,而且為師還特地為你們選了美人兒,可別說為師不為你們想哦。
想著未來幾個月內,都不會再聽到那幾個徒弟的嘮叨、看到他們大眼瞪小眼的模樣,國師的心情就有說不出的輕鬆、愜意。
一切,都將從現在開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3 16:52:06
第一章
南宋年間,在江南有一間遠近馳名的娼館酒樓,名為「萬花樓」,這間娼樓能在地方上享有如此響亮的名聲,只因為萬花樓裡有一位艷名遠播天下的名花魁——雍璃。
多少王公貴族為她明爭暗鬥,絞盡腦汁想討佳人歡心,冀望成為名花魁的入幕之賓,但是至今仍然沒有人可以擄獲芳心。
說起這位名花魁,不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溫柔美麗,巧笑倩兮,可說一笑教人傾心、再笑足以傾城。雖出身青樓,卻清白自守,也正因為這位名花魁只賣藝不賣身,才會吸引更多的尋芳客前來捧場。
萬花樓佔地廣大,內部區分為三大院落,前院是尋芳客與窯姐們飲酒作樂的地方,中院則是萬花樓裡稍有份量的歌妓們所居住的廂房,後院便是萬花樓的紅牌花魁雍璃獨自居住的院落。
這是老鴇王娘對雍璃的私心,一方面是因為雍璃確實是萬花樓裡的搖錢樹,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雍璃的貼心,再怎麼說,雍璃都是萬花樓裡的紅牌歌妓,與那些窯姐們的待遇自然不同而語。
雍璃身處青樓,過著生張熟魏、送往迎來的日子,但是她不喊屈,能為玉娘盡點心力,是她的心願。
當初她的家鄉鬧旱災,她與親人顛沛流離,淪落江南時,若不是遇見了玉娘大發善心收留她,她怎麼會有今日安逸的生活呢?雖然在青樓裡當一名歌妓,並不是一件光榮的事,但是她向來潔身自愛、問心無愧,所以她不去在乎世人的眼光,只要她沒有出賣自己的靈肉,就對得起自己。
玉娘也相當保護雍璃,覺得她天資聰穎,又生得如花似玉,於是為她用心聘來城裡數一數二的樂師,教導雍璃各項才藝,造就了她能歌善舞的才華,更為萬花樓的生意招攬了無數商機。
今日萬花樓裡裡外外忙成一團,大門外的屋簷上張燈結綵,熱鬧非凡,昭告天下,萬花樓裡最受歡迎、艷冠群芳的雍璃姑娘,芳華正滿十六。今晚的萬花樓裡,雍璃姑娘將會登台撫琴獻藝,請所有富爺貴少們千萬別錯過今晚一同共襄盛舉的機會,恭賀花魁生辰快樂。
萬花樓的後院裡,一片寧靜,與前院的熱鬧相較起來,猶如別開天地,阻隔了一切的紛紛擾擾。
夏日的陽光溫暖地灑在整片粉色的榴香花園,將芳香四溢的動人花香推散得更遠去。
雍璃坐在廂房外的矮欄前,藕臂橫擱在米蘭石堆砌而成的扶把上,將白皙細緻的臉頰輕枕在手臂上,偶爾閉上雙眼、偶爾睜開,享受著由上端輕輕灑下的金色陽光所帶來的溫暖與舒適感。
她的身子纖瘦,就像一隻蝶兒停靠在欄面上,美麗的背影襯著細長的影子,形成一幅相當適合欣賞的畫卷。
她深吸一口氣,濃郁的花香在鼻間交替、擴散,愉悅她的心情,也紓解了心底一股莫名的鬱悶。
今天是她的十六歲生辰,玉娘正歡天喜地為她籌辦今晚的慶祝會,但是她仍然感到相當失落,彷彿慶祝會並不是她想要的。
是呀……
她要慶祝會做什麼呢?
在她心底深處,最渴望的應該是得到一份真摯的情感吧。
在萬花樓裡她有許多好姐妹,她是其中年紀最小的,記得前年的這個時候,與她向來無話不談的水雲姐嫁人侯門,雖為偏房,但是卻得到心上人無盡的寵愛。看著水雲姐從夫家捎來的書信,她心裡不禁產生好多的羨慕,這樣的幸福,什麼時候會降臨在她身上呢?
她身旁的姐妹們,除了水雲姐外,也有不少人憑恃美貌嫁為商人婦,她們都不是正房,但是卻擁有了她們心裡想要的榮華富貴,擺脫了在青樓裡過者笑臉迎人的日子。
雍璃真正欽羨的,不是那些擁有榮華富貴的姐妹們,而是在擁有榮華富貴時,她們同樣得到了心上人的寵愛——
與一個男人真心相愛,是她心中不敢透露給人知曉的心願呀!
她的身份,不容許她有這樣單純的冀盼,若是說出來,恐怕也只會被笑為癡與傻吧。
可是她心底真的這麼想,只要能讓她與心上人真心相愛,即使對方只是個窮小於,她也不在乎。
只是她的心上人連遇見都沒遇見,哪來的期望可盼呢?
所以,今日是她的生辰,她悄悄地在心底許了一個願,請求老天爺讓她早日覓得良緣……
「小姐!小姐!」
雍璃的貼身丫鬟絡梅從外頭急忙奔來,打斷了雍璃悠然的思緒,也驚震了她。
雍璃起身迎向絡梅,但見她一臉惶恐的表情。
「怎麼了?瞧你慌慌張張。」
甜美的嗓音襯著一張精緻的五官,小小的瓜子臉上,散發著動人的光彩,姣好的相貌,堪稱絕色。
絡梅望見這張楚楚動人的美麗容顏,尚來不及欣羨,心底便翻湧出一股強烈的歎息。
「事情不好了!」
「怎麼說?」
「玉娘收到了一張花名帖,是採花大盜指名要小姐你陪睡的採花帖吶!」絡梅含悲欲泣道。
「有這種事?」雍璃聞言,一臉驚愣——
實在太荒唐了!
沒想到江南竟然會出現如此膽大包天的採花大盜,敢直接送上花名帖,完全不將官府放在眼裡了,是不?
「玉娘呢?」
「正在花廳傷腦筋呢!」
雍璃邁步往花廳的方向走去,因為步伐急促,而掀起了疊疊裙浪,金色流蘇在陽光照耀下舞動著,更似波浪。
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在無意中成為採花大盜覬覦的對象呢?抑是她的艷名所牽累?
這溫暖的陽光,突然令她覺得不舒服起來……
玉娘惴惴不安地坐在花廳一旁的太師椅上,著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如坐針氈。
「你們大伙說說,這該怎麼辦才好啊?」
玉娘詢問著萬花樓裡的保鏢們,只見他們一個個塊頭高大,卻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應付這突然發生的狀況。
任誰也不知道這寄發花名帖的採花大盜具有什麼通天本領,如果他們的拳腳功夫不如人,還要硬碰硬就完蛋了。
「怎麼都不說話?你們啞了呀?」玉娘氣極了。「平時養你們這些人不知道做什麼用,在這緊要關頭,一個個都給我成了廢物!我還要花錢繼續養你們嗎?」
「玉娘。」雍璃正好從門外走了進來。
早在走來花廳的長廊上,遠遠地就聽見玉娘如河東獅般的吼聲。
「雍璃呀!你來得正好,你快看看這張名帖!」
玉娘將擱在幾案上的花名帖交到雍璃手中,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很為雍璃的處境擔心。
「這是我剛才收到的花名帖,是採花大盜指名要你陪睡的採花帖呀!你說該怎麼辦才好?」
「玉娘,這張名帖是你親自收下的嗎?」
「是呀!」
雍璃冷靜地問:「你可有看清楚送帖人的相貌?」
「這……」玉娘仔細回想,滿腦子裡卻是一團混亂,什麼也記不起來。「我沒記住耶。」
玉娘感到抱歉,因為她收到帖子時,根本不清楚這是一張什麼帖子,所以也沒將送帖人記住,不料打開帖子一看,她險些暈倒!
居然會是採花大盜指名要雍璃陪睡的採花帖——
「我真的不知道這會是一張花名帖,早知道,就命人將那送帖之人綁起來嚴刑逼供,看看究竟是哪個不肖之徒在打你主意。」
現在後悔自己的疏忽又有什麼用呢?
玉娘真想自掌嘴巴。
雍璃笑了笑道:「這種事誰也不能預料。」
「現在我們該怎麼處理這張採花帖?」
「報官。」
「對對對,先報官!」玉娘指使一名小廝去報官,又回頭問道:「再來呢?」
「這樣就行了。」
雍璃將手中的花名帖扔到一旁。
「就這樣?」玉娘摸不著頭緒地問:「除了報官,你的意思是……不管這張花名帖嗎?」
「對。」雍璃決定不要自尋煩惱。「不用擔心什麼採花大盜,直接報官處理就行了。」
雍璃相信自己可以受到官兵的保護,而這不自量力的採花賊根本無法動她半根汗毛。
「唷!這官府怎麼信得過呢?平時官官相護、搜括民脂民膏不提,當真遇到什麼麻煩,官府能起什麼作用呢?」
如果報官有用,官府早該在他們報官之前,就將所有壞人繩之以法,豈會在百姓受到迫害時,才來報官處理呢?
「我知道需要報官,不過報官之後也要有保護自己的對策吧?」
「能想什麼對策呢?」雍璃覺得多想只是多添煩惱罷了。
「你以為對付採花大盜是兒戲嗎?」玉娘實在快沒力了。
「就報官吧,煩惱太多也沒用,倘若採花大盜真有本事,我們怎麼防也防不了呀。」
雍璃外表似乎看得開,只是心中的感歎,唯有她自己才清楚。
身為青樓女子,就注定要遭人輕薄嗎?當然不。
但她只是一介弱女子,哪裡抵抗得了惡人相逼呢?若是採花大盜的目標當真是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她在明,對方在暗,實在防不勝防,又能用什麼方法、找誰來替她防呢?
雍璃的想法既消極也無奈,她只是不想徒增困擾而已。
「不行!」玉娘出口反駁。
她怎麼能坐以待斃,眼睜睜看採花大盜將雍璃的清白劫去呢?雍璃是萬花樓裡最有力的一株搖錢樹,也是最知曉她心意的女兒,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雍璃受到迫害。
「阿武!過來。」
「老闆娘請吩咐。」一名身材壯碩魁梧的大漢上前一步,等候指示。
「你去貼告示,就說咱們萬花樓出重金尋求能人異士,若誰有本事保護花魁清白,將得黃金一百兩!」
「是!」阿武領命退去。
玉娘重重喘了口氣。
整件事的發生,都讓人措手不及,也不知道這發花名帖的採花大盜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搞得人心惶惶。
「雍璃,我看今晚慶祝你生辰的事就取消吧!還有,最近你千萬不要到外頭,太危險了。」
「真的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嗎?」
「唉呀!小心駛得萬年船。」
雍璃一歎,臉上只有一抹淡然的表情,感覺得出她心底的無奈,她衷心希望這件事能趕快平息。
萬花樓貼出的告示在城裡迅速掀起一陣軒然大波,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告示前引來一群又一群好奇的民眾駐足,議論聲此起彼落,將整倏街道原本熱鬧的氣氛又增溫許多。
「沒想到萬花樓的花魁會被採花大盜盯上。」
「我要是採花大盜也會盯上萬花樓的花魁。」
「噓噓!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吶!」
「我只是比喻,不要那麼大驚小怪,害我也緊張起來!」
說話的那人捏了一把冷汗,聲音立即降低。
「不過可惜我沒有一身絕學,否則我一定會去萬花樓保護花魁。」想來真是感歎呀。
其他人也議論紛紛道:「你們可有見過萬花樓的花魁雍璃姑娘?」
「我哪來這種福氣呦!想見雍璃姑娘一面,除非是大富大貴人家的少爺、公子哥。」
「那我算好運嘍,我曾經見過雍璃姑娘一面。」
「你沒瞎說吧?你怎麼可能見過雍璃姑娘?」
「有一次我挑著雜細在萬花樓前停歇休息,恰巧有兩位姑娘從萬花樓裡走出,她們過來跟我買了幾樣胭脂水粉,我親耳聽見其中一位姑娘喚另一位姑娘雍璃。」
「那、那雍璃姑娘生得什麼樣貌?」
「說起雍璃姑娘啊……只能以美若天仙來形容了。」那人似乎對過往的回憶念念不忘。
雍璃姑娘在他心中,簡直是天仙的化身了。
一名腰繫長劍的男子在他們身後冷沉地開口道:「即使美若天仙,也只不過是庸脂俗粉。」
聞言,討論得正興高采烈的幾人回過頭來,對著說話的男子道:「這位兄弟肯定是外地來的吧?而且一定還是從很遠、很遠的外地來的。」
腰繫長劍的男子名為鐵冀,他挑高一道眉,面露不解,難道他的外表可以看出他不是中原人?
「萬花樓的雍璃姑娘雖出身青樓,但絕不是你口中的庸脂俗粉,她能歌善舞,琴棋書畫無所不精,艷名遠播天下,不僅是萬花樓的紅牌花魁,更堪說是江南第一才女,現下連採花大盜都將目標放在她身上,你怎麼能隨口幾句,就論定她是庸脂俗粉呢?」
「是呀、是呀!這位兄弟,你不知道事情就別亂說話,省得惹來無謂的笑話與反駁。」
這些人說話相當不客氣,也不怕對方身上帶著一把長劍,隨時都有可能出鞘取他們性命。
鐵冀一手按在劍柄上,眉宇間充滿殺氣。
「不可妄動。」鐵冀身後忽然走近另一名相貌斯文,氣質儒雅的男子,一手按住鐵冀輕舉妄動的架勢,神態自若。
「這群凡夫俗子太目中無人。」竟敢對他訓示,他鐵冀可是契丹赫赫有名的武將,皇子對他相當重用,豈容得他人無禮。
男子深邃雙眼透露出睿智的目光,只消一記淡漠的眼神,就足以懾人於無形。
他是鐵冀的主子,契丹皇子——耶律拓,冷靜自持、武藝高強,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充滿難以解釋的魅力。
鐵冀雖然不服,但是卻只能按捺所有怒氣。他生性剛烈、脾氣暴躁,除了耶律拓之外,幾乎沒人鎮得住他的行為。
表面上鐵冀十分聽命於耶律拓,但是隱藏於內心的冷血卻無人能及,外表看似赤膽忠心的他,其實才是真正令人喪膽的陰謀家。
耶律拓當然瞭解鐵冀嗜血的本性,但是他相信鐵冀絕對是個人才,所以大膽用人,將鐵冀視為心腹。
這麼多年來,鐵冀的表現也始終沒讓他失望過。
「將告示撕下,回客棧再說。」
「是。」鐵冀走進人群裡,將眾人話題的來源從石牆上撕下,現場立即鴉雀無聲,在耶律拓與鐵冀離開之後,氣氛又立刻恢復熱絡。
「外地來的?」
「一臉凶神惡煞,但是看起來好像很有本事。」
「呼!我們是不是差點惹到不該惹的人?」
「沒事啦!你看另一位兄弟那麼慈眉善目,而且說起話來還很有權勢的模樣,那個凶神惡煞也怕他唄。」
「是呀是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3 16:52:34
第二章
砰!
鐵冀尾隨耶律拓走進廂房,隨手將門關上,眉宇之間似乎醞釀著一絲不悅,好鬥的本性表露無遺。
耶律拓在桌旁坐下,親手斟了兩杯茶。
「喝杯涼水消消暑。」
耶律拓好看的俊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雲淡風輕的一個動作、一句話,卻散發出一股不凡的王者風範。
那雙深邃的眼睛定定看著鐵冀,唇畔分明帶著笑意,卻讓人不寒而慄,彷彿深藏著不善的意味。
鐵冀雙手抱拳,語氣冷靜,恭敬地說:「方纔爺應該准許卑職給那幾個凡夫俗子一點教訓。」
「你教訓他們的目的為何?」
「讓他們安靜閉上狗嘴。」
耶律拓輕啜一口茶,不帶任何情感地笑了。
「既然你當他們是凡夫俗子,又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我來扛南的目的,可不是要看你給多少人教訓。」
「是。」鐵冀當然不敢在主子面前造次,但是他仍然作風大膽地將心中悶氣一吐為快。
既然主子爺已經將話明說,他也只能強壓下心底的不愉快,將要事擺在眼前為先。
「將告示拿出來。」鐵冀將外頭撕回的告示攤平擺在桌上,讓耶律拓仔細看了一遍。
聘求能人異士保護花魁嗎?這也許是一個接近花魁的好機會。耶律拓的心中不禁暗忖。
他何不順水推舟,將計就計應徵護院呢?
敢情他一位堂堂遼國皇子,因何要混進妓院當護院?這豈不是太委屈他尊貴的身份嗎?
但是事情出於無奈,耶律拓心底縱使有千萬個不滿,也只能遵循師父的指示去做。
他有三個同父異母的兄弟,他們四人皆為遼國皇子,自年幼開始便同向遼國國師拜師學藝,但是因他們四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又同時拜師,所以常為輩分大小爭論不休。
於是遼國國師想出了一個方法——點名南宋四位女子,要四人潛進偷香竊玉,誰若先得逞並且拿回證據,便可當老大。
為了這突如其來的師命,也為了與其他三人爭出一個高下,耶律拓即使再冷靜自持,也不得不去幹偷香竊玉的蠢事。
不過他曾經認真思考過,若是要他去玷污好人家姑娘的清白,這種事他鐵定做不出來,但是他的目標既然是一個青樓歌妓,就另當別論了。
對歡場女子,他還需要顧慮什麼?
鐵冀沉默了會兒,突然開口道:「有一點卑職一直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
「為何國師要提出這樣的主意?」鐵冀認為以偷香竊玉的方式來決定四位皇子的地位,實在不是一個妥當的方式。
「你對國師的決定有意見?」耶律拓劍眉一挑,語氣平淡。
「卑職斗膽。」耶律拓將手中的杯子擱下,唇角揚起,一抹陰沉的笑意自他好看的唇際泛開,這抹陰笑極不像是從他臉上漾出的表情。
他看起來是如此的溫文儒雅、察覺不出絲毫害處,但是當他臉上表現出森冷的神情時,卻著實令人不寒而慄!
給人如此兩極的氣息,卻是從同一個人身上散發出的特質,是複雜,也是一種可怕。
「不管國師想出什麼主意,只要其他三人肯去一爭高下,我自然不會放棄相爭的機會。」
他和他們已經不知經歷多少爭執,每一次的比賽中,他總是全力以赴,其他人當然不甘示弱,所以在每一次的競賽中,沒有誰能勝出,也沒有誰是最後,因為他們四人都丟不起這個臉!
從小到大,他們兄弟四人的競爭就是一條漫漫長路——
鐵冀是耶律拓的隨身護衛,也是最接近耶律拓的人,他表面一心護主,實際上則是為自己的將來貪圖。
他希冀在耶律拓成為四位皇子中的老大之後,能統承遼王的寶座,提擢他為遼國的護國大將,賜予他響亮的封號與名聲,令他叱吒當今天下。
所以為了自己前途似錦的將來,鐵冀無論如何都要助耶律拓爬上皇子之首的位子!
「敢問爺,接下來可有打算?」
耶律拓瞇長銳利的目光,深凝一處,思索道:「原本國師派給我的任務,是要將江南萬花樓的花魁帶回遼國,並且證明她已成為我的女人,但是卻剛好遇上採花大盜覬覦花魁美色,並發下花名帖,搞得人心惶惶,導致現在萬花樓裡門禁森嚴,就算我想偷香竊玉,也不得其門而入,現在,只有先想個法子進入萬花樓再說。」
鐵冀的目光落在平擺在桌案上的那張告示,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絕妙的主意。
「卑職斗膽認為,我們不如將計就計,假意應徵護院,如此一來,就能進入萬花樓。」
耶律拓不禁沉思。
雖然他貴為皇子,不應該紆尊降貴去當一名歌妓的侍衛,但是為了這場競爭,他不得不做出決定。
「你的主意可行。」耶律拓沉靜的目光透出一絲危險。「明早,你立刻啟程回遼國。」
「這——」鐵冀似乎不怎麼願意。
「這裡的事我會盡快解決,在我離開的時間裡,你好好觀察其他人的動靜,發生什麼重大的事,立刻向我稟告。」
為了早日奪得大皇子的地位,耶律拓決定下足功夫與他那三位同父異母的兄弟斡旋。
鐵冀盡心捧主,深信跟隨著耶律拓,前途將是無可限量,仔細深思之後,他接下了主子爺的命令。
絡梅一臉緊張地顧守在雍璃的廂房前,她左右張望,十指不停在絹帕上扭絞,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
「小姐……你好了沒呀?」絡梅收回四處張望的目光,往廂房裡探頭問道。
「好了好了。」雍璃從屏風後走出來,一邊走向絡梅,一邊整理身上的男裝,像是習以為常似地。
「小姐,你真的要去嗎?」
小姐固定在月初和十五,親自送食糧和銀子到觀音廟附近的矮厝,救濟那些孤苦無依的老弱婦孺,為了避開惡人覬覦美色或不必要的招惹,小姐都會女扮男裝。
「當然要去,小蘭兒、圓圓她們都在等我呢。」雍擒一張慈眉善目的瓜子臉,散發出奪目的光彩。
絡梅無奈地歎了口氣。
小姐真的是菩薩心腸,但是卻因為命運不濟而淪落風塵,她雖然是身份卑微的丫鬟,但是能服侍小姐她一點都不以為苦,反而感到相當高興,這段主僕情緣讓她非常珍惜!
想當初,她因為爹親在錢莊欠下一百兩賭債,被惡人強押到萬花樓賣身抵債,幸運遇上小姐大發慈悲,主動向玉娘要求收她為貼身女婢,順利幫助她保住自己的清白,到現在,絡梅仍然念念不忘小姐的大恩大德,有生之年,她都願意為小姐為僕為奴。
「可是現在外頭非常危險,你又不是不知道,採花大盜可是下了花名帖,指名要你陪睡,現在你的處境非常危險,玉娘也為了保護你,將萬花樓關起門來不做生意,你私自跑出去,如果發生了什麼意外,那我該怎麼向玉娘交代呢?」絡梅擔憂的蹙起眉。
「你放心,我會處處小心,好了啦,我必須趕快出門,那些孩子肯定肚皮餓扁了。」
絡梅知道說不過小姐,也知道小姐對那些孩子和無助的婦女有深深的同情心和憐憫,所以無論如何,小姐一定都要走這一趟不可,於是她不再阻止,只希望小姐平安歸來。
「我吩咐你替我準備的東西,你放在哪裡?」
「啊!我將小姐吩咐的食糧、甜點擱在廚院了!」絡梅急忙反應道:「我現在趕快去廚院拿來!」
「我等你,小心別被其他人發現了。」
「是。」說完,絡梅急急忙忙轉身往廚院的方向飛奔而去。
熱鬧的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潮,雍璃提著一整籃的食物快步往觀音廟附近的矮厝走去。
躲在矮厝裡的老弱婦孺見著女扮男裝的雍璃,一張張憔悴的容顏全換上欣喜萬分的神情。
「雍小哥來了!」一名小乞兒大聲喊道。
「雍小哥!」隨即,一群小孩從矮厝裡跑了出來,興奮地繞著雍璃轉大圈。
「我們一直在等你耶!」
這些孤兒寡婦聚集在這間破爛的矮厝裡遮風蔽雨,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唯一存在的,只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惺惺相惜。
雍璃在三年前的觀音廟祭盛節來此添油錢,無意中發現了這間破破爛爛的矮厝裡,居然住著為數不少的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受盡人間寒苦。於是她念頭一轉,回到萬花樓裡深思熟慮之後,決定盡自己棉薄之力,為這些需要援助的人奉獻。
因為她的身份特殊,平時不能隨便在外頭拋頭露面,所以她想出女扮男裝的方法,好方便月初和十五順利到此探望他們,也能避開一些姑娘家容易招惹上身的麻煩。
「乖,你們有沒有想小哥呀?」
「有!」孩子們回答得很大聲,也很有朝氣。
雍璃將竹籃交給孩子們,笑著說:「這裡有好吃的東西,你們拿去分著吃。」
「謝謝小哥!」孩子們開開心心地捧著竹籃到一旁享用美食,雍璃望著他們一張張小臉上所呈現出來的滿足感,心裡漫過一股欣慰。
她女扮男裝出現在他們面前,所以在這裡,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大家都以「雍小哥」三個字來稱呼她。
其實不管她是男是女,對這些老弱婦孺來說,她簡直是菩薩的化身,再也沒有人比這位雍小哥更關心他們了。
雍璃走到幾位老婦人面前,一臉熱情的笑容。
「劉大嬸,你身體好點沒?」
劉大嬸笑了笑,回答道:「這都多虧你菩薩心腸,要不是你拿了銀兩給我去看大夫,我這條命怎麼可能撿得回來呢?」
「您千萬別這麼說,能幫得上忙,我很高興。」她笑道:「我這裡有些銀兩,你拿去買點補品來補補身子吧。」
「這……怎麼好意思。」劉大嬸一臉為難,咳了幾聲。
見劉大嬸遲遲不肯收下銀子,雍璃直接拉過劉大嬸的手,將銀兩塞到她手中,朗笑道:「你別和我客氣,不瞞你說,其實我一直將你當成我的娘親看待,若能照顧你,我會很高興。」
劉大嬸慈愛的面容定定望著雍璃,露出一抹微笑,點了點頭,將雍璃給她的銀兩收了下來。
雍璃又分別拿了一些銀子給其他婦人,大家都是經過一陣推拒之後,才在雍璃的說服下收下銀子。
她們對雍璃無私的救濟充滿感恩,各自在心底祈求上蒼,賜給雍璃平安順遂的一生。
「老大,快來瞧瞧!這裡竟然有人在散財!」
突然,兩名長得尖嘴猴腮的男人走近雍璃身後,一群老弱婦孺見狀,立即害怕地靠攏在一塊兒,深怕被惡人欺侮。
雍璃驀然回首看向逐步逼近的兩人,倏地將銀袋收進袖口,她忘了財不露白,導致惹禍上身。
「你們是誰?」
「臭小子!你管我們是誰,乖乖將銀子交出來就行了!」
「憑什麼!」雍璃不服氣地與他們兩人對峙,挺身而出,保護著身後一群弱勢者。
「你敢不交出銀子,我們就打斷你的狗腿!」
「你們才是禽獸不如!看見這些孩子飢餓受凍,竟然沒有半點同情心,還想搶奪我要施捨給他們的銀兩!」
「你這臭小子真的不想活了!竟然敢罵我們禽獸不如引」兩人互相交換了一記惡狠狠的眼神。「上!」
「你們要做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你們不要亂來,我會大喊救命!」雍璃著急地瞟瞄周圍,根本沒有人經過此地。
「揍他!」
兩人一撲而上,雍璃閉上雙眼,奮力大叫:「救命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3 16:52:52
第三章
眼見兩名惡徒掄起拳衝向她,雍璃感到雙腳發軟無力,雙眼一閉,使上全身的力氣大聲一喊:「救命啊——」
她知道完蛋了!憑她一個弱女子,怎麼打得過兩個男人呢?
而且他們來勢洶洶,她鐵定會死得很慘!
算了算了!早知道,還是花錢消災擾好了,銀子沒了,再賺就有了,何必去和他們兩個壞人作對呢?
「啊!」
正當雍璃想開口之際,突然聽見一聲淒厲的慘叫聲。
她倏地睜開眼,看見一名相貌俊偉的男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面前,一手鉗制住惡人的手腕,八風不動,神采翩翩地佇立在他們三人之間,順著形勢保護了雍璃及身後所有人。
「痛痛痛——大俠!求求你放手吧!」
天殺的!這個程咬金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們兄弟倆竟然絲毫沒有察覺他的靠近!
「混賬東西!」
另一個沒有受到教訓的惡徒立即掄拳,擺出揍人的架勢,只可惜拳頭還未觸及對方的衣袂,整個人便被對方的掌氣狠狠彈開了!
見狀,遭到鉗制的惡人立即沒命地求饒道:「大俠!求你放過我們吧!我們以後不敢了!」
耶律拓冷凝他一眼,甩開他的手。
「謝謝大俠不殺之恩!小的再也不敢了!」
那名惡徒往退後,趕緊扶起另一名重傷倒地的夥伴逃之夭夭,連頭也不敢回。
雍璃看著眼前的一幕,胸口突然一陣火熱——
她看著適時出現在面前,英雄救美的俊偉男子,一顆心倏地急速跳躍著,忍不住怦然心動……
他一雙澄澈的眸子炯亮有神,意氣風發的模樣,神采俊逸的外表,在一瞬間深深烙上她的胸口,於是她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芳心大亂!甚至整個人僵硬地無法開口說話。
怎麼回事?她為何會臉紅心跳、緊張得不知所以呢?連雙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擺了!
「小兄弟,你們沒事吧?」耶律拓淡漠的語氣帶著絲微和善,冷硬的俊臉上似乎也有一抹關心的神情。
「雍小哥!你沒事吧?」
大伙紛紛湧上前來,有些人甚至還禁不起驚嚇地哭了起來。
「我、我沒事。」
雍璃匆匆拉回愣怔的情緒,在剎那間,她發覺自己對那名男子產生一股相當著迷的感覺。
他像具有什麼魔力似地,一雙眼睛盯著她瞧,就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甚至當她回視他的時候,整個人更像要被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目光懾服似地,幾乎無法抵抗他的魅力了!
雍璃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失態,因為她現在可是一個男人,怎麼能自露馬腳呢?
「謝謝兄台相助,日後若有機會,必回報兄台今日出手相助之恩。」雍璃拱手道。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耶律拓笑了笑。「告辭。」
話落,他邁步要走。
「等一下!」雍璃急忙喊住他。
耶律拓看著眼前身形瘦小的小兄弟,心平氣和地問:「有事麼?」
「請問兄台尊姓大名?」
「既然不足掛齒,又何必知道我的姓名?」說完,耶律拓轉身離開,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天……
怎麼會有如此瀟灑的人呀?來去似風,無拘無束,當他離開時,彷彿也將她的心思一併帶走了。
雍璃愣愣地站在原地,她清楚地感覺到胸口那股灼熱感逐漸擴散,漸漸地蔓延四肢百骸,她慢慢地無法控制自己對他的相思。
只是須臾間的初次相見,她居然就對他心動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雍璃坐在窗台前,望著後院盛開一片美麗的花景,卻無心欣賞,腦海裡經常出現的,仍然是三天前不經意會見的那張臉孔。
真的是很不經意,他的模樣就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她不懂如何將他忘記。
也許他們再也見不到面,因為她連他的姓、他的名都不知曉,但是她的心、她的情卻已經寄托在他身上了。
怎麼會這樣呢?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這樣的苦相思,是不是會害了自己?雍璃不敢去深思這個問題,因為她現在光是想著「他」,就覺得心浮氣躁極了。
只是初次的見面,「他」卻已經將相思埋進她心底,而且埋得那麼深刻、那麼明顯。
她不想去記憶,卻偏偏在不經意的瞬間就忽然想起……
一切都身不由己呀!
她不僅一次地問過自己,為何會被他吸引得如此癡迷?難道他當真具有什麼魔力麼?
慢慢地,想他想到最後,她彷彿能明白,她會對他著迷,是因為他全身上下散發出的那股正義感,像是一張突然迸發的網子,在極短暫的時間裡就將她整顆芳心網住了。
於是她開始患上相思,無時無刻地想起那個不知姓、不知名的男子……
「小姐!」絡梅忽然走近雍璃身後,喚了她一聲,也嚇了她一跳!
「絡梅!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無聲無息?嚇著我了。」雍璃輕撫胸口,難掩心虛。
「小姐,奴婢剛才敲了門,可是你沒理,進門之後,奴婢又喚了你好幾聲,不過你也像是沒聽見似地。」
絡梅歎了口氣。
最近,她老覺得小姐怪怪的,說不上來是哪裡奇怪,不過自小姐從外頭回來之後,就變得不太一樣。
絡梅很想問,但是她又不敢侵犯小姐心底邊的秘密。
「對不起,我失神了。」雍璃知道不是絡梅的錯之後,立即說抱歉。
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發呆,只要想到「他」,她全部的心思就不自主地抽離她的身體,她愈想愈遠,對「他」愈想愈深入,自然而然地,便聽不見周圍任何聲音了。
「有什麼事麼?」
絡梅點頭道:「是玉娘叫我請小姐到前廳去。」
「怎麼了?」
「聽說玉娘和我們萬花樓裡的護衛在近日內親自應試了不少能人異士,最後通過眾人決定,擔任小姐貼身侍衛的人選已經產生了。」絡梅很高興地報告這件事。
「他們真的請來高手要保護我?」
「是呀。」
「會不會太大費周章了?」
「怎麼會呢?小姐是咱們萬花樓的名花魁,艷名遠播天下,請高手來保護小姐的安危,本來就是應該的。」
絡梅其實不敢說得太坦白。
誰不知道玉娘特地請來高手保護小姐,有一方面是怕小姐被壞人劫走,萬花樓就要面臨生計危機了。
不過絡梅還是認為請高手來保護小姐是好方法,因為單靠官府的保護,怎麼能確保小姐平安無事呢?
「絡梅,你也覺得我需要被保護麼?」
「不需要麼?」絡梅以反問的方式說:「採花大盜都敢下採花帖到你面前了,小姐還不認為自己有被保護的需要麼?」
雍璃歎了口氣。
她覺得身不由已是一件很無奈的事,現在清白遭受到嚴重的脅迫更是令人心生歎息。
光天化日之下,怎麼會有人敢做這樣的壞事呢?
就像三天前在矮厝前,想要對她行搶的那兩名歹徒一般,難道真的無法無天了嘛?
官府當真如玉娘所言,根本是無能呢?
雍璃似乎也漸漸開始不信任官府保護百姓的能力了。
「小姐,你還是快點去前廳吧,玉娘正等著呢。」
雍璃點了頭,走出廂房,往前廳的方向走去,絡梅尾隨在小姐身後,也想瞭解玉娘聘請來的高手有何本領。
主婢兩人一前一後走進廳堂裡,雍璃原本還算平淡的情緒,在見到出現在廳堂上的男子之際,突然一陣錯愕
平靜的情緒轉為瘋狂浪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的理智淹沒,久久,她無法開口說一句話。
「雍璃,你快過來,我介紹給你認識。」王娘熱切地拉過雍璃,將她帶到耶律拓面前,一臉笑容地說:「這位是耶律拓,是我特地聘請來保護你的貼身侍衛,你知道嘛?他可是一位高手中的高手,所有來應徵護衛的人,全都敗在他手下,簡直可以說以一擋百,那個萬……萬什麼敵的……」
「萬夫莫敵。」雍璃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對對對!就是那個萬夫莫敵,你說得對極了!」玉娘笑得合不攏嘴,純粹是因為徵求到一位絕世高手。
「雍璃,你要相信我的做法,光是靠官府保護是萬萬不足呀!所以你可要接受我為你安排的這位護衛,千萬不要讓我辛辛苦苦地將人請來,你卻要趕他走呀。」玉娘深怕雍璃拒絕,趕緊對她勸說。
誰知雍璃在見到耶律拓之後,早已經不知道三魂丟了幾魄,想急於知道有關他的一切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還趕他離開呢?
她是真的在初次照會的那一刻起,就深深著了他的道,這幾天裡,她朝思暮想的人,全是他——
她當然不會拒絕他的保護,甚至可以大聲地告訴每個人,這是她在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就已決定的事。
「耶律拓……」雍璃情不自禁地喃喃念著他的名字。
她想將他的名字念進自己的心坎裡去,因為她想知道他的姓、他的名,幾乎是想到相思欲狂的地步。
「玉娘。」雍璃回過身來,微斂星眸,露出淺笑道:「一切全憑你作主,就讓耶律公子來保護我,我沒有意見。」
「真的嘛?那真是太好了!」
耶律拓充滿智慧的眸光定定地落在眼前這名嬌艷如花、楚楚動人的姑娘身上,他幾乎敢說,在他面前出現過的千花百蕊,都遠不及眼前這朵清水芙蓉來得令人怦然心動。
但是可惜——
她只是一名身份卑傲的歌妓!
他是堂堂的遼國皇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看上一名出身青樓的女子,那只會污蔑他尊貴的身份地位。
所以在耶律拓見到這朵艷名遠播天下的名花魁之際,他的心底,只是淡然。
在雍璃同意接受耶律拓的貼身保護之後,玉娘特地命人將靠近雍璃寢房的另一間廂房清理出來,好讓耶律拓就近暫居,因為遠水救不了近火,所以玉娘不打算將耶律拓安排到其他廂房去。
「好了,阿拓,你就睡這間寢房,沒問題吧?」玉娘逕自喊耶律拓為阿拓,比較不具疏離感。
雍璃在一旁聽見了,趕緊在心底重覆咀嚼這個稱呼。
「阿拓。」雍璃順著玉娘的話接續道:「我就住在隔壁,如果你有什麼需要,也可以直接告訴我。」
她喊他喊得很自然,而且直接叫他阿拓,感覺果然比較不像陌生人,幸好她反應得快。
雍璃在心底暗暗欣喜。
不料耶律拓卻冷冷地淡掃她一眼,沒有什麼反應。
……有什麼需要,也可以直接告訴我。這是一種挑情嘛?
需要?一個男人會有什麼需要?
耶律拓在心底徹底誤解雍璃的語意,因為她出身青樓的關係,所以他早不將她當成清白的姑娘看待。
即使她仍是完璧,也只不過是在等待一個時機,拱身到高台,等貴客臨門,任人喊價開苞的女妓罷了。
他可是打從心底不將她看在眼裡!
玉娘笑呵呵地道:「既然咱們請到高手坐鎮萬花樓,那麼明天開始,萬花樓就可以重新開張了!」
絡梅在一旁乾瞪眼,卻沒膽讓玉娘發現。
到最後,玉娘大費周章請來高手保護小姐,目的仍然是為了讓小姐繼續為萬花樓掙進大把大把銀票嘛!
還以為玉娘是真心疼愛小姐呢。
絡梅心底的埋怨,並沒有任何人察覺,雍璃更是因為滿腦子裡都想著有關耶律拓的事,而無心去和玉娘計較。
「一切全憑你作主。」
雍璃還是老話一句,因為她想趕快打發玉娘,能有時間和耶律拓單獨聊一聊。
「就這樣決定。」玉娘回過頭來,對耶律拓千交代、萬囑咐:「你一定要好好保護雍璃,絕不能讓壞人動到她半根寒毛,否則,老娘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我知道。」
耶律拓隱忍心中的一股怒氣,若是讓外人知道他這個遼國皇子現下正對一個青樓鴇娘低聲下氣,不知道會是多麼好笑的事?
「沒事了,大伙都去幹活吧!好好準備明天萬花樓開張的事吶!」玉娘對眾人大聲嚷嚷。
在玉娘開開心心地離開,命令其他人去幹活之後,廂房裡只剩下耶律拓、雍璃和絡梅。
「阿拓,你不介意我這樣稱呼你吧?」雍璃客氣地問。
耶律拓一貫瀟灑地笑,淡然道:「名字不代表什麼,你喜歡怎麼喊就怎麼喊,不在意。」
他豈會去理會一個青樓歌妓對他的稱呼。
根本沒有任何女人有資格喊他的名字,所以她喊他,既然暫時無法遏止,他會佯裝沒聽見。
「你果然是個很隨性的人。」她綻開一抹笑容。
他給她的感覺雖然比初次見面時冷漠許多,但是他一派瀟灑的個性仍然是她有些熟悉的。
「什麼?」他發出疑問。
「呃……沒什麼。」她趕緊避開心虛的眼。
她怎麼忘記了,他們兩人初次見面時,她是以男人的裝扮出現在他面前,他不可能認出她的,何況他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是不?
「讓你歇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雍璃緩緩移動蓮步,退出他的寢房,離去前,還依依不捨地回首望了他一眼。
絡梅跟隨在雍璃身後,從小姐的言行舉止上,察覺到一絲絲不對勁的氣氛。
是什麼呢?她一時之間也說不上來,不過,應該不會是壞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3 16:53:13
第四章
夜沉沉,天地之間以黑暗連成一片,窗欞外的夜色難鑒,少了月華輔助,草木皆失去光澤的一面。
雍璃靜靜躺在床榻上,卻睜眼難眠,她的一顆心丟在睡在隔壁廂房的那男子身上,忘了收回來。
她是溫柔多情的,不可否認,她的情竇初開,令她自個兒相當煩惱,從來不明白愛人是怎麼一回事,現在被她遇到了,除了更加不知所措之外,她無法將心意坦白。
雖然她是個姑娘家,但是她畢竟不是受禮教的千金小姐,所以她只憑自己的直覺,想愛耶律拓,就一股腦兒地去愛他,不猶豫也不遲疑,更不管世俗對姑娘家的約束是怎麼一回事。
可她現在煩惱的是,她不知道如何開口,才能讓耶律拓明白她愛他的心……
暗色之中,廂房外有腳步聲走動,雍璃立刻豎起耳朵,想聽聽看這愈來愈近的腳步聲最後是否會在她門前停佇?
果不其然,腳步聲確實在她寢房前停了下來,甚至推開房門,雍璃著實一驚,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她明明有將門閂拴上呀!為什麼門還會被打開?
難道真是採花大盜闖了進來?!
思及此,雍璃一顆心倏地提高,更加慌亂不已。她該怎麼辦?大聲喊救命麼?
對!她應該喊救命,反正阿拓就睡在她隔壁的廂房,只要她一喊救命,阿拓就會趕來救她了!
雍璃閉上雙眼,深呼吸了一口氣,突然感覺到有人走近她的床榻,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立即排山倒海地朝她撲來!
她倏地從床榻上彈坐起身,大叫道:「救命呀!有人——唔!」
冰冷的手掌迅速地摀住她的嘴,阻止她繼續喊叫。
「唔、唔——」雍璃死命地掙扎,卻掙不開摀住她嘴巴的手掌,她一邊抵抗、一邊捶打來者的身子,不顧一切地想逃。
不一會兒,廂房外出現萬花樓裡的保鏢,有人提著油燈,有人緊握棍棒,紛紛闖了進來。同一時間,暗色的空間立即被油燈照亮,燈火通明!
雍璃停止掙扎,也在慌亂中看清楚了來人——
阿拓?!
「發生什麼事了?採花大盜來了麼?!」玉娘顧不得頂著一頭散發,急急忙忙從人牆外擠了進來。
耶律拓收回摀住雍璃嘴巴的手,想不到她的喊叫聲竟然會奏效,一下於就引來那麼多人。
「雍璃!沒事吧?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玉娘看著雍璃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還以為採花大盜真的來了。
「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雍璃深凝耶律拓一眼,無奈地移開不安的目光。
「我、我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玉娘吁了一大口氣。「那些壞人呢?是不是有壞人闖進來了?」
「呃……」
雍璃本來想說沒有,但是一想到耶律拓就站在她房內,如果她說沒有,耶律拓出現在她房內一事就會變得很奇怪,為了不讓耶律拓受到其他人的質疑,雍璃決定撒謊——
「是、是呀。」她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道:「剛才有一個黑衣人闖進我的寢房,我害怕地大叫,阿拓很機警立刻趕過來救我,還趕跑了那名黑衣人,我才幸而平安無事……」
「這麼說來,阿拓這次還真是立下大功了。」玉娘慶幸雍璃無事,於是心情大悅地賜賞道:「阿拓,明天一早你自個兒到賬房去領二十兩銀子,算是我給你的犒賞。」
耶律拓定定地看著說謊的雍璃,不懂她為何要撒謊替他解圍。
她應該感覺得出來,他剛才確實有想要輕薄她的打算,甚至想要在半夜擄人,直接將她綁回遼國。但她為什麼不揭穿他?
「好了好了,既然沒事,大伙都可以回去睡覺了。」玉娘催促眾人離開,不讓他們耽誤雍璃休息。
「阿拓,雖然你打跑了壞人,不過還是要謹慎一點,千萬可要保護好雍璃,知道麼?」
交代完畢,玉娘才打了一個呵欠,離開了雍璃的廂房。
而絡梅是最後一個離開,也是抱著狐疑的心情離去的。
剛才她是第一個提著油燈趕來小姐廂房的人,也是第一個撞見小姐和耶律拓的人。
可是方才廂房內分明一陣黑暗,今晚又是沒有月亮的夜,小姐是怎麼看清楚壞人身著黑衣呢?
而且她分明看見耶律拓一手摀住小姐的嘴……小姐怎麼沒解釋這一點呢?
小姐和耶律拓之間,真的是愈來愈奇怪了……
在所有人都離開之後,雍璃移身下床,穿上繡花鞋,披上一件風衣,走到桌旁坐下,還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耶律拓站在一旁,沒有開口解釋的打算。
雍璃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鎮定情緒,她仔細回想方才事情發生的經過,阿拓並沒有出手傷害她,於是心裡的恐懼在短時間內消退,只剩下合理的懷疑,和一絲戒心。
「你為什麼要在半夜侵入我的廂房?」
千萬別說他的舉止是為了保護她,這種話連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
耶律拓看著她清麗中帶著堅定的臉龐,心裡也有一抹懷疑,他一步步走近她身後。
「你為何要在他們面前撒謊?」他不答反問,讓雍璃有些錯愕。
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反應,他居然會先問她說謊的原由,他怎麼會在意這種小事呢?
「很簡單,我只是不希望你被當成採花賊。」
也可以說,她想保護他——至少在她的能力範圍內。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他的一句話,不但反駁了她,也驚動了她!
雍璃倏地起身,直直地望著他,半啟著朱唇,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好像在他面前,她總是詞窮。
「我會在三更半夜闖進你房裡,就表示我對你有不軌的企圖,你怎麼能確定我不是你們戒慎恐懼所提防的採花賊?」
看著她小小瓜子臉上的表情,因為他的話而愈呈驚訝,他竟然忍俊不住地笑了出來。
她是個很容易將他的話當真的女人,可是他卻不知道該說她是單純?抑是蠢?
「有必要如此驚訝麼?若我真是採花賊,你也已經在眾人面前替我圓場,想後悔什麼?或是想再叫救命一次?」
他的笑容很愜意,看不出他們之間正在談著一件牽扯嚴重性問題的事情,反而像在閒聊。
「我不相信你是採花賊。」她突然這麼說。
語氣如此堅決、肯定,好像所有的證據都呈現在面前似地,她一點都不質疑他的人品。
一個採花賊的身上,怎麼能散發出那種見義勇為的迷人風采呢?
若是沒見過他英勇的表現,她不會如此相信他的為人,正是因為親眼目睹他的善行,所以她完完全全相信他!
他是個英勇的豪傑,更是在瞬間就佔據她一顆芳心的英雄,她不停地對他付出相思,只因為他值得她的付出。
出身青樓、艷冠群芳的她,說好聽是是位名花魁,說穿了,還不是一個歌妓?
她在萬花樓裡,見過多少尋歡作樂的酒客,沒有一個能人得了她的眼,更甭說擄獲她的芳心。
只有他——
僅是那麼短短的時間裡,她就徹底為他著迷了!
他不會是採花賊,她相信她所愛的人。
「你現在能告訴我,你夜闖我閨房的理由麼?」
「我打算帶你走。」他直言不諱地說。
聞言,雍璃震驚極了,簡直像是聽見轟然一聲的午雷乍響,久久無法自已。
她整顆心被撼動得厲害,幾乎止不住那狂顫的情緒,不知是因為他的話而感到興奮,抑是不安……
「我要佔有你,帶你離開此地,這樣說,你應該聽得夠清楚吧?」耶律拓沒有將帶她走的真正用意說出來,但是也算相當坦白了。
雍璃不語,心底逐漸瀰漫一陣狂喜。
莫非……他喜歡她?!
他曾經見過她麼?也許他曾見過她,而對她心生仰慕,所以才會假意應徵護衛接近她,更或許是他身上沒有銀子,所以無法替她贖身,下下之計,就是直接將她擄走。
會是這樣麼?
雍璃不敢想得太深入,怕會是自個兒自作多情。
但是她心底一旦有了此假想,又怎可能將假想的部分抹得乾乾淨淨呢?因為假想或許也有可能會是真實的,是不?
見她沉默不語,耶律拓也沒意思和她再談下去,匆匆一句:「打擾了。」便獨自回房去。
雍璃見他離開,一顆心倏地揪緊,那種既興奮又惴惴難安的感覺,真是複雜又神奇。
她想喚住他的步伐,想再多問他一些話,但是他的腳步不停往前移動,她的聲音卻哽在喉口,因為情緒過於高昂,而吐不出半點聲音。
他的一番話,她可以當作那是他對她的心意麼?但是他沒有表明清楚,她害怕會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投入——
怎麼會這樣呢?可以讓她一會兒歡喜、一會兒憂慮。愛一個人,就會有這些感覺產生麼?
想著想著,雍璃美麗的雙頰不自覺地浮上兩朵紅雲,心裡的交錯,再一次將她全部的思緒更往耶律拓推去——
絡梅端著一盅補湯走到小姐的寢房前,發現小姐又在發呆,竟然沒注意到她來了。
於是絡梅索性連小姐兩字也省下來了,直接將湯盅擱在桌上,走近小姐身後,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嗄?」雍璃回過神來。
「絡梅,你什麼時候——」
「剛剛進來的,端了一碗補湯要給你喝。」不等小姐發問,絡梅逕自回答道。
每次小姐發著呆,被她驚擾之後,就會問出一模一樣的問題,她都能倒著背誦了。
「小姐,你不要跟奴婢否認了。」絡梅實在受不了小姐終日失魂落魄的模樣。
「否認什麼?」
雍璃逕自走到桌旁坐下,動手去掀開湯盅的蓋子。
湯汁香氣四溢,雍璃舀了一口淺嘗味道,還不錯,沒有一般補藥的苦澀,反而滿香甜。
食髓知味,她又舀了一口送進口中。
「小姐是不是喜歡上那個新來的護衛?」
「噗!」絡梅的直言,害得雍璃剛喝進口中的湯汁全數噴了出來!
「咳咳咳……」雍璃嗆著氣,連連輕咳。
「小姐要不要緊?」絡梅趕緊掏出絹帕替小姐擦拭。
「都是你,胡說八道。」
雍璃想否認,但是那張不懂說謊的臉皮漲紅的速度奇快,不一會兒,她的雙頰紅成一片,模樣十分嬌羞。
「小姐,唉……」
「怎麼了?」
「你的表情已經出賣你了。」絡梅不誇張地說:「你的臉好紅,根本就是承認了這回事。」
「你、你別亂說……」
「其實喜歡一個人也不是壞事,只不過奴婢認為,小姐生性單純,應該再三詳慮。」
聞言,雍璃沉默下來。
她又想起耶律拓前幾天夜晚,曾經親口對她說要帶她離開萬花樓的那番話,心裡又是一陣蕩漾。
「我承認,我確實心儀他。」說起阿拓,雍璃不自覺地笑了。「他在我心中,是英雄,也是豪傑,我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而且他還親口說……他想帶我走。」
「真的麼?」絡梅表現出訝異。
「嗯。」雍璃點點頭。「他說得很清楚,他想帶我離開萬花樓,你說,我該不該感動?」
絡梅念頭一轉,對小姐愛上耶律拓一事,變得不再悲觀。
若小姐所言屬實,那耶律拓可說是對小姐用情頗深,才會有想要帶小姐離開青樓的打算。
絡梅真的很擔心小姐會遭到辜負,但是若耶律拓也對小姐有情有義,她還替小姐躊躇什麼呢?
在萬花樓待了這麼久,陪著小姐成長,也陪著小姐訴說無盡心底事,卻從未聽過小姐嬌羞的情事,這一次,倒是頭一回呢。
「絡梅,你怎麼猜得到我的心事呢?難道我表現得很明顯麼?」雍璃顰著眉問道。
絡梅開朗地笑了笑,道:「若要說表現明顯,倒也不是非常明顯,只不過恰巧奴婢看得出來,但是最大的破綻,仍然是因為奴婢對採花大盜夜闖小姐寢房那晚的事存有懷疑。」
「怎麼說?」
小姐聰明過人,怎麼會想不到自己說了什麼破綻呢?
絡梅不禁在心底歎道。
愛情果然會令人暈頭轉向。
「那一夜沒有月光,即使奴婢提著油燈,也很難看清楚身旁的人的穿著,更何況是什麼顏色的衣裳呢?」
雍璃仔細回想,不禁噗哧一笑。
「我確實說了『黑衣人』三個字,就是由此,被你識破我的謊言,對吧?」
「雖然奴婢不知道耶律公子夜闖小姐香閨的用意為何,但是既然小姐願意替公子圓場,就表示沒什麼問題,奴婢也不敢逾矩探知,只要小姐一切順心就好了。」絡梅由衷地說。
雍璃握住絡梅的手,感激道:「你真的是我的好姐妹。」
「以小姐這句好姐妹,奴婢有幾句話相送。」絡梅反握雍璃的手,誠摯地說:「若公子真是小姐值得托付終身之人,請小姐想辦法和公子遠走高飛吧!你本是好人家的女兒,何苦深陷風塵呢?」
小姐堪說出污泥而不染,絡梅衷心期盼小姐能脫離苦海。
「你要我別放開阿拓麼?」
「如果他對你有情,你又為何要放開一個你也愛他的男人呢?」絡梅一句話,震撼了雍璃!
她確實不應該蹉跎自己的幸福,若阿拓就是她的歸宿,她應該早日與他遠走高飛。
終於,雍璃知道如何讓自己的心意不再浮浮沉沉了——
即使有可能是自己一廂情願,也要去愛他不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3 16:53:35
第五章
夜燈高掛,花街上,尋芳客攢動,萬花樓的生意好得出奇,只因為萬花樓裡有位名花魁,可說國色天香,也堪說絕世無雙,所以在花魁親自登台獻唱的今晚,所有前來花街尋歡作樂的酒客,一心一意想擠進萬花樓,聆聽花魁彈段小曲助雅興。
酒客眾多的萬花樓裡,已經是座無虛席,耶律拓沉靜地守在高台後,一雙內斂的眸子教人察覺不出絲毫情緒。
一曲彈畢,雍璃歇息了會兒。
她無法不去在意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他——
在眾多酒客面前撫琴唱曲那麼多年,她第一次產生一股不想再彈唱下去的抗拒意識。
那麼多人將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並非一種榮寵,反而是一種褻瀆!
這些酒客令她心煩,也令她作嘔。
紛亂的心情來自對他的情意,她想要理清楚他對她的心意,是否同她心底所想一樣?
但是她該用什麼方法呢?
帶著重重的愁緒,雍璃撫琴而唱,柔美的嗓音融化了所有在場的酒客,殊不知也輕輕撥動耶律拓冷冷的心弦。
那種若有似無的感覺令人惆悵,於是耶律拓甩開所有煩躁的念頭,壓抑自己不去深思。
這些情緒和反應對他而言,是不具任何意義的東西,只有與其他三位皇子爭出高下,才是他所重視的事。
雍璃在表演結束後,匆忙下了高台,卻在經過耶律拓身旁時,腳步有些踉蹌,他即時伸出手臂扶穩她,在那麼短暫的一瞬間,可說是想也不想的舉動,卻又不小心牽扯了心底某處。
耶律拓趕緊放開她,一路沉默無聲地尾隨她走回後院,將所有紛紛擾擾留在前廳的歡場上。
在通往廂房的長廊上,透過月亮的光華,兩人的影子倏地被拉長,一前一後,卻是緊附在一塊兒,黑色的長影和真實的人影幾乎重疊了,暗示著一種親密的關係存在。
走在前頭的雍璃忽然停下步伐,耶律拓也被迫止步,給了她詢問他心意的好時機。
「上次……你說你要帶我走,還算數麼?」
耶律拓目光沉凝,落在她纖細的背影,但是卻找不到她那張美麗的瓜子臉,他很意外,自己居然會想看看她臉上此時此刻說話的表情。
「我一定會帶你走。」
他的決定沒有人可以改變。
雍璃聽見他如此強而有力的答話,心底是一陣又一陣的激盪。
雍璃輕旋過身子,夜風輕拂她的臉頰,吹揚起幾許柔細的髮絲,在月華的襯托下,她搶眼的五官顯得格外迷人。
定定地凝望著他,各種心思不斷躍進她的心房,也許這樣的心動將是她永遠難以忘懷的心情。
耶律拓一步步上前,走近她面前,與她相凝的目光散發出沉靜迷人的力量,足以令她暈頭轉向。
在那麼一瞬間,她彷彿只相信這個男人了!
「你是真心要帶我離開麼?」
她願意與他離開這是非之地,到一個有他在、屬於單純的地方去,她可以死心塌地跟隨他。
只要他一句話——
「是。」他的聲音傳進她耳際,撼動了她的心,也填滿了她對他的深切愛意,含情脈脈地望著他,她的心已經沉醉在他那雙炯亮有神的眼眸裡了。
雍璃忽然投入他的懷抱中,也在那麼一瞬間,周圍的氣氛凝結了,時間放慢腳步,仿若是記念住她依偎在他胸膛上的回憶……
下一刻,耶律拓整個人倏地一愣——
左胸口忽然縮緊,一口氣被自己狠狠壓抑住,那種感覺很悶,可是卻無法排除掉。
他的手騰在半空,不知道該落在她身上,抑是乾脆放下手來,冷眼旁觀她自作多情的模樣。
雍璃閉了閉眼睛,猛然呼吸幾口氣,依偎在他懷裡,清清楚楚聽見他急烈的心跳聲,他沒發覺麼?原來他也是如此熱情呀!
耶律拓完全不曉得,他的心跳聲已經洩露了一切……
「我相信你。」
若是騙人的,他的心跳聲怎麼會如此急烈呢?所以她願意相信,他也是喜歡她的。
「我願意跟你走,不管你要去哪裡,我都願意跟隨你,浪跡天涯,也當是與你雲遊四海。」她語氣甜蜜,整顆心都像浸溺在糖水裡似地。
耶律拓緩緩地將手掌覆在她背上,輕輕地,感覺她像是一尊易碎的瓷器娃娃,他必須很小心翼翼地對待她。
是她傻麼?
居然可以如此信任他,甚至將自己的未來交付到他手中,如此堅固的信任,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但是相反地,他能去相信她麼?
她不可能如此天真浪漫——
耶律拓不肯再去思索,她只是個青樓歌妓,怎麼能得到他真心對待?他只當一切是她傻、她笨,不願意相信她的單純,在風花雪月的環境下,她怎麼可能是個沒有心機的女子?
思及此,耶律拓的心又冷了下來……
「我不答應!」
砰地一聲!玉娘怒拍桌案,憤怒地起身。
雍璃安靜地站在一旁,臉上的神情十分鎮定,絡梅十指緊張地交疊,不敢相信小姐居然向玉娘提出離開萬花樓的要求。
「當初你孤苦無依地來到江南,若不是我大發慈悲收留你,你能有今天麼?現在你竟然想走?你對得起我麼?」
玉娘如訴如泣地說,覺得雍璃太辜負她的期望了,無論如何,她都要留下雍璃不可!
萬花樓如果少了雍璃,還能繼續生存下去麼?醉倌樓的舞兒、怡香院的飄飄,都是知名的紅牌,如果萬花樓裡沒有雍璃,還能拿誰和那些紅牌們一爭高下呢?
玉娘深知失去雍璃後,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她絕不答應讓雍璃離開萬花樓。
「你要知道,若不是我為你聘請名師,你怎麼能擁有一身的才藝?你要記住,是我造就了你這位名花魁!」玉娘既著急又氣憤地說。
雍璃歎了口氣,很冷靜地走上前,她伸手握住玉娘因為激動而揮舞的雙手,誠摯地說:「我知道你對我的好,你收留我的大恩大德我也從沒忘記過,但是你知道我有多麼想要一個歸宿麼?」
玉娘氣得甩開雍璃的手,根本聽不進去她說的話。
「你想要歸宿?你去問問看萬花樓裡的歌妓、窯姐們,什麼叫做歸宿?她們會告訴你,只有大富大貴,才是女人一輩子的歸宿!」玉娘喘了幾口氣,忍下怒氣。
聽見玉娘的說詞,雍璃覺得事情變得很難說清楚,玉娘注重利益關係,是不可能答應放她走的。
「我大費周章地請來高手保護你,這樣做,還不能讓你感動麼?我撫養你、教育你,對你照顧有加,我這麼真心疼愛你,但是你現在竟然說要離開萬花樓?你怎麼狠得下心呀?」
絡梅忍不住為小姐挺身而出,仗義直言說道:「玉娘,你這麼說不會覺得太過分麼?你處處用人情來壓迫小姐,不肯讓小姐去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你敢說你是真的疼愛小姐?」
「我……」玉娘一時啞口無言,在絡梅的逼問下惱羞成怒,一時氣不過,揚手摑了絡梅一巴掌,教訓道:「你這個死丫頭,這裡什麼時候輪得到你說話?你給我閉嘴!」
「玉娘!你怎麼動手打人呢?」雍璃將挨了耳光的絡梅拉至身後,一副打抱不平的樣子。
「這丫頭嘴碎,我怎麼不能打?」
「絡梅只是說出實情。」
「什麼?!」玉娘瞪大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雍璃,咬牙切齒地問:「原來你也這麼認為,是不?」
「我……」這下子,變成雍璃結結巴巴了。
因為一時情急,雍璃不小心說溜了嘴,將心底的事洩露出來,現在要收拾也難了。
「你就是這麼想,對不對?」玉娘點了點頭,橫下心來。「好,既然你也這麼想,我們之間還有什麼話好說?就撕破臉來談這件事,你要離開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玉娘冷笑一聲,比出一根手指,獅子大張口道:「一百萬兩黃金。」
聞言,雍璃和絡梅同時震驚。
「這簡直是強人所難!小姐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多錢呢?」絡梅覺得玉娘是存心刁難。
「我管她有沒有一百萬兩,她可以對我無情,我還需要留情面給她麼?」玉娘冷哼一聲,旋步離開。
雍璃愣愣地看著玉娘離開,心裡慢慢地產生複雜的思緒——
她該如何是好呢?她這麼做,真的是忘恩負義麼?
當初若不是玉娘收留她;她又怎麼會有如此安逸的生活呢?她是不是應該繼續在萬花樓裡當一名歌妓,來報答玉娘的收留之恩呢?
見小姐神情露出猶豫之色,絡梅著急起來,趕緊好言勸道:「小姐!如婢覺得你應該堅持下去,反正你已經向玉娘提過,既然玉娘反對,你就照你自己的意思去做吧。」
絡梅希望小姐能早日離開萬花樓,所以極力煽動雍璃求去的念頭,甚至心裡也有了另一個決定……
趁著夜色,絡梅擅作主張將雍璃的細軟整理好,一股腦兒地塞進雍璃的懷中,在雍璃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之際,絡梅已經匆匆忙忙拉著雍璃往寢房外走去。
「絡梅,你這是做什麼?」
「小姐,奴婢見你如此猶豫不決,實在看不下去,如果你再躊躇不前,幸福真的會消失不見的。」
「你在胡說什麼呀?」
絡梅轉過身來,臉色嚴肅地說:「你愛阿拓,不是麼?」
「是又如何呢?」
「奴婢覺得小姐一點都不適合待在這裡,既然小姐已經找到屬於自己的歸宿,為何不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呢?而且採花大盜也發下花名帖,小姐不如趕緊和阿拓離開,避開這許許多多的風頭。」
「這……」雍璃頓了頓,才說出心底的猶豫:「玉娘怎麼辦?萬花樓裡不能沒有我。」
「萬花樓?」絡梅重重歎了口氣。「小姐心裡應該清楚,萬花樓是蛇龍混雜、風花雪月之地,來這兒尋歡的酒客全不懷好意,多少姑娘家在此葬送清白?絡梅好運,幸有小姐的護航,其他被賣到萬花樓裡的姑娘呢?她們也是心不甘、情不願,可是誰能保住她們的清白?」
雍璃著實一震!
她從沒仔細探思過這個問題,她只知道為萬花樓招攬生意,就是報答玉娘的最好方法。
所以這麼多年來,她從來沒有抱怨過什麼,只是當她以為玉娘也會衷心祝福她尋覓幸福之際,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她與玉娘之間牽扯的情義,還是與利益脫不了關係。
玉娘確實將她當成了一株搖錢樹,她又能說什麼呢?
但是聽完絡梅一番真心的告白,雍璃有種大徹大悟的感覺——
是不是離開萬花樓,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才是真正有意義的事?若萬花樓的生意因為她的離去而一落千丈,也能看成一樁好事?
漸漸地,雍璃的心被說服了。
玉娘當她無情無義,她又何必再解釋呢?早在玉娘勢利的雙眼中,她看見了真正的絕情呀!
絡梅拉著雍璃來到耶律拓的寢房前,伸手敲門。
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耶律拓在見到雍璃和絡梅之後,僅是面無表情地問了聲:「有事麼?」
絡梅硬是拉著雍璃闖了進去,耶律拓想要阻止,但是卻在雍璃一雙含情脈脈的目光下沒了聲音。
「小姐,你快說呀!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雍璃望著耶律拓,一顆帶著躊躇的心漸漸變得堅定,不再彷徨,她深凝眼前教她深深著迷的男人,又想起了絡梅對她勸說的那番話,最後,她緩緩地對他開口:「帶我走。」
簡單的三個字,卻像是經歷了百年似地,好不容易才能面對著他,並且親口對地說。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耶律拓有些微的錯愕。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我很清楚。」
「那你為什麼心甘情願跟我走?」他揚起一抹似笑非笑,冷然道:「我身無分文,你真的願意同我吃苦?」
這是試探麼?
耶律拓不知道為何要這樣問她,但是在聽到她叫他帶她走的剎那間,他忽然好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換言之,是他想知道她心裡的聲音——
「我說過,就算是浪跡天涯,我也會當作是與你雲遊四海,我不在乎日子過得貧窮或富有,只求稱心如意。」雍璃定定看著他,語氣肯定地說:「我愛你,只要能與你在一起,過什麼樣的日子我都願意。」
耶律拓沉默了。
若說心裡沒有絲毫感覺是一種欺騙,在她如此誠摯地說出這些話之後,他的思緒早已混亂了。
「趁著天黑,你們快離開吧!能走多遠是多遠,千萬不要再回來了。」絡梅催促道。「阿拓,我幫你收拾包袱。」
「不用。」耶律拓有些無法反應地說:「我沒什麼東西,不用整理。」
「阿拓,請你務必好好照顧小姐,千萬不要辜負她對你一片深情。」絡梅語氣凝重地說。
耶律拓沒有回答,奇怪的是,他心裡居然也沒有反對。
「小姐,你要保重!」
「你也要保重。」雍璃很感謝絡梅對她的支持,在萬花樓裡,至少還有絡梅是真心待她好。
耶律拓原本就打算要帶雍璃離開,只是他的行動在被雍璃拆穿之後,就沒有後續動作,僵持至今,只是想在相處的日子裡,多觀察雍璃而已,他不能否認,這朵名花,確實有吸引人之處。
現在雍璃自己願意跟他離開,是否可說不費吹灰之力完成混進萬花樓的目的?
是他運氣好,還是這個女人太傻?讓他可以稱心如意進行計劃。
「絡梅,你記住,要代替我到觀音廟附近的矮厝去,送飯給那些孩子和大嬸,如果你沒有能力幫助他們,也請替我關心他們。」
「我會的。」雍璃一番交代,卻讓耶律拓心生懷疑——
觀音廟附近的矮厝?
他記得不久之前,還曾經在那裡出手搭救過一位小兄弟……
仔細審視雍璃清秀美麗的五官,為什麼他會將雍璃和那位小兄弟的善行做起聯想?
他在胡思亂想什麼?
耶律拓正經神色,在心底警惕自己,千萬不要對一個青樓女子產生不該有的心情。
她只是他平步青雲的第一個階梯,他絕不會將她看在眼裡!
不知情的雍璃,還抱著一份對愛情的甜蜜心情站在他面前,只要能與他長相廝守,即使要她成為忘恩負義的人,她也願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3 16:53:54
第六章
又是一個無月的夜晚,夜裡吹動山林的涼風帶有一絲冷意,整片山頭沉浸在黑暗中,顯得孤寂。
氣氛雖是如此,但是此時此刻在雍璃心中,卻藏著萬分的喜悅與憂心,她不曉得現在所經歷的一切,是真?抑是夢?更不曉得絡梅助他們離開萬花樓之後,該如何自處?
若是玉娘發現,一切都是絡梅的安排與鼓舞,玉娘會對絡梅做出什麼處置呢?
思及此,雍璃不禁憂心忡忡。
她真的想勸絡梅與他們一起離開萬花樓,但是從絡梅眼底,她彷彿看見一種堅持,她不知道絡梅心底的打算,所以在絡梅拒絕她的好意之後,她也不再隨便開口了。
現下,雍璃希望絡梅能平平安安,更期盼自己與耶律拓能一路順風,避開玉娘發現他們離開萬花樓之後的追逐戰,只要他們能逃到一個沒有人來打擾的地方,就能展開嶄新的人生……
想著想著,雍璃的心思愈飄愈遠,完全沒注意到腳下的一塊石頭,一不小心就絆了腳——
「啊!」她尖叫一聲,身後立即伸來強健的臂膀,給了她一股可靠的力量,支撐她因為驚惶而搖搖欲墜的身子。
「嗄……」雍璃在慌亂中緊緊抓住了耶律拓,也因為兩人的距離過近,粉頰上立即浮現兩朵紅雲。
她在他的扶助下,慢慢站穩了身子,瞧著他英俊的臉龐,又突然地感到一陣怦然心動。
這種多情的感覺,她從他身上已經不是第一次產生了。
為什麼會喜歡他呢?如此無可救藥、甚至已經不去管明白的種種,滿腦子全佔滿了他的身影。
這是什麼樣的愛戀與情愫呀?
雍璃微微頷首,向他說道:「謝謝。」
耶律拓的心輕震了下,完全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對她心動麼?
不可能的!他將一切都劃分得很清楚,他們之間怎麼會有未來?她根本配不上他!
念頭一轉,他臉上幾近看不出的錯愕神情迅速隱去,冰冷的語氣像是沒有生命似地:「繼續走吧。」
「嗯。」雍璃點點頭,聽話地往前邁開步伐,細心的她卻注意到了,阿拓從她不小心絆了腳之後,就一直貼心地守護在她身旁,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相當靠近,或許他並沒有發現。
雍璃將所有喜悅的心情納入心底的櫃子裡,要仔細地收著,才能不斷回憶,像是如數家珍。
「阿拓,我可以問你一些事麼?」
他沒回答,雍璃當他是答應了她。
「你姓耶律,應該是遼國人吧?為什麼你會來江南呢?你還有其他親人麼?」她問得很直接,也可以說是很坦率。
「以後你會知道。」他的回答總是如出一轍的冷淡。
雍璃根本不知道怎麼和他拉近關係,對於這麼冷漠的人,她應該會避而遠之才是,偏偏對他,就是沒有辦法。
雍璃以為他們之間的談話被他扼殺得相當徹底時,耶律拓卻出人意料地開口反問她:「你為什麼會待在青樓?」
「呃……」
他會問她話,不僅是她感到訝異,連他自個兒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在夜晚,思緒果然容易散亂。
耶律拓彷彿為自己找到好借口,將心態上所產生的種種起伏,該有的、不該有的,統統推給了無辜的夜晚。
「我的故鄉並不是在江南,而是因為遭逢變故,親人一個接著一個死於瘟疫,我變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不得已淪落江南,因為玉娘的慈悲收留了我,為我請來名師、教我彈曲。就這樣,我在萬花樓裡成為歌妓,為萬花樓招攬生意,以報答玉娘養育之恩。」
聞言,耶律拓再鎮定的臉色都變得鐵青。
「你稱這樣的荼毒為養育之恩?」他簡直不敢相信。
雍璃本來微怔的神情忽然轉為淺笑,臉部的線條總是柔和得迷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很奇怪,我對玉娘真的不那麼想,我一直將她當成對我愛護有加的長輩,雖然現在我真的看清楚了她的為人,可是我不後悔曾經在萬花樓裡撫琴唱曲,一心一意想報答玉娘恩情的想法,因為她真的有養育過我,也真的在我面臨採花帖的威脅時,大費周章地聘請你來保護我,是不?這樣的人情,在我喜歡上你之後,已經無能為力償還了,可是就算再也不能還報,也不可忘。」
她說得頭頭是道,卻又像是在軟聲細語地說服他。
耶律拓因為她的話與一些做法,心中正悄悄地、一點一滴地對她改觀,但是他故意忽略了。
他們兩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在暗色山林中,耶律拓嗅到一絲危險的味道。
他忽然停下腳步,雍璃也跟著止步。
「怎麼了?」她好奇地問。
他的神色一黯,沉聲道:「有動靜。」
果不其然,樹林搖晃,他們兩人身後突然出現一片光影,猶如千軍萬馬似地,朝他們直撲而來!
「該不會是玉娘發現咱們逃跑了,所以派人來將咱們抓回去吧?」雍璃開始緊張。
「走!」
耶律拓將雍璃攔腰抱起,施展上等輕功穿梭在樹林之間,但是緊跟在後的追兵腳程極快,並非泛泛之輩。
耶律拓心裡立刻有了底。
光是逃,並不能解決後患,所以他忽然轉身,將雍璃推向一旁。
「快躲好!」語落,他抽出長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起步迎向追兵,刀劍交鋒,便知對方是敵手,而且正面與他交手之人,實力雄厚。
「你們是誰?」
「咱們一票兄弟盡收買路財。」
「哼!」他一聲冷哼,瞭然於胸。「原來只是一群據山為王的搶匪盜寇,烏合之眾。」
「你竟敢口出狂言,簡直不要命!既然如此,老子就成全你!」一聲令下,場面立刻陷入混戰。
首領再次亮出大刀,以積極凌厲的破竹姿態,對耶律拓展開一連串的攻勢,要他沒有任何喘息的機會,更甭說反擊。
耶律拓使出所學,與這群山匪奮力廝殺,在重重人牆的包圍、進攻下,一再取得優勢,逼迫這群烏合之眾節節敗退!
正當耶律拓有十足的信心順利擊退這些山賊時,突然聽到一聲高喊:「老大!這裡藏著一個女人!」
剎那間,耶律拓一個分心,讓對方的頭目抓准了機會,在他手臂上狠狠砍過一刀——
一陣劇痛,緊接著一道熱流緩緩自傷口流下。
耶律拓不管手臂上的傷勢有多嚴重,火速奔向雍璃被挾持的方向,快劍刺穿了挾持雍璃的那名山賊胸膛——
「啊——」雍璃嚇白一張俏臉,驚聲尖叫。
「兄弟們!走!」頭目知道對方不是他們惹得起的人物,於是下令撤退。
在一群山匪離開之後,夜晚又恢復原本的寂靜,靜得彷彿完全沒發生過什麼事似地。
「你、你的手……」
「不礙事。」他收回長劍,按住血流不止的傷臂。「你沒事吧?」
他定定凝視她,想要確定她真的安然無恙。
「我沒事!你才要緊!」雍璃顧不得滿心惶恐的情緒還未平復,立即上前攙扶他。
纖纖雙手沾上溫熱的血,她感到心驚膽戰。
但是此時此刻她絕不能表現出絲毫害怕的情緒,趕緊扶他走出這座山林,到小鎮上去求醫為首要——
走出山林之後,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雍璃吃力地扶著耶律拓來到小鎮裡,在師尼的通融下,他們住進了善心庵的禪房,並且為耶律拓請來了大夫。
「他的脈象奇特,已經陷入昏迷,高燒不退若超過三日,必定會有生命危險,你要多加留神。」
聽完大夫的話,雍璃的心幾乎要碎了。
她寸步不離地守在耶律拓身旁,細心照料他,不斷在他耳際呼喚他:「阿拓,你趕快醒醒呀。」
因為著急,她的眼眶蓄滿了淚水,如果可以,她願意為他承受這樣的折磨與苦難。
為什麼受傷的人不是她呢?為什麼她要那麼不小心被山匪發現,連累他為她受了傷……
「你千萬不能有事,如果沒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她握住他的手,熨貼在臉頰上,淚水忍不住自眼角滑落,順滑過他的手背,滴進了她的心裡。「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只想跟你遠走高飛,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你是讓我想離開萬花樓的主要原因,也是唯一讓我心甘情願跟隨的人,請你一定要好起來……」
在她下定決心和他一同離開萬花樓之後,她就將自己的未來交付到他手中,她完全不敢去想像失去他的日子。
對她來說,他早已經變得相當重要,她視他為仰望的天,無人可以取代他在她心中的份量。
雍璃的眼淚滴滴滑落,她不想失去他、不要失去他……
「老天爺……求求你讓阿拓醒來,我真的不能沒有他……」她改為祈求上蒼,慌亂的心思已經沒有其他辦法可想。
痛苦地閉了閉眼,擔憂的心緒攀上了胸口,狠狠地纏繞住她,此時此刻,她一心一意祈求他平安無事……
耶律拓可以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逐漸混沌不清,整個身子也愈來愈沉,依附在雍璃身上的負擔也持續加重。
能走出山林來到小鎮上求醫,耶律拓可說是憑著堅毅過人的意志,和雍璃一聲聲的鼓勵言語,才能催促腳步往前邁進。
直到失去意識之前,他還清清楚楚記得所有事,直到再度睜開雙眼,他感覺自己仿若一覺醒來似地,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元氣飽滿,若不是手臂上的傷口還傳來陣陣的痛感,他根本不會想起自己受傷一事。
他從床榻上撐起身子,看見雍璃以雙手為枕,趴睡在他的床沿,沒因為他撐坐起身子而驚醒,可見她睡得很熟。
能教她睡熟的原因,是因為好夢正甜?抑是照顧他而累壞了?
耶律拓看著她沉睡的臉龐,胸口忽然漫過一股異樣的感覺,像是心底深處有什麼地方被她牽動一般,那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像是狂風暴雨,盡情在他胸口肆虐。
他倏地正經臉色,想抹去心口上那股放肆的情愫,而且要徹徹底底的抹乾淨,不留痕跡!
「唔……」雍璃慢慢地從睡夢中甦醒,她抬起頭,輕抹了一把臉,在打著小呵欠的同時,目光不經意地瞥見半躺半坐在床榻上的男子——
「你醒了?!」她驚喜地大叫,伸出手去探他額上的溫度,臉上的笑容只見一股欣喜無限的擴大。
「太好了……終於退燒了!」雍璃趕緊雙掌合十,虔誠地感謝上蒼:「謝謝老天爺,保佑阿拓平安無事,謝謝、謝謝!」
看著她開心的言行舉止,幾近誇張的興奮神情,耶律拓簡直要懷疑自己還沒睡醒。
究竟有什麼事情可以讓她如此歡天喜地?好像非要來一段手舞足蹈才能將她心底的喜悅完全釋然。
「你嘴裡唸唸有詞,到底在念什麼?」他不耐煩道。
「我在感謝老天爺,讓你平安無事醒來。」她鬆了一口氣。「你還記得你手臂被人砍傷麼?我好不容易將你扶到大夫面前,你卻突然昏了過去,大夫先替你將手臂上的傷口處理好,經過診斷,大夫說你高燒不退,有生命危險,所以要我特別謹慎小心地留意你的病況,只要服藥之後能在三日內退燒,便無大礙,你知道麼?今天正好第三天,我真的快擔心死了,幸好你已經退燒,而且人也清醒了。」
聽完她的解釋,耶律拓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因為一個傷口而倒下去,甚至必須仰賴她的照顧。
「你連續三日守在我身邊?」
「嗯。」她點點頭,並非想居功,只是單純地想將自己的心意表現出來,讓他明白。
耶律拓看著她有些憔悴的面容,竟心生不捨,也為她的盡心盡力付出而感動。
這是她純純付出的情,她一直沒有逼迫他接受,反而是他不斷地發掘、不停地放在心上。
她對他的一片癡情,又要如何假裝視而不見?
耶律拓開始懷疑自己可有那等冷漠的功力……
「這裡是哪裡?」他問出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這裡是善心庵。」
「善心庵?」
「沒錯,是這鎮上的尼姑庵,雖然規矩上是不收留男客,但是因為師尼見你身負重傷,我又彷徨無助,於是慈悲破例,暫且收留咱們兩人。」她心存感激地說。
「你好像很容易感激一個人。」這是他觀察她許久之後,得到最肯定的評語。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雍璃自己仔細一想,不禁也欣然同意他的話。
「我只想記住所有善待過我的人,與一切純善的事物,像你就是——」她忽然住口。
糟糕!他又不知道她曾經和他在萬花樓之外照過面……
正當雍璃語塞之際,耶律拓主動開口問及:「老實說,我們曾經在觀音廟旁的矮厝前見過面吧?」
「呃——」她怔望著他,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從她臉上的表情和反應,耶律拓早已在心底確定了答案——他們的確見過面。
「我確實是女扮男裝去探望那些孤兒寡母,也許是因為他們的處境勾起我兒時顛沛流離的悲慘記憶吧,我只想幫助他們,只要我做得到,我願意全數付出。」她的語氣十分懇切。
看著她一臉善良,他心裡慢慢起了變化。
對她,不再是輕視與不屑,除此之外,他為她逐漸動了心……
從她一雙慧黠的眼眸裡,他似乎可以看見她的純真與善良,在這麼多層的誤會下,他難以想像她竟然擁有如此高尚的情操,甚至可以為了幫助窮苦的弱者,大膽地與地痞對峙!
她的勇氣確實很了不起。
耶律拓很快地相信了她。
雍璃的單純與善良,是他之前一直不肯相信的事,但是此時此刻,他完完全全相信了她。
出污泥而不染的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他雖然保持一貫的沉默,但是心底的真實模樣卻不再一如往常般的平靜,也許一些波瀾的痕跡已經漾開,而且愈來愈豐富……
他發現自己並沒有真正認識她,也肯定自己漸漸有興趣想瞭解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3 16:54:15
第七章
在善心庵好好靜養,耶律拓手臂上的傷口痊癒得相當快,在三天的昏迷過後,他精神好得不像最一個生過病的人,因此,雍璃高懸的那顆心,終於可以放下來。
離開善心庵之後,耶律拓帶雍璃來到一間客棧用膳,算是犒賞她這幾天沒日沒夜照顧他的辛勞。
「多吃一點,你太瘦了。」他淡然道。
「喔。」雍璃看著他,感到些微的驚訝。
他從來不會主動關心她的,可是現在居然吩咐她要多吃點東西,這是不是表示她在他心中變得重要了?
思及此,她的心裡有些甜蜜。
她舉箸夾菜送進他的碗中,他頓了頓,也舉箸夾菜放進她的碗裡,讓她著實一愣——
他竟然會為她夾菜?!
「怎麼了?」他看著她的遲疑。
「沒、沒事。」她搖搖頭,趕緊低下頭來吃飯。
看著雍璃秀氣的舉止,與她纖細瘦弱的模樣,耶律拓心裡有一種想呵護她的衝動產生。
他想讓她在一個單純的環境裡生活,因為她本性純善,應該為她好好守住這份天性才是。
他的周圍充斥你爭我奪的陰謀,實在不適合她,所以他暗自下了決定,在達成師命之後,他會讓鐵冀送她離開遼國,替她安排好所有生活起居所需的一切,讓她過著安逸、單純的日子。
這是他對她最大的仁慈。
「阿拓,我覺得你好像……變了。」
他英眉輕佻,難得露出笑容。「變了,不好麼?」
「不不!我覺得你變得比較平易近人,我很喜歡你的改變,而且……我從沒看過你那麼好看的笑容。」
耶律拓怔了怔,神情有些不自在。
她怎麼會去稱讚他的笑容好看?他又不是女人,需要那些華而不實的讚美。
「趕快吃飯,別胡言亂語。」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麼?」她急著解釋道:「我真的覺得你笑起來很好看,比不笑的時候還好看,雖然你不笑的時候也很吸引我,但是你笑起來很溫柔,讓人感覺很舒服。」
嘖!愈說愈離譜了。
耶律拓眉宇輕蹙。「快吃飯。」
「我說真的——咦?阿拓,你的臉怎麼紅了?」
聞言,耶律拓著實一震!
他竟然因為她的幾句話而臉紅?!
他瞪著她,表情相當嚴肅。
雍璃一點也不害怕,反而露出調皮可愛的笑臉,在他耳際悄聲道:「剛才我說你臉紅是騙你的,不過現在可是真的,嘻……」
「你——」耶律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氣得乾瞪眼。
看著她頑皮的笑意,及吃飯時的愉快表情,他冷硬的心在不知不覺間漸漸被軟化了。
或許這又是他沒留神的部分……
遠方天空的日頭慢慢落下,耶律拓帶著雍璃走過一段又一段的路程,雍璃並不覺得辛苦,反而感到有股難以言喻的幸福。
能和喜歡的人翻山越嶺,走遍各地,不就是所謂的雲遊四海麼?她是何其幸福享受這一切呀。
可是這種悠閒的日子過久了,她心裡難免有層顧慮與擔心,終於,她向耶律拓問道:「阿拓,我們每天這樣遊山玩水,不找份差事來做行麼?」
「為什麼要找差事做?」耶律拓不解。
「我們一直玩樂下去,總有一天盤纏會用盡的。」她擔憂的最現實問題。
「你又知道我有多少盤纏?」
「呃……我不知道。」她確實不清楚他身上帶了多少銀兩。「可是就算有再充足的銀兩,也會有花光的一天。」
耶律拓淡笑。
「在花光之前回到家,不就行了?」他的話語中透露了一些事情。
「回到家?你、你原來是要帶我回你家呀?」雍璃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
真笨!她怎麼沒想到他是要帶她回家呢?
都怪他,一直神秘兮兮地不肯告訴她,他家鄉在何處?還有什麼親人?害她心裡一直沒有底。
「你家到底在哪兒呢?」
「離這裡不遠,再三天左右的腳程就能到達,如果你想更快一點,我們可以雇一輛馬車。」
「不用了!不用了!」這一直是她的堅持。「我想和你過著遊山玩水的日子,不想用馬車代步來破壞行程。」
「你真是怪。」他口頭上雖是罵著,但是心裡卻有說不出來的愉悅。
愈是知道她的在乎,他愈感到興奮,而且漸漸在他心中擴大,無法輕易控制。
他也變得在乎她所在乎的,她細膩的心思總是繞著他打轉,他發現之後,也不自覺地產生一種珍惜的心情,不知是珍惜這難得的感情,抑是珍惜這份感情來自她的給與。
總之,他與她原本互不交集的心思,逐漸地纏繞在一塊兒了。
「天色快暗了,這裡剛好有間客棧,我們今晚就在這間客棧下榻吧?」雍璃提議道。
「也好。」
耶律拓率先走進客棧裡,雍璃緊跟在他身旁。
「客官您好!」店小二見客人上門,立即上前招呼著。
「給我兩間上等房。」耶律拓開口。
「呃……客官不好意思,咱們客棧只剩下一間廂房。」
耶律拓沉了臉色,問道:「這附近還有其他客棧麼?」
「不,只有咱們這家客棧了。」店小二客氣地笑了笑,卻多言道:「兩位客官不是夫妻麼?一間廂房應是剛好呀。」
聞言,耶律拓和雍璃之間又多了一份不自在,耶律拓甚至沒想過自己會如此拘謹,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讓他變成這樣子,更何況讓他拘謹的對象還是一個青樓歌妓!
他絕不讓自己因為一個女人變得反應異常!
「好,就訂下那間房。」
「是!請兩位客官跟小的上樓。」
見耶律拓定奪之後,雍璃也默默地答應了,她微斂羞澀的眸色,雙頰漾起了粉色。
只要是他的決定,她都會心甘情願地順從,跟隨他離開萬花樓的那一天起,她就將自己的未來交給他了。
用過晚膳之後,耶律拓和雍璃回到了房裡,他們兩人互看了對方一眼,佯裝若無其事地,分別在床沿和客椅上坐下。
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坐在床沿的人,是雍璃;抱著難得紛亂的心緒坐在椅子上的人,是耶律拓。
他們彼此沉默,周圍的氣氛變得詭譎多端。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辰,雍璃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無言以對,她提足勇氣開口問道:「很晚了,你不睡麼?」
話一問出口,粉嫩的雙頰上立即一陣飛霞流轉。
耶律拓起身看著她不安的模樣,勉強鎮定了煩亂的心緒。
「睡吧。」
他淡然一句,邁步走向她,在她身旁坐下,不要說是兩人靠得如此近,若他站在距離她十步之外,也能感覺到她的緊張。
沒想到她會這麼不知所措,這是一個青樓女子應該會有的反應麼?
由此可見,她的清白仍然存在,所以帶她回去,等於是拿到師父所要的證據。
「我……」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他問。
雍璃深呼吸一口氣,暫時冷靜情緒。
她看著他一雙深邃的眸子定定地望著自己,心跳突然地又加快了速度,像要衝出她的胸口似地。
「我很緊張……」
不用她說,他也看得出來。
「你怕我?」
「不是。」她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我一點都不怕你,相反的,我相信你,可以說只信任你而已。」
他難以掩飾驚訝。從沒想過她對他的信任會如此堅牢,容不得半點懷疑。
「那你不安什麼?」
「我……」她凝望著他,又垂下眼瞼。「我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收放情感,以前我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
他安靜下來,認真地聽她說。
雍璃深呼吸一口氣,悄悄地伸出一隻手捉住他的衣袂,像要捉住一絲訴說的勇氣。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你。」她真摯地說:「你像一個英雄,出現在我最危急的時刻,解救了我,也解救了那些孤兒寡母,我……以為我們僅有一面之緣,沒想到在萬花樓裡,我們又重逢了。」
的確是緣分牽繫著他們,要不然他們怎麼可能再相遇呢?
雍璃心裡是感謝上蒼的,因為若沒有遇見他,現在的她仍然是過著無味的日子吧?
「我不敢去問你是否也和我有同樣的心情,我當自己是自作多情,這樣一來,才能愛得毫無負擔。」
原來她心裡有那麼多的不安。
耶律拓注意到她捉住他衣袂的小手又縮緊了。
「那一夜你闖進我的寢房,告訴我你想帶我離開,你知道我將這句話想成什麼樣子麼?」她露出淺笑道。「我將你說的話當成一種美麗的告白,你希望帶我遠走高飛,給我嶄新的人生。」
「你真的這麼想?」他問。
「嗯。」
「你又怎麼能如此信任我?」耶律拓提出心裡的疑問。「我們甚至可以說是全然陌生的兩人。」
「你相信一見鍾情麼?」
「你對我一見鍾情?」他反問。
她微微低下臉來,飛霞流轉,楚楚動人。
耶律拓凝望著她,心裡深處有某個部分被牽動了,很輕很輕地覆上他的思緒,教他一時無法好好思考。
於是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她一雙晶亮的眸子定定地迎視他,情牽意動下,他傾身向前,攫住了她瑰色的唇——
「唔……」
她的驚訝全部被他吻去,他伸出舌尖撬開她的貝齒,探入她芳香的蜜口裡,與她縫綣、纏綿……
她的雙手軟弱地攀上他的背,泛白的纖指輕觸他的衣,感覺到一股溫暖熱度。
他摟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擁進懷裡,對她產生了強烈的佔有慾,他想霸佔她的一切!
雍璃閉上雙眼,原本存在的不安都因為他的擁吻而消失無蹤,她將自己完全交給他,相當放心。
他的吻點點滴滴地落在她雪白的頸首,又啃又咬,印下一處又一處的紅痕,在她即將要完全投入之際,他忽然推開了她——
雍璃一臉錯愕,但是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別過臉,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是卻彷彿感覺得到他心底的那抹歎息。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出錯?為什麼他會用這種態度對她呢?
「阿拓?」她發現自己開了口,聲音卻是微顫。「你不睡麼?」
耶律拓霍然起身,往前走了幾步。
「你先睡,我到外頭走走。」
為了避開尷尬,雍璃根本不敢多問半句。
看著他走出門外,她的心裡突然有股空虛感漸漸爬升,但是她開不了口請他留下來。
他們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他吻她,是不?
雍璃用手指輕觸自己的唇瓣,還殘留著屬於他的餘溫,這是他對她的佔有麼?
思及此,她空虛寂寞的心似乎充實了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3 16:54:34
第八章
經過理智失控的那一夜,耶律拓和雍璃之間變得非常曖昧,兩人像是有什麼,又像是沒什麼。
好幾次,雍璃想要開口問他那一夜走出房間的原因,但是話到了嘴邊,就是出不了聲音。
她只好逕自將他的行為想成,他是珍惜她,也是保護她,不想讓她感覺自己被輕薄了。
又經過一段時間的長途跋涉,耶律拓帶著雍璃回到遼國,鐵冀早先一步接獲通報,於是在耶律拓和雍璃回到遼國時,親自領軍為耶律拓接風,浩浩蕩蕩的隊伍,讓雍璃一時傻了眼。
「恭迎皇子!」如雷的呼喊,把雍璃驚得愣怔老半天。
耶律拓無暇向雍璃解釋太多,於是他安排雍璃住進他的寢宮裡,派人服侍她所需要的一切,不管她心裡此時此刻有多少疑問,都只能暫時擱在心裡,任其思緒複雜下去。
耶律拓遣退眾人,逕自來到書室,只准鐵冀入內。
「這些日子裡,有什麼事發生麼?」
「啟稟爺……」鐵冀上前,將這段時間時所發生的事大概說明。
耶律拓點了頭,表示明白。
「我不在的日子裡,有勞你了。」
他對鐵冀說道。
「這是卑職的責任,卑職不敢居功。另外,卑職也有派人暗中留意三位皇子的情形……」
耶律拓做出阻止的手勢。
「這些我現在不想聽,沒事,你先下去吧。」
鐵冀微愣,對於耶律拓的淡漠感到出乎意料——
難道爺不急著知道其他三位主子的情況麼?居然露出一臉疲憊的表情,好像興致缺缺。
「敢問爺發生什麼事了?」
耶律拓輕蹙眉頭,似乎不明白鐵冀為什麼會有此一問。
「卑職覺得爺好像不在意三位皇子目前的情形,與之前對爭取大皇子地位勢在必得的氣勢相差甚遠。」
「沒那回事,你多慮了。」耶律拓淡然答道,直接否認了鐵冀的猜疑。
但是鐵冀並不死心,他絕不能讓耶律拓失去與其他三位皇子一爭高下的鬥志,這事關他的前途。
「爺帶回的那個女人,就是國師指名的那位名花魁?」鐵冀總是相當直接地問出他想知道的事。
瞭解鐵冀的個性,耶律拓不以為忤。
「沒錯。」
「既然如此,明日卑職就替爺通報國師,便可以捷足先登,大皇子的寶座將是爺的。」
「且慢。」
耶律拓又阻止他:「我還不打算這麼做,讓我好好想一想,再來決定這件事。」
耶律拓不願意立刻將雍璃推到師父面前,是出自保護的心態,可是他卻沒發現自己已經違背最初的想法。
他曾經告訴自己,她不過是一個青樓歌妓,他不可能看上她。將她留在身旁,只會污蔑他尊貴的身份——
可是現在,他卻捨不得讓她離開了!
對她的情感,最初可說是完全沒有,但如今為何會演變得如此複雜?等他發覺時,已經是無法收拾的後果。
看著爺眉宇深鎖,心中似乎藏著解不開的結。
於是鐵冀自私地做了猜測,也大膽地問道:「爺是不是將心思放在那女人身上了?」
聞言,耶律拓著實一震!
他抬頭瞪向鐵冀,目光進出強烈的警告意味。
「你若敢再胡言半句,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卑職不敢。」
鐵冀雖然滿心疑慮,但是他知道爺已經動怒,遂不敢再說下去,一切只等日後查明。
不過若是爺帶回來的女人會影響爺的心思,這個女人將是爺的弱點,他絕不會留下活口——
雍璃坐在豪華別緻的景廳裡,惴惴不安的情緒不斷攀升,直至外頭的天色轉為昏暗,她的情緒已經緊繃到最高點。
不管誰與她說話,她都只是沉默,臉上的笑容也已經僵硬,老實說,她根本笑不出來。
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她完全搞不清楚,為什麼阿拓來到遼國之後,會突然搖身一變,成為了遼國的皇子?
她很想找個人問清楚,可是答案又會是什麼?
阿拓原來就是遼國的皇子,只是她被隱瞞了,所以才不知情,除此之外,還會有其他答案麼?
直至天黑,婢女送來了晚膳,過了半個時辰,又主動來收走晚膳,她才知道自己已經餓了一整天,連晚膳也沒胃口吃。
她在等阿拓回來,她要親口向他問清楚一切,可是等了又等,仍然沒見到他的蹤影,雍璃實在快失去耐心了。
她感覺自己像是被拐來的。
阿拓將她自己一個人丟在這人生地不熟之處,自己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終日不見人影,該不會當真將她扔在這裡吧?
就在雍璃滿心不安之際,耶律拓終於出現了。
她見到耶律拓,猶如見到救世主一般,趕緊朝他奔了過去,伸出雙手分別捉住他的手。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說過,我要帶你——回家。」
「我記得,但是你怎麼會是皇子呢?這太令人吃驚了,我簡直不敢相信。」雍璃一臉詫異的神情。
「我早告訴過你,遲早你會知道我的一切。」
耶律拓逕自走到桌旁坐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你真的是遼國皇子?」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有什麼不肯相信的地方?」他反問她。
雍璃愣了愣,慢慢地環視周圍,富麗堂皇的建築,不是大戶人家的宅院可以比擬。
這裡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地方,但是她卻反而感到更加不安,與她先前的假想全然不同。
她以為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最嚮往的地方,沒想到真實的情況並不是那麼回事。
他不在她身旁,她真的感到異常不安!
「為什麼之前你不願意跟我說呢?」
這種驚喜實在太可怕了,她險些無法負荷隨之而來的壓力。
「如果將我的目的告訴你,你還會跟我來到遼國麼?」
耶律拓覺得事情已經不需要任何隱瞞,於是他願意對她坦白他帶她來遼國的企圖。
「你……說什麼?」
一股不祥。的預感倏地浮上心頭,她無法壓抑,此時此刻,她只想知道他對她的真正心情。
「我有三個同父異母的手足,我們四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又同時拜師,所以多年來,一直不分大小,我們對平起平坐的日子感到相當厭煩,一直想要在彼此之間分出大小,於是我們奉師命,只要能拿回偷香竊玉的證據,就能成為大皇子,而我偷香竊玉的對象,就是你。」
聞言,雍璃一陣心驚膽跳!
她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見的話語,竟然是從他口中無情說出,狠狠地刺痛她的心扉——
為什麼他會用這樣的方式來傷害她?難道他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麼?
雍璃簡直無語問蒼天,是她自己心甘情願跟隨他來此,一心一意只想與他遠走高飛,壓根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是皇子,而她——則是幫助他達成目的的一顆棋!
他是如何看待她?他又將她當成什麼了?
雍璃實在不願意去面對這麼殘酷的現實,但是他就在她面前,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一切,無論多麼排斥,最後還是得接受。
「你是為了達成師命,才來靠近我麼?」
「是。」他回答得很快,深怕自己會說出意料之外的回答。
他答得迅速、利落,她的心也在瞬間崩裂得可怕。
要怎麼去面對他的無情呢?他真的將她當成一種完成使命的工具麼?他們之間根本不存在絲毫感情,是不?
「你會帶我離開萬花樓,沒因為別的?」她仍舊不死心地問。
耶律拓知道她想要聽見什麼答案,但是他告訴自己絕不會改變回答,因為他不肯給她任何希望。
他沒有把握給她完整、美好的未來,縱使這般,他也不願意將她往外推,該如何處理這段不該滋生的情感?他自己都想不清楚。
「我只能說,若不是因為師命在身,我不會混進萬花樓,因為我不認為一個青樓女子有資格與我匹配。」
轟地!猶如平地一聲雷震驚了她全部的思緒。
雍璃愣愣地往後退了幾步,不敢相信自己衷心期盼的回答,竟會是如此殘酷不堪!
他不在乎她!他根本沒將她放在心上呀!
揪心的痛楚狠狠地折磨著她,此時此刻她才徹底醒悟,原來自作多情的結果就是這樣傷人……
她痛苦地閉了閉眼,不自覺地旋過身去,一步步地朝門外的方向走去,耶律拓見狀,立刻飛身向前,捉住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裡?」
雍璃用力地想掙脫他的手,但是無論如何就是甩不開。
她又氣又惱,逼不得已開口罵他:「放開我!讓我走!你這沒良心的人!負心漢!」
耶律拓的心緊了一下,可是卻面不改色。
他傷害她的目的,就是為了不讓自己再為這份情感淪陷,不管必須承受她多少指責與血淚控訴,他都將視若無睹。
「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任你隨意來去麼?」
「請你讓我走,將我囚禁在這裡又有什麼意義呢?既然你不愛我,就讓我離開這裡。」
「哼。」
冷哼一聲,他看著她,淡然道:「想走可以,但是必須在我達成目的之後。」
他重重地甩開她,一個重心不穩,雍璃整個人撲跌在地。
她雖然痛苦,但是她喊不出聲音,任由心碎一再侵蝕她純純的愛情,她抓不住片片。
「只要你肯配合,在我達成目的之後,我答應讓你離開,也能讓你永遠不愁吃穿。」
這是他對她的彌補。
說完,耶律拓走出了寢房,留下雍璃獨自掩面啜泣。
她的無助與彷徨在心底愈漸擴大,為什麼她所期待的愛,會是如此無情的傷害呢?
她不懂,也無法瞭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3 16:55:01
第九章
耶律拓消失了幾天,為了將自己的心緒整理好,他不肯去見雍璃一面,直到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想念,他才出現在軟禁雍璃的寢房前。
遣退了顧守雍璃的侍衛,他推門而人。
「爺。」婢女朝他一一叩身。
「你們退下。」
「是。」被派來服侍雍璃的婢女聽命退出寢房外,關上了門。
雍璃坐在窗欞前,清澈的一雙眸子直直望向他,見到雍璃的剎那間,他難以形容胸口那股微妙的感覺。
像是慶幸,她並沒有離開,在他想見到她時,她就能出現在他面前。
他緩步走向她,一張美麗卻又憔悴的芙容惹得他一陣心疼。
幾日不見,她竟然消瘦這麼多,難道她是在折磨自己?殊不知,也折磨了他的心。
「見到我,你不開心麼?」
雍璃定定地瞅視他,含情脈脈的目光洩露了心底全部的秘密……
他怎麼可能知道她有多想念他,在見不到他的時時刻刻裡,她總是心煩意亂,提不起精神。
為甚麼他會是無情的?
她仍然相信他,因為她早在之前就將一切寄托在他身上,她不敢想像沒有他的日子,她該如何自處?
當他又出現在她面前,一步步地胡她走來,她思念的心揪得更緊,愈加教人無法呼吸。
在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她的胸口開始發熱,眼眶也逐漸泛紅,再多的情緒洶湧都比不上這一刻的思念被釋放!
眼淚掉下來之前,她突然俯身向前,投入他的懷中,藕臂纏抱著他,灼燙的淚水滾滾滑落,她清楚表明一切。
她想他!心中所有的情感早已徹徹底底被他征服——
耶律拓的心震了震!
他輕擁著她瘦弱的身子,清楚地感覺到懷中的人兒強烈地顫抖著,他的雙臂情不自禁地摟緊她,企圖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雍璃痛苦地閉上眼睛,在傷痛之中,卻抓住了一絲幸福的味道。「對不起……我真的好愛你……我不知道如何收回放在你身上的感情,我無法強迫自己忘掉你,也無法下決心不再見你。」
她的傷心難過已經相當明顯,但是愛恨掙扎間,誰不會承受這樣的痛苦與折磨呢?
為了他,她願意接受一切不公平的安排。
即使他看不起她、輕蔑她……她也無法教自己不去愛他!
「讓我留在你身邊好麼?也許你不需要我的陪伴,但是在你需要我時,我就會在你身旁守候。」
她的愛情是卑微的。
可只要能繼續為他付出,無論多麼抬不起頭,她也心甘情願,因為在愛情裡,他們必須有一人願意承擔這樣的苦,才能將愛情繼續編織下去,他貴為皇子,當然不需承受這痛徹心扉的愛戀,所以只有出身下賤的她來承受痛苦。
只要能在他需要她的時候適時出現,她就心滿意足了,剩下的,她再也不敢去奢求。
「你不想離開了?」他問。
「不想。」她輕搖螓首。
「你不怕我又冷落你?」
在他溫暖的懷裡,雍璃痛苦地閉了閉眼,做了選擇。「只要能在你身旁,我甚麼都不怕。」
聞言,耶律拓的心狠狠地被震撼了下!
天!究竟是甚麼樣的愛意支撐著她?居然讓她看起來如此偉大不凡!全心全意為他付出情感,只為愛——
她不畏懼傷害,想要陪伴在他身旁,而他呢?莫名地逃避心裡真實的情意,他擔心甚麼?害怕甚麼?
與她的真愛相較起來,他竟是如此的膽小懦弱?!
這一刻,耶律拓在心裡徹底改變了決定——
他要她!
不要再有任何的逃避,他想將她留在身旁,好好照顧她、愛她,甚至給她想要的未來!
他將她的身子騰空抱起,讓她的小臉依偎在他的胸膛上,大步往寢房的內室走去。
他將她放在床炕上,動手輕解她的衣裳,欣賞著她曲線曼妙的胴體,一股佔有她的強烈慾望火速燃升
他俯身親吻她水嫩的唇瓣,也細碎地吻著她雪白的頸肩,蜿蜒的吻,挑逗著她迷人的肌膚。
雍璃伸出藕臂攀住他的頸首,輕輕摩搓他的背,兩人的呼吸彼此交纏,燃起一份渴望。
他褪去自己的衣物,一手探進她的肚兜裡,掌握住一隻誘人的渾圓,她沒有抗拒,情慾將所有的理智淹沒,她更坦然地迎向他。
「我愛你。」
她在他耳際悄聲低語,卻像是最有力的聲量,衝擊他耳渦最深處,震撼他的心緒!
他翻身壓上她,將她牢牢地鎖在身下,一段又一段的纏綿,在此時此刻毫無保留地觸發。
她感覺自己朝他靠近了一步……
這一天,鐵冀行色匆匆地趕來書室,神情凝重,向耶律拓稟告其他三位皇子的消息。
但是耶律拓卻在聽完鐵冀的話之後,露出無所謂的表情。
「爺,難道你不擔心?」
「有甚麼好擔心的?」他反問道。
「若是讓三位皇子達成目的,爺的地位將淪為弱勢!」鐵冀很慎重地將後果告知。
其實耶律拓心中很清楚,但是不知道曾幾何時,他心裡在乎的,已經漸漸不再是名與利。
相爭那麼漫長的一段歲月,他突然覺得那些日子過得索然無味,反而是現在與雍璃朝夕相處,讓他覺得一切變得異常美好。
他想一直擁有這樣的心情,不願意再被任何事破壞了。
「誰想當老大,就讓誰去當,反正與我無關。」耶律拓的唇際揚起一抹似笑非笨。
鐵冀一臉愕然!
他不明白爺的心思為何會如此淡然。若是爺不再汲汲追求身份與地位,他的前途又哪來的希望可存?
「爺當真不想成為大皇子?」
耶律拓斂回沉靜的目光,冷靜地說:「我想過這個問題,若是我成為大皇子,會是甚麼局面?他們三人會就此對我心服口服?抑是禮服心不服?這樣的勝利對我而言,又有甚麼意義?」
他想勝過其他三人之處,並不是只有身份地位那麼簡單。
「請恕卑職斗膽一句。」鐵冀的目光變得不善。「爺是不是為了那個女人而改變了?」
耶律拓的反應不再像先前那樣火爆。他看著鐵冀,承認道:「確實是雍璃改變了我的想法,現在,我只想守護著她 」
「爺萬萬不能因為兒女私情,而放棄大片江山!」鐵冀因為一時心急,脫口而出。
耶律拓的眸光倏地銳利起來——
他定定看著鐵冀,察覺出他意圖不軌,心裡立即有了戒備。
鐵冀跟隨他已經好幾年,他不可能不知道鐵冀的野心,但是鐵冀忠誠的表現,讓他暫且不去顧慮他的企圖。
他知道鐵冀一直很努力地將他往上推,只要他能坐上大皇子之位,就能得到超越眾人的權勢,屆時,鐵冀也能掌握大權,因為他一直相當重用鐵冀,認定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會這麼想,鐵冀自然也會產生這種念頭,不過在他突然想通一些事情之後,鐵冀未必也會跟著想通。就像現在,他已經不再汲汲追求大皇子的寶座,可是鐵冀卻不能認同他的做法。
「你所謂的大片江山,是我所掌握的?抑是你所覬覦的?」耶律拓直接了當地問。
鐵冀心裡一凜,隨即否認道:「卑職不是那意思。」
砰地一聲!耶律拓重掌擊案,神情嚴肅。
「不管你心裡有甚麼想法,在我沒有允許的情況下,你的想法都只能是想法而已,我這樣說,你可明白?」
言下之意,就是不准鐵冀擅作主張。
鐵冀滿心怨氣,但是在耶律拓的冷然氣勢之下,他不敢贅言半句。
「卑職遵命。」
若不是那個女人,爺不可能喪失鬥志,都是因為這段不該產生的兒女私情破壞了一切!
既然如此,他又豈能讓禍端繼續延害下去?
在耶律拓沒有注意到的部分,鐵冀的目光變得陰森,然而這一切,全是針對著他心愛的女人——
每夜的纏綿,讓雍璃心裡充滿幸福且安定的感覺,耶律拓對她的好,是出乎意料之外的。
她以為他會在需要她時才出現,沒想到他卻每天都出現在她面前,在寂靜的夜裡相愛過後,擁她入眠。
是她會錯意,將他的溫柔當成了深情款款麼?
他的行為,讓她漸漸地感覺不再害怕,她甚至以為,他已經慢慢地改變,全心全意地想愛她……
是她傻麼?似乎又產生了不可妄想的期待。
用過晚膳之後,雍璃遣退服侍的婢女,逕自等候耶律拓進房,過了一會兒,門外有人敲門。
雍璃興奮地上前開門,來人卻不是耶律拓,而是鐵冀。
她嚇了一跳!趕緊往後退了幾步。
「抱歉,我失禮了。」雍璃怯怯地說。
真是糟糕,她險些撞上這個人。
鐵冀陰惻惻地打量著雍璃,心裡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美人確實擁有沉魚落雁之貌,國色天香。
但是爺貴為皇子,不應該為這種出身青樓的庸脂俗粉而放棄一切!若不將她除掉,恐怕爺將會沉溺女色,執迷不悟。
「卑職是奉皇爺之命,前來引領姑娘到書院。」
雍璃對鐵冀存有深刻的印象,她和阿拓來到遼國時,就是鐵冀前來迎接他們,所以她對鐵冀並沒有任何懷疑。
只是為何要她到書院去呢?
雍璃露出疑惑的表情問道:「皇子要我去書院做甚麼呢?」
鐵冀擔心自己的計謀會被拆穿,於是趕緊催促道:「皇爺的命令,卑職絕不可怠慢,請姑娘不要為難卑職。」
「我沒有為難你的意思。」
雍璃心想,反正去了書院,就知道阿拓為何要找她到書院的原因,乾脆甚麼都別問,先隨此人到書院再說。
「好吧,有勞你帶路。」
「請!」鐵冀引領雍璃走往後院,經過一條窄小的石路,通過了後山,因為雍璃終日待在寢房裡,根本沒有到外頭四處走走,所以她對鐵冀引領的路線沒有絲毫起疑,直到他們兩人愈走愈偏僻,她才感到不對勁。
於是雍璃在原地止步,不願意再向前。
「怎麼了?」
「這裡應該不是去書院的路吧?」她提出質疑。
鐵冀的沉默,讓雍璃更加確定自己的懷疑是對的。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裡?」
對於雍璃的懷疑,鐵冀靈機一動,應變道:「你猜測的沒錯,這裡不是往書院的路,因為皇爺交代卑職,不要讓姑娘知道真相。」
「甚麼真相?」她問。
「跟我來,你就能知道真相。」
「我不要。」雍璃不肯,一回身就要朝原路返回。
鐵冀臉色鐵青,在她轉身要離開的瞬間上前挾持她,並且將她攔腰抱起,直往山林深處飛奔而去。
「救命呀!你放開我!」雍璃花容失色,大叫出聲。
鐵冀恍若未聞,將她帶到山林的盡頭,竟是一處高崖——
「嗄!你到底要做甚麼?!」她驚嚇得發顫,不明白他的企圖,讓她感到更加惶恐!
鐵冀放開她,將她逼退到山崖處,陰森的眸光令人膽寒。
「你要自己乖乖從這裡跳下去,還是要我親自動手?」他冷冷地問道。
「為甚麼要置我於死地?」雍璃非要問個清楚不可。
「你以為要置你於死地的主謀者是誰?」
鐵冀話有別意,讓雍璃感到一陣錯愕。
她狂亂的思緒忽然沉澱,周圍的氣氛彷彿在一瞬間陷入陰沉。
「你說甚麼?」她像是聽不清楚地又問了一次。
鐵冀決定將一切的責任都推到耶律拓身上,他的表情逐漸凝重,最後他對雍璃撒下了漫天大謊——
「是皇爺……他命令我來滅口。」
「滅口?!」
她的震驚完全表現在臉上,再多的驚訝都不足形容她此時此刻的心情,他說的是真的麼?阿拓真的要置她於死地麼?
「不!我不相信!」
她拒絕接受這個消息,她不相信阿拓會這樣對待她!
「你不相信麼?難道你不會自己仔細想想,皇爺將你從江南帶回來,就是為了完成國師的命令,只要誰能先達成目的,就能成為大皇子,所以皇爺才會費心思在你身上。」
鐵冀說的話,她曾經從阿拓的口中聽見,但是她以為在這段甜蜜的日子降臨之後,她和阿拓之間的感情會更進一步,沒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如此令人心碎……
她愣怔地往後退了一步,希望的顏色漸漸破黑夜覆蓋,她似乎再也看不見希望的光彩。
若這是他的決定,她又有甚麼好反抗呢?
她說過,她願意聽他的話,順從他的意思,也心甘情願跟隨地,既然現在他要她死,她還有甚麼話好說呢?
「皇爺已經達成他的目的,你對皇爺也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所以……」鐵冀指向她身後的絕崖,冷酷道:「請!」
雍璃深吸了一口氣,眼眶泛起一股灼熱感,她不敢相信的事已經擺在她面前,她又能做甚麼改變呢?
「我知道了。」輕輕點了點頭,她將情緒壓抑下來。「請你替我轉告皇爺一句話……」
鐵冀沒有拒絕,但是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會告訴爺這件事。
「我會永遠記住他,是因為愛——」
她的步伐悄悄往後挪動,處境變得危險。
鐵冀有些愣怔,他不知道這樣做,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面對雍璃傷心難過的表情,他居然感到罪惡!為了不讓她阻礙爺的心思,他的確應該除掉她,為甚麼他卻猶豫了?
雍璃閉上眼睛,整個身子忽然往後一仰——
「不!」鐵冀想要阻止她,卻已經來不及!
雍璃的身影消失在絕崖,淒冷的夜風放肆吹襲,周圍的氣氛裡異常寧靜,教人嗅不出絲毫生氣。
鐵冀的面容嚴肅,他不自覺地縮緊拳頭,心裡不再動搖。
為了前途,他不得不痛下毒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3 16:55:23
第十章
耶律拓在批閱完手邊的卷宗之後,立刻放下一切回到寢居,他迫不及待地想見到雍璃。
他總是無時無刻地想見到她,恨不得將她綁在自己身旁,心裡對她日益氾濫的愛意,已經不是理智可以控制。
他只想趕快見到她,但是在他匆忙回到寢房時,卻見不到她的身影,他四處尋找、呼喚她,可是都不見她出現。
忽然間,他心慌了!
他開始發動所有護軍,四處搜尋她的足跡,情緒緊繃之下,耐心也在悄然中迅速失去,他的胸口逐漸發熱,難以壓抑的激動情緒泉湧而上!他幾乎到了快發狂的地步——
雍璃無緣無故失蹤的消息迅速擴開,耶律拓權力所及的範圍都已經布下人脈去尋找。耶律拓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更像一團熱焰狂燃的火團,在黑夜之下東奔西闖,危險得緊。
「雍璃!」他在一片黑色的竹林裡大聲咆哮著。
擔心、不安、惶恐、駭怕……一一爬上他的心頭,他從來沒有如此慌張失措,為了她,他已經失去理智,陷入瘋狂了。
「雍璃!你聽見我在叫你麼?你快出來!」聲嘶力竭的吶喊,借由空氣散播在黑漆漆的夜裡,他緊握的雙拳像要掐死人般的使勁。
出乎預料之外,他竟然在山林中碰上鐵冀!
「爺?!」鐵冀一見到突然出現在面前的耶律拓,心裡著實一驚!因為心虛,他的神情變得很不自然。
耶律拓睿智的目光立即鎖住他不對勁的神色,他鐵青著一張臉,對鐵冀提出質問:「你在這裡做甚麼?」
耶律拓忽然想起來,從他開始陷入瘋狂尋找雍璃的那一刻開始,他一直沒見到鐵冀的蹤影。這段期間,他人在哪裡?
「啟稟爺,卑職只是到後山林走一走。」
「走一走?」耶律拓認為鐵冀的嫌疑更重了。
在這種緊要的時刻裡,卻說出這麼格格不入的理由,怎麼可能不會引起懷疑?
鐵冀不清楚周圍已經發生大事了麼?
愈是不清楚,愈是有問題!耶律拓的臉色倏地變得陰森可怖,他惡狠狠地瞪視鐵冀,怒問道:「說!」
耶律拓一步步逼上前,盛氣凌人。「雍璃的失蹤,是不是和你有關?!」
鐵冀一時啞口無言,他不知道是甚麼原因讓他語塞,教他在耶律拓面前無法撒謊!
雍璃確實是在他面前跳下山崖,他在她掉下山崖的那一瞬間,曾出聲想要阻止她,但是為時已晚。
鐵冀不自覺地繃緊身子,最後他居然朝耶律拓筆直跪下——
「你……」耶律拓看著鐵冀,臉色逐漸變得鐵青。「你把她帶到哪裡去了?!快說!」
鐵冀挺直腰桿,抱拳請罪:「求爺賜罪!卑職罪該萬死。」
「你真的殺了她?!」
耶律拓的震驚再也得不到回答,沉默的夜色,點綴滿山滿谷的荒涼,他眼眶周圍泛起一陣灼熱感。
他倏地抽出長劍抵在鐵冀的喉口,握劍的手不自主地顫抖著,鐵冀沒有絲毫畏懼,坦然迎向銳利的劍鋒,一語不發。
遲疑了一會兒,耶律拓頹然地鬆手扔下長劍,他望向一樣黑漆的遠方,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子閃爍,只能任由痛楚迅速地侵蝕他的四肢百骸……
他不相信她已經殞落人間,他不相信——
誦經聲細細碎碎地從善心庵裡傳出,外頭溫煦的和風輕拂,纏繞著善心庵屋簷上揚的舞鳳飛龍雕刻圖。
原本應該是呈現一片祥和寧靜的善心庵,今日卻格外顯得氣氛詭譎,不知因素的紛鬧由遠至近傳來,最後攀上無心人兒的身,將她緊緊糾纏了。
「小師尼,請問善心庵裡還有空禪房麼?」
一位身著錦衣玉服的男子,氣度翩翩,走近一名正低著身子在播種的小師尼身後。
「施主,善心庵不收男客,趁著日頭還早,你趕緊在鎮上尋找客棧下榻吧。」小師尼輕軟的語調,悅耳好聽。
「昔日,我在善心庵曾經借宿過,不收男客的舊例早已破除,小師尼又何必固執?」
那名小師尼在心底歎了口氣,挺直腰桿轉過身來,正想好好開導這位施主,沒想到回過身的那一瞬間,氣宇軒昂的男子和聲音悅耳的小師尼都各自愣怔住了!
竟然是他——耶律拓?!
怎麼會是他呢?在事隔一年多之後,她居然會在善心庵又見到他!這是上天甚麼樣的安排呀?
化身為小師尼的人,就是當初縱身跳下山崖的可憐女子——雍璃。
一年多前,因為他無情賜死,她縱身跳下絕崖,卻大難不死,經過一夜的折磨之後,在天亮時被經過山腳下的樵夫所救。
雖身負重傷,但是老天卻讓她存活下來,保住了一口氣,在傷勢痊癒之後,她來到昔日與他同住的善心庵修行,一心向佛,只可惜善心庵裡的老師尼說她塵緣未了,一直不肯為她剃度。
這一年多來,她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原以為過去的風風雨雨都能徹底拋在腦後,沒想到在意外見到他時,那平靜無瀾的一顆心,居然又加速地激烈跳動起來!
雍璃在震驚的表情中,也看見了他與她一同驚詫的神情,心底不禁覺得好笑,是甚麼事情將如此英勇的他嚇成這般?
「是你……真的是你?」
耶律拓不敢置信地走近她面前,仔仔細細地審量她精緻的容貌,心底深處的騷動逐漸擴散,又像一頭猛獸,將他緊咬不放——
他的心情像是恢復到一年多前的那一夜,沒有月亮、沒有星子閃爍的那一個夜晚裡,當一切都化成悲哀的詮釋,他的心緒再也無法獲得寧靜,因為她的死亡,他的心也在那時一併跟著死去。
為甚麼在他幾乎以為她已經香消玉殞時,她又突然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呢?
她可知道這一年多來,他有多麼著急尋找她的下落?他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她,但是卻始終得不到她的消息,最後,他幾乎真的快認定她已經不在人間的事實了。
「雍璃——」他低低地喚著心底最思念的名字。
「施主,你認錯人了。」雍璃急急忙忙想避開他,但是卻被他一把捉住手腕。
「你不要逃開好麼?鐵冀早在一年前就將你跳崖的原因告訴我,是他惡意拆散我們,不是我要對你無情絕義!」
聞言,雍璃心裡著實一震!
這是真的麼?一切都是奸人所害,不是他的旨意麼?
原本深藏於心的糾結,都在此時此刻被提出來說明白,她想迴避也沒有辦法,因為他相當著急,急著要將她接回身邊去。
「你知道我有多麼想念你麼?思念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事,都快把我逼成一個瘋子了。」他沒有半句虛言地對她傾訴:「我一直好想告訴你一句話,但是我還來不及說,你就突然從我身邊消失不見了。」
雍璃暗自審視自己一身佛門衣裝,不自覺飄飄蕩蕩的心緒又化成煙消雲散。
她不去胡思亂想,也不肯正眼面對他,只急著想離開他眼前,躲開他炙熱的目光、熱情的凝視——
「施主,請你不要愈說愈荒唐了。」
雍璃格開他的手,逕自轉身往善心庵走去,想去避一避。
「我愛你!」他毫無預警地大聲喊出,霎時間,震驚了她全部的思緒——
他說甚麼?
他……愛她?他居然大聲說他愛她?!
這怎麼可能會是真的呢?
「雍璃……」耶律拓好不容易找到了終日令他牽腸掛肚的人,又怎麼可能讓她再次從他身旁消失。「不要再離開我好麼?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在你消失之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喜歡你,喜歡你的單純,喜歡你帶著笑容對我表白的羞澀模樣,我可以不要權勢地位,但是我要你!我敢對天發誓,除了你,我甚麼都不想要。」
天吶……
雍璃背對著他,一手揪痛了胸口,彷彿也揣著心肝在為他說的每句話而激動淌血。
他怎麼能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撥她平靜的心湖呢?當初分明是他讓她感覺到不安,如今卻又是他讓她重燃想愛的渴望,他到底要她怎麼做呀?
耶律拓一步步走上前,他大展雙臂,像是迎風般,熱切地從她身後抱住她纖弱的身子。
雍璃完全沒了反應,也忘了自己應該掙開他的懷抱。
好像從很早很早之前,她就屬於這個懷抱的主人,沒有任何女人可以與她一同分享他的情意似地。
為甚麼她仍然這麼相信他呢?
痛苦地閉了閉眼,雍擒低聲啜泣,而後才禁不住情緒激動,放聲大哭起來,像個淚人兒。
耶律拓將她摟得非常緊,深怕她又會突然消失不見,他心中有多麼不安,她會知道麼?
「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
雍璃轉過身,深凝他一眼,情不自禁地投入他的懷裡,將小臉埋進他的胸膛,深深呼吸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總是在無數個夜深人寂時,突然想起他身上令人感覺溫暖的味道,也總是不自覺地想他想到哭著睡著。
沒想到這次夢醒之後,她一睜開眼,就真的見到他了!
所有的陰鬱,與那可怕的惡夢是否統統都過去了?
「你……會永遠愛我麼?」
「會!我可以用生命作為承諾。」
她輕輕閉上眼睛,滿足地微笑了。「我相信你……」
她仍然相信他,不需要任何原因,就這樣相信了他,這樣的信任,是她自己也無法解釋清楚的。
早在他如英雄般闖進她生命的領域裡開始,她就像現在這樣深深地迷上他了。
愛情,並非三言兩語可以解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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