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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椿椿]蔓蔓青蘿[已完結] [列印本頁]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2:17     標題: [椿椿]蔓蔓青蘿[已完結]

本帖最後由 Cardea芯 於 2012-2-4 16:33 編輯

她既沒有改造古代世界贏得古人景仰的宏願,也沒有成為萬事通萬人迷KTV麥霸的潛質

為什麼會一覺醒來就從二十歲的現代大學生變成了異時空裡的六歲小女孩?

面對著一心讓女兒攀龍附鳳的宰相老爸,她只想快快長大,帶著美貌娘親早早跑路,免得被他打包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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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2:40

第1章

  睜開眼睛,程箐馬上閉上,又睜開,再閉上,如此反重複兩次之後,程箐判斷,自已不是在家裡床上躺著,而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她動了動手腳,四肢健全完好無損,她坐起身,沒問題。程箐想,會是誰半夜悄無聲息地把她從家裡移到了這個地方呢?甚至沒有驚醒她。

  程箐一向睡眠淺,尤其是父母出差就她一個人在家睡時,她的聽力就好得驚人,老鼠爬到廚房翻垃圾筒,爪子剛放到垃圾筒筒蓋上,程箐就已跳下床跑到了廚房並操起一根網球拍揮了過去,長期盤距在程家廚房的老耗子驚得一跳,悻悻然跑開,鑽出排風扇洞口時還停了一下,扭著身子用小豆眼蔑視程箐,彷彿在說,撿垃圾而已,至於嗎?不就是打不開冰箱門嘛!

  程箐氣呼呼地趕走老鼠,又上床繼續睡。然後沒有聲音再打攪她睡眠質量上成連個夢都沒有做,醒來後睜開眼就到了這個地方。

  屋子不大,粉白色的牆,掛著一幅山水,天花板是木板鑲成的,窗前有張雕花條案,上面擺著一盆蘭草。佈置簡單優雅。她突然覺得身上有點酸疼,一摸,硬板床,睡慣了軟床的人睡這樣的床自然會痛。

  床古色古香,像是仿明青時期的古董家俱,有門罩和床圍,而且用的是四合如意紋加十字紋構件進行榫卯連綴,做工細緻,四周掛著淺黃輕紗質底的帳子,程箐想,這床很漂亮,仿造的這般精美,價值也會不菲。枕頭長條狀,上面有花,她摸了摸,捏到裡面細小的顆粒就笑了,繡花枕頭裡面一包糠,還真是這樣。

  四周異常安靜,程箐已經醒了,就不打算再躺下去,她想看看這是什麼地方,是什麼人把她帶來的。

  程箐定定神,自已一沒做虧心事,是學校人緣很好的學生,上至班裡前幾名,下至班裡倒數幾名,都與她交好。二沒欠過任何債,包括借米還糠,欠銀子欠人情。三是父母,想到父母,程箐心裡咯噔一愣,不會是做父母官的爹媽惹上了什麼人吧?想到這裡,程箐心裡惴惴不安起來。

  她伸腳出去想穿鞋,腳一伸她呆了,再把手拿到眼前看,再呆,往身上一瞧,急急一摸,程箐急火攻心,腦袋瞬間空白,只聽一顆心跳得亂響,眼淚就冒了出來,這,這個身體不是她的!穿的衣服也不是現代的服裝。

  程箐大口大口的喘氣,下意識張嘴就喊:「媽!。。。。。。」

  只聽到門一推,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急走進來:「三兒,娘在這裡,夢魘著了麼?」

  程箐再次被驚嚇:「娘?」

  那女子走過來溫柔地抱著程箐:「三兒,乖,有娘在,不怕呵,做惡夢啦?瞧你滿頭大汗的!」說著用手裡的娟帕輕輕地給她擦汗。一陣淡淡的香氣襲來。程箐嚇得渾身顫抖,這真的不是夢!女子似乎感覺到了,輕輕一抱,把程箐抱在腿上坐著,摟著她輕拍著她的背哄道:「娘在呵,三兒乖,不怕不怕呵!」

  此時程箐已處於驚嚇過度的狀態,渾身僵硬,連話都說不出來。女子這才發現不對,開始搖晃她:「三兒,怎麼啦?三兒?來人啊!」

  門外又跑進來兩個人,一個丫頭打扮,一個老媽子打扮,惶聲問:「七夫人,小姐怎麼啦?」

  女子聲音裡已帶著怒意:「小姐向來怕一個人睡,你們也看我們娘倆不入眼?這般怠慢?」

  兩人撲咚一聲就跪下了,臉刷的就白了。年長的那個膽子大些,開了口:「七夫人,老奴是看天已大亮,時辰不早了,就去拿小姐旬試前的衣服,沒有想到小姐又夢魘著了啊!」年小的丫頭已帶著哭聲:「今天小姐已睡遲了,小玉喚了兩聲她應了,就趕著準備熱水去了,我以為小姐已經醒了。夫人饒了小玉,以後小姐不起再不敢離開了!」

  七夫人輕歎口氣道:「還不快點去準備,今兒馬虎了可不成!」

  張媽和小玉聽了感激地看了看七夫人,磕了頭趕緊走了出去。

  七夫人低聲哄著程箐:「三兒,張媽和小玉都是娘選了好久的人,她們心裡都是待你好的。」

  程箐牙齒還在打顫,她還沒弄懂出了什麼事,不由自主地點點頭。嘴裡發出了蚊蠅一般的聲音:「嗯。」
七夫人捧起程箐的臉,聲音還是那麼溫柔:「三兒,娘知道你是怕極今天的考試,可是,娘只得你這麼一個女兒,你要是再鬧脾氣誤了旬試丟了臉,以後,這李家咱娘倆的日子可不好過了。」說完皺起了眉頭。

  這時張媽捧著一疊衣服,小玉端著銅盆進來。

  七夫人放下懷裡的程箐,牽著她的小手說道:「來,今天娘給你梳頭。」

  張媽抖開一件青色的裙子繫在程青腰上,再給她罩上一件紫紅色的短襖,東一根帶子西一根帶子繫好。程箐完全成了木偶由著她擺佈。

  穿好衣服,七夫人引程箐到妝台前坐下,她猛然看到銅鏡裡一張陌生的臉,雙手捂著臉又發出一聲驚呼:「啊!」

  七夫人看看天色,臉上顯出一股焦急:「三兒,時辰不早了,再不打扮就來不及了,要是遲了,你爹他,唉,可怎麼辦才好!」

  旬試?我爹?程箐慢慢拿下手,慢慢睜開眼,眼睛裡又浮上一層水霧,這是誰啊?我怎麼變這麼小?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她簡直不敢相信,呆呆的瞪著鏡子裡那個紅著眼睛,面色蒼白瘦弱,最多六歲的小孩子。

  這時看到程箐乖乖地坐在鏡子面前,七夫人張媽小玉加緊了裝扮她。一會兒功夫,鏡子裡就出現了個眼睛大大的,長著一張精緻桃心臉,垂發雙髻的小美人。七夫人滿意的把一枝花玉簪別上了程箐的髻。側著頭瞧著臉上露出了笑意。

  張媽樂呵呵地道:「小姐像極了夫人,長大必定也是個美人兒呢。」

  七夫人攜住程箐的手往屋外走。程箐走出房門看到這是個院子,中間是個天井,擺放了兩個大的石魚缸,中間一樹海棠開得正好,早上怕是下過雨了,天井裡濕漉漉的,海棠花越發紅艷,可是眼下不是她欣賞景致的時候。七夫人腳步有幾分急,怕是趕時間怕遲了。

  程箐突然想,她是要帶自已去參加什麼旬試,彷彿很重要,剛才她似乎說這關係到她們娘倆在李家的生活什麼的。娘倆?程箐又心悸。七夫人看上去最多二十三四歲,叫她,娘?

  程箐努力讓自已平靜,她想要知道馬上的旬試是什麼,接下來再來想這番詭異的變化。程箐扯扯七夫人的手,抬起臉問她:「旬試我要注意些什麼?」

  這是早上起七夫人第一次聽到程箐問與旬試有關的問題。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憐愛地摸摸她的頭:「三兒,娘知道你盡力了,盡力想學好琴棋書畫,做詩吟對,可是,你不喜那些自然學得不夠好,但是,三兒,你答應娘,無論答得好與壞,都不要哭,不要丟臉!」說到這裡,七夫人眼中現出一抹恨意:「由得她們怎麼折騰,我們絕不掉一滴淚!記住了,三兒?」

  程箐看著七夫人眼裡的那抹殷切,點了點頭。只要不哭就行!她歎息,這是什麼樣的環境?這具身體是個什麼性子?娶了至少七個老婆的爹是什麼樣子?

  七夫人攜著程箐的手步入一座大廳,廳裡馬上安靜了下來。大廳裡左右兩排梳背椅上坐著五位滿頭珠翠的女人,正中兩張椅子空著。看來是那個爹和正妻的位置。七夫人微微一笑,對著左邊福了福叫了聲:「妹子來遲,姐姐們恕罪」。又朝右邊幾位行了同樣的禮,坐著的那幾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七夫人怕是已習慣眾人的冷淡,也沒想著要等回禮,帶著程箐走到右邊末位坐下。程箐站在她身邊,七夫人這才放開牽著程箐的手。

  程箐往左邊看去,那三位女人想來是那個爹的三位夫人,身邊站著兩個女孩子,大點的有十歲,小一點的有七八歲,程箐想,七夫人叫我三兒,看來這兩位是我的姐姐了。右邊上首也坐了兩位,沒有孩子。

  程箐偷偷對比各位夫人與七夫人。她覺得環肥燕瘦,各有風韻。七夫人也長了張桃心臉,尖尖的下巴,一雙晶瑩的眼睛,身材嬌小越發顯出種柔弱,程箐想,以後自已長大了,怕就是七夫人這長相吧。

  正在程箐眼睛四處亂看的時候,她看到對面那兩個女孩子衝她撇撇嘴,然後不屑的轉開頭,模樣驕縱之極。心裡不覺好笑。小屁孩子!突然想起自已變成比她們更小的樣子,心裡難受之極,不由得低下了頭。

  這時,聽到一陣環珮釵響,眾位夫人全站了起來,脆聲脆氣的說:「給老爺,姐姐請安。」

  然後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都坐罷,今天旬試,阿蕾,阿菲,阿蘿都準備好了麼?這三月一次的旬試不知道有無長進!」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2:55

第2章
  程箐抬起頭。看到一個四十歲左右褐袍男子坐在了正中主位,國字臉含威不露。旁邊坐下一位身著淡色短襖銀紫長裙的中年女人。

  如果以年齡排序,自已的名字就是阿蘿了。程箐仔細看著這個陌生的爹,這位爹和自已的老爸相比一看就是同樣貨色,嚴厲正統,那個大夫人臉有些發福,圓圓的看來和氣,可是眼睛裡卻透出一股子精明。

  上首的中年男子緩緩說道:「阿蕾,你站過來!」

  程箐瞧著那個十歲的小女孩聞聲出列,走到大廳中央,神色鎮定,一雙籠在長袖裡的手卻能隱隱看到捏成了拳頭。程箐想笑,低下頭藏住嘴邊快要溢出的笑意,她想,當真以為阿蕾不害怕呢。到底還是孩子。

  中年男子沉聲問:「阿蕾,這三月你習得最好的是什麼?」

  阿蕾細聲細氣地回答:「回爹,是琴藝。」

  中年男子擺擺手,有家僕擺上幾凳,放好琴退下。

  阿蕾坐到琴旁,氣定神閒的撥動兩聲琴弦,說道:「阿蕾現在要彈《梅花三弄》。」

  隨即琴聲揚起,清新之意繞廳堂不絕。婉轉三疊,泠泠如冰塊撞著溪水。程箐暗叫一聲好。她在現代聽過梅花三弄的古琴曲,與這個相差無已。只是聽現場演奏,還是第一次。她重新審視十歲的阿蕾,面色平靜,一張秀麗的瓜子臉隱隱現出一種高華氣度。程箐想才十歲琴技就這般高超,太了不起了。

  她回想起小時候爸媽生拉活扯要她學彈鋼琴,她抵死不從,現在變這樣了,還不如要求去學學古琴古箏吹笛弄簫一類的,有技傍身總有用處!想起現在莫名其妙的穿越,程箐又難受起來。雙手不知覺握起了拳頭。

  七夫人注意到了,輕輕用手拍拍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告訴她不會就算了,沒有什麼的。

  程箐突然覺得七夫人待這個女兒真是好,心中湧起一股曖意。變成這樣,遇著的第一個人待她如此之好。算得上幸運吧。

  此時飄出一聲尾音,等到音盡,阿蕾停下來,揚起小臉看著中年男子。

  那個爹含笑點了點頭:「阿蕾,為什麼選這首曲?」

  阿蕾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朗聲回答:「阿蕾見院子裡梅花疏落,雖已是早春二月,回憶起冬日怒放時的潔白芬芳,尤喜歡它傲雪凌霜的品性。」

  中年男子撫了撫額下的鬍子道:「好,我的女兒就應該有如梅花般的品性!下去罷,今晚爹來梅園賞梅!」

  此話一出,程箐看到左邊的一位夫人,應該是阿蕾母親的臉上迅速閃過一絲自得,又低眉順目地柔聲回答:「阿蕾還小,技藝不熟,老爺過譽了。」

  程箐眼神在廳堂轉了一圈。除了她的娘七夫人沒有表情,堂上眾位夫人眼中或多或少都露出一點妒意。程箐想,眾女爭夫,古代人總是這樣尋樂子。大概沒什麼玩的,就與人鬥了,與人斗其樂無窮啊。

 阿蕾退到自已娘身邊站好,阿菲出列,她長了張鵝蛋臉,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眨出一臉機靈。她沒有發抖,大聲道:「爹,阿菲這幾月習字有點心得。」

  於是僕從又抬來一張矮桌,放好筆墨紙硯。有丫頭上前替阿菲攏好衣袖。阿菲凝神一會兒,突然雙手開弓筆走龍蛇地寫下一幅對聯。一氣呵成,瞧了瞧才放下筆,脆生生地說:「請爹爹指正。」

  程箐看到紙上墨跡淋漓酣暢,好一手行楷!左右不分軒轅,想起自已的狗刨字,汗顏不已。

  中年男子仔細看了半天,對阿菲道:「菲兒這手字的確大有進步,年齡小筆力還有所不足,加以時日,必成大器!」

  聽得阿菲眉開眼笑,轉頭邀賞般對自已娘親笑了一笑。模樣嬌憨可愛之極,程箐想,阿菲這麼小就如此,長大了不知會迷死多少人!

  正沉迷在自已的觀察中,突聽到中年男子喊了聲:「阿蘿,你過來!」

  程箐愣了一下,七夫人擔憂的看了她一眼,輕聲說:「三兒,你爹叫你!」

  程箐心裡一慌,差點忘了這個阿蘿也要參加旬試的。自已不會彈琴,不會書法,會什麼啊?連這是什麼朝代,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呢。程箐硬著頭皮走到大廳中央站著。

  那個爹問她:「你兩位姐姐一個擅琴,一個擅字,阿蘿,三月前你就交不了功課,你娘親保你把十個板子記下了,說是三個月必定讓你技藝見長,你這三月習的什麼?」

程箐想沒辦法,只有背背學過的古詩詞好了,就怕是這裡的人熟悉了的。要是說她抄襲,就說是喜歡而已,要是不知道,就當是獨家技藝好了。抬起頭輕聲說:「學了詩,能誦一首聽?」

  中年男子睜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著程箐,七夫人暗暗蹙眉,這個老爹才笑道:「好,好,我們家的三小姐居然會呤詩,念來聽聽。」

  堂上傳來低低的竊笑聲。程箐轉過頭看到七夫人臉色發白。暗歎了口氣念道:「二月孤庭日日風,春寒未了怯園公。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立濛濛細雨中。」

  這是宋代詩人陳與義的《春寒》。程箐改了兩字用不屬於她的稚嫩聲音念完,看到堂中眾人呆住,臉上驚詫嫉妒什麼臉色都有。心想,我自已聽了這孩子的聲音念這樣的詩嚇一跳呢。還真不習慣,聲音都不是自已的了,明明自已嘴裡發出來的,聽著卻像別人在說話。

  中年男子呆了半響,往七夫人處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程箐回頭,七夫人眼睛裡已泛起淚光,嬌柔中帶著傷情之色。

  程箐鬆了口氣,這裡不是宋朝。看來沒聽過這樣的詩句。

  那位爹呵呵一笑:「好,阿蘿六歲便能得如此詩句,你娘用心了。板子免了。爹改天來棠園聽你呤詩!」

  這話一出,堂上颼颼射來無數銳利的眼風。程箐低下頭尋思這個老爹說得很重的那句,你娘用心了,心想,你怕是以為七夫人教我的,不過,也好,一個三個月前交不了功課差點挨板子的人突然會寫這樣的詩任誰都奇怪。七夫人不也說這個阿蘿不喜歡詩詞學得不夠好。程箐退回七夫人身邊安靜地站著尋思,七夫人可沒教女兒寫這首詩。回去後得馬上找機會把七夫人的疑慮打消了才行。

  那位爹又道:「咱們李家也稱得上寧國高門,書香世家。此後須得更加勤力,不致引人笑話!」話到此處,聲音已轉嚴厲。

  堂上眾人忙順和答應。慢慢散去,各回各的住所。

  七夫人牽住程箐的手讓別的夫人先行,最後才走出廳堂往棠園去。程箐覺得七夫人現在甚是激動,握她的手比來時更為用力,走路的步子明顯加快。看來那首詩竟無意中道出了她的心境。程箐綜合七夫人對她說的話和剛才旬試看到的判斷,七夫人肯定不受寵。

  程箐邊走邊看著四周古色古香的迴廊樓閣想,寧國?未知的世界?對七夫人有敵意的眾夫人,那個一看就是隻老狐狸的爹。兩個嬌縱卻一身好才藝的姐姐,又一場豪門恩怨!我該怎麼辦才好啊!看了眾多穿越文,我能像裡面那些人一樣袖舞乾坤,玩轉世界嗎?會不會小小年紀就夭折了?會不會明天一覺醒來又回去了?

  程箐想,以前這個阿蘿怕是內向得很,不吭聲,內向就內向吧,正巧自已是越遇事越冷靜的性格,沒有大叫大嚷,否則連這個美貌娘都沒了,六歲還不得餓死?餓死事小,失節事大,要給人拐了什麼弄進青樓,自已還不得尋死去?

  程箐抬頭看了看七夫人,她臉色已恢復正常,似乎沒有覺察到阿蘿的不對勁。程箐想,既然莫名其妙把自已弄到這裡,冥冥中自有天意吧。也是阿蘿才六歲,要是再大點,難不成真要去裝失憶麼?

  回去的路上,程箐開始慢慢打量四周,這家肯定是大戶人家,地盤挺大的。那個爹治家一定很嚴,遇著的僕從見了七夫人和她就行禮,眼皮都不敢多抬。到底是投身有錢人家好呢還是窮人家好?程箐想,還是有錢人家吧,古代的老百姓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吃不飽穿不曖,苛捐雜稅一籮筐,要遇上個惡霸地主,或遇著饑荒災年的,弄不好插根草就賣了。有錢人家雖說有陰謀有鬥爭,好歹自已也有一雙當官的父母,聽到的見到的明裡暗裡的官場爭鬥,人際交往的複雜多了去了。估計那朝那代都差不多。斗的是人心罷了

  當下牽定七夫人的手,回家!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3:16

第3章

  回到棠園。七夫人對著天井裡怒放的海棠幽幽歎了口氣。叫張媽搬了張椅子在迴廊裡坐著,把程箐抱在懷裡說:「三兒,你對娘真好。一直以為你冷性子,說話少,和娘一年到頭都說不上幾句話,也不願學詩文,沒想到娘的苦處你都記在了心裡。這家裡,娘只得你一個親人,你爹他已有一年多沒進這園子了。只是這詩苦情傷心又帶著倔強,你六歲就能發此感歎,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啊。」

  程箐想,六歲孩子那這麼能幹,正想補救兩句,聽到七夫人聲音又轉得憤恨:「那幾個人卻還是不放心,老拿你不會琴棋書畫做文章,娘今天可真是擔心,那板子怕是要落在你身上了,又護不得你。李家的女兒如是沒用,不能幫助你爹,還不如小玉來得值錢!也真是我的女兒,怎麼會不懂詩文呢!」

  程箐見七夫人並無絲毫懷疑,就懶得解釋。這時她已有些習慣七夫人的懷抱,香香的,軟軟的,像極了小時候媽媽的懷。她窩在七會人懷裡開口問:「能不能告訴阿蘿,要幫,那個爹做什麼?李家的女兒為什麼一定要精於琴棋書畫?」

  話一出口程箐有些後悔,萬一七夫人平時早告訴給了阿蘿,會不會驚詫。七夫人慢慢說:「三兒,你還小,大一點娘再告訴你吧!」

  程箐著急,她急於想瞭解這是個什麼世界,她腦袋裡還混亂著,一起床就莫名其妙變成了個小孩子,還見了亂七八糟的一堆人,提心吊膽了老半天,不說怎麼行?程箐聽到自已發出一個嬌嫩的聲音:「早知道比晚知道好啊,說不定以後阿蘿就改了性子,勤力學習,免得三月後被打板子!」說完又歎,這聲音,真不習慣!

  七夫人歎了口氣說:「李家為得一個兒子,先後娶了七個,沒想到娘最後進門,也生了個女兒。你爹是寧國右相,眼見無後,就想把三個女兒嫁入王室,以鞏固權勢。他怎能不嚴苛女兒?他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女兒攀龍附鳳上了。大夫人出身顯赫,如若不是沒有生養,那會容得老爺一娶再娶,娘,不過是李家娶來生養的工具而已。」

  七夫人低頭對程箐溫柔一笑:「娘倒是沒有希望三兒要出人頭地,就怕你不長進惹怒了你爹,連求一溫飽都不得。你像極了娘幼時的性子,任性倔強得很,老是為難張媽和小玉,功課總不放在心上,娘不忍責備你,可是三兒啊,這世道總是女子吃虧,你要是不嫁個好人家,以後苦日子就長了。」說著竟流下兩行清淚。

  程箐看著七夫人玉色的臉上一片愁容,心知兩人的命運從此連在了一起,她看看自已小小的身體,莫名其妙就穿越了時空,靈魂附體,架空歷史,她本來是好好的一個大四學生,家裡環境優越,以後前途光明,現在一切都是未知,聽到七夫人說女子在這裡總是吃虧。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七夫人緊緊摟住她:「三兒啊,為什麼這般命苦要做女子?為什麼要做李家的女兒啊!」

  程箐哭著哭著竟睡著了。

  七夫人愛憐地看著才六歲的女兒,長著和她一樣的臉,不用想也知道阿蘿長大後的美麗。她的美麗就葬送在了李府的棠園。她希望她的女兒以後命會比她好,不用守在這四方的天井心寂如死。

  七夫人怔怔瞧了阿蘿許久,喚張媽和小玉過來,柔聲說:「小姐還不更事,你們遷就一下她,她不是涼薄的孩子,任性了些罷了。」

  張媽小玉紅了眼答道:「夫人大恩於我們,自當對小姐盡心盡力。」

  七夫人把懷裡的程箐交與張媽送回屋裡。自已一個人定定地瞧著海棠出神,想起阿蘿在旬試上念的那首詩,眼淚又簌簌落下。

  程箐一覺睡醒,她忙低頭看自已,還是小小的身體。周圍清寂無聲,沒有汽車開過馬路的聲聲,沒有人聲。彷彿整個世界只留得自已一人,眼睛一紅,淚水洶湧而出,月光照進屋子裡,越發的冷清。程箐想,難道自已就只能留在這裡了頂著那個阿蘿的身體在這個世界慢慢長大,然後嫁人,了此一生?不由得害怕恐慌到了極點,一陣放聲大哭。

  帳外燭火一亮,小玉撩起紗帳,緊張地摟她:「小姐,又作惡夢了嗎?小玉在這兒呢,小姐,不怕了。」

程箐看到小玉蓬鬆著頭髮,揉搓著沒睡醒的眼睛,還是個十來歲半大的孩子,卻來安慰自已,心想,我二十二歲的人了,怎麼讓你來呵護我?慢慢止住了眼淚,對小玉說:「我睡不著了,小玉,你上來陪我躺會兒,給我說說話吧。」

  小玉瞧著阿蘿小臉上淚痕還沒幹,在燭火照耀下閃爍著光,一張臉寫滿懇求,說不出的楚楚動人,心裡想,小姐才六歲,就這樣容人不由自主的憐惜,以後大了不知道怎樣的天香國色呢。嘴裡答應著,上床挨著阿蘿躺下。

  程箐對小玉說:「你給我說說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寧國是怎樣的國家吧。」

  小玉羞澀一笑:「小玉也只知道天下有五國,西邊有啟國,西南有夏國,北面有安國,南面是陳國,寧國居東,是最大最強盛的國家。我們就在寧國都城風城。小姐,咱們風城可大了呢,策馬從東至西都要跑上好幾個時辰,元霄節最是熱鬧,都寧河邊全是賣燈的放燈的,還有好多畫舫,到了晚上像仙子住的地方呢。」

  程箐想,這地方是什麼地方啊!真到了異時空了。以後再瞭解吧,她需要想一想,就閉上了眼睛。小玉以為她又睡著了,也住了嘴,慢慢進入夢鄉。

  程箐睜開眼看著帳頂,看來自已真的要變成這個阿蘿在李府生活下去了。初初的害怕緊張惶恐被她強力克制了下去。好歹還小,李老爹又是個什麼右相,衣食暫時無憂。等到長大要面對別的東西還有好幾年日子。說不定那天醒來已回到自家床上,南柯一夢而已。心裡慢慢安定了。

  程箐分析自已,大學學的是英語,無用之極,在現代生活了二十二年,懂得的知識或多或少總會用到一些。詩詞可以抄襲,五千年的文化她所瞭解掌握的應該夠用了。唐詩宋詩記不全也沒關係,一些膾炙人口的句子她還是記得的。唱歌她不行,總是跑調,也沒關係,知道一些曲詞,說不定還能用用。會瑜珈,練過空手道,這個是她最擅長的,普通男子三五個她能在短時間內擺平。至少不會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啊!程箐鬆了口氣,還好她當官的爸媽常年忙工作,照顧她的時間少,讓她練了空手道學會保護自已。也因為無人管她,程箐五歲就知道照顧自已做飯吃,對了,做飯!

  程箐跟魯濱遜飄到海島上一樣,發現一樣有用的就興奮一陣子。又想了半天,再沒別的了。

  程箐想,六歲的阿蘿,聽說古時女子十三就有嫁人的,她至少還有七年時間可以去學。這是個什麼樣的社會,以後會面對什麼樣的人和事,重頭開始學吧。要緊的就一條,能保命能生存最要緊!

  程箐對自已說,以後就是李相家的三小姐阿蘿了。今天看了一下,這裡的女人都沒纏足,程箐就鬆了口氣,她見過外婆纏過的腳,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程箐回想大廳裡見過的眾人,細細分析,李老爹和她老爸都是政客,不知道李老爹是不是權相,古時的權相沒幾個有好下場。大都功高震主或掌權太久被皇帝卡嚓了。只要不犯什麼大罪,平平安安的就好。她祈禱所有的神千萬不要讓李老爹出現罷官抄家問斬一類的事,她一想到古代的種種酷刑,心裡就害怕。

  七個夫人怕是明爭暗鬥,但是那六位明顯不喜歡七夫人,是因為七夫人最年青?最好看?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程箐想李老爹只得三個女兒,要不要做他最喜歡的那個呢?有好有壞,好的是能改善她和七夫人的待遇,得到某些特權,不好的是引起了注意,以後想要不引人注意也難。

  她回來時注意了下周圍的環境,棠園像是在李府最偏的一角,從大廳出來走了十來分鐘才到。只得張媽小玉兩個僕人。張媽跟七夫人的時間多一些,小玉則跟在了自已身邊。屋裡佈置倒也清雅,也沒見什麼值錢的金銀珠寶。就是七夫人,今天發邊也只插了兩枝玉簪,一朵珠花,比其另外六位樸素多了。想起七夫人的溫柔和傷情,程箐斷定,可能生下個女兒,這裡就被冷落了。

  二十二歲的心智,六歲的身體,現代的知識和思想,程箐想要得到李老爹的歡心並不難。但她一想到槍打出頭鳥和木秀於林的話就決定暫時韜光養晦,熟悉情況為先,安分幾年再說。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3:30

第4章

  看著天濛濛亮了。估計是早上五六點,程箐(阿蘿,以後換稱謂了。)起了床,看看身上穿著薄薄的直襟衣服,這個做運動服不大合適。

  小玉也醒了,問阿蘿:「小姐,起這麼早幹嘛?現在才卯時,你平時不到辰時不醒的。」

  阿蘿在心裡暗念了一遍十二地支,心想,還得熟悉用這裡的計時方式。就笑著說:「昨天過了旬試,所以一高興睡不著了。小玉,能不能幫我做件衣服?」

  小玉端來水給她洗臉,邊梳頭邊問:「小姐想要什麼樣的衣服?小玉都能做的。」

  阿蘿一笑:「回頭我畫樣子給你。對了,小玉,早上我需得給,需得去請安嗎?」阿蘿還有點叫不出娘。

  小玉抿嘴一笑:「夫人喜清靜,愛一個人繡繡東西打發時間,她辰時去大夫人那裡問安,回來就自已呆在房裡,小姐不用去了。」

  阿蘿奇怪地問:「那我要學東西找誰?」

  小玉很是吃驚:「大小姐,二小姐都請得有西席的,三夫人四夫人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小姐你平時趕走了好幾任先生,夫人就說等著你想要學了,再請先生。不過,小姐啊,咱們夫人才是真正的才女呢,什麼都懂。」

  阿蘿笑了,多好,現成的老師!對小玉說:「我躺久了不舒服,想活動一下,你帶我四處看看吧!等美貌娘親回來,我就讓她教我!」加了美貌兩字,阿蘿覺得叫起來順溜了許多。

  小玉笑著答應。弄好頭髮阿蘿就迫不及待拉著小玉出了院門。小玉被阿蘿的興奮勁兒感染了,直笑道:「小姐以前都不出院子門的,老愛一個人悶著,現在怎麼突然轉性了呢?」

  阿蘿抬起頭看小玉:「我捨不得我那美貌娘親流淚,以後總不至於讓她圈在這方院子裡終老,小玉,你要幫我,我們不受人欺負的。」

  小玉聽得眼睛一紅,帶著阿蘿四處轉悠,耐心地告訴她府裡的情況。阿蘿突然想起自已大名叫什麼都不知道呢,就歪著腦袋問小玉:「那個三夫人生的大姐李那個蕾的,還有四夫人生的二姐李什麼菲的都很傲慢呢。」

  小玉左右看看無人,才對阿蘿說:「小姐,三夫人四夫人都是有來頭的,你別這樣喚大小姐二小姐。給人聽到了又會說七夫人教女無方了。」

  阿蘿趁機問了問三夫人四夫人的情況。得知一個是風都大賈張員外的庶女,另一個本朝工部待郎的表妹。另外幾位夫人也是清白人家,只有七夫人出身青樓,清倌開苞之夜被人重金買下送給李老爹當妾的,難怪那幾位瞧不起她。

  阿蕾全名李青蕾,阿菲全名李青菲,阿蘿自然就叫李青蘿了。阿蘿又歎了口氣,庶出不說,老娘還是青樓風塵之人,這地位低的,說不定大夫人身邊一條狗比起七夫人都來得尊貴。

  走了大半天,內堂被逛了個遍,大致情況阿蘿心裡已有了底。牽著小玉回了房。打發她去看七夫人回來沒。

  她細細用筆繪了張相府概貌圖。棠園果然偏僻,緊挨著一片菜園,屋後是一大片竹林,再過去就是院牆。阿蘿很滿意,這樣的位置要是以後翻牆出去,也不會被人發現。

  七夫人聽說阿蘿早早起來想學技藝,激動的來找她:「三兒,你想學什麼?為什麼想學,告訴娘!」

  阿蘿看著七夫人臉上的激動和溫暖的眼睛,走過去牽住她的衣擺道:「娘,我不想學得多麼高超,能唬人就行了,總不能讓人瞧我們不起!」

  七夫人眼圈一紅:「我就知道,娘的女兒怎會是草包一個!看著天井的海棠能做出那麼好的詩,三兒,你有靈根的。

  阿蘿苦笑,沒靈根,現在也要學著有

  從這天起七夫人每天教導阿蘿學琴學畫。阿蘿發現小孩子的腦子接收起來特別快,她幾乎過目不忘。加上二十二歲的心智,七夫人教一遍,她就能領悟了。琴會彈之後,阿蘿發現會彈也是好事,變了副嗓子,彈彈現代喜歡的歌曲時間很快就過了。於是在琴上面下的功夫越來越多。

  直到有一天七夫人聽她彈了一首《水調歌頭》竟蔌然淚下,一張絹帕哭得濕透,哽咽著對阿蘿說:「三兒,這歌真好聽,你的琴聲裡帶著感情,比你大姐彈得好多了。」

阿蘿不敢相信,問七夫人:「是這歌好吧?不是我琴藝好。」說著又彈了首《梅花三弄》阿蘿想,這樣你就有對比了。

  沒料到七夫人驕傲地說:「你娘從四歲撫琴,風城無人能出其右,你難不成懷疑娘的耳力?就這首梅花三弄,你的琴聲更顯梅花之傲氣,我的女兒驕傲著呢。」

  阿蘿感歎,能得到風城第一琴手誇獎,看來是真的了。又悄悄對七夫人說:「娘,這事千萬別讓別人知道了,阿蘿只彈給娘聽可好?」

  七夫人眼裡透出笑意:「你怕搶了你大姐的風頭,從此不得安寧?」

  阿蘿故意板著臉說:「琴為知音彈,要是比她彈得好了,一有貴客就喚我出去彈琴怎麼受得了?」

  七夫人扭扭她的臉,摟她入懷:「三兒啊,你真是聰明!娘怎麼也疼不夠你似的!」

  阿蘿也越來越喜歡這個美貌娘,善良溫柔,最主要是待她一顆心。她想,以後有法子了,一定好好照顧這個小娘親!

  阿蘿每天一早起床穿著小玉做的大褂子大腳褲開始跑步熱身。跑到屋後的竹林就讓小玉在外面守著,自已一遍遍練習在現代學的空手道。晚上每天做完半個時辰的瑜珈再睡。剛開始小玉看了奇怪。阿蘿盯著小玉:「要是你真要報我娘的恩,就別說出去,我做這些你看不懂沒關係,但是你記住是為了以後我們好就行。」

  小玉點頭答應,看著阿蘿臉色越來越紅潤,腳步越來越輕健,覺得小姐調理身體的那辦法真是好,就沒再多嘴一句。

  轉眼三月旬試之期又至,阿蘿冷眼看著大姐二姐的施展琴書才藝,低頭半天唱了一支調子不錯,詞很好卻走調的歌出來。李老爹先入為主以為阿蘿上次冒出的詩真是她娘為了見他特意教的,也沒讓阿蘿再作過詩,現在見她去學唱歌很是高興,照常勉勵一番。

  眾位夫人也是這樣盤算,心裡越發討厭七夫人,覺得她利用女兒當堂勾引老爺實在是不要臉之極。還好李相成日被大夫人看著,被其它幾位小妾纏著,倒也只來過棠園一兩次。棠園冷清,李相總覺七夫人不夠熱情,也就淡了心。眾位夫人也跟著放心,又嘰笑七夫人使盡青樓裡的狐媚手段也沒霸住老爺。

  以後每至旬試,阿蘿一會兒下棋,一會兒繡花,一會兒彈琴,無一精通。李相見她學得雜卻不精純,沒一樣能拿得出手。無論如何斥責,下次旬試阿蘿又拿出樣新學技藝,可憐巴巴地說:「阿蘿謹遵父親教誨,三月來勤力學習,新學XX,請父親品鑒。」當然又是不上不下,李相讓她專精一樣,卻始終也及不上青蕾和青菲,只得暗暗搖頭。幾位夫人的目光每每卻放得柔和了。

  七夫人問青蘿:「三兒, 你要掩藏到何時?」

  阿蘿一笑:「娘,兵法曰,羽翼未豐,不可與之硬碰。你不覺得除了大娘另外幾位沒孩子的姨娘喜歡我多過大姐二姐?」

  七夫人心情愉快地想,下半輩子就靠這個鬼精靈的女兒了。

  阿蘿想,來到這裡已經六年了,她已經絕了某天回到現代的念頭,唯一想的就是如何在這裡立足自保。她需要銀子,阿蘿想了許久決定以後去開一間酒樓。賺了錢就帶著美貌娘親張媽小玉去其他四國看看。這樣的旅遊路線怕是在現代求也求不來的。也許某天會遇著某人,嫁了也就嫁了,若是遇不著,當個老闆娘逍遙過一生也好。

  抱著這樣的思想,阿蘿扎進了異時空知識的海洋。現代與古代知識相結合,她覺得要是有那麼一天萬一回去了,她不做別的,就開間古玩店,賺銀子賺瘋。

  就這樣阿蘿長到了十二歲。李青蕾十六歲,李青菲也有十四歲了。

  李相家中有兩位才女的名聲不知不覺在風都傳揚了出去,早在兩前年上門給李青蕾李青菲提親的人就差點踩破了相府的門檻。三小姐青蘿卻鮮為人知。李相只是搖頭愧稱女兒尚小,捨不得這麼早嫁人。

  然而這年春天的風都桃花宴,李相府接到了護國公主的請貼。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3:46

第5章

  桃花宴是風城春天最隆重的宴會。護國公主原是寧王的妹妹,下嫁陳大將軍不久後守寡。這桃花宴就是她閒來無事春日在別苑拾翠山莊舉行的閨房私會。每到山莊花開之時,就遍邀皇親國戚朝中大臣的內眷賞花聚會。後來漸漸也請有風城的清俊少年風流才子,結果就成了高檔次的相親宴。
  
  風城有五公子之說。分別是寧王太子劉鑒,四王子劉緋,安清王之子劉玨,新科狀元成思悅,左相之子顧天翔。聽說都是二十歲左右的英俊風流人物。風都城大半少女說起五公子就眼冒星星。
  
  李相看著三個女兒,李青蕾含蓄穩重,李青菲爽朗活潑,李青蘿嬌小柔美,春蘭秋菊各擅揚長,除了阿蘿無過人的技藝,另兩位女兒直叫他滿意到骨子裡去。

  他聽說這次桃花宴風城五公子都要參加,王室就有三個,都是未曾婚配,寧王前些日子暗示他看上了大女兒青蕾,如若不出意外將是太子妃人選,李相感激涕零。又聽說太后中意左相之女顧天琳,這個在風城與青蕾並稱風城二絕的女子,又覺得不踏實。

  再後來又聽說皇后有意於自已的內侄女當朝太尉之女王燕回,據說燕回小姐謀略過人,聰明絕頂,長相可能及不上顧天琳與李青蕾,卻也稱得上秀美,她的家勢背景更由不得人小覷。
  
  三方勢力交織在一起護國公主就出主意擺開了桃花宴,有意讓三家女兒都亮相人前,大有公開比試的意思,寧王向來疼太子,也旨意以太子屬意為準。於是,桃花宴別有目的眾人盡知,都等著看三姝比試奪夫。
  
  李相思前想後,心裡還是沒底,急得在書房打轉。大夫人柔和一笑:「老爺,何不讓三個女兒都前去赴宴?風城不是五公子都要來嗎?」

  大夫人一句話提醒了李相。做不了太子正妃,側妃也是免不了,另外兩個女兒要是能得風城五公子中任意一人青睞都不是虧本的買賣。不覺撫著鬍子微笑道:「還是夫人眼光長遠!」
  
  七夫人聽到阿蘿也要去參加桃花宴,眼中冒出神彩,回到棠院摟住阿蘿道:「阿蘿,你雖然只有十二歲,可是,你不並輸給你的姐姐們,這次宴會寧國的貴公子們幾乎全部在邀,你好好的瞧仔細了,可為以後打算。」

  阿蘿心裡一驚:「娘,我才十二歲啊!」

  七夫人笑道:「寧國女子十三就可以嫁人,十六圓房。我的阿蘿大可以訂下一門好親事,等長大了再嫁不遲!」

  阿蘿哀歎:「我捨不得娘,能不能不要這麼早訂親?」

  七夫人道:「娘也捨不得你,可是,你不能陪娘一輩子,要是能遇著一個好的,總比將來胡亂嫁一個好。娘只是要你仔細在宴會上瞧瞧,瞧好了有入眼的,將來可以作為人選之一。」
  
  三月初七,春風拂面,曖陽高照,正是明媚大好天氣。大夫人帶著三個女兒出席桃花宴。這也是大夫人最滿意的地方,只有她,才能傲然與寧國眾貴婦站在一起。今天她特意梳了朝天髻,一身暗金福字繡花裙,插上了金質牡丹團花,攢珠步搖,環珮叮噹。發胖的身體在頭髮和服飾的襯托下顯出相國夫人的尊貴來

  阿蘿打量李青蕾,淡藍色的抹胸腰束白色羅裙,細細用銀線繡上了梅枝虯結,滿樹含苞的花蕾,婷婷玉立,瓜子臉玉容淡定,冷艷無雙。再看李青菲,玉色抹胸外罩淺紅紗衣,裙邊袖口用更深的絲線繡上了繁花朵朵,她身材在三人之中最高,十四歲已有一米六七,風一吹,紗衣揚起,飄若驚鴻。
  
  再看看自已,穿了件青色單襖並深青色羅裙,還梳著兩隻小髻,垂下的流海是才讓小玉剪的,把小臉遮了一半去。插了兩隻銀簪,往青蕾青菲身邊一站,個頭比她倆矮一頭不說,就跟她倆帶的小丫頭似的。青蕾青菲看了一眼青蘿,撲哧一聲笑了。大夫人皺了皺眉,又想青蘿還小,今天主要是老大和老二,也就沒喊青蘿重新打扮。
  
  阿蘿忙甜著嗓子討好:「大姐二姐今天好漂亮,阿蘿就給你們當丫頭好了,仔細幫我姐姐們挑個如意郎君。」
  
  青蕾青菲馬上紅了臉啐她:「小蹄子什麼時候這麼壞!」

  阿蘿嘻嘻只笑不答。
  
  這是她來到這個異時空第一次走出相府大門。一路上忍不住撩開橋簾往外看。大夫人咳了兩聲:「阿蘿,你爹出門之時教訓說一定要注意大家閨秀的身份,今日不得給他丟臉,否則家法從事,你看看阿蕾和阿菲,再看看你自已,老七真是改不了性子還教給女兒了!」

  阿蘿心裡一陣憤怒,收回好奇的目光,正襟端坐,心想,等有朝一天,我有自保能力,必定接了美貌娘親搬出相府去!

  馬車出門向東足足走了快兩個時辰才停下。在大夫人嚴厲的監視下,三人規規矩矩坐著,青蘿想當是在練瑜珈。下車的時候腿還是有點血脈不通。不知道青蕾青菲這坐功怎麼練出來的,像蝴蝶般輕盈的飄落馬車。

  阿蘿下了車,看多了相府裡的四方天,此時眼前一寬,阿蘿想自由多好啊,那天才能自由自在的去遊歷呢!

  護國公主的拾翠山莊依山而建,隱約能看到坡上樹林子裡挑出的一角飛簷露出一抹粉牆。阿蘿不禁感歎,走那個社會都是富人住別墅。

  走進大門,又有軟橋候著,抬著她們進去。走了半個時辰,眼前湧出一片粉色,已來到一個山谷,這裡地勢平坦,溪水清淺,半人工半天然在桃花林裡蜿蜒潺潺。水面上不時飄著花瓣,帶著股醉人的花香。阿蘿歎息,無污染的世外桃源啊!

聽報傳李相夫人到,護國公主微笑站立相迎。相互致禮坐下之後。聽到護國公主問大夫人:「早聽說李相有兩位千金才絕風城,長得天仙似的,過來讓我好生瞧瞧。」

  大夫人忙喚青蕾青菲上前。

  青蘿悄悄看護國公主,端莊秀麗,三十歲年紀,舉手投足間大方高貴。自是從小養成的氣質。再看周圍,這位空地裡搭起了兩溜小涼棚,涼棚四周繫著輕紗,供前來的客人使用,只是有女眷的涼棚面前的輕紗是放下的。錯落坐著不少夫人及少女。穿著打扮精緻漂亮,來之前用過心思。
  
  青蘿暗笑,還好今天有風,風一吹輕紗飄起,女子們的容貌就暴露無疑了,美得那些坐得正經脖子卻慢慢伸長,眼光瞟來瞟去的青年才俊們了。

  過了會兒,大夫人紅光滿面帶著兩顆小蕃茄回到了涼棚。青蘿很好奇,纏著青菲問剛才護國公主說了些什麼。

  青菲神色扭捏。大夫人倒開了口:「公主很喜歡青蕾和青菲,說是等會專程請太子和四殿下採花送來。」

  說著朝對面的涼棚指了指道:「那便是太子涼棚。挨著的是四殿下的。」又低聲道:「咱們左方是顧相府的涼棚,右方是王太尉府的。聽說子琳小姐與燕回小姐早已到了。」
  
  聽了大夫人的話,青蕾青菲忍不住往對面看去,涼棚裡沒人,又往左往右瞧,輕紗掩映,隱約能看到幾位女子,卻見不著面,有些失望也有些焦急。青蘿嘿嘿一笑:「大娘,阿蘿去打探一下情報可否?」

  大夫人有些猶豫:「要是萬一衝撞起來有個失禮怎辦?你好歹也是相府千金。」
  
  青蘿笑笑說:「大娘,現在還沒人知道我是相府三小姐吧?大家的目光都放在大姐二姐身上呢。乾脆就說我是府上來來的丫頭。你看,本來就像嘛。」

  大夫人眼中有了笑意:「這主意好,今天倒真是沒人知道相府三小姐也來了。人家知不知道相府有個三小姐都難說呢。你這就去瞧瞧,看看那兩位小姐,再聽聽別人都說了些啥。」又吩咐身邊隨待的丫頭鵑兒:「你與三小姐一起,不得惹出什麼麻煩來。」

  鵑兒忙點頭應下。阿蘿對兩位姐姐笑笑,輕聲說:「姐姐別急,阿蘿去去就回。」
  
  和鵑兒走出涼棚,兩人挎了只籃子,就往花林裡走去。只因這護國公主的桃花宴別出心裁允許客人隨意採花,若是瞧得有心儀之人可以詩文縛在花束上相贈,博個情趣。若是沒有瞧得上眼的,涼棚內自家也有花束賞玩,也不至於遭遇無人送花的尷尬。再則女眷之間也可互贈花束,以示交好有禮。
  
  青蘿打的就是奉相國夫人之名以贈花為由偷窺顧相之女天琳及王太尉千金燕回小姐。當然順便經過男子所在涼棚就打量打量嘍。

  走進花林,青蘿有種回到自然的放鬆,看著緋色一片,腳下青草如蔭,溪水飄香。對鵑兒笑道:「這裡真美!」

  鵑兒不過十三四歲,也正是貪玩的時候,跟著青蘿邊看景邊賞花,慢慢離休息地遠了。不知走了多久,鵑兒一回頭,看不到涼棚所在,觸目之處全是花樹,不由得慌了:「三小姐,我們是不是迷路了?」
  
  正高興著的青蘿一愣,回頭一瞧,花樹長得都差不多,涼棚在那個方向呢?也著了急:「慘了,鵑兒,回去晚了少不得大娘要罵了,我們從哪個方向來的?」

  鵑兒苦著臉答不出。青蘿看看陽光的影子,再想想當時在涼棚裡的情景。帶著鵑兒往西北方向走。走了一會兒,青蘿高興起來:「鵑兒,你瞧,那處就是休息地!」

  兩人往飄著白紗的方向趕去。眼見一會兒就能回去了。面前的溪水卻變寬了起來。青蘿撿了根樹枝往水裡插了插,深處要沒到大腿。可是再找路,又怕時間晚了。青蘿往四周看看,很安靜,隱約能聽到涼棚那邊傳來的嬉笑聲。她果斷的開始除去鞋襪,攙高褲腿:「趁現在沒人,快點鵑兒,有人看到就麻煩了。」
  
  鵑兒急得要哭,看青蘿已經下了水,伸出手來牽她,心一橫照青蘿的樣子除了鞋襪,把籃子頂在頭上,握住青蘿的手一步步走過去。就快走到岸邊了,鵑兒踩著石頭硌了下腳,身子一晃,裝著鞋襪和花枝的籃子就掉進了水中。不由得喊了出來:「籃子!」

  青蘿鬆開鵑兒的手就去撈,抓到籃子,卻失了平衡。就要僕跌掉進水裡,不知從那兒飛來一個身影摟住青蘿把她水面裡帶了出來。

  青蘿失聲尖叫了一聲,下一刻,腳已踏實立在岸上了。青蘿驚魂未定,張大了眼瞪著面前的人。只見是個長身玉立的年青人,正含笑看著她。青蘿臉一紅低下頭,看到他正看著自已的大腿和光腳丫子,心頭火起:「轉過身去,姑娘我要穿鞋。」

  那人這才發現失儀背過了身。青蘿看到他的背一陣抖動,心知他在偷笑,不由一陣暗罵。鵑兒已走上岸,兩人急急整理好。青蘿這才慢慢對那人道:「剛才謝謝你了,你不要回頭,我們還沒穿好呢。本來呢是該好好謝謝你的,不過,」青蘿話鋒一轉:「誰叫你眼睛亂瞟的?!」
  
  話音剛落,青蘿出了一招,那人壓根沒想到這個差點栽水裡的丫頭會功夫,還使得一手巧勁,身形一歪就往溪水裡倒去。只見他在空中連扭轉了好幾下身形,一隻手掌對著溪水一拍,半邊袖子濕透,整個人卻借力翻身沒有落入溪中,跳到了對岸。

  青蘿一驚,這人有傳說中的武功!敢緊拉著鵑兒落荒而逃。

  那人穩住身形後回過頭,看到拎著籃子跑得跌跌撞撞的兩人不由失笑。再甩了甩衣袖,暗道那個府上養的刁蠻丫頭!只要你在這宴上,我難道還找不出你?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4:03

第6章

  阿蘿一再叮囑鵑兒不能說出溪邊之事。鵑兒那敢說,三小姐不說就是萬幸了。只有使勁點頭答應。

  阿蘿走到顧相涼棚外,輕聲說:「奴婢奉李相國夫人之命送花與顧相國夫人。」

  棚子裡傳來一個和藹的聲音:「進來吧。」

  阿蘿低著頭福了一福,雙手把剛才採下的花枝送上。聽到那個和藹的聲音說:「你家夫人客氣了,來不不往非禮也,荷心,你隨這位姑娘去謝謝李相夫人,順便送些新鮮果子過去。」那位叫荷心的姑娘趕緊應下,端起一碟鮮果與青蘿往涼棚外走。

  阿蘿很是失望,不是說顧家千金子琳小姐也來了嗎?怎麼整個棚子裡就顧夫人與兩個丫頭呢。她側眼看著荷心,突然發現荷心很美,頭微抬,露出一截雪白細長的頸項,一雙手更是潔白如玉。阿蘿笑道:「荷心姐姐,你好漂亮呢,不知道你家小姐是否更美?」

  荷心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阿蘿看得呆了,心想如果青蕾冷艷如蘭,這位荷心就是人淡如菊了。她突然有種感覺此女是風城二絕之顧天琳。

  荷心淺笑著說道:「李府的小丫頭都如妹妹這般靈秀嗎?」

  阿蘿一怔,嘻嘻一笑:「是啊,可惜都是丫頭,我卻及不上荷心姐姐的一根小指頭呢。」

  兩人說話間對面涼棚裡看呆一群人,都在想從顧府出來的這個丫頭打扮的女子端得是風姿卓越。交頭接耳猜測顧小姐如何的國色天香。

  荷心走到涼棚外轉達顧夫人的謝意。大夫人正想喚她進來,阿蘿一手接過荷心手裡的鮮果,眨著眼睛笑道:「荷心姐姐,我幫你送進去就行,不耽擱你服待顧夫人了。」

  荷心也笑笑:「怎麼樣也要當面致謝的。」

  阿蘿輕笑一聲說:「還是不要吧,遲早夫人會認出你來,顧府的丫頭,說出去多丟人呢,天琳姐姐!」

  荷心一驚,臉上笑容不變,轉念一想,要真以丫頭身份出現給李夫人行婢禮,以後被認了出來,的確面上也不好看,伸手捏捏青蘿的臉:「小鬼頭,有空來顧府找我玩!」走開之時又低聲對青蘿說:「你真的只是個李府的丫頭?」

  阿蘿笑瞇瞇不答。出言一試,荷心果然是顧天琳。看來她也很想瞧瞧李青蕾是何等模樣!不惜扮作婢女前來,只是看則看了,卻沒想到給認出來了會有什麼後果。阿蘿想阻止她也有好處,省得左右相因此結下心結。她還想平平安安在相府多呆幾年呢。

  看著顧天琳優雅的背影,阿蘿抿嘴一笑,揮開輕紗走了進去。大夫人疑惑地看著青蘿,不知為何她阻擋顧府丫頭進來。

  青蘿笑道:「我已瞧見了顧府千金了。」成功轉移了話題。幾人圍住青蘿聽她一陣形容,青蕾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似乎不甚關心,聽到青蘿說顧天琳舉止高雅且聰慧過人時,低低哼了一聲。臉上掛出一絲不屑。阿蘿瞧著歎氣,這個大姐好是好就是太自傲。

  大夫人又問:「還聽到什麼話沒有?見著兩位殿下了嗎?」

  阿蘿語塞,鵑兒臉開始發白。青蘿只得答:「沒有見著兩位殿下,倒是王家千金肯定不如大姐漂亮,連二姐都不如呢。」

  青蕾青菲情不自禁笑了。

  這時聽到護國公主說道:「如此良辰美景,若有人撫琴一曲便是錦上添花,聽聞顧相千金與李相千金並稱風城雙絕,都擅琴藝,不知兩位可願為本宮各獻一曲?」

  阿蘿咋舌,赤裸裸的PK賽啊。一會兒有待從前來聽回音。兩家那肯拂公主面子。大夫人以左相為尊,請顧家小姐先奏一曲。

  不一會兒,隔壁棚內琴曲揚起。琴音醇和,若九霄環珮之聲,正正是取屈原《離騷》中「紉秋蘭以為佩」為曲意的《佩蘭》。

  只聽得一聲婉轉悠揚的歌聲傳出:「蘭生空谷,無人自芳;苟非幽人,誰與相將。」

  顧家小姐天琳的心性一目瞭然。覓知音之意由琴聲徐徐道出。

  阿蘿尋思,有詞說,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顧天琳選此曲明明意在太子,卻偏生要強調尋找知音,自比空谷幽蘭。擺出不為附富貴的心意,《佩蘭》一曲調細而不迫,徐而抑揚。驕傲卻不孤高。若得此女子為妻,好比弄玉蕭史,怕是顧天琳揣度太子心意,不肯選有心計一心謀求妃位的女子吧。這一曲下來,就算以後成了太子妃也不會落下一個巴巴去高攀的樣子。就算不成,也是曲未得知音而已。

阿蘿眼神一轉,只見對面涼棚除了太子與四殿下的空著,其他已坐滿了風城的有為青年們。聽得搖頭晃腦者,癡呆著大有人在。再看姐姐青蕾,也已癡了,怕是這曲《佩蘭》也道出了她的心意吧。阿蘿有點著急,不知道青蕾選什麼曲才能應對。

  青蕾微微皺了下眉,阿蘿此時不知為何有些同情這個要在眾人前與顧天琳一決高下的姐姐,青蕾能與顧天琳並稱風城雙絕,琴藝弱不了那裡去,可是要是曲不能達意,選曲就輸了氣勢,以後就成了風城一大笑話了,別說青蕾丟不起這個人,相府也會顏面無存。

  此時顧天琳一曲終了。護國公主輕咳兩聲,讚道:「好一曲《佩蘭》,好一個蘭心慧質的姑娘!顧小姐,本宮正好有一枝翡翠蘭簪,過來,兒家親手替你簪上。」

  顧天琳緩步自棚中步出,正是那位荷心,此時她已換掉婢女裝束。羅裙搖曳,蓮步微抬,走到公主跟前跪下。護國公主自頭上取下那枝蘭花簪插在她雲髻上,顧天琳口中稱謝,盈盈起身,慢慢走了回去。

  阿蘿往對面一看,顧天琳這一亮相人前,果然鎮暈了對面一啪啦人。她眼光突然掃過一張熟悉的臉。嚇得直往後退,把臉隱在青菲身後。再偷偷看過去,那個被她往溪水裡扔的大俠手裡拿著一枝桃花輕嗅著。隨手把花交給身後的小廝。

  小廝拿著花往顧府帳中走去。過了會兒,送花的小廝便多了起來,在顧府棚前穿梭往來。這一來,其它女眷便有被涼著的感覺。護國公主也察覺到這一點,笑道:「李相大小姐想獻何曲?」

  青蕾朗聲作答:「願以《秋水》應和。」

  阿蘿臉上綻開一朵笑容。顧天琳以蘭明志,青蕾也不差啊。《秋水》空淨醇澈,志向高遠,此曲意不低於顧天琳。

  青蕾答後,深吸一口氣,伸出雙手,不知為何,手指尖卻在微微顫抖,大夫人心急道:「阿蕾,你一定要贏,別丟我們右相府的臉!」

  青蕾手指顫得更厲害。頹然把手一收:「大娘,我輸了,我心不能靜。」

  此時帳外已有人等得不耐煩,交頭接耳起來。

  大夫人,青菲,青蘿都著急地看著青蕾。阿蘿忍不住說:「大姐,你就當在家自已彈琴,彈給自已一個人聽就好,輸贏不用放在心上。」

  青蕾苦笑:「心有得失,那能說放就放?」說罷低頭,玉容慘淡。她三歲摸琴,心高氣傲之極,平時李相嚴苛管教,明言要她嫁入王室,雖聞聽顧天琳與自已並稱風稱雙絕,心裡並在意,今時聞聽顧天琳一曲,又得公主賞賜,琴聲下拜倒者無數,已是震驚之極。她與顧天琳實則仲伯之間,然顧天琳先聲奪人,要超越談其何難!心裡百轉千回,已無鬥志。歎了口氣道:「若是我先彈,顧天琳也是如此!」以琴度心,她已對顧天琳瞭解了幾分。

  大夫人急道:「現在什麼勢頭了,再猶豫,別人不耐煩,公主也會等惱了。」

  青蕾渾身無力,竟也急得半昏厥般癱倒在鵑兒身上。

  阿蘿看看青菲,青菲搖搖頭,琴不是她所長。阿蘿對大夫人低聲說道:「大娘,青蘿願解姐姐之圍,只是千萬不能洩露了出去。」

  大夫人一呆:「你的琴藝如何使得?」

  阿蘿微抬起頭:「總比無人撫琴出臭的好,是吧?大娘?」

  說完,自琴旁一坐,寧神靜心,叮咚一聲勾起琴弦,想像秋日坐海輪見到大海的那一刻。高曠空澈,蔚藍海水平滑如藍色絲緞,眼前唯有海之遼闊,海之胸懷,自已已身化為飛鳥時而低啄海水,時而展翅高飛。於天空中翱翔,戲大海於池塘。

  青蕾滿臉震驚地看著這個無一技可長的小妹,只覺得她小小的身體似發出一種光,不容人逼視。指下勾抹滑勒,似流水激流飛瀉,滴露軒昂;像高山巍峨高壯,接天遏雲;胸中自有千壑萬象,若不是親眼看到,會以為出自男子之手,而非小小女童。

  禁不住歌道:「吉日兮辰良,吾輩愉兮瓊芳。桃夭夭兮灼灼,華采衣兮若英。秋水漫漫兮無窮,吾心高昂兮逍遙。。。。。。」

  青蕾聲音清朗,既唱出了對公主桃花宴的謝意,又道出了高遠的氣度。配上青蘿勁氣飽滿,餘音激響的琴曲。相得益鄣!

  劃下最後一個音符,阿蘿與青蕾相視一笑。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4:36

第7章

  與座諸人沒料到一女子意能把一曲《秋水》奏出如此寬廣的心意,驚歎之餘又不得不佩服。只聽到一男子朗聲道:「素聞李家大小姐以琴馭意,少時便慕梅花高潔,百聞不如一見,不知李家大小姐可否與孤一起賞花?」

  聞聽此言,大夫人臉上現出驚喜,語音顫抖:「阿蕾,是,是太子殿下相邀!」

  青蕾如在夢中,恍惚微笑。阿蘿與青菲趕緊推醒她:「大姐,回答啊,是太子親自相邀呢。」

  青蕾這才回過神,看了青蘿一眼,眼中泛起淚光:「阿蘿,我,這曲不是..........\"

  阿蘿果斷打斷她:「大姐,這琴是你彈的,歌是你唱的,快應聲!」說完與青菲一起扶起她。

  護國公主發出爽朗的笑聲道:「好好好,太子帶頭相邀,眾位兒郎,有太子為榜樣,尋你們心儀的女子去罷。眾位夫人,可願陪本宮散散步?」

  各位夫人應聲走出:「實乃榮幸。」

  公主俏皮道:「我們老了,先行離開,省得拘著他們了。」

  笑聲四起,氣氛為之一鬆。

  隔著輕紗,棚外負手站著一個青年。風一吹,輕紗飄起,只見他身著赤黃袍子,身形修長,朗眉星目,氣質沉穩。阿蘿歎道,古代帥哥!原來身材好的男人穿這樣的長袍更顯翩翩風度。

  青蕾深深地看了青蘿一眼,深吸一口氣,玉手輕抬,拂開輕紗,走了出去。

  對面棚子裡早已探出好奇的腦袋,爭看這個被太子青睞,壓過了顧相千金風頭的奇女子。青蕾一現身引來陣陣喝采。眾人早瞧得顧天琳氣質非凡,沒想到李青蕾亦是冷艷無雙。太子也有些微失神,輕聲說道:「李小姐容如秋水,才藝過人,孤傾慕已久。」

  李青蕾暈紅了雙頰,迅速往太子臉上一看,正對上一雙如點漆般的眼睛,趕緊低頭,口中鶯鶯答道:「微末技藝,那敢得殿下抬愛。」

  阿蘿與青菲在棚裡聽著,捂著嘴不敢笑出聲來。瞧了兩人並肩往花林去遠,才大笑出聲。這一刻是青蘿與兩個姐姐最融洽的時候。

  青菲看看外面,對面圍了一圈人,已有不少少女圍觀,就扯著青蘿要去看熱鬧。阿蘿瞅了瞅,沒看到那位大俠,膽子壯了,心想,這裡的民風甚是開放,不亞於以前在公園裡看到過的萬人相親大會呢。牽著青菲的手走了過去。

  原來是在比對子。阿蘿一下子想起了唱山歌對歌和喝酒時打南北派。只不過,這裡的男人看上去很紳士,有女子答不出來或答不對,也會文縐縐來一句:「小姐能出聲應對,已是小生萬幸。」

  兩人擠在人群裡,阿蘿個矮,老瞧不著裡面情況,青菲就壓低了聲音告訴她:「有位公子出上聯,很是自得,好像沒人能對出呢。」

  阿蘿好奇問道:「出了個什麼上聯啊?」

  青菲低聲念道:「新月如弓,殘月如弓,上弦弓,下弦弓。」

  阿蘿看看青菲的樣子,狡黠笑道:「二姐定能對出,是麼?」

  青菲自得一笑:「這有何難!」

  阿蘿又問:「是那家公子出的題?

  青菲搖搖頭:「是個很年青的公子,不知是何人?」

  阿蘿笑道:「長得俊麼?」

  青菲臉上一紅,輕點了下頭,生怕別人聽到,瞪了青蘿一眼。阿蘿突然大聲道:「此對有何難,我家小姐能對!」

  她的聲音清脆,前面的人紛紛回過頭來,阿蘿已縮在青菲身後,本來青菲個高,這麼一來,顯露人群之中,眾子眼前一亮,看到一個面帶桃紅露出嬌憨神色的緋衣女子。那位出上聯的公子忙舉手行禮:「在下禮部待郎成思悅,敢問是這位姑娘能應此對?

  青菲騎虎難下,微微一笑答道:「朝霞似錦,晚霞似錦,東川錦,西川錦。不知公子以為如何?」

  成思悅自負文才出眾,十八歲高中狀元,聽得青菲此對,瞧見她人才風流,不由得大喜過望:「小姐絕對!佩服,在下有一畫,能否請小姐作題?」

  阿蘿竊笑,寫字啊,這是青菲一絕,不用左右開弓就能讓你暈菜。

  青菲大方應下,走到台前,看到案上擺有一幅山中雨景圖,略一思索,提笑在留白處寫下題跋。

  成思悅看青菲用筆已知是大家,細看畫上的字,柔美纖長,頗有杏花春雨江南的味道,與畫意吻和,配合得天衣無縫。這下真正的心悅誠服,對著青菲長鞠一躬。站直後問道:「在下亦喜書法,好棋,不知可邀小姐一局?」

四周眾人均掩口竊笑,青菲再爽朗卻是首次參與這樣的宴會,心裡好生羞惱,扭頭往花林走去。阿蘿跟在青菲身後,走出幾步遠後回頭,見成思悅還愣在那裡望著,就對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來。

  成思悅位列風城五公子之一,那會不懂風情,對身邊眾人拱拱手離群提步往青菲方向去。等到他走近了,阿蘿對他擠擠眼,閃過一邊。

  青菲已進近花林,離人群遠了,才說道:「阿蘿,都怪你,要我出頭,多丟臉啊。」

  身後驀地傳來成思悅的聲音:「小姐如此才情,怎可說丟臉,丟臉的是在下啊。」

  青菲掩住差點驚呼出聲的嘴,回頭看到成思悅正戲謔地看著她,心就跟著跳了起來。

  阿蘿遠遠看到兩人在花樹下談得很高興,不時能聽到青菲銀鈴般的聲音,心想,要是在現代,看到這麼好的相親對象,不知多少女子前僕後繼,臉紅的多半是帥哥!又想,這風城五公子見了倆,不知別的三個長什麼樣。

  想著想著就尋幽靜處去了,來這裡六年多了,第一次接觸大自然,還是這麼美的地方,天色再晚就看不到了。耳邊人聲漸漸消失,阿蘿記下來時的方向,看到幾枝桃花從塊大石後伸了出來,繞到後面一瞧,再看看前面,天然屏障,她躺在花樹下,身邊不遠處有溪水流過,下面的草多而厚實。從地面往上看,桃花的粉紅與湛藍的天交織著,阿蘿感歎:「真是好美啊!」

  「是很美!」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阿蘿心裡一驚,卻沒有動,閉上眼道:「要不是方才胡亂接話的蟑螂煞了風景,會更美!」

  那個聲音笑道:「要是有人成了落湯雞,不僅煞風景,而且是嚇煞人的風景!」

  阿蘿知道大俠來了,肯定打不過他,這是護國公主的別苑,想來也是某位與會的青年才俊,應該不會把她怎麼著。膽子一壯,閉上眼睛不理。

  大俠見她不說話便道:「真扔你進溪裡啦,不怕?」

  阿蘿雙手枕在腦後,一隻腿翹了起來,閉著眼閒閒說道:「非禮勿視,看到有姑娘在此小憩,知禮者應道個不是,紅著臉轉身而去才是正經!」

  大俠哼了一聲:「看你那樣子也不是個名門淑女!不知那個府上的丫頭,放我府上,早給板子打得規矩了。」

  阿蘿想,我六年了才出府一次,想好好賞花看景都要被打斷,倒霉之極!聽那人口氣,似乎也是家大業大者,惹不起,躲唄。

  阿蘿跳起來,拍拍身上的土,上下看了看,沒有沾上草葉,背對著大俠出聲處往前走,邊走邊說:「地方讓你了,小氣!

  眼前一花,那個男子站到了她面前。阿蘿後退一步,心想,會輕功就跳出來嚇人啊。再上下打量他,身板兒不錯,和太子差不多高,臉也不錯,有梭有角,眉宇間英氣畢露,今天一共才注意了幾個男子,怎麼都是優良品種?

  男子雙手抱胸:「說,那家的丫頭?」

  阿蘿見他不過二十二三歲,心想,真當我是小屁孩子啊?也插著手歪著頭問他:「說,那家的臭小子!」

  男子眼睛一瞪,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今天來參加桃花宴的也就這麼些人家,你自已說便罷了,給我查出來,把你要來我府上,看我怎麼管教你!沒教養的丫頭!知恩不圖報就算了,還敢下黑手暗害你小爺,我最恨背後暗算之人!」

  阿蘿也學著他冷笑:「誰叫你眼睛亂看的,好像寧國律法有一條說的亂看良家婦女是要處剜目之刑的。我沒告官算你走運了,這麼美的地方,我可不想看到這麼殘忍的事發生,淫賊!」

  話一說完,那男人手一伸想擒住阿蘿,阿蘿閃身避過,左腳尖一吐便踢了過去。男子頭一擺躲過。眉毛挑了挑:「還是只有利爪的野貓啊。再來!」拳一揚帶起一陣勁風直撲她的面門。

  阿蘿心裡暗暗叫苦,人家會傳說中的輕功啊,又不是不會武藝的市井大漢,怎麼打的過?嘴裡已嚷了起來:「好男不與女鬥,你欺負小孩子算什麼英雄!」仗著練了這麼多年的空手道反應快迅速躲閃了幾招。

  男子聽了她的話,停住了手:「可以嘛,小小年紀還能在我手下過幾招,說吧,哪家的?說了我就放你走。」

  阿蘿低下頭,輕聲說了一句,男子沒聽清楚,走進了聽。阿蘿突然抬起頭往前方看去:「啊!夫人!」

  男子一愣,阿蘿用膝一撞,正中要害,雙手往下一劈,男子倒地,卻還沒暈過去。嘴裡擠出兩個字:「你,你!」

  阿蘿又一記手刀,讓他徹底暈了過去。這才拍拍手笑道:「我師傅說普通男人被我一記手刀能打傻了。估計現在還小,勁力不夠!淫賊,誰叫你撓我休息來著?」

  看看天色,已經不早,馬上就要回到相府那四方天裡去了,這番美景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心裡又惱了幾分。脫下那男子的外袍撕成條,把他綁到了桃樹上。瞪了瞪他狼狽的樣子,心裡的氣才消了。

  她看了看從男子懷裡掏出的東西,幾張大銀票,一些散碎銀子,幾顆金豆,還有一方玉牌,阿蘿見錢眼開,想,就當劫富濟貧吧,做為我的第一桶金,把銀票揣回了懷裡,再仔細一看玉牌上的安清王府字樣,嚇得呆住,這個人是劉玨?安清王的兒子,寧王的親侄子?難怪這麼囂張,睚眥必報!天啦,怎麼惹上他了?

  阿蘿看看玉牌,再看看綁在樹上的劉玨,心裡暗罵自已惹事,七手八腳的給他解開。解了一半,劉玨嗯哼了一聲,她嚇得手一軟,真是大俠啊,醒這麼快?又不敢再打他。但是劉玨一醒,她卻沒有再制住他的本事了。阿蘿心一橫,反正也解得差不多了,把玉牌往劉玨懷裡一放,拔腿就跑。

  她還沒跑出劉玨視線,劉玨便醒了,眼睛瞧著遠處那抹青色的背影,看了看自已,一掙身上的布條就斷了。劉玨站起身,摸摸後頸:「臭丫頭!小小年紀,下手就這麼利落,用的什麼武功?劉英!」

  只見不遠處的花樹後閃出一名勁裝男子恭敬地答道:「似乎是少林寸拳,又不完全像!」

  劉玨摸摸懷裡,只剩下王府玉牌,看來那丫頭已知道他的身份:「你什麼時候來的?」

劉英一怔,仍恭敬地回道:「那小女孩給主上鬆綁的時候。」

  劉玨冷冷笑道:「她給我鬆綁也用少林寸拳?」

  劉英咚地一聲跪下:「主上責罰。」

  劉玨哈哈一笑:「看到你家小王爺被個小女娃打暈,不可思議,以為我別有深意,不敢貿然出手,後又擔心我責罰你不出手相救,是嗎?」

  劉英臉上一紅:「主上英明。」

  劉玨臉一肅:「去查清她是那家的丫頭,小小年紀怎麼會身懷武功,師從何人!。」

  劉英迅速把破成條的外袍帶走。一會兒功夫又送來袍子給劉玨披上,劉玨慢慢朝宴會方向行去,想起從溪水裡撈起阿蘿時,風吹開她流海的瞬間露出剔透晶瑩的眸子。嘴角又彎開一抹笑意。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4:53

第8章

  阿蘿心知惹了禍,要是給劉玨逮著,他不報仇才怪。回到宴會上就喊頭疼。大夫人及青蕾青菲興致正高,突然見青蘿煞風景,大夫人臉一沉:「剛才還好好的,怎麼就頭疼起來?」
  
  阿蘿細著嗓子道:「怕是在林子裡吹了風。大娘,我們幾時離開?」

  大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盯著她:「如今晚宴尚未開始,公主沒發話,太子殿下正有意你大姐,你這樣是成心要壞你姐姐們的好事嗎?」

  阿蘿暗歎一聲,幫她們的時候你見不著,都是庶出的女兒,怎麼就差別這麼大?青樓又怎麼了,我的美貌娘十六歲清清白白就進了李府,因為才貌雙全,曾經名動風城,你們怕成樣?我看你們各有風韻也不差啊,真是想不明白。嘴裡卻哼得大聲起來。

  青蕾咬咬唇對大夫人耳語一番,大夫人想了想對青蘿道:「現在離晚宴還有兩個時辰,讓馬車先行送你回去再過來接我們吧。」

  阿蘿疑惑地看了青蕾一眼,青蕾對她眨眨眼,阿蘿想,難道是因為幫她彈琴解了困,這個大姐終於肯對我好一點了?青菲一直沒說話,阿蘿一看,整個小兒女懷春的模樣。想想必須離開,避開劉玨這個麻煩,就由鵑兒扶著往外走。

  走了兩步阿蘿一回頭幾乎與大夫人同時開口:「來桃花宴這事回去後就不要說了。」阿蘿正高興這句話,又補充了一句:「要是公主知道李家三小姐來了卻沒有拜見,終是失禮。阿蘿現在又不舒服,要提前離席,更是不敬。」

  大夫人讚賞地點點頭。

  阿蘿一路觀察,沒見著有人注意她,方放了心坐上了馬車。又對鵑兒叮囑:「今日之事萬不可對任何人提及!否則要闖大禍的。明白嗎?」語聲冷洌起來。

  鵑兒打了寒戰,覺得三小姐口氣嚴厲卻是對自已好,要是傳出去今日彈琴者非大小姐而是三小姐,李府蒙羞不說,對公主,太子也是大不敬之罪。忙點頭道:「三小姐放心,鵑兒是有輕重的人,絕不會吐露半字。」

  阿蘿放了心,歎了口氣讓車伕回府。

  回到府中,七夫人一直倚門等候。這是青蘿第一次離開她身邊。她不放心。
  

  阿蘿遠遠地就瞧見七夫人往外張望,心裡一曖。笑嘻嘻地喚她:「我回來,娘!」
  
  七夫人眼中閃出神采,看看時辰又皺眉:「三兒,沒等晚宴你怎麼就回來了?一個人回來的麼?」

  阿蘿大呼:「能不能邊吃邊說,我好餓呢。」

  七夫人笑著搖頭,吩咐張媽上菜。對青蘿說:「我就知道出去吃不飽,來,和娘一起吃。」
  

  阿蘿累了一天,著實餓了,覺得還是家裡的清粥小菜香:「公主宴會中午只有糕餅小點心,我又不敢吃太多,大娘要說不夠斯文。晚宴豐盛,卻不敢吃。」

  七夫人問道:「為何不敢吃?」

  阿蘿怕她擔心,不敢告訴她惹了安清王府的小王爺。想了半天才把替青蕾彈琴之事說出。只見七夫人臉色蒼白,就安慰她:「棚子裡只有我們五人,我們不說,別人是不會知道的。」
  
  七夫人落下淚來:「三兒,你闖大禍了!鵑兒那丫頭怕是不能開口了。」
  
  阿蘿一驚:「我們不說怎麼會闖禍?大夫人沒那麼狠吧?鵑兒答應絕不吐露半字的。」
  
  七夫人歎氣:「人家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現在大夫人知,大小姐二小姐知,鵑兒知,你知我知,待到她們回來,難道老爺會不知?三夫人四夫人會不知?青蕾和她娘不敢說,老爺大夫人絕不會傳出去,可是青菲與她娘呢?早已看不慣三夫人仗著女兒得老爺寵愛,這一傳,這後果,可怎麼辦啊?」

  阿蘿愣住:「娘,我當時一來瞧著青蕾可憐,二來也怕李府丟臉啊。」

  七夫人想想道:「事到如今,只有看老爺意思了。」

  阿蘿心想,當時那想到那麼嚴重?看來自已的閱歷總是不夠,這古代一來就是大不敬小事情也會被砍頭,還是社會主義的法制社會好啊!高考作弊實在不行也就不考了,這裡作弊就要把命搭進去。自已還真沒深想過這一層,六年的時光沒接觸社會,圈養在四方天裡,井底之蛙坐井觀天,現代與這裡關健就在於刑法的不同。特權階層的不同。一下子幾乎沒了信心,要由得別人任意宰割。
  
  七夫人看阿蘿臉色灰敗起來,連聲安慰她:「好歹你爹還是當朝右相,要是傳出可以說你大姐急病,你還小,堵口氣撫琴一曲也是姐妹情深,二來也怕相府丟臉。」

  阿蘿定定地說:「那麼鵑兒呢?她會沒事吧?」

  七夫人生怕青蘿結下心結:「娘只是習慣什麼事往最壞處想,說不定什麼事都會沒有。」
  
  阿蘿又輕聲道:「我一直不知道這風城裡的貴族有多大勢力,要是他們要個小丫頭,別人不給,他們會搶嗎?如果看誰不順眼殺了也就殺了?」

  七夫人拍拍青蘿的肩歎息:「不明搶,暗地裡誰又說得清呢?當年你娘。。。。。。」阿蘿詫異地看著七夫人:「當年怎麼了?」

  七夫人望著天井裡的海棠,月光把海棠的陰影投在地上,斑駁的影子微微晃動,就像她的聲音,她的心一樣孤寂:「當年,娘是浣花樓最紅的姑娘,遇著了一個客人,兩情相許,約定開苞時他競價買走我,兩人雙宿雙飛。結果他是來買下我了,當夜暴亡,我醒來就已經是相府的七夫人了。我至今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你爹寵了些時日,見我冷淡也就沒了興趣。這裡,我在這方院子裡呆了十四年了。」

  阿蘿聽了心裡難受之極,突然想起從劉玨身上拿的金銀,忙掏出來給七夫人:「我們能不能走啊?這些銀子夠我們生活了吧?」

  七夫人驚奇地看了看銀票:「三兒,從那兒來的?怎麼會有這麼多銀子?」
  
  阿蘿只好又把如何惹上劉玨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七夫人越聽臉越白,聽到阿蘿扒了劉玨袍子把他綁樹上,還拿了他的銀子,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直嚇得阿蘿又拍臉,又掐人中,她心裡後悔得要死。今天要是不出門,什麼事兒都沒有了,要不是眼瞧著青蕾那可憐樣,不彈也就不彈了,相府丟臉,李青蕾丟臉不關她事,要是,不惹上那個劉玨就好了。可是,這一切能後悔嗎?

  七夫人好一會兒才悠悠醒轉,看到阿蘿焦急地看著她,一把扯過阿蘿放聲大哭:「三兒,可怎麼辦才好?」

  阿蘿想了想對七夫人道:「娘,安清王府的小王爺不知道我是誰,今天宴會上也不會有人知道相府三小姐來過。我一直扮成相府的婢女,我想爹知曉利害後絕不會讓我壞了他把青蕾嫁給太子的大計,他會想盡辦法阻止這事的流傳,青菲今天與五公子之一的成思悅聊得很高興,要是李府出了醜聞,狀元郎會不會退縮就說不好了,至於我,自有辦法,怕是鵑兒就保不住了。我今天提醒她時就隱約覺得不對勁,當時應當提醒她逃了。」

七夫人拉著阿蘿的手道:「三兒,鵑兒也逃不了,逃奴被捉住下場更慘,一般都是打死了事。」阿蘿心裡難受,又無能為力,哭也解決不了作用,暗下決心以後做事戒驕戒躁,須得更加小心謹慎。
 

  此時小玉來報大夫人攜著青蕾青菲回來了,說是老爺請七夫人和三小姐過去。阿蘿看著七夫人道:「娘,千萬當你不曉得,多一個人知道都是不好。」

  七夫人又落淚:「三兒,你才十二歲,這些事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去面對?」
  
  阿蘿替她試淚:「我可以裝憨裝傻,因為我小嘛,他們提防不了那麼多,你要是知道了,就多一分防範和危險。你就說,我回來嚷著頭疼睡下才喚醒。」

  等到進了廳堂,卻只有李相和大夫人在。七夫人帶著青蘿行了禮。李相歎了口氣道:「玉棠,你瞞得我好苦,我就奇怪,你當年才藝艷名冠絕風城,怎生會調教不出女兒來呢?」
  
  阿蘿正想出聲,七夫人已搶先答道:「老爺,是我讓阿蘿不准顯露才藝的,想藏著掖著有天一鳴驚人。」

  大夫人一個健步上來抬手對著七夫人就是一耳光:「賤人!好一個一鳴驚人,阿蘿今日是驚天了!」

  七夫人捂著臉大笑道:「只准她們的女兒找得好歸宿,我的女兒為何不行!」七夫人笑著轉了身卻對正憤怒的青蘿使眼色,不准她妄動。

  阿蘿腳一軟就跪了下去:「是我不對,今天不該幫大姐撫琴!」

  一旁冷眼觀看的李相哈哈大笑道:「誰說你不對了?你要不彈這一曲,太子那能看上青蕾,阿蘿,你功不可沒啊!」伸手把青蘿扶起,順勢摟在了懷裡,輕撫著她的頭又道:「爹只是氣你娘瞞著爹而已,爹心裡還高興,原來我的阿蘿也是色藝雙絕的佳人啊!」

  阿蘿背上的汗毛一根根豎起來,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終於抬起淚眼看著李相道:「娘只是為了阿蘿首想,爹就不要再怪她了,何況阿蘿只會了彈琴,別的書畫詩詞連娘一層都沒學到呢,要是爹高興,阿蘿就向娘一樣一樣學了。」阿蘿的語氣嬌柔之極。

  李相盯著她眨起淚光的眼睛,呵呵笑道:「這才是爹的乖女兒。以後可不能再聽你娘的瞞著爹了。玉棠,阿蘿真是像極你初來時的樣子。很好!」

  大夫人趁機說:「我不也就是怕公主和太子知曉此事怪罪下來,老七,阿蘿是為了相府在宴上不丟臉,阿蕾當時又不爭氣,好是好,就怕傳出去可怎麼辦才好啊?」

  七夫人道:「阿蘿終身不再撫琴,反正沒別的人知道她會,其它技藝隨便撿幾樣學相信也是不賴的。」

  李相點點頭:「也罷,有個會撫琴的青蕾就行了,青菲擅書,阿蘿,你就好生跟你娘學著呤詩吧。」

  阿蘿看著李相眼光始終在她的手上轉了轉去,心裡恐懼到了極點,叫出聲來:「阿蘿還會吹笛!娘說我對樂理有天賦,正說教我呢。」

  李相目光終於轉得柔和:「好,會呤詩,會吹笛,也好。」

  終於阿蘿扶著七夫人走出廳堂,又聽得李相冷冷道:「玉棠,你好生教阿蘿,她年紀小,很多事還不懂,但你知道。」

  七夫人低聲答應。

  回到棠園。阿蘿的淚就流了出來,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她從未感覺到這樣沉的恐懼。就算當時見著自已穿越到了異世界,成了另外一個人,也沒有確切感覺到這種有理說不清的恐懼。如果不說吹笛,這雙手會不會被李相廢了呢?她只是自然地感到害怕。阿蘿對自已說再想想,有什麼辦法能改變這種被動局面呢。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6:17

第9章

  安清王府東北角樹林之中一座三層小樓內燈火通明,四下裡悄無聲息,據說王府內曾經有好奇的小丫頭,路經松風堂樹林裡看到有只小兔子就追了進去,便再沒出來過。府內眾人就繞道而行,視為禁地。

  小王爺曾招風城浣花樓最紅的紅玉姑娘進松風堂唱曲,紅玉姑娘回來說小王爺住所清靜雅致,待客斯文有禮,於是松風堂又被描繪成少女們心中的歸宿,期待能與小王爺在此恩愛一生。

  此時劉玨正在作畫,婢女思畫小心研著墨,眼睛只盯著手的墨條和硯台,用力均勻,不快不慢,小心的不讓墨汁濺出,也不發出沙沙的研墨聲。

  劉玨細細在紙上慢慢勾勒出一個少女模樣,羅裙似乎被飛帶起,又被腰間絲絛上的玉珮壓住,只見她身型苗條,削肩碩項,挽就如霧雲髻,斜插蘭花玉簪,風姿卓卓,正是顧家千金顧天琳的身影。

  劉玨滿意地瞧了瞧,又提笑凝神,去勾勒美人面上的眼睛。人說畫龍點睛,劉玨這一筆畫下,顧天琳自當從畫中走出來。劉玨腦中迅速閃過一雙剔透晶瑩的眸子,閉了閉眼再想顧天琳的眼神,睜眼迅速落筆,待到畫成。再一端詳,拿著筆愣住了。

  思畫偷看一眼,心道好一位美女,只是那雙眼睛怎生帶著野性,靈活欲語,和這麼一位端莊賢淑的小姐總不像是同一個人的。

  劉玨眼角餘光掃到思畫的臉上的表情,看看好好一幅畫竟被雙眼睛破壞了,伸手要把畫揉了,觸到那雙眼睛,又停住,看了半響方吩咐思畫:「好生裱了。」

  思畫垂頭應下。

  劉玨手指輕輕在畫案上敲了良久,張口道:「去桃花宴能有多少人家帶有丫頭婢女?嗯?」

  劉英已跪在外間足足一個時辰,此時聽到小王爺開口,低聲答道:「公主請了寧國國戚七戶,朝中大臣內眷十四戶,帶去的丫頭婢女共計五十七人,另請風城公子二十三人,均未帶丫頭使女。五十七人屬下一一核實並無那小女孩。公主帶去使女八人,別苑內有使女一百四十六人,也無。」

  劉玨越聽臉越難看,想起那小女孩一天之內害他中招兩次,居然找不著她人?堂堂安清王小王爺被她打暈綁在樹上還搶了銀兩,傳出去還不如跳進都寧河死了算了。

  劉英見小王爺手上青筋都捏了起來,心知這是他的奇恥大辱,自已居然遲疑以為主上別有心思,以主上的身手怎麼就給一個小女孩劈暈了呢,偏偏又沒找到人。劉英略一遲疑,大著膽子道:「主上,會否是附近村落獵戶人家之女?」

  劉玨眼一瞪:「查!」

  劉英行了禮,匆匆離去。

  每月七夫人和青蘿的月例合在一起不過三兩銀子,勉強開銷棠園費用。自從李相得知青蘿並非無一技之長後,月例猛漲至十兩。從劉玨那兒弄來的銀票七夫人仔細看過並無特殊印記交張媽偷偷找人去錢莊兌了,足足有四百多兩。人比人氣死人,劉玨隨隨便便口袋裡一裝就是幾百兩,夠棠園裡四人吃幾年了。阿蘿堅信有錢才是硬道理,走到那兒,孔方兄都是最好的外交官。

  七夫人看著阿蘿發愁:「你下月才十三歲,平時足不出戶,娘怎麼放心?」

  阿蘿道:「平時聽了許多風城風土人情,偷偷找了許多書籍,對寧國不至於一無所知,再說,阿蘿的智慧真的象十三歲孩子?」

  七夫人還是不放心,阿蘿沒法,拉著七夫人來竹林,當她面一記手刀劈裂一根粗壯的竹子。又耍了一趟拳腳,拳腳到處,竹葉飛舞,已有幾分氣勢。七夫人瞬間驚呆。阿蘿笑著拉住她:「小時候有天睡不著跑園子裡玩,遇著一個使拳腳的大叔,他教我的,教完練習的法子就走了。叮囑我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娘,這府裡也只有你知道呢。上次那個安清王府的小王爺就是給我劈暈的。」

  七夫人一把摀住她的嘴,看著阿蘿得意洋洋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又是驚喜:「阿蘿,這下好了,實在不行,你離開相府想來也能獨自逃命。」

  阿蘿摟住她:「要走一起走,我不會留你一個人在這裡的。」

  當下母女二人商議,找個機會從竹林後的圍牆找個地方能出府,阿蘿先去城裡轉轉。

  小玉已經是十六歲了,七夫人拿出五十兩銀子要她出府好好找個人嫁了,但小玉不肯,哭著說道:「小玉在世上已無親人,當年全靠夫人給銀子讓小玉葬了母親,如今又叫我往哪兒去?」

七夫人道:「留在相府終究會誤了你終身大事。」

  小玉只是搖頭:「夫人小姐待小玉我如家人一般,留下我吧,小姐還小。」

  阿蘿扶起小玉道:「以後就是我的姐姐了,我們就是一家人,走哪兒也不會扔下你。」

從那天起,七夫人也教小玉吹笛,以防有天阿蘿出府便叫小玉在竹林吹笛替了。

  阿蘿走到屋後竹林,練習笛曲,竹林清晨空氣清新,有鳥兒嘰喳,無人來撓。吹了會兒聽到外面傳來陣陣簫聲,正與笛聲應和,阿蘿精神一振,又來了,慢慢吹完一曲,放下笛子,外面的簫聲也漸漸低咽,消失不見。

  簫聲是青蘿來竹林吹笛之後一個月左右出現的。每每清晨,青蘿來此,笛聲一起,簫聲就跟著應和。剛開始青蘿技藝尚不熟練,慢慢地跟著簫聲竟越來越好,七夫人欣慰地說:

「三兒,琴簫笛都是一家,你撫琴已勝過娘當年,笛也學得快,對你爹交差足矣。」

  阿蘿對吹笛不再上心,她想總要出去看看才行。盡快熟悉風城,安排一條退路。

  小玉守在竹林外,兩人商量好有情況以笛聲為號。阿蘿慢慢往竹林邊的圍牆走去。

  相府圍牆高八尺,青磚合圍,無一絲縫隙。阿蘿暗暗罵這時怎麼就沒有豆腐渣工程!她仔細順著牆邊走了一圈,也沒發現有豁口。正失望的時候,突然看到離牆邊堆了好幾塊大的玲瓏石,估計是修園子剩下的。堆放時日已久,上面已生出苔鮮和雜草。

  阿蘿挽起袖子去搬,玲瓏石雖輕,因為塊頭大怕是有上百公斤。阿蘿一沉氣使勁一抬玲瓏石輕輕動了下,她心中大喜。看了看位置。走出竹林,對小玉嫣然一笑。

  第二天,七夫人親自守在竹林外,阿蘿和小玉提了兩根粗棍子來了昨天的地方。小玉看看玲瓏石不知所措:「小姐,這個平時要幾個大漢才能移動呢,我們行嗎?」

  阿蘿笑道:「我們用的是槓桿,不用使太大力就行。阿基米德說,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動地球,這幾石頭算什麼。

  小玉聽得一頭霧水:「什麼球什麼雞德,小姐你說什麼呢?」

  阿蘿呵呵笑起來:「不用懂,你跟著我做就行。」說著教小玉把棍子插進石下的縫裡,尋了塊堅硬的石頭,阿蕾使勁往下一壓,支起玲瓏石,小玉上前一推,玲瓏石一點一點往牆邊滾去。

  小玉高興地拍掌,阿蘿「噓」了一聲。兩人又抬起小一點的石塊開始佈置。

 幾天之後,等到七夫人來牆邊時,只看到幾窩修竹幾叢籐蔓並未沒出府的路。正納悶著。阿蘿拉著她轉到後面,一堆玲瓏石擺得高低錯落,順著石頭很容易就上了牆頭。

  七夫人和阿蘿偷偷冒出個腦袋。外面竟是條小街,再過去有條小河。四下無人。兩人偷笑著從牆上下來。繞到前面,七夫人讚道:「從前面看什麼端倪都瞧不出呢。」

  阿蘿得意地笑道:「我和小玉費了好多功夫才移來籐蔓遮住呢。」

  回到屋內,七夫人仔細回想,繪出了相府位置,猜測牆外那條河是從玉象山皇城流出的,小河出東門就會匯入都寧河。並根據回憶繪出了印象中的風城概貌圖。

  阿蘿結合書本上與七夫人畫的,這才對風城全景有了認識。

  風城南面臨都寧河。西面是平原,一直走會走到啟國地界。東面是玉翠山,護國公主的拾翠山莊就建在山簏,皇家園林也在那兒。翻過玉翠山是無邊無際的黑山原始森林,再過去是莽度平原,也是寧國與安國的交界處,再往東就是月離海。

  風城的北面是玉象山。皇城依山而建,玉象山的山峰插入雲霄,終年積雪,冰雪化成的碎玉泉四季不乾涸流經皇城,分引至城中各處做為水源引用。玉象山的背後也是黑山森林再過去也與安國交境。

  南面過了都寧河,再經過三十處城鎮到達漢水,過去就是陳國了。

  風城只有三道城門,依山臨水固若金湯。與安國隔了大森林無後顧之憂。是寧國最後一道防線,繁華安寧了幾百年。

  風城城內從皇城所在地筆直一條大道通往南門,中間又與東西兩門的大道交叉。城內自然分成四塊。西北是官衙所在地,辦公區。東北是皇親大臣居住區,各位使臣公館,富人區。西南是貧平區,百姓居住,東南則是商業區。

  各區之內茶攤酒肆飯館星羅密佈。商業區裡則有煙花柳巷,客商行館。最高檔的酒樓客棧,最高檔的青樓去所。最高檔的外貿店。出了東門都寧河上還有畫舫無數,總的說來,這裡就是一座功能分區明顯繁華熱市的國際大都會。

  阿蘿出去首先要逛的就是商業區。她需要賺錢,需要耳目,需要瞭解這片陌生的土地,未開發的地方總會隱藏著世外桃源。阿蘿堅信她一定能找到。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8:40

第10章

  這天青蘿早早起來,裡邊緊身中衣,外面鬆鬆罩了件銀白色長袍,束好頭髮,結好玉帶,對鏡一照,面如冠玉的翩翩少年郎。

  七夫人幫她把裸露的皮膚塗成褐色,加粗眉毛。阿蘿壓低了嗓子說話,想起原來大步走路的樣子,舉止間竟無絲毫女兒羞態。阿蘿很滿意,七夫人很放心,笑道:「如不是熟悉之人定認不出你是女兒家。」

  第一次行動帶著緊張刺激,阿蘿輕鬆翻過牆頭,拿出粗麻製成的軟梯放下,心想,這比徒手攀巖簡單多了。要是會輕身功夫就好了,飛來飛去多自由啊。想起劉玨的輕功,竟羨慕起來,如果沒有結仇,找他做師父多好。

  平安落地,阿蘿對牆頭的小玉擠了擠眼,收起軟梯在牆下挖了個洞埋住。軟梯做好兩副,萬一小玉聽到笛聲卻趕不來,她就自已回去。

  辨認了方位,阿蘿抬腳就要往商業區走去,看了看不遠處的小河,又改了主意。她走到院牆另一僻靜角落,摸出笛子吹出一曲平時與吹簫人常應和的調子。笛聲一起,阿蘿注意往四周看,一會兒,簫聲就傳了過來。阿蘿一聽,正是從河邊傳來。收起笛往那個方向走。

  笛聲一停簫聲頓了頓,似乎在奇怪今天為何這麼短促。接著又響了起來。

  阿蘿離河近了,才放慢腳步,故做賞景閒逛。看到河邊垂柳之下坐著一個青年男子。紫色長袍,手持一管玉簫。原來吹蕭人是他。為何每天來此吹簫?只為與自已笛聲相和嗎?

  感覺到身後有人,男子回頭,只見一個俊俏的小公子正凝視著手裡的蕭,不由笑了:「小兄弟,你也喜歡蕭?」

  阿蘿看這人劍眉斜飛入鬢,目光深邃,嘴角邊似有似無的帶著一絲笑。又一優良品種。不是猥瑣之人,加上陪了自已這麼久,心生好感,答道:「我正在河邊賞景,聽得簫聲悠然,便尋聲而至,打撓公子了。」

  男子發出爽朗的笑聲:「不妨事不妨事,今天,也就這一會兒吧。」

  阿蘿聽得他有些惆悵心知他是沒有笛聲相伴所致,就笑著說:「我喜歡吹笛,能與公子合奏一曲?」

  那人眼中閃過驚喜:「小兄弟能吹笛?好!」

  當下兩人笛簫合奏。一曲吹完,兩人更為親近。那人看著阿蘿道:「能逢知已心裡暢快,看小兄弟頗為親切,想邀小兄弟千風樓一聚?」

  阿蘿想這個千風樓怕是酒樓茶館一類的地方,正想去,有個伴也好。便笑道:「我叫羅山,大哥貴姓?」阿蘿自然把關係又拉近了一層。

  那人笑著說:「好好好,今日不僅得一知已,更認識一位兄弟,我姓陳,叫我子離也可,大哥也行。」

  阿蘿親熱地叫了聲大哥,兩人邊走邊聊,阿蘿高興地發現新認的大哥對風城非常瞭解,跟著他就像帶了個嚮導,有了幅活地圖。暗自慶幸轉運了。

  兩人順著河邊東行,上了河堤,已有茶攤出現,阿蘿是第一次走上風城街頭,新鲆貪婪的看什麼都稀罕。頭左擺右顧,回頭望去,已離那片高尚住宅區遠了。突聽得子離喚她:「山弟,這般走法,怕是走到日落西山也到不了千風樓的。」

  阿蘿臉一紅,抬頭看子離:「大哥,千風樓還有多遠?」

  子離道:「騎馬三刻半到,走路卻是要一個時辰了。」

  阿蘿想,走兩個小時啊?這風城真大,看樣子有馬最好。說馬馬到。一聲馬嘶,阿蘿一看,一個大大的馬頭已伸到面前。

  子離道:「我讓隨從牽馬在此等候,山弟,你會騎馬嗎?」

  阿蘿便問他:「讓人牽著馬騎著走算不算會騎?」

  子離見阿蘿那雙剔透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心中讚歎,好一雙眼睛。利落地翻身上馬,對阿蘿伸出一隻手:「來,與大哥同騎。」

  阿蘿毫不遲疑地握住他的手,只覺一股大力,身子一輕就被提上了馬。子離笑道:「坐好啦!」策馬便行。

  那馬四蹄一揚閃的就衝了出去。阿蘿死死閉住嘴不讓尖叫聲衝出口,緊緊握著轡頭,整個人都窩進了子離懷裡。聽得子離熱熱的呼吸就在頭頂,發出一個醇和的聲音:「不怕,有大哥在。掉不下去。」

  阿蘿哭笑不得,你說不怕就不怕啊。照常僵著身體,冷汗浸出,馬每一次顛動她都心驚肉跳,聽覺周圍的景致飛一般往後退去,終於喊道:「大哥,能不能慢點!」

子離聽她帶著顫聲,心道肯定羅山是那個大戶人家嬌養慣了的小公子,膽小沒騎過馬。看到已進了東門,放慢了速度:「山弟,現在好了,可以溜著馬走了,你可以坐在馬上看集市。」

  阿蘿這才坐挺直了,看到東大街足有二三十米寬,不時有馬車轎子往來,並不用相讓,腳下大塊青石磨磚對縫鋪得平整。從這裡可以想像見風城的氣派。

  兩旁煞是熱鬧,均為兩至三層樓宇,沿大街延綿不絕。樓下商舖,樓上似乎是酒樓茶樓,路上紅男綠女三三兩兩。

  子離打馬向南走進一條比東大街稍窄的街道。這裡便成了獨門院落,綠樹成蔭合圍著一幢幢獨立的小樓。

  走到一處樓前,阿蘿看到三個淋漓大字「千風樓」,知道到了。子離跳下馬,接過阿蘿。走了兩步,阿蘿才覺得屁股疼。她忍不住用手去揉,看到子離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便有幾分委曲:「大哥的馬騎太快了點。」

  子離大笑出聲:「是大哥不對,給你賠不是。」

  阿蘿大方地說:「原諒你了,誰叫我不會騎馬來著。」她從前只在景區騎過有人牽著的馬,自然不能策馬飛馳。突然想起,就笑道:「改日大哥教小弟騎馬可好?」子離點頭應允。

  二人走進千風樓。小二眼前一亮,他每天迎來送往識人自有一套功夫,千風樓的客人大都有身份有來頭,這兩人高個子的舉手投足間貴氣自露,個矮的怕也是那個大富人家的小公子。便慇勤道:「兩位樓上請。」

  阿蘿看到樓下沒有一張桌子,擺了張烏木茶台。四周掛著幾幅山水字畫,文化味十足。

  上了樓,鏤空屏風隔出座位,也有雅間單獨成席。子離要了個雅間等阿蘿坐下道:「這裡與山弟言談清靜些。」

  阿蘿點點頭,坐在窗邊往外看風景。聽到子離對小二說道:「素聞千風樓有三絕菜,三絕酒,今日頭回來此,希望不要讓我失望。」

  小二笑呵呵地點頭:「公子頭回來啊?那一定要嘗嘗我們大師傅的手藝。」

  一會兒功夫,菜端了上來,阿蘿一看,素豆腐,素青菜,素茄子。再看看子離。他笑著搖頭示意也沒吃過。阿蘿心知越是素菜越不好做,伸出筷子挾了塊豆腐嘗,還沒說話,聽到子離也挾了一筷讚道:「好,豆腐嫩滑,不失本味,嚥下又有味清香。」

  阿蘿趕緊又嘗了素青菜,素茄子,只聽子離連聲讚歎什麼爽口回味。忍不住問子離:「大哥,這菜真有這麼好吃?」

  子離道:「難道山弟口感與眾不同?平日府裡的豆腐那象豆腐,根本吃不出豆腐味,難怪安清王府的小王爺推薦說要吃豆腐的味道只有來千風樓。」

  阿蘿聞聽小王爺三字嗆咳出來,飲下茶水平了喘方道:「大哥與劉玨相熟?」

  子離語氣平淡:「不太熟,見過幾次而已。山弟認得?」

  阿蘿道:「桃花宴上見過。」看著面前的千風樓三絕,轉過話題:「我想千風樓怕是針對有錢人家大魚大肉吃慣了,所以弄點清水煮的菜讓你們嘗嘗鮮罷了。這味道實在不怎樣。」

  子離嘴邊又浮起一抹笑容,聽阿蘿評點。見她搖晃著腦袋撇著嘴,眼睛撲閃撲閃著實吸引人。若不是不好男風,定帶了她回去。

  他又想到今晨那個只吹了一小會兒的笛聲,偶然在河邊聽到後與之相和,笛聲慢慢變得清越,技藝提升很快,到後來竟包含有無數心思。好幾次他想躍過院牆看看是右相府中何人,又喜歡以簫聲與之作答,感覺吹笛人心境的變化。所以每天一早就在河邊守候。沒想到今日正沮喪笛聲消失太快,竟來了這麼一位聰明憐利俊俏的小兄弟。吹起笛來頗與院牆後的人相似。心裡就極想與之親近。

  子離想著不知不覺竟飲下數杯三絕酒。此時再看羅山,他突然想起曾經去獵過的花豹,眼睛也是這般晶瑩剔透。他心裡暗道,要是膚色瑩白,怕是女子也及不過了。

  阿蘿說完一大堆吃後味感,見子離怔忡出神,便道:「大哥,如果有機會,小弟下廚給你做幾個菜吃,保管你舌頭都鮮得吞下去!」

  子離清醒過來微笑道:「這樣不屑千風樓三絕菜的,你是風城第一人了。」

  阿蘿驚歎:「不會吧?我見風城繁華,難道飲食會這麼差?」

  子離奇怪地問阿蘿:「你不是風城人?」

  阿蘿道:「我第二次出府,第一次來酒樓吃飯。平日家裡的菜,我吃著還合胃口。」阿蘿一般都在棠園吃飯,不是張媽做就是七夫人下廚。與李相一大家子一個月能坐在一起吃上一頓飯,都小心不敢多伸筷子。覺得大廚房味道遠不如在棠園吃的香,以為只是李相冷落棠園,吃得不夠好罷了。沒想到今天來到千風樓,吃什麼三絕菜,原來是這樣的原生態!

  子離於是告訴她:「千風樓以素菜為主,在風城也算排得上號的知名酒樓。想來山弟家中廚子手藝必是太高明。」

  阿蘿想了想說道:「大哥,下次能否帶小弟去吃吃其它知名酒樓?品嚐美食是小弟一大嗜好。」

  子離又見她亮著眼睛懇求地看著他,想也不想就答應:「山弟,你可知道你這般神色看人時,總也不想拒絕你的。」

  阿蘿臉一紅,低下眼簾。子離微笑道:「我有這樣的弟弟,想要什麼都給了。山弟,我很喜歡你喚我大哥。」

  用過飯菜一結賬。小二笑道:「一百三十六兩銀子。」

  阿蘿嚇了一跳,不覺口吃:「這,這三個素菜要這麼多銀子?」

  子離好笑地看她一眼:「不算貴的,山弟。」掏了張銀票給小二。

  阿蘿走出千風樓回頭又看了看。總算知道為何一樓大堂不設座,二樓人少也無所謂了。一頓飯吃去棠園四人一年的伙食。還不算貴?她難以理解,又想到要是自已也開家這樣的酒樓,不是賺瘋了?

  看看時辰還早,子離對阿蘿說:「三絕酒酒勁綿長,為兄多飲了兩杯,有點頭暈,走走路醒醒酒可好?」

  阿蘿點頭。子離牽著馬,兩人順著千風樓一路往南,正拐進一條小巷。突然跳出幾個蒙面執刀人,一言不發揮刀便向兩人砍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8:56

第11章

  子離一把拉過阿蘿護在身後。右手不知從那兒一抖,抖出一把劍來,與蒙面人斗在了一起。阿蘿看得眼花繚亂。她習空手道已有多年,看了眼前這場刀光劍影還是不適應。只覺得子離握她很緊,慢慢的看出刀來的方向了,與子離手一握借力飛起雙腳踢翻一個揮刀砍來的蒙面人。

  子離看她一眼,藉機幾劍逼遠蒙面人,扯著阿蘿低呼一聲:「上馬!」縱身飛起躍上馬打馬就走。突然股間一痛一麻,整個人栽了下去。馬前蹄揚起,長嘶一聲,阿蘿也跟著摔下了馬。顧不得屁股摔得生疼走到子離身邊:「大哥,怎麼了?」

  子離突然笑了:「傻兄弟,怎麼不騎著馬走了?」喘了口氣臉上已蒙上了層青氣:「馬鞍上插了毒針。」

  蒙面人這時正在慢慢靠近,一人呵呵笑道:「不用此計,就憑我們幾人那裡攔得住您呢。」

  阿蘿往子離面前一擋,怒道:「這麼卑鄙還好意思笑?把解藥拿來!」

  那幾人見這個錦袍小公子發怒都訕笑起來:「好漂亮的小公子,這趟差收穫真不錯。你讓開罷,免得血濺出來嚇壞你!」

  阿蘿回頭看看子離,他臉上居然還掛著笑容:「大哥,你撐住呵!」說完把馬拉近,用力扶起子離,「大哥,我扶你,你使使勁上馬!」

  幾個蒙面人笑得更加厲害:「小公子,扶得動麼?要不要大哥幫你?」

  阿蘿瞪他們一眼,轉頭看子離,他臉上蒙著一層青氣卻仍是幅似笑非笑的樣子,身體卻是軟的。阿蘿知道他是上不了馬了,放掉韁繩一拍馬屁股放馬跑走,希望能有什麼老馬識途一類的能引來救兵。她把子離扶到牆根坐下。這時一個蒙面人笑道:「這巷子斷無人再走近,我實話告訴你們,今天你們是插翅難飛。」

  阿蘿閉了閉眼,跳動起來。蒙面人一愣,不知她要幹嘛。阿蘿活動了幾下停住,把外袍脫了,冷冷看著蒙面人:「很多年沒打過架了,你們是單打還是群毆?」

  一陣大笑傳來,有個蒙面人把刀一扔笑道:「沒想到我最有福氣,來,大哥先抱抱。」沒等他走近,阿蘿猛的一腳掌正中他的頭,一個弓步跨出,右手臂擊在蒙面男子背上,只聽到喀嚓一聲骨響,蒙面男子已癱了下去。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阿蘿已衝了過去,一陣拳打腳踢,多年前在場館的訓練全湧上了心頭。蒙面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再倒下兩個人之後才揮著刀向阿蘿砍來。此時阿蘿已經在喘氣,這些人的刀刀狠毒,阿蘿盡力擋在子離面前,圈子越縮越小,她抵不住了,心想,難道就這樣死了?

  她盡量讓身體保持靈活,左躲右閃,時不時出拳出掌,自已都感覺無力。突聽到子離一聲歎息,站了起來,把她往後一拉,不知從哪兒颼颼飛來箭矢,蒙面人慘呼著倒下。

  緊接著牆頭跳下幾個人,對子離單膝一跪道:「屬下來遲,主公責罰!」

  子離看了一眼道:「起來吧。」

  那幾個人站起身手腳麻利地搬走屍體,把現場血跡處理得乾乾淨淨,一切進行得有條不紊。片刻功夫,巷子裡就跟沒發生過事一樣。再一會兒,有隨從牽著馬走過來。靜候在一旁。

  阿蘿看得瞠目結舌,喘著氣手還在抖,見子離回頭還掛著那個笑容便問:「你沒中毒?」

  子離眼睛裡帶著笑意:「這點毒一會兒功夫就沒事了。再說,插翅難飛的是他們!」

  阿蘿盯著他恨恨說:「那你還看著我挨刀?不講義氣!不認你這個大哥了!以後不要說我們認識。當我白癡一回。」說完拾起長袍就走。

  聽到子離在身後說:「你為什麼不騎馬走?」

  阿蘿回頭瞪他:「我不是不想騎走,我是被摔下來的!」

  子離微笑著道:「你可以走啊,他們又不是要你的命!」

  阿蘿更生氣:「沒聽到他們說我是漂亮的小公子?我想走沒機會!就此別過,再不相見!」

  走了幾步,子離跟上來:「想不想學馬?」

  阿蘿不理他。子離又說:「想不想吃盡風城美食?」

  阿蘿還是不理他,子離歎口氣:「我不過想看看你的功夫而已。我一拉你的手,手掌較粗,就知道你有功夫。你要真有事,我肯定會出手,我不出手,我的待從也會出手。這樣吧,你說,只要我做得到。」

阿蘿停了下來:「真的?」

  「真的。」子離微笑。

  阿蘿又問:「你很有錢嗎?」

  子離皺眉:「還算有吧!」

  阿蘿笑道:「有錢就行,能不能問問,花多少銀子能買下千風樓?」

  子離一笑:「你想要千風樓?」

  阿蘿搖搖頭。子離想了想道:「十萬兩銀子」。

  阿蘿問他:「那在風城要買一處宅院,要生活一輩子多少銀子夠啊?」

  子離笑笑說:「普通人家,五十兩到一百兩銀子就可以生活一年了。」

  「那剛才就幾道菜吃去普通人家一年的費用?」阿蘿覺得這裡貧富差距實在大。

  子離還是微笑:「買個丫頭二十兩銀子都夠了。」

  阿蘿說道:「我要一千兩銀子,你能給我嗎?」

  子離奇怪地問她:「你要一千兩銀子作甚?」

  阿蘿說:「當報答我啊!救你一命,累得半死!你的命總值一千兩吧!」

  隨從在旁怒喝:「你敢辱我家主人!」

  子離看了他一眼,隨從低下頭不說話了,臉上甚是憤怒。阿蘿奇道:「嫌我把你家主人賣低了?那就兩千兩吧。」

  隨從不敢再接話,臉漲得通紅。子離笑道:「你就算要千風樓都行的。」

  阿蘿笑了笑:「我不貪心。兩千兩,咱們銀貨兩仡,以後各不相欠。」

  子離深深看她一眼:「還是惱我早有準備卻不出手?」

  阿蘿笑道:「我會功夫,又才認識,你疑心很正常。可是,我卻不喜歡。」

  子離手一伸,隨從摸出一疊銀票,他也不看遞給阿蘿。阿蘿接過來,拿了兩千兩,把剩下的還他,轉身就走。

  快要走出巷子時,聽到馬蹄聲響,一隻手攔腰一摟把她帶上了馬。子離道:「我送你回去。你家住哪裡?」  

  阿蘿已經精疲力盡,有免費的士也行,說道:「送我到見你的地方就可以了。」

  子離不再言語,策馬從原路跑出東門。繞到河邊。

  阿蘿下了馬便要走,子離拉住她,從腰間絲絛上解下玉珮給她:「以後有事,可至城中興源當鋪找掌櫃。就說子離公子給你的。」

  阿蘿想了想收下了。

  子離打馬飛馳而去。阿蘿走到相府圍牆邊,看看四下無人,取出笛子吹出暗號。半刻功夫,小玉出現在牆頭。

  回到家,阿蘿全身脫力,只想泡個熱水澡。七夫人見她疲倦如此,便沒多問。

  阿蘿泡在熱水裡舒服極了,她一直在想子離公子究竟是什麼人,看他治下很有點管理才能。她就是氣不過,白跑去打場架,讓人當猴耍,要是不會空手道。子離也不會坐以待斃。這裡的人怎麼人人都跟猴精似的,沒一個簡單的。

  高興的是又賺了兩千兩銀子,還得了塊許願就靈的玉珮。這可是寶貝,沒準那天就會有求於子離了。

  洗過澡,阿蘿把銀票給七夫人保管好。七夫人吃驚地問道:「怎麼出去一天就拿回這麼多銀子?三兒,你不會又打暈了那個搶的吧?」

  阿蘿笑逐顏開地說:「今天是打暈了好幾個,我救了一個人,他謝我的。來路絕對清白。娘,我們在外買處宅院行不?我想銀子夠了。」

  七夫人道:「這主意不錯,要是有天我們離開相府就有個落腳的地方了。對了,聽說皇后下旨,召內眷夫人及小姐十五賞月。估計是要看看青蕾,定下太子妃人選了。」

  正說著,上房來人傳話,說老爺讓七夫人和三小姐過去。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4:59:56

第12章

  七夫人與青蘿收拾停當慢慢去大廳開會。估計是討論青蕾做太子妃的問題。

  走進大廳,全家都來齊了。青蘿挨著七夫人還是坐在右首末位的梳背椅上聽領導發言。李相輕咳兩聲開了口:「八月十五皇后召三品以上官員內眷賞月,特意言明要看各家小姐的才藝。阿蕾,阿菲,阿蘿,你們怎生看?」

  阿蘿一怔,我們怎麼看,還不是領導說了算。你官居右相,無子可繼家業,巴不得每個女兒都賣個好價錢,從小就謀劃好了,宣佈就成,問這話什麼意思呢?她一時間有些拿不準李老爹的真正打算。

  聽到青蕾淡淡說:「爹不會想女兒又撫琴吧?大家閨秀裡十者八九都會撫琴,女兒自認琴藝與顧家小姐在仲伯之間。這些日子太子抬愛,青睞有加,這琴不彈也罷。」

  李相眼睛裡露出笑意,看來他也不打算讓青蕾撫琴,明擺著太子心思已放在青蕾身上,皇后不過不忿侄女王燕回還未來得及亮相就被PK掉了。李相微笑道:「這次賞月,皇后有意讓燕回小姐扳回一局,設下的局必不是撫琴一類。」

  阿蘿這才明白,李老爹早已想到此處,召集開會是想再讓青蕾勝過王燕回,名正言順入主東宮。

  大夫人緩緩開口:「王燕回小時候我倒見過,她長年跟隨他爹王太尉在軍營長大,熟讀兵書,懂得行軍佈陣,當年我隨我爹去王家,我獨自走進花園賞花,竟找不著出園子的路,這時一個三歲女童笑著從棵花樹下鑽出,拍著手掌笑道『書上說的迷離陣原來真有這般好處』,我好奇問她這個花園布了陣法?她笑嘻嘻的說看書上寫了就布了個試試,我難以置信,她才三歲,就有這等手段。」

  李相接口道:「如今王燕回十七歲,過了十四年,傳聞說她謀略過人,聰明絕頂倒不是假的。」

  聽完這番話,堂上寂靜無聲。要是皇后用王燕回獻計設宴,就當真不是什麼好宴了。沒準寧王聽了都會好奇未來的太子妃是否頭大無腦。畢竟將來太子登基,太子妃將是一國之母。太子再喜歡封個妃子也不是難事。一國之母統領後宮沒點手段怕是不行。

  李相又道:「阿蕾,你琴藝卓絕,詩文也是不錯的,現在也不知道宴上會有什麼,爹今天只是提醒,去了多個心眼,萬事小心為上。」眼光一轉落到青菲與青蘿身上:「你們倆此去宮中目的在於幫助你大姐此行順利。緊跟你大姐,該出手還是要出手,只是隱蔽點別讓人發現!要知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爹老了,李家現在所有的希望就在你們大姐身上,明白嗎?」

  眾人答道:「是,老爺。」

  只聽李相問青菲:「阿菲,成侍郎央人提親,但長姐未嫁,你先出閣終是不好,爹想還是等你大姐定下再說。」

  四夫人趕緊答道:「老爺說的極是,咱們世代書香,當不會有這等失禮之事。」

  阿蘿見青菲的眸子亮了一下又黯下去。知道李老爹藉機要挾。

  李相呵呵笑道:「成侍郎言道能與李家結親實乃高攀,神色極為興奮,能與太子做連襟於他仕途大有好處啊。」

  阿蘿想,這就說得極為明顯了。就算青蕾嫁給太子,青菲如願與成思悅走到一塊兒,命運還是掌握在大姐能否得寵手裡。

  李相微笑又對青蘿道:「阿蘿,你下月就過十三歲生日,也可以找個人家了。去看看長長見識也好,你遲早也是要嫁個好人家的。」

  阿蘿一驚說道:「女兒還小,還想多陪爹娘幾年。」

  李相笑道:「爹也捨不得你,可以先定下親事,過兩年十五及芨再嫁不遲。」

  阿蘿低著頭只能答應。

  阿蘿沒有再在竹林裡吹笛,一連幾天,她都聽到有蕭聲傳來。想了想還是沒有吹響笛音。蕭聲裡嗚咽之意漸漸加濃,有天她忍不住翻牆出去躲在一邊看。遠遠瞧到柳樹下子離有些蕭索的身影。阿蘿有些不忍心,卻沒有過去。

  又過了些日子,蕭聲就消失了。阿蘿再出府也沒有走河邊。子離送她的玉珮也被她放到了一邊。

  青蘿十三歲生日轉眼就過,她仍偷偷出府,在東南城買下兩處院落,中間只隔了堵牆,僱人偷偷修了相通的暗門。大一點的宅子請了管家,買了幾個小廝,常以少爺身份露面。只交待他們說來風城行商的落腳處。小一點的宅子請了一對忠厚的夫婦看著,讓張媽出面,交待說南方一親戚將來想歸故土,先行置下的。

又一個月過去,秋高氣爽。皇后的中秋之宴到了。

  李府上上下下都圍著青蕾打轉。穿什麼衣服,佩什麼手飾,上什麼樣的妝。李相交待,此次宴會非比尋常,不得再以素裝出席,也不得太過濃艷。事先請風城最有名的玉錦坊師傅上門裁衣。聽聞大多閨秀也找上了玉錦坊,又棄之不用。正著急時,二夫人,五夫人,六夫人抿嘴一笑,捧出一襲華衣,說是她們三個的心意。

  抖開一看,香羅紗的料子用絲線繡出了青蕾最愛的梅花圖,每朵花心都嵌了小粒的紅寶石。不是特別晃眼睛,燈光一照,又濯濯生輝。青蕾穿上後雍容華貴,艷麗無方。高興得李相接連幾日分別去了二夫人,五夫人,六夫人的院子以示嘉賞。

  大夫人拿出了家傳手飾。四夫人生怕落後,細細繪了好幾幅頭髻式樣讓青蕾做參考。七夫人笑著問阿蘿:「三兒,你想比你大姐更美嗎?」

  阿蘿連連擺手:「我恨不得再做丫頭打扮,給她牽裙擺。娘,我們總要做點什麼,不然爹和幾位夫人都會不爽。」

  七夫人笑道:「這是自然,該做的功夫娘會做。」

  於是,七夫人照著選好的頭髻式樣親自給青蕾梳頭上妝。在七夫人的巧手下。青蕾走出來時李府眾人都看得吸氣。理想的太子妃就應該是青蕾這樣,端莊貴氣,又不失嫵媚溫柔。青蕾小巧的瓜子臉煥發著一種光彩。阿蘿想這樣的青蕾足可以配得上太子的氣勢。不知道顧天琳和王燕回打扮出來是什麼樣子呢?她很好奇。

  為了甘做綠葉,青菲與青蘿都沒有這麼隆重,為了與身份相配,也置了新衣,重新做了手飾。阿蘿坐在鏡子前對七夫人道:「娘,不要把我的流海梳起來,和平常一樣就好。」

  七夫人歎道:「三兒,我真想好好打扮一下你。」

  阿蘿笑道:「以後有的是機會,今天可不行。我也好想看看細細打扮了會是什麼樣子,不過,想來我的娘這般美貌,阿蘿也不會差呢。」

  七夫人童心突起道:「娘給你打扮一下,你再換掉可好?咱們就看看!」

  阿蘿呵呵笑道:「讓小玉去門口守著,免得外人闖進來。」兩人相視一笑。

  阿蘿想起剛上大學時和同學第一次去舞會,整個宿舍忙得一團糟,彼此借換衣服,幫忙化妝,熱熱鬧鬧的好玩極了。現在可能出國的出國,嫁人的嫁人,都過得很好吧。突然想起爸媽來,七年了,他們應該適應沒有她的日子了,想著,眼淚就滴落了下來。聽到七夫人吸了一口氣道:「三兒,你哭了?」

  阿蘿忙拭去淚道:「沒事,就是不想去赴宴又非得去。」說罷往鏡子一瞧,愣住了。挽起流海之後,光潔的額全露了出來,一張桃心臉嬌艷無比,眼睛大大的,流光溢彩。眉宇間還有些稚氣,卻動人得很,忍不住伸手去摸鏡子裡的人。

  七夫人歎道:「三兒,現在就這樣讓人移不開眼去,再過兩年怎生了得,太美也不是好事啊。」

  阿蘿笑著說道:「所以才叫把流海放下遮住半張臉嘛,我可不想當紅顏禍水,很苦命的。」說完吐了吐舌頭。鏡子裡的人鮮活起來。阿蘿再看了看,回頭對七夫人道:「娘,我們改回去。」

  七夫人重新幫她梳頭問她:「三兒,你以後想找個什麼樣的夫君?」

  阿蘿想了想道:「至少不會先喜歡我這張臉的。然後嘛,能保護我,只能有我一個,還不能有太多規矩。唉,這個要求就多了,估計在這裡是遇不上了。不過,現在還沒想到那兒去,我現在啊,成天想,要是不受人威脅就好了。我最怕死了,動不動就砍頭,萬惡的封建社會啊!」

  七夫人疑道:「封建社會?是什麼?」

  阿蘿笑起來:「就是這個國家,周圍的一切。大致這個意思。」暗暗笑道不能冒現代詞了,解釋起來太麻煩。

  重新收拾停當,阿蘿又吃了不少點心,看看時辰差不多了,才與大夫人,青蕾青菲上了馬車往皇城赴宴去。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0:10

第13章

  雨果曾經形容巴黎聖母院是巨大石頭的交響樂,建築是凝固的音樂,每一塊精心堆砌建築物的石頭就是美妙的音符,因為不同的搭配組合奏出各種樂曲。阿蘿去過北京故宮,瀋陽故宮,泰國曼谷王宮,法國盧浮宮。見過影視基地裡仿的漢宮秦宮,看到依山而建的寧王宮卻是歎為觀止。從山腳下巨大的廣場往上仰望,脖子彎到不能彎的角度似乎還沒把山上的王宮看盡。

  阿蘿想,住在山上的人上下山不累啊?就問大夫人:「大娘,這王宮最高有多高啊?住在山上的人會不會很累啊?」

  大夫人盯她一眼道:「最高處是冷宮,裡面的人不用下山的。現在就給你們說明白了,免得進了宮亂走。王上議事大殿是在山腳的,往上一點其實是座山谷,後宮各殿都分佈在山谷裡。位置偏高一點而已。再往上就是王宮的藏書閣,浣衣院一類的地方,在最高處就是宗人祠和冷宮。御花園在山谷偏西南方向,皇后娘娘今天在那裡設宴。御花園很大,有碎玉泉引入的各種水流穿行,你們千萬不要亂走,迷了路亂闖惹出禍事來。明白嗎?」

  三人忙答:「知道了。」

  進了宮門,換了輕便小橋。阿蘿偷偷掀起一角觀看。天色呈現一種灰藍,馬上就入夜了。王宮裡懸掛出了各種燈,亮如白晝。到了御花園入口,眾人下了轎子,阿蘿驚奇地發現路是閃閃發光的。就跟現代街道上的地面街燈一樣,她慢慢落後一步,左右一看無人注意,迅速蹲下摸了摸,竟是石頭。想來是一種含有螢光粉化學成份的礦石鋪就。亮著光卻不刺目,感歎寧王真是好享受。遠遠看去,整座御花園被各種線條包圍著。

  阿蘿瞇起眼虛著看,突然發現這些線條擺出了一個鳥的圖案。走近了被引至座置上坐好,她一想圖案發現正坐在鳥的頭部。剛才是從鳥爪處進的園子。那麼東西兩側自然是展開的翅膀了。鳥腦袋這麼寬,翅膀伸開,御花園真的很大。

  看到往來穿梭的宮女,阿蘿想起來的時候大夫人帶的婢女換了一個,不是鵑兒。很長時間沒見著鵑兒了,不知道她仍在大夫人院子裡還是去了別的地方。她管不了,也沒有辦法,只有看鵑兒的命了。

  這時被邀的內眷們已陸續到達。阿蘿這桌對面應該是顧相府的座位。她旁邊一桌坐著一位十來歲的姑娘,獨自一桌,神態自若,看側臉很是秀麗。阿蘿想,這就是傳說中的王燕回?

  像是感覺到了被人注視,那位女子側過臉對阿蘿微微一笑。一雙眼睛明若秋水。阿蘿也報以甜甜的笑容。對她有了幾分好感。

  聽到青蕾輕哼了一聲,那女子轉過頭往對面看去,阿蘿也跟著轉頭,顧天琳扶著母親正坐下。阿蘿想笑,青蕾和顧天琳真是棋逢對手。青蕾今天端莊貴氣,顧天琳何嘗不是。兩人打扮得都差不多,只是顧天琳穿的衣服色彩更淺,青蕾色更深一些。一個衣服上繡梅花,在燈光映射下發出點點光彩,配著手飾籠在光彩之中。再看顧天琳,她用的繡線似乎有點特別,和園子裡的螢光石一樣反著光。同樣奪目。再瞧王燕回,衣服就沒什麼特別的,脖子上卻有一圈珠光,把臉映出一種柔和的光來。

  阿蘿想,要是頭頂上一人加盞射燈就好了,像舞台上的那種光圈,突然就想起了聖母瑪麗婭,低下頭悶笑不已。

  內官喝了一聲:「皇上皇后駕到!」

  所有內眷忙離桌跪下。三呼口號。等到坐定。阿蘿偷偷往前面看去。寧王五十來歲,和太子很相像,年青時必是個美男子。皇后頂著一個大鳳冠,有四十歲吧,眉眼大方,中人之姿。

  寧王身邊站了太子。眼神正往這邊看來,阿蘿往旁邊一瞧,青蕾面上一紅,已低下頭去。然後又抬起,飛快往太子那兒送去一個含羞的眼神。阿蘿瞧見太子嘴角浮起了一個笑容來。

  寧王道:「今日皇后設宴,寡人也是被邀之客。還請皇后主持既可。」

  皇后並不多推辭謝了恩開口道:「中秋月圓,賞景正好。今日只圖歡樂,不談其它。早早請各家小姐準備才藝,才不負這良辰美景。」

  阿蘿一聽便想,你夫妻二人定是商量好了的。皇后做戲出題,皇帝老兒看熱鬧做對比。

皇后身邊的女官出例,朗聲道:「今日佳麗雲集,各家選送一人抽籤文為題獻藝,皇后懿旨,不論好壞均有賞賜,每桌桌上各有花簽,表演完畢可標注才藝最佳者,選出頭三名。」

  阿蘿想超級女生來了。我們都是大眾評委啊。

  寧王笑道:「寡人與皇后還有眾位皇親都有花簽,也算一票。看仔細了投!」聽到他身後陰影處一片笑聲:「接旨。」

  阿蘿用心一看,方才發現,鳥嘴巴上還放有幾張桌子,卻有幾叢花樹遮著,看不清有些什麼樣的人,只有太子下坐於寧王與皇后座前。

  一會兒,有宮女拿了簽桶到各桌抽題。大夫人伸手拉出一枝簽。宮女忙記下簽號。

  大夫人小心展開簽紙,看上面寫的是學繞口令。大夫人一呆,這是什麼題?皺眉道:「青蕾,這個你得好生想想。」

  阿蘿想,這個簡單就看青蕾的口齒是否靈便了。往周圍看去,卻是什麼神色都有,有喜氣洋洋的,也有愁眉緊鎖的。

  過了會兒,只聽皇后對女官低語幾句,女官朗聲道:「請抽到三號簽,七號簽者上前。」

  顧天琳緩緩走到御座前行禮。女官又道:「三號是顧相千金,題目是跳舞作畫,七號簽是高尚書千金題目是撫琴,琴曲為《雨打芭蕉》,要求顧小姐之舞須於曲調相配,同時作畫,對高小姐要求是琴聲當配合顧小姐作畫,琴曲完結顧小姐的畫也當收筆。」

  台下嘩然,如果配合不好,就相當糟糕。擺明了想看眾佳麗笑話似的。

  只見高千金手指揮動,曲聲如珠連綿不絕,顧天琳呆了一呆,雲袖一揮,卻是極緩的舞步。再一揮也與曲聲不配,身體便開始急轉,一隻手迅速開始在畫紙上做畫。無奈曲聲越來越急,顧天琳刷刷幾筆,舞步趨急。身上的羅裙轉成了一朵花,合著亮閃閃的繡線卻是極美。

  這邊高小姐手上不停,眼睛看到顧小姐的畫還未完成,卻發現曲快彈完了,只得放慢調子,一曲雨打芭蕉馬上變成了雨滴芭蕉。四周已有輕笑聲傳來。

  顧天琳卻因此緩了下來,輕舞長袖,細扭腰肢,慢慢把畫作完。她瞧了一眼高小姐,微微一笑揮上最後一筆。高小姐才趕緊十指輪彈,雨點嘩啦啦打在葉上結束。

  兩人退回原位坐好。阿蘿一看顧天琳的畫,畫的正是雨中芭蕉。被雨水打得亂了點。卻不失為一幅佳作。暗誇她蘭質慧心,才藝過人。

  女官又道:「請抽到四號簽,六號簽者上前。」

  這次是青蕾和陳尚書千金。由陳家小姐讀繞口令,由一句增至五句,讀一句青蕾學一句,讀完後陳小姐就得從頭至尾把整個繞口令全文背完。

  這一次,兩家千金的表演都不錯,阿蘿想原來青蕾有這麼好的口才。

  再到下一輪,王燕回站了出來,卻是只有她一個人。她抽到的題目是設一個遊戲,所有人都能參加。王燕回笑道:「可否請女官前來聽我安排。」

  皇后點頭,女官走到王燕回面前。聽了一番耳語之後離去。王燕回朗聲答道:「見御花園夜晚如白晝道路卻多有曲折。最終都會回到這裡。我請女官於路口處設謎,猜中者能知下一路線,起點終點都是這裡,猜不出來可自行賞景回來。以猜謎獲取路線圖最多者為勝,一則可以賞景,二則有迷可猜以增情趣,不知娘娘以為如何?」

  皇后還未開口,寧王已經大喜:「好,這個題設得妙,皇后可願與寡人一起?」

  皇后笑答:「不知與皇上是否是猜謎最少之人呢?」

  帝后先行,眾人也紛紛起身往園子裡走。

  大夫人笑道:「我們有四個人,眾人出力,想必不難。」當下與青蕾、青菲、青蘿也緩步走入花園。

  阿蘿暗想,這次打死也不開口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0:26

第14章

  進了園子。花樹被燈光照映,路面螢光閃動,在夜晚卻像座謎宮。要是不熟悉路徑,照王燕回所說,想要自行賞景回去,怕也不是易事。落在眾人之後就出醜了。

  阿蘿邊走邊看,看到走了一會到了個岔路口已有宮女候在那裡,大夫人上前掏出一個燈謎看了看,青蕾已報出答案。宮女福了福,遞上下一部份的路線圖,大夫人收好了,幾人又往前走。等到過了兩三個岔路,阿蘿發現不少女眷已折身返回,不再前行。心想她們怕是擔心回去得晚了,有幾張路線圖在手就作罷。

  大夫人也看出來了,再瞧瞧青蕾,青蕾笑道:「大娘,不入虎穴,蔫得虎子,要超過眾人,怕是得走下去了。」

  大夫人也道:「我想顧家千金與王家小姐俱是這樣,半途而廢,太子也會看輕。」

  四人又往前行,等到了一處,看了燈謎卻怎生也解不出來。宮女又福了福道:「這裡還是夫人與小姐第一批到達。」言下之意她們已經是勝出之人。

  大夫人笑道:「也罷,這就回轉吧。」

  然而四人在回去之時的下一個岔路口被難住了。來時路線圖只標明了走那條道,宮女指著前往下一個路口的路讓她們直走。卻沒有把其它路畫上。大夫人腳步一抬走上印象中走過的路。

  阿蘿只知道方位在鳥腦袋,可是走進鳥的身體和翅膀東岔西岔也找不著了。四個人轉悠了好一會兒,都沒走出去。

  面前有四條路。大夫人當下決定一人走一條。青蕾反對:「要是走散了,還是找不著怎生可好?」

  大夫人眼睛一瞪:「不論是誰只要看到有宮女女官,就請她前來引路。」

  四人於是分散走了。

  阿蘿抬頭看天上的星星,北斗七星灼灼生輝,月光如水。花木扶疏,香氣浮動,如仙境一般。她開始回想來時的方位,再看看天上的星星,估計了下方向,抬步往前走去。剛拐過一條小徑,看到一人站在前面。

  阿蘿頭一低,掉轉身就往回走。聽到劉玨問道:「你迷路了嗎?」

  阿蘿那敢應聲,急步往前走。耳邊風聲吹過,一條人影立在她面前。阿蘿把頭埋得更低,

  只聽劉玨又問:「你是那家千金,走散了是嗎?」

  阿蘿逼著嗓子「嗯」了一聲。劉玨道:「跟著我走吧。你這方向不對。」

  阿蘿想,他大概以為她害羞吧。逼著嗓子又道:「孤男寡女不方便,公子指個方向就好。」

  聽到劉玨哦了一聲道:「你順著我來時那個方向,逢岔路往右走,走過第三個岔路再直走,那裡應該會有人了。」

  阿蘿趕緊福了一福,發出蚊蠅一般的聲音道謝。往他手指的方向匆匆行去,生怕劉玨認出她來。走了一會兒,剛想吁口氣,聽到劉玨喚她:「姑娘,請留步。」

  阿蘿欲哭無淚,停下腳,頭還是埋著。劉玨道:「你,在路上可見到顧家小姐?」

  阿蘿搖搖頭,聽到劉玨似乎失望的歎了口氣,便又往前走。這時劉玨沒有再跟來。阿蘿聽到身後沒了動靜,小心地回頭看了看,無人。她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剛才差點沒嚇死她。劉玨來找顧天琳?她還沒回去嗎?劉玨是不是對顧天琳有意思呢?阿蘿想起他送花給顧天琳。不過,現在是趕緊回去,還不知道大夫人她們走回去沒有。

  阿蘿拍拍屁股站起身照著劉玨說的法子走,果然走了一會兒就看到有宮女。阿蘿趕緊說顧夫人和青蕾青菲沒準兒還在園子裡。宮女笑意盈盈地開口道:「小姐不必擔心,已有人引她們出園了。」

  回到座位,看到大夫人和青蕾青菲正在說話,阿蘿便走了過去。見她回來大夫人也很高興,生怕她走失了惹出什麼事來。過了好一會兒,阿蘿看到顧天琳也回來了,劉玨並沒和她在一起,不知道她遇到劉玨沒有。

  宮女陸續把人引回。過了會兒,只聽女官道:「此次猜謎遊園勝出者是李相夫人及千金。」

  皇后笑道:「李夫人及令千金機智過人,上來聽賞罷。」

  大夫人驚喜地帶著青蕾青菲與青蘿走上前去施禮領賞。聽得皇后問道:「素聞令千金青蕾小姐琴藝高明,二小姐青菲擅書畫。卻一直未得三小姐消息。」

大夫人忙回道:「青蘿尚幼,不比兩位姐姐聰穎,這是頭回進宮。」

  皇后笑道:「抬起頭來讓我瞧瞧。」

  阿蘿跪在地上,聽了很乖的慢慢抬起頭。皇后只見到半邊小臉和尖尖的下巴,嬌嬌柔柔不若青蕾和青菲一看就是個美人兒。便笑著問:「青蘿在家學得什麼技藝?」

  阿蘿只得回答:「剛學了幾日笛,還不嫻熟。」

  青蘿一抬頭一說話,寧王背後那處陰影中有人「咦」了一聲。

  皇后正暗想該找點李家什麼茬呢?今天宴會燕回所出題目甚得寧王好評,玩得很盡興,可頭名卻叫李青蕾得去。聽到阿蘿說才學了幾日笛,平時也從沒聽說過李相三小姐如何了得。便起了心道:「起來罷,吹一曲給哀家聽聽。」

  阿蘿輕聲答應。心裡卻在著急,該吹好點還是吹壞點?這時大夫人她們退回座位,有宮人前去取笛。阿蘿站起身,大夫人走過時低聲說了句:「不得丟相府的臉。」她想,還是不好不壞吧,能交差就行。

  過會兒平平吹了一曲。拿著笛子站在哪兒。只聽皇后淡淡地說了聲:「看來李相千金也非人人都是色藝雙絕的,下去吧。」忙磕頭退下。大夫人瞪她一眼低聲道:「你怎麼不好好吹?回去再和你算賬!」

  算就算,反正不當出頭鳥!阿蘿心裡暗道。

  今日宴會才藝已經結束。有宮中樂伶奏樂獻舞。女官趁時收集花簽上繳。不一會兒功夫,寧王擺手止了歌舞,笑道:「花簽已統計出來。前三名分別是顧相千金,李相千金和王太尉千金。賞賜會送到各人府中。」

  三名女子忙離座謝恩。大夫人臉色這時陰轉晴,笑成了一朵花。

  又坐了會兒,看看歌舞,突然青蕾漲紅了臉,低聲對大夫人說了幾句。大夫人笑道:「叫阿蘿陪你去罷。」

  阿蘿正坐得不耐煩,這種歌舞看了實在枯燥。便起身陪青蕾去衛生間。有宮女前來引路。行至一月洞門指了指不遠處的小屋,阿蘿便站在屋外等青蕾。過了會兒,青蕾走出,兩人轉身返回宴席,走了一會,看到太子候在路邊。青蕾看看阿蘿。太子也看著阿蘿。阿蘿想,我成電燈泡啦?便笑道:「大姐,先行回去了。」

  青蕾急急叫住她:「我們一起來的。」

  阿蘿想,我怎麼這麼倒霉,還不能先回去,讓我去哪兒?只能答道:「我去那邊賞月,到時你喚我一聲。」

  青蕾紅著臉點了點頭。阿蘿繞過小道,看到有回廓,便走過去坐著。心裡盼著那兩人情話早點完,宴會早點結束,這樣的宴會沒見過稀奇,見過就不想再來第二回。

  正想著,突然身上一麻,竟靠在柱子上不能動彈。張張嘴也發不出聲音。心想怎麼了?難道真有點穴術?

  眼前轉過一個人,正是劉玨。他坐到青蘿面前,一張臉神采飛揚:「原來你是李相家的三小姐,終於給我找著了。」

  阿蘿瞪著他,心想倒霉,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劉玨嘖嘖兩聲道:「就是這雙眼睛,沒錯。」繼而又惡狠狠地說:「叫我好找!哼,敢對小爺下手,你再打啊?」

  阿蘿心裡發慌,瞪著他又出不了聲。劉玨道:「想說話是吧?不過,我可先提醒你,別亂喊亂叫,驚動聖駕可不得了。」說完伸手一點。

  阿蘿一張嘴:「你想怎樣?」

  劉玨歪著頭想了會兒:「留你在這兒呆上兩個時辰,穴道解了你再走可好?」

  阿蘿急道:「今天不行,這是王宮,上次是我錯了行不?你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好不好?」

  劉玨笑道:「憑什麼啊?打暈我還敢搶我的銀子,那有這麼便宜!」

  這時阿蘿聽到青蕾喚她,忙答到:「大姐,我來了。」見劉玨還不給她解穴,眼淚花兒都急了出來:「我要不回去,闖了禍,我爹會打死我!你下手暗算也不算什麼英雄好漢,要不,改天我們打過?」

  劉玨見她漲紅了臉,急得不行了。找了半年終於知道她是誰,心裡的怒氣已去了一大半。想她一個小女孩子也不為難她了,給阿蘿解了穴,言道:「明日午時,我在南城河邊等你來。」

  阿蘿跳起來飛一般往青蕾處跑去。心想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今日一定要平安回家。

  劉玨看著阿蘿的背影心情無比舒暢。尋思明天該怎麼整整她呢?

  青蕾已等得發急,看到阿蘿跑過來,瞪著她說:「今日之事,不許說給別人聽!否則太子會不高興。」

  兩人回到席間,過會宴席就散了。這回大夫人美滋滋地帶著她們三人回了府。

  阿蘿把宴會之事告訴了七夫人,沒有說起已被劉玨認出來。怕她擔心。獨自躺在床上想,明天,還不能不去。能化解掉劉玨的怨氣最好。省得他以後成天上門找麻煩。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0:42

第15章

  第二天一大早,阿蘿起來隱約聽到有簫聲從竹林那邊傳來。她想起了子離。其實她早不生氣了。想想有人要殺他,他小心點也很正常。不想和他有來往是阿蘿覺得子離太神秘,她怕又惹上麻煩。除了七夫人小玉,她都不知道還能相信誰。

  阿蘿走進竹林時還在想今天的簫聲怎麼還沒停呢。然後一眼看到了子離倚著棵竹子站那兒吹簫。瞧見有人來了,子離停下看過來。阿蘿怔住了。條件反射般就要走。

  子離問道:「教你吹笛的人是誰?」

  阿蘿一怔:「我娘。」

  子離有些疑惑:「每天來竹林吹笛的是誰?」

  阿蘿硬著頭皮道:「我娘。」

  子離盯著阿蘿嘴角又是那番似笑非笑:「你見著我一點也不吃驚,吹笛人是你對不?」

  阿蘿這才吃驚道:「這是相府,你擅自闖入不怕被送官府?」

  子離笑道:「以我的身手人還沒來,我就已經走了。在這裡吹簫已有很長時間,我終於忍不住想要看看吹笛人是誰。原來是李相府的三小姐。」

  小玉在竹林外吹了幾聲笛音。提醒阿蘿有事了。阿蘿板起臉道:「看到了,還不走?」

  子離沒動,微笑著道:「為何不與我合奏了呢?告訴我。」

  阿蘿有些心急,不知道家裡有什麼事。丟下一句:「家裡有事,不和你說了。」匆匆而去。

  子離有些惆悵,也有些想不明白。近來遇著一個小兄弟惱了他,終於知道吹笛人是誰了,她卻又走得匆忙。子離歎了口氣,躍出了院牆。

  阿蘿急急回到院子,七夫人趕緊拉著她往上房走,邊走邊道:「聖旨來了,讓全家接旨。」

  走到主廳,全家人都來齊了,那個手捧聖旨太監打開聖旨開始讀。

  阿蘿跪在七夫人旁邊,頭埋著。聽太監念到:「李家長女青蕾品貌端淑……為太子良娣。」就怔住了,後面一大堆都沒聽明白。太子良娣?太子的小老婆?偷眼瞧過青蕾,一張臉陣青陣白,已是在強忍眼淚。

  等到太監一走,青蕾已哭了出來:「為什麼?為什麼是她不是我?殿下明明喜歡的是我!」

  李相卻微笑道:「天意如此,誰知道太后與皇后聯手在你是庶出的身份上作文章呢。阿蕾,你不要沮喪,做不了太子妃,但是你他最寵愛的人也好。將來做不了皇后,太子也不會虧待於你。」

  青蕾只是垂淚不已。李相又道:「若是你再見太子且不可心生怨意,王燕回謀略過人,也不好相與,你只有牢牢抓住太子的心才能確保自已的地位,李家的榮華富貴。而李家的一切也將是你強有力的後盾外援助,明白了嗎?」李相聲音已轉為嚴苛。

  青蕾點點頭,無力地靠著三夫人。

  阿蘿聽得心驚肉跳,這裡嫁個人這麼麻煩,還沒嫁過去就開始用心計了。

  回到棠園,才聽七夫人歎道:「三兒,太子這下可好,一娶娶倆,青蕾可惜了是庶出。庶出的女兒沒地位啊。」

  阿蘿方才問道:「那顧天琳呢?這次怎麼沒她?」

  七夫人道:「聽說今天降旨到顧相家,許給四殿下為正妃了。」

  阿蘿哦了一聲,風城五公子裡,她還沒見過四皇子和顧天翔呢。看來顧天琳比青蕾命好許多。四皇子以後再怎麼也就是一座王府,至少還沒同時娶顧天琳的時候再娶個妾。一想到要是嫁個人還要面對他的眾多老婆,阿蘿就打了個寒戰。這個她無論如何接受不了。還是早點弄筆銀子趁李相把她賣出去前走為上策。

  阿蘿慢慢走進竹林,看看日頭,怎麼樣也趕不到午時和劉玨在河邊相會了。又實在不想呆在府中,給七夫人和小玉說了聲。喬裝一番翻牆出了相府。

  她該做些什麼呢,買了宅院兩千多兩銀子去了一大半,剩下的還要維持兩座院子的開銷。阿蘿慢慢走向了河邊坐著想到哪兒去弄銀子呢,河風吹得很舒服,她慢慢靠著柳樹睡著了。

  子離來到河邊時正看到阿蘿睡著了的樣子,心裡一喜,他輕輕走過去不想吵醒了她,走近了蹲在樹前看阿蘿,越看越覺得她的眉眼怎麼和相府三小姐相似。子離皺了皺眉用指頭蘸了一點河水飛快地從阿蘿的脖子上擦過。

  阿蘿被驚醒,睜開眼:「子離?你怎麼來這兒了?」

子離眼睛裡全是笑意:「山弟,你怎麼會來這兒的?」

  阿蘿笑笑:「府裡呆著無聊,就出來轉轉,這裡清靜,沒想到坐著竟睡著了。」阿蘿想起未赴劉玨的約心裡總覺得會有麻煩。看看時辰,估計是未時了,劉玨不可能在河邊等三個多小時,不知道她失約,劉玨又會惱成什麼樣,會怎麼對付她,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子離有幾分著急:「還記恨著大哥麼?」

  阿蘿笑道:「怎麼會?今天有人約我午時相見,家中有事未來得及去,心裡記掛著。怕別人生氣。對了,大哥怎麼來這裡了?」

  子離戲謔地說:「這裡清靜啊,正好想心事。」

  阿蘿「哦」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了。

  子離奇道:「你怎麼不問我什麼心事?」

  阿蘿看他一眼道:「我尊重個人隱私,你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我問也沒用。」

  子離道:「你問我就告訴你。」

  阿蘿無奈:「那好吧,你有什麼心事?」

  子離嘴邊又勾起笑容:「我認識一個很會吹笛子的女孩兒,我常常在這兒用簫聲與她的笛聲相應和,總能從笛聲裡聽出她的心事,有時候會高興,大多數時候像是有滿腹心事。她很聰明,學笛學得很快,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不吹笛了,任我怎麼用簫聲抱怨,她都不睬我。山弟,你說,她怎麼了?」

  阿蘿沉默半天才答道:「你即聽出她有許多心事,她必然有很大的麻煩,有了麻煩自然不能再和你吹笛相和。」

  子離沉思了會兒展顏道:「山弟,你不是喜歡美食,我帶你另去家酒樓品嚐可好?」

  阿蘿白他一眼:「不會又有人提刀來砍你吧?我怕死得很呢。」

  子離大笑起來:「有大哥在,絕不讓你傷到分毫。」

  阿蘿正色道:「我是很怕麻煩的人,因為我沒有處理麻煩的能力,你能保證不讓我陷入麻煩裡面嗎?」

  子離笑道:「當然。」

  阿蘿又說:「你不是壞人吧?我肯定是好人!」

  子離被她逗樂了:「我肯定不是壞人,山弟,為何隔了幾月,你疑心重了這麼多?」

  阿蘿低頭歎氣:「因為你先懷疑我,而且有人要殺你,而且你來頭不簡單!總之我肯定惹不起。」

  子離突然問:「山弟,你心裡在怕什麼嗎?」

  阿蘿想,我什麼都怕,我怕得東西太多了。想到相府裡的事總是高興不起來。

  子離看著阿蘿有些委曲的臉,心裡歎息,微笑著對阿蘿說道:「山弟,再皺眉就不是漂亮的小公子了哦,高興一點,有事大哥會幫你。現在我們去吃好吃的。」

  阿蘿想,愁也沒用,先跟著吃白食吧,順便想想有什麼事能做。

  兩人還是同騎來到商業區。這次換了家酒樓,據子離介紹,這家醉風樓是風城最好的酒樓。阿蘿問他:「大哥,這裡的菜也是那麼貴嗎?一頓飯又要吃去尋常人家一年的費用嗎?」

  子離笑道:「不會,你只要不點他們最貴的菜就是了。怎麼,想替大哥省錢?」

  阿蘿搖搖頭:「我是想說,還是那麼貴的話,你就不用請我吃了,直接把銀子給我就行。」

  子離笑出聲來:「怎麼你這麼愛銀子?」

  阿蘿理直氣壯地答道:「無錢寸步難行,有錢走遍天下!銀子是好東西,愛銀子等於愛生活。」

  子離看著她只笑不語。

  兩人進了酒樓,小二引著他們往二樓走。阿蘿好奇地觀察這家風城第一的酒樓。眼睛瞟著坐在窗邊的劉玨,嚇得手足冰涼。掉頭就往樓下走。

  子離看看窗邊的劉玨,再看看回轉身下樓的阿蘿,也跟著下了樓。

  阿蘿擠出一個笑容道:「大哥,我想回去了,改天再吃可好?」

  子離騎著馬把阿蘿送回了河邊。策馬離開。他騎著馬又轉回了醉風樓。劉玨已經走了。子離要了一壺酒,伸出左手食指,上面還沾有褐色的顏料。子離禁不住笑起來。

  他一杯接一杯地喝著,眼睛裡有著淡淡的憂鬱。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0:58

第16章

  阿蘿回到家,晚上竟有些睡不著。總覺得劉玨會找她麻煩。翻來覆去又想不到一個好辦法。想到現在為止還沒找著掙錢的辦法,要離開相府也遙遙無期,日子就一天天過去了,等到那天李相把她打包賣出去她可怎麼辦才好。子離能幫她嗎?她能信任他嗎?阿蘿苦惱極了。

  第二天一早,子離的簫聲又從竹林裡傳了過來。阿蘿心想,子離為什麼對相府三小姐這麼感興趣呢?就是和他一起吹了兩個月的笛?面對子離分飾兩角。阿蘿覺得難度太大了。而且男裝出現改變最多的不過服飾與服色,久了子離怎會瞧不出來呢?還不如一早告訴他算了。不知道子離能幫得上忙不。阿蘿想,自已在風城一點辦法都沒有。

  看到阿蘿走進竹林。子離露出溫柔的笑容。他在等,等阿蘿自已告訴他她就是羅山,羅山就是她。

  阿蘿問子離:「你怎麼又來了?」

  子離道:「昨日你走得匆忙,還未告訴我為何不應和我的簫聲。」

  阿蘿走到一邊石頭上坐下,雙手撐住下巴,心裡又想了一遍,抬起臉看著子離:「大哥!我,我就是羅山。」說完就低下頭去,很有些羞愧。

  子離故作驚詫:「你說你是山弟?」

  阿蘿說:「我穿了男裝,塗黑了臉。」

  子離緩步走到她面前,蹲下看她:「讓我仔細看看。」

  阿蘿一本正經與他對視著。子離仔仔細細的看阿蘿。巴掌大的小臉兒,尖尖的下巴。花瓣似的嘴,看不到眉,眼睛嵌在雪白的肌膚上如琉璃似瑩玉般晶瑩。不仔細看,倒還真沒注意阿蘿會這般動人。子離看著阿蘿的眼睛,那裡面閃著他不熟知的神秘,像漩渦把他吸了進去。不由得瞧得癡了。
  
  阿蘿見子離瞧她半響不說話,以為他不相信:「大哥,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河邊,我過來打撓到你吹簫了。」

  子離回神一笑:「我知道,你是山弟,是排行老三的意思是吧?」

  阿蘿點點頭。

  子離在她旁邊坐下問道:「山弟,哦,喚你什麼好呢?」

  阿蘿笑笑:「喊我名字就行,娘總愛叫我三兒,家裡其他人叫我阿蘿,我全名叫李青蘿,隨便你叫。」

  子離笑道:「那有姑娘家讓人隨便叫閨名的,你膽子真大。」

  阿蘿才想起這裡不像現代,可以隨便叫名字。笑著說:「大哥,你叫我山弟吧,名字就是一個符號,叫什麼都一樣。」

  子離覺得阿蘿極是爽朗,笑著說:「好吧,山弟,你在煩惱什麼呢?」

  阿蘿悶悶地說道:「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賺到銀子。」

  子離奇怪地問道:「你要賺銀子幹嘛?」

  阿蘿想了想道:「有銀子就可以離開相府四處遊玩。」

  子離笑道:「李相絕不會同意。」

  「所以才要自已賺銀子啊。」阿蘿說道。

  子離皺了皺眉:「其實外面很危險的,你的功夫應付不會武功的人倒是可以自保,但遇上真正有功夫的人就不管用了。」

  阿蘿歎氣,想起劉玨會輕功還會點穴,子離也是輕輕一躍就出了院牆。自已還翻來翻去。她望著子離說道:「大哥,可是我太想四處走走看看,你幫我怎麼賺銀子好不好?」
  

  子離瞧著阿蘿又用那種懇求的目光瞅著他,怎麼也拒絕不了,笑著說道:「那你會什麼?告訴大哥?」

  阿蘿的臉瞬間煥發出神采:「我會做菜啊,反正比三絕菜好吃!」

  子離微笑著搖頭不信:「做給我吃了我才信。」

  阿蘿跳起來興奮地問子離:「大哥,要是我做的比千風樓的好吃,你肯不肯開家店讓我做菜?賺的銀子我們分成。」

  子離忍不住笑:「好,一言為定。這就走?」

  阿蘿高興得蹦起來,一時竟忘了子離也會輕功,拉著他去翻牆。阿蘿幾步攀到牆頭對子離招手:「大哥,上來啊,快點!」

  子離抬起頭看阿蘿,此時的她像一個山精,笛聲裡有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愁怨,笑起來又彷彿是最純淨的琉璃,不帶一絲壓抑,心裡一動,突然想跟著她去翻牆。子離跟著翻到牆頭,見阿蘿拿出一條軟梯,終於放聲大笑起來,摟住她一躍而下。

  阿蘿嘿嘿笑道:「高興壞了,忘了大哥會輕功了。」

  阿蘿沒有換男裝,子離便叫隨從去雇了頂轎子,對阿蘿說:「等你換了男裝,大哥再教你騎馬。」


  阿蘿想,坐轎子也好了,一路走一路慢慢看四周的景致。到了千風樓。不知道子離說了些什麼,掌櫃慇勤地對阿蘿說道:「小姐請隨我去廚房。」

  阿蘿看了看子離。子離坐在桌旁道:「我等著品嚐你的手藝哦。」

阿蘿得意的一揚頭,跟著掌櫃去了廚房。足足快一個時辰,才端菜上桌。
  
  子離一看:「你去廚房這麼久,就只弄了這個白菜湯?把白菜泡在水裡就端出來了?」
  
  阿蘿撇撇嘴道:「三絕菜連這個賣相都比不呢,開水白菜的外形就是端上桌給人的感覺就是白菜泡開水裡而已。你嘗嘗?」

  子離笑笑,用勺盛了一點湯喝下。只見他眉頭一皺,臉上漸漸現出驚奇與歡喜:「千風樓可以關門了。」

  阿蘿甜甜地笑了。子離讚道:「端的是清香爽口,鮮美異常。山弟,怎麼做的?」
  

  阿蘿開始賣弄:「白菜,其實只取了大白菜中間的那點發黃的嫩心,而且要將熟未透時的白菜心,別小看這鍋開水,這是將老母雞、老母鴨、蹄子、排骨、干貝等鮮貨一起煮出來的,加了各種調料才慢慢熬出鮮味來,還要打去肉沫直到湯色變清如水,一個時辰?我是怕你等得不耐煩了,才提前勉強做出來。」
  
  子離笑道:「是家中廚子教的嗎?」

  阿蘿笑笑道:「秘密,這可不能洩露。」

  子離開始喝湯吃白菜。阿蘿想起在現代曾吃過這道菜,當時不知深淺覺得一道開水白菜賣了八十塊錢太貴,差點與店方吵起來。後來知道了,就去學著做。

  子離吃著歎息:「太美味了。好啦,我開家酒樓,你不用掌勺,教會師傅學做菜就行。一道菜賣一百兩錢銀子。如果只賣十個人,一天就是一千兩啊。咱倆一人一半。」

  阿蘿驚呆:「這麼貴,有人吃嗎?」

  子離笑笑:「你放心,物以稀為貴。」

  阿蘿飛快地計算,這樣的話,要不了幾個月,她就是古代的小富婆啦!可以離開相府,可以四處走走看看,可以自由!阿蕾雙手合拳,眼睛一閉心裡喃喃道:「古代什麼最值錢?人才!感謝說這話的人,感謝爸爸媽媽從小沒時間管我,感謝收了我八十塊的酒店!。。。。。。」
  

  子離好笑地看著阿蘿感激涕零地祈禱。小臉上光彩四射,睫毛激動得抖得似欲飛的蝴蝶。心裡湧出一種憐意。歎息一聲拉下阿蘿的手誠摯地說道:「山弟,大哥來照顧你可好?」
  
  阿蘿怔怔地看著他。子離的眼睛裡有她看不明白的東西,像是懇切像是憐惜,她裂開嘴一笑:「我還真沒想到我在這裡能遇著對我這麼好的大哥!嘿嘿,還是我的生意合作夥伴!」
  
  子離又好氣又好笑,想想她還小,還不明白他的意思。正欲開口。聽到有人在冷笑:「原來找著個靠山,是說這麼囂張,敢飛小爺鴿子!」

  阿蘿一驚,回頭一看,樓梯口站著的不是劉玨是誰。他懶懶地站在那裡,臉上掛著笑容,眼睛冰涼。

  子離淡淡地說道:「小王爺也來千風樓用膳?」

  劉玨慵懶地說:「本來是的,現在不想了,告辭!」走時,阿蘿感覺到他眼光在自已身上一轉,身上的汗毛被激得根根豎起。

  子離看到阿蘿震驚害怕極是不捨,平靜地問道:「昨天是沒赴他的約麼?」
  
  阿蘿半刻功夫才恢復正常:「桃花宴上我不知道他是誰,把他打暈了,還綁在樹上搶了他的銀子。中秋賞月被他認出來了,昨天約我去南城河邊重新打過,可是我遲了沒時間去。」
  
  子離越聽眼裡笑意越重,想到劉玨平日的性子竟栽在一個小姑娘手裡,想像當時的情形,忍俊不禁朗聲大笑:「山弟你真是有趣!不怕,大哥定護你周全。」

  阿蘿見子離神色不變,自信得很,越發心虛,不知他的來路。又不好意思問。想想覺得再怎麼著劉玨也是安清王府的小王爺,寧王的親侄子,冤家易結不易解,還是對劉玨解釋明白的好。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1:27

第17章

  劉玨回到家氣得在樹林裡召集了一群屬下陪他練功。出手如風,下手絲毫不留情,打趴下一群人手都酸了才停了下來。也不看眾人回到松風堂看著牆上掛的那幅畫像生氣。

  劉英小心翼翼地瞅著小王爺鐵青的臉,不知道向來喜怒不動於形的他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討好地問了一句:「主上,找著那小女孩想怎麼報仇?」

  劉玨一聽火蹭地又冒了起來,睥睨著劉英冷笑:「李相的三小姐,未來太子側妃的小妹,與四皇子關係非淺之人,你覺得呢?」

  劉英越聽越覺得燙手,難怪敢把小王爺打暈了。還不能明著下手,看來主上就為這事心煩。聽到與四皇子關係非淺不覺多了句嘴:「四殿下不是賜婚要娶顧相千金嗎?」

  劉玨在桃花宴上聽罷顧天琳一曲對這個蘭心慧質的女孩子深有好感,中秋宴見顧天琳舞姿翩翩已暗暗心儀,當時臨時有事走開沒來得及聽李青蕾撫琴,事後聽聞太子被一曲秋水打動他並不以為意。中秋宴上見二女不分軒轅,一心想找顧天琳,因差陽錯卻遇到了打暈他的小丫頭。他每日對著畫像端詳,絲毫沒有察覺那雙剔透晶瑩的眸子早已深印在腦海裡。如今顧天琳被賜婚給四皇子,他怎麼會不氣惱?

  劉英見小王爺怔怔看往牆上畫像,他知道畫的是顧府千金,不由得一個巴掌扇在自已臉上,悔恨地告罪:「屬下亂說話,該死!」

  劉玨主意已定,淡淡道:「罷了,備貼,我要拜訪李相。」

  李相見劉玨上門,心下暗自揣度。安清王戰功赫赫,長年領兵駐紮在西部邊塞。王府上下交給這個小王爺打理得井井有條。

  朝廷以太子為尊,卻很有一部份人擁護四皇人。太子是現任皇后嫡子。四皇子卻是已故皇后的嫡子。寧王對故皇后情深一片,礙於立嗣立長和現皇后王家的勢力立了劉鑒,心裡卻是極疼這個四皇子的。自已全力支持太子,王太尉女入主東宮,四皇子明顯勢弱,而寧王則迅速將顧相獨女賜婚給了四皇子。

  帝心難測,寧王如果有意大行後四皇子繼承王位,安清王的意見就舉足輕重了。只有他領兵才能壓住皇后外戚助四皇子登基。此時劉玨造訪,安的又是什麼心呢?

  阿蘿剛從外面回來,就聽到上房傳話,李老爹要她前往。阿蘿不知道是什麼事,走到廳堂規規矩矩行了禮。她早看到劉玨坐在一邊笑得像隻狐狸就知道他找茬來了。裝作不認識沒看到低頭順目站著。

  李相呵呵一笑:「阿蘿,小王爺在中秋宴上見過你吹笛。贊笛聲悠揚功力不凡,極為仰慕,小王爺也是弄笛高手,想邀你今日晚宴,月下吹笛切磋。你去吧。」

  滿口胡言!阿蘿心裡暗罵著,口中極溫柔地答道:「容阿蘿回去收拾一下。」行了禮匆匆告退。

  李相與劉玨相視一笑。

  待到出了相府,阿蘿撩開轎簾對劉玨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劉玨騎在馬上奇怪的說道:「晚宴,吹笛切磋啊。」

  阿蘿氣悶,那有這麼簡單的事。

  轎子抬得晃晃悠悠,阿蘿被顛得胸口陣陣噁心,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閉上眼想像火鍋,香辣魚,麻婆豆腐,酸辣粉……一切有滋有味的東西,然後又開始想和子離合作開的酒樓每天賓客滿堂,銀子似水一般流進口袋,想像書本上寫的各國風情,自已怎麼帶著七夫人小玉遊山玩水。盡量轉移注意力。然而轎子就跟走不到頭似的。阿蘿大喊道:「停轎,停下!我要吐!」

  轎子一停下,阿蘿走到一邊狂吐。劉玨騎在馬上怒道:「還要走大半時辰才到用膳的地方呢,你們怎麼抬轎的?」。他故意讓轎夫顛著繞道走,就等著看阿蘿出糗求饒。

  阿蘿吐完心裡舒服了好多。抬眼看劉玨神色。臉上對著轎夫發火,眼底卻有一抹得意,知道他是成心的。聽說還要坐一小時,阿蘿發了狠,你想看我暈轎,就讓你看個夠,大不了一路吐給你看就是了。

  阿蘿平靜地坐進轎子:「走吧,誤了小王爺晚膳可不得了。」

  劉玨一怔,看到轎夫們臉上均露出不忍,氣得一打馬跑了起來:「都寧河邊流香畫舫見。」

  劉玨一走,轎子突然就平穩了,兩刻鐘不到就出了南門來到了都寧河邊。

都寧河寬三十餘丈,濤濤向東而去,河岸邊晚風吹來,天邊幾許煙霞隱隱帶紫,阿蘿不由想起煙光凝而暮山紫,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詩句。在現代沒有污染的河流只有在山裡才能看見清波蕩漾。想遊遍這異世界的心更切了。

  河岸一側分散停泊著十來艘畫舫。暮靄中已點起了繽紛的燈籠。流香畫舫有三層樓,雕樑畫棟,陳設精美。侍女引阿蘿上了最頂層,劉玨負手站立在珠簾背後內間的鏤花窗戶邊上。  

  阿蘿看看四周,外間設有錦凳幾案,懸掛著名人字畫。擺有各色繁花,珠簾後擺著一張大圓桌,旁邊還有睡榻,圈椅。空間寬敞。窗戶打開,河風吹進來,一室涼爽。

  劉玨衣袂飄飄,幾絡髮絲飛舞,半邊側臉線條分明,極是英俊。她想,最好是能解釋。阿蘿隔著珠簾開口道:「那日寧王頒旨來家中,實在不是有心爽約。還是想說聲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劉玨轉過頭端起一杯茶,沒喝,慢慢把玩著茶杯,突笑道:「知道我今天去府上是為了何事?」

  阿蘿說:「其實我本來今日想去你府上找你解釋的。上次在桃花宴是我不對,不該打暈你。只是第一次出府,好不容易看到那麼美的景致,偏生被你打撓,心裡不舒服,再說一聲對不起。」

  劉玨見阿蘿態度誠懇不禁笑道:「那次的事就算了,不過呢,你搶了我的銀子……」

  阿蘿臉上一紅,低下頭回答:「我還給你。」

  劉玨心想,那點銀子我還不放在心上,阿蘿一再道歉,他本來不應該再有與阿蘿計較的心思,可就是覺得那裡不對:「說聲對不起就完了?」

  阿蘿想,我都道歉了,還要怎樣?開口問劉玨:「那你想怎樣?」

  劉玨一噎,是啊,我想怎樣?想起阿蘿與劉緋甚是親熱,不知那來的無名火,道:「你與四皇子這般交好,我能怎樣?」

  阿蘿一愣:「那個四皇子?」突的明白,劉玨說的是子離?便問道:「子離?陳子離?是劉緋?」

  「你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看你倆認識已非一日,千風樓掌櫃道你親手下廚為他做菜,這般親密!」

  阿蘿急急問他:「他說他叫陳子離啊,四皇子不是叫劉緋?」

  劉玨冷冷一笑:「故皇后姓陳,子離是他表字,陳子離就是劉緋,劉緋就是陳子離,你喚他子離,能讓你如此稱呼,顯見已是關係不一般。」

  阿蘿張張口,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初見子離也用了假名,子離不欲人知曉身份,從母姓倒底還是真名。沒有什麼大不了。認了個四皇子當大哥,也沒什麼不好。自已不認為是相府千金,別人聽了不也以為身份多金貴。

  劉玨話語一轉不再提子離,笑道:「聽聞三小姐笛藝超群,能吹奏一曲?」

  阿蘿拂開珠簾進去,走到幾前,自已倒了杯茶喝下:「餓了,先吃東西,你是真要聽曲,還是想約出來整我?」

  劉玨出言嘰諷:「你看你這樣子,那象相府千金,大家閨秀?」

  阿蘿瞪他一眼道:「你用轎子顛了我一個多時辰,胃吐空了,又渴又餓。那有閒情有力氣吹笛?」

  劉玨呵呵笑著拍了拍手。侍女魚魚貫而入,一會兒功夫端上各種菜餚。阿蘿想,這裡的菜會是什麼味道呢。對劉玨說:「開動了?」說完舉起筷子開吃。覺得味道很好,但是幾樣素菜卻是不行,這才明白,風城菜餚色香味濃,卻於素菜做得不精緻,難怪千風樓一盤白水豆腐都能用三絕來形容。心裡暗想,在風城怕是只能做素菜取勝了。筷子下處全是大魚大肉。看得劉玨直皺眉:「你在相府沒吃過肉?」

  阿蘿吃得高興隨口說道:「平時都是棠園小廚房做,大都是小菜,我好多年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了。」

  劉玨心裡側然:「李相竟清廉至此?」

  阿蘿笑道:「我那美貌娘長得漂亮卻不受寵,在棠園只能說平淡渡日。」

  劉玨冷嘲熱諷:「那你還這麼囂張?一個庶出的不受寵的女子見了似小王這般人物更應該慇勤才對,哦,對了,如你待四皇子一般。」

  阿蘿大怒。強忍著怒氣慢慢放下筷子道:「晚宴吃過,不知道小王爺是否聽了笛曲就送小女子回家?」

  劉玨見阿蘿神色平靜,一雙眼睛在燈光照耀下流光宛轉,把流海擋住的半張小臉襯得極為生動,卻又看不透她心中所想。他主意早已拿定,把玩著酒杯道:「外間方是獻藝之所。」言語之間已將阿蘿視作當舫間女樂。

  阿蘿想,換個古代閨秀聽了劉玨的話沒準兒會受辱投河!就算不死也會怒目而視斥責於他!離桌走到外間,找了張幾凳坐下,心想你越是氣我,我越是要高興,橫笛在手吹出一支《喜洋洋》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2:06

第18章

  河上明月朗朗,花舫上香氣微吐,有河風輕揉,如此美景當以悠揚之聲相襯,阿蘿一曲《喜洋洋》節奏歡快。劉玨聽了半分情趣也無。瞥見阿蘿的眼睛笑成了兩彎月牙兒,小腦袋跟著曲聲晃來晃去,不由得啼笑皆非。暗道這丫頭明裡沒生氣,暗底裡卻小招術眾多。聽完一曲,沒等阿蘿開口便道:「聽說你大姐以一曲《秋水》得太子歡心,李家世代書香,能否也撫琴一曲呢?臨河望月,就《秋月》吧!」

  阿蘿想起替青蕾撫琴一事便道:「我不會撫琴,李家三女每人各學一樣技藝,我只會吹笛。」

  她越是不會,劉玨越是想為難她,眼珠一轉為難地說:「小王就只想聽琴,本來心情已經大好,只等你撫完一曲以後就前賬了清,再不找你麻煩,你卻說不會,這怎生是好?」

  隨便他怎麼說,阿蘿牢記要會彈琴以後必會埋下禍端,只搖頭。劉玨見說不動她,對外間侍女道:「取琴來!」

  劉玨坐在矮幾旁,雙手一伸,一縷琴音飛洩而出,彈的正是《佩蘭》。阿蘿見他也是常撫琴之人,琴曲嫻熟,想起這是顧相千金於桃花宴上所彈的曲子。看劉玨彈得甚是專注,心想,原來他惱四皇子是心上人被賜了婚。忍不住開口道:「這是皇帝賜婚,說不定子離很早就看上了顧家小姐,誰叫你下手晚了!」

  劉玨把手往琴弦上一放,「蹭寧」一聲,琴聲嘎然而止:「劉緋與顧家小姐倒是天造地設的一雙,相配得很呢。」

  阿蘿想了想笑道:「是啊,我也覺得他們很配呢,一個撫琴一個吹簫,夫唱婦隨,好過某些人獨自歎息的強。」

  劉玨卻也不惱:「劉緋怕是連顧家小姐的琴都沒聽過吧,桃花宴他沒去,錯過了。」

  阿蘿端起一杯茶,慢慢品味:「現在沒聽過不要緊,以後聽到了會更驚喜!他二人郎才女貌,如你所說,當真般配!」

  劉玨奇道:「以後劉緋有了顧天琳,還有心思放你心身上?想再讓他成日陪著你出府吃飯怕是難了。」

  阿蘿一怔,又釋然,子離娶顧天琳要等到太子大婚之後,那是明年春天的事了。在這半年時間銀子賺夠就行。

  劉玨以為說中阿蘿心事,看她如此在意劉緋,冷冷道:「你學會這曲《佩蘭》,我便不再為難於你。」

  阿蘿眨眨眼睛:「其實你若想聽有人彈這首曲子,相信這花舫上也是有會的,何苦非要我彈給你聽?再說我又不會彈琴,這曲子太難,學不會。」

  劉玨道:「不會就學著彈會,你今日不會,我明日還來府中接你出來,你那日會了便罷。」

  阿蘿瞪他:「你怎麼這麼不講理?人家不會豈能強著要學?學著了你心上人彈曲,就能似她彈給你聽一般?」

  劉玨道:「顧家小姐彈給我聽,我當洗耳恭聽,她不彈我聽過一曲已如天簌,再聽不聽已無關要緊,你要我不找你的茬就彈了我聽便罷。」

  阿蘿突然想到,好歹自已還是個相府千金,也不是平常人家女子,劉玨真的敢這麼放肆?她笑咪咪地喝了口茶,評道:「這茶味清香,回味悠長,看湯色黃亮澄明,好茶!」絕口不提彈琴之事。一皺眉似想起了什麼道:「看月影上移,時辰已經不早,若是有人認出,這李相府的三小姐深夜流連在外,你說,我爹會不會氣的吐血,找皇上理論要治你之罪呢?」

  劉玨見她左思右想竟想出了這麼一招,低低輕笑起來:「是啊,你爹官居右丞相要是聽到坊間傳聞家中幼女與一男人花舫相處到月至中天,他會不會氣的吐血呢?世代書香啊,一世英名啊,就這樣由你敗壞了門風?嘖嘖,他怎麼辦呢?當然要去找皇上了。」

  劉玨露出壞壞一笑,走到阿蘿身後,伸著脖子在她耳邊輕笑著:「找皇上,趕緊賜婚吧!早點把這個不肖女嫁了,當然,小王是極負責任之人,與三小姐孤男寡女深夜相處,怎容無知小兒敗壞三小姐名聲呢?三小姐還沒及芨呢,這般誤人終身之事,小王可是做不出來的。」

  阿蘿聽到脖子上雞皮小粒子顆顆爆開的聲音。她強壓著心裡的恐懼,對劉玨說:「彈就彈,可是,我那有這麼快就學會了,總得給我時間吧。」

劉玨見她妥協,心情大好,呵呵直笑:「沒問題,小王有的時間,出府之時令尊還殷殷道,一定要盡興而歸。看現在離月到中天至少還有兩個時辰,以三小姐的悟性,不說學得有模有樣,成曲應該沒有大礙!」

  阿蘿一嘟嘴:「我不識琴,連音在那兒都不知道。你送我回去,改日我學好了再彈給你聽就是。」

  劉玨看她小嘴一翹,心裡樂翻了天,走到琴旁:「來,小王親自授琴於你。」

  阿蘿很認真的撐著下巴看他,一會兒問這個音,一會問那個調,見他極是耐心,就越發問得勤快。轉瞬一個時辰就過了。阿蘿問得累了,劉玨教得累了。劉玨問她:「會兒麼?」

  阿蘿搖搖頭。劉玨氣得琴一扔:「你怎麼這麼笨啊?」

  阿蘿委曲地望著他:「小王爺,你再教一遍吧!」

  劉玨耐著性子又細細把宮商角徵羽音準音調勾彈抹滑手式指法講了一遍。阿蘿聽得昏昏欲睡。強打精神聽他嘮叨。末了劉玨又問:「這下會了?」

  阿蘿剛想搖頭,嘴一張竟打了個哈欠。忙用手擋住嘴。眼睛在劉玨臉上一轉。他已冷了臉:「鬧了半天是消遣我來著?」

  阿蘿一驚,睡著全無,直衝他擺手:「小王爺,我確實於琴半分感覺也無。我能記得幾個音,我馬上彈給你聽,曲子是說啥也不會的了。」

  劉玨半信半疑:「你會吹笛,怎麼不會撫琴?風城閨秀十人有九人會琴且琴技不錯,你真是個特例?」

  阿蘿開始編故事:「據說小時候抓周,大姐一把抓住琴不放,二姐一把抓住筆不放,我就抓了笛子。後來二姐擅長書法也去學琴,怎生也及不上大姐,我就更不用說,對琴就是一竊不通!」

  劉玨道:「算啦,掃興!」

  阿蘿壓住開心望著劉玨道:「可以回府了麼?我困了。」

  劉玨沒好氣地說:「走吧,回去。」

  阿蘿又道:「以後記得兩清了,沒有仇了,我也不欠你了。」

  劉玨嘴角浮起一絲邪魅的笑容:「我怎麼會和你有仇呢?我是如此小氣之人?」

  阿蘿馬屁趕緊拍:「小王爺風度翩翩,瀟灑之極且才學淵博,世家風範,怎麼會是小氣之人。」

  劉玨哦了一聲突問道:「我與四皇子那個風度更翩翩,那個更瀟灑,那個才學更好呢?」

  阿蘿一怔馬上答道:「各有千秋,嘿嘿,我個人認為,你更勝一籌。」心想,這下夠了吧?

  劉玨又是一笑:「能得三小姐抬愛,我定不負三小姐。」

  阿蘿見他說得奇奇怪怪,似有深意,又聽不出來。只得與他下樓。

  走到二樓樓梯處,有琴聲傳出,劉玨駐足呤聽,阿蘿也跟著聽,劉玨突然瞟到阿蘿眉頭稍一皺便展開。面色恢復正常,不禁大奇,這時更是琴聲出錯之處。劉玨暗想,可能是偶然吧。不知怎的,這個相府三小姐除了道歉,之後說的話他一句也不信,又找不出什麼漏洞。到底是那裡不對呢。

  阿蘿回到相府馬上去李相處報道。李相笑咪咪地看著她,樣子慈愛極了:「阿蘿,今日與小王爺相處可好?」

  阿蘿中規中矩回答:「在流香畫航用膳,然後吹了一曲笛,小王爺沒說什麼。」

  李相呵呵笑道:「小王爺風流倜儻,家世顯赫,實乃好人選啊,阿蘿,多與小王爺走動。」

  阿蘿突然想,能不能就正正當當地出府呢?便試探道:「小王爺相約明日,阿蘿可以去嗎?」

  李相驚喜:「去,怎麼不去,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

  阿蘿微笑道:「知道了,阿蘿先回棠園了。」

  可以大方出府,就免了不在府中時露馬腳。這個機會還得謝謝小王爺了。阿蘿回去時輕笑出聲。

  劉玨回到王府,怔怔地看牆上的畫像。他要阿蘿學彈《佩蘭》真的是已經忘不了顧天琳了嗎?阿蘿那雙眸子嵌在顧天琳臉上似乎越來越靈活。劉玨躺在長椅上看著那雙眼睛,手指輕輕敲打扶手,倒底是那裡不對勁兒呢?半刻喚來劉英:「速去查明李相府中情況,我要這位相府三小姐的全部情報。還有,從明日起,找人盯著她。她會些功夫,小心點。」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2:22

第19章

  阿蘿大搖大擺地帶著小玉出府。有了第一回,就有第N回,她與子離的酒樓順利開張。阿蘿教會了廚子她會的系列素菜做法。酒樓取名為素心齋。只設了七八個雅間,排隊訂座已排到兩周之後。

  家裡開始忙著為青蕾嫁給太子忙得熱火朝天,剛開始出府李相還要詢問阿蘿與劉玨往來之事,阿蘿小心應答,不露端倪。李相要忙政務,操心青蕾,漸漸問得少了。

  劉玨似乎消失了似的,沒有露面。阿蘿成天沉浸在銀子帶來的快樂中。與子離空了就去學騎馬。日子變得逍遙起來。

  子離不知阿蘿已知曉身份隻字不提,阿蘿也不問。子離常常看著阿蘿出了府就像只快樂的小鳥忍不住就想多寵她一些。覺得與阿蘿在一起心情奇好。有什麼煩心事,與阿蘿一起往往能一掃而空。就像有天阿蘿終於能夠策馬狂奔,一張臉跑得紅通通的,笑意盈盈道:「大哥,感覺就像是飛起來的感覺。自由!」

  子離笑道:「飛起來會是什麼感覺呢?你飛過嗎?」

  阿蘿想起以前坐無動力滑翔機的感覺,對子離形容道:「是那種在空中俯瞰大地,覺得心境一寬的感覺。」

  子離道:「人怎麼可能在空中飛呢?」

  阿蘿想了想叫子離的隨從做了一隻很大的紙鳶,對子離道:「大哥,我策馬放起紙鳶,你試試用輕功站在上面試試。」

  等到子離雙足一點站在紙鳶上時,紙鳶往下沉了沉,被阿蘿的馬帶著疾飛,鼓起的風力加上子離的輕功,這一刻子離真的感覺到了阿蘿說的那種飛的感覺。只可惜一會兒就不行了。子離卻深深記在了心裡。

  阿蘿知道很多故事,她有次對子離說道:「有一個人他向天神抱怨負擔太重,太累,太苦。天神就許諾說只要他不回頭,就跟在他身後陪著他走,走一段路,以後就再也不會苦,不會累。那個人就真的再不回頭一直往前走,走過了高山,走過了平原,走過了大海,他越走越順,越走越輕鬆。就對天神說,你為什麼不能陪我走一生呢?有你在我走了這麼遠,卻越來越輕鬆。」

  子離笑道:「那是天神施了法,看他走得累幫他把身體變輕了。」

  阿蘿笑咪咪地看著子離道:「天神啊就讓他回頭看,他此時正走過海灘,回頭一瞧,海灘上只有他一個人的腳印。天神就說,我其實根本就沒陪著你走。你的神在你自已心中。意思是每個人都對自已的行為負責,戰勝自已就戰勝了一切。」

  子離深深地看著阿蘿。良久才用阿蘿聽不到的聲音低歎:「你就是我心中的那個神明。」

  轉眼半年時間已過。青蕾雖是太子側妃,因為太子寵愛,卻也嫁得風風光光。出嫁那天阿蘿頭回看到古時太子娶妃的場面,當然不是青蕾,而是王燕回。阿蘿咋舌,人多力量大啊。綿延幾里的隊伍,這就是古代的三軍儀仗隊?

  她帶著小玉靠在酒樓二樓看熱鬧。劉玨突然出現了:「許久不見,聽說你學會騎馬了?過得開心得很?」

  阿蘿扯開笑容:「是啊,你要是不出現,我會更開心。」

  劉玨壓低嗓子道:「太子大婚之後四皇子也會大婚了哦。」

  阿蘿哦了一聲也壓低嗓子道:「太子大婚之後,顧相千金也要出閣了哦。」

  劉玨一愣,露出笑容:「咱倆不是兩個傷心人?一起喝喜酒去?」

  阿蘿不屑:「你不會借酒裝瘋丟人現眼吧?」

  劉玨微笑:「你要是酒入愁腸我可以摟著你哭。」

  阿蘿罵:「登徒子!」

  劉玨一笑:「什麼意思?」

  「不要臉的同意詞!」

  「我怎會不要臉呢?我最多和你在一起把臉揣懷裡罷了。」說完劉玨大笑著離去。

  太子大婚完後一月,子離用簫聲約出阿蘿,帶著她騎馬直出西門,兩人跑了一會兒停下。阿蘿跳下馬驚歎道:「沒想到四月的草原竟開滿了花。這裡的草原怎麼都開的是紫色的花?」

  子離含笑道:「這種花叫北星蘭,四月開放,能開到六月末。」

  阿蘿看著連到天邊的草原,對子離說:「要是有帳篷,晚上在草原上露營燒肉看星星多好啊。」

  子離笑道:「這有何難?讓人準備就是。」

阿蘿為難道:「晚上我可不能出來。被那個爹發現可不得了。」

  子離眨眨眼睛:「你早早睡下,再偷偷出來?我來接你便是。」

  阿蘿覺得子離太偉大了,高興得合不擾嘴。子離瞧著阿蘿道:「阿蘿,你今年秋天就滿十四了是吧?我覺得你又長高一頭呢。」

  阿蘿用手比了比,還真是,頭頂都及子離的肩了。覺得可能還會長,長大了真好。一蹦一跳地告訴子離要準備那些東西,要什麼調料。子離一一答應下來。

  這天晚上,阿蘿等到大家睡下,把門反鎖,悄悄從窗子跳出,輕手輕腳出了院子。子離已悄然候在了竹林裡,帶著阿蘿躍出了院牆。

  城門早已關閉。子離東穿七彎,不知從哪兒竟鑽出了城。他對阿蘿笑笑:「寧國太古老,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恰巧我知道這麼一條秘道。」

  兩人上了馬飛馳在草原上,頭頂上星星閃如碎鑽,月色分外明亮,天上竟一絲兒雲彩也沒有。跑了一段路,看到火光。

  子離的隨從準備好了一切,等到兩人到來便默默消失在黑暗中。

  阿蘿圍著火堆烤東西,往灰裡埋土豆。烤好一串子離吃一串。阿蘿笑他:「你這麼餓啊?」

  子離笑道:「遞給我不吃,豈非太不懂禮?」

  阿蘿哭笑不得,只得命令他拿著。烤得差不多了兩人你一串我一串地邊吃邊聊天。子離問阿蘿:「如果你知道我是寧國皇子你還會不會與我來往?」

  阿蘿道:「我不是已經和你來往了這麼久嗎?大哥?還是叫你劉緋?」

  子離笑道:「你早就知道?」

  「是啊,劉玨告訴我的。」

  「那為何不來問我?」

  阿蘿蹲著刨土豆:「好燙,快接!」扔了一個給劉緋,自已用手把土豆甩來甩去:「我早就說過了啊,你願意告訴我自然會說,不願意我問來幹嘛。」

  子離慢慢剝開土豆的皮遞給阿蘿,接過她手上的繼續剝:「那你早知道顧天琳賜婚於我?」

  阿蘿邊吃邊說:「是啊,我知道。」

  子離道:「你覺得顧天琳如何?」

  「美麗,驕傲,聰明,很好,我對她印象很好。」

  「你們怎麼認識呢?」

  阿蘿吃得很舒服,躺下看星星:「她在桃花宴上彈了一曲《佩蘭》,選曲和彈奏都是一流,以琴傳意,震暈了好多人,至今還有她的FANS呢。哦,就是愛慕者。」

  「可是為何太子選了令姐而沒選她呢?」

  阿蘿語塞,子離繼續說:「據傳言道令姐一曲《秋水》技壓全場,琴聲逍遙胸襟開闊,志向高遠。氣度不凡。」

  阿蘿忙點頭稱是。子離又道:「然我去東宮,見著令姐,太子高興令她撫琴一曲,琴藝雖不凡,卻不見得如傳言一般。」

  阿蘿只好解釋:「可能姐姐嫁給太子之後,一心只想做好妻子本份,不如待字閨中之時。」

  子離喃喃道:「阿蘿,你喜歡顧家小姐是麼?」

  「是啊,我當時還叫她天琳姐姐呢。」

  子離笑道:「那麼阿蘿,你想嫁個什麼樣的男子呢?」

  阿蘿想起了河東獅吼,也想起了憨夫成龍,想起了從前看過的太多愛情故事。笑道:「不知道。我以前沒戀愛過。」

  看著天上的星星,阿蘿對子離道:「認得你我真幸運,我以為在這裡我不會認識什麼好男人的。」

  子離眼睛慢慢亮了,阿蘿說:「你的眼睛好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大哥,你是個帥哥呢。」

  子離往天上看:「小時候,我母后也掌抱我看星星,說子離的眼睛象星星一樣閃亮。小時候,我很淘氣,大哥很疼我……」

  阿蘿慢慢聽子離說往事,聽著聽著就睡著了。子離瞧著她看入了神,拉過毯子裹住她,讓阿蘿頭躺在他腿上。子離抬頭看看滿天的繁星。心想,要是能一直這樣不理朝事的過日子該有多好。

  就在阿蘿與子離躍出相府出城而去的時候。劉玨在王府已得知此事。今日不同往昔,他覺得不安和急燥。一想到阿蘿和四皇子在草原上過夜,心裡竟難受異常。在松風堂內看了會畫像出神,喚來劉英道:「召集玄組,赤組,我要出城。」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2:38

第20章

  劉英聽小王爺要召集玄組,赤組,心裡一驚。眼神偷過掃過主上的臉,竟隱隱帶著蕭殺之意。深夜出城,就為了相府家三小姐與四皇子草原相會?

  安清王手握重兵,王府裡烏衣騎是先帝賜旨組建的死士,只聽王府號令,除了安清王,只有小王爺能夠調動,平時都不知道人隱藏在哪時。烏衣騎共六組,就算護衛當今寧王登基也不過動用五組,今夜竟召集兩組人馬。劉英神情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

  半個時辰之後,王府松風堂前已悄然無息多出了百十條黑影。清一色黑巾蒙面,玄組身著暗青軟甲,赤組著降紅勁裝。黑暗中不仔細瞧,似乎都與夜色融在了一起。

  只聽劉玨冷冷道:「小王今晚要去草原狩獵,玄組跟隨,赤組接應。」

  面前黑壓壓百十號人齊刷刷單膝跪下,低聲喝答:「遵令」。

  從聚集到出府烏衣騎幾乎沒有發出什麼動靜,馬蹄全包了布,飛馳過大街到了南城門。守城門的軍士被劉英拍醒,睜眼一瞧,嚇得腳一軟就坐在了地上。不知道這群人什麼時候出現的。

  劉玨沒有多話,手一揚亮出了赤龍令。這是先皇去世時御賜給安清王府的令牌,只待在朝廷動盪持此令者有生殺大權,可直接接管風城城防。沒想到劉玨今晚為了出府竟動用了此令。

  軍士一見赤龍令想都沒想就打開了城門。一行人打馬往草原而去,在月光下像片烏雲在地上飄動。

  軍士瞧著又揉了揉眼睛。聽到馬隊最後一個人冷冷道:「你一覺睡到了天亮,現在是在夢遊。」軍士木木的點點頭,瞧那片烏雲飄遠了,趕緊關上城門。縮回門房內用被子蓋著頭髮著抖睡覺。

  烏衣騎離開風城五里之後,劉玨手一揮,赤組眾人分成幾組離開大隊消失在草原中。玄組死士緊緊跟著劉玨往前奔馳。直到隱約看到遠處有星點火光,劉玨打馬更急。只聽到「嗖」的一聲弦響,劉英馬鞭一卷,卻是只無頭箭。前方草從一動,站出數十條人影。月光下瞧得分明,正是四皇子府上打扮。

  一人上前低聲道:「來的可是安清王府烏衣騎?」

  劉英喝道:「大膽,竟敢阻小王爺前行!」

  那人對劉玨一施禮,並不買賬:「小王爺安好,我家主公正在賞景休息,請小王爺繞道而行。」

  劉英怒道:「豈有此理,我家小王爺深夜出城狩獵,爾輩怎敢出言不遜?」

  王府眾侍衛刷的抽出配刀。大有說不好就打一架的架式。

  劉玨突然笑了:「四殿下在此本不該打撓,既然這麼巧遇上了,不如與四殿下一同賞景。」他抬頭看看夜空:「今晚的星空多美啊!你們留下吧。人多煞了風景。」

  劉英急道:「主上!」

  劉玨瞟了他一眼。劉英無奈退下答道:「屬下在此守候。」

  劉玨騎著馬緩緩前行,王府侍衛面面相覷。一人道:「小王爺慢行,卑職前往通報。」身形一動往火光處而去。

  子離瞧著阿蘿香甜的睡容。感覺人來,他早已感覺到地面有蹄聲帶來的輕微震動,想了想,伸手拂過阿蘿睡穴,把她抱進了帳篷中安置好。站在帳篷前,聽侍衛通報劉玨率烏衣騎夜入草原,單騎前來。

  子離慢慢走到火堆旁坐下。漫不經心地往火裡加柴。蹄聲在身後止住,劉玨朗笑道:「殿下真是好興致,如此會享受。」言語間也走到火堆旁坐下,並拋來一個酒囊道:「父王從邊城捎回的酒,飲之如火,又痛快淋漓!」

  子離臉上似笑非笑,接過飲下一大口拋還給劉玨:「小王爺怎麼有這麼偏僻的嗜好,愛在夜間狩獵?」

  劉玨仰頭也喝下一大口笑道:「那是四殿下沒有享受過夜間獰獵的樂趣。要知道,夜間只看獵物眼睛狩獵委實比白日瞧得實在了更刺激!」

  子離淡淡問道:「今晚小王爺看到獵物的眼睛了嗎?」

  劉玨眼神似乎往帳篷裡瞟了瞟,笑道:「獵物都怕了小王的箭矢,閉著眼睡了。」

  子離輕輕勾起一抹笑:「既然都睡了,看來小王爺今夜要無功而返了。」

  劉玨霍地站起身,伸伸懶腰笑道:「小王向來不空手而回,喚醒了就是。」說著抬腳便向帳篷方向走去。子離身形一動,已擋在帳前:「小王爺自去草原狩獵,本王不送。」

劉玨臉冷了下來:「小王看到一雙眼睛在帳內閃爍,亂竄著擾亂殿下寢帳可是不妙,待小王捉她出來!」驀的一掌朝帳篷掃去。


  子離手一揮擋下這掌,笑道:「本王帳中之事就不勞小王爺費神了!」

  劉玨冷笑:「殿下何不滿足一下小王的好奇心呢?」 兩人身形飄動,竟動起手來。烈烈掌風相激下,只聽「轟」的一聲,帳篷往下一塌。子離一驚,搶入賬中抱出了被毯子卷蓋住的阿蘿。

  劉玨停下手:「真是抱歉,原來四殿下星夜草原會知已,小王倒是魯莽了。」

  子離臉色已經很不好看,淡淡說道:「那裡那裡,小王爺如是還有雅興,不妨再喝喝酒,阿蘿睡得香甜,倒沒有撓到她。」

  劉玨眼睛掃過阿蘿的睡臉。已知她被點了穴,尚在夢中。退後兩步,坐在火堆邊上喝酒。

  幾個王府侍從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飛快地收拾好倒塌的帳篷離開。空寂的草原上只留著巨大的火堆噼裡啪啦的燃燒。子離輕輕把阿蘿放在毛氈,動作輕而溫柔。

  劉玨突然出聲道:「四殿下真是好福氣,再過兩月就將迎娶到風城雙絕之一的顧相千金。」

  子離還是淺笑著:「的確好福氣,到時還請小王爺前來觀禮。」

  劉玨呵呵笑道,眼睛看向阿蘿:「四殿下難不成欲享齊人之福?」

  子離微笑道:「娥黃女英,也乏一段佳話,怎麼,小王爺近來也有成家打算?」

  劉玨嘿嘿一笑:「四殿下似乎還不知情,小王年前已向李相提親,李相欣然同意,只待幼女及芨便上門迎娶。」

  笑容凝固在子離臉上,他沉默會兒展開笑容道:「看來不止本王一人向李相提親,一女不嫁二夫,這李相難不成想腳踩兩條船?」

  劉玨盯著子離的臉,見他坦蕩蕩地與自已對視,看不出半點心虛,一時之間竟有些分辨不出是真是假。素聞李相狡猾城府極深,難道他嫁了一個女兒給太子,還想再嫁一個給四皇子?將來不論誰登基,他都坐收漁利?劉玨心思轉動,臉上笑容未變:「這可怎生辦才好?四殿下?難不成要我們兩人一決高下?那傳出去可真真難堪呢。」

  子離聽出劉玨意思,難堪的當然會是顧相,女兒還未嫁,自已就又向李相求親。顧相老臉往哪兒放?再說,顧天琳乃寧王賜婚。這樣一來也是不給寧王面子。子離淡淡道:「阿蘿及芨還有一年多時間,由阿蘿決定吧。」說罷眼神突得變得銳利,眼風掃過劉玨的臉:「本王不欲有任何強她之事出現。」

  劉玨見好就收,朗聲大笑道:「小王也非不識趣之人,強扭的瓜不甜!當然,四殿下若是與顧小姐伉儷情深改了主意。別忘了知會小王一聲。」劉玨站起身跳上馬,看著天邊隱現的晨曦喃喃道:「這裡的風景的確美麗。」正待驅馬離開。

  子離突然說道:「聽聞小王爺松風樓裡一直懸掛顧小姐畫像,是否因此與本王相爭?」

  劉玨一怔。子離又道:「若是如此,本王勸你就不要再打阿蘿主意了。」

  劉玨冷笑道:「你待阿蘿不過如此,你即疼她,難道讓她委曲妾室?」再不接話,用力一挾馬腹,馬長嘶一聲往來時方向飛馳而去。

  子離愣住,負手看著天邊一點點亮起來,一絲橙色慢慢染紅天際。不由得輕歎一聲。

  他招了招手,侍從牽過馬來。子離抱起阿蘿上馬入城。風從耳邊吹過,四月的清晨草原還有著涼意。阿蘿雙頰帶著粉紅色,還在夢中。子離用力摟緊她,這軟軟的身軀上傳來陣陣溫熱,讓他感覺懷中不再空虛。

  躍入相府,子離拍醒阿蘿:「到府中了,回去吧。」

  阿蘿揉揉眼睛:「大哥,我都睡著了,沒陪著你。」

  子離溫柔笑道:「以後大哥再帶你去看更美的風景。時辰不早了,趕緊回去。」

  阿蘿看著子離,心裡很快樂,子離待她真的好。她朝子離揮揮手:「大哥,再見!」回頭跑著出了竹林。

  小玉已經起來看她從外面走進來便道:「我推門見房門緊閉,還以為你沒起呢。」

  阿蘿伸伸手笑道:「我早去竹林練功了。」捏捏小玉的臉道:「幫我準備洗臉水吧,我還沒洗呢。」

  小玉走開後,阿蘿左右瞧瞧,又從窗戶裡翻進去,打開了房門。她坐在鏡子前。想起刺激的夜行和美麗的草原星夜。覺得如果沒有李相相逼,沒有古代的亂七八糟的規矩,一直能自由生活在這片美麗的國土上也是件舒服的事情。事情總是兩全。這裡也不是現代,由不得她想幹嘛就幹嘛。能有一次輕鬆就算一次吧。誰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阿蘿用過早點,等七夫人上房請安回來,對七夫人道:「娘,我們現在銀子足夠了,我們跑了吧?」

  七夫人對阿蘿笑笑:「三兒,我們怎麼走?現在沒有萬全之策不能輕舉妄動的,不然我們能走多遠?」

  阿蘿也笑:「我知道,我只太想離開。你放心,沒有準備好,不會露絲毫端倪的。現在銀子有了,至少還有一年多時間,夠我們策劃好路線,做好一切安排的。」  

七夫人欣慰地笑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2:52

第21章

  這天,子離和阿蘿視察素心齋。剛坐下點菜,劉玨就冒了出來,毫不客氣地坐下,對子離笑笑:「不介意多我一個吧?聽聞這是四殿下名下產業,搶了千風樓的風頭,號稱風稱第一的素宴。小王這是頭一回來捧場。千萬別趕我走!」

  子離微笑道:「上次喝了小王爺的酒,這次就當回請小王爺。」

  阿蘿見子離沒說什麼,她也不好趕劉玨走。這劉玨也是,成天走那兒都能遇著他。阿蘿恨不得把自已變成蟑螂臭蟲蚊子,讓劉玨一見她就自動避離。

  她低著頭喝茶。突然想,怎麼現在自已變這麼懦弱?以前要是遇到這樣的情況,早就喊他滾了。在這裡偏生要顧及這麼多。越想心裡越堵得慌。真想什麼都不管想發火就由著脾氣,想使小性兒就刁蠻任性。再這樣憋屈著,遲早要發瘋。阿蘿看看子離,還是那般似笑非笑,再看看劉玨,還是那般玩世不恭。阿蘿想,你們倆就對看著吃吧,本姑娘不奉陪了。

  她站起來笑道:「我去後院轉轉就回。」

  阿蘿一走,菜正上端上來。劉玨笑道:「不客氣了?」拿開筷子挾菜一嘗。子離好笑地瞧他慢慢露出自已第一次吃到這等素菜的神情。

  劉玨「嘖」了一聲道:「四殿下神通廣大,從哪兒請好的好廚子?」

  子離輕笑道:「阿蘿教出來的。」

  劉玨神色有些變了:「她幫你調教的廚子?」

  子離點點頭:「她只教了四五道菜,說是只會這幾樣。不過,來素心齋捧場的還是照樣多。也配有其它素菜,這幾道卻是招牌菜了。」

  劉玨笑道:「既然來了,自然都要一一嘗過的。」

  兩人吃了一會兒,阿蘿還未回轉,就聊起天來。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意。劉玨覺得一接觸四皇子,他似天生的帶有一種親和力。子離覺得劉玨不像外表那樣驕縱蠻橫,談吐間自有主張。兩人對視一眼,均想,能被人稱為風城五公子必定有過人之處。

  子離端起酒杯敬劉玨:「小王爺,這杯本王敬你,若是早知你愛慕顧家小姐,本王一定阻止父皇賜婚。」

  劉玨一怔,笑道:「殿下誤會了。小王是覺得顧家小姐琴藝不凡,人才出眾,倒是想交為知已,愛慕談不上。」

  子離奇道:「那為何懸掛顧家小姐畫像於堂中?日日觀望?」

  劉玨心中一凜。松風堂幾乎被視為王府禁地。無他許可,不得擅自進入。松風堂被青組守衛,飛鳥難進,劉緋如何得知這等細末小事?臉上卻不動聲色道:「本王愛繪美人圖,凡見過能稱得上絕色的女子必畫之收藏。這酒理應小王敬殿下,再留顧小姐畫像實在是對四皇子妃不敬。今晚便差人送至四皇子府,務必笑納。」

  子離微微一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小王爺這般識禮,倒教本王顯得不大方了。」

  兩人哈哈大笑飲下杯中酒。

  小二走了上前,對子離道:「三小姐要小的傳話,說突感不適,先行回府,要二位盡興,不必理會。」

  子離微笑,心想阿蘿不是一般的討厭這個劉玨,有他在,飯都不想吃了。

  劉玨神態自若,心裡卻掀起了濤天巨浪,好你個李青蘿,別人巴不得我多看兩眼,你瞧著我來就沒胃口吃飯?

  兩個人都是胸有城府之人,不動聲色繼續喝酒。酒到必杯乾,暗暗佩服對方的酒量。子離率先倒下:「小,小王爺,你酒量太,太好了。」

  劉玨哈哈大笑,醉眼迷離瞧著子離道:「叫什麼小王爺,不嫌棄就喚我允之好了。」

  「好,允之,不要殿下來殿下去,就,叫我,子離!」子離嘻笑道。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早已變得醉態可掬。

  劉玨搖晃著身體走到子離旁邊坐下,一手把住他的肩,一邊大呼:「小二,上酒!」眼睛恍惚,呵呵傻笑道:「殿下,子離,你說李青蘿有,有那點,好?她比她,大姐,二姐差遠了,風城隨便找個大家閨秀都比她好,她怎麼就,不長眼睛哪?」坐著站起來,手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喝道:「她聽過風城五公子沒有?李相,怎麼了?她不過是庶出不受寵的女兒罷了!」說完踉蹌著摔回座位上,拿過一壺酒又灌下。
子離嘻嘻一笑:「允之,你那知道,阿蘿簡直是塊寶,這麼久都看不透她,她就是不一樣,不一樣。她那象才十三四歲的人。卻又心地極好。若能得她為妻,我心願已足。」

  劉玨嘿嘿笑道:「那顧家千金怎辦?」

  子離自負一笑:「我當然是把阿蘿捧在手心,她若心中有我,當明白我是不得已。」

  劉玨又飲下一瓶酒,搖著光只知道笑。子離終於抬手晃他:「允之,允之,嘿嘿,你比我還醉得厲害。」說完頭一側往桌上一倒。

  劉玨笑呵呵地推他:「子離,殿下,還敢說比我醉得厲害,哈哈!」笑著笑著張口吐出一大灘穢物,身一側也倒在桌上趴著。

  足足過了大半時辰。窗外才飛進一條人影,走到劉玨身旁靜靜地看了他半天,揮刀就砍。刀挾著風勢端是凌厲。揮至劉玨頸旁卻猛的停滯。劉玨紋絲不動。來人一收刀,沉聲道:「殿下,他醉了。」

  子離從桌上抬起頭,又恢復了平靜的臉色,他神色複雜地瞧了劉玨半天,對來人道:「叫輛馬車,好好照應送回王府。」

  劉玨已爛醉如泥,幾乎癱著被抬入府中。松風堂思書思畫忙得團團轉,好不容易收拾乾淨了,劉玨張口又吐一地穢物。折騰了大半霄方才沉沉睡去。

  思書思畫輕輕掩上房門走出去。屋裡只有劉玨一個人躺在床上。用心呤聽四下無人,方緩緩睜開眼睛。他眼神清明,那還有半分醉意。

  自從子離無意露出松風堂內顧天琳畫像之後,劉玨自然就留了心。他本不該懷疑子離,但是前些日子在草原上他拋給子離寧清王從邊城捎回的酒卻不是一般的酒,普通酒量者飲此酒大口吞入時必定會被其烈如火的灑性嗆住,當時子離飲這酒卻是仰頭灌下一大口。以劉玨判斷,子離與他的酒量是差不多的。子離沒有道理在他感覺醉之前先醉。

  劉玨先上了心,自然也跟著醉。故意多飲了兩壺,運功逼出腹中穢物。他差點趴在桌上耐心耗盡之時,卻聽到了窗外有呼吸聲,緊接著有人掠了進來。如果不是來人試探他也不會懷疑劉緋裝醉。草原上他便已知道子離隨身侍衛一直藏於暗處,來者若不是子離親衛,侍衛們豈容他帶刀闖入。更何況劉緋早已醉了。

  果然來人以刀相試之後,子離便清醒了過來。只吩咐好好送他回府。劉玨心知自已父子對四皇子太過重要。如果今天自已趁他醉倒相加半指或出言不遜,後果不堪設想。

  四皇子此舉是試探什麼呢?探自已是否太子一邊的人嗎?因為自已慌稱已向李相提親?而李相明擺著是太子黨?四皇子一再探問自已對顧家千金的態度,他是擔心奪了自已心儀之人會懷恨在心?

  劉玨躺在床上紋絲不動。四皇子竟然知道松風堂內之事,他必早有佈置。這個能親近自已瞭解松風堂的內應會是誰呢?能入松風堂者大都是孤兒身份從小培養的死士。他倒底買通了誰?這個內應是四皇子安排的還是寧王安排的呢?

  他又想起了四皇子的話,三分真三分假。能讓自已察覺到破綻都有阿蘿在。她是子離的軟肋嗎?

  劉玨想起子離醉著說阿蘿不一般,看不透。他著人盯著阿蘿,手裡的情報顯示,她從小文才不出眾,笛子是《桃花宴》之後方學。她是那裡不一般呢。劉玨苦苦思索著今天子離的每一句話。電光火石般他想到了,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子離道:「她那象十三四歲的人。」劉玨長舒一口氣。就是這個。《桃花宴》上阿蘿只有十二歲,她險些栽進水,看到一雙玉足被自已看了幾眼竟臉紅罵他淫賊!再碰面她躺在草地上的姿勢著實不雅。她還會點功夫,她這的種奇怪的拳腳功夫從何而來一直沒有查清,她長了張孩子的臉,當時的神色與說話態度絕對不像一個從來沒出過府的大家閨秀。據情報稱子離無意中在河邊聽到她吹笛,接連幾月每天都去河邊以簫聲相和。

  四皇子擅簫滿朝皆知,是自小由陳皇后所教,陳皇后病逝之後,四皇子更是愛簫。能與他的簫聲相應和阿蘿的笛聲就弱不到那兒去。但中秋夜宴上她卻深藏不露,放棄在眾人面前顯露才藝。

  劉玨想,子離真的是三分真話,三分酒話,這個阿蘿絕對不一樣。很不一樣。劉玨又躺了下去。他不急,總會找出所有想不通的原因。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3:44

第22章

  劉玨一早起來。思書用銀盆盛來溫水與他擦臉,道:「爺昨晚喝得大醉呢,給你備下了甜湯,早上喝一碗甚是曖胃。」

  劉玨回想了下,突問道:「我怎麼回來的?」

  思書抿嘴笑道:「被人抬進來的唄。好像是四皇子府中之人。」

  劉玨哦了一聲。洗完臉喝著湯眼睛卻看著牆上那幅畫像,對思書道:「差人把這畫裝了,送四皇子府。」

  過了會兒,思書去取畫,劉玨伸手攔住她:「先去把劉英喚來。」思書走後,劉玨又仔細瞧了畫像一眼,沉思一會兒,在畫案上揮筆臨下另一張顧天琳的畫像,卻是另外畫上了一對眼睛。兩幅畫像幾乎一模一樣,除了那雙眼睛。

  過會劉英進來,劉玨遞過新臨摩的畫像道:「把這幅畫照牆上那幅的樣子裱了送四皇子府。問及便答,物歸原主。」又取下牆上那幅看了看那雙眼睛交於劉英:「這幅燒掉。隱蔽點。」

  劉英拿著畫走了出去。

  劉玨算算時日,離子離娶顧天琳只有一個月時日了。他很想看看四皇子如何對阿蘿表白。

  李相這天又召集全家人開會。阿蘿和七夫人還是坐在右邊末位。李相道:「阿蕾嫁入東宮已有三月,四皇子大婚在七月,還有半月時日。阿蕾從宮中著人傳話道太子為賀四皇子娶王妃特在東宮設宴。也為滿足阿蕾思念家人特意送來宴帖。這次大夫人,玉梅你們倆帶阿菲和阿蘿前往吧。阿菲,成侍郎已調任兵部侍郎。等四皇子的事忙過,爹作主讓你過門。」

  青菲一臉嬌羞,紅著臉輕聲道:「爹作主便是。」

  李相呵呵大笑:「李家兩個女兒有了著落,爹心裡著實痛快,還好有個阿蘿陪著爹。」

  阿蘿馬上乖巧地回答:「是啊,阿蘿就一直陪著你可好?」

  李相笑道:「女大不由娘啊。阿蘿也快滿十四了,等到及芨,怕是上門求親的人相府門檻都要被踏破嘍。」幾位夫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如果不是看穿了李相賣女求榮的嘴臉,這一刻相府廳堂內的融洽倒真像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這是青蘿第二次進宮。皇宮對她已經沒有吸引力。青菲卻隱不住的高興,她很長時間沒有見著那個玉樹臨風的狀元郎了。

  太子東宮居於大殿東側山谷,皇子沒大婚之前所居殿堂都位於此山谷,與后妃宮殿遙相呼應。半月後四皇子大婚將移出王宮,新府邸已經建好,皇子新婚夫婦將在皇宮裡再住半月就喬遷新居,太子此時設宴主要是依慣例表達兄弟間的不捨分離之情。

  阿蘿不知道太子與子離感情如何,沒人給她說過。不過,她看過的書與故事大都是沒啥親情的。又不是一個媽生的,生下來彼此之間猜忌防範多過親情。她見過太子,的確是人中龍鳳,子離也不比太子差,都是優良品種。如果子離平庸一些倒還好。阿蘿只希望子離能與太子是好的那種關係,至少沒有仇恨猜忌的那種。

  王燕回端莊秀麗坐在太子旁邊。她怎麼看也不如青蕾美。同樣都是高貴的氣質,可往太子身邊一坐,硬生生就把青蕾比了下去。

  今天是青蘿頭一回見到盛裝的子離和劉玨。兩人均是蟒袍玉帶,除了衣服上繡的花紋與色澤有所區分不同。阿蘿暗暗喝彩,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換了身服就不知道你是王八啦?她卟地笑出來,不知道怎麼就想起這句話來了。

  顧天琳沒有來,想來是嫁期臨近,家裡避嫌。青菲只癡癡地望著她的狀元郎。偶爾成侍郎一個含笑的眼神掃過來,青菲便激動地緊緊揉捏了帕子。阿蘿感歎青菲的命還是要比青蕾好。

  太子道:「今日設宴主要賀四弟大婚。大哥終是不捨。」言罷眼睛都紅了。

  子離忙離座站起,惶恐之色溢於言表。阿蘿看得分明,心裡一動,這絕不是她所瞭解的四皇子。子離給她的感覺應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子離臉上的微笑就幾乎沒有消失過。幾時見他如此!難道,子離在做戲給太子看?

  太子歎道:「以後,大哥就難得聽到四弟的簫聲了。如今這谷裡就只得我一個人和幾個幼弟。想找人喝酒品琴也難了。」

  子離似是異常感動,語氣竟有些哽咽:「大哥,若不嫌棄,小弟常進宮看望大哥便是。」

好一會兒,太子笑道:「今日只盡歡,談這些作甚。來的都是至親好友,隨意些。如此良辰,當美酒歡歌才是。」拍了拍手,宮中樂起,樂伎舞動起來。只聽太子道:「四弟,我那四弟妹與蕾兒以前並稱風城雙絕,老天安排也是巧妙,咱們兄弟二人竟各娶一美。」

  子離謙遜道:「子琳那及良娣,一曲秋水傳頌風城。」

  太子哈哈大笑,溫柔看過青蕾,口中道:「當日四弟不在,我那四弟妹一曲佩蘭艷驚四座,蘭心慧質,大哥著實躊躕,蕾兒與之相比琴藝其實只在伯仲,不過,我獨喜歡蕾兒心境罷了。」

  青蕾含羞低頭。阿蘿聽著歎息,古人以琴為心聲,一曲琴音就可以看出一個人,著實和現代人的觀念不符。

  只聽太子妃王燕回開口道:「既然四弟當日未能聽到青蕾妹妹的秋水,妹妹不妨再彈一曲秋水,說實話,我也很想再聽一次呢。」

  太子大樂:「是啊,蕾兒,自從桃花宴上彈過之後,再也沒有聽你彈過此曲,今日就再彈一曲,也好讓四弟欣賞一番。」

  話說到這份上了,青蕾起身道:「容妾身下去準備一番。」施了一禮青蕾站起,由宮女扶著走向寢宮。路經阿蘿一桌時突然道:「二妹,三妹,你們陪姐姐前去可好?」

  大夫人三夫人臉色已經微變,以青蕾琴藝倒是不怕,怕的是琴聲讓別人聽出端倪。席間擅琴都不少,琴意稍有變化都能察覺。大夫人三夫人便示意青菲青蘿跟了去。

  阿蘿明白,青蕾叫上青菲是掩人耳目,主要是想叫她前往。她眼角餘光掃到王燕回正含笑看過來。心裡一寒,難道王燕回已由青蕾平時撫琴心生懷疑了麼?相傳她謀略過人,今天由她順勢提出要青蕾撫《秋水》是不是別有用心呢。

  青菲和青蘿站起身,陪著青蕾走入宮室。屏退左右之後,青蕾突然一巴掌扇過來。阿蘿條件反射的躲避,脖子上仍被青蕾的指甲勾了一下,有一絲疼。

  阿蘿冷笑道:「青蕾,你打之前想明白,要是我頂著個巴掌印出去,賓客見著你會怎麼解釋?教訓妹子嗎?還好我躲閃及時。」

  青蕾臉色變幻不定。突然長袖一揮打翻一個花瓶。青蕾迅速把左手往花瓶碎片上一按,鮮血馬上湧了出來。

  青菲和阿蘿都瞧得愣住,青蕾上前一步扯住阿蘿一推,阿蘿不提防險些摔倒,使了幾下巧勁才站穩了:「李青蕾,你要幹嘛?」

  青蕾逼視著她,眼底裡裝滿憤怒與淒涼:「我從不展現才藝的小妹啊,你跟你娘一樣真是改不了青樓女人的習性,用盡心思要一鳴驚人!如果你不替我彈那一曲,我不會日日活在恐懼與痛苦之中!太子聽的是你的琴曲,令他心儀的是你的胸襟,是你!你可知道王燕回每每聽我彈琴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總令我膽戰心驚?你可知道太子越是寵愛我越是害怕擔心失去?就算當時出醜,我至少還沒有愛上他!可是現在呢?」青蕾壓低了的聲音小聲而尖銳,帶著切骨的恨意!

  阿蘿聽了心裡陣陣難受,看著青蕾手上鮮血淋淋嚇人之極,阿蘿轉過臉道:「當時誰也沒有想過你今日之心境,青蕾,你怪我沒有用,你已嫁給太子,那怕他當時是因聽了琴曲選擇了你,但是,以你的才情,你後來從不彈秋水,太子一樣寵愛於你。其實你真的不用弄傷手來躲避。當日秋水之心境與如今嫁給心愛之人的心境本已不同,年少時展望高空慕秋水長天,如今嫁作他人婦,心境纏綿溫馨也沒有什麼不妥。你大可解釋只想做小鳥依人,收了放飛於天的心。這般自殘,你不覺得王燕回的疑心會更重?」

  青蕾怔了半響,左手指被割得很深,血不住往下滴,青菲使勁用帕子幫她壓住,眼淚嚇得大顆大顆往下落。

  青蕾突然高喊:「來人啊!傳太醫!痛死我了!」外面響起了急急的腳步聲,青蕾沖阿蘿詭異一笑:「一切因你開始,也因你結束吧!青菲可都看在眼裡!」她說到最後一句話,睛睛狠狠地瞪著青菲,

  阿蘿被她笑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著青菲一抖,低下了頭。阿蘿禁不住開口問:「你要幹嘛?嫁禍麼?說我傷了太子良娣?我的姐姐!」

  青蕾臉色發白冷冷笑道:「你真是聰明!」

  此時宮人衝進去急問:「娘娘怎麼了?」然後看到青蕾左手鮮血淋漓,滿地狼籍,不由驚叫一聲。宮室內頓時亂成一團。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5:15

第23章

  有宮侍低低附在太子耳旁傳遞消息。太子臉色一變。大夫人本來就惴惴不安,見太子眼中有焦急怒意堆積。又不見三個女兒從宮室內出來,不由心慌,她好歹也出身大家,強自鎮定地坐著。一雙手在桌下使勁捏成了拳頭。

  太子浮起笑容:「四弟,你們且盡興,大哥去瞧瞧蕾兒她們怎生如此懈慢。」

  太子剛起身,卻見著青蕾與青菲青蘿走了進來。面上還帶有淚痕。一隻左手籠在長袖中。太子輕輕執起,見裹著白布,隱見血跡便問道:「怎麼回事。」

  青蕾面帶慌亂臉上掛著忍痛的笑容:「殿下,蕾兒換衣時不小心打破了花瓶,一不留神給劃傷了手。」

  太子禁不住責備:「怎麼這樣不小心?疼嗎?」

  青蕾擠出一個笑容,溫宛地說道:「不疼了,只是誤了撫琴,讓四殿下掃興而歸。」說著低下頭哀怨動人。

  王燕回輕輕道:「姐姐都忘記秋水的曲調了,好不容易借四弟面子能聽得一曲,真是不巧。」

  青蕾低頭告罪:「掃了姐姐的興頭,青蕾罪過。」 嬌艷的臉上淚水連珠串似的滑下,直瞧著太子陣陣心疼,顧不得室內眾人,柔聲呵護:「沒關係,以後有機會再彈與四弟聽便是。」

  青蕾淚如泉湧,突悲道:「此手已廢了,殿下!」。

  堂上眾人聞聽此言,心裡一驚。太子不敢置信:「你說什麼?太醫!」

  太醫顫顫兢兢上前,跪伏於地道:「娘娘傷口不深,但傷著了手指經脈,行動倒也無妨,怕是不夠靈活撫琴了。」一言既出,青蕾放聲大哭起來:「青蕾何以侍候太子,還是讓我死了的好。」

  太子聽太醫這麼一說,臉色一下子變了:「怎麼不小心碰倒花瓶會傷這麼重?」

  青蕾低頭哭著不語。堂上眾人豎起了耳朵,看來是有隱情。

  太子見無人回答,對簌簌發抖的宮人吼道:「你們是怎麼伺候的?!給我拉出去杖責,直到說了為止!」

  幾個宮人哭倒在地口中連呼:「殿下饒命!是良娣娘娘言道不要奴才伺候,奴才冤枉啊!」

  青蕾哭著求情:「殿下,是青蕾和妹妹們聊天不小心,實不關她們的事。」

  阿蘿冷眼瞧著,覺得青蕾這時一半是要把火引到自已身上,一半怕也是真的傷心,太子如此看重她的琴藝,想弄點傷出來卻偏生傷著了經脈廢了苦練多年的琴藝。

  太子心中煩躁,對青蕾又是憐愛又是可惜,想到再不能聽她撫琴,心裡惱怒層層堆積。在宴席上又發作不得。只得摟住青蕾好生寬慰。

  阿蘿一直等著看青蕾究竟要如何嫁禍給她。到了這時也不見動靜,正奇怪。突聽得青菲忍無可忍似的開口道:「還不是阿蘿淘氣。」

  話音剛落,青蕾從太子懷中掙出對青菲怒目而視:「你住口,亂嚼什麼舌根子!」

  阿蘿一直不說話,心裡冷笑,我倒要看看李青蕾李青菲你們到底要說什麼!

  只見子離離席而出道:「大哥,今日歡宴,姐妹之間玩鬧難免有個失手,良娣娘娘愛護小妹不忍責她就罷了吧。」

  阿蘿暗暗感激。子離就是好。便順勢告罪:「姐姐受傷起因終是因為阿蘿,阿蘿心裡也實是難過,姐姐不怪罪是愛護妹子。實在愧對姐姐。」她想就這樣一來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揭過事情便罷.

  只聽到青菲看似心直口快地說道:「哼,剛才不是你打落花瓶故意絆了姐姐一跤,姐姐怎會摔倒傷到手指經脈!不過嫉妒姐姐罷了!姐姐善良還如此護你。」

  青菲這話一出口,原本該煙消雲散的大殿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太子對青蘿怒目而視。對大夫人冷冷道:「李相府中三小姐原是這般惡毒!」

  青蕾一聽太子將大怒,忙扯住太子衣袖求懇道:「殿下,阿蘿尚小,青蕾不過不能撫琴而已。難道殿下喜愛青蕾只是為琴嗎?」眼淚又湧了出來。

  太子心裡難過,寬慰道:「蕾兒嫻良德淑,不能撫琴又如何。」轉又嚴峻:「但年紀尚幼便有害姐之心。實不可饒!」

  王燕回接了一句:「確實不可饒,不若廢了她的手指,也讓她終身不得撫琴可好?」

  太子點點頭:「愛妃說的極是,看她如何嫉妒蕾兒!只折其右手無名指,帶回相府好生管教!」

阿蘿一聽,媽呀,嚇得臉色蒼白,求懇的目光不由自主轉到了子離臉上。子離眼睛裡一絲慌亂,眉頭輕皺。卻不說話。阿蘿心想,李青蕾你真是夠狠,裝得可憐無辜善良。還有李青菲,為了成思悅的前程這般充當打手出言陷害。

  阿蘿眼光在堂上眾人臉上一一掃過,看到劉玨沉著臉也沒說話。心想,這下好,如你的願了,什麼仇都報了。

  這時,兩個粗使宮女走上殿,就想拉過阿蘿左手折下。子離抬手叫道:「慢!」

  太子看向子離:「四弟還想為她求情便罷了!」

  子離冷笑道:「剛才以為姐妹間嬉鬧失手,沒想到她是這般惡毒!為本王設的好宴倒叫這個丫頭撓了,實在不可輕饒!折她一根手指算得了什麼,本王要親自動手!」

  阿蘿一想到生生折斷手指就害怕。還不得把她痛死!聽到子離說要親自來折,吃驚地看著子離。瞧著他一步步走近。阿蘿心裡突激起怒氣,本想安安穩穩過日子,一有機會離開相府找處安寧的地方生活,沒想到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多年來的悶氣終於累積到頂點,往日告誡自已要忍,現在卻實在是忍無可忍!大吼一聲:「等一等!」

  堂上眾人被她的大吼聲震住。看到阿蘿站在大殿之上,滿臉俱是高傲。太子也愣了愣。王燕回冷冷開口:「你還有什麼話說?!」

  阿蘿瞟了瞟王燕回,目光轉到與子離對視一字一句地問:「四殿下要親自動手是麼?」

  子離嘴角勾起一抹笑:「撓了本王的興致,本王要親自取回來,不對麼?」

  阿蘿眼睛浮起一層淚光:「好,我便賠你的興致!不想聽我撫琴一曲麼?」

  她的眼光越過子離落到他身後一片虛無中:「阿蘿其實最愛的便是撫琴,自小琴藝不如姐姐,哼,便不再碰琴。」阿蘿露出嘰諷的笑容,閒閒又道:「眼見這以後彈不了琴了,可容阿蘿現在再撫琴一曲?」

  太子妃冷笑道:「不讓你再彈一曲,怕是回相府再管教你也不心甘!來人,送琴與三小姐!」

  青蕾渾身一抖。看到殿上再無人反對,想張口阻止,又怕太急切露了馬腳,急得直看大夫人。

  大夫人忙跪下歎道:「家中早已看出這丫頭心思,明令不准她再摸琴。今日青蕾如此,怎好讓她聞琴傷心!」

  阿蘿不待眾人開口,笑道:「我就要給折了手指再不能彈琴,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好歹我才只有十三四歲呢。」

  太子鐵青著臉:「不讓你撫琴一曲傳了出去倒說是我東宮欺負幼女!」

  阿蘿輕輕坐下,琴是好琴,東宮拿出的琴那有次貨!她手指拂過琴弦調了調音。目光緩緩從眾人臉上一一轉過。泠泠如冰水刺骨,嘴邊一朵恍惚的微笑,柔弱的似秋天最後快要枯萎的小花。眉間一縷傲然,像山巔青松獨自迎風站立。

  子離心驀的收緊,便想攜了她離開。劉玨默默地看著阿蘿。端起酒飲下。他看著阿蘿眼簾垂下,在琴弦上一轉。緩緩伸出雙手,那雙眼睛就沒再睜開過。

  半刻,琴低沉一音飛出,阿蘿開指撫琴。從低呤到幽歎,細聲弦震處幾輕不可聞。突的琴聲激昂又起、慷慨之聲繞樑不絕,錚錚的琴聲,鋪天蓋地,飄進了每個人的心裡。眾人為之震撼!殿中眾人似沉痛於無止境的悲傷之中,又痛徹心菲,轉而似有來到戰場,處處戈矛殺伐!大起大落,大開大合,由悲到痛到憤慨怒意。

  阿蘿把一曲《廣陵散》彈得淋漓盡致。殿上靜得只有琴聲只有阿蘿的心意。此曲因嵇康臨刑一彈而出名。阿蘿暗想,自已是否也有嵇康那種從容就義的精神呢?肯定是沒有了。只是,打動眾人的心卻是有的。

  她想到了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想起了那個世界的親人,時空永隔難以相見。想到了這些年相府的忍氣吞聲,想到了劉玨不肯出聲,想起了這堂上名為她的親人的人卻鐵了心要傷她。琴哀怨悲涼不能自抑。

  想起琴聲完了,子離要親手折斷她的手指,猛的睜眼瞧著子離,琴聲裡的憤激呼喊而出,似風暴似雷霆打斷了天地的生機,咆嘯席捲了子離的神智。他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阿蘿恨他嗎?是在恨他嗎?他想親自動手不過是下手有分寸而已。

阿蘿想,是啊,是會痛,一根手指,斷了再續,不再彈琴有什麼大不了,那是你們沒有別的娛樂而已。現代人活得好可不會離了琴就不行!瀟灑揮出最後一個琴音。阿蘿緩緩站起,高昂著頭,走到子離面前,伸出右手:「你折吧!」

  子離緊閉著嘴,定定地瞧向阿蘿。阿蘿小臉上發著光,滿不在乎的樣子,把手伸給他就似平日嬌笑著伸手找他要銀票的般輕鬆頑皮。

  殿上一片靜寂,太子木立在堂上,青蕾臉色蒼白,王燕回眼睛裡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子離慢慢伸出手,手指微微抖著,與人讓別人折不不如自已動手的好。狠了狠心就要用勁折下。阿蘿眼睛一紅,臉往旁邊側過。突然一陣拳風掠過,子離沒有躲閃,由得劉玨一把將阿蘿拉開。阿蘿手指滑開的瞬間,子離心裡一空,似乎永遠都不能再握著她的手了。

  劉玨朗聲道:「此等琴藝再不能聞,臣深以為憾,向太子告個情,免了折指吧!」臉上神色卻不折不撓地堅定。

  太子方才清醒。王燕回柔聲道:「琴聲感人,念其年幼,便罷了吧!」

  太子一雙眼中閃動著複雜的光,負手走到阿蘿面前。阿蘿與他平視著,並不畏縮。太子回頭看青蕾。青蕾淚滴下,太子看得實是不忍。終於出言道:「傷了良娣不罰卻不行……」話還未說完,劉玨已道:「阿蘿琴藝真是不如李良娣麼?」

  太子怔住。劉玨再道:「不知李家二小姐如何斷定是阿蘿故意絆倒李良娣?」冷清的目光象毒蛇一下纏上了李青菲。透身而出的怒意與殺氣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成思悅皺著眉道:「娘娘摔倒受傷也是瞬間發生的事,青菲慌亂之中瞧得不實在也是有的。」

  太子問道:「是麼?」

  青菲那裡還有力氣多言,心裡慌亂的差點脫口說出真相。聽到成思悅為自已解圍,直點頭稱是。

  青蕾輕喘著氣走到青菲跟前揚手就是一把掌:「就憑你亂嚼舌頭,差點壞我姐妹之情,害阿蘿折指!」

  青菲捂著臉垂淚不已,小聲道:「阿菲心急姐姐傷勢,平日阿蘿淘氣,以為是她所為。」

  太子哼了一聲道:「以為也可以當堂亂指證的麼?沒有瞧得仔細怎能瞎說一氣!」

  王燕回笑道:「也是好事,不聞秋水,卻聽聞另一天籟之音。四殿下,今日可盡興了麼?」

  子離歎道:「今晚大哥盛宴,令小弟終身難忘。」

  阿蘿靜靜地瞧著眾人,覺得他們真的是另一個世界的人。自已像是看戲的。輕聲問太子:「阿蘿累了,太子殿下,可否容阿蘿先行告退。」

  太子心有所思,怔怔地點了點頭。

  劉玨搶先一步道:「容臣告退,護送三小姐回相府。」施了一禮後,逕直握了阿蘿的手走出了東宮。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5:35

第24章

  大夫人長舒一口氣,不知這一鬧是好是壞,當眼神落在劉玨握住青蘿走出的背影上時,笑意在眼底隱隱閃動。臉上卻是沉重,歎了口氣向太子告罪:「沒料到青菲粗枝大葉直口出言竟差點將一場小意外鬧成姐妹反目。妾身教女無方實無顏再留下,容我帶青菲離席好好教導。」

  太子微笑道:「青菲也是心忿蕾兒傷勢,急切之中以推測代實情,以後切記話語需謹慎。今晚另聞高明琴聲,實也欣慰,夫人以後莫要拘束青蘿撫琴了。不然,上那兒尋這等清音去?」

  大夫人點頭稱是。太子又道:「四弟,不知你可還盡興?」

  子離瞧著劉玨與阿蘿並肩出去。阿蘿至始至終沒有回頭看他,心裡已是難受之極。那還有心思繼續留下飲酒,聽得太子已有散席的意思,忙笑道:「人道是曲終人散,能聞此琴聲已是盡興。謝大哥美意,子離正想告辭回家好好回味呢。」

  眾人大笑,一併出席施禮告辭。

  賓客散盡,王燕回懶懶道:「都說李相府千金絕色絕藝,只出了個三小姐平平庸庸,那知道三小姐卻是極有志氣之人,小時琴藝不過人,卻暗暗練就本領。這琴藝著實與妹妹當日《秋水》能有得一拼呢。大音稀聲,便是如此啊!」

  青蕾擠出一個笑容,失血讓她面色一直蒼白:「姐姐說是甚是,小妹青蘿能有這般琴藝,妹妹心裡欣慰得很呢。這手倒也傷的正好,不然怎麼會聽到小妹深藏不露的琴聲。」

  王燕回微微一笑:「是啊,禍兮福所至,看今天情況,要賀喜妹妹了,說不準就要有小王爺做妹夫了。」

  青蕾笑笑。一絲微笑也慢慢爬上太子嘴角,他看往青蕾的眼光充滿憐愛:「蕾兒,今日手傷又累,我陪你回宮罷。今日想必小妹也受驚不小,明日囑人送些禮物前去。不然,以後怕了我這個姐夫,蕾兒又要埋怨了。」

  太子說時眼睛卻是看往太子妃王燕回。燕回笑意盈盈回道:「理應如此!明日妾身親自去挑禮物。」

  太子慢慢陪著青蕾回去。輕語軟言小心呵護直到青蕾睡下才離開。太子的腳步聲慢慢悄失在長長的廊間。青蕾披起沙衣下了床,空闊的東宮偏殿只有盤龍火燭吐著點點紅光,臉被燭光一映更增一分妖魅艷麗,她看著一株紅燭燒盡燈蕊燃滅在寂夜裡,聽到那「撲」的聲音,像魚吐出了個水泡,魚麼?青蕾學著輕啟嘴唇吐出一個氣泡,又吐了一個,直到那道重重的壓迫與哀傷隨著這些兒個氣泡從胸臆裡吐出去。

  青蕾最後長舒一口氣。坐到妝台前看鏡子裡的自已。還是梅的驕傲與清麗,看看左手,輕輕笑了,所有人都以為她只擅琴,卻不知她琴棋書畫針線女紅無一不是細細認真學來。從小三夫人便教她要做人上之人方吃得苦中之苦。她出身相府,雖是庶出,卻也是相府千金,模樣肖似母親,一身清華之色,加之聰明好學。又懂得討好李相。李相無子,她便似掌上明珠般養大。

  青蕾想,爹啊,我知道你需要用女兒來繫住榮華富貴。可是女兒又未嘗不是希望飛上枝頭?可是太子,她想起了桃花宴上掀起輕紗見到他,朗眉星目,儒雅中帶著微笑。她,便心裡有了他吧。青蕾想起琴,想起往昔的一切,口中輕聲呤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兩行淚岑岑流下。

  她抬手拭去眼淚,喃喃道:「阿蘿,你又幫了我一回。希望你能順利嫁與小王爺吧。」

  青蘿一路沒有出聲,由劉玨牽著出了東宮,離開王宮,劉玨擁著她騎馬帶她回相府。劉玨沒有狂奔,讓馬慢慢走著。青蘿沒有吭聲,靠在劉玨胸前閉著眼感覺晚風撫上了她的臉。劉玨攬她上馬抱著她,阿蘿沒有掙扎也沒有拒絕。她很感激,不想破壞這份寧靜。再一次下定決心,一定要離開。

  劉玨只希望路沒有盡頭。他也沒有開口。他在太子下令折她手指時便生出了一種怒氣。阿蘿淘氣卻不會有這麼毒辣的心腸。只待宮婢動手他便要出手。就在這時卻聽到了阿蘿石破天驚的一聲。待到琴音一起,便已驚住。胸中千呼萬喊鼓漲著不知名的情緒。在劉緋手指用勁的瞬間想也不想出手如風拉開了她,他也不明白為何會是這般不捨。低頭看看懷裡閉著眼的阿蘿。劉玨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護住她。一定要護住她。他突然一策馬直奔相府。

「到相府了。」

  阿蘿睜開眼,看到相府巍峨的大門。輕聲說道:「今天謝謝你。」

  劉玨一笑,抱她下馬。阿蘿對劉玨施了施禮往府中走去。劉玨沒有出聲一直看著她進去。

  七夫人見阿蘿一個人安安靜靜回到棠園。忍不住上前詢問。阿蘿燦然一笑:「娘,我們一定會離開這裡,一定會。」聲音堅毅。

  阿蘿沒有回房,逕直去了竹林。她怔怔地坐著,想去那兒最好。怎麼走。往西是啟國,一馬平川,難躲追兵。往東是黑山森林,最危險也是最出人意料,但是沒叢林經驗,七夫人與小玉更無功夫,太危險。只有往南,過漢水到陳國。聽說那裡風景貌似江南。也是最好走的一道路。阿蘿想,等到子離大婚後,青菲嫁與成思悅之時,府中繁忙,無人顧及她們,是最好的時機。

  突然眼前一花,子離躍進了相府竹林。月光將竹林照出了道道陰影。他本來想以簫聲喚出阿蘿,進了竹林卻看到她靜坐在山石旁沉思。

  子離搶上幾步道:「阿蘿,你,可是在怨我?」

  阿蘿抬起頭,子離的臉上絲急切,嘴角那絲不變的笑容已經不在,眼睛裡似有種傷痛。阿蘿笑了:「大哥,我怎會怪你。你出手必是心裡已有萬全之策。我知道,最多痛一點卻不會真廢了我的手的。」

  子離似鬆了口氣。僵直的身子放軟了一點。他走到阿蘿面前蹲下,拉起阿蘿的手緊緊包住,輕聲道:「今天,我從沒這麼慌亂過。阿蘿,我說過要保護你的。」

  阿蘿溫柔地瞧著他,慢慢抽回手站起身來,已恢復了俏皮:「大哥,你沒錯,我可比你現實多了呢,要是換了我,我才不會出聲呢。你對我已經很好很好了。大哥,我沒有怪你半分。你在太子面前可不是平日的樣子。」嘴一撇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大哥,你母后不在了,你一個人想必是很辛苦吧?」

  子離心裡一曖:「阿蘿,你能知我心意,我亦滿足了。你等我可好?」

  阿蘿一怔:「等你什麼?」

  子離上前一步把阿蘿抱入懷中:「阿蘿,你等我一年,你及芨後我娶你過府,一生一世絕不讓人能傷你半點!」

  阿蘿驚住,抬起頭看子離,眼底全是深情,嘴緊緊抿著,顯然已是拿定主意。阿蘿退出他的懷抱:「大哥,你已極是不易,不要負了你父皇賜婚的好意。」

  子離看住阿蘿:「我明日便向父皇請罪,收他收回聖命。」子離的臉在說這話時煥發了一種神彩,俊逸如月光般皎潔。

  阿蘿笑笑:「大哥,你現在心情沒有平靜,我只當你是大哥的。沒有其他。不要為了我放棄你該得的一切。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我不會屬於這裡。」

  阿蘿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纖細的身子卻如身旁的修竹一樣堅韌。子離癡癡瞧著,啞聲問道:「為什麼?阿蘿,你難道心裡真的沒我?」

  阿蘿抬頭看看星空依舊,月色如水。從認識子離開始想起為他打架,想起開素心齋賺銀子,一起吹笛弄簫,一起策馬草原。思緒如行雲流水一一恍過。對王宮內鬥的厭惡,對久留相府的倦意終是不能留下。她輕聲道:「大哥,每個人都有自已的生活圈子,身在相府我已不能選擇,但一生還長,我不能。不能的。」

  子離胸口一窒,半響方道:「你是要我放棄王位,拋開這裡的一切隨你行走天涯嗎?」

  阿蘿的眸子在黑暗中閃著光華:「我們那裡有人常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全可拋。從前我不是很理解,生命高於一切,沒命了還有什麼啊?於是我膽小,一心想保命,從小就叫自已一忍再忍。我也沒談過戀愛,能得你心意,我真是感激得不得了,大哥,我從前說過沒想到能遇著你,能遇著能待我這麼好的人,和你在一起,我真是快樂。可是,現在,我更想要自由。」

  子離搶過話道:「我給你自由,在我的羽翼保護下,你可以安全而自由。」

  阿蘿呵呵輕笑起來:「大哥,我不要你放棄什麼,你也放棄不了。你能嗎?」

  子離沉默半響方道:「阿蘿,你終是希望我能放棄所有與你一起走。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做不到。但是,你走到那兒都會遇著強權要挾,都會受制與人,與其在外漂零,安全地呆在我身邊有何不好?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只要我能做到,我會給你盡可能的自由。」

  阿蘿歎道:「你還有半月大婚,大哥」

  子離語氣中帶著悲傷:「我去求父皇,去給顧相賠罪,阿蘿,你還要我做到什麼樣?」

  阿蘿心裡一酸:「你明知是不可能的。你只為了一個我,得罪你父皇,得罪朝廷重臣,讓左右相反目,你就算去了,你難道不知道結果?」

  子離猛的把阿蘿拉進懷裡:「你竟然看得清清楚楚!你竟是什麼都明白!為什麼,你不能笨一點,答我一句你心裡有我?」

  阿蘿輕聲說道:「我不能騙你,大哥,我心累,累得沒有力氣去顧及其它。」

  子離輕輕推開她,阿蘿淚已滴下,子離伸手接住,淚滴滴在掌心,灼熱刺痛。他何嘗不知道,除非阿蘿肯入府為妾,否則他永遠得不到她。他想起劉玨說的那句話:「你待阿蘿不過如此,你既疼她,難道讓她委曲妾室?」子離扶起阿蘿的臉,為她拭去眼淚:「阿蘿,讓你入府為妾是委曲了你,可是,我們能在一起,不是嗎?能在一起會是多麼好,難道你會拘泥那些身份?」

  阿蘿搖搖頭:「你不會懂,老公和牙刷只能自已使用。你的想法沒有錯。我爹不也娶了七個。」子離有些惱:「阿蘿,說來說去,你心中究竟有沒有我?」

  阿蘿低頭不答。

  子離長歎一聲:「阿蘿,原來你待我真的只有兄妹之情,無兒女之情。」子離看著阿蘿,極是不捨,終於頓了頓足,躍起離開了相府。

  阿蘿看著子離身影飄走,臉上似哭似笑。子離愛她,他是真的愛她。她的心突甜突酸。想起一首詩形容今夜真是再恰當不過。她輕聲念道:「雲髻鬆鬆換就,鉛華淡淡妝成,紅煙翠霧罩輕盈,飛絮游絲不定。笙歌散後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靜。相見怎如不見,有情還是似無情。」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5:57

第25章

  碎玉泉從山隙中飛流而下,在半山匯入深潭。再經過石雕龍頭分流一級級緩緩穿流於王宮之中。王宮東邊山谷裡綠林錯落分佈,環繞著處處皇子宮殿。玉璃宮位於山谷最東處,站在宮殿邊緣能瞧著玉象山蜿蜒遠去的山影。碎玉泉在玉璃宮側形成一個小湖泊再流出宮牆。

  月光下的湖泊閃爍著瑩瑩光芒,子離長身玉立,怔怔看了一會,拿出玉簫吹出一曲瀟湘子。簫聲淒迷纏綿悱惻,有宮人隱在暗處遠遠注視著她們的皇子殿下,嗚咽的簫聲,孤獨的背影,這一刻不由自主滄然淚下,不知道怎樣才能讓這個俊逸風流的四皇子開懷。

  簫聲一變沖天揚起滔天波浪,氣勢逼得湖水蕩碎了月光,一池清波轟然分崩離析,激盪不已,似矛盾似決絕道不盡心意。

  子離慢慢停住。瞧了瞧手裡的玉簫,青玉碧透中有斑斑血紅,母后臨終時想再吹一曲,吹到一半便口噴鮮血氣絕而亡。子離簫放在鼻間輕嗅,似乎還能感覺到母親溫柔的氣息。直到那一天,他翻閱母后留下的簫曲駭然發現臨終那曲後半段不是簫曲,他輕聲跟著曲一唱,所得發音卻是一行字意:「毒已入心。」那年他才十一歲。

  接下來兩年後王貴妃入主中宮,再一年,朝臣上書,便立了大哥為太子。他還記得小時候父王陪著母后逗他道:「緋兒長大了為王可好?」他只撒嬌答道:「能陪著父皇母后就好。」

  大哥立太子之後,寧王便疏遠了他,瞧他的眼睛卻是一如往昔般溫曖。他是寧王自小寵愛的王子,卻不是寧王選中的太子。他心裡明白父皇是在用自已的方式保護他。他便對太子更加恭謹,從那一年起,他從沒違背過太子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子離眼神染上悲傷,阿蘿,在他出聲道要親手折斷她的手指時,便已想要尋求自由了吧。在劉玨肯冒著抗太子令把她拉開的時候,他和她的手便生生分開再不能交握了吧。

  自由是什麼?阿蘿要的自由是什麼?他要的自由又能什麼?子離只覺得阿蘿還不明白,這世界除非站在權力的最高處,生殺由已,只有這時,才能隨心所欲,才叫自由!

  一雙眸子悲傷之色漸淡,眉宇間堅定之意漸重,身形放鬆,與夜色完全融在一起。

  心中驚濤駭浪般的思潮如百川奔騰在山間,時而怒拍山巖,時而細流涓涓,此時,方才終於歸附大海。平靜無波,藏巨浪於深海,只待風起便咆哮而起粉碎一切瞧中的目標。

  貼身侍衛立在不遠處,終於放鬆了一絲神經。他們的主公不再徬徨遲疑,渾身上下帶出的強大自信噴湧出驀大的安全感。在他的睥睨之下萬物臣服。

  子離負手遠眺玉象山於月光中顯露的朦朧山影,穩如山嶽。山巔之上騰起青藍之色,不多時一輪紅日就將跳躍出來。他淡淡地開口:「大婚在即,本王要去左相府拜望。」

  侍衛沉聲應道:「禮物已備好,主公要一閱麼?」

  子離面帶微笑:「不用了。」

  阿蘿正要出府去買的宅子打點。突聞太子送來禮物,無奈只得與七夫人前往廳堂。李相眾夫人面帶笑意瞧著她們。李相笑道:「沒想到太子與太子妃如此喜愛阿蘿,聽說禮物均是太子妃親自挑選,阿蘿,有空不妨多去東宮陪陪你姐姐。」

  阿蘿始終微笑,便回道:「阿蘿明白,與姐姐終是一家人。」

  四夫人拉過青菲羞愧道:「阿蘿,你二姐心直口快,當時心急你不要惱她。」

  阿蘿笑道:「爹曾說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都是一家人,二姐有她的苦衷,大姐有她的苦處,阿蘿怎會責怪呢。」

  青菲眼淚滴下:「阿蘿,你不惱我便是最好,否則,二姐可難過死了。」

  李相呵呵一笑:「好好好,看到你們姐妹間能摒棄前隙,為父實在歡喜無限,近來朝中家裡都是喜事頻頻。四皇子娶顧相之女,阿菲下月也要嫁入成家。便是阿蘿。」李相賣了個關子,臉上眼底均是得意。

  阿蘿一驚,生怕子離提親要納她為妾。李相接著道:「安清王府小王爺托人上門求親。」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阿蘿差點站立不穩。口齒不清道:「阿蘿還有兩月才滿十四,這個,大姐才嫁,二姐,二姐也要出嫁,府中冷清,阿蘿不捨得。」

七夫人站在阿蘿身邊,用手撐住她的肩笑道:「是啊,阿蘿要是一走,這府上就冷清了,老爺,再多留阿蘿兩年吧。」

  李相笑呵呵地說:「話怎能這樣說?為人父母做事當為兒女憂慮,小王爺不知是多少名門閨秀心儀之人,家世人才無一不是上上之選,此次提親意切情真,不嫌阿蘿庶出之女願求為正妻,我已答應,先定下名份,等阿蘿及芨後再出嫁。」

  七夫人露出不捨之意,正要開口想要再爭取時間。李相臉色一肅:「我已決定,不必再多言了。」

  李相眼中閃過算計與凌厲:「要知道寧王身體已日見衰弱,太子登基不過兩三年後的事。王太尉總領寧國軍馬,但最精銳的右翼軍卻在安清王掌握之中。阿蘿能嫁入安清王府為少王妃是她的福氣,也是我李家日後與王家對峙的力量所及。小王爺提親是看得起李家。從此你們三人擰成一股繩,方可保李家富貴權勢。」

  阿蘿勉強擠出笑容掛在臉上。李相聲音輕柔卻不容拒絕:「阿蘿,名份已定,小王爺親來府上倒也罷了,你最好少出去,呆在家中避嫌,和幾位大娘做些繡活,一年時間很快就過了。」

  幾位夫人笑著應下:「老爺放心,以後每日我們輪流陪著阿蘿便是,先趕阿菲嫁妝再做阿蘿的,這日子啊也不會無聊呢。」

  阿蘿心裡連連叫苦。低下頭做嬌羞狀。

  回到棠園,沒等阿蘿開口,七夫人道:「三兒,那個安清王府的小王爺倒底如何?」

  阿蘿沉思半響回答:「其實如爹所說,家世顯赫,人英俊不凡,是風城五公子之一,贏得不少少女芳心青睞。有世家子弟的驕縱之氣但心腸卻是好的。為人不錯,肯違太子令相救。我很是感激。」

  七夫人問道:「如果他對你真心嫁他不是很好麼?而且他肯娶你為正妻。」

  是啊,劉玨從初識到現在其實也是很好的人,偶爾要使使小性子,回憶起去年春天認識到現在,阿蘿忍不住想笑。如果說和子離在一起感覺溫暖,那麼和劉玨在一起倒是挺開心的。阿蘿抱住七夫人,特別想聞她懷裡那股香香的,軟軟的味道,一晃就八年了。這味道還是沒有變化,七夫人還是美麗。阿蘿和七夫人比比笑道:「我正是長個頭的時候,瞧,快和我美貌娘差不多高了。走出去也是一對姊妹花。」

  七夫人嗔道:「娘在和你說正事呢。」

  阿蘿笑著道:「他人是好,可是,我想了半天卻不知道我的心,想想十五歲就嫁人,心智再成熟卻總覺得不對勁。何況,我是真想走。一想到爹那嘴臉,總不舒服,就不想讓他如願!」

  七夫人歎了口氣:「阿蘿,看來最多只能你帶著小玉走了,娘年紀大了,走會拖累你,到時也走不了。」

  阿蘿乾脆的回絕:「我不放心你留在這裡。我一走,那個爹會遷怒於你,不知道要受多少罪。我在這世界裡你是我最親最疼的人。要走肯定是一起走。我想好了,在青菲嫁人的時候離開。相府會大宴賓客,注意我們的人會少。」

  七夫人看著阿蘿:「我們能跑多遠呢?」

  阿蘿燦爛一笑:「我會想出辦法來的。」

  七夫人歎道:「三個人同時走,目標會不會太大?」

  阿蘿笑了:「你忘了我們可以翻牆了?我已探好路線,至少可以不知不覺離開相府。」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6:14

第26章

  七月初八,四皇子璃親王劉緋娶妃,御賜十里儀仗迎寧國左相顧承謙之女天琳入宮。這是繼年初太子娶妃後又一轟動風城的大事。風城少女聽說下月風流狀元郎將娶左相次女。想起五公子已去其三,不知有多少人碎了芳心。

  玉璃宮張燈結綵,處於宮群最偏處遠望去竟似山谷那角開了一朵艷麗的紅花。子離穿了金絲紅錦袍服靜靜站在小湖邊,湖邊以往只種有幾株水葫蘆,幾萍睡蓮。內務府知道王妃喜蘭,室內室外處處擺滿了夏蘭。玉璃宮被隱約的蘭香包圍著。

  子離想起去相府耳邊隱約的琴聲傳來。幽幽轉轉,清泠沉鬱。他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劉玨送來的顧天琳像。只掃過一眼,他就愣住了。子離想,或許,他真能和顧天琳好好相處。因為,畫像上那雙眼睛實在是像煞了阿蘿。子離心裡抽搐了一下。劉玨已下了聘,阿蘿再等一年就不是他的阿蘿了。子離閉了閉眼,手緩緩洩去勁道,掌心留下了幾個深深的月牙痕跡。

  鼓樂聲近了,再近了。內侍跪伏於子離面前不敢再催促,心裡卻是急得發慌。嘴裡忍不住發出輕不可聞的聲音:「殿下。」

  子離走到湖邊,折下一株水葫蘆的花,那抹紫色,怎麼看也是抹不去的輕愁,手指一搓,花飛散開去,點點打在水面,微泛起漣漪,片刻便消散無形。子離淡淡道:「把這些水葫蘆和睡蓮都移走,全部種上荷花,不要白荷,喜慶點。」說罷抬腳往前殿走去。

  內侍連聲應下。擦了一把汗緊跟在身後。心裡放下一塊大石頭,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顧相為官三十年,門生眾多。五品以上都有入宮資格。加之寧王下旨,可攜眷入宮,今天的玉璃宮著實熱鬧。子離含笑面對眾人的朝賀。眼神掃到李相及大夫人,瞳孔一縮,眼神又慢慢變得柔和。

  李相賀顧相道:「恭祝顧相得喜得佳婿,璃親王文滔武略才貌雙全,佳偶天成!」

  顧相樂呵呵地笑道:「還是李相有福,三個女兒都嫁得如願以償!」

  李相笑道:「彼此彼此。」

  劉玨喜氣洋洋,著了一身緋紅的長袍,見人就打招呼,走到子離面前:「子離,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一直想知道風城五公子排名究竟誰是第一,今天來看,絕對是你!」

  子離含笑道:「怎麼說,允之?」

  劉玨退後一步上下打量一番笑道:「風城五公子人人都道太子俊朗,四皇子俊逸,顧天翔冷峻,成思悅風流,我嘛各取其長,我還心喜,各取其長多好啊,想看五公子那一面都能滿足芳心。但今日見你,俊逸依舊,眉目爽朗,翩翩風流,你才是真正的取其長啊!」

  子離眼睛瞟見左右無人,便冷了臉:「允之,你如此開心是因為搶到阿蘿了?」

  劉玨也斂了笑容道:「子離,我一早說過,強扭的瓜不甜,若是阿蘿願意跟你,我絕不胡撓蠻纏。你對阿蘿說起過了嗎?」

  子離胸口一痛:「如你所說,她豈能委曲妾室,阿蘿,她要她的自由!別說我沒提醒你,阿蘿未必會嫁你。」

  劉玨淡淡道:「子離,若是阿蘿嫁了我,我們還是朋友?」

  子離嘴角一彎露出笑容:「當然。嫁你,我還放心。只是,你莫要認錯了眼睛。」

  劉玨一怔,這是什麼意思?子離已經笑著走開。

  繁瑣的禮節後,子離覺得自已真的有些醉意了。醉得來透過新娘子的紅蓋頭都能瞧見那雙晶瑩剔透的眼睛。他暗笑,劉玨,你是把阿蘿當成了顧天琳嗎?心中似有些期待,期待顧天琳的那雙眼睛能真如畫像般傳神。

  他屏退了左右,想要獨自欣賞這名風城雙絕之一以蘭自喻的奇女子。顧天琳看到一雙腳向自已走來。寧王賜婚後顧相高興異常,太子未選她為妃聽說也是顧相與寧王的主意。她低歎,這些事實不是她能操心的。只聽得傳聞四皇子一隻玉簫如訴如泣,謫仙似的飄然。也有幾分嚮往。見腳步移近,一顆心竟急跳起來。羞紅了臉,低著頭,閉上了眼睛。

  子離伸了兩下手,都又收回。他瞧著坐著的顧天琳,心也一陣急跳。他幾乎屏住呼吸輕輕揭開蓋頭一角,微一用勁,紅緞似水般滑下。鳳冠流蘇遮住了大半的臉,只見到露出一個玲瓏的下顎,雪白的後頸。子離低聲道:「抬起頭來!」

顧天琳還是緊閉著眼,頭照低頭,臉已漲得通紅。

  子離有些不耐,伸出手抬起了她的臉。天琳睫毛一顫,子離的心也跟著一顫。終於等到她睜開眼睛。子離手一抖,忍不住後退一步。

  顧天琳清麗的臉上一雙秋水般的眼波柔柔地瞧向他,眼睛有幾分慌亂,幾分羞澀,幾分躲閃,動人之極。而子離渾身上下浸入這秋水雙眸卻如浸到了碎玉泉山巔的雪水裡。秋水眼波每掃向他一分,寒冷便襲來一分。失望、憤怒、悲傷。

  子離心裡有個聲音在說,她不是,劉玨原來喜歡的不是她!子離一直以為劉玨喜歡的是顧天琳。看到那幅畫像上酷似阿蘿的雙眼以為劉玨是因為顧天琳的眼睛而要娶阿蘿。他暗自高興。以他對阿蘿的瞭解,阿蘿絕不會嫁一個不愛她的人。可是,錯了。子離大笑,真的錯了,劉玨與他一樣,都愛的是阿蘿本人。

  顧天琳瞧著子離的神色由含笑到疑惑,由緊張到吃驚,竟大笑出聲,不禁柔聲問道:「王爺,你怎麼了?」

  顧天琳的話語猛的驚醒了子離。他歪著頭瞟著天琳。真不愧是風城雙絕啊,清雅溫婉。這,就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不容他突視,不容他甩手而去的妻子。只能給她溫柔,不能給她委曲。子離慢慢走了過去,輕輕取下天琳的鳳冠。摘下束髮的金簪,用手一拂,烏木般的閃亮的長髮洩落。他繞起一縷髮絲。手指尖傳來絲綢的觸感。子離撫上她的臉,慢慢合上她的眼睛,看到子琳眼皮下眼珠在抖動,他歎息,低頭輕輕在天琳臉頰上印下一吻,慢慢解開了她的衣襟。

  天琳問了一句之後,便見子離溫柔地待她,一顆心急跳中竟有著無比的歡悅與驚喜。初初的疑惑現在已拋在腦後。閉上眼只感覺到子離的氣息。衣衫解開的瞬間,她聽到子離輕歎道:「你真是個冰玉雕成的人兒。」心裡就只留有柔情。緊緊依附於子離,隨著他經歷青澀、酸楚、纏綿歡愉。

  子離感覺到天琳已經倦著睡著。輕點過她的睡穴。披衣起身。施展輕功悄悄離了宮。他想再見見阿蘿。

  當子離的簫聲傳來時,阿蘿難以置信。今天不是他的洞房花燭夜?她想了會兒,還是偷偷走進了竹林。子離一襲紅衣,月色下邪魅淒美。阿蘿心裡一顫:「大哥,你怎麼會來?」

  子離沒有走近,輕聲誘惑她:「走近些,阿蘿,你走過來一點。」

  阿蘿總覺得那不對,腳步卻聽話地走了過去:「大哥,你很不開心嗎?」

  子離笑得很溫柔:「很開心,顧天琳很美,真的很美。」

  「那你這樣出來……」阿蘿沒談過戀愛,在現代也有二十二歲,她明白一切。她覺得這個時候新郎倌跑了,新娘子肯定不好受。

  「你在意嗎?阿蘿?我遵父皇的令娶顧天琳,我也遵從我的決定娶了她!我來,是想聽聽你說,你在意嗎?你告訴我,只老老實實告訴我一次!」

  「你想聽最真實的話是嗎?我就告訴你!我喜歡帥哥,還喜歡對我好的帥哥。你當然是這樣,我會有虛榮心,聽到你喜歡我,這樣跑來看我,我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我在暗暗驚喜。如果從此你心裡真的沒了我,說不定我會有失落感,會還想要你青瞇於我,那純粹是虛榮心,所有的感動和心動其實都是這樣的心理在作怪。這是人之常情。」阿蘿冷靜的分析。

  「可是你來了,我高興之時又不安。高興是因為你心裡竟如此看重我,不安是我終是負了你,大哥,我想我是在意的,可是又不是你想像的那般在意。」阿蘿想了無數次,子離待她這般情深,她真的不愛子離麼?想了許多天終於得出這樣的答案。

  子離面沉如水:「你說的很好,阿蘿。你如果騙我一騙,我會高興,高興過後會傷心。可是你說的是實情,我也很高興,但是,我卻更傷心。因為你的誠實讓我更加沉迷。你若是騙了我,或許我還能把自已沉淪的心救上一救。阿蘿,你連半分機會都沒有給我,你連半分救我的機會都沒有給我。我瞧著顧天琳,她嬌羞無限,和每一個新娘一樣不安又快樂的等著丈夫的疼愛。為了她能給予我的力量和支持,我也必須疼她。我既然娶了她就會將她納入羽翼。我怎可讓父皇的心意白費,怎可去傷害一個把身心都交付與我的女人。」

  阿蘿看著子離慢慢伸手撫上她的臉,目光中痛得那樣深,眼神都在發抖,像被毒蛇咬中痛得痙攣,卻還要去忽視,當沒有任何事發生。阿蘿心猛的一抽,尖銳的痛泛了起來,針密密紮下又拔出再刺下。怎麼會這樣?阿蘿淚眼迷離。她心疼,真的心疼。

  子離輕輕吻上阿蘿的眼睛:「別哭,別哭,我知道,你不過是心軟,你甚至可以心軟到說不定衝口而出跟了我去。等你清醒,你便會後悔,阿蘿,我沒有怪你,你只是捨不得瞧我難過而已。」一種無奈與淒涼從子離的身上散發出來。

  阿蘿哽咽地道:「大哥,我喜歡你快快樂樂的。你別這樣。我真的內疚。」

  一陣低笑從喉嚨裡輕輕溢出:「阿蘿,本來我可以利用你的心軟打動你的,本來我也可以向父皇求懇罷了這場賜婚的。本來我也可以帶你遠走天涯的。我終是對你狠不了心,終是放棄不了娶顧天琳帶來的好處。終是放棄不了我的雄心壯志!我還沒有查出母后是怎麼中毒而亡,我還沒有從長期臣服太子腳下揚眉吐氣,我還沒爭霸天下!

  阿蘿,你早知道我無法放棄,你早知道的。只是你沒想到是我自已不能,而非真正的形式所逼。在寧國,還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所以,你不要心疼我,是我該得的。」子離慢慢推開阿蘿:「阿蘿,你真的還不夠成熟深沉到可以窺視到全部的我。或許,你會是我永遠的遺憾!」

  阿蘿望著子離,還是心疼他:「你忘了我吧?這樣你才會好過!」

  「忘不了的,阿蘿,你還沒有真正愛上一個人,等愛上了,你就會明白,是忘不了的。」子離抬頭長歎一聲:「或許,因為我不知道你愛上了誰,所以還不覺得。等瞧著你真正愛上一個人了,我的痛苦才會真正的來臨。嫉妒才會像蟲蟻日日噬咬我的心。也或許,那樣的痛才是真正的懲罰,罰我沒有在能帶你走時帶走你。」

  他出神地看了會阿蘿:「阿蘿,你從未好生打扮過,我卻覺得你美麗得驚人。以後你若是打扮了,千萬別讓我瞧見。我怕我會毀了你。」

  子離慢慢退後,突然笑了:「我說的這般坦白,阿蘿,我只對你坦白,只這一次。記住,以後千萬不要再相信我。」子離說完身形一展,風鼓起他的衣衫。

  這一刻,阿蘿覺得他像團火焰,撲進了深沉漆黑的海裡,迅速被水浸蝕,消滅了所有的熱情,化為灰燼 。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6:32

第27章

  劉玨一早醒來,眼睛情不自禁往牆上瞟去,看到空蕩蕩的一快,不禁失笑。畫已送往四皇子府多日。他心裡一動。子離成親那天說,莫要認錯了眼睛。當晚鴿組來報子離深夜去了相府後院,難道?劉玨開始沉思。提筆寫下一封書柬,用火漆封了,拉開書架上的暗格放了進去。拔下一根髮絲,輕輕壓在暗格縫隙處。仔細瞧了幾遍,滿意地笑了。

  思詩進來待候劉玨穿衣,劉玨瞧著她輕笑:「突然發現,思詩也長成大姑娘了,可有心儀之人?爺給你作主。」

  思詩臉一紅,雙手不停,低頭道:「爺總是不正經,思詩就留在松風堂一輩子。」
  

  劉玨調笑道:「不否認就是有了?是那一個?」

  思詩紅著臉,給劉玨整理好衣襟,再不說話,掉頭跑了出去。


  劉玨深思地看著她的背影。在她走出門的瞬間笑道:「去囑他們備兩匹馬,爺今天要與我未來的小王妃出去走走。」

  成思悅定於八月初五迎娶青菲。相府上上下下忙成一團。白天,以大夫人為首的眾夫人們以及青菲阿蘿成日聚在花園涼亭趕製各種繡活。阿蘿沒學會繡花。她也不是不會,就是繡不出那種精美絕侖的花樣子。坐在一起只能打下手。縫縫布扣之類的。這個時代的女人真是無趣,沒有什麼娛樂,繡樣東西時間就也過了。阿蘿正百無聊奈被監視著縫東西,心裡暗自著急,照這樣過下去,怎麼來得及準備。這時婢女來報,安清王府小王爺求見。

  李相去了王宮議事。大夫人作主:「阿蘿,好好與小王爺相處。記住你爹說的話。」
  
  阿蘿看了七夫人一眼。笑著扔下手中的活計,飛也似的跑離了沉悶的花園。她暗想,要是出門就甩了劉玨,不就有多的時間了。她決定多邀請劉玨來相府,要是有個電話就好了,發個信息,隨傳隨到,不為別的,陪他也比陪李相的妻妾們舒服。

  所以,劉玨看到阿蘿時。她的臉還興奮著。劉玨不禁笑道:「真是奇怪呵,三小姐什麼時候見到小王會這般高興?」

  阿蘿出府要辦的事很多。也不見惱,笑容可掬地道:「怎麼?要我板著臉不理你你才開心?」
  
  劉玨微微一笑:「既然開心,那麼與我出府可好?」

  「你想幹嘛?」

  「騎馬!」

  阿蘿心念一動:「我還沒去過都寧河那邊,是什麼樣子?今天去瞧瞧?」
  
  劉玨含笑答應。出了相府,隨從牽過馬來,劉玨吩咐道:「今日我陪三小姐過河去逛逛。你們不必跟去了。」

  兩人騎馬出了南城門,不一會到了都寧河邊。阿蘿瞧見一道木船相接的浮橋橫臥於江上,有些遲疑:「騎馬過浮橋?」

  劉玨以行動代替了說明,一揮馬鞭就衝上了橋。阿蘿則慢慢驅著馬前行。她細看這座浮橋,下面是長十米左右的船,以鐵鏈子串著,上面鋪了木板,每幾條船之間的鏈子有鎖扣,可隨時解開,方便汛期漲水時放水通過,船便成了方形船隻,能劃開。整座浮橋有兩百米長。看了會兒打馬過橋上岸問道:「若是橋壞了,不是就斷了路?」

  劉玨笑道:「南城門外側建有兩座船塢,訓有士兵。就算整座橋毀了,兩個時辰內便可重新建好。很方便的。萬一有敵,卻是成了天險。」

  阿蘿把南城門附近地勢看得極仔細。不動聲色隨著劉玨往前方奔去。騎馬跑了一會兒,心境也開朗起來,天地如此寬闊,拘泥於城中實在鬱悶,雖已是盛夏,馬奔跑起來帶起的風吹得舒服極了。
  
  劉玨停住下了馬,對阿蘿笑道:「這裡清靜,風景秀麗,下來坐會兒,讓馬去溪邊喝喝水。樹蔭處很涼爽的。」

  阿蘿看著他沒有動,慢條斯理道:「這裡風景倒是很美,談情說愛也是個好地方,只是,小王爺,我沒打算要嫁給你。很感謝你帶我出來,也謝謝你的馬,借我騎回去,你一個人慢慢休息賞景吧!」

  劉玨笑道:「你要是乖乖做出要嫁我的樣子,我倒奇怪了。沒關係,還有一年多時間,我有耐心,我未來的王妃!」

  阿蘿一笑,打馬就要離開。剛掉轉馬頭,覺得身後一沉,劉玨已跳上馬來,身體貼著她,輕聲在她耳旁道:「用完就扔,你可真是直接。拋下我想去哪兒呢?」

  阿蘿氣極,手肘往後一捅,劉玨輕手制住,手已環了上來,八爪魚似的把她抱得緊緊地,呵呵笑道:「再不聽話,我就點了你的穴道,想再試試動不得說不得的感覺?」

  阿蘿馬上停止掙扎,口中嘰諷道:「這樣有意思?娶個不想嫁你的人?」
  
  劉玨笑聲不斷:「當然有意思,娶個順順從從溫溫順順的小王卻覺得無趣。」
 

  兩人貼得很近,這姿態曖昧得很,劉玨幾乎陶醉在阿蘿身上散發的淡淡的香氣裡。這樣抱著阿蘿感覺實在不錯。劉玨熱呼呼地氣息吹在阿蘿頸邊。她實在忍不住喝道:「大熱天烙燒餅,你有病啊?放我下去!」

  劉玨呵呵一笑:「不覺得,很舒服!」

  阿蘿眼珠子一轉說道:「你勝之不武!敢不敢下馬與我比試過?別忘了我在桃花林裡是怎麼教訓淫賊的!」

  話剛說完,身體一輕,劉玨摟著她躍到了地面。輪廊分明的臉上英氣畢露,一雙眼睛裡全是笑意。劉玨挑挑眉道:「你不說我差點忘了,你還有一身怪異的拳腳功夫,那兒學來的?」

阿蘿抬高了下巴,也揚了揚眉道:「我師父嘛,說出來你也不認識,不過呢,輕功我是不會的,點穴我也是不會的,你要用這些,那就不用比了,反正我不會,你贏了我也不服氣!」
  
  劉玨意味深長地看著阿蘿想,要不制服這丫頭,以後過了門還不欺到頭上來了。痛快地答應:「好,我只和你過拳腳,不用輕功也不會點穴。你要是輸了就老老實實等著嫁給我吧。」
  
  阿蘿笑嘻嘻地答道:「好是好,可是傷著你可怎麼辦?」

  劉玨不屑地看她:「我就算站在這裡不出手,你來個十拳八拳也傷不了我。全當撓癢癢了。」
  
  「是麼?那上次我就撞了你一下,再劈了你兩下,怎麼就癱成死豬了?」
  

  不提還好,提起劉玨又是一肚子氣:「我那是沒有防備,被你撞得差點無後,你還好意思說!哼,今天重新來過,看小爺怎麼教訓你!」

  阿蘿惶惶然道:「這麼嚴重啊?我不敢了,要再來一下,安清王府絕了後,我小命難保啊。」
 

  「你以為你還有機會?上次見是個小姑娘,不小心著了道,這次嘛,嘿嘿!」
  
  「還是算了,我們文鬥好不好?」

  「文鬥?」

  阿蘿想起了金庸射鵰裡黃蓉整歐陽休那段。四下瞧瞧,拾了根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圓道:「你呢就站圈子裡,你要是被我不管用打的推的踢的弄出了這個圈子就算輸!當然,你自已走出圈子也算輸,怎樣?」

  「好!」

  「你會不會耍賴?」

  「我劉玨言出必行,絕不耍賴!」

  「那好,輸了可不能再為難我?」

  「一言為定!」

  劉玨含笑走進圈子,懶懶道:「就算小爺站這兒不動,你也是推不動,打不動,踢不飛的。」
  
  阿蘿圍著圈子走了兩步。笑逐顏開地道:「那你就站在這兒等吧,姑娘我要走了,記住哦,你出了圈子就算輸,輸了就不能為難我。拜!小王爺!」

  劉玨一聽氣得口吃:「你,你怎可如此耍賴?」

  阿蘿翻身上馬。又圍著圈子走了幾步笑道:「我這叫耍賴麼?好像是有一點,不過呢,剛才我可沒說我不能耍賴,但是,你說了,」說到這裡,阿蘿臉一沉,學著劉玨剛才的語氣道:「我劉玨言出必行,絕不耍賴!」說完大笑打馬而去。

  劉玨站在圈子裡哭笑不得,瞧著阿蘿遠去的背影忍不住綻開一抹笑容。慢慢走出圈子,看看時辰,阿蘿走的也是時候,再不走他也會帶她回城了。

  劉玨飛騎趕回了王府,卻偷偷從後院躍入了府中。輕車熟路地避開了青衣組的暗哨,悄悄潛回了松風堂。走到暗格處一瞧,髮絲還在原位,只是比走時微微多露出來一點。劉玨不禁笑了。拉開暗格一瞧,書柬還在原處,手腳還真快。

  劉英悄無聲息地進來,跪倒在地:「主上!」

  劉玨冷冷地看著他:「劉英,你跟了我多長時間了?」

  「回主上,屬下六歲孤苦無依,是爺帶回府中,至今已有十八年!」

  「上次那幅畫我怎麼交待的?」

  「銷毀原畫,把新作一樣裱了送四皇子府!」劉英答得甚是流利,冷汗卻浸了出來:「屬下該死,正待燒燬時,思詩姑娘進來,道讓她再瞧瞧美麗的四皇子妃,屬下一時心軟,便給了她,說看過就燒掉。她瞧著眼睛都直了,竟滴下淚來說,如此風華難怪主上日夜凝望。她對爺一片癡心,哭得泣不成聲,屬下轉過身不忍心看,半刻之後等哭聲停了,方才轉過身去。她把畫拿著要親自燒了。屬下一直守著她把畫燒掉。」

  「然後呢?」

  「屬下把新畫作裱了交由林管家著人送與四皇子府!難道被掉包了?」
  
  劉玨哼了一聲:「我的屬下什麼時候變這麼心軟了呢?」

  劉英磕下頭去:「主上責罰!」

  劉玨半響沒吭聲,一股凌利的氣息由劉玨身上散發出來。這個爺平時跟個世家子弟沒什麼兩樣,劉英從小與他一起長大,到現在都還是摸不透他,但他知道,劉玨已是怒極。劉英只覺身體上似壓了一座大山般沉重,冰寒之氣潮水一樣湧來,壓得他喘不過氣,冷得他感到刺骨涼意。殺氣毒蛇般纏繞上他。

  劉玨閉了閉眼,氣勢一收:「自去領三十鞭,給我盯緊了思詩與府裡的人。松風堂幾時成了花園,由得人自進自出!」

  劉英剛一放鬆了身體又是一驚:「屬下該死!青組全體領十鞭,屬下多加十鞭!」劉英重重磕了下頭,轉身出去。

  「等等!這個治鞭傷最好!」

  劉英接下劉玨拋來的物事,眼睛一紅:「多謝主上體恤!」

  「罷了,帶傷的兵怎麼站得好崗。」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8:47

第28章

  劉玨又逛到了右相府,又約阿蘿出去騎馬。阿蘿暗想,這人怎麼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強呢。今天怎麼甩了他才好。

  騎馬跑過草原,劉玨帶著阿蘿奔玉翠山脈東去。阿蘿記得護國公主的別苑就在這個方向。平原一過,山丘緩緩起伏,策馬奔過,似一位女人躺臥大地溫柔的呼吸。跑了一會兒,阿蘿打個呵欠道:「太陽烈了,我困了,不陪你啦,我要回相府去。」

  劉玨轉過頭瞧著她:「你是回相府呢,還是一個人去逛街?」

  阿蘿驚得身子一顫,差點從馬上掉下去。她把臉轉向一邊:「你怎麼這麼無恥?還找人跟著我?」

  劉玨笑道:「本來是想知道能教璃親王廚子一流素菜還被他口口聲聲稱是塊寶的丫頭還有啥秘密,一不留神就盯上了癮,成天瞧著你和子離後院相會好玩得很。」

  要是再這樣被他找人盯下去,可就真走不了了。阿蘿正經地看著劉玨道:「你再找人跟著我,我死也不會嫁你!我討厭做什麼事都有人看著,這是侵犯他人隱私!我會看你不起!」

  劉玨也收了玩世不恭的樣子,看著阿蘿道:「好,我不讓人盯著你。阿蘿,我不是想盯你,初時只是好奇,現在沒必要了。」說著笑了起來:「換了誰都會不舒服。」

  阿蘿舒了口氣:「我信你,別讓我失望。」

  劉玨跳下馬來,對阿蘿伸出手:「下來!溪邊坐會兒。」

  阿蘿正要下馬,劉玨眉頭一皺,又道:「還是算了,快午時了,日頭毒,你先回府吧。」

  劉玨突然改變了主意,阿蘿疑惑地望著他,劉玨臉一沉:「快走!」往馬屁股上打了一掌,馬長嘶一聲便往前跑。剛跑出幾步馬前蹄一軟,往前一臥,阿蘿驚呼一聲從馬上摔了下去。她眼睛一閉想完了完了。隨即身子一輕,一雙有力的臂膀已攬住了她。只聽劉玨大喝一起:「起!」身體便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她只覺得耳旁風聲刀劍聲嗖嗖不絕。等腳落到實地,只見十來個青衣人正揮劍砍來,情形比上次子離遇襲驚險了十倍不已。刀光劍影,人影晃動,阿蘿眼都瞧得花了。空手道和這些功夫比起來就似孩子把戲。

  劉玨擋在她面前左竄右跳,正愣著,聽到背後風聲,阿蘿直覺一閃,有人已從背後攻來,劉玨回手一劍擋住,一隻手緊緊拽住了阿蘿。只聽得他朗聲長嘯一聲。安清王府烏衣騎的玄組突然出現。青衣人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形式逆轉,戰鬥很快就結束。青衣人不曾脫逃一人,生擒三人。

  劉玨還劍入鞘,長身玉立。笑嘻嘻地說道:「說吧,何人指示!當然,一般這樣你們都不願說的。非得吃足苦頭才肯卻也不是聰明人所為。這樣吧,說了,小王讓你們痛快的死。當然不說的話,想死就死不了了。十年八年,我倒有耐心等的。」

  三個青衣人互望一眼開了口:「說不說都一樣,小王爺儘管出手便是。」

  劉玨笑道:「出什麼手啊,沒得嚇壞了我的小王妃。」

  阿蘿臉一紅,轉向一邊,心道,這劉玨審犯人怎麼也這般嬉皮笑臉。就在她轉頭的瞬間聽到一聲悶哼,正要回頭,劉玨的大掌已摀住了她的眼睛:「乖,你不要看,就這樣,看看風景就好。」

  劉玨手掌拿開,阿蘿倒真的不想瞧。聽到身後聲音全是悶悶的。心裡卻在想像會是什麼情景。不由得摀住了耳朵。過了兩三刻鐘。劉玨把她的手拿開,轉過身體,空曠的山坡竟似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劉玨揚著一張笑臉,看到阿蘿睜大了的眼中有著驚懼和懷疑,禁不住歎了口氣,捧起她的臉道:「阿蘿,不要怕,來看我的眼睛,看著我,記住,只要有我在,你就會安全。除非,除非我死在你前面。」

  劉玨的眼神誠摯堅定。阿蘿有瞬間的恍惚,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劉玨心裡一寬就摟住了她。他的胸膛堅實溫曖,聽到劉玨輕聲道:「相信我,阿蘿,我會對你好,會護著你,一生一世。」  

  兩人就這樣偎依了會兒。阿蘿突然問道:「是什麼人要殺你呢?你好像有準備似的。」

  劉玨淡淡說:「不是太子便是璃親王。」

  阿蘿一驚,推開劉玨:「怎麼可能?得罪你會有什麼好處?」

劉玨道:「問題就在這裡。無論那家得罪我都沒好處,所以就希望對方得罪我,只要安清王府偏向那方,以後的王位之爭贏面就最大。剛才那些青衣人雖然受刑不過才吐露是太子所為,可是我卻不信,璃親王可能卻是更大。他治下之嚴,完全可以借助死士在最痛苦之時的透露嫁禍於太子。

  但也不排除太子的可能性,故意引火上身,卻越顯清白。要知道,我是他未來的連襟,以太子目前的勢力,安清王府只需中立就幫他大忙了,表面上看他現在沒有對付我的必要。然而,他卻怕王府支持璃親王,也不排除這樣的可能性,所以青衣人的話我一句都不信,唯一能確認的是,寧王一旦駕崩,朝廷必將大亂。」

  阿蘿越聽越心驚,她想,還有半個月,半個月後就避開這樣的環境。堅決不淌這個混水。

  劉玨溫柔地瞧著阿蘿:「你願意和我一起嗎?阿蘿,同生死共患難?」

  阿蘿想也不想就答道:「不想!」

  劉玨臉色一下子變了,恨恨地瞪著她道:「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麼做的!喂不家的白眼狼似的!」

  阿蘿看著劉玨道:「我不喜歡那些權力的爭奪,也不關我的事,我為何要與你一起?」

  劉玨歎了口息:「阿蘿,到那兒都是一樣。不會有風平浪靜。」

  阿蘿低著頭,半響抬頭道:「我想這世間總會有一處地方,安安寧寧,能夠簡單的生活。」

  劉玨看向遠方,回頭來已變得柔和:「希望會有。今天受驚不小,最近璃親王出宮建府,風城該起風了。回去吧,沒事就呆在府裡,不要亂跑。」

  阿蘿道:「是啊,最近府裡很忙的,女眷都樂著幫青菲備嫁妝呢。」

  劉玨想起了太子夜宴子離的那晚。突然問道:「阿蘿,你在府中是否日子很不好過?就因你娘出身青樓?」

  「是啊,你既知道,還想娶我為正妻?」

  劉玨呵呵直樂:「我娘親還是我父王打仗時擄的戰俘呢,不也一樣很好?只可惜她過世得早。我娘親很美的,父王對她念念不忘就沒再娶過第二個。」

  「那你父王不是會被朝中大臣取笑?我爹就以七個老婆為傲,似乎寧國風氣就是這樣,娶得越多越有面子。」

  「誰敢?既便是寧王,也對我父王禮敬三分。」劉玨語氣中充滿傲氣:「更何況,能得一知已,足矣!阿蘿,我認定了你,你便不要負我。」

  「若是我負了你,就是不嫁你,你會怎樣?」

  「到那天你便知道了。」

  從那天回來後,劉玨沒來找過阿蘿,白天眾夫人做什麼都把阿蘿叫上。阿蘿只得夜夜翻牆出府,去打點一切。

  棠園裡七夫人阿蘿與小玉都興奮並緊張地等待到青菲出嫁的時候。張媽早在一年前就以身體老邁為名出了府,早早離開了風城,照阿蘿的安排提前去了與陳國交界的臨南城。

  眾人數著天數過日子。阿蘿告誡七夫人和小玉千萬不能緊張,就當是出府遊玩罷了。阿蘿對她們說:「絕對沒有人會你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就算全猜中,也只是猜測,只要不認,就沒有這回事。」

  終於到了這一天,青菲出嫁前一天。阿蘿與七夫人還笑逐顏開地給她送了賀禮,說了一通好話才和往常一樣回到棠園。小玉鎖了院門,三人迅速換好了男裝。只帶了銀票和珠寶,往後院竹林而去。相當順利地翻出了相府圍牆。阿蘿帶路一直走到河邊,這裡已雇好一輛馬車。阿蘿交付了銀兩後,駕起馬車繞了道往東城而去。

  七夫人出了相府舒了口氣看阿蘿駕車有模有樣便問:「三兒,你幾時學會趕車的?」

  阿蘿笑笑:「我會騎馬之後,就好奇要子離弄輛馬車給我駕著玩。還告訴他這叫旅行馬車,車上放了各種物件,兩個人可以走到那兒就歇到那兒。慢慢就會了。」

  七夫人歎道:「其實璃親王對你也是一片真心。」

  「娘,我只當他是大哥,可是,他讓我以後都不要再信他。我也不知道,或許以後都見不著了吧。」

  阿蘿歎口氣不再說話,一心駕車。到了東南城百姓聚居區,小心的下馬給馬包上了布,這才悄悄穿行於街巷之間。足足繞了一個時辰,方才到了從前買下的宅子。

  小玉扶著七夫人下了馬車,阿蘿陪她們走進院子,從房內拿出早準備好的物事,對七夫人道:「娘,這座小宅院內我和小玉已備好了能吃半年的糧食,還有衣物等東西,原來守院子的人我早已辭了。你和小玉關了院門好生休息,小玉來過,知道裡面情況。我這就便要去佈置了。」

  七夫人哽咽道:「三兒,你千萬要小心!」

  阿蘿看看天色,還有一個時辰,城門就要開了。點了點頭:「我會平安回來。」駕起馬車直奔南城門。

  阿蘿小心地在離城門還有半里地的巷子裡等候著。卯時三刻開城門是風城規律。沒有戰事,城門一開,守城軍士不會盤查往來人等。阿蘿特意換了件銀白搶眼的袍子換上。她想,所有的人都會看得清清楚楚。

  往常辰時七夫人會去上房請安。而今天辰時七夫人會去給青菲上妝。如果七夫人未到,婢女發現回報李相。要忙青菲出嫁,要宴請百官和世交親朋,相府怕是一片混亂。等到做了決定四處尋人,也不會大張旗鼓。唯一怕的是劉玨與子離,子離怕是巴不得自已跑了,而劉玨得到消息,至少也是巳時,這中間自已至少有兩個時辰時間佈置。

  阿蘿細細的算過時間,看看馬車上的東西,自信的笑了起來。看看天色微明。東方浮起魚肚白,一駕馬車往南城門而去。

  這時軍士剛打著呵欠打開城門一會兒。只有零零星星運送菜品等物的村民慢慢通過城門。只聽到一陣馬蹄急響,一位身著白衣的俊俏公子駕著輛馬車狂奔而來,口中急呼:「家有病人,急著回鄉,快讓!」

  風城風俗,有家中人病重之時,有心願會在落氣前返回家鄉。軍士同情地看著馬車衝出城去,著實為這個小公子的孝心感動。暗暗祈禱他早日平安送母返鄉!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9:16

第29章

  阿蘿駕著馬車衝出城門,踏上浮橋時卻放慢了速度,她回身從車上拿出裝油的罐子,一路沿浮橋邊緣細細撒下。過了橋,又一陣狂奔,沿著官道行了有一個時辰,兩邊的山慢慢看著高聳險峻起來,這才把馬車趕進路邊樹林深處。解下一匹馬,脫了鞍,使勁一鞭抽去,馬吃疼狂跑開去。

  阿蘿連氣都沒顧得上喘一口,拿下一個小包袱綁在身上,把車上僅有的衣服亂的凌亂,並淋上點滴血跡,土裡也零零點點地灑上。偽造被搶劫的作案現場,不像也無所謂,這番景象多多少少能由給人想像的空間,能再撓亂點視線,拖延些時間就行了。阿蘿細心的把裝油與盛血的罐子栓在了另一匹馬上,用布包好馬蹄,翻身上馬往風城方向跑去。估計離棄車地方有一刻鐘距離後,這才把罐子砸碎扔得遠遠的。再看看天色,算算時間,辰時六刻左右,便迅速策馬往風城方向狂奔。

  辰時一刻,李相便得知棠園人去樓空的消息。李相親臨棠園。院子裡的海棠枝葉婆娑,亭亭玉立,棠園安安靜靜,李相一腳踹開七夫人房門,被褥整整齊齊,箱籠裡一件衣裳都沒有少。李相呆呆地看著空空的院落,喃喃自語:「很好玉棠,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阿蘿,你很好!不僅瞞著才藝,還瞞著計劃逃婚!她們是怎麼跑出府的!」

   身邊的家臣被李相突然冒出來的吼聲驚了一跳。嚇得望向大夫人。大夫人惡狠狠地說道:「家臣搜府時才發現,後院竹林竟磊起了山石可攀至圍牆!看山石青苔,竟有很長時日了!青樓的賤貨,竟學著這般下作偷著出府!」

  如果現在七夫人三人出現在他面前,李相不能肯定自已會不會不顧及與安清王府結親便殺了她們。

  不多時,相府眾人都已得知這一震驚的事情。六位夫人和青菲都聚在相府廳堂。神色不安地瞧著李相。

  李相臉色鐵青坐在太師椅上,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顫抖的鬍鬚顯示出他已經被氣得半死。家裡四面喜慶,紅綢燈籠鮮花無一不在告知,這是李相嫁女的好日子。可是沒人臉上露出半點喜色,青菲臉色蒼白,不知道李相會不會一怒之下取消成親。大夫人小心地打破寂靜:「老爺,趕緊叫人去追啊!」

  「追什麼追!」李相一拍桌子怒吼道:「難道要風城所有的人都知道相府七夫人三小姐逃了?難道要讓所有人看相府笑話!」

  「可是,難道就這樣叫她們跑了不成?這可怎麼給安清王府交待啊?」大夫人歎氣道。

  六夫人道:「老爺,安清王府遲早會知道,我看事不宜遲,早讓小王爺知道,說不定以王府之力還能把人追回來,晚了,人跑遠了,王府只怕更會怪罪!」

  李相長歎一聲:「也罷,快尋人王府報信去!就說一覺醒來七夫人與三小姐莫名失蹤。阿蘿許了王府,人找不回來,王府也是大大丟臉。合兩府之力她們能跑多遠呢?」

  一家人面面相覷。四夫人陪著笑臉道:「老爺,那今日……」

  李相慢慢恢復了平靜:「今日照樣擺宴,照樣出嫁,還得熱熱鬧鬧的!青菲,你好生打扮漂亮點,照做你的新娘子就行。等過了今日,老夫報上官府稱相府七夫人與三小姐突然失蹤,房內有打鬥痕跡,瞞不過就乾脆明著懸賞緝拿。誰要是走漏了半點風聲,別怪老夫心狠!夫人,去把府內侍內尋來書房,我要交待事情。」

   當下李相回到書房,細細寫下十來封書信,交於侍衛道:「親手交與各位府尹大人,不得有誤!用我手令快馬趕去。」李相尋思阿蘿所去方向唯有西方與南方。西部平原就該走不了多遠,南方可能性最大。他相信三個女人走不了多遠就會被攔下。接信的府尹全是他的門生手下。這樣明著懸賞暗裡尋覓,三人能跑到那兒去。李相現在想的是如何對王府交待和捉回三人如何責罰。

  劉玨接到相府急報時氣得渾身發抖。什麼叫莫名失蹤,房內有打鬥痕跡?回想阿蘿言行,他百分之百肯定這小妮子是早有準備,跑了!

  他真心誠意對待阿蘿,沒想到她早有佈置趁著姐姐出嫁竟帶著她娘跑了。虧他還以為正靠近她,瞭解她,讓她慢慢愛上自已。阿蘿逃婚,她不願嫁他!這個念頭似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著劉玨的心。他只覺心裡一陣痛過一陣,憤怒、不甘、失望、傷心千般滋味在心頭縈繞。這一刻他無比後悔,為什麼要撤回盯梢的人,一心還想遷就著她。

那些待他的笑語盈盈都是敷衍!那些靠近他懷裡的溫柔全是假裝!劉玨想起阿蘿問有天若是負了他會怎樣?劉玨咬牙切齒地想,等我抓到你了,你便知道了!手用力得緊了,書桌一角竟已被他生生抓裂。

  劉英瞧著他也是一臉嚴峻:「主上,烏衣騎三騎已整裝待發。」

  劉玨沉著臉喝到:「赤組往西,暗組往東,玄組隨我往南。劉英,你親去風城府尹守住三門,徹查風城!鴿組傳信寧國各城暗哨!」

  王府大門洞開,烏衣騎迅速往各方向追去。劉玨到達南城門口時,黑著臉聽到軍士結結巴巴回道清晨剛開城門便見一白衣公子駕馬車狂奔出城。劉玨喝道:「追!」

  這時青蘿剛趕到浮橋邊上。點著了浮橋。油一遇火迅速竄燃。火借風勢瞬間便在江面上燒成了一條火龍。

  劉玨遠遠望見河對岸閃過阿蘿嬌小的人影。再看到一匹馬漸漸往南而去,心一熱不顧火勢提馬衝上了橋。沒跑幾步就被風捲著火逼了回來,氣得一拳擊在橋欄上,把個石獅頭擊得粉碎。玄組死士看得膽顫心驚。這是他們第一次瞧見劉玨的拳風。只覺得道道戾氣從主子身上散出,週遭空氣變得凝重不堪。劉玨全身的散發的氣息激得身上衣袍翻飛,臉青得可怕。

  玄組死士刷得一聲下了馬跪倒在劉玨面前:「爺,知道她往南,就跑不掉了,沿途攔她也是一樣。」

  劉玨只覺得心痛,覺得難堪,手指都在顫抖,明明怒極卻發出了輕笑聲,烏衣騎玄組眾人互望一眼,暗自心道,這個相府三小姐完了。

  劉玨騎在馬上往河對岸望去,眼底已凝成一片寒冰,他低聲自語道:「阿蘿!你最好不要被我找到!」旋身低喝道:「速調備船重新架橋!」

  南城門被堵了個水洩不通,所有的人都張大了嘴看著江面上這條火龍。

  阿蘿藉著河上煙霧迷漫已悄悄下了水,在眾人忙著滅火重新架橋之時,靠近著浮橋,憑借竹管換氣慢慢游到了河對岸船塢所在地。她很慶幸自已的游泳不賴。靜靜地等待船塢裡的船劃出。第一艘方船劃出來之後,她慢慢逆著方向從船底往船塢游去。等到第十艘方船劃出,她已進入了船塢裡面。從停靠著的船與船之間的水面空隙悄悄探出了頭。

  果然,所有的人都去架新浮橋去了。阿蘿迅速躍出水面。解開背上的包袱,拿出油布包好的衣服換上,打亂了頭髮,抹黑了臉手。儼然就是個小乞丐。然後從船塢人員進出口悄悄溜進了城。

  子離在烏衣騎大舉出動後也迅速得知了消息。思詩借府中空隙親自跑來告知消息。他笑了,他也不信有誰會不聲不響進了相府擄去了三個人。阿蘿那會這麼乖就嫁了,果然有自已的法子和打算。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麼阿蘿那麼愛銀子。他慢慢展開手中的畫卷,看著那雙眼睛,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思詩,你做得很好,本王都不知道王妃的眼睛並不是這樣。」

  思詩跪伏於地:「思詩只是不明白為何小王爺要重新畫一幅,以為原畫有蹊蹺,所以才兵行險著掉了包。」

  子離歎道:「想必他是捨不得這雙眼睛。新畫呢?」

  「我看著小王爺畫的,與王妃一樣,以為沒什麼用處。在調包時身上帶著不方便,毀了。」

  「你做得很好,本王應該好好賞賜你,」

  「思詩不求賞賜,但求能在王爺身邊。」

  「哦?為了我你真的心甘情願?」

  「是,那怕為王爺死也甘願。」

  子離回頭看著思詩,她真是個年青美麗的女孩子。子離歎了口氣,輕輕揮手拍在她胸前,斷了她的心脈。思詩驚恐的倒了下去。嘴唇抖動著,似在問為什麼。

  子離輕聲道:「你自作聰明換了畫,卻沒讓我知道,這是一。導致本王無意中竟提醒劉玨我在他府上佈了眼線,你暴露了本王的意圖,這是二。」子離眼睛裡露出一種悲傷:「你把原畫送來,卻是讓本王日日夜夜思之若狂,心痛難忍,這是三。你去吧,我會好好葬了你。」

  子離撫閉上思詩眼睛,怔仲地看了會兒畫。把它捲起放好。吩咐道:「好好葬了她,通知各地暗哨,一定要在劉玨之前找到相府三小姐。小心些,不得傷了她。」

  阿蘿小心回到宅子,取出笛子吹了幾聲。小玉迫不及待地開了門。阿蘿疲倦不堪,烏黑髒髒的臉上露出笑容:「成啦,躲過半年才走就好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09:50

第30章

  熱辣辣的陽光再被河風吹散,水兵出了身透汗又被風乾。有士兵忙裡偷閒斜斜看過城門邊上才搭好的幾座涼棚,正對上一雙寒冰似的眼睛,禁不住打了個寒戰,裸露的肌膚上馬上激起了一層雞皮小粒子。邊上有同伴低聲問:「怎麼了?」他埋頭接上鎖扣輕聲說:「幹活!安清王府小王爺今日看上去想宰人。」  

  待到火滅,重新架好浮橋已經接近未時。還有兩艘方船沒連接好,劉玨騰地站起,一言不發出了涼棚躍上馬。烏衣騎其它兩騎已經回府,玄衣騎一直陪在劉玨身邊,見主子一動均齊刷刷翻身上馬。劉玨一馬當前往對岸馳去。

  過了浮橋只有唯一一條官道通往南方諸城。離風城最近的是順河鎮,再過去則是谷城。烏衣騎緊隨劉玨身後,午後空寂無人的官道上只聽到馬蹄急響。一遇小道烏衣騎便自動分出一人離隊順小道搜尋。

  官道上離城十里設有茶棚,開茶棚的是對頭髮已花白的老年夫婦,給驕陽曬得昏昏欲睡,突然聽到馬蹄聲急,老頭一睜眼,勁風撲面而來,大隊身著暗青軟甲蒙面騎士已迅速跑過。帶過陣陣輕雷般的聲響。老頭身體一軟,坐斜了凳子摔在了地上。拍拍身上的灰,他慢慢爬起來,一抬頭,又一個踉蹌坐到在地上。一個蒙面騎士盡量放柔了聲音問道:「老漢,可見過一個俊俏公子趕著輛馬車經過?」

  老頭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蒙面騎士有幾分不耐,聲音裡帶上絲冷意:「清晨時分,駕馬車經過的俊俏公子,見過嗎?」

  老頭這才回了回神,結巴著道:「小,小人的茶棚辰時方擺上,沒,沒見過。」

  蒙面騎士沒有再問,扔下一把銅錢,揮鞭策馬往順河鎮跑。走得遠了,老頭這才抖著雙手拾起地上散落的錢幣。低聲喃喃自語:「好駭人!」

  劉玨一路跑到順河鎮。鎮不大,只有兩條街。他手一揮,烏衣騎分散包抄進了鎮,劉玨騎馬立在入口處,不多時,玄組死士上報:「鎮上無人見過三小姐三人,也沒見過馬車經過。」

  坐騎似乎感覺到主人的煩躁,前蹄不安的刨動著。劉玨算算時間,阿蘿她們應該早就到了順河鎮,順河鎮位於兩座高山夾道之中,官道從鎮上穿過,沒有其他路可以繞過。三個女人翻山的可能性不大。只要她們往南,必經順河鎮。如今她們去了哪裡呢。

  突聽到身後一聲脆響,天空中散開一抹青色煙痕。是烏衣騎分散小道的死士傳來消息。劉玨倒轉馬頭奔往訊息處。

  進了密林。劉玨猛的看到馬車。玄組死士剛跪下欲說情況。劉玨已越過他直接走到馬車旁邊。車箱內凌散扔著幾件衣服,劉玨隨手拿起一件,突然看到上面有點點血跡,再往地上看去,草葉上也沾有血跡。他心裡一驚,瞳孔猛得收縮,便感到有隻手在使勁捏住他的心臟。臉瞬間白了,一身熱汗迅速冷卻,涼沁沁地與衣衫貼在了一起。

  只聽最早發現馬車的死士道:「是很高明的手法,四周不見痕跡,似乎人與馬從這裡齊齊消失了。」

  「附近可有行蹤詭異之人?」

  「順河鎮西面大山裡有一窩山賊,但少有劫尋常馬車,若是打秋風給點過路銀子也從不傷人。」

  劉玨冷笑:「離皇城如此之近,居然有山賊打秋風?這還了得!」

  「這股山賊很奇怪,似與太子有瓜葛,鴿組鎮上暗哨傳訊道他們除偶爾下山搶搶東西,幾乎隱在山中從不下山。而搶來的東西根本不夠開銷,似乎搶東西只是裝出山賊的樣子。」

  劉玨遠望兩座大山,心道,這順河鎮像是進入風城的咽喉,如果扼住了這咽喉要道,等於掌握了風城與南方諸城的要道。如果太子提早布下一子,倒真是一步好棋。「這群山賊幾時出現的?」

  「去年中秋之後。」

  劉玨暗道,中秋之後太子便與王家結親。傳聞太子妃謀略過人,難道這步棋是王燕回布下的?他越想越心驚。突然想起太子夜宴上阿蘿的琴聲。難道太子早早在相府布下眼線,擄了阿蘿?劉玨此時心亂如麻,如果挑了山寨,間接的幫了子離一個大忙,同時也毀子東宮的佈局。然而不去,他怎生放心得下?劉玨眼底的神色越來越堅定。嘴角微翹,帶出一絲冷笑。既然宣稱是山賊,便按賊處理了。若是子離布下的棋,今天也一樣毀了。

「今晚子時之前,我要山寨消失,為民除害替王分憂是我們做臣子的本分。」

  「主上放心!」

  雲慢慢遮住了月。大山投下片片暗影。根據鴿組收集信息。烏衣騎玄組已定好方案。戌時象朵朵輕雲無聲息地潛到了山寨周圍。劉玨仔細觀察這座山寨,果如鴿組回報,並不像普通山賊所為,倒似座小兵營。劉玨冷笑,應該是熟讀兵書,知曉行軍佈陣之人所為。亥時劉玨口中吹出一聲夜梟淒涼的叫聲。行動開始。

  黑暗中閃過道道暗影,劉玨身先士卒躍在最前面,玄組死士分散進入。寨內布有陣式,卻偏生遇上了烏衣騎,輕車熟路便靠近了大廳。當劉玨閒閒地走進去時,大廳裡的山寨眾人驚得摔碎了酒碗。

  頭領奇怪的揉揉眼睛,只聽劉玨笑道:「我不是鬼,你看,有影子的。」

  頭領這才反應過來:「你是何人?如何進得寨子!」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只問你今日是否劫過一輛馬車。」

  「劫過如何?沒劫過又如何?」

  劉玨驀的出手,劍尖飛舞,片片銀光似最輕柔的月光,親吻上廳中眾人的身體。寨中諸人只覺寒意突然而至,廳中涼幽幽地飛起了雪花。直到雪花轉紅,倒了下去,還在想,這個面帶笑容的暗夜修羅是誰。

  劍尖緩緩滴下最後一滴粘稠的血,劉玨輕笑道:「回答我。」

  頭領突然嘶聲喊道:「沒有!沒有!我們只奉命駐紮,從不輕傷人性命!」

  烏衣騎魚貫而入,清點完大廳屍首回報道:「寨中共計一百七十三人,亡一百七十二人。未見三小姐和七夫人三人。」

  頭領大駭:「烏衣騎,你們是安清王府的烏衣騎!小王爺,你是劉玨!這,你,你竟然殺了太尉府精英,全殺了,你,你要造反麼?」

  劉玨哈哈大笑,笑得肚子都疼了:「小王剿滅山賊是造反?哈哈!」一劍揮去結果了頭領的驚呼。止住笑冷聲道:「搜完放火燒了!」

  掉頭走出大廳,劉玨閉上眼,心裡的痛楚並未因為剛才的噬血減弱半分。他睜開眼,眼睛深沉如夜,阿蘿,你會跑哪兒去了呢?莫非真的穿了小道往南了嗎?「傳令下去,南方自順河鎮起,設崗畫像嚴加盤查,通報各州縣,就說有人擄了安清王府少王妃。報信者賞白銀千兩,留住少王妃人者賞黃金萬兩。」

  豎日清晨,王宮早朝,寧王清瘦的臉上因為震怒激起兩團紅暈:「是何人如此大膽縱火燒了浮橋?!」

  李相出列匍匐於地老淚縱橫:「王上!不知何人昨日擄去小女及妾室,安清王府得知消息後追出南城門,賊子竟縱火燒了浮橋,老夫為官多年,做人厚道,何以惹此大禍啊!」

  李相為官見誰都溫和有禮,除了罵他是老狐狸愛和稀泥,倒真是厚道!朝堂之上他淒然落淚,唏噓聲此起彼伏。

  劉玨出列掀袍一跪:「王上,相府三小姐已許配於臣下為妻,昨晚臣尋蹤覓跡找上了順河鎮西面大山,裡面果然藏有一賊窩,距皇城不過幾十里居然有山賊建寨橫行,臣已滅了山寨,卻聽聞一賊子言道三小姐及七夫人已被挾持南行,請王上做主!」

  寧王眼裡閃過一道精光,露出微笑:「好,做得好,允之,這等大膽賊子豈容他皇城跟前肆無忌憚。寡人封你為平南將軍,巡視南方諸城,南方山多路險,遇此等賊子,先斬後奏!李愛卿不必難過,平南將軍南去,定可平安帶回你的女兒。」

  寧王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竟微微喘氣。眼光掃過顧相與子離,看到一片關切,便輕點了下頭。停了一會兒說道:「王太尉,平南將軍此行南去,你可將南軍陸軍虎符交由給他,南軍由他指揮吧。」

  王太尉一愣,自已還在心疼插在山上的一支精兵,莫名其妙被當成山賊滅了。寧王緊接著這樣直截了當的奪了南軍軍權,且在朝廷之上,眾目睽睽,如何推得。他萬般無奈回道:「年前有軍情回報陳國蠢蠢欲動,如今顧相之子天翔將軍正是南軍水軍統領,我標下將軍王烈與天翔將軍正制定全盤計劃,此時更換統領,不利於戰事啊,王上三思!」

  寧王呵呵笑道:「我記得允之與天翔從小一塊長大,是至交好友,兩人合作,必無嫌隙,太尉不必擔心。就這麼定了,允之,你明日起程,速與王將軍交接。嚴密注視陳國動靜,莫忘了順便清除那些敢胡作非為的歹徒。」

  劉玨隱不住笑意,朗聲答道:「臣遵旨,王上英明!」

  子離與顧相目光相碰,眼底均閃過一絲笑意。

  太子緊抿著嘴。臉上沒有表情。

  退朝之後,太子回到東宮,頹然長歎:「父皇開始佈局了。」

  王燕回手拿一卷書慢條斯理的看著,瞟了太子一眼道:「寧國兵力,右翼軍在安清王手中,左翼軍以南軍為主力,如今大半兵力都歸於安清王府,如果劉玨父子想要這王位,怕是最容易。安清王年已老邁,你只需請璃親王赴西陲邊城換他回來!父皇必允!」

  「可這不是把右翼軍交到子離手中了嗎?」

  「兵行險著,以兵權換他遠離皇城,你是名正言順的太子,順理成章該由你登基,安清王閒賦在家貽養天年,右羽翼軍他苦心經營多年,豈能如此順利就交了璃親王。就算他不服起兵勤王,還得看看安清王的意思。這安清王最是精明不過,早早去了邊城,態度曖昧不明,手上那枚赤龍令叫你父皇也忌他三分。再說,顧天翔不過是南軍水軍,南軍多是我父部下親兵,平南將軍怕是也沒這麼容易就能收服了南軍。況且,我父手裡還有東路大軍,人數上及不過南軍,卻是真正的精銳。而北路軍,隱於黑山森林,這點,怕是父皇也不知曉的。」

  太子又驚又喜:「愛妃果然妙計。寧國幾時有的北路軍?」

  王燕回笑笑:「這是我的親兵,我自幼喜愛軍事,便年年央了父親零數撥來軍中精英做我的親兵,隱在黑山森林,有兩萬人馬,在我的調教下,能以一當十。」王燕回正色對太子道:「你我夫妻一體,今日說了這實話與你。從此福禍齊當,殿下不要負了燕回一片心意。」

  太子長舒一口氣。煩惱一掃而空。突問道:「愛妃是否不喜良娣?」

  王燕回嫣然一笑:「右相千金,我那會不喜。我不過,不喜她彈琴罷了。不過,我倒是喜歡她的妹妹青蘿。若是我自已的小妹就好了,瞧著就心喜,真想早點促成她與平南將軍結縭。我多個妹妹,你多個連襟。」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0:07

第31章

  阿蘿可不知道朝廷上已有了這麼明顯的變化。她現在是蜷進殼裡的蝸牛。老老實實舒舒服服和七夫人小玉呆在小宅院裡。反正有吃的,半年不出門都沒關係。

  初初幾日有兵士敲門,小玉去開的門,梳了婦人髻,青衣布裙,特意抹灰了臉,添上了皺紋,平白老了十歲。兵士並沒有多問,只是張開畫像瞧了瞧就走了。阿蘿拉著七夫人進了暗門,藏到了那邊大宅的假山下。走了再悄悄過來。

  大宅只留了四個小廝和一個老管家看著。阿蘿早有明令,後園一律不得進入。大宅裡主人不在,後園荒蕪也無人打掃,暗門做得巧妙,躲過剛開始的詢問,後來就沒人來撓了。

  每天阿蘿就做了紙牌教七夫人和小玉斗地主。吃過飯就鬥,鬥完又吃,睡了一覺起床繼續。三個人玩得不亦樂乎。斗地主玩累了,就看書。阿蘿最喜歡看各國風情錄,一本寧國各地方志翻得稀爛,她長歎,讀大學都沒這樣看過書。

  每晚無事,七夫人就在燈下繡花樣子玩,阿蘿就開始講故事,古今中外看過的電影電視劇小說笑話只要想得起,一一翻出來講。七夫人和小玉聽得癡迷常問阿蘿從那裡知道的。阿蘿就會想起現代的東西。此時對著七夫人和小玉更是沒了顧忌,手舞足蹈。七夫人和小玉聽了全當她在說神話故事。

  阿蘿一個人坐在院子不經意會想起劉玨,禁不住歎氣。他不知道氣吐血沒有。想起每一件趣事就忍不住笑。就這樣,平平靜靜五個月就過去了。阿蘿對七夫人和小玉長歎:「我們是自已坐自已畫下的牢。」

  七夫人和小玉不知道是在相府的四方天呆習慣了還是怎的,一點也不見煩躁。阿蘿終於決定去探探風聲。

  這天她換了男裝。同以往男裝一樣,臉手抹得更黑。大搖大擺進了大宅。老管家一愣神,歡喜得直喊:「少爺回來啦!」

  呼啦跑過來四個小廝,陌生又熱情地瞧著阿蘿。阿蘿想這個世界最好的就是老百姓,用心計的少。特別實誠。她笑道:「福叔,才從西邊走了趟貨來,許久沒來,辛苦了你了。」

  福叔的花白鬍子高興得直顫:「少爺說什麼話呢。你人不在,卻給了我這麼多銀兩,還不介意我把家眷也接過來一起住,這等主家,上那兒找去。」

  阿蘿邊說邊與福叔走入廳堂。四下打掃得乾乾淨淨。看來是每天都在打掃,阿蘿心裡感動。福叔他們並沒有因為主人不在便懈怠了工作。她坐在主位上,馬上有小廝端來香茶。態度恭謹。阿蘿不禁問道:「我都忘了你的名字了。」

  小廝靦腆笑道:「我是程永,少爺忘啦?」

  阿蘿當時在人市買下他們四個,他們都說無家可歸就人販子拐來的。阿蘿就以一勞永逸給他們取名。這個小廝年紀排在第三就叫程永。阿蘿此時聽了笑笑,還真是一勞永逸,好記好聽。

  阿蘿一笑瞧得程永看愣了,福叔一拍他的頭:「沒規矩,那有這樣盯著少爺瞧的,做事去。」

  阿蘿忙止住福叔,笑道:「不過比我小兩三歲,我虛歲也才十五呢。」

  福叔笑咪咪地瞧著阿蘿:「要在這裡午膳麼?」

  「好啊,很久沒來了,今天在這裡吃」阿蘿想聽聽福叔他們知道的風城情況。

  不多時,福叔的老伴下廚做了滿滿一大桌菜。福叔面帶笑容瞧阿蘿吃得很香。阿蘿邊吃邊問福叔:「最近風城可有什麼大事沒有?」

  「聽說安清王從邊城回來了。王上下召說他該回家享享清福了。換璃親王去了邊城。」

  阿蘿點頭,子離終於掌兵權了。她故作不經意地問:「聽人家說相府三小姐,就是許給安清王府那個被人擄了,找回來了嗎?」

  「唉呀,少爺,你不知道,當時啊城裡可緊張得很。出入城門只要是女的還有年青小公子都被盤查的。畫像貼得到處都是。找到者還有一萬金呢。聽說好多人領了女孩子上相府王府去說是相府三小姐,全部被轟了出來。聽說王府小王爺一怒之下,沿官道往南直掃了三百座山頭,滅了幾十股大小山賊呢。」

  「哦,看來這個小王爺對相府三小姐倒是一往情深啊。」阿蘿聽了還是感動。這般在意她的人在這個世界也沒幾個。

福叔簡直就是個八卦中心。茶餘飯後的小道消息不知道聽了多少。越發說的起勁:「聽說啊,安清王家都出情種,老王爺只娶了一個王妃。這小王爺放言道一日不找回相府三小姐一日不娶,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聽說封了平南將軍,就是為了平南方的賊寇,為三小姐報仇!」

  阿蘿呵呵直笑,心想,怕是別的什麼東西,弄了個平南將軍,還找了這麼個爛借口。她問福叔:「那現在找三小姐的人還有嗎?」

  福叔搖搖頭:「都過了半年了,多半沒得救了。落入賊寇手裡,李相詩書傳家,三小姐沒被殺了也肯定自盡了。」

  阿蘿心中一動。吃完了對福叔道:「我要去城裡轉轉,讓程永跟著我一起去吧。」

  雇了頂轎子,阿蘿帶了程永出了府,直奔南城門。經過城門時,阿蘿掀起轎簾偷望,見城門人流往來,軍士懶懶散散也不盤查。抿嘴一笑,心裡樂開了花。吩咐程永道:「我對相府三小姐甚是好奇,你悄悄瞧瞧還有無畫像,讓我也瞧瞧。」

  程永笑道:「早沒啦。風吹日曬總是沒有下落,久了早壞掉了,也沒貼新的。估計胡亂找上相府王府的人太多,弄煩了。」

  回到府中,阿蘿拿出一張銀票給福叔道:「福叔,我要去趟南方,可能要去很長日子,這個就留於府中花銷。」

  福叔一看:「少爺,這是五千兩啊。那裡需要這麼多。」

  阿蘿歎了口氣:「福叔,你年紀大了,我實話給你說吧,這一去,也許不會再回來。要是我兩年不回轉,你就把宅子賣了,所有的銀兩就當是我送你的養老的費用。」

  福叔眼睛一紅:「少爺,你待人真好。我和老伴也沒有子女,在這裡也沒給你做什麼事。宅子我留著,以後有天你來風城還有個落腳的地方。這些銀子省著用足夠了。只是阿一阿勞阿永阿逸他們也沒有家,你別賣了他們。」

  阿蘿笑道:「福叔,我怎會賣了他們,讓他們留在這裡,若是我沒回轉,是時候就幫他們成個家。教他們做點營生,也許以後,我還會有機會來看你們。」

  福叔堅定地說:「少爺,我們等你回來。雖然你來的時候不多,也不曾在這裡留宿過,這裡也是你的家。」

  如果不是風城呆著危險,阿蘿覺得福叔他們真是很好的人。她笑笑答應了。離開時又給了福叔一張大銀票。算算身上的銀子,還有三萬多兩。趕去臨南城和張媽一起會合的盤纏足夠了。

  第二天,阿蘿便與七夫人小玉雇了輛馬車離開了風城。她沒有想到此時劉玨正在臨南城裡呆著。

  出了風城終於鬆了口氣。三人一路沿官道前行,阿蘿一直做男裝打扮,三人只穿很普通的布衣,就像一家三口回家似的。阿蘿打趣小玉:「以後,叫我相公!你是我的大媳婦兒。」

  小玉乖巧的回道:「是,小相公。」阿蘿呵呵大笑。

  從風城往臨南城中間隔有三十座城市。長年無戰爭,加上劉玨蕩平了路上的賊寇,民風淳樸,路不拾遺。

  也不趕路,走到一城便休息十天半月。有的地方一呆就在幾個月,賞風景吃美食遇廟燒香見水怡情,還沒走到邊境上的臨南城,逍逍遙遙竟過了兩年多。阿蘿猛長了一頭,她從沒鬆懈過練她的空手道。長期鍛煉個頭竄得快不說,身體也好得很。她教七夫人和小玉練瑜迦,弄得她倆只愛吃素不愛吃肉。阿蘿嘿嘿笑道:「正好省銀子!」

  現在的阿蘿已經十七歲,脫去少時的稚氣。在外走曬了兩年多,皮膚由原來的瑩白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穿上男裝風神俊朗,時常把小玉看的呆住,撲的過來,靠住她直呼:「我的小相公!」

  阿蘿問七夫人:「娘,我現在還像那個相府三小姐?」

  七夫人笑道:「像,眼睛沒變,可氣質膚色全然不一樣了!」

  阿蘿高興得很。打算到了邊城開始以程公子的名義大展拳腳。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0:22

第32章

  這片大陸一直往西而去,走到盡頭是連綿成垣看不到邊際的雪峰。沒有人知道雪峰的那邊是什麼,也從來沒有人走過去。雪峰化成涓涓細流慢慢匯成大河從西邊啟國流經西南夏國到橫埂陳國與寧國。到了寧、陳兩國交界這一段,江面開闊達二百餘丈。

  臨南城依山而建。城牆蜿延盤旋於山體之上,據險設點。像一條巨龍牢牢將身後的城池護衛於懷中。

  臨南以東皇城方向十五城均為平原,乃寧國糧倉,漢水支流引入平原灌溉著這一方沃土,加之氣候溫和,這裡物產富饒,寧國百分之八十的糧蔬都產自於此。若破了臨南城,便可長驅直入取了十五城,大傷寧國元氣。所以臨南之重要不亞於西域邊城。

  南方臨南,西方邊城,這兩座城池便是寧國之東南大門。守住它們才能確保寧國之安全。

  臨南城東山崖後退,落出天然的港灣。南軍水軍營寨便建立在此。距南城門不過五里水路,進可攻退可守。加之臨南天險。這也是漢水沿途三國從來未敢輕易攄其虎鬚的忌憚。

  玉兔初升,星稀雲疏,漢水沉沉東去。一隊兵士步履齊整一絲不苟地交換口令進行換防。南城門西處山崖城牆垛口處站立著一位年青將軍。黑衣軟甲緊緊包裹著他修長的身軀。刀刻般深邃的五官,臉上一雙眸子閃若寒星,梭角分明的嘴抿出一絲淡然笑意。他遠遠眺望著漢水之南。眼神似已越過寬敞的江面一窮對岸風景。月光隱約下,水之南岸赫然有密密的船影。他手扶牆垛,手指輕輕敲打著。城牆有驚濤拍響,也拍亂了他的思緒。

  三年來寧王日漸衰弱,訊報已休早朝一月。朝中事務均由太子打理。風城局勢緊張起來。而陳國多年來苦苦操練水師,怕是等這一時機很久了。一旦璃親王開始與太子爭奪王位,寧國馬上就會面強敵入侵,內戰不休的局面。

  他身後不遠處散立著幾位青衣軟甲的蒙面護衛。身邊一青年垂手肅立。此時青年上前輕聲道:「主上,夜已深了,早歇息吧。」

  若是從前,他必然冷冷瞧上一眼便不再理會。而這兩年,他輕皺下眉,喜怒早已消散於無形,再望向靜月旁那顆最亮的星星。腦中自然閃過一雙眼睛。目光已轉得溫柔。三年了,阿蘿,你過得還好?

  劉玨當日一怒平了王家布在順河西山的寨子。又接到平南旨意,一路南行,卻再沒得到阿蘿蹤跡。緊接著璃親王劉緋從邊城接過右翼軍換回了安清王回風城養老。安清王密令劉玨,接管南軍,不到寧王駕崩不得回風城。

  劉玨無奈之下卻又省得老父深意。三年來雷厲風行,整治南軍,逐步將太尉勢力半是收服半是清掃,把南軍掌控在手裡,上下鐵板一塊。

  南軍並不服這位皇親小王爺,初見他嬉笑俊朗,聽說未婚妻被擄才弄了個平南將軍來當。心裡甚是不憤,暗罵好好的軍士竟成了他報私仇的卒子。直到劉玨從順河鎮往南經谷城到鏡城橫掃十五座城池間的三百大山,蕩平幾十處山寨,把寧國南方平整得清清爽爽。其細密周全的佈局,利落乾淨的手法,噬血無情的劍光方才讓眾人對他刮目相看。接下來立軍肅軍紀。南軍上下方才歸心。

  劉玨仍站在垛口,任江風撩起袍邊。當日南行不見阿蘿蹤跡,他回想了千百遍終於肯定阿蘿又回到了風城。鴿組回報子離西行未見阿蘿隨去。璃親王府與太子府也未知其下落。劉玨便笑了,他想,阿蘿必是隱在風城的某地。局勢未明,找著也不見得是好事。娶了她留在風城王府倒多了個掛念。便囑鴿組一旦發現蹤影便著冥組高手暗中保護便是。不必驚了她。

  劉玨倒是很佩服阿蘿,小小年紀便能帶著母親婢女一起逃跑,而且膽大地敢放火燒橋。計劃周密,瞞過了這許多人。

  每每鴿組回報無訊息,他便黯然,又得意阿蘿居然能躲上這麼久不露端倪。至到三月前鴿組回報有夫妻二人攜母往臨南城而來。其母親酷似相府七夫人。疑是阿蘿三人。他才興奮起來。

  劉英清楚地記得那天主上接到鴿組飛馬傳訊後竟大醉。一人在後院飲酒舞劍,大笑狂呼道:「子離,你說的對,阿蘿真是塊寶,她來了,來臨南了!」這是劉英生平第一次見主上喝醉酒。他費勁把主上背回去,劉玨躺在床上還在笑,眼睛閉著,只扯著他的袖子不停問:「劉英,你說阿蘿見了我會不會又跑掉?」

劉英眼睛一紅。六歲時天寒地凍差點死在街邊,一碗肉湯喚醒了他的神智,睜開眼看到粉妝玉琢的劉玨眨巴著眼望著他,笑逐顏開地道:「你醒啦?以後跟著我可好?絕不會讓你餓著。」那時的劉玨才五歲。從此他就成了劉玨的貼身小跟班。長大了接掌了烏衣騎的青組。

  醉了的劉玨似又回到小時候,生病之時也常這樣扯著他的衣袖不停問他:「我夢到母親了,父王幾時回來看我?」劉英當時看著主上英挺的眉間輕皺起一絲愁容暗暗發誓,那個相府三小姐來了就別想再跑。拼了命也要把她留在主上身邊。

  劉英抬眼望向主上寒風中標槍般挺直的背脊,試著又勸了一回:「主上,已是寒冬,回了吧。」

  劉玨回頭笑道:「走罷,去喝兩盅熱酒,天真的涼了。」

  遠遠望見臨南城高大的城門樓出現在視線裡。小玉高興地呼道:「到啦,到臨南了,不知道張媽還好不好?她見了夫人和小姐不知道會樂成什麼樣呢。」

  七夫人溫柔一笑。自從離了相府,心境慢慢開朗起來。這兩年遊山玩水,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她總是沒有白活過。

  「老婆,你真是越來越活潑了,拋頭露面成什麼樣子?還是為夫親眼來瞧瞧吧!」轎簾一掀,現出阿蘿面如冠玉的臉。舉止沉靜大方,只有一雙剔透晶瑩的眼睛滴溜溜轉著說不出的靈動。

  看臨南城巍峨於山間,氣勢磅礡,不由讚道:「依山臨水果然毓秀鍾靈,一級旅遊城市啊!」

  七夫人嗔怪地瞧她一眼:「一路吃吃喝喝,大手大腳,現在只有幾千兩銀子,你不去趕緊掙錢養家,還顧著遊玩!」

  阿蘿一笑,見寒風裡飄來零星雪花,伸手一接怪著嗓子唱道:「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啊,青蘿那個命苦,要掙錢養家!」

  小玉和七夫人早聽她說過喜兒與楊白勞的故事,剛開始悲後又歡喜。當時阿蘿便又跳又鬧,扯了根紅頭繩子要給小玉扎頭髮。此時聽她怪聲怪氣的唱著。轎車內卻是嬉笑怒罵鬧成了一團。

  車行至城門處卻被攔了下來。阿蘿心裡暗暗稱奇,想到臨南城已至陳國交界處,便又釋然。輕鬆跳下車,對軍士一抱拳:「軍爺,在下風城程箐,與內子家母南下省親,望圖個方便。」

  軍士並不領情,見是位俊俏公子,斯文識禮,臉上神色卻是緩和了許多。回道:「上頭下令,凡出入城者均要登記在冊,公子請照規矩行事便可。」

  阿蘿大筆一揮,記下籍貫來處姓甚名誰。她不擔心去風城查對,有福叔和一勞永逸做證明,她便是程府公子了。接下便順利進了城。

  臨南往來水運客船行商者眾多,城內大街平整,商舖林立,民居密密層層建在山坡之上,繁華熱鬧。阿蘿坐在車轅前神態自若地觀察著。多年前她交給張媽一筆銀兩,讓她帶著小兒子在臨南城買下一幢民居,開了個小酒家維持生計。不知道來了三個人,這個小酒家還能喂活一大家子不。

  阿蘿快活地笑了。到時再說吧。先找著那個常樂酒家再說。照張媽給的地址,馬車拐進小道,沿坡道上行,不一會兒,聽到山泉汩汩流出的聲音。一竿青旗於樹梢枝頭處挑出了常樂酒家的字樣。車伕停下馬。阿蘿大聲喊道:「張媽!張媽!我們來啦!」

  坐在櫃檯的張媽銀絲白髮,精神卻是矍鑠,懷疑地又偏了偏耳朵,喜色瞬間上了臉,從櫃檯飛快跑了出來。便望見坡道上一玉立的俊俏公子調皮地看著她笑,七夫人正在小玉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愣了愣神,忍不住地紅了眼睛,哽咽喊道:「夫人!」

  常樂酒家開在半山腰。此時天色尚早,店內尚無客人。張媽忙急急收了酒旗關了店門,招呼兒子與媳婦見過七夫人和阿蘿。

  阿蘿見張媽兒子媳婦均是憨厚面相。手中一個三歲小兒虎頭虎腦。禁不住逗道:「虎子?你長得像小老虎嗎?」

  虎子三歲怕見生人,往他娘身後一藏,探出個小腦袋道:「你就是奶奶常說的那個聰明得不得了的三小姐?怎麼不像?」

  阿蘿笑笑突然抽出了束髮簪子,長髮如雲般散落,女兒姿態瞬間展現。虎子眼睛一亮:「仙女姐姐!」

  一家人給虎子逗得大樂。張媽忙帶著七夫人阿蘿她們走進後堂。這處宅院分三重院落,前面酒家,中間是張媽一家,穿過月洞門,又一精緻小院,張媽笑道:「日日都盼著你們來,夫人小姐可還滿意?」

  七夫人對著張媽施了一禮道:「這些年委曲你老人家遠赴臨南為玉棠和阿蘿打點這一切。」

  張媽嚇得連連扶住:「當年若不是夫人援手資助,老婆子那還有兒子孫子和如今安樂的一切。」

  阿蘿細細看了周圍。想起可愛的虎子。沉思了會道:「張媽,我們今日且在此住下,明日便另尋住處。你熟悉臨南,明日便去找地方吧。」

  張媽驚道:「小姐,你怎麼不與我們住在一起?是嫌這裡地方不好麼?」

  阿蘿笑道:「單獨覓處屋子。萬一有事,不能被一窩端了吧?相互還能有個照應。我有閒來酒家吃酒,倒是引不出什麼懷疑。切記,我們再來,便只是單純的客人了。」

  當晚住下,七夫人與張媽將這幾年的事情一一道來。聽得張媽時而緊張時而歎氣,又落了不少眼淚。

  劉玨收到阿蘿已來到臨南城的消息。表面安靜,胸口處卻有波濤激湧。劉英忍不住問道:「可要屬下擄了她來?」

  把她擄來?有什麼意思,劉玨強自壓住馬上見到她的慾望。淡淡吩咐道:「令冥組高手跟隨保護,城門暗中警戒,若是見她一個人出城便罷了,跟著便是,不可放她娘與她一起出城。進了臨南城,她還能走到那兒去?」

  劉玨暗想,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在這裡要做些什麼。想起阿蘿的機靈樣子,嘴角輕勾,漾起好奇的笑容。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0:51

第33章

  已是隆冬了,臨南城飛著點點雨雪,雪花沾地即化,撲起冷洌清新的氣息重重圍繞在城中。呼吸一口,涼意沁入心脾。阿蘿穿著淡青棉袍,掛著自信的笑容,慢慢抬階而下,四處閒逛。城中林立的大小商舖物品豐富,西邊啟國的皮貨,西南夏國的山產,南方陳國的絲綢絹帛。零零散散飛簷重閣的酒樓客棧,小巧簡單的小酒館。阿蘿心裡評道,旅遊貿易帶動了臨南的經濟發展。今天上街再看臨南,它就是寧國最大的物流基地。

  臨南的熱鬧比起風城又另有一番滋味。操著各種口音的客商,忙碌的腳夫。由於臨南是大碼頭,寒冷的冬季往來客船仍是頻繁。只有四下裡游弋巡邏的士兵在提醒大家,這裡是邊境重城。

  悠閒自得地逛出了南城門。站在碼頭看這裡的商船。高者有兩重樓,長二十餘丈,落了帆,船桅林立。她甚是好奇,如此大船要多少人才能劃動,走近細瞧,方看到船甲板之下露出方孔,想像船開動後,眾漿自孔裡伸出齊齊劃動的壯觀場面。

  從張媽小酒家處走到大街上再跑到城門外的碼頭看了半天熱鬧,風景是看得不錯,幹什麼賺銀子,她還沒想出來。往來幾國走漢水販貨物阿蘿想自已現在是做不到這一點的。她也不想再開個什麼素心齋當老闆娘,餐館來往人多煩雜,弄不好又鬧出點什麼事來。至於弄個歌舞坊彈琴跳舞娛樂大眾,她只記得,在現代的娛樂場所大都有背景,寧國的風月場所還要去官府備案造冊收稅,她不能去備案。臨南人口雜且士兵多,有句話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軍士們放假輪休幹嘛?當然是去煙花之地消遣,她更不想一個侍候不周就被人砸了場子。

  閒閒走回城中,阿蘿步履沉穩,腦子裡卻一再轉著各種念頭。遠望間前面幾棵大榕樹樹間支出一面旗子,上書倚蘿酒家,心道這名字倒是不錯,看到酒家二字,又感覺腹中飢火燒得正旺。阿蘿抿抿嘴,吞了吞口水,還沒吃過臨南街頭的菜呢,加快步伐走了過去。

  酒家建在樹旁,一旺泉水從後面山坡淌下,便修成了吊腳樓的式樣,底層架空礎在坡上岩石間,木質單簷歇山式建築,外架平台回廓,雕花窗子蒙了層棉紙,精緻古樸。榕樹青綠欲滴遮蓋了小半院庭。山泉沖刷下的坡地一色翠意。既擋住了過往行人的窺視坐裡面又能看到外面的街景。阿蘿一見便喜歡上了這地方。

  彈彈落在棉袍上的細密水珠,她含笑走了進去。剛掀起酒家用來擋寒風的厚重布簾,一股曖意撲面而來。店內架上了火盆。主人還細心地扔了幾枚桔皮進去,清香四溢。店內牆上零散掛了些字畫,一角居然還擺了張琴,佈置雅致。阿蘿有些好奇,不知道店主人是什麼樣的人。

  可能已過了午時,酒家內人不多。大堂內僅有兩三桌客人。她徑直走到一扇窗戶旁坐下。不一會兒,一個清婉動聽的聲音對她說:「公子用茶還是酒菜?」

  阿蘿一怔,抬頭看去,一個二十歲左右的清秀女子笑容可掬地瞧著她。「此店可是你開的?」

  「正是盈秀。」

  盈秀?阿蘿淡淡地笑了:「真是好名字。」心裡對這個開店的女子有了幾分好感。笑容不由得加深了:「在下初來臨南,可煩盈秀姑娘推薦一下店中菜品?撿拿手的配個兩三樣便行,可有黃酒?能溫一斛送來?」

  盈秀心跳了一拍,眼前的這位公子溫柔詢問中又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臨南何時來了這麼位翩翩濁世的公子?比起旁邊那塊冰這位的笑容便似春花綻放了。她不由自主往旁邊瞧去。

  阿蘿見盈秀有些發愣,眼睛往一邊看,也順著瞟去一眼,心裡暗暗稱奇,人說風城五公子人中龍鳳,臨南也不差啊,隨便走進家酒家,就遇著一個不輸那幾個的優秀品種。
  似乎感覺到了這邊的視線,那人側過頭來,看了盈秀一眼,盈秀微微有些臉紅,卻輕輕搖了搖頭。那人再看過阿蘿,也是一怔。好個玉雕般的人兒!

  阿蘿與那人眼光一觸,饒是店內火盆融融,竟感覺到冰涼的寒氣吹來。她微皺了下眉。浮上笑容又對盈秀道:「老闆娘可是沒聽清?只須兩三小菜,一斛熱酒。」

盈秀臉一下子紅了,忙道:「公子稍等,盈秀這就去準備。」

  她快步往櫃檯行去,口中利落地吩咐夥計。阿蘿不禁得意,人長得漂亮就是好。進館子吃飯引得老闆娘親自侍候。暗想回去後又可對著小玉炫耀一番。

  不多時盈秀親自從小二手中接過托盤,輕輕擺下三樣小菜,一斛熱酒,輕聲道:「這是清炒冬筍、燜兔肉,油爆小河魚。都是本地物產,酒是小店獨釀名喚離人醉,冬天才有,溫熱酒香方濃,後勁綿長,公子切勿貪杯。」

  阿蘿很是驚喜,這個倚蘿酒家看來是進對了。不由對盈秀也生了幾分興趣。問道:「老闆娘可有空,與我說說這本地物產的特點?」

  盈秀眼中掠過一分驚喜,眼角似往旁邊那人身上一轉,笑道:「不撓公子雅興便好。」

  「這位公子請了,聽說你是頭回來臨南,如若不嫌棄,在子與你解釋?」

  阿蘿一看,那個冰塊帥哥在插話。她眼睛往盈秀微紅的臉上轉過,看樣子這位老闆娘對冰塊男有意啊。不知道冰塊男此時插話是什麼意思。便笑道:「好啊,在下初來臨南,原來這裡的人都如此熱情。」

  她話一出口,盈秀臉上紅暈更深,匆匆道:「二位公子寬坐,盈秀還有客人要招呼。」說罷快步離開。

  冰塊男坐下道:「在下顧天翔,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阿蘿心裡一驚,原來他就是風城五公子之一,當朝右相之子顧天翔。一直未見到他的人,原來跑臨南來了。心思轉了幾轉道:「在下程箐,風城人士,前來臨南省親,頭回來。這幾道菜不知有何獨特之處,還請兄台解說一番。」說完便伸筷子吃,又倒了一杯酒飲下。滿口留香,肚子更餓,不由多吃了幾口。突然想想沒對,忙抬起頭對冰塊男笑道:「逛了一天城,餓了,兄台不如一起?邊吃邊聊。」

  冰塊男嘴邊扯開一絲笑,也不推辭,倒了一杯酒飲下慢慢說道:「這冬筍發現甚是不易,冬季竹筍埋在地底並不露頭,需得有經驗的山民看準了才能找著,沒有經驗的人挖上一天也未必能挖出一根來,聽說有種法子是瞧竹梢影,竹梢頭垂直對準的地方會有筍,但也並非每枝竹梢頭下都有筍。清香甜脆,清炒為上。」

  阿蘿連連點頭,又吃了幾片筍,的確清香甜脆,聽得這般趣事心裡高興,敬了顧天翔一杯。瞪著眼睛聽他繼續。

  顧天翔觸到阿蘿眼睛不由一怔,覺得有幾分熟悉,卻又想不起來。他走過來搭話一是瞧著阿蘿人物風流暗自喝采,二是近來兩國局勢日趨緊張,聽她說初來臨南,便有心探探虛實。飲了口酒又慢慢道:「兔肉到處都有,臨南的兔子卻不一般。要捉到這種山間野兔實是不易,它個頭較一般兔子小,找到兔穴卻不能下手,留下記號後往附近一尋,兩米距離內還能發現兩處小洞。得封實了,再在一處洞口放煙熏出,張網以待,若是封洞時驚了兔子,沒等你設好網,便飛快逃離,所以一般捉隻兔子往往兩三人前行。」

  阿蘿笑道:「原來狡兔真的是有三窟啊,不知道若是習武之人能輕易捉到兔子麼?」

  顧天翔一凜,心道,難道她認得我?知道我會功夫?他心裡存了疑惑,凡事總有點多想。他淡淡道:「若是天翔去捉兔子,再狡猾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阿蘿覺得他話中有話,此時又想不明白,笑著道:「顧公子捉兔子那是大材小用了。這個油爆小河魚又有什麼來頭?」

  顧天翔一番試探的話被阿蘿輕描淡寫就化開了,心裡疑惑更重,這個面如冠玉,舉止自若的公子究竟是什麼人呢?他長年呆在軍中,身上不自然便帶有煞氣,尋常人被他冷眼一瞟,早嚇得抖不清楚話,眼前這位一雙眼睛晶瑩靈活,卻明顯沒有內力。他是什麼來頭,竟無視自已逼人的氣勢呢?顧天翔存了心思要盤盤阿蘿的底。當下接著道:「這種小河魚又叫巖魚,用網是捕不到的,得晚上穿了水靠下到淺水,水面以燈籠照明,趁魚吸在岩石上休息時眼疾手快才一隻隻捉了。白天它滑溜從不靜止,加之細如手指,難以捕捉。」

  阿蘿哦了一聲做恍然狀。這個顧天翔對臨南物事倒是瞭如指掌。心思必然細密,不然怎會連細節手法都這樣注意。,見話說完了,菜也吃得差不多了,顧天翔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他認出自已了麼?顯然是不可能,從沒見過面,且三年前的畫像又不是照片,能有多像?阿蘿不知道顧天翔出於什麼目的要與自已攀談,他是南軍水軍統領,自有幾分能耐。阿蘿也上了心,見他不走,也找吃的趣聞說,全竹宴、一兔五吃、全魚宴配著這三道菜吹得天花爛醉。

顧天翔越發驚詫。程箐年紀不過十七八歲,倒似見多識廣,她所說的宴席如非大家是吃不到的。小心問道:「小兄弟似乎走過很多地方?見識淵博得很,著實令在下佩服!」

  阿蘿嘴一抿想我要是再把滿漢全席說與你聽,從餐具說到用材,你怕眼珠子都要掉出來,我不是見識淵博,是比你多活了二十幾年。輕笑著說道:「在下好吃一點,有些也只是聽說而已,說與兄台樂樂便罷。」

  「在下很喜歡聽公子閒談趣事,不知公子可願與在下多坐一會兒,這樣的天氣,能遇上公子這樣人才靈秀,談吐不凡之人端是一件樂事。」

  阿蘿想,要不是知道你的身份,我早抬腳走了,現在卻是不敢。反正閒也是閒著,聊天嘛,我肚子裡的貨多著呢,一千零一夜都說不完。說不定聊得高興了,還能多知些城中情況。當下阿蘿與顧天翔從天上飛的聊到水裡游的,各國風情物產趣聞無一不談。

  顧天翔眼睛越聽越大,眼底的冷意慢慢減了幾分,代之是好奇與佩服。不管怎麼繞話,阿蘿終是坦蕩蕩看著他,對風城風貌瞭如指掌。一口風城俚語說得流利親切,顧天翔終於相信這個程箐不是敵國細作,朗聲笑道:「與兄弟甚是投緣,不知兄弟還能在臨南留多久,若是時日還長,便常來與為兄飲酒聊天吧。」

  阿蘿喝了離人醉也有幾分醺醺然,暗笑,由公子、兄台變成了小兄弟,這個顧天翔過不了一會兒就問起風城情況,敢情是想探她的來歷是否屬實。阿蘿想起入城時填的登記薄,心道,總不能把我當敵國奸細吧。此時顧天翔消了疑心,兩人聊起來就自然多了。

  顧天翔放鬆了心理,除了軍事絕口不談,倒是越來越喜歡阿蘿的爽朗見解。看看天色不知覺竟有些晚了,慢起身抱拳道:「天翔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有空再與小兄弟把酒言歡。」

  阿蘿笑著回禮。一個人慢慢往回走。

  臨南城東軍衙後院書房內,劉英輕輕回報:「三小姐在城裡逛了很久,又盯著南門外碼頭瞧了許久。」

  劉玨默想一會道:「打探了走水路麼?」

  「看了很一會兒,沒找人問過。」

  「然後呢?」

  劉英有些遲疑,劉玨回頭輕聲道:「需要我問第二遍?」

  劉英忙道:「午時六刻進了倚蘿酒家,與天翊將軍見了面,同桌飲酒相談甚歡。申時方離開,天翊將軍回兵營,三小姐回常樂酒家。」

  她何時認識顧天翔的呢?隨便就和男人說話,那像個大家閨秀!劉玨有些吃味,突問道:「以天翔之目力就沒認出她是女兒身?」

  「這個……」劉英又有些遲疑。劉玨奇道:「她變化很大麼?鴿組畫來圖像臉長開了些,眼睛還是如從前一般,不然也不會認出她來。」

  「主上,據冥組報三小姐舉止與男子無疑,冬季穿長袍不露脖頸,加之年紀尚幼,不知者倒是不易認出是女的。」

  劉玨輕歎一聲:「知道了,跟著她便是。若是再與天翔將軍會面,令冥組的人離遠一點,切記別讓天翔發現。」

  他定定地看向窗外,一株寒梅綻放,邊上水仙婀娜。還種了數棵高大的海棠,捂出了紅花,滿庭芬芳。他記得當日撓了阿蘿看花賞景,惹她大怒,她是愛花之人吧。去了次棠園,天井裡就有一株海棠。李相老淚縱橫告訴他阿蘿六歲便呤出海棠不惜胭脂色,獨立濛濛細雨中的詩句。她,也喜歡海棠吧。劉玨癡癡地出了會神。吩咐劉英:「這便去趟水軍軍營找天翔將軍。就說我請他軍務完後過府飲酒。」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1:19

第34章

  顧天翔走進院子的時候,眼前一亮,院子裡掛起了燈籠,升起幾個大火盆,幾樹海棠花被曖氣熏得越發嬌艷,燈光迷離中大紅的花朵蓬蓬燃燒,劉玨正懶洋洋地倚在椅子上喝酒。

  他大步走過去,也坐在花樹下倒了杯酒喝。酒一入口,皺了皺眉。忍不住道:「離人醉?」

  劉玨驚歎的揚了揚眉:「稀罕!顧大公子到我這裡來還是第一次由你主動發言啊!」

  顧天翔冷冷的瞟了他一眼:「當我真不知道?原來是你的人,還以為是那個程箐的。」

  劉玨淡淡一笑:「就知道瞞不過你,這幫屬下也是笨,瞧著你了就該躲遠一點。」顧天翔沒有說話,心念轉動,劉玨找人跟上那個程箐是為什麼?

  「跟得緊也有好處,他們回報說,今日下午,天翔將軍一共笑了六次,六次啊!」劉玨一下子坐直了身體,誇張的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指在顧天翔面前晃動。「天翔,你今年一年都不能笑了,一個下午便笑完全年的次數,我能不去把離人醉買回來嘗嘗是啥好酒麼?嘖嘖,六次,你居然笑了六次。」

  顧天翔板著臉,冰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笑意。劉玨就是如此,時不時表情誇張得像孩子。他沒有回答,一口飲盡杯裡的酒。這酒真好,曖熱後醇香四溢,不僅有些羨慕劉玨會享受。大冬天的還能把花園收拾得這麼漂亮。

  「在隆冬捂開這些花還真了些精神。好在開了,倒底是趕著捂出來了。」劉玨著迷地瞧著滿樹紅花喃喃道。

  顧天翔不再說話,一口一口喝著離人醉。他幼時和劉玨與皇子們一起做過兩年伴讀,劉玨淘氣活潑,他內向沉靜。身份不同,他牢記父親告誡,心裡卻是極慕劉玨天馬行空,想幹嘛就幹嘛的性子,加之劉玨熱情,他願意跟著他,兩個人倒是交好。現在都呆在臨南城裡時不時聚著喝酒聊天,也逍遙快活。他向來話少,劉玨時常嬉皮笑臉沒人陪也能自得其樂。兩人聚一起久了也就習慣一個人自言自語,一個人沉默少語了。

  「呀!這離人醉果然好酒,好名字!我倒有幾分醉了。天翔,你今天見那人怎麼會笑了六次?」劉玨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劉英侍立在一旁聽了暗暗歎息,主上只要一遇到三小姐就失了方寸似的,看著冷靜,心裡早急得跟什麼似的了。果然,顧天翔沒說話,慢條斯理的喝酒,半響方才慢吞吞地問道:「你好男風?」

  劉玨一口酒便嗆了出來,俊臉咳得通紅。動了動內息順了氣。這才睥睨著顧天翔道:「對啊,那雙眼睛像極了阿蘿。」

  顧天翔皺了皺眉。三年前據說劉玨未來的少王妃、相府三小姐被擄至了南方,劉玨一怒平了沿途山賊。便消沉地呆在軍中不肯回風城傷心之地。這下變本加厲,連長了相似眼睛的男人也不放過了。怪不得總覺得看程箐眼熟,與畫像上的眼睛相似。他沉默了會兒,終於開口道:「那個程箐不是敵國細作,倒像是出身大家,談吐不俗,怕是不會允了你。」

  「是啊,跟了半天,也沒想好下不下手。」劉玨瞧著一朵海棠花給寒風吹得微微顫抖,淡笑著答道。

  顧天翔想起程箐不僅覺得可惜。這般人物咋就倒霉到長了雙相似的眼睛呢。不由得輕歎了口氣。

  「你也會歎氣?肯對他笑,為他歎氣,才認識就這樣,你不會和哥哥我搶吧?」劉玨調笑道。

  他竟這般在意?!顧天翔有點不相信自已的耳朵。反正笑過了,也歎息過了,何妨再讓他驚一驚?顧天翔冷著臉道:「搶也無所謂。反正許久沒和你打過架了。」

  劉玨一怔。手裡一緊。杯中酒晃了晃。他一口飲盡。顧天翔有幾分好笑,也有幾分心疼,劉玨雖說比他大上一歲,從小卻是他照顧劉玨多些。「那個程箐真似玉雕出來的五官,神情自若,不是出身大家之人沒有這等氣度,和我談話很自然。難得遇著這樣的人物。她似知道許多我不知道的新奇東西,很令人驚訝。」

  「這是我聽你評價別人最多的一次。而且一個勁兒稱讚。」劉玨有些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極想從顧天翔嘴裡聽到阿蘿的消息。聽到了,又不舒服。

  「正想去拜訪她,還想再把酒言歡呢。」顧天翔淡淡地又加了把火。

劉玨心裡哼了一聲,一絲邪邪的笑容勾上了嘴角:「哦,這就告訴你,她住在西城區的常樂酒家裡。」

  顧天翔感覺不對,劉玨應該生氣才是。竟似鼓勵他去找程箐似的。他默默飲完杯中酒,站起身道:「時辰不早,回軍營去了。」

  轉身離去的瞬間。劉玨低低笑道:「釀離人醉的佳人這時應該又在撫琴了。呀,飄雨雪了,劉英,記得給天翔將軍帶上油傘。」

  劉英忍住笑道:「將軍,這邊請。」 顧天翔背一僵。煞氣瞬間發出。

  劉玨又是一聲輕笑:「我的面冷心熱的將軍啊,喜歡就喜歡唄,有啥不好意思說的。」

  顧天翔跺跺腳,恨恨然瞪了劉玨一眼,板著臉離開了劉府。

  劉玨大笑。總算心裡舒服一點了。細碎地小雪花越下越密。他靜坐了會兒喃喃自語道:「明日天寒,不知常樂酒家可也有曖熱了的好酒。」

  風城五公子沒想到跑到臨南把漏網的這個顧天翔也見齊了。這個顧天翔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相談甚歡的同時卻不住打探自已的底細,戒心很重,又隱於自然的談話中,不是個好對付的人。被封了平南將軍的劉玨也在臨南城。這二人現今一個掌陸軍,一個統領水軍。她會什麼時候遇上劉玨呢?這三年來他變成什麼樣子了呢?與顧天翔分手回家,阿蘿就一直沉思著。

  出了風城沒多久,一路上就聽到有關劉玨的傳言。沿途的百姓提他又敬又畏。說他滅了山賊為民除害,說他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總之還是說好的多,誰叫他把南軍治理得軍紀嚴明呢。阿蘿聽了形容就想起了我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她對軍隊管理不懂,在現代從小到大對人民的好隊伍就只有這個印象。

  七夫人和小玉曾擔心地問她要是遇著劉玨會不會給他抓回去。阿蘿嘿嘿笑道:「相府難道就沒人來找?子離怕是也會找吧,劉玨心高氣傲,他要帶我們回去,我保證聽話順從,他就覺得沒意思了,而以他心性,又不喜不甘不願的。我們就慢悠悠遊山玩水往臨南城走吧,提前被他找到那是我們運氣還不太好,遲些是我們玩夠本了,以後的事不用去想,碰著的了再說,難不成我們躲一生一世?去了別國惹了事又逃嗎?總要面對的。」

  七夫人歎道:「三兒,你比從前更為堅強。只是有時候是強不得的。」

  「會有辦法的,我們就一路往南,能有足夠的銀子就去陳國瞧瞧,不知道水鄉溫柔之地有沒有什麼可以落足的好地方。娘也沒說錯,強不得的,我們有什麼呢?一無權二無錢,我賭的不過就是劉玨的脾氣而已。他這關過了,相府也就好辦了。更何況,過了三年了,那有那麼執著的人,不外是心理不平衡罷了。」

  說完這句,阿蘿一窒,想起劉玨曾情意切地說會一生一世護著她的樣子。歎了口氣,燦爛一笑:「反正現在還有銀子,玩玩再說,你們就別擔心了,娘啊,反正阿蘿會孝敬你,小玉,你相公我,會養著你!」

  抱著這樣的心態走了兩年多到了臨南城。這三年裡劉玨沒找著她,子離和相府裡的人也沒找著她,都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另有隱情。到是快活地過了這麼些日子。

  阿蘿皺眉歎氣。想得好是一回事,真正遇上了只怕又是另一回事。要是劉玨暴跳如雷怎辦?要是他懷恨在心怎辦?要是他非得把她和七夫人帶回去咋辦?

  雖說從認得他到現在,總是她惹劉玨生氣。也沒見劉玨真的要報復回來。但是逃婚讓劉玨大失面子,他會是怎樣阿蘿不能肯定。她有些後悔是否太自信。

  這時張媽來說找好一處院子,照阿蘿的要求,找在城西山崖附近。七夫人好奇地問道:「為何要選在山崖附近呢。」

  阿蘿不想讓七夫人擔心,好不容易出了相府,這幾年七夫人心境開朗了許多。再緊張一回蒙上一層陰影,心理上的打擊她會受不了。便笑著說:「那裡偏僻安靜。」

  阿蘿決定不去想會不會遇上劉玨,已經來了,現在沒遇上,就照計劃來,以後遇上了再說。打算第二天就搬離張媽的常樂酒家。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1:36

第35章

  一大早,小玉的歡笑聲就傳遍了院子:「小姐,下雪了呢。」

  阿蘿散著頭髮披著長袍從房中走出來。可不是,遠近山坡民居銀裝素裹,斑斑綠意從雪中掙扎出來,房簷屋角露出青黛,輕雪緩飄。這一切像什麼呢?水墨畫罷,阿蘿微笑的歎息。多麼美麗的臨南城。

  「小姐,不怕著涼啊!」小玉拍了拍阿蘿肩上的細雪,給她加上一件披風,心痛地埋怨她。阿蘿瞧了瞧小玉的動作,笑道:「去山上走走?。」

  「哎,小姐,你還沒洗臉,沒梳頭呢。」小玉有些急道。

  「有什麼關係,你洗了臉,梳了頭啦,走吧!」阿蘿笑著搖了搖頭,改造小玉只能成功一小半,這裡的人根深蒂固的思想有時是改變不了的。

  清晨的山間小道上偶爾能遇著一兩個樵夫山民挑了木柴炭火進城。林間民居院內偶爾聽到幾聲犬吠。繞過小道,就聽到山泉的清響。阿蘿牽著小玉小心邁過,站在這裡,下面常樂酒家盡收眼底,可以清楚地看到張媽陪著七夫人在院落裡站著賞雪。前院升起了裊裊輕煙,這樣的水墨畫就有了生機。

  阿蘿低下身,手掌微微用力打碎了薄冰,掬了一捧清泉洗臉,涼得一抖,又倍感舒服。整個人激得清醒新鮮。她緩緩站直,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伸了個懶腰。小玉著迷地道:「小姐,你不洗臉都可以這樣好看呢。」阿蘿樂得發出陣陣清脆的笑聲。

  山坡一側的樹林裡,劉玨黑衣寬袍,靜靜騎在馬上。身後幾名烏衣騎與他一般沉默。劉英眼睛往前看去。三小姐的確變了。以前小巧玲瓏,今日瞧著顧盼神飛。心裡一陣歎息,這般人物難怪主上念念不忘。

  他偷偷朝劉玨瞟過一眼。劉玨嘴緊抿著,整個人似已變成石頭,沒有任何表情。劉英暗暗又歎氣。大清早騎馬上山,在這兒呆了有大半時辰了。也不說話就這樣瞧著是什麼意思嘛,明明想到極致,偏又不肯去見她。

  劉玨安靜如一泓深潭。眼裡交錯出現著種種複雜的神色。阿蘿走後他不止一次問自已,究竟是在氣什麼?想到阿蘿不要他,心就痛得恨不得掐死她。想到與阿蘿在一起,那怕是她惹惱了他的時候,又柔腸百結,淡淡酸楚。被封為平南將軍後三日便要離京南行。他策馬跑去護國公主的別苑,在桃林山谷裡呆一整天,夏末的山谷青草依舊,花已不開。燥熱得緊了,他就直接躺進了溪水裡,清涼的水泡著他,不由苦笑,當時要沒逛到這兒由著阿蘿摔進水裡也就沒有後來的牽絆了。

  他去了相府,李相陪著他去了棠園。天井裡那株海棠庇蔭了院子。李相說棠園一切沒變,等他帶回阿蘿與七夫人,他想起阿蘿在畫舫上吃肉不吃菜,再看看棠園的冷靜素淨。李相落淚的樣子讓他幾乎想發飆。如果不是家中環境影響,阿蘿怎會做出這等大膽行事。就算是不想嫁他,也犯不著帶著母親丫頭一起出走!阿蘿六歲呤的詩,劉玨很心痛,是什麼能讓一個六歲的孩子作出這樣的詩句!

  當時通告全國道是有人擄了她,自已似乎當了真。所有的怒火與難過通通發洩到了山賊身上。意外卻得到了南軍將士的敬重。收服南軍他絞盡腦汁,要把原來王家的勢力清除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不得不更收斂、更小心,謀定而後動。如今,阿蘿到了臨南,劉玨心想從前的自已早就在她進城時攔了上去,現在麼,他想要的是如果再問一句阿蘿是否與他同生死共患難,她毫不遲疑報上另一個讓他滿意的答案。

  劉玨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阿羅,正立在坡上的她被寬寬的袍子罩住了婀娜的身形,長髮未綰直垂到腰際。立在泉邊白雪之中,飄逸瀟灑、巧笑嫣然。三年來她真的變了不少,臉型長開了,沒了原來的嬰兒肥,下巴削尖,曬黑了些卻越發顯得健康有生氣。那雙眼睛沒變,似泉水清洌,晶瑩剔透。一顰一笑風情畢露。

  他該生氣發怒的,該狠狠地教訓她的,可現在他的心神已被坡上那個人攝住,只想再多看她一會兒,看她是這般快活。一股柔情潛入眼底,纏纏綿綿,絲絲從靜立的身軀裡散發出來。樹林裡的烏衣騎們也感覺到了,不自禁鬆了口氣。

那清脆的笑聲傳來,似林間小鳥婉轉鳴叫,似山裡泉水撞擊碎冰細細碎碎。在清晨的山上輕輕乎乎飄散了。她就沒有一點負疚?沒有一點在意?消失了這幾年,倒是逍遙快活了。卻害得眾人找得人仰馬翻。怒氣自然而生。劉玨輕哼了一聲,坐立在馬上,肅殺之氣籠罩了林子。眼中的冰冷之意漸濃。身下坐騎有些不安,動了動蹄。他幾乎就想催馬上前,緊緊勒住韁繩的手因為用力爆出了青筋。

  突然,城南方向飄出一股黑煙。劉玨眉頭一皺,陳國水軍出動了?他望了一眼也在看往城南煙塵的阿蘿,一言不發,轉過馬頭下山,烏衣騎悄然跟隨而去。

  黑煙在空中凝結久久未散,又聽得一聲緊著一聲的鐘響。小玉驚叫:「出什麼事了?」隨著鐘響,山林間的民居裡湧出了眾多的百姓。個個神色緊張。

  阿蘿沉聲道:「回去再說。」

  兩人回到酒家,張媽慌張地迎了上來:「小姐,你們總算回來了,千萬不要出門了,兩國開戰了。」

  阿蘿與七夫人小玉面面相覷。七夫人急道:「不是幾十年沒打過仗了嘛?怎麼這麼巧,說打就打啊?」

  阿蘿見張媽也不知道,便道:「我去城中探探情況,小玉,你陪著娘和張媽,關了店門,不要亂走。」

  七夫人不肯:「你帶上小玉吧,我們就在這裡哪兒都不去,你一個人叫娘怎麼放心!」

  小玉也是一臉堅持。阿蘿無奈,急急換了袍子和小玉進城去了。

  臨南城內店舖卻沒有關門,街上聚集了著急探聽消息的人。城門已經關閉。阿蘿拉住一個人問道:「外面怎麼了?」

  「聽說陳國水軍打過來了!顧將軍已經集結船隊迎過去了!」

  「在哪兒能看到江面情況?」

  「西山山崖上吧。好多人都往那兒去了。」

  阿蘿和小玉問了路就往西山山崖上奔去。

  劉玨直接上了城門樓。臨南守備忙上前施禮報道:「將軍!四門已閉,陳國水軍早有準備,今晨突然揚帆攻來,我方斥候游回岸邊時已中箭身亡,屍身才發現,嘹望哨發現時陳軍已過河心。」

  「斬了!」劉玨淡淡說道。

  城守一愣。已有軍士得令而去,半刻鐘,已將嘹望哨兵頭砍下提了覆命。守備冷汗直冒。這個平南將軍怎麼說砍就砍啊,眉毛都不抖一下。

  劉玨眼睛往城樓軍士們身上一掃,朗聲道:「寧、陳兩國已未交戰數十年,邊境祥和,貿易頻繁,今日突犯我臨南,意圖我大好河山,這等狼子野心必受天遣!養兵千日就待此時,捨身衛國,建功立業才是我等男兒志向!」

  軍士們哄然應道:「願隨將軍護衛臨南,大敗陳軍!」

  劉玨果斷下令給臨南城守備及城守,全城軍管,安撫客商、百姓。一連串命令連珠炮似的從他口中蹦出,見主將鎮定自若指揮有方,眾人信心倍增,各自領命照辦不遲。

  劉玨立於城牆上往江面望去。陳軍水師離臨南城不過五十餘丈時方被寧軍船隊阻截,火箭飛舞,已有靠得近了相互上船廝殺者。江面上喊殺聲震天,濃煙四起。劉玨看看形式。知道南軍水師已來得遲了,雖然還有船隻陸續從水寨裡駛出,陣形還是不如陳軍整齊。

  此時突聽江面上一陣巨鼓擂響,定睛一看,顧天翔一身白袍戰甲,立於衝往陳軍水師的樓船上,身前身邊戰船呈梭形分佈,直撲陳軍中軍樓船。鼓聲沉沉擊響,並不激烈,但那雄渾之音卻攝人心魄,透出一陣陣肅殺之氣。

  顧天翔惱怒,從年前就知陳軍蠢蠢欲動有調軍跡象,明明日夜觀察,卻仍叫敵軍突然來襲,距離臨南城已這麼近的距離才擺開陣式迎擊。他一腳踹開擂鼓軍士,親自鼓動士氣。眼看船隻已進了箭矢的距離,中軍令旗一揮,旗語打出,密密的火箭射出。雙方開始近距離膠著應戰。

  被鼓聲激起士氣的水兵奮勇抗敵。劉玨在城牆上看得分明,陳軍此次有備而來,以陳國實力居然能打造和寧國水師兵力相當的隊伍。加之來得突然,我軍水師明顯處於劣勢。他瞧著顧天翔罷了鼓,坐鎮指揮。除他這一隊還沒亂了陣形,左右兩軍已經被撕開豁口,眼見隊形要亂了。

  劉玨提氣大喝一聲:「天翔展翅!」他這一聲提了內力,百米開外的顧天翔一愣,眼中已有笑意,一手搶過旗兵手中令旗親自揮動傳令。

  劉玨在城牆上雙臂舒展,緊接著密急的鼓點「咚咚」傳出,豪邁激烈,一聲緊似一聲,遠在西山上的百姓激動得熱淚盈眶,阿蘿覺得一身熱血都被鼓聲喚醒,遠遠眺望城門樓,隱約見著一個黑衣身影舞出龍翔九天的氣勢。心裡一顫,是劉玨麼?

  此時,顧天翔旗語揮動下,南軍戰船嘩得往兩邊閃開,不再戀戰,陳軍水師離岸邊又近了二十餘丈。鼓曲似永恆的生命,生機勃勃,沒有枯竭。南軍顯出一種雍容大度,隊形迅速重排。喊殺聲全淹沒在這鼓聲之中。

  陳軍見南軍迅速換了陣形,又見城門樓近了,中軍卻揮出旗語下令速退。軍士們正納悶。只聽城樓上一聲清嘯:「歸不得了!」

  劉玨拋下鼓槌,手一揚,城牆垛口處飛出密集的箭雨,黑沉沉似狂怒的黑龍直撲陳軍船隻。兩翼南軍戰船似揮動的翅膀開始反擊。陳軍前峰變後衛速速往對岸撤離,小部份留在包圍圈裡戰船停止不及直往岸上衝,待靠得近十丈距離,城上投石機飛下擂石正中船身砸得粉碎。南軍陣營發出震天歡呼。

  此一役雙方各有損失,傷亡相當,南軍卻贏得了首戰告捷的士氣!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1:57

第36章

  劉玨瞧著下面的戰場,露出疲倦的神色,不過瞬間功夫就隱去了。神采奕奕道:「今晚將軍府設宴慶功!」

  眾將士喜氣洋洋。下得城樓,臨南百姓無不歡呼鼓舞,更有行會推了代表敲鑼打鼓送來酒肉犒軍。

  離酉時酒宴尚早。顧天翔安頓好水軍衣未解甲趕到了將軍府。劉玨換了身暗青寬袍躺在榻上,兩個小廝正在給他捏腿揉手。天翔大大咧咧往椅上一坐,侍從敢緊上了熱巾。他接過拭汗。侍從小心問道:「將軍可要解了甲歇息會兒?」

  天翔瞟了他一眼,身上的殺氣還未消退,侍從馬上閉上嘴退下。

  劉玨眼睛睜開一條縫,小廝遞過一杯茶,他接過喝了兩口,慢條斯理道:「心裡不舒服?」

  顧天翔沉聲問道:「你怎麼看?」

  「若是我,才不會笨得只動水軍正面攻城,若是能成,早幾十年就開戰了,忍了這麼久,突然來襲,總不至於笨得又來一次吧,我們可是以逸待勞。」

  顧天翔眼睛溫暖起來:「你還記得咱倆小時候的遊戲?」

  劉玨雙目一睜,瞪視著顧天翔:「過來給我揉膀子,酸死我了!」

  顧天翔一言不發站起來,劉玨嚇了一跳:「得,你一揉還不得給我揉廢了。」顧天翔走到劉玨身邊,劉玨驚跳起來。方才見顧天翔已躺在榻上對小廝道:「換茶,捏腿!我睡會兒,你自已安排去。」眼睛一閉似已睡著。

  劉玨哭笑不得,笑容已悄悄展開。他伸伸手,精神抖擻走出內堂。

  顧天翔閉著眼,思想已飛到很多年前,他與劉玨擺子佈陣玩鬧。當時他就是以這招吃了劉玨大半棋兵。直喊:「天翔高飛。讓你冒然進攻!」劉玨想了兩天再找上他時,卻破了他這招,分出一兵包抄後路,得意地道:「拖住你的腳,讓你在地上撲騰!」想到這裡,面部的線條已經柔和起來。真的睡了過去。
  常樂酒家眾人也是高興,七夫人笑道:「若是臨南城這麼容易破,早幾十年就打起來了。」
  虎子脆生生地接話:「虎子大了也要作將軍!」

  眾人都笑了。

  「夫人啊,我看你們還是不要搬過去住了。有個萬一大家在一起還能照應。」張媽開口道。

  阿蘿歎了口氣,本來那天去江邊觀察到,西山山崖看似險峻,卻並非刀削般無路可上下。特意想住在那裡,說不定能偷偷下崖跑掉。如今戰事一起,打退了陳國水軍,卻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有第二場、第三場戰役。當初分開住是怕連累了張媽一家,如今卻是住在一起有個照應好了。於是笑著道:「自然是與大家一起。」

  阿蘿回到房中卻睡不著。也不點燈驚擾了七夫人和小玉,披上衣服坐著出神。眼前又晃動著劉玨擊鼓的矯健身影。自那一霎那,她的眼睛就沒再從城樓上劉玨的身上移開過。阿蘿覺得自已當時真的有崇拜英雄的感覺了。宛爾一笑,她還沒仔細想過劉玨是什麼樣的人呢。

  風城五公子裡太子俊朗,舉手投足都帶著貴氣;子離俊逸,不變的微笑,最具親和力,身上卻始終帶著一抹憂傷。成思悅少年成名,風流倜儻;顧天翔渾身散發著冷意,第一眼就覺得他像冰塊,嘴角扯出的笑也是淡淡的。話再多也改不了這個印象。而劉玨,初見時覺得他驕縱得很,有時像個孩子。找轎夫顛著她,死皮賴臉硬要她學琴。太子夜宴他卻膽大妄為地站出來救她,雖然沒有直接衝撞太子,卻隱含著無論如何也護她周全的氣勢。那一晚,他騎著馬輕柔地護著她回相府,那一次,遇襲時深情地對她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那一天,縱火燒掉浮橋的時候,她遠遠瞧見河對岸的他,離得那麼遠,那股悲傷與憤怒仍傳了過來。後來聽說平蕩山賊,整治南軍。他竟似千變萬化,讓她看不透摸不透。

  阿蘿迷糊的想著,和衣睡著。

  雪初霽時的夜晚月朗星稀。漢水靠臨南城的西山崖下突然冒出幾條黑影,顯然都是高手,悄無聲息地摸到了山崖下。幾個起落竟已攀上了城牆。為首一人手一翻,一柄狹長短劍已經在手,身子貓一樣偷到了哨兵身後,劍身烏黑,他輕輕一揮如切豆腐般結果了哨兵性命。並用準備好的袋子一籠,可憐的士兵想驚呼時也出了聲,氣管已被劃斷,刀鋒如紙般薄,連血都沒噴出。往地上旁邊迅速翻上一人剝了衣裳穿上,一人將屍體往旁邊拖開掩蔽,城牆上新的哨兵挺立著。足足過了兩刻鐘見沒有動靜,放才從牆那頭的岩石處放下條條飛索。

漢水之中這才冒出人頭,連身黑色水靠,疾如閃電般沿著飛索翻上了山崖。遠遠的城牆那頭,站崗的士兵瞟過一眼。山崖上的石頭樹影遮住了暗影的行動。假扮的士兵標槍一樣挺立在月光下。

  不多時,有十來人從西山崖翻進了臨南城。為首的比劃了幾個奇怪的手勢。這百來人輕輕地從山頂開始往下潛入。遇著人家,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竟沒讓狗叫上一聲。幾條黑影翻進民居,睡夢中的百姓便全被點了睡穴,繼續陷入無知覺的夢裡,醒了也不會有任何懷疑。

  西山上共有二十幾戶人家。來人做事甚是心細,順著山道往下,凡道旁人家全部這般處理。不多時竟無聲無息摸到了張媽的常樂酒家。為首之人伏在山坡上看常樂酒家三重院落,四周無人家相依,背後便是山林,正適合人馬隱藏,打出手勢,黑影如蝙蝠般飄進了酒家。

  此時樹林裡有兩個烏衣騎冥組死士奉了劉玨令守衛著阿蘿。天寒,他們分別躍上了樹,各自選了棵舒服的位置。

  值衛的一人耳朵一顫,眼睛微瞇,驚奇地看到一群黑影飄進了酒家。瞧身手,怕是不在自已之下。他迅速判斷敵強我弱。眼見黑影進了酒家,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悄悄碰醒另外兩人。三人互相一望,長期的協作已有默契,一人飛身出了樹林,往將軍府報訊。另兩人悄悄接近了酒家。

  黑影飄進院子的時候,阿蘿剛合衣躺下,迷迷糊糊還沒完全睡著。突然聽到門栓咯吱在響。阿蘿睜著迷離的眼隨意一瞟,窗紙上竟透出一個黑影,門栓在輕輕移動,嚇得渾身冰涼,條件反射的就往床下翻了進去。著急又想不對,門栓著證明裡面有人,被窩也是溫的。阿蘿急切間不知如何是好。兩步爬出床底,縮在櫃子邊上,順手摸到一把剪燭花的剪子。

  她瞧著門輕輕被推開,一條黑影直撲床上,阿蘿顧不得其它,跳起來一剪子插了下去。沒等來人叫出聲來,她一掌狠劈下去,竟打昏了來人。她心裡跳得極慌,一伸手摘下來人面巾,不是劉玨,是個陌生男子。阿蘿吐了口氣,她不知道是不是劉玨派來捉她的人。再往窗外一瞧,模糊竟又看到幾條身影在晃動。

  阿蘿心裡一跳,七夫人和小玉還張媽她們!她們沒有功夫,手無縛雞之力。她好歹是練過空手道的,與這裡的武林高手比不行,卻也能過上幾招。阿蘿心裡著急,手上卻不停,剝下了來人的黑衣匆忙換上,又閉了閉眼,狠狠又劈下一掌。她不知道若不是來人從山上一路順利走來,以為都住的是普通百姓,鬆了警戒,加上她出手也快,根本就不可能讓她得手。

  阿蘿蒙上面巾走出房門。黑衣人並沒說話,看了看她,阿蘿忙點了點頭。這時往七夫人和小玉房裡看,只見兩個黑衣人把她倆扛了出來。阿蘿一痛,忍不住就想出手。對方有四五個人,她只聽到心狂跳,卻不敢有什麼動作。

  默默地跟著黑衣人行到中院,阿蘿嚇了一跳,今夜來常樂酒家的黑衣蒙面人竟有十來個。他們把七夫人、小玉還有張媽一家四口全放倒在地上。進了堂屋,留了兩人在外,也沒點燈,隱約的月光中,一人說道:「離明日行動還有十個時辰,怎麼處理?」

  為首的那個想了想道:「這對夫妻似是酒家主人,留,其她的,殺!」

  阿蘿大急,突聽一人說道:「這兩人還真漂亮。」

  為首的眼中爆出寒光:「別忘了你是什麼身份!」

  黑衣蒙面人都低頭不語,有兩人走到七夫人她們面前,手一揮就要落下。阿蘿顧不得這許多,抬腿就是一腳飛去,口中大喊:「救命啊!」

  她的聲音清脆,伏在牆外的兩名烏衣騎對看一眼躍進了牆頭。屋裡的人被阿蘿擾得一亂。阿蘿邊打邊躲。她想這麼一來,黑衣人怕是沒有時間去殺七夫人她們了。她只出得一腳一掌便迅速往門外跑去。

  這時兩名冥組死士已放出焰火,與黑衣人鬥在一起。阿蘿聽到背後風聲,側身閃過。一名烏衣騎已跳至她身邊護著她。

  黑衣人大驚,不知道從那兒冒出的高手,眼見青色焰火沖天,為首的一個手勢。黑衣人手上越見狠辣,招招奪命。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2:19

第37章

  臨南城將軍府內笑語歡騰,將領們大碗喝酒,大啖美食。有人端起酒碗站起笑道:「末將敬將軍一杯,今日將軍鼓曲端的是撼震山嶽!嚇得陳軍屁滾尿流啊!」

  堂上諸將紛紛起立端酒道:「將軍妙計退敵,末將佩服!」

  劉玨含笑飲下杯中酒。突聽有人問道:「怎不見天翔將軍?!末將還等著敬他酒呢。」

  「天翔將軍今日力戰脫力,休息去了。」劉玨淡淡地笑著解釋。舉起杯中酒道:「陳軍不自量力來犯,來一次但殺他一回,叫他好生見識我南軍軍威!來!我敬各位一杯!」

  眾人哄笑著飲下酒。

  待到酒歡宴盡,劉玨回到書房,突然覺得心神不寧。凡有可能遇襲的地方均布了崗哨,他打算放陳軍來人進入臨南,讓其順利偷襲,藉機誘敵,一舉給予陳軍重創。想了很多遍,反覆商討細節,確定沒有遺漏,這才放心歡宴。可是,為什麼心裡總是不安呢。劉玨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他走進院子,海棠還怒放著。阿蘿,阿蘿,心裡像被針紮了一下,情不自禁往西山方向望去,這時,劉英匆匆進來:「主上,三小姐出事了!」

  劉玨覺得腦子「嗡」的一聲。劉英道:「護衛的冥組回來一人報訊,有十來條黑影進了三小姐所在院落,估計是陳軍暗探,據報都是高手。」

  西山方向的夜空閃過一道青色煙花,凝在黑夜裡像把利刃狠狠刺進了劉玨的心。不到緊急關頭,冥組不會發這樣的煙花。烏衣騎每一騎都自已的特色煙花,報訊與緊急求援所用不同。劉玨派去留在阿蘿身邊的冥組三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見這煙花,他不能肯定,甚至不敢去想那裡的情況。心裡似有一把火在燒,灼得他五臟六腑都在痛。面對敵軍來襲他笑然面對,淡定指揮,可是現在,劉玨努力不去想,迅速帶著烏衣騎和士兵往西山狂奔。

  此時,兩個冥組死士拚命護著阿蘿與十三個黑衣人激戰。兩個冥衛都已掛綵,黑衣人武功高強,沒料到來的兩個人卻是以死相拼,力戰這麼久還能反擊。為首的黑衣人算算時辰,有些不耐,若是換個時間地點,他沒準會起了憐才之意,放這兩人走了,可是現在需要速戰速決。他騰飛躍起,短劍翻起往冥衛刺去,劍到中途卻又變招,竟斜斜刺向了阿蘿。劍身暗黑在夜色中只帶起迅急的風聲,不見絲毫光芒。突如其來的變招出人意料。阿蘿躲閃不及,此時一個冥衛奮力用身擋在阿蘿面前,短劍「嗤」的一聲送入了他的胸膛。冥衛咬牙忍痛反手一推嘶聲呼道:「護三小姐離開!」

  另一冥衛眼中升起憤怒,顧不上多看一眼中劍的兄弟,抓住阿蘿的手飛身往院外躍去。黑衣人冷哼一聲,拋起一把劍射去。兩人身在空中,冥衛再無力躲閃,阿蘿被帶飛起時只感覺眩暈,那還知道背後有劍飛來。在這電光般閃動的瞬間,一隻飛箭射中了劍身。

  冥衛帶著阿蘿落到院牆外,看到劉玨與烏衣騎已趕到常樂酒家,心裡一鬆便暈了過去。阿蘿呆了一呆,也沒看劉玨,回身就往院裡跑。

  劉玨瞧著阿蘿還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心裡舒了一口氣,剛才的焦灼與煩躁煙消雲散。突看到阿蘿往院子裡跑,眉一皺,身形一展就擋在了她面前。阿蘿抬頭看他,眼淚就出來了:「我娘她們還在裡面。」

  劉玨柔聲道:「別擔心,你歇著。」

  阿蘿停住了腳,抹去眼淚,眼睛焦急地望向院子。

  劉玨暗歎一聲,忍住伸手抱她的慾望,提氣喝道:「院子裡的人聽好了,吾乃寧國平南將軍劉玨,等你們多時了,放下兵刃投降,可饒你們不死!」

  「呯」的一聲,院子裡扔出一具屍體。正是剛才中劍身亡的冥衛。阿蘿一聲驚呼,緊緊摀住了嘴。烏衣騎眾人眼中騰起怒火,撥劍出鞘。劉玨走到屍體旁,解開他的衣衫看了看傷口,站起身時,噬血的氣息遍佈全身。眼簾內閃過陰鬱的紅霧。他回過頭對劉英說道:「護三小姐回去。」

  阿蘿一驚,大喊道:「我不要走,我等我娘她們!」

  劉玨不想讓她看到血腥的一幕,淡淡說道:「你跟著劉英回去,我自會帶你娘她們回來。」

阿蘿那裡放心得下,倔強地站在那裡:「今天你若是不讓我看著我娘她們安全出來,我會恨你一輩子!」

  劉玨正想再說,院門猛的大開,十三個黑衣人站了出來,七夫人、小玉、張媽一家人被點了穴木立在旁邊。

  阿蘿忍不住喊出了聲:「娘!」

  七夫人動不了也開不了口,眼中簌簌落下淚來。阿蘿心如刀割。劉玨臉上浮起笑容,這幫人找得真準,偏偏擄了相府七夫人,歎了口氣。

  黑衣人出得院門,只見酒家已被團團圍住,火把照得如白晝一般。為首一年青將領帶著絲笑容,眼睛直視過來卻比冬日的江水還冷,不覺打了個寒戰。為首黑衣人哈哈大笑:「久聞寧國平南將軍手段厲害,今日一見,果然氣度不凡。真不知道我們該懊悔進錯了院子呢,還是該慶幸捉到平南將軍重視的人物。」

  劉玨心裡吃驚黑衣人目光銳利。面上卻笑道:「投降!說出計劃,還是那句話,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黑衣人一陣狂笑:「你當我們都是貪生怕死之輩麼?來了就沒想活著回去!」

  劉玨手一揮,四下裡的軍士張弓搭箭,只待他一聲令下,面前諸人就會被射成刺蝟。阿蘿驚恐萬分地瞪著劉玨,失聲驚呼:「不要!」

  劉玨眉一皺,眼見黑衣人眼裡已顯得意之色。心裡歎息,這下真是投鼠忌器了。提口氣逼出身上的殺氣,狠聲道:「你住嘴!與其放虎歸山壞我大計,不如都死在這裡!難道要為了這區區幾條性命就陷全城百姓於戰火之中!你難道要為了你的親人害我萬千將士送命?」

  阿蘿被他逼得連連後退。劉玨沒有說錯,陳國絕不會一次被打退就不再來襲。這幾個人想來是為了攻破臨南城派出的奇兵,留下他們施以計謀,可以迷惑陳軍落入我方陷阱。若能大破陳軍傷其元氣,方才能避戰禍。阿蘿眼淚滴落,她怎麼忍心眼睜睜看著劉玨下令射殺七夫人她們。若是這樣讓七夫人她們死去,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已。她怎麼可以這樣保命活下去!

  阿蘿心一橫,猛的抽出一旁兵士的劍往脖子上一放,倒退著走向院子。

  劉玨大喝:「阿蘿,你幹什麼?!」

  「我明白,是不能放走一個人,我負不起讓全城百姓為之遭受戰火的責任,可是,我也不忍心看著我的親人死在我面前。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我要和她們死在一起!」

  劉玨又急又惱又無能為力,瞧著阿蘿慢慢往那邊退去。阿蘿突然對他一笑,月光下那朵笑容如綻放的優曇花,美的驚心動魄。劉玨的心漏跳了半拍,似連呼吸也停滯。渾身肌肉突的繃緊,不敢眨眼緊緊盯著阿蘿身形移動。

  阿蘿走到黑衣人面前,用劍指著他傲然笑道:「解開我娘她們的穴道,反正我們和你們也是要死在一起!」

  黑衣人吃驚地看著這個漏網破了他們計劃還殺了他們其中一個好手的人。阿蘿伸手解開發巾,一頭秀髮絲綢般滑下腰際。眼睛閃著光,逼視著黑衣人。

  他竟是個女子!

  阿蘿輕輕脫下黑衣,裡面薄薄的絹衣隨風飄起,她知道風一吹,這樣的衣衫被風帶起會是怎樣的一種美麗。嫣然一笑,整個人似山間精靈,似暗夜魅影。

  黑衣人愣住了,她竟然是如此美麗!

  就在這一愣一閃神之間。阿蘿已迅速揮出一劍,逼開守著七夫人她們的黑衣人,持劍擋在她們面前。

  劉玨身形疾如閃電衝了過來,待黑衣人反應過來向阿蘿攻來之時,劉玨已經趕到接下了攻來的一招。烏衣騎玄組死士緊跟其後隔開了他們,圍住了黑衣人。外層士兵箭在弦上,一動不動對準了黑衣人。

  為首的黑衣人呆了一呆,苦笑道:「罷了,也只怪我等心志不堅,竟栽在一個女子的笑容裡。」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2:55

第38章

  小小的常樂酒家突然變得安靜。領頭黑衣人發出一陣狂笑聲:「那就來吧!」話音一落,其他十二個黑衣人迅速圍成一圈。劉玨歎息了一聲,這等死士捉不到活口的,便沉聲道:「放箭!」
  

  士兵手一鬆,箭離弦射向黑衣人。十二個黑衣人拚命揮動手中長劍,護住領頭的那個。突然爆出一聲大吼,四個人竟重上幾他人肩頭以人為盾接住箭矢。劉玨心中一動,領頭的黑衣人已展開身形,腳借力一蹬已飄開,幾下兔起鶻落,輕如飛雪一般已越過酒家院牆,回頭幾劍砍翻圈住的士兵往林間竄去。剩下的人瞬間被箭雨射中,竟在領頭人逃離的瞬間服毒自盡。

  劉玨看得心驚,不知道這個功夫不在自已之下的黑衣人是何來歷。值得十二個高手捨命相救。不多時,烏衣騎前去追趕的人回報:「那人已從西山崖跳入漢水。」

  劉玨沉思半響道:「回府。請天翔將軍今晚加強警戒,東西南三城門駐軍隨時待命。」


  士兵們撤離了酒家。院子裡只有劉玨和他的烏衣騎。被解開穴道的七夫人、小玉還有張媽一家哭得一塌糊塗。阿蘿覺得腳軟手軟。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突覺得身上一曖,劉玨已解下大麾披在她身上。

  阿蘿抬眼看去。劉玨臉如寒冰,狠狠地盯著她。攏了攏身上的大麾,她這才感到冷。劉玨居高臨下地看著阿蘿微微顫抖的身體。禁不住磨了磨牙。

  阿蘿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嘴裡卻不肯服軟小聲說道:「不是心急嘛。」

  「心急?急得告訴敵人人質的價值!」

  阿蘿慢慢站起身,直視劉玨:「我不像你能把屬下治理得如此聽令,也不像你成天在軍營呆著,防範敵軍心中有數!應付來襲淡然自若!我怎能不急?我再冷靜也不冷血,是,你有你的打算,我若不出聲或許他們不知道捉的人有多重要,我若是能把自已的心機藏得這麼深,水淹到喉嚨也不慌不忙,那是小王爺你抬舉我了!不過,總之也是我不夠冷靜,壞了你的佈局,所以我走過去,最壞的打算就是分不了他們的神,就讓你一併射殺了!」

  劉玨聽到最後這句話心猛烈的抽動起來,帶起一陣酸痛擾得狠吸了幾口氣才平靜。他不是怪她不冷靜,看到她橫劍威脅著退向黑衣人霎那,心都緊成了一團。虧她還坦然道不行就讓他下令連她一起射殺!他痛楚地盯著阿蘿,她竟不明白他的心。她不知道這三年來他已對她情根深種,思念若狂。她居然覺得他可以下手去殺了她!劉玨兩眼冒火,這時他恨不得真得殺了她。

  阿蘿感覺到劉玨身上散發出一陣陣寒氣。一雙眼睛似要把她生吞了。心裡有幾分怕他這個樣子。又緊了緊大麾,盡量不讓聲音發抖:「我沒有怪你半分,真的,就算你當時下令放箭我也不怪你。換做是我,也是同樣。你沒錯。只是讓我重來,我也同樣的做法。」

  劉玨已是氣極。她不怪他,可是她怎麼就不明白自已的心呢,要是她當時有個三長兩短,劉玨甩甩頭,簡直不敢往下想。她怎麼敢這樣來嚇他!驀的出手點軟了阿蘿,抱起她飛身躍上馬。吩咐道:「帶七夫人和那個丫頭回府。」一夾馬腹朝將軍府飛馳而去。

  阿蘿動彈不得,口不能言,瞪大著眼望著劉玨。見他黑著臉也不看她,歎了口氣。她是真的不怪他,而且很感動。劉玨應是在她來到臨南城便知道她的行蹤了吧。那兩人死命護著她,一個人還丟了性命。如果沒有他派來的人,恐怕她早就死在黑衣人手上了。她又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劉玨命令,那兩人怎麼會以命相救!

  回了將軍府,他抱著阿蘿進了內堂。也不給她解穴,吩咐婢女道:「給她洗個澡,收拾一下!」
  
  阿蘿眼睜睜瞧他放下她就走了。然後過來幾個丫頭伸手剝她的衣裳。阿蘿臉一紅,閉了眼,心裡開始罵劉玨,都說了不怪他了,都說了原因了,還這樣臭著臉!反正動不得,由她們折騰吧。
  
  她冷靜下來,一晚上的經歷走馬燈似的在眼前轉動。那些黑衣人如果是陳國想裡應外合潛進來的。看中小酒家棲身必是想等待約定好的時間到來,黑衣人曾說過離明日行動還有十個時辰。十個時辰!阿蘿大急,心裡暗暗算時間,那不是明晚亥時麼?如果領頭的黑衣人逃回去,要是提前,時間就更緊了。她不知道穴道幾時能解,劉玨幾時能來。阿蘿告訴自已要冷靜,她也不知道劉玨是什麼態度,看起來是氣得不輕。本來兩國交戰,她一點也不關心。可是一旦打起來,她還是不希望劉玨打敗仗。
  
  婢女擺佈完阿蘿,把她放到床上躺著。阿蘿慢慢想清楚了事情的過程。她閉著眼嘴邊露出一絲笑容。他是關心她麼?

  劉玨議完事後急急走入內室,看到剛出浴臉上還帶著潮紅的阿蘿嬌柔無力地躺在床上,呆了片刻,她真是美。劉玨靜靜地站著看了會兒,瞧著她嘴角一動,笑了。心裡憋了許久的火燒了起來,禁不住冷冷地說道:「還笑得出來?」

  阿蘿睜開眼,上下仔細地打量劉玨,幾年沒見,今晚在山上也沒顧得上好好看他,這下瞧清楚了,還是那張輪廓分明的臉,眉宇間沉穩了許多,只是現在快趕上冰塊男了。她眨眨眼睛,笑意更深。
  

  見她不能動彈還敢笑這樣囂張,劉玨越發惱怒:「你是該笑,你那三腳貓似的功夫沒讓人把你劈了真是命大呵!」

  阿蘿瞪瞪他,翻了個白眼。心道這不是要的就是讓黑衣人措手不及嘛,半響動彈不得,已經很不舒服了,還只能躺這兒聽他訓,乾脆就閉上眼。

她還笑著翻白眼?劉玨氣不打一處來,看她自入險地就緊張不已。直到她笑,才突然想她敢放火燒橋,布下迷蹤一躲兩三年,自是不會這般束手就擒,不由得隨時準備出手。等到看她披散了頭髮,還解去外衣,心裡就明白了她要黑衣人分神。贏是贏了,卻贏得膽戰心驚。

  「閉眼不理是吧?」劉玨的聲音變得危險,半響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一隻手捏住了阿蘿的下巴。

  他要幹嘛?阿蘿嚇了一跳,趕緊睜開眼睛。劉玨眼中驚濤駭浪在翻湧,阿蘿心想,你不讓我動不讓我說話,我有什麼辦法!

  劉玨見她睜眼,放開她的下巴,往下摸到了她的脖子。她的頸項纖細得他一手就能捏斷。劉玨停了停,手指撫過阿蘿脖頸的肌膚,細膩如玉的觸感讓他捨不得移開,想起她著單薄的絹衣在風裡微顫的樣子,又恨得很,居然還當著那麼多賊眼睛脫衣服!劉玨越想越生氣!手一動已扯開了她腰間的帶子。阿蘿眼中終於現出一絲懼意。又憤憤然浮上一層淚光。


  劉玨手停住,臉頰上肌肉抽動,長身站起,反手拂開阿蘿的穴道。

  阿蘿沒想到已能出聲,「啊!」的一聲就叫了出來,感覺穴道解了,就掙扎著坐起來,掩過衣襟,氣道:「淫賊!」

  劉玨被氣笑了,想起初在花林與她相識,她便這樣罵他。心裡又酸又痛。好不容易盼著她來了身邊,偏生又給她嚇個半死。三年前阿蘿跑走時他恨她,氣她。可是三年裡的柔情與思念早軟了心。
 
  他背過身望向院子裡,為她到來捂出的滿樹紅花在青濛濛的夜色中燒得這樣烈。卻似他的心也在寒風裡被架在火上烤著,突冷突熱,終是炙熱抵過了那股冰涼。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吐出。
 
  阿蘿看到劉玨挺直的背,肌肉似已繃緊,似在用全身力氣在控制自已不對她發火。心裡又是一陣歎息。張張嘴,卻又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劉玨不敢回頭,怕看到讓他失望的臉。阿蘿低著頭,心裡百般滋味都有。

  終於,劉玨輕歎一聲。此時阿蘿突然想起還有情報沒說,不等劉玨開口急道:「我聽黑衣人說晚上亥時行動。」

  劉玨一愣轉過身體:「你怎麼知道的?」

  「我打暈了一個黑衣人,換了衣服跟著他們進了屋聽到說起的。」阿蘿忙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聽得劉玨又是一陣心悸。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可真是好膽識啊!」心裡後怕,還好讓冥衛跟著她。不然還沒等自已來,她死那兒都不知道了。

  這時卻不是與她計較的時候,防範陳軍才是大事。他強忍住快要瀕臨崩潰的怒氣。冷冷扔下一句:「你就在這兒好生呆著吧。」

  阿蘿知道他要去忙了,又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娘她們呢?」

  劉玨頭也不回冷聲答道:「你還有做主的權利麼?要還想見著你娘她們就老實點!」說完急急離去。

  他一走,阿蘿想,劉玨真是給氣壞了。她也累了,不想再去想劉玨會拿她們母女咋辦,先睡一覺恢復精神再說吧。

  緊張、打鬥脫力、疲乏,阿蘿一覺竟睡到了次日午時。睜開眼雪映著天光滿室亮堂。她下了床,有婢女端來熱水服侍她洗臉,阿蘿坐在鏡子前,見婢女給她綰髮,忙阻止道:「梳男子髮式吧。」
  
  婢女小心回道:「將軍把小姐的男裝全扔了,送來的全是裙袍。」

  阿蘿無奈,說道:「那就梳根長辨好了,不要綰了。」

  換了衣服,阿蘿看著自已,倒是有很長時間沒穿過裙袍了。劉玨送來的衣裳很合身,就是裙子拖到了腳面,走路不如男裝方便。婢女又端來幾道小菜一碗熱粥,阿蘿也不客氣,填飽肚子要緊。
  
  吃飽喝足,她滿意地站起身就往門外走。婢女很小心地道:「將軍吩咐,若是小姐要外出,就別想再見著夫人了。」

  阿蘿愣住,暗罵劉玨拿七夫人要挾她。卻又發作不得,臉上堆笑道:「呆在房裡太悶,我就去院子裡走走,你若不放心,跟著我可好?」

  婢女搖搖頭:「將軍吩咐小姐不得出房門半步。門外還有烏衣騎守著呢。」
  
  阿蘿無計可施,想想又安靜下來:「給我找幾本寫臨南城的書,風土人情,地方日誌都行。有陳國的也行。」

  婢女見阿蘿打消了外出的念頭,連聲應下。不一會兒功夫就抱了一摞書進來,笑著道:「將軍似是知道小姐會悶,早已吩咐下來,只要不出房門,小姐想吃什麼想玩什麼都盡可能地滿足。」
  
  阿蘿歎了口氣,看來劉玨鐵了心要軟禁自已。這下是真的跑不掉了。轉念又想,吃好喝好睡好,有求必應,還無危險。劉玨看來也不會把自已和七夫人打包送回風城相府。這仗不打完,自已就得在這兒呆著。只有戰事結束,他才有時間來理會自已。當下也不問七夫人她們,知道安好就行。靜了心慢慢翻閱書籍。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3:10

第39章

  阿蘿倚在榻上看五國風情錄,書上道:「大雪之日,漢水霧迷。自西由東,江面白霧翻騰,若天龍騰躍,離江三丈則霧隱不現。沿江諸國皆放排獻祭。」

  她皺皺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雪下得緊了,心中一動,走到窗邊,驚歎滿院海棠在白雪中綻放。點點艷紅襯著白雪奪目之極。這裡的海棠十二月便開了麼?

  婢女瞧阿蘿望向院中海棠不由得嘴快道:「將軍兩月前便令用棉紙罩著,下面放了熏籠,日夜不停捂出來的,小姐你瞧,那樹下火盆還沒撤呢。」

  「今日可是大雪?」阿蘿望向海棠,一絲溫柔的笑容不知覺浮上了臉。

  「是啊,小姐可知子時起,這漢水便起濃霧,高達幾十丈,明日要去離城十里的天龍山往下瞧,整條江就似條白龍在雪中翻騰,好看得很呢。年年這時,天龍山車轎往來熱鬧非凡。」

  「如今陳國來襲,城門已閉還有人去天龍山麼?」

  「沒人能在這天過江的,一入江中,三尺開外便見不著人影了,陳國不可能來襲的。」

  阿蘿心道,怕是陳國想出了什麼法子,趁霧要渡江呢。等到兵臨城下,就是一番惡戰了。江面霧濃,怎麼才能防禦呢。她隨口又問:「漢水會結冰麼?」

  「漢水不會結冰的,不過岸邊倒是結了薄冰了,這天氣,凍得很呢。」

  「你去用厚的棉紙糊個小盒子來吧。」阿蘿吩咐道。

  不一會兒,婢女把紙糊的小盒子送來,阿蘿看看又道:「幫我折朵海棠花來。」

  她把茶壺中還微溫的水倒到盒子裡,把花用棉線繫了放進去。道:「幫我把這個放在外面院子去,著人盯著,何時凍實了再叫我。」

  阿蘿看書有些疲倦,見矮幾上放著琴,不覺又是一笑,許久沒彈了,不知道手生了沒有。輕觸琴弦,閒閒彈出一曲,小聲哼著:「飛鳥點觸江腳,玉龍橫臥山腰,滿乾坤處處瓊瑤。想海棠點點紅妝,原是思君醉了。」哼完笑容滿面。心中之喜悅溢於言表。她轉轉眼珠,推琴站起,走到妝台前,自已臉上眼中都盈滿了笑。慢慢打散了辮子道:「幫我綰髮吧,一直沒好生梳過頭髮。」

  婢女笑道:「小姐打扮起來不知會有多好看呢。」

  阿蘿望著鏡中的自已道:「不用太麻煩,只是不再留額發了。」

  婢女應了,小心把阿蘿散在額間的碎發輕巧的挽了上去,細細用花油蓖直緊了,再挽了個流雲髻,簪子固定了。阿蘿飽滿光潔的額全露了出來,她瞧瞧自已,越看越心喜,笑道:「再看,我倒真會自戀了。」

  婢女被阿蘿的容光映得興奮,眼中出現了與小玉一般的迷離:「小姐,你不要笑了,就這樣都移不開眼了。」

  阿蘿起了捉弄之心,眼波一蕩,微微笑看過去,婢子一呆,愣在那裡,阿蘿便輕言細語地說道:「去院子裡走走吧。」婢女就傻傻地點頭。

  阿蘿忍住爆笑,拉開房門,對門邊站著的兩名烏衣騎一瞟,那兩人也是一呆。阿蘿已邁出兩步才回神行禮道:「小姐回房罷,主上吩咐不讓小姐出房門半步!」

  歎了口氣,原來這一笑只能維持兩步啊,小說裡寫的看到美女稀里嘩啦兵器掉了一地,人人呆若木雞不知要美成什麼樣子才行了。不由得嘟了嘟嘴。聽到一名烏衣騎柔聲道:「等主上回來,小姐求他開了禁令便好。」

  阿蘿笑著回了房。這時一侍從端了紙盒子進來:「小姐,已凍實了。」

  她接過來,剝去紙,用繩子一提,晶瑩透明的一塊冰裡凍著朵紅色的海棠,很漂亮。婢女不自覺地接口:「好漂亮的冰佩!」

  阿蘿笑道:「你把這個交與你家將軍可好?就說,我瞧著好玩做來送他的。才一個時辰就做好了。現在就送去吧,不可耽擱。」

  侍從滿臉喜色接過冰佩,像寶一樣捧著出了門。

  劉玨顧天翔與眾將士正在商議軍情。已是酉時了。阿蘿若沒聽錯,陳國必定在霧起時渡江,如何於霧中渡江不得而知。顧天翔沉聲道:「若陳軍安然渡江,必分出一兵封住水寨,另出兩軍分散攻城。」

  「天翔將軍說的是,目前城中兵力只得四萬,各州府調兵趕來臨城至少需要三日,而且還是最近的晏城有一萬人馬,遠的城池調兵趕來便是數日之後了。而陳國進攻必傾舉國之力。昨日戰起時已快馬加急送信至風城,收到軍情也在十日之後。江上霧濃,就算我水軍出動於江中擺開陣勢,陳軍既然不懼霧起渡江進攻,必然有其應對之術,我水軍在霧中也只有白挨打的份。這樣的局勢不知諸位將軍有何見解?」劉玨簡單說了形勢。

軍營之中眾將面面相覷。陳軍突然進攻已經出意料之外,今夜若子時霧起渡江又匪夷所思。水軍戰船就算擺在江面上,可能陳軍船隻從旁邊經過也未必能發現。陳軍國小軍力遠遠不若寧國。但若有備而來,二三十萬大軍也輕輕鬆鬆拿得出來。這麼一來,兵臨城下,兵力遠超臨南數倍。三日,不知能否守得住。

  顧天翔沉思良久後答:「我水軍要空了大寨,在霧起之前隱於江上等待。若是霧散之前陳軍已安然渡江,城中安危就只能靠平南將軍與諸位了。」

  「只能這樣,南軍水軍只做霧散後的攻擊佈置,陸軍守城,無論如何也堅守至明日子時後霧散之時。」劉玨迅速和顧天翔分了工。顧天翔離營急回水軍調遣。走出大營時忍不住看了看劉玨。兩人目光一碰。均露出關心之意。劉玨忍不住道:「陳軍敢於霧中渡江,天翔可得小心才是。」

  顧天翔沒有回答,眼中露出堅定自信,望了望劉玨,回頭大步離開。

  劉玨腹誹,怎麼每次都是自已忍不住出聲,他扮酷?收了心思問道:「諸位可有守城良策?」

  一將領答道:「臨南依山而建,城池堅固,若得水軍協力,陳軍要想抵達城牆之下著實不易,如今水軍不能抗敵於江上,陳軍人多,怕是容易被打開缺口。」

  另一將領接話道:「已經收集全城箭矢、擂石滾木,聚城中青壯百姓有兩萬人。將軍明白,臨南是商賈往來之地,本地百姓人數並不多。且還防敵國細作早已扮作商賈潛入,藉機發動。」

  劉玨坐著,手指情不自禁又輕敲桌面。昨晚陳軍派出一隊高手潛入,領頭人身份定不簡單。這群人對西山地形瞭如指掌,城中必有斥候早已繪出地形圖。臨南依山而建,城牆堅固卻也把戰線拉得很開。勢必得分散兵力守城。天險可憑,從另一角度講卻又成了守城的難處。

  這時劉英從侍從手中接過阿蘿送來的冰佩,有點哭笑不得,這個時候,營內嚴肅討論軍情,她卻送來小兒女的戲作。換個時間,主上必定高興得把玩欣賞,現在怎麼送進去?在帳外徘徊,聽得侍從傳阿蘿之語,左右為難。

  想了半天,他終於拿定主意進入帳中。帥帳內空氣緊張,幾十年沒有交戰了,眾將都拿不定主意。除了抵死守城外一時半會兒還無更好的主意。

  劉玨見劉英急急進來,眼神一凌,這種時候他進來幹嘛?來到南軍烏衣騎便只是他的親衛,這種討論軍情的時候,烏衣騎從不參與,劉英進來如無軍情要事,意味著得挨四十軍棍。眾將瞧著劉玨,已帶不滿之色。

  劉英進得帳中硬著頭皮道:「有人獻計,請將軍帳外細說。」

  眾將又露出一絲企盼。劉玨不動聲色走出帳外,冷笑道:「什麼事要扯這種借口?若是沒有計策,你陷你主子於何地!」

  劉英冷汗直冒,撲的跪下,雙手捧過冰佩:「三小姐急遣侍從送來此物,侍從言三小姐道不可耽誤,劉英想主上,主上……」

  劉玨一腳踹飛他,恨聲道:「你以為你主子現在還有心思?」

  劉英連連磕頭:「劉英鹵莽,自領軍棍去!」手上仍捧著那塊冰佩。

  冰佩在淡淡的陽光下閃著光,那朵紅海棠分外刺眼。劉玨心中一動:「慢著,拿來我瞧。」

  他拎起冰佩看了半響,突問道:「三小姐原話怎麼說來著?」

  劉英回道:「三小姐說瞧著好玩便做來送與將軍,道一個時辰便做好了,吩咐現在送到將軍手中,不耽擱!」

  淡淡的笑意慢慢從臉上融開,劉玨心裡一甜,她終是明白他的心意了麼?看到為她捂開的海棠了?他拿著冰佩對陽光又瞧了會兒,目光久久凝視著那朵紅花,反覆咀嚼阿蘿的話。腦中靈光一閃,大步便向帳中走去,冷聲道:「軍棍不必挨了,以後再收拾你!」

  劉英迷惑地瞧著他,那話語中雖冷,卻隱藏不住笑意。他抹了把汗,心道,所有人都要給那位三小姐整瘋了。

  劉玨回到帳中,拎起冰佩道:「大家好生瞧瞧這塊冰佩,可有想到什麼?」

  眾將一愣,劉玨手中冰佩中間嵌著朵紅花,像極小孩子冬日把玩的東西。這樣的天氣,涼水不一會兒便能成冰,且凍得很實,進了帳內熱氣一沖,冰佩也未見絲毫鬆動。

  劉玨朗聲笑道:「吩咐全城士兵尋百姓家大鍋燒水運上城牆,從現在起往牆上牆下澆水,務必把個臨南城都給我凍成一座冰城。」

  眾將嘩然,喜形於色。領命而去。

  三門大開,軍士和著百姓從離城牆三十丈開外開始潑水。滾熱的水送到城外城頭,待到戌時,臨南城城牆外已凝成厚半米的冰溜子。滑不溜手。有隊軍士試著踩上城外地面,滋溜一聲便滑得東倒西歪。引來陣陣笑聲。

  劉玨含笑站在城樓上。憑這冰牆,拖上一日絕無問題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3:29

第40章

  雪還在下,緩緩飄落。臨南城牆之上全鋪上厚厚的苫草蓆,每隔三十丈升起炭火盆,值哨的軍士們偎依在火盆旁心裡暗暗感激平南將軍的體恤。劉玨下令凡居高處的人家一律不准點燈,臨南城牆上燈籠火把齊齊熄滅。月光之下,漢水之北的臨南城遠遠望去,只餘黑黢黢的一片暗影。分不清那是山,那是城。

  大雪子時,漢水江面升起一層霧氣,兩刻鐘後霧氣漸濃,初初還能瞧見對岸零星火光,視線漸漸便被翻湧的白霧遮擋。面前一片無邊無際的空茫。劉玨佈置安排妥當,回轉將軍府休息。如果陳軍子時起渡江,至少還可以休息三個時辰。他得睡會兒,順便,也想瞧瞧阿蘿。

  阿蘿計算著時間,她還沒睡。怔怔地想陳軍是如何渡江的。目光落在一行字上:沿江諸國皆放排獻祭。放排麼?她喃喃自語道:「放排。若是竹排自上游放下,連成竹橋,下游著人接應,順橋引路,便不俱大霧擋住方向了。若是有人在臨南燃起大火,就是導航燈了。黑衣人原來是要在城中放火的。」

  劉玨正好走進內堂,聽到阿蘿自語,衝口接道:「我們也能如此渡江!」

  阿蘿回頭,兩人目光一觸。劉玨呆了一呆,心跳動起來,阿蘿立在燈光下,眼睛流光溢彩,頭髮上蒙了層淡淡的光暈,臉溫柔明媚,一室的光華全籠在她身上,劉玨不覺癡了。半響慢慢走過去,輕輕伸出手一觸她的臉又急急收回,生怕這是一個幻覺。

  阿蘿不由得一笑。劉玨呼吸一窒,突然回過神道:「誰叫你打扮成這樣的?」

  嘎?阿蘿有些羞惱。臉轉向一邊,氣道:「你不去指揮守城,跑來幹嘛!」

  劉玨尷尬的站那兒不知說什麼才好,嘴角一扯:「看你老不老實,別又給我惹出什麼事來!」

  「看到啦?你可以走了!我要睡了!」阿蘿沒敢看他,走到床上一躺,隨手放下了羅帳。背朝著劉玨真睡了。

  淡黃色的輕帳隔開了劉玨的視線,他恨恨地盯著床上朦朧的身影,想起明日還有場硬仗,心下暗道,等打完了再收拾你!吹熄了燈,轉身出了房間。

  顧天翔接到劉玨的情報,調遣水軍照計行事。

  就在臨南城全城戒備之時,陳國上游漢水江邊一溜小船附帶著竹排成一直線慢慢往對岸斜斜劃下。江水湍急,霧氣漸濃。陳軍統帥焦急地等待著,三個時辰之後,一隻鷹隼飛落在他手上,薄薄的嘴唇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辰時,陳國三十萬大軍戰船鐵索相連,龐大的船隊沿竹排指引的線路集結緩慢地朝對岸寧國進發。

  巳時六刻,陳軍到達了岸邊,首批士兵下船集結。臨南城靜悄悄的。陳軍統帥樓船上一個低沉略帶暗啞的聲音響起:「解索攻城!」

  旁邊響起另一個狂傲聲音:「王兄放心,臨南城加上百姓不過五六萬兵馬,楚南要血洗臨南!」聲音熟悉,正是昨日潛入臨南城的為首黑衣人。

  臨南城南城門方向,城上哨卡猛然發現霧氣之中冒出了點點黑影,一聲鐘響,等待多時的守備令旗一揮,城上萬千火箭密集飛出,黑壓壓星火點點撲往黑影所在之處。慘呼聲綿綿不絕。一輪火箭之後,陳軍戰船之上湧出更多士兵,喊殺聲震耳欲聾。臨南城卻又靜寂了下來。

  陳軍豎盾結陣。不多時已在南城門外以船為靠結成方陣。

  船隱於霧氣之中,離江幾丈處卻是陽光明媚,陽光映在臨南城冰牆之上散發出七彩光芒。劉玨立於城牆之上瞧著城外兩里處的陳國大軍。沉著鎮定。

  楚南望著城牆上那個黑色的身影,冒出切齒的恨意。令旗揮動,士兵潮水般衝向前去。離城三十丈踏上了冰面,當即滑倒一批,城上又飛下一批箭矢,射倒一片。楚南眉頭一皺,鳴響退兵號螺。陳軍速速後退。

  劉玨見狀喝道:「滾木準備。」

  幾刻功夫。陳軍以盾為掩,迅速一層層往冰面上鋪厚厚的草簾。城牆上滾木落下,又砸倒一批。
  如此反覆,未時陳軍方近到城下。楚南心中急燥。兩個時辰才近城邊已損失幾千人,臨南城牆凝結了厚厚的冰溜子,攀城談何容易。他有些明白寧軍在拖時間。待到霧散,水軍來襲,陳軍將腹背受敵。他急令發射擂石。

臨南城下一字排開眾多投石機,巨大的石塊帶著衝力擊向城牆。剛砸碎一層冰面,城牆上馬上倒下熱水,趁著水還未結冰,陳軍先峰往城上射出勾索,搭建雲梯。人一層層倒下,又一層層撲上。

  劉玨心中焦急。冰牆可阻一時,佔得先機,但對方人多,遲早總會有攀上城牆之時。

  楚南狂笑道:「傳令下去,能上城頭者每人賞十金,無論生死!」

  時間緊張,陳軍如蝗蟲一樣湧上前來。臨南城所有士兵連同青壯年百姓頑強抵抗著。劉英和烏衣騎緊跟著劉玨在牆頭激戰。臨南城冰凝的牆面上已染成血紅,牆下屍橫遍地。夕照之下血色冰牆閃動著詭異的光芒,儼然一座修羅地獄。

  南軍同樣損失嚴重,四個時辰激戰後,箭支已不夠,滾木擂石已盡,從山上搬來的石塊,拆下的民房木頭眼看結濟不上。軍士神色已現疲憊。

  烏金西墜,月兔高昇。陳軍仗著人多,竟不緩和歇息,輪番進攻。劉玨往遠方望去,目光卻透不過濃霧鎖住的江面。一身黑袍青甲看不出染上了多少鮮血。臉上髮絲已被汗水沾濕。終於有幾個陳軍翻上了城牆,砍翻守城士兵,劉玨眼中隱上紅霧,不等烏衣騎搶先,劍如飄雪般揮下,迅速堵上了缺口。

  楚南望著持劍傲立的劉玨,心中湧上怒火,狂吼一聲從軍中飛出,施展輕功攀牆而上。化做一道赤虹與劉玨鬥在一起。

  兩人功夫本在仲伯之間。劉玨先已體力大耗。楚南卻是精神百倍,短劍如蛟龍一般纏上了劉玨。楚南大喝道:「今日便一雪前恥。」

  劉玨看看時辰,朗聲大笑道:「來不及了!我水軍現在已過漢水,取你方水營去了!」

  楚南大驚,手中劍卻殺得更急。一劍刺入劉玨右胸。劉英顧不得許多,與烏衣騎拚命急上,楚南劍光到處,已倒下兩名好手。卻纏住了楚南。劉玨咳出一口血大笑:「你看,霧已飄散!」

  已近子時,漢水霧氣開始漸散,露出了江面密集的船影。突然江面上響起沖天軍鼓。喊殺聲淒厲。

  楚南恨恨看著劉玨浴血的臉,那臉上顯出一種從容淡定,仿若根本未受他一劍。他心急江上形勢。不再戀戰,飛身飄下城牆。

  不多時陳軍攻城勢頭漸軟。劉玨推開劉英站直身軀大聲下令:「眾將士,我水軍已殺入對方大營,與我開城門,前後夾擊!」

  早已候在城門的一萬人馬眼見城牆上廝殺慘烈,卻得令候於城中不得輕舉妄動。此時方聽令下,一個個早已不耐,城門一開,呼喊著衝向陳軍。

  寧國史載:慶元三十三年,陳國來襲。寧南路軍以四萬守城,三萬水軍趁霧渡江,毀陳水軍連營三十里,大雪之日敗陳軍三十萬人馬臨南城下。此一役後,陳國水軍重創,陳主求和。賠銀四十萬兩,歲貢來朝。

  臨南城浴血立在月光之中。哀呼慘叫之聲在夜色中飄浮。顧天翔焦急衝入城中。劉玨看到他來笑了笑。顧天翔目中露出激動,一把抱住劉玨。

  聽到一聲慘叫,他推開一看,自已的白甲上已染上鮮血。皺眉道:「你受傷了?」

  劉英與烏衣騎齊齊跪下:「求主上回府!」

  劉玨輕笑一聲,英俊的臉上方現出輕鬆,他對顧天翔眨眨眼:「我最討厭善後後,你幫我把城洗乾淨!」說完便倒在了顧天翔懷裡。

  「媽的!你們是怎麼保護主子的?!」顧天翔怒吼起來。

  劉英不理,一把抱起劉玨往將軍府急奔。烏衣騎上馬跟著。顧天翔恨聲不已:「養了些眼睛長頭頂的混帳!」

  卻迅速下令,安置收拾。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4:57

第41章

  將軍府裡眾人瞧得劉英抱了劉玨衝進府,嚇得手足酸軟。早有大夫等著,劉英剝開劉玨甲衣,才見他裡面的中衣已被鮮血染紅,半邊身子都似泡在血水之中。劉英難過得眼圈一紅。

  大夫小心剪開劉玨衣裳。右胸上一條又薄又細的傷口露了出來。還在往外流血。劉英不覺低吼道:「快止血!這麼流下去,早流乾了!」

  大夫被他吼得抖了一下。還好是軍醫,見過受傷流血的多了。又是平南將軍受傷,有什麼好藥都跟著上。止了血,弄好傷口才開口道:「這一劍沒傷著要害,也不甚重,就是失血太多了。」

  劉英又吼:「什麼意思?倒底怎麼樣?」

  「沒什麼意思,以將軍體質,躺個十天半月准又生龍活虎。現在昏迷是失血過多而至,補一補就沒問題了。」大夫白了劉英一眼道。

  劉英這才放下心來,回頭一望,烏衣騎們的眼睛裡的緊張已消失大半,紛紛走出內堂,各就崗位。

  顧天翔處理好城中事務也趕到了將軍府。聽劉英和大夫細細說了情況,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劉玨,放下了心:「原來死不了啊!」

  劉英對他的態度早習以為常。客氣回道:「主上那捨得死,還等著與將軍同飲離人醉呢。」

  顧天翔目光冷冷地往劉英身上一掃:「什麼不學,跟你主子學這般滑舌!」

  劉英微微一笑:「謝將軍誇獎,能學得主上一成是小的福氣!」

  顧天翔掉過頭不再看他。心想,趕緊找個日子把盈秀娶了省得這主僕成天拿他取笑。

  這時,從門外搶進一個雲髻松挽的麗人,提著逶地的羅裙,焦急的神色平添一種風情,顧天翔一呆,將軍府幾時藏了個絕代風華的美人兒?

  劉英迎上去道:「三小姐,主上他右胸中了一劍,失血過多……」

  阿蘿擔心戰事,一直撐著沒睡,疲倦地打盹。聽到門外噪雜聲、腳步聲又驚醒。打開門一問才知道劉玨受傷給抱回府裡。她心裡一驚,一時間竟心慌起來。急步跑出了房門。門口兩個烏衣騎沒有攔她緊跟著也往劉玨房間走。

  她打斷劉英的話:「會死不?」只見劉玨臉色蒼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點知覺都沒有了。聲音不由提高:「他倒底怎樣了?」

  從她進來,顧天翔就呆住了,原來程箐就是相府三小姐!那個玉樹臨風翩翩瀟灑見識淵博有著玉雕般精美面孔的公子就是傳說中被強人擄了的相府三小姐!這個相府三小姐一派大家風範不似尋常閨秀,淡然自若回應他的試探,成功消除了他的疑心。她像是被人擄走的麼?顧天翔瞧瞧阿蘿,再看看劉玨又好氣又好笑。

  怪不得劉玨要派烏衣騎跟著她,怪不得才喝完酒劉玨就請他過府,怪不得這個驕傲的小王爺三年來念念不忘。有意思,顧天翔冷眼旁觀,見她慌亂、緊張、又有幾分急切不耐,話語中帶著怒氣,眼睛一轉沉痛地答道:「失血太多了!」

  阿蘿心裡一空,就跌坐在床上。慢慢回過頭看到顧天翔露出傷痛的表情,再往周圍一看,侍從、婢女眼紅紅的似才哭過。阿蘿回頭找大夫,只見他埋著臉似在搖頭。再看劉英,已背過身去。身體微顫竟似忍不住在哭。失血過多?她大喊一聲:「那快輸血啊!」

  周圍人一怔,大夫小心問道:「如何輸血?」

  阿蘿張大了口,猛的回過神這裡沒有輸血設備,也不可能給劉玨輸血。眼淚一下子就衝了出來。她恨自已怎麼不是學醫的。腦袋裡空空一片,怎生也想不起有什麼法子可以去救他。救不了麼?阿蘿心一陣接一陣的痛。

  不再看屋內眾人,她怔怔地望向劉玨英俊的臉,不見血色的臉失去了神采,躺那兒一動不動,阿蘿抖著手去摸他的臉,冰涼的觸感嚇了她一跳,回頭怒道:「不知道多升幾個火盆?!」

  眾人嚇了一跳,侍從趕緊跑出去端火盆進來。劉英似乎已明白顧天翔意思,揉揉眼睛哽咽著說道:「三小姐,你,你再陪陪主上吧。」說罷使了個眼色,眾人低頭離開了房間。

  出了房門,劉英對顧天翔長鞠一禮。顧天翔搖搖頭看著晨曦微露,雪還在飄,瞟了眼劉英道:「給我把油傘,想喝壺曖了的離人醉。」

房間裡安安靜靜。劉玨呼吸有些急促,阿蘿眼都不眨地盯著他,忍不住拍拍他的臉:

「你,醒來好不好?你不要這樣好不好?」喉頭一哽哭出聲來:「流太多血會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我怕死人!你不要死我面前好不好?」

  劉玨一動不動,已陷入失血過多的昏迷狀態裡。他,聽不到自已在說什麼了?他,不會跳起來和她說話還會與她鬥氣了?阿蘿只覺得心裡有個空洞在慢慢的增大,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滴落。往事一件件浮上心頭。原來,自已是這樣的在意他。本以為不會與這個時空的人有什麼感情糾纏,本以為就瀟瀟灑灑遊山玩水找個沒有爭鬥的地方隱居生活了此一生。可是,為什麼,她會這般在意?為什麼,她一想到他再不會醒來會這般難過?

  她輕輕撫過劉玨的眉頭,喃喃道:「其實你很帥的!」手指滑下他的鼻子:「其實你也很酷的!」再掃過他的嘴唇:「你才是刀子嘴豆腐心!」突然想起莫名其妙跑這個時空來成天擔驚受怕,不由得又委曲地哭起來。

  劉玨睫毛一動,頭昏得很,迷糊中看到阿蘿哭似帶雨梨花的臉在眼前,含混地說道:「做夢啊!」

  阿蘿一省,顧不上他,大喊:「來人啊!醫生!大夫!劉英!」

  聽到房內尖叫,劉英等衝進來,連聲問:「怎麼了?」

  阿蘿語塞,指著劉玨:「他,他,那個」

  劉英急上兩步,手一伸:「藥呢?」

  侍從趕緊遞上早熬好的湯藥,劉英忙餵進劉玨口中。阿蘿看得著急:「有用嗎?這個有用嗎?他是不是迴光返照啊?」

  一口湯藥下去,劉玨嗓子一苦,又潤著舒服,終於看清楚了,聲音虛弱卻還平和地道:「我死了你就自由了,想都別想!」

  阿蘿一呆,轉向劉英:「他不會死了?!」

  劉英尷尬地低下頭:「失血過多!」

  劉玨一伸手握住阿蘿,躺下去閉著眼:「不准走!」

  阿蘿見他的手居然還有力,不由啼笑皆非,心裡一鬆一喜已想到是顧天翔誤導了自已,柔聲答道:「我不走的!」

  眼睛看向劉英:「剛才你在笑啊?」

  劉英臉一下子紅了:「是,是喜極而涕!我,我去廚房看看!」

  「慢著,吩咐廚房做菜,從現在起,每頓飯都餵他吃豬肝,煮粥熬湯都行,用大棗枸杞泡水來。」阿蘿想想自已知道的能補血的東西也就這些。忙吩咐劉英。

  劉玨頭還暈得很,聽著卻沒力氣開口,嘴角浮上一絲笑容,握住阿蘿的手便不放開,就這麼又沉沉睡了過去。

  等他一覺睡醒,精神已恢復了七八成,動動身體,覺得右胸很疼,調運了下內息,已無大礙,睜開眼,發現還握著阿蘿的手,她趴在床邊還沒醒。身上只披著毯子。好在火盆升得旺,屋內曖如春日。劉玨瞧著她眼睛微微紅腫,目光轉得柔和,眼神一動大呼:「哎呀,痛死我了!」

  阿蘿驚醒,看到劉玨皺著眉呼痛,一下子想起昨晚的事,忙道:「你不會死了!」

  「痛!」

  「被劍刺了一下當然會痛,沒有麻醉藥呢。」阿蘿沒辦法,呼道:「來人!你家將軍醒了!」

  婢女走進來,端來大棗枸杞泡的水。喜道:「將軍醒了!大夫也說沒事的,休息十來日長好傷口便好呢。」

  婢女把水端給劉玨,他正好口渴一口氣喝下,又呼:「好痛!」

  阿蘿眼睛一紅,又浮起一層淚光:「怎麼辦啊?」對婢女道:「去問問大夫,有沒有能止痛的藥!」

  劉玨心裡一甜:「原來你也會擔心我。」

  紅暈飛上阿蘿的臉,嬌艷欲滴。眼睛裡還蒙著水霧,溫柔似水。劉玨瞧得目不轉睛,突又皺眉:「天翔來過了?」

  阿蘿側開臉點點頭。

  「看到你這樣子了?」

  「啊?怎麼了?」

  「我不是說不准你出房門半步嗎?」劉玨聲音一冷。

  阿蘿氣惱:「不是見你要死了嘛!」她一氣就抽手。

  劉玨緊握著不放,眼睛一閉:「我說過讓你走了嗎?」

  阿蘿瞪著他,無可奈何,半響恨道:「要不是看在你受傷的份上,打你滿地找牙!」

  「我要吃你做的菜!不要素的!」劉玨又道

  「那你放手啊!」阿蘿被氣得想笑,心想,怎麼他還會撒嬌?

  「你是我的,不放!」劉玨不講理到底。

  「想我嫁你啊?」阿蘿輕聲問道。

  「不是想,本來就是!」

  「那你現在放手!我去給你做東西吃!」

  劉玨慢慢睜開眼,鬆開阿蘿的手。她站起身,叉著腰冷笑道:「東西呢我做給你吃,想我嫁你嘛,最好態度好點,哼!」說罷揚長而去。

  劉玨咬著牙一動又扯著胸口痛。心想,這麼囂張!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5:40

第42章

  阿蘿愉快地找到劉英,問道:「我娘和小玉呢?」

  劉英恭敬地答道:「主上同意你見她們了嗎?」

  阿蘿眼睛一瞪:「你那個主上還等著我心情愉快給他做吃的呢,現在躺床上不能動的是他不是我!」

  劉英忍住好笑,帶阿蘿去見七夫人和小玉,繞過院落過了一重天井走進月洞門,七夫人和小玉正在院子裡坐著,瞧著阿蘿進來,七夫人開心地笑了:「三兒,小王爺待你可好?」

  「娘,你好不好?」阿蘿快步過去抱住七夫人。

  七夫人拍拍她的手,顯然已知道了這些天的情況。小玉噘著嘴恨著劉英:「你又跑來幹嘛?」劉英似陪著笑臉:「這不是把三小姐帶過來了嘛。」

  小玉哼了一聲,不理他,拉著阿蘿眼圈一紅:「小姐,我好擔心你!」

  阿蘿失笑地瞧著小玉,再看看面紅耳赤的劉英。大聲道:「娘,小王爺受了劍傷,我弄點東西給他吃。那個,小玉啊,我寫張單子,你去和劉英買點我要的東西回來!」

  劉英眼中露出驚喜,小玉瞟了他一眼,臉有些紅,低聲道:「要嘛要和這個傢伙去,可惡,老是攔著我和夫人來見你!」

  阿蘿呵呵笑道:「不關他的事,要怪,就怪小王爺好了。想吃我做的東西,還要看他胃口好不好。」

  劉英一怔,埋著頭歎氣,怎麼主上這般命苦!

  小玉和劉英走後,院子裡只有她們兩人了。阿蘿這才斂了笑容,挨著七夫人坐著,把頭靠她腿上,輕聲道:「怎麼辦呢?娘?」

  「三兒,你也不小了,我看小王爺待你真是很好的,他心裡有你呢!」

  「可是,要回風城啊,娘,我們好不容易才出來。」

  若真是嫁了劉玨,她義無反顧地會隨在他身邊,不離不棄。可是意味著風城寧王朝的一切糾葛所有的麻煩也要一併面對了,要想雲淡風清閒雲野鶴般過日子怕是難了。阿蘿禁不住歎氣。

  七夫人低頭瞧她。眼睛望向遠處:「三兒,娘困在相府那四方天裡,唯一的希望是你,我想你能快樂。除了你,心裡難受時總是一遍遍回想曾有過的美好的戀情。難得小王爺對你一心一意,不要錯過了。有時想,人生苦短,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什麼苦都不叫苦了。若是你放棄了,這世間那去找一個能保護你,能一心待你的人呢?好好和小王爺說說,不要一時任性,後悔一生。」

  從初初結下怨恨,到兩人挑釁水火不容,劉玨生動的表情一一恍過心頭。從來都是她不肯信他,費盡心力要離開風城,避婚躲著他。來了這裡,三年不見,對他卻一點陌生感都沒有。他是這般在意她,不過短短數日,她卻感覺到像是和他在一起很久了。她沒法不感動,沒法把那個深情霸道的影子從心裡趕走。他的情深讓她沉溺,想想忍不住偷笑。愛極他偶爾孩子般的性情。總是喜歡和他對鬧著,似乎自已還真是十七歲的年齡。

  這數日間,劉玨讓她感到安全。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曾幾何時,他在心中的形象是個真正的男人了?那種氣勢讓她想要停下腳步,不去流浪。

  若是不嫁他,又逃走麼?她想想劉玨傷心絕望的樣子,一股子酸澀得擾得她胸口發悶。捨不得之極。眼裡心裡晃動著全是他的身影。離開他,相思必苦!

  兩種想法在她腦海裡交替出現。阿蘿為難得很。她想,要真是愛一個人愛到深入骨頭裡,怕是沒有這麼多顧慮吧。她心裡在意著他,見他受傷無生息似的躺那兒時便知道了,可是,要放棄原來所有的堅持跟定他,卻又這般猶豫。

  七夫人道:「出來這兩三年,才發現世間之寬廣。娘想開了,想要餘生禮佛。」

  阿蘿一驚,摟緊七夫人:「可是我不捨得你一個人過。這麼多年,你一直是我最親的人。」

  她抬起頭看著七夫人,那雙美麗的眼睛裡閃動著慈愛的光芒,阿蘿心念一動,像七夫人這樣曾心如死灰又得遇出了相府感覺天地寬廣的心境,如果自已嫁給劉玨,回到風城。李相是不會放七夫人走的。留了七夫人呆在相府,等於捏了張可要挾利用她的牌。隨時可伸手要好處。獨獨把七夫人接走也不現實,這是寧國,是古代,世俗也不會容許七夫人長年離開相府。阿蘿柔腸百結:「娘,你是為了我是麼?你不想回相府。可是如果我嫁給劉玨,你就得回去?」

七夫人溫柔地看著她:「三兒,你真聰明,我是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可是,娘想禮佛也是真的。經過這麼多年,我只想長伴青燈,超度為我枉死的那個人。他在娘心裡,一直在。有他陪著娘,那會孤單?再說,你還可以常來看我!」

  七夫人對阿蘿調皮一笑:「我就住在張媽後院裡禮佛!」

  阿蘿偎進七夫人懷裡:「讓我再想想吧。現在我拿不定主意。」

  一個烏衣騎進來施了一禮道:「三小姐,主上請你過去。」

  阿蘿這才想起只顧和七夫人聊天,那個病貓不耐煩了。站起身對七夫人輕笑道:「娘,我去看看他。」

  劉玨又睡了一覺,喝了藥,躺了會兒,吃了豬肝系列菜,問明是阿蘿吩咐的。吃得倒還香。吃完了卻睡不著了,左等右等都不見阿蘿來,冷著臉吩咐去找她過來。心裡不覺煩躁,忍不住披了衣服起來。

  阿蘿走進來,看到劉玨居然起了床,靠在榻上看書:「怎麼起床了?給我躺下去!」

  「還沒過門,就管起相公來了?」劉玨動也不動揚揚眉慢吞吞地說道。

  「那不管你了。我走好了,又不是我受傷,我著什麼急。瞧你樣子好得很嘛!」阿蘿怔了怔,沒好氣地回道。轉身做離開狀。

  劉玨急得跳起來拉住她,胸口一疼,卻不管不顧的扯住阿蘿一起倒在榻上。阿蘿一撞,痛得他齜牙咧嘴:「從現在起,你就呆我這兒,一步都不許出去!」

  阿蘿一動,劉玨吸著氣道:「再用力我的傷口就要裂了。」

  阿蘿沒敢再動,偎依在劉玨懷裡,他的懷抱如此溫曖,和小時候媽媽和七夫人的一樣。她貪戀著這樣的溫曖,捨不得。可是,要回去麼?實在又不情願。她閉上眼感覺他的氣息。不再說話,就這樣呆會吧。

  她安靜地呆著,劉玨心裡一寬,想起這幾年為了她不知道傷過多少次心,痛過多少回。終於能摟她入懷。一時之間,又是感慨又是傷懷。手上又用了點力,抱緊了她,生怕手一鬆,她就不見了。他對胸口的傷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對那人的一劍只有感激,後悔沒有早挨上一劍,不然,阿蘿那會乖乖地躺他懷裡。目光凝視在掛在窗邊的冰佩,低聲笑道:「你送我的冰佩很漂亮呢,怎麼想到以冰凝城這個法子來?」

  阿蘿不承認:「不過是瞧在你大冬天捂開海棠花,送你個小禮物扯平了唄。」

  劉玨苦笑,她終是不肯承認心意。心裡突然一慌,情不自禁冷了聲音:「你別想著又跑,以前你跑掉是因為鑽了相府的空子。現在你最好不要再打這個主意。想都不要想。」歎了口氣,放柔了聲音:「抬起眼看著我,阿蘿。」

  阿蘿抬起頭,定定地望向他。眼中又現淚光。在這個異世界,她實在沒有力量。這一刻,她想到了來襲的黑衣人,她只覺得無助和軟弱。劉玨輕輕拭去阿蘿眼角的淚水:「除非我死了,相信我,阿蘿!我定會護你一生一世。」

  阿蘿一閉眼,眼淚止不住往外淌:「我不知道,不要問我。現在,不要問。」

  劉玨胸口傳來陣陣疼痛,低頭看了看她,閉上眼心意已決,不能再由著她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6:01

第43章

  雪後初霽,臨南城又恢復了往日的商船往來,戰爭過了也就過了。痛失親人的兵士家屬在慢慢舔傷,城頭未沖涮乾淨的血污開始模糊。

  劉玨傷口恢復得很快,呆在府中養傷寸步不離地陪著青蘿。他絕口不提要青蘿嫁他云云的話。青蘿也不提感情之事。卻極為放鬆。言語之間隨便起來。每日清晨,她照常鍛煉,身手敏捷,劉玨不提內力與她纏鬥有時也能戰個平手。阿蘿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這拳法叫什麼名字是和誰學的麼?」

  劉玨沒見過這種用腳居多,掌劈拳擊的功夫,無章可尋。他隱忍著好奇,含笑瞧著青蘿。

  「這是從日本傳過來的一種功夫,其實來了這裡和你們的武功比起來似乎用處不大,但對付小賊強身健體也是不錯的。我五歲就開始練了。」

  「日本是那兒?」

  「是海外的一座島國。找不到的。我師傅就來自那裡,現在也見不著了。有時候我老是想,過了這麼多年,似乎那一切倒成了夢境。你相信有神靈麼?我給你說說傳說中的一個天神好不好?」

  阿蘿嫣然一笑,往榻上一蜷,依在劉玨懷裡:「那個天神叫上帝,眾生都是他的兒女,他的子民。他造出了人,形形色色,有的做了王,有的是販夫走卒,每個人在世間的身份差別很大,就有人氣憤地問他,為何造人會有這般差距?為何他能享富貴,生活安逸,而我卻成日累死累活,為生計奔波。上帝慈愛地說,富貴貧賤這些都是過眼雲煙,我給了你們每個人思想,也就給了你們靈魂。當你們一世的生命結束後靈魂站在我面前時都是平等的。一視同仁。」

  「明白了,你是說人與人之間其實都是平等的,只不過身份不同而已?」劉玨慵懶地道。

  「你真聰明!」阿蘿心花怒放,沒想到劉玨這麼上道!一點就通。

  「好吧,就等著這一世生命結束後再談平等吧,現在嘛,寧國還是王上說了算,將軍府還是我說了算!」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光,劉玨閒閒地摟著阿蘿。心道,要平等,怎麼可能?

  阿蘿垂頭喪氣,這裡的人的封建思想是從骨子裡一起長出來的,不改造了。可總得爭取點福利吧?她打起精神道:「傳說中有一個國家,一夫一妻相偕到老。要是丈夫在外面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也叫偷情,就是用寧國刑法解釋會處以鞭苔一百,黥面之刑。要是娶回家,會以重婚罪民判入獄,像李,我那個老爹,足以在監獄裡累積呆上十幾年了。」

  「哦?那裡的男子不是很可憐?要是娶了個不能生兒子而且又不喜歡的女子還不能納妾?」劉玨搖搖頭,覺得匪夷所思。

  「可以離婚啊!就是男的可以休妻,女的不滿意也可以休了丈夫,另找所愛便是!」

  「豈有此理!誰成天給你灌輸這些亂七八糟東西的?看我不撕了她的嘴,拔了她的舌根子!」劉玨火大,想嫁了他不滿意不高興還敢休夫?哼!他扳過阿蘿的臉,認真道:「我要娶必當娶我所愛之人,不離不棄!」捏捏阿蘿的鼻子笑道:「沒想到你是個妒婦一個!」

  阿蘿徹底不想洗他腦,也認真地對他說:「若是我嫁,他便只能有我一個,他若是納妾,我便離開成全他!」

  劉玨衝口說道:「所以你不願與子離在一起是麼?」

  阿蘿站起身望向窗外,子離,那個帶著不變的笑容,還著淡淡憂傷的子離,那個守在相府外吹簫的子離,與自已騎馬狂奔於草原的子離,她歎了口氣。

  面前這條纖細的身影在歎息,她原來心裡也是喜歡子離的麼?劉玨從榻上跳起來,緊緊地抱住阿蘿,聽到她喃喃說道:「只是當時年紀小,他愛談天我愛笑,不知不覺睡著了,夢裡花落知多少,子離與我沒遇對時間,終是無緣。」

  原來,還有一種心痛是嫉妒,他恨不得阿蘿從來養在深閨,只識得他,不識得其他人。劉玨腦中一熱,抬起她的下巴,看那雙流動瑩瑩光華的眸子,只深深看著,看到瞳孔中只映出了他的身影。才吁了口氣,心熱烈地跳動起來,一隻手蓋住阿蘿的眼睛吻了下去。淡淡的香氣在舌尖纏繞。他瞧著她長長的睫毛驚閃著撲飛,酡紅染上面頰。動人之極。劉玨一把抱起她。猛的向上一拋,阿蘿閉著眼身體一下子失重尖叫一聲落入一雙有力的手臂裡。他再一拋,如此三番五次,大笑起來。

阿蘿摟緊了他的脖子嗔怒:「原來你傷全好了?!」

  「原來你是口事心非的傢伙!哈哈!我的阿蘿!我的!」劉玨朗聲笑道。

  阿蘿歎息著把頭埋在他胸前道:「我娘要出家,我捨不得。她不會回相府,我也不要。你不要送我們回去!」

  劉玨放下阿蘿正色道:「阿蘿,你始終是相府的三小姐,你不可能無名無份地跟著我。你要嫁我就必須從相府風風光光地嫁過來。」

  「那要是你娶的是程箐不是相府三小姐呢?」

  「我訂婚的人是相府三小姐,安清王府自下定起就與李相是姻親。你終是要回風城,瞞不住的。」

  「就在臨南城不好麼?離風城遠,離王宮朝廷遠。」

  劉玨深深地瞧著阿蘿,她怕回風城,她心裡對他始終沒有完完全全的信任,她是懷疑他不能保護她麼?「阿蘿,你要明白,我是寧國的平南將軍,是安清王府的小王爺,寧王的親侄子,太子、子離他們的堂兄弟。有些事情不是能隨心所欲的。我有我的責任。如果我拋下所有的一切與你遠走高飛,不說寧國,其他諸國會認為是個機會,能派遣高手捉拿我這個寧國皇親,就算威脅不了寧國,卻能折辱寧國王室。而且,你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就算我沒有娶你,你名份上已是我劉玨未過門的妻子。」劉玨平靜淡定地告訴她形勢:「王上已經休朝近兩月,風城的風暴隨時捲起。鹿死誰手都說不定,成王敗寇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王上一旦駕崩,就是我揮軍回風城的日子。」

  阿蘿怔住,要是跟了他,以後真的是不由自主便捲進了勾心鬥角的生活中。她不由自主地搖頭。

  劉玨定住她的臉不讓她搖頭:「我明白,你是極討厭那種生活,不要想跑,你怎麼可能跑得掉?就算逃了,說不定落在別國手中,你讓我怎辦?跟住我,阿蘿,你只需跟住我就行!」

  這一刻,阿蘿覺得疲倦。她是可以跟住他,與他一起。但一想到寧王宮相國府裡的諸人,心底深處的倦意泛了起來。她低聲道:「你可知道太子夜宴為何青蕾會傷了手?那曲秋水是我彈的。就為一隻曲子,便鬧出這麼大的事來。沒想到讓太子妃撿了個便宜。王燕回真是個人才!」

  劉玨愣住:「所以,你不撫琴。任我怎麼說都不彈,太子夜宴是逼得沒法了,才彈了那曲廣陵散!子離可是知道?」

  阿蘿搖搖頭:「相府裡知道的婢女都消失了。我怕得很,如果不是學笛,怕是那個爹會廢了我的手省得落下後患。你不要送我回去,我實在是怕得很。」

  劉玨拉過阿蘿的手,手指纖長,手掌稍稍粗糙,練拳掌習的。這雙手撫出一曲秋水名動風城,成就了一位太子良娣。這雙手按出笛音情動璃親王。他輕撫著阿蘿的手,送到唇邊一吻:「我知道了。」

  沒過幾日,風城快馬送來寧王聖旨。寧王得知臨南大敗陳軍,竟喜得上了朝,加封劉玨為平南王,顧天翔忠勇一等公。聽說尋回相府三小姐,賜車轎迎回相府。與聖旨同來的還有相府家將。

  將軍府夜宴送聖旨的欽差,酒後問及風城情況,欽差言道:「老王爺叮囑下官帶話平南王,原話是,再陞官封王都是老子的兒子。老子說話兒子就得聽。」

  府內眾將士低頭忍笑,劉玨滿面通紅,心裡明鏡似的透亮。看來只能讓阿蘿一個人先回風城了。她,劉玨有點頭痛。阿蘿對回風城一直牴觸得很。怎麼和她說呢。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6:20

第44章

  前院大堂款待欽差與隨從們的喧囂傳過一重院落又一重院落漸漸飄散了。將軍府後院廂房亮著紅燭,安靜恬然。七夫人一身青衣,披散了頭髮坐在鏡前。歲月淡淡在她臉上刻出印痕,卻絲毫無損她的美麗。她宛爾一笑,似見著風中一朵白色山花顫顫微微的綻放,凝聚了空山清靈,嬌柔脆弱。七夫人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溫柔取笑道:「瞧你們倆,這是好事情,哭什麼!」

  小玉輕輕梳著七夫人的長髮,再也忍不住扔下梳子大哭起來:「夫人,怎麼……捨得!」

  捨不得也得捨!七夫人輕道:「佛說有捨才有得,我到是想著能住在張媽那裡,自在自得,還有個活潑的虎子陪伴,也不寂寞。」她不是存心要出了家才能禮佛,然而這三千青絲不剪,李相如何會放過她呢?要再回到相府棠園小小的四方天內,成日對著讓她厭惡的人,捨掉頭髮又有什麼打緊?捨不得的是青蘿,長到十七年從沒離開過身邊,以後的路只有她一個人去走了。

  七夫人笑的溫柔堅定,十來年的每一天那輕柔的聲音在耳邊迴響:「三兒,餓了沒?……娘教你撫琴,就這個音,輕滑下……」不捨與心痛從心口掠過,似琴弦最後滑下的那抹輕音,久久不能消散。只是剪頭髮,小事麼!阿蘿拿過剪子,對自已說,詐死是瞞不過人的,做尼姑是最好的法子。她沉著地摸著滑細的黑髮,看了又看,一抬手就要剪下。

  小玉猛的撲過來死死抓住了她的手:「小姐……」

  「放手!沒時間了!」阿蘿喝道。既然是最好的選擇,再猶豫便真是婦人之仁了。相府侍衛家臣隨欽差一起來了臨南城。自已三人在臨南露了面便已不再是秘密。如果只有自已一人,不論脫身還是面對事情都方便利落得多。七夫人一回去,永遠都不要再想離開相府。只要李相輕輕一句捨不得七夫人,就算是寧王也不便讓七夫人離府。那怕是出了相府,她還是頂著右相夫人的稱謂。只有出家,對外宣稱斷了紅塵念想才是求得自由最好的法子。

  阿蘿硬了心握住一絡頭髮卡嚓一聲剪下。她愣愣地看手上剪下的頭髮。淚水一下子衝進眼眶:「娘,疼不疼?阿蘿對不住你了。」

  從來不知道剪個頭髮會這麼難過,竟似持了把刀去割七夫人的肌膚,阿蘿的手有點抖,發軟使不上勁。是難過要剪去這如瀑長髮還是難過這樣的無奈決定,她不知道。

  「傻啊,那會有知覺的呢。娘倒是喜歡得很,你儘管剪去便是!」

  是啊,只是頭髮,如能換得七夫人的自由,又有什麼?只要她安好,自已就能毫無牽掛的去做事了。阿蘿低聲道:「小玉,你來小心收拾好頭髮,我有用處。」

  她閉了閉眼,甩落眼中最後一滴淚,再睜眼,眼神堅如磐石。乾淨利落地剪掉七夫人的長髮,一層又一層,用剃刀小心剃盡。展顏一笑:「原來娘沒了頭髮一樣美!叫什麼法號好呢?」

  七夫人笑道:「自是忘塵。」

  忘塵麼?兩人相視而笑。阿蘿眼神轉過去桌子絹布上的長髮,這麼長的頭髮,做個假髮套戴上一定好看。目光中笑意湧現,清靜的廂房裡恍若射進一道陽光。「娘,你要好好的養肥一點,等我來接你。」

  阿蘿靜靜看院裡的海棠。這花很厚重,開了這麼久,依然紅艷。能耐寒的不僅是梅,那種零落為泥輾做塵,只有香如故的性子不是她。安頓好七夫人,便再無後顧之憂。劉玨在臨南城,娘會安全的。以她對劉玨的瞭解,就算她做出再讓他傷心的事,劉玨必不會難為七夫人。阿蘿禁不住笑了。在這個時空呆了十來年,真當自已是古人了!

  身上一曖,劉玨已為她披上一件斗蓬,瞧見她平靜含笑的臉眉一挑:「你不擔心回風城了?」

  擔心麼?倒也不全是,不過是厭煩費神算計罷了。寧王朝本與她無關,誰做王也與她無關。她莫名其妙來到這裡,無可奈何間只想找個生存的環境,能好好的過過日子罷了。對七夫人的牽掛是十來年相處而生的親情。由不得她不關心不緊張。其他還有什麼呢?眼前這個條件優厚情深似海的平南王,他感動她了。讓她在這個陌生的空間有了想依靠的想法。能與他一起安安穩穩的過一生也是幸福吧?只是,這樣的幸福現在看起來還那麼遙遠。他有他的責任,他的家族。由不得他現在任性妄為。

「擔心又如何?你會抗旨不讓我走?」

  她說的極為平靜,卻似一陣颶風席捲了劉玨的思想,胸膛裡那顆血肉做的心被拋起來又狠狠摔下,拋在空中沒有著落,摔在地上血肉模糊。「你是怪我嗎?明知道你用盡力量從風城逃出來,現在卻要送你回去?」

  是在怪他麼?是有吧,因為在意他,所以才會怪他。因為動了心,所以對他撒氣。明知道都是沒有辦法的事,卻忍不住讓平靜的語氣中透出責備。這般的不講理與任性也只是對他罷。歎了口氣:「你能幫我照顧好我娘麼?還有小玉,她年紀也不小了,我見你府上劉英人不錯,能否成全了他們?」

  為什麼,她的話語聽起來像是交待後事一般?劉玨心一顫,伸出手握住她的肩:「你想要做什麼?」

  我能做什麼?眼睛裡迅速閃過一絲淒涼,現在我不能,不代表以後我不能。臉上笑容展開:「我娘一個人呆這兒,有你在倒是放心。小玉看上去有些喜歡你府中劉英,陪了我這麼多年,總不能耽擱了她。」

  劉玨有些不信,總不敢相信她會這麼聽話就回了相府。若是回了風城還有老爹在那撐著,若是她,她一個人無牽掛的跑了,叫他上哪兒尋她去?心念一動,已出手如風點了她的穴。伸手接住她軟下來的身體。「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跑得無影無蹤!對不住了,阿蘿!你太聰明,知道只要你娘不回相府,我自會護著她,沒有了這層顧慮你什麼事都做的出來,我不敢冒這個險。」

  他,阿蘿心裡歎息,是這樣在意她嗎?竟不怕她惱了他也要出手制住她。劉玨抱著阿蘿回到房中。坐在床前瞧著她。「生我氣我也會這樣做。送你回風城我必有周全的考慮。我讓劉英和小玉都隨你回風城,劉英從現在起就是你的親衛,再不是安清王府的烏衣騎。」

  手輕輕為她撩起一絲散落的髮絲,她的眼中為何看不到慌亂?看不到怒氣?這般平靜?劉玨站起身:「你心裡惱了我是麼?沒想到我會制住你不給你絲毫逃離的機會是麼?可是,阿蘿,你不明白。我最初並不知道會對你這樣情深。桃花宴上我實是被顧家小姐一曲佩蘭打動。我原以為自已喜歡的是那種如蘭花一樣的優雅脫俗的女人。回家畫她的像時無意間在她的臉上畫出了你的眼睛。我日日望向畫作,竟不知道是看她還是瞧你的眼睛。我得承認剛開始硬插入你和子離之間纏著你是想逗你玩。然而不知不覺,我心已沉淪,由不得自已做主。

  我不知道是愛你活潑的性子、你在太子夜宴上琴聲裡的悲傷無奈還是你眼中透出的那種不符合你年齡的神秘。零零種種眼裡心裡都只有你。你從都寧河對岸消失的時候,我是這樣恨你,恨不得抓到你後恨恨折磨你,日子一久,恨意轉化為思念,你的一顰一笑都不曾模糊半點。阿蘿,不管你有多氣我現在的做法,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你喜不喜歡都等我回風城再說,我,再給你陪罪可好?」

  阿蘿兩行淚滑落,開始咒罵他竟不給自已開口的機會,這個混帳!活該讓他自以為是苦惱去!只覺他手指拭去眼淚,睜開眼瞪他。劉玨那張臉上連個笑容都沒有,她氣得閉上眼不想看他。突然人被扶起,他抱著她低低歎氣:「以後再抱你,你可還願意麼?」一捏她的嘴,帶著甜香的東西滑下她的喉嚨:「只是讓你身子軟一些,你睡一覺,醒了已在路上了。」

  如果可以行動自由,阿蘿怕是要拳打腳踢了。這個人,真是他媽的自哀自怨自作自受!她努力想從眼中飛出刀來在他身上扎出千萬個眼,只這麼一會兒,他的身影便已模糊,意識漸漸消散了。

  等到再醒,身體在搖晃,睜了睜眼,小玉正緊張地瞧著她。歎了氣:「到那兒了?」

  「小姐,快到谷城了。」

  阿蘿一動,身體真是軟的,她靠著小玉坐起來,似大病一場全身無力。行動無礙但一拳打出怕是連小玉也接得住。這個劉玨!她想起了劉英:「劉英呢?」

  「他,他騎馬在車轎外。」小玉臉上飛過一絲紅暈。

  小玉真是喜歡上劉英了。還好,劉英人不錯。不過,小玉,怕是要對不住你了。阿蘿輕欣轎簾。劉英騎在馬上有些悶悶不樂。「劉英!」

  「小姐,何事?」劉英恭謹地問道。昨晚劉玨告訴他從烏衣騎除名,從此是相府三小姐的親衛。他忍不住出口道:「若是主上命令,我拼了命也要保護好三小姐,為何一定要從烏衣騎裡除名?」

  劉玨瞪了他一眼:「我要你以後把她當成你的主子!」

  雖然跟著三小姐,主上也默許了他與小玉一起。但心裡總是不舒服。

  「我餓了,聽說谷城最出名的是梅花蒸糕,反正快到谷城了,你快馬給我買來吧!冷了不好吃,你若嫌騎馬慢了,就跑著去吧。」阿蘿閒閒地吩咐。

  劉英沉聲答道:「小姐吩咐記下了,買回時梅花蒸糕一定還是熱的。」一夾馬飛馳而去。半個時辰後,劉英恭敬地遞上蒸糕。

  阿蘿瞧了瞧,拈起一塊正要入口,唉呀一聲似想起了什麼:「聽說吃這梅花蒸糕要配以當地特有的花蕊茶才相得宜彰。劉英哪,還得麻煩你再跑一趟了。」

  劉英二話不說,飛馬又去。等他解開厚布包裹,茶還溫熱。阿蘿看看茶,還看看蒸糕,嘴一撇:「餓過了!」刷的放下簾子,再不理他。

  劉英氣得掉過頭,不再看車轎。心裡委曲哀歎:主上,你惹的麻煩,氣全撒我身上了!

  就這樣,一路捉弄著劉英,平平安安地走到了都寧河邊。風城近在咫尺。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6:40

第45章

  寒風夾著雪粒子飛來打在皮襖上沙沙作響。老張拉拉頭上的羊皮帽子,重新繫了系,徹底把兩隻耳朵蓋住。雙手攏在袖中,佝拘著身子朝驛站行去。兩邊道旁房屋的瓦當垂下了長短不一的冰梭子。雪粒子一下地便和塵土雨水一起爛成了薄薄一層的稀泥,皮靴子踩在上面啪啪作響。
 
  這作賤人的天,窩屋裡喝壺曖酒才是正經。看看時辰,老張腳步加快,不多時便已到了驛站。掀開厚重的棉被簾,一股熱氣衝過來,化開了鬍子上積下的小冰渣,水滴落下來,臉上一片水漬。老張上下拍打著掃落雪粒子:「喲,會享受啊!」

  驛官兵士正圍著屋子中間的火塘喝熱酒,聽到聲音瞧得是老張便有人笑道:「是張大哥來啦?趕緊著喝盅酒曖曖!這天氣!」

  老張也不客氣,顯見是與驛站的人早已混得熟了,大步走過去,已有人空處一個位置笑著讓他坐下。倒了一碗酒仰頭喝盡,老張抹抹嘴笑道:「今兒我起晚了,王爺的事可耽誤不得。東西呢?」
  
  驛官笑道:「你家王爺倒是怪僻,日日驛馬千里外巴巴地送白菜!來這兒三年了也不嫌吃得嘴厭!」

  老張馬上冷下臉,低聲喝道:「這話也敢胡說!」和藹的神色轉眼變得凌厲起來。
  
  心裡一抖,驛官趕緊岔開話題,大喊著:「阿四,去給張爺把東西張羅好!」陪笑道:「多飲了兩碗酒,糊話,糊話呵!」

  老張歎了口氣,把他扯到一邊,正色低聲說道:「禍從口出,管好手下,莫要亂開口,這位爺。。。。。。」眼神中不知是懼是歎。

  驛官縮了縮脖子,屋子裡火塘升得曖,背上冒出了星星冷汗。

  老張翻看阿四遞過來的背簍,厚棉被裡窩著十棵白生生、翠瑩瑩的白菜,邊城冬季最少新鮮菜蔬,這十棵白菜每日卻不曾斷過,要算上運輸花費的人工精力,百兩銀子一棵也不為過。
  
  他背起背簍,攏好帽子皮褂,笑著打了聲招呼,埋著頭又走進了寒風裡。
  
  邊城右翼軍帥府後院一片荒蕪,不見絲毫綠意。假山與光著枝丫的樹積起了冰雪,長長的冰掛懸著,好一處冰雕玉砌的世界。

  轉過迴廊,侍從小心端著蓋著銀鍋子的托盤急急往廂房走去。行到門外,早有候著的侍從接過托盤打簾進去。

  屋裡升著幾個火盆,溫暖如春,子離穿著輕棉寬袍看送來的情報與書信。每月,風城璃親王府他的王妃必會送至家書一封,字裡行間細細紀錄王府近況、公式化地問候。子離看過曬笑,卻又提筆寫下寥寥數字回了。扔過顧天琳的家信,他眼睛瞄過情報,這是第一百七十四條訊息了。三年中數十條,最近兩月猛的多了起來。他悵然看向院內,樹上冰掛晶瑩剔透,心裡隱隱湧上一脈柔情,不由得喃喃自語:「風城的冬天不會這麼冷的。」

  侍從小心把托盤裡的菜擺上桌子。輕喚道:「王爺,用膳了。」

  子離回過頭來,嘴角那絲淺笑還在:「不知今天的味道如何?」緩步走過去坐下。
  
  侍從盛了一小碗湯細心送到他面前,子離看看湯色,清亮如水。一勺喝下,鮮香甜美,待到嚥下去,卻似喝下一碗苦藥,澀得胃中一陣翻騰。

  侍從小心瞟著他的臉色。笑容還在,只不過,似往常一般又僵在了臉上。心裡不由得又歎了口氣。做了三年的開水白菜,竟無一次讓王爺滿意,卻又每日斷不了,急得廚房眾人團團轉。賞千金到處聘得名廚來邊城,仍做不出那種味道。沒喝完的湯端下去有廚子忍不住嘗了,不解地驚歎道:「端的是美味啊!」然而,這般美味合不了王爺胃口。換了幾批廚子也是一樣。也不見王爺發怒,就這般日日做了下去。

  子離今日自已又動手盛了一碗,侍從一呆,撲的跪下:「奴才走神了,侍候不周!」
  
  「起來吧,味道很好,以後不用再做這道菜了!」子離淡淡說道。瞧不出他是喜是怒。
  

  侍從心裡惴惴不安。怎麼突然間說厭就厭了呢。不敢多問,低頭應下。 
  
  午膳過後,子離興步直進了院子,侍從趕緊地把狐裘披風給他披上。

  雪下得更緊,不多時頭頂肩上便積上了一層雪料子。他隨手一拂,不多時又積上了。一絲苦笑帶上臉頰,他喃喃道:「砌下落雪如梅亂,拂了一身還滿。」看著冰封琉璃的世界不覺癡了。好半天從眼角餘光裡瞧到侍從凍紅了的鼻頭,淡笑道:「回屋吧,我小憩會兒。」

  閉上眼他腦袋裡的思絮如亂雪般紛飛。父皇怕是不行了。臨南城大捷像是劑猛藥,興奮了神經,還上了兩天早朝,興奮之後病痛加倍,旬前宮中傳訊道:「王進湯藥小碗,只進流食。」今日報道:「噴藥,粒米未沾。」他心裡如火燒油煎,卻只能穩在邊城,不敢妄動。三年的準備就等著那一道催命聖旨來。

  顧相傳言,南方無憂。然而這半年來,卻出現了軍餉糧草難以按時到達的情況。兵部以南方戰況為由解釋,詞語間謙卑,催急了便道已運至路上,總會晚上個把月。顧相言道:「兵部尚書抱病在家,事務多由成侍郎處理。。。。。。」 子離心裡透亮,閉著眼想回風城要不了多久了。
  
  風城冬日還能見著綠樹,大山環抱擋去了東北方的冷空氣,西北風吹到這裡已放柔了腳步。大隊車馬進了風城,欽差含笑來到車轎前溫言道:「王上早有旨意,三小姐一路艱辛,不必進宮謝恩了,李相思女若狂,還是早回相府團聚吧。」

  阿蘿坐在轎內柔聲答謝:「大人一路辛苦了。青蘿在此拜謝。」

  車馬在城中路口分開。相府侍衛家臣護著青蘿的車轎往相府行去。阿蘿這才又喚道:「劉英!」
 
  「小姐有何吩咐?」劉英行到轎前問道。

  「到風城了,解藥呢?」

  劉英臉一紅,從懷中摸出個玉盒,雙手奉上。轎簾一掀,小玉似嗔似惱地瞟了他一眼,接過了盒子。遞給阿蘿低聲埋怨道:「就知道他那個主子!活該捉弄他!」

  「算了吧,我還沒想跑呢。以後再收拾他們!」阿蘿吞下藥,一股熱氣散發到四肢,力氣慢慢恢復。

  「小姐,回相府,老爺會不會。。。。。。」小玉有些擔心。

  回相府,李相會怎樣?阿蘿淡定地想,他不是老淚縱橫就是和藹可親,我不是劉玨這個平南王定下的王妃嘛。他不待我好點怎麼成?眼珠一轉,低聲對小玉說著主意。小玉眼睛慢慢開始放光。臉上飛起興奮的紅暈。

  車轎緩緩停在相府門口。阿蘿下車時抬頭看了看相府高懸的牌扁。一絲笑意掛在臉上。早有家僕跑進內堂報訊。李相與眾夫人在大堂等候多時了。

  李相由衷地佩服起家裡的這個三小姐,跑了三年還是把小王爺,哦,不,平南王迷得神魂顛倒。安清王回到風城就邀他過府。老王爺戎馬一生,性子直得很,吹鬍子瞪眼罵他:「快快把你女兒畫像送來一觀,看看是什麼樣的人讓我家的臭小子迷成那樣!千萬不要說長得像你!」
 

  李相哭笑不得:「小女無畫像,人只是清秀機靈,撫得一手好琴,擅笛而已。」
  
  怕是安清王也等得心急了吧。沒想到這個老三倒是最合自已的心意,不管太子與四皇子誰登基,安清王的地位卻是動搖不了的。青蘿嫁過去,相府可保無虞。只是七夫人出了家未免遺憾。只要青蘿回家,肯嫁。也就不計較了。

  李相笑呵呵地坐在堂內等候青蘿。眾夫人也伸長了脖子,不知道這個跑了三年的三小姐會以什麼樣的面貌出現。

正想著,堂外傳來喧嘩聲,眾侍衛伴著兩條纖細的身影走近。小玉扶著阿蘿小心邁過門檻。一進屋,小玉往地上一跪,號陶大哭:「老爺責罰!夫人一心禮佛,竟出了家去!小玉沒能照顧好夫人啊!」

  阿蘿盈盈拜倒,眼睛一紅:「爹!阿蘿不肖,貪玩還拐了母親,結果留她一人青燈孤獨!」
  
  李相和眾夫人看呆了眼,這是青蘿?青蘿今日成心一身白衣,釵環未飾,脂粉不沾,素淨質樸又不掩氣度高華。

  兩人跪在堂前哭得淒慘,眾夫人也不免歎氣,拭淚。這人一走,倒是沒有了嫉恨與怨氣。如今三小姐成了相府平衡朝廷勢力的重要砝碼,只能心疼,得罪不得,不待李相開口,已鶯鶯燕燕圍了上來。小心扶起兩人,又是一番別後思念。大夫人笑道:「回來就好,棠園已收拾好了,小玉,你這就去瞧瞧吧。」

  李相這才反應過來,慈愛地笑道:「回家便好,回家便好,你娘,唉,玉棠一直性冷,出家禮佛也是正常,就不必再想她,省得擾了她清修了。」

  眼光一轉,落到了劉英身上,這個陌生人又是誰?劉英微笑抱拳道:「小的劉英,從前是王府烏衣騎,現已從烏衣騎除名,王爺令歸入三小姐名下做親衛。還望相爺照拂。」
  
  用烏衣騎死士做青蘿的親衛?看來平南王對她是上心之極了。李相呵呵一笑:「我這個寶貝女兒以後就有勞劉侍衛了。讓相府侍衛收拾間屋子,你去瞧瞧,如果缺什麼少什麼,儘管開口便是。相府以後也是你的家了。」

  劉英笑道:「王爺已有嚴令,貼身護衛三小姐,相爺憐憫小的,就讓小的也住棠園吧。」說完對李相輕輕眨了眨眼。

  李相恍然,心裡直誇平南王想的周到,有他的人守著,青蘿還能跑那兒去?便答應下來。
  

  等到劉英與小玉往棠園行去。李相笑呵呵撫著鬍子對阿蘿道:「阿蘿啊,真是女大十八變啊。沒想到你出落得這般美麗,為父真是老懷大慰!」

  阿蘿紅著眼道:「女兒任性貪玩跑出家門,讓爹記掛了。好在平南王收留,這才平安回府。」心裡笑著想,父慈子肖有什麼難,我還指望吃光花光你的老本呢。

  李相仔細看阿蘿素淨的打扮,歎道:「在外那有在家好啊,瞧瞧,我相府千金那能這般寒磣!夫人啊,囑庫房好生撿些首飾做了,另外你們幾個就幫忙新置些衣裳。」

  大夫人笑道:「這是當然。太子妃與你姐姐都問過好幾次了,想念得很,囑咐回來後一定進宮去瞧瞧她。」

  阿蘿暗道,來得可真快啊!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要四處赴約了。臉上溫柔地笑著答應道:「幾年未見姐姐,阿蘿也想念得很呢。」

  正在這時,家丁進來送過一封宴貼。李相打開看了看,呵呵笑道:「阿蘿啊,你先去休息吧,明日安清王請你過府赴宴。」

  安清王?劉玨的老爹?阿蘿想笑,真成塊寶了,屁股還沒坐熱呼呢,就急急要拿到四處亮相。聽聞這個安清王脾氣可不小,能得先皇赤龍令保皇室平安,掌右冀軍威鎮邊城,幾十年啟國不敢來犯,他會是什麼樣的人呢?劉玨還說他老爹癡情。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劉玨,你就等著我收服了你老爹再後悔把我打包送回來吧。阿蘿對見安清王充滿了好奇。

  棠園沒變。那棵海棠還傲立院中。屋裡的擺設煥然一新,新放置了不少貴重物品,不難看出李相討好的心思。

  劉英看到天井裡那棵海棠愣了愣,瞧了瞧阿蘿,心道,原來如此。也不肯避嫌,自行搬入了東廂房。小玉追著他罵:「那有大男人住女人院子的?不害燥!」

  劉英笑嘻嘻地說:「主上早有吩咐,不得離開三小姐半步。有我保護,這院子蒼蠅都別想飛進來。」

  阿蘿對男女之防根本不在意,院子裡她還住老房間,小玉住她隔壁。七夫人的房間她沒動。劉英住的是以前張媽的房間,都還空了兩間。她笑道:「住院裡多好,今晚我們就斗地主!」
 
  劉英心中不安,這斗地主是什麼玩意兒?難道三小姐還沒捉弄夠他?一張臉便苦了起來。瞧得小玉咯咯直笑,拍著手道:「好啊,許久沒玩了,真是想得很。用過晚飯我們就開鬥!」笑著用眼不懷好意地看了看劉英。

  阿蘿含笑看著他倆。推開房門走了進去,這才注意到矮幾上放著一張琴,仔細一瞧,正是在太子東宮彈《廣陵散》時用過的那張琴。

  她不由得蹙眉,這是誰送來的呢?青蕾麼?不像。若是王燕回送來,她必有討好拉攏之意,她知道那個秘密了嗎?在暗示?還是真的討好呢?若是前者,抵死不認就是,彈琴嘛,好壞還不是自已掌握。若是後者,就更簡單,凡事劉玨說了算唄。但若是太子送來的呢?她轉念一想又放下心來,量太子現在也不會有什麼,他借重劉家的地方還多著呢。阿蘿暗下決心,明日一定要好好會會劉玨的老爹安清王。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7:43

第46章

  一大早,阿蘿就被外面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醒了。從臨南到風城,一直趕路,坐馬車坐得人想無聊想吐,好不容易舒舒服服睡著新床單蓋著新被褥一夜無夢睡眠質量奇高的狀況下,大冬天的,想懶會床還被吵醒?她仔細一聽外面的聲音,大夫人的丫頭、五夫人的婢女,好像還有送什麼衣服的人,阿蘿伸伸懶腰,深吸一口氣,一聲嬌吒:「一大早那來的蒼蠅,劉英!。。。。。。」
  
  院子裡劉英和小玉正頭疼地看著一堆女人捧了五花八門的東西互相攀比,猛聽到阿蘿的呼聲,劉英黑了臉瞪眼低喝:「對未來的平南王妃敢這樣無禮?!沒規矩!」

  聲音嘎然而止。

  阿蘿瞟了瞟沙漏,這才對了嘛,還當是以前的受氣包?懶懶的又窩了進去。
  
  劉英忍住爆笑,對小玉一抖眉毛。小玉滿臉堆笑,斯文地說道:「各位,我們三小姐最煩人多,你們靜聲,一個一個來。」

  大夫人的丫頭小心看了眼劉英,捧上一個首飾盒,輕聲道:「我家夫人說,說讓三小姐打扮貴氣點,送來的首飾。」

  「嗯,我代三小姐謝大夫人了費心準備這麼貴重的禮物了!嗯,三小姐早吩咐過了,各位夫人的美意一定要全部收下,還要好生謝謝。」小玉打開看看,珠光寶氣啊,值錢貨。
  
  「我,我回大夫人去。」小丫頭一溜煙跑了。

  片刻功夫,小玉三下五除二處理完。和劉英對視一眼笑笑。拔腿就跑去找阿蘿:「小姐,好多漂亮的禮物啊!」

  阿蘿掀開被子起床:「都走啦?走,淘寶去。」

  不一會兒,阿蘿散著頭髮拉著小玉進了堂屋。兩個人東翻翻西看看,阿蘿呵呵笑道:「好,一件都不還,全是我們的啦!小玉,喜歡那樣拿那樣,不方便用就全換了銀票去!」
  

  小玉脆生生地答應。劉英有些發愣,這個三小姐咋披著頭髮就跑出房來?她咋這副德行?看中了主上的財勢?

  阿蘿一拍他的肩:「你也是,喜歡那樣拿那樣,不方便用就全換了銀票!」
  
  劉英嚇了一跳,她怎生不避嫌?

  阿蘿已不再理他,和小玉又挑了些素淨的布料珠寶出來往劉英面前一放:「這些找人給我娘送去。記住哦,你主子把你給我了,現在我就是你的主子,你要是背著我成天給他打小報告,就是不忠!」說罷和小玉抱著喜歡的東西笑呵呵地走了。

  劉英怔了半天,看著滿屋子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東西,歎了口氣一一收拾好。他還反應過來,三小姐也沒說錯,她是他的新主子了。

  阿蘿坐在鏡前,小玉給她梳著頭笑咪咪地問道:「小姐,今天去安清王府,你想打扮成什麼樣?」

  這個安清王會是什麼樣的人呢?阿蘿在心裡盤算著,不好說,反正不是個簡單人物。「低調,不知道就先低調,簡單一點。對了,你把劉英叫來,我差點忘了,可以問他。」
  
  劉英站在阿蘿面前不卑不亢:「老王爺是個好人!」

  「完啦?」阿蘿不滿。就這點情報?她眼睛瞪著劉英:「別忘了,要是我不拿下劉玨他爹,哦,要是安清王不喜歡我,你那個,主上,怎辦?」

  阿蘿笑容可掬地看著劉英,心想,我就不信沒有更多的情報。

  劉英本來想為難一下阿蘿,一路上被她整得喘不過氣來。要不容易得個機會她有求於他。一聽阿蘿這話又軟了:「老王爺好酒!難得回王府,回來就喜歡整小王爺,喜歡逗他玩。」
  
  「怎麼整?」阿蘿來了興趣。

  劉英臉一紅:「試他武功啊,嗯,兩人......兩人......逗樂唄。」劉英打死也不肯再說,他想要是以後平南王知道親手送出了他這個一號內奸,會死得很難看的。
  

  阿蘿狐疑地看看他,也不想再為難他了,聽起來安清王是個心好玩心也重的人,以常理推斷,王妃過世沒有續絃,長年呆在邊城,這不就是個孤獨寂寞兼多情心胸又開懷的人麼?劉英畢竟是劉玨的心腹,讓他說那兩父子的糗事他也不敢多說。她淺淺一笑:「知道了,不好說,我也不為難你,只是,跟了我就最好早點忘了你那個主子,要不,就不要跟我了!」


  劉英撲地一聲跪下,堅定地回道:「劉英已是三小姐親衛,平南王與我再無干係!這條命都是三小姐的,你若不信可隨時取了去!」

  阿蘿哭笑不得,又感動,這個古代什麼不好就這點好,這裡的人愚忠!她笑道:「既是我的人,我就命你好好待小玉,對她好,護著她一生一世,你可做得到?」

  劉英的臉紅得似要滴出血來,眼睛不敢看小玉,沉聲答道:「劉英遵命。」
  
  阿蘿穿了件銀青的羅裙,結了條辮子出了門。臨行前李相和眾夫人左看右看,總覺得不男不女似的。又說不出什麼,阿蘿看上去神采飛揚,打扮有點不倫不類,卻煞是好看。特別是長辮子上綴了明珠。襯得黑髮散發著淡淡珠光,與那雙琉璃眼相映生輝。

  大夫人心有點疼,她的珠項鏈咋給拆了弄成頭飾了呢?她還想著阿蘿用完還她呢,不由自主道:「阿蘿啊,這珠鏈。。。。。。」

  「啊!謝謝大娘的珠鏈,阿蘿特別喜歡,記得二姐出嫁時,你都沒捨得給呢,卻送了阿蘿,大娘你真好!」

  大夫人訕笑兩聲不吭聲了。

  出了府門,阿蘿才笑出聲來,大夫人閉了嘴,那幾位娘的東西就更別想收回去了。她得意地想,回到風城,不用開館子,有這麼多人討好著,也會成富婆的。

  安清王在府內坐立不安,他非常想見見那個相府三小姐,好奇得很,臭小子喜歡的是什麼樣的人呢?對於和李相聯姻並不是他所樂見的。畢竟李相家有兩個女兒已入了太子陣營。而寧王卻屬意四皇子劉緋。他特意吩咐不到寧王駕崩,劉玨不得回風城。可劉玨卻巴巴地著烏衣騎玄組高手親送密信,千叮囑萬求懇要他照顧好這位三小姐。還把青組隊長劉英送給她做親衛。

  安清王有點頭大。不見見這位三小姐,他委實不安。心裡暗下決定,若是與李相同流合污,打死都不會讓劉玨如願。他有的是辦法讓這門親事不成!

  阿蘿自若地進了安清王府,侍從引著她往花廳行走。小玉和劉英緊隨其後。劉英目不斜視,他在王府長了二十幾年,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很。卻格守著本分,當是個陌生人。
  

  安清王大馬金刀坐著。阿蘿一進來他就喝了聲采,臭小子眼光不錯,絕對的美女,而且,沒有尋常閨秀的扭捏,穿著打扮很清爽也不小氣。大大方方地行了禮微笑地等著他發話,他眼睛看向劉英,劉英單膝跪下:「劉英給王爺請安!」行過禮便站起立在阿蘿身後。

安清王想,我拿劉英開刀!哼了一聲道:「養了這麼多年,主子沒發話,你就起了?幾時學的規矩?」

  阿蘿想,好啊,殺雞給猴看啊,她也不惱,微笑道:「他若再視你為主子,便是對我不忠。平南王難道說話不算數?」

  這丫頭好膽識啊,敢和他爭?還一板子打到老子頭上?子不教,父之過?劉玨說話不算話,那不是在說他?安清王心想怎麼一來就讓她佔了上風?只得道:「劉英,既是出了我安清王府,以後不用再行這麼大的禮了。」

  劉英抱拳鞠躬:「謝王爺成全!」

  安清王換了副笑臉:「丫頭,過來坐!」

  阿蘿輕快地走到他旁邊坐下,揚起笑臉看著他。這個安清王和劉玨有幾分相似,她突然發現,不僅劉玨,子離和太子都有一點相似,鼻子都很挺拔。都是梭角分明的嘴。安清王看上去威嚴,一雙眼睛極其溫和,他和劉玨一樣都是心地很好的人麼?突聽到安清王問她:「看夠了麼?說說你眼中我是什麼樣的人?」

  阿蘿臉一紅:「不好意思,這樣看你很不禮貌,我只是好奇劉玨有個什麼樣的爹!」
  
  阿蘿的坦白與嬌憨讓安清王添了幾分好感。或許兒子也喜歡不造作的她吧。「你就實話實說,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阿蘿暗想,是不是因為對劉玨有好感,所以來了安清王府沒了那麼多防備與心眼呢?她自然對安清王有了親近的好感。她決定挑開了說:「你是個好人!」

  「此話怎講」

  阿蘿奇怪地看他一眼:「劉玨人很好啊?至少心地善良,這不是你從小教育的結果?」
  
  「老夫在戰場殺人如麻也是好人?」

  阿蘿正色道:「戰場上各為其主,保衛自已的百姓,刀劍無眼,難道上過戰場殺過敵的就都不是好人了?上無愧於君,下無愧於百姓,有人作詩言,身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能為國為民長年駐防邊城,那是最可愛的人。。。。。。」阿蘿想,若是這裡有長城,她就唱首《長城長》給老頭子聽。
  
  這馬屁拍得舒服極了,安清王眉開眼笑:「好一個生為人傑,死做鬼雄,還有呢?」
  
  「你是隻老狐狸!」

  劉英一聽愣住了,這個三小姐!剛才還拍馬屁呢,現在怎麼換詞了?

  「你存了心想瞧瞧你那兒子看上我什麼了,尋思著怎麼觀察我。」

  安清王鬍子一翹:「這麼說你不怕我發火?」

  阿蘿笑語嫣然:「我怕得很呢,但是王爺是什麼樣的人?指揮千軍萬馬,我說沒說實話,你一眼就看穿了,再則,你也不會和個小姑娘過不去是吧?」

  馬屁啊,繼續拍。果然,安清王呵呵笑道:「我就當你讚我了!還有呢?」
  
  「你,還是個小人!」阿蘿面不改色。

  劉英一聽,冷汗嘩的流了下來,這個三小姐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安清王一聽,火大,怎麼越說越不中聽?沉著臉道:「你說本王是小人?!」
  
  阿蘿站起身,踱了幾步:「王爺眼中何為小人?」

  「奸宄、狡詐、狹隘、自私!讒媚之徒!」

  阿蘿笑道:「這是王爺眼中的小人,說的是常言中那種去舔屁股之餘還能保持十二個時辰的沾沾自喜的小人。對這種人是令人冷笑之餘頓生憎惡鄙棄之心。但如此艱難之絕學,卻有熙熙之人不顧唾棄,舉身赴之。想當這樣的小人嘛,我做不到,王爺更不用想,讓你做,你也做不來的。」
 
  安清王感覺有點順耳了,臉色柔和起來。

  阿蘿又道:「阿蘿說的卻是另一種。常說白沙在涅,蓬生麻中,但涅在涅中如何,麻在麻中如何,人在人中呢?沒有誰可以在複雜的人性中清潔超然,唯有避世,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不可能避世,大隱於市也避不開世。潔身自好也是一種奢求,是自欺欺人的逃避!我們都是相對的小人。以王為君,以君為父,食君之祿,思君之憂。相對於君之大,我們則小。」

  安清王沉思起來,阿蘿繼而說道:「人就是人,既非獸,亦非神,人性就是人性,本無可非之處。有時我們的生存環境中很多的因素就是把這個自由呼吸、自由飛翔的空間分割得羽翅難伸,氣息凝滯,於是只好自己變小,只有變小才會使自己的生存空間相對大些。善因而無善果,心無私卻無公位,都會導致人的心胸變小,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耐心等到善因的善果。但大丈夫處身立世,有所為也有所不為!」

  她臉上放出光華:「王爺便是阿蘿口中的這等小人,能屈能伸能笑能怒,縱是小人兒,也坦蕩蕩,光明磊落!」

  劉英長舒一口氣,目光尊敬地望向阿蘿。如果說以前是因為主上愛慕與命令叫他跟了阿蘿,這番小人說卻深切打動了他。有誰不想做人,並且體體面面地做人呢?生活艱辛、顛沛流離讓人不得不寄人籬下。做個小人。但是這不妨礙有顆坦蕩的大丈夫胸懷!他情不自禁地又直了直腰。
  
  安清王震驚地看著阿蘿,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立在廳堂中光彩四溢,那雙眼睛坦白真誠!是啊,都是小人兒,都在為自已為親人爭取一個更大的空間罷了,有如此見地,兒子倒真沒瞧錯人。他哈哈大笑起來:「擺酒,老夫要好生喝兩杯!」

  阿蘿不再講道理,乖巧道:「聽說王爺好酒,不可王爺可懂酒?」

  安清王瞪眼:「酒有多少講究?老夫就好喝個痛快!」

  阿蘿笑而不答,沒多少功夫,花廳上了酒菜,阿蘿端起一杯喝下,想了想:「這是王爺最愛的酒?」

  安清王得意地說道:「老夫最愛喝邊城所釀之酒,夠辣夠勁!」

  就這種連二鍋頭都比不上的酒?阿蘿不屑地想,要是弄瓶茅台,還不喜歡得成天抱著酒瓶嗅著酒香入睡?

  她還會釀酒?安清王心癢難止,高興得鬍子開跳。一老一少邊吃邊聊。阿蘿細細撿了所知道的酒知識說與安清王聽。什麼葡萄美酒夜光杯,喝葡萄酒得用琉璃盞。沽酒青旗趁梨花,喝白酒得用青瓷杯......聽得老頭子的眉飛色舞,恨不得每一種都能喝到:「你都會嗎?」

  阿蘿心裡暗笑,搖搖頭:「我不會!」

  安清王很氣惱:「那你說這麼多有什麼用?又喝不到!」

  是啊,喝不到,喝不到才叫好呢?阿蘿笑咪咪地說道:「好像記得有種釀酒叫蒸餾法,我好生想想。」她也沒把握,但可以試試。

  安清王兩眼放光,巴巴地望著她:「我們明天就試?」

  「明天啊,我還沒回來,我大姐就催著喚我入宮,說起這酒,我也想釀著玩,若是入宮留住我,可怎麼辦才好呢?」阿蘿作煩惱狀。

  「就說我府中有事。」安清王拍著胸主動當盾牌。

  要的可不就是你這句話。說了半天做個小人真不是這麼簡單的。晚點進宮先吃定你再說!你老現在可是特級通行令啊!阿蘿心裡竊笑不止。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9:16

第47章

  安清王坐在書房眼巴巴把阿蘿望到。她絞盡腦汁地回憶:「要新做酒呢,還得把高梁或大麥窯藏發酵,我想王爺也是等不及了。我們就簡單點,把現成的酒加熱,這個蒸餾器嘛。。。。。。」
  
  阿蘿想了半天畫了咖啡壺的式樣出來,在兩個半球型的物體上又加了個蓋子,加了根導管望望安清王,他正一臉神往:「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咱們試試,不行再說。」

  她解釋道:「就是現在的酒純度不高,王爺好喝烈酒,咱們就把烈酒中的純酒精提高,通過一蒸,酒精上湧,變成水汽,收集起來就是另一種酒了。」

  安清王想了想笑道:「是否是把現在的烈酒中性烈的部份分離出來?」

  阿蘿拍掌稱讚:「王爺真聰明,道理就是這樣。試試再說。」

  安清王笑逐顏開盯著阿蘿,眼中閃過一道精明:「阿蘿啊,你說你這腦袋裡咋就裝了這麼多東西呢?聞所未聞,匪夷所思。就連你那番小人見解也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卻是新鮮!」
  
  阿蘿想老狐狸起疑心了,她爽朗笑道:「按道理我是相府三小姐,養在深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確是不應該知道這些不適合女兒家的東西。然而,阿蘿五歲時卻有一奇遇,遇到一個人不知為何受傷翻入了相府後院竹林,我給了他水和食物,也答應保守秘密,所以,他以後日日來教我習武,還給我說了許許多多的東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一直也沒用場,現在慢慢回想,有些也有道理,有些,像這種釀酒法,也有了用處。」

  安清王臉一肅:「當我是三歲孩子?」

  阿蘿也正了顏色:「原本沒見著你時還想低調行事,見了之後便放棄了打算,本來就已經很累了,在外面漂了三年,我也已不是那個嬌柔軟弱的相府三小姐了。難不成王爺希望阿蘿故作姿態,敷衍於你?」說到此處,她眼睛正視著安清王。

  要徹底把安清王收服當成在風城的靠山,不出奇兵不冒險怎麼行?安清王逼出身上帶兵多年的殺戮之氣衝向阿蘿。只見她安然地站在那裡,一朵如花般淺笑綻放:「王爺,阿蘿一早說過,自已不過是在有限空間內盡可能保護自已,求得生存的小人兒而已。」

  安清王緩緩收回殺氣,眼睛一眨,低聲笑道:「聽說你當初是逃婚差點把那臭小子氣瘋了?」
 
  阿蘿也眨眨眼:「聽他說安清王府家傳淵源,一生只娶一個妻子?」

  「你就看上他這丁點了?」老頭子有些不屑。

  「錯,我才不是看上他這丁點呢。」阿蘿搖搖頭否認。

  「哦?還有什麼?」

  阿蘿瞬間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我還看上他能說會道、對我情深一片,最最關健是他不僅是平南王,還有個像你這麼有權有勢又能幹的老狐狸老爹啊!有兩個王給我當靠山,這等便宜事誰不想啊!」

  安清王呵呵大笑起來:「本王就喜歡你這性子!」突然一拍腦門道:「差點忘了,臭小子好像還給你帶了封信,走,瞧瞧去!」

  阿蘿心裡一甜,臉上卻滿不在乎:「不瞧!」

  安清王滿是興味地瞧著她,阿蘿臉上浮出一抹暈紅,露出一股羞態:「怎麼?是害羞了?你來見我怎不見你害羞?」

  阿蘿低頭不語,半響突道:「我還沒決定要嫁他呢,我幹嘛要回他信?讓他著急去!」
  
  「呵呵!好,就讓他著急!」她有不凡的見解,有穩如山嶽的大氣,嬌柔處教人想憐,堅定時嘖嘖稱歎。這等奇女子,別說臭小子,他打心眼兒裡喜歡得很。

  「還是瞧瞧吧!」阿蘿眼睛一轉起了新的主意。

  安清王笑著帶她進了書房,遞過一封信柬。阿蘿拆開一看,裡面寫道:「還在生氣否?」信裡壓了一朵海棠花。

  阿蘿看看安清王,狡黠一笑:「王爺,我們商量商量怎生回信他氣死他好不好?」
  
  安清王童心一起,心想,臭小子,瞞著我訂親,還好是個我喜歡的,不然,非氣死我不可。嘿嘿笑道:「你說怎生回?」

  阿蘿想了想道:「相府三小姐親自上門退親,奇恥大辱!再提親事,老子打斷你的腿!」
  

  安清王一愣,嘴裂開大笑:「好!就這樣!等臭小子回來好生求我!」

  阿蘿輕輕笑道伸出手指要拉勾:「這是我倆的秘密哦!」

  笑著伸出手指與她拉勾為盟。安清王突道:「聽說你琴藝超過你大姐?」
  
  阿蘿一驚,老狐狸什麼都知道啦!她想了想說:「我娘曾這樣評道,我琴中意境勝她,倒不是琴藝有多好!」

  「那曲《秋水》讓太子傾心!太子妃卻不是簡單人物啊!她幼時學行軍佈陣,老夫也佩服得很呢。」

  是啊,王燕回確是個厲害的主!阿蘿想其實自已對行軍佈陣是半吊子。三十六計都記不全。想起劉玨曾說過寧王駕崩他便揮軍回風城,安清王府究竟是支持誰呢?還有子離,兵權在握,這三年夠他謀劃了。不管是誰是寧王阿蘿此時沒有太多主張,誰做都與她無關似的,然而安清王府卻不一樣。老狐狸拿什麼主意是不會告訴自已的。劉玨也是穩在臨南城裡。老狐狸問起撫琴又是什麼意思呢?

  「明日我進宮探望青蕾,王爺有沒有想要叮囑阿蘿的?」

  「這個,不是給那臭小子寫信說你上門退親了嘛,總得把戲做足,臭小子才不會起疑心啊!」安清王笑容可掬地說道
阿蘿心裡「咯噔」一聲,這麼一宣揚,自已日子就不好過了。李相還不打上門來?太子與太子妃還有青蕾就肆無忌憚。小命能保嗎?安清王這棵大樹還沒靠兩天,他就要把自已推到漩渦裡去啦?
  

  安清王還是笑著望看她。阿蘿嘴一嘟:「我,那個爹還不打死我啊?不幹!」
  

  安清王哈哈大笑:「小丫頭害怕啦?」

  「當然,我小命要緊!」

  是啊,就這樣把她推進漩渦裡是有些殘忍,安清王眼中不禁露出一絲不捨。忍不住提點道:「退親那有這麼容易?不喜歡卻是有的,我家那臭小子那裡配得上你!」

  安清王打的是什麼主意呢?阿蘿百思不得其解。要自已說不喜歡劉玨,是為了什麼呢?什麼人能在這裡面得到最大的好處呢?若是自已稱不喜歡劉玨。。。。。。阿蘿一笑,瞪著安清王:「你真是隻老狐狸!連自已兒子都要算計進去!」

  「你說的哦,我當然是隻老狐狸,那,小狐狸的媳婦不喜歡他了,還鬧著要退親,他不著急都不行!這一急嘛。。。。。。嘿嘿,做老子的,當然只有無可奈何的份兒了!」安清王笑得無害之極。
  

  阿蘿扯著他的衣袖開始撒嬌要價:「要是我爹一罵我,我說不准就哭得會離府跑掉,這一跑嘛沒地方去,你要準備一幢精美的別苑山莊可以讓我藏身呵!還有啊,要是太子他們對我使臉色,我一受委曲就喜歡上街購物發洩情緒,沒銀子可是不行!」

  說著說著兩個人低聲竊笑起來。

  臨別出府,安清王給了阿蘿三隻煙花:「若是心情不好,就放煙花玩,好看得很!」
  

  阿蘿笑著接下,眼睛裡閃動著剔透的光彩:「一個人放煙火總是寂寞,我最喜歡擠在人群裡看煙花了,熱鬧得很。」

  風城注定不會平靜,自已注定離不了這個漩渦,那就把水擾得再渾點,才不枉來這裡瀟灑過一世。劉玨,你家老頭子不折不扣就是隻老狐狸,我嘛,阿蘿心想,我是要放肆的玩一回。有一大一小兩只可愛的狐狸陪著,多好!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19:34

第48章

  阿蘿前腳一走,安清王回到書房開始踱步深思。太醫私下報寧王已經藥石無效,隨時有駕崩的可能。他算了算時間,密令太醫無論如何要保寧王半月的命。

  早在三年前召他回風城時,寧王對他懇切言道:「王弟,寧國已風平浪靜上百年,我性情軟弱,卻做了一生安樂王。然王家狼子野心,外戚勢力竟不知不覺滲透朝政。太子本來也很好,但讓他繼位,難免會日趨削弱我劉氏王族。如果太子選妃時皇后不力主太尉之女倒也罷了。我若離世,兩宮皇后都為王家之女,我著實不安。」

  太子劉鑒與璃親王劉緋安清王都是從小看著長大的。這兩位皇子是諸皇子中的佼佼者。兩人都有王者之風。安清王明白,自陳皇后過世,寧王對四皇子便心存歉疚,然而王家外戚坐大,不得不立劉鑒為太子。為保實力,自已親掌右冀軍遠駐邊城。算是分了部份兵力,絕大多數軍權仍由王太尉掌握。若是太子繼位,兵權皇權王家都有了,劉氏一族以後命運難測。


  安清王小心道:「王兄意思是。。。。。。」

  寧王鄭重拿出遺詔,交於他手中,對他深施一禮道:「為保我劉氏一族,難為王弟了。」

  嚴肅的神情現於飽經風霜的臉上,安清王跪下起誓:「定不負我王所托!」站直身體,傲然勃發出一股軒昂之氣。寧王低歎:「若不是你當初身陷溫柔鄉,這王叫你做了,寧國那來這麼多煩擾!」
  

  安清王搖搖頭:「王兄此言差矣,我脾氣爆烈,不是做王的料,倒是王兄隱忍溫和,大度從容,方才得寧國幾十年富足安康。父王當初目光犀利,早已瞧出我這弱點,我做保國擎天柱可以,做王卻是不配。所以才賜我赤龍令。」

  寧王清瘦的臉上現出一絲激動:「你我同胞兄弟,當共保劉氏基業,不負先祖!」
  

  回到風城後,安清王駭然發現就算手持赤龍令,可在危極動盪時接管風城城防,然而王家勢力幾十年經營,要順利由自已人統領談何容易。現在最怕是四皇子還未趕回,寧王已經駕崩。太子總歸是名正言順,如沒有大的失誤,寧王這一遺詔如何服眾。師出無名,就是四皇子起兵也是忤逆之罪。到時朝中兩派,寧國就面臨分崩離析的局面。陳國敢起兵來犯,其它幾國難免不會趁虛而入。
 

  三年的軍旅生涯想必璃親王已做好一切準備。他該回來了。

  現在王家早有防範,他嚴令劉玨不得輕易回風城,就是為了不給王家借口。而現在,從臨南城回來,日夜兼程也要十日功夫。再晚就真的只能起兵逼宮了。

  安清王看了看照阿蘿意思給劉玨的回信,想了想,不懷好意地改了:「相府三小姐對你極其不滿吵鬧退親,安清王府顏面掃地,太子得知,意納為側妃,總不能讓老子幫你搶媳婦吧?」
  

  又提筆修書一封與子離:「十五日之內趕回風城!」

  信用火漆封了,叫過一烏衣騎死士:「赤鳳,你是我烏衣騎赤組首領,領三人,秘密出城,務必親手把信交於璃親王。如遇攔阻,立毀信,那怕只剩一人,也要親口告之璃親王說本王十五日內要見到他本人!」

  赤鳳跪下堅定回道:「王爺放心!」

  赤鳳走後,安清王輕喚道:「暗夜!」

  書房外飄進一條身影:「王爺吩咐!」

  「你是我烏衣騎裡身手最好的人,這是本王印信,你持了親見璃親王,說本王說的,十五日內一定帶兵趕來風城。嗯,理由嘛,床前盡孝好了。」

  暗夜有些吃驚:「王爺信不過赤鳳?」

  「不是信不過,事關重大,容不得半點閃失,就算赤鳳失手,也要保證璃親王得到訊息。」安清王沉聲道。

  暗夜不再多問,接過印信,悄然退下。

  劉玨在臨南帶去了烏衣騎的玄組與冥組死士。府裡如今還有三騎。安清王瞧了瞧給劉玨的信,喚來另一鴿組死士:「三日內傳到小主人手中。」

  辦完這些事,安清王有些怔忡,風城冬季終於起風了。他想起了青蘿,這個聰慧的丫頭第一時間明白了他的心意。但是,依他看,青蘿喜歡他那傻小子,把浪掀得再高卻不見得全是為了劉玨。他突然有些心痛兒子,轉而又想的明白,極是得意,老子專情,兒子當然也是如此。
  
  回到相府,李相喚阿蘿進書房:「與安清王相處可好?」

  阿蘿閒閒地道:「老王爺待我甚好,平南王真是個好歸宿。」瞧到李相臉有喜色,阿蘿話鋒一轉:「不過璃親王也不錯啊!」

  李相大驚,這個老三什麼時候和璃親王有了瓜葛?這朝三暮四的念頭要是給安清王知道了,那老頭子當眾就敢打他!「你別忘了,你已和平南王訂下親事,早該出閣,耽擱了三年!老夫明日便與老王爺商訂婚期去!」

  阿蘿一笑:「爹啊,你糊塗了?王上重病,你怎好此時嫁女?」

  是啊,王上重病,現在嫁女是很不妥當,可是,李相有些咬牙切齒地盯著阿蘿,這個女兒走了三年,回來一掃往昔柔弱,言語之中還有拒婚的念頭。不把她嫁了,夜長夢多啊。他腦中迅速閃過諸般計算。

  看著李相閃爍不定的眼神,阿蘿又補了一句:「這璃親王重兵在手,萬一。。。。。。」
  

  李相一省,是啊,璃親王蔫是池中之物,二虎相爭,自已是把寶押在太子身上,但要是有個萬一呢?反正三個女兒犧牲誰都不重要,重要的左右逢源!平南王是好,如果璃親王勝過太子當了王,阿蘿要是嫁他,自已得的好處不是更多?但是毀婚的話,怎生對安清王那老頭子交待呢?他頭又痛了。
  

  「爹爹不必煩惱,現在誰也不嫁不就得了?看明白了再嫁不遲啊!」

  李相堆起滿面歡悅,反正平南王還在臨南沒回來呢,璃親王也遠在邊城,暗歎阿蘿真是好心計:「好主意,真不愧是我的乖女兒啊!明日去宮中見你姐姐,好生打扮一番吧!」
  

  阿蘿望著鏡中的自已,是該好生打扮一番了。最好迷死太子,氣死青蕾和王燕回!美麗更添自信唄!

  青蕾很不想見到青蘿,然而,不得不見啊。太子笑道:「這個妹妹不見了三年,蕾兒不想好好與她敘敘舊麼?她可是未來的平南王妃呢。」

王燕回插話道:「不知道三年後青蘿妹妹變了沒有,當年那曲琴音燕回至今難忘呢。」
  

  太子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轉眼間恢復了如水般清澈。

  這時宮侍跪地報道:「相府三小姐入宮求見!」

  「快請!」

  阿蘿小步地走進東宮。脫去厚重的頭蓬,跪伏於地:「太子殿下千歲,請太子妃、良娣安!」淺綠色的羅裙散開,那抹纖細的身影像極冬去春來枝頭最嫩的春色。太子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起來吧!」

  阿蘿婷婷站起,抬頭間笑容綻放,殿中三人看得心頭一跳。青蕾情不自禁收緊了拳頭,心裡一個聲音叫道:「我就知道,有那樣的娘,她長大後必是傾城尤物!」眼睛竟似要冒出火來,迅速往太子臉上瞧去,劉鑒怔在那裡,青蕾心裡一哀,那個男人會不動心?

  王燕回最早回神笑道:「沒想到青蘿妹妹竟出落得如此美麗,竟叫我們移不開眼去,自慚形穢了!」

  太子回了神,笑道:「平南王真是好福氣啊!」

  阿蘿嘴一撇:「姐夫又開阿蘿玩笑了,誰說我要嫁他了?我才不喜歡那個莽夫!」說著已走近青蕾身旁:「姐姐們一個氣度高華,一個明艷無雙,阿蘿那及得上呢。」

  王燕回打趣道:「太子不是還有事務要處理?就不要礙著我們姐妹談心了。」
  

  劉鑒有些捨不得走,盤埂在心頭多年的疑問始終想得出答案。眼下卻不是問話的時機,俊臉露出笑意:「既來了,便在東宮多住幾日,你姐姐可想你得緊。」


  他留自已住下是什麼意思呢?是想求證那曲《秋水》還是想扣為人質呢?阿蘿心裡暗暗警惕,臉上笑容不改。

  王燕回心裡已轉過數種念頭,她瞧青蘿道不嫁平南王卻是半真半假。她若不嫁平南王,心儀之人又是誰呢?平南王劉玨英俊帥氣,年輕封王,權勢奪人正是炙手可熱的人物。照理說應當極得女孩子歡心才是,適才驚艷於青蘿的美麗,她想要的難道是更高的地位?

  青蕾攜了阿蘿的手詢問王燕回:「我們三人去水榭可好?」 

  王燕回不動聲色地笑道:「好,正想和青蘿妹妹聊點體已話呢。」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20:05

第49章

  看到水榭,阿蘿嘖嘖稱讚,好美的地方。地底怕鋪了坑道一類的,燒了炭火,熱氣自水面蒸騰,池中竟有紅蓮開放。誰說有權有錢不是好東西?要置這樣的景得耗多少人工多少銀子?

  三人坐定,侍從擺上熱茶點心,閒閒看景,阿蘿心想,這般情景絲毫感覺不到宮廷內外劍拔弩張的緊張。

  突然聽到水榭外有腳步聲。一回頭,瞧見一個粉粉的孩子臉,黑烏烏的眼睛,小小的下巴,她情不自禁看向青蕾。只見她臉上浮起一絲溫柔的笑意:「芯兒,怎麼跑出來了?」

  「小公主?姐姐的女兒?」

  「可不是嘛,太子現在只得這麼一位公主。寵愛得跟寶似的。」王燕回淺笑道。

  芯兒身後緊張地跟了兩個侍女,進得水榭,跪地問安。王燕回淡淡道:「起來吧,這大冬天的,別讓小公主受寒了。」看向芯兒時笑容已堆了滿臉:「我的小公主,今天怎麼跑出來找母妃了?」

  芯兒兩歲了,眼睛一轉,細聲細氣答道:「聽說今天姨娘來了,芯兒想看姨娘。」

  阿蘿心裡柔柔的,似水榭外的水曖氣氤氳。忍不住走過去把芯兒抱了起來,摸摸她的小臉笑道:「芯兒大了也會像姐姐這般美麗!」

  青蕾溫柔地瞧著,卻吩咐道:「抱了小公主回殿,外面風大。」

  侍女上前接過芯兒,她小嘴一扁,眼淚已衝了上來,卻不哭,黑烏烏的眼睛瞟了一眼王燕回,又看看自已的娘,嘴裡細聲道:「芯兒走啦,晚上再給母妃請安。」

  阿蘿心裡歎息,長在宮中的孩子連哭都要忍。眼睛轉過王燕回臉上,她氣定神閒。再掠過青蕾,她眼底有深深的悲哀。忙岔開話題:「當母親還真是好,瞧芯兒多乖!」

  王燕回笑道:「妹妹嫁了平南王,也會做母親的。」

  阿蘿低頭做嬌羞狀:「都說不嫁他了,娘娘還取笑阿蘿!」

  青蕾心裡一沉,不嫁?她若是不嫁,太子還會這麼看重李家?雖說父親是右相,但是眼下寧王隨時有駕崩的可能,太子正急需拉攏討好的是安清王。眼睛不由閃過幾分焦急,又不願被王燕回看到,便把頭轉向了池邊看蓮。嘴裡笑道:「阿蘿真是孩子氣,訂了親怎麼能說不嫁就不嫁呢。」

  「妹妹心裡另有心上人了是吧?是什麼樣的人能及得過平南王呢?」王燕回調笑道。

  阿蘿有些扭捏,頭一低端起一杯茶。竟似默認有那麼一位人存在。王燕回心裡一沉。若是李青蘿不嫁平南王,以劉玨脾氣絕不肯罷休。當初聽到劉玨亂掃南方三百多座山頭她就斷定李青蘿必是制服劉玨的捷徑。現在安清王閒賦在家,再老辣府中烏衣騎也不過三百來人。老王爺性烈如火,想以他要挾劉玨他寧可死了也不會讓人如願。可是李青蘿不同,還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說起死誰都會怕,她概莫能外。要是她不嫁劉玨,扣住她有什麼用呢?

  王燕回目光往青蕾身上一轉。見她背過身子看蓮。便笑道:「你妹妹另有心上人了,良娣想來早知道了吧?」

  青蕾一驚,轉過頭笑道:「我都聽愣住了,還在想,還有誰及得過平南王的英姿。」

  阿蘿心裡有些著急,裝著害羞不答迅速地分析。安清王想給劉玨找個借口進京,要自已慌稱退親,可沒說喜歡上的另一個人是誰?這個人是誰最合適呢?是太子?子離?顧天翔?這個人要不輸與劉玨才能取信於太子。顧天翔呢,他是與子離站在一邊的,卻對子離沒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安清王與顧相相鬥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劉玨與顧天翔交好知道的人多,他的怒火發到顧家身上也引不到子離那裡去。

  要說是太子吧,自已對王燕回和青蕾不僅無用,還害怕挑起與劉玨的矛盾。這當口東宮是萬萬不會與劉玨為敵的。說是太子,只有一個好處,就是盡可能地引太子動心給劉玨一個起兵的借口。

  要說是子離,對東宮來說,只要認定子離對自已有情,自已就成了一枚棋,有個萬一就成了人質。好處就是讓他們以為劉玨會因此和子離翻臉,勢不兩立,繼而站在東宮一邊。

  若是倒底說是誰好呢。阿蘿有些猶豫,暗罵安清王也不交待清楚。猛然警醒,那隻老狐狸看似不管劉玨,心裡卻愛得很,現在是讓自已選擇呢。選那個劉玨都有興兵的理由。

阿蘿埋著頭尋思的這會兒。王燕回和青蕾也在想,倒底是誰呢?能與劉玨匹敵,且有這個膽量敢和劉玨搶女人的,遍數王朝也沒幾個。

  她終於抬頭,嬌媚一笑:「老是說阿蘿多沒意思。時辰也不早了,阿蘿先告辭回府,另找時間來看兩位姐姐。」沒想明白就拖,緩兵之計就是這樣用的吧。

  王燕回笑道:「你難得入宮,太子也開口留了,若是這麼一走,殿下回來瞧不著人可怎生是好?就住上幾日,姐姐還想聽你撫琴呢。」

  「是啊,阿蘿今晚就與姐姐一起睡,聊聊天,難得來宮裡,好生玩兩日再回。」青蕾忙道,另叫過宮侍吩咐去相府傳話。

  阿蘿只能答應下來,心道,看來不說明白還出不了宮。

  拜別王燕回,青蕾看似親熱卻緊緊握住了阿蘿的手,帶著她回到寢宮。阿蘿由她拉著走,心裡冷笑,終於可以拿下姐妹情深的面具了。

  青蕾鬆開阿蘿的手,屏退了左右。阿蘿淡淡道:「又支開宮侍,青蕾你這次又想玩什麼?」

  青蕾冷艷的面孔上顯出一絲絕決,緩緩往阿蘿面前一跪。阿蘿愣住,瞧了她一眼,就伸手去扶:「想說什麼說就是,犯不著這樣,上次的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我是求你,不為上次的事。」青蕾臉上滑下兩行淚:「我求你如有一天,如有那麼一天我不行了,你代我照顧芯兒可好?」

  阿蘿大驚失色:「你,什麼意思?你先起來!」

  青蕾固執地跪在地上:「你答應我,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你一定會照顧好芯兒。「

  阿蘿歎了口氣:「芯兒這麼乖,是誰都會愛她的。她才是個兩歲的孩子呢。」

  青蕾臉上閃過一絲驚喜,慢慢站了起來。長吁口氣輕聲道:「不知為何,我相信你定能照顧好她。」

  青蕾定定地看著阿蘿:「你真是美麗,其實七夫人性性溫柔,待我也極好的,我卻與青菲都不待見你,或許小的時候就有一種想法,你長大了必然會美過我們,心裡就極不舒服吧。」

  她淒然一笑:「以前我有心結,我愛上了殿下,我生怕他是因為那曲秋水才心儀於我,每每思之,對你總是又嫉又恨,心裡又是害怕。王燕回目光掃過來,我心裡發虛,惶恐不安。傷了手一是不再撫琴,也是想知道殿下的心意。然而就在那晚,他對我極其溫柔,卻不肯留下。我便明白,他或許不愛王燕回,卻需要她的幫助。我只求你能順利嫁給平南王,有這樣一個妹夫,我在東宮的地位會穩固。也正因為平南王待你情深一片,太子照拂於我,王燕回也寬待於我。」

  阿蘿心裡歎息,可憐起青蕾來:「你在太子心裡也是有份量的,他只是面對形勢不得已選擇而已。可以理解的。若是他坐定了王位,他必然選擇疼你。他不是疼芯兒麼?那能不疼她的娘呢?」

  「可是你卻不願嫁平南王!你心裡的人是四皇子對不對?你與平南王相熟之前就只認得璃親王!」

  她怎會知道?當時連自已都不知道子離便是四皇子劉緋。阿蘿心想。

  「你別否認!當初太子夜宴,四皇子出聲想為你解圍,你順勢應下時我便知道你認得他!你琴音裡的悲憤不是為我這個姐姐想害你而發,你的眼睛是看向四皇子!你氣他不能護你!」青蕾一字一句地說。

  我的媽呀,這裡的人怎麼個個都精明?連個眼神都不放過?青蕾聲音壓低:「我斷定是四皇子卻從未對任何人提及過,包括太子。寧王眼見不行了,唯有璃親王能與太子一爭,我是太子的人,生死自當隨他,我自然希望太子能坐穩王位,但若是敗了,有你能照顧芯兒,我也心安了無牽掛!你想拒婚,我看爹也不會太反對,他老人家常掛在嘴邊的就是明哲保身,三個女兒若在兩個敵對的陣營,誰勝他老人家都是最大的贏家。」

  青蕾,她還真是個明白人。要不要順著她答是子離呢?這樣就真把自已放在風口浪尖上了。一旦子離起兵,不就成了頭號祭品?會不會懸在城頭刀架脖子上拿去威脅子離啊?阿蘿心裡發悚。  

  想起子離,劉玨的樣子便浮了上來,阿蘿目光變得溫柔。他深情的臉印在腦中揮之不去。她苦笑,已完全明白眼下的局勢,說不喜歡劉玨要退婚,安清王府丟不起這個人,平南王自然也丟不起這個人。甩了他一次還來第二次?劉玨當然有從臨南跑來的借口。而這個不喜歡的後面存在的兩個人選,不論是那一個,矛頭都是指向東宮的。

  若說是太子,要施展美人計麼?就算迷住了太子,現在他也不會去得罪安清王與掌握南軍軍權的劉玨。所以,只有一個選擇。

  劉家為什麼會倒向子離?她不明白,也不需要她明白。恐怕就算她不捉弄劉玨與安清王逗樂似的讓寫那樣的回信,安清王也會下筆寫的吧。那個老狐狸!

  安清王怕是早想到這點了吧,卻不好開口。想到這裡阿蘿想笑,老狐狸還是好的,沒有逼自已,更沒告訴自已這個答案。只要一張口,劉玨就可以名正言順與太子結盟,要幫子離的話窩裡反來得更為容易。低歎一聲:「姐姐你好眼力!我與子離日日在相府竹林簫笛應和,已自許心!所以三年前平南王訂親後,我便逃婚了。」

  這一切一開口解釋起來便如行雲流水一般。自已聽了都覺得很正常很自然。阿蘿情不自禁地想,原來心裡是願意幫劉玨的,為了他可以說謊也說的這麼流利。原本回風城簡單地想靠著安清王這棵大樹好好玩玩,風光風光。沒想到還是免不了捲了進去。只是,這一次她心甘情願。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21:08

第50章

  阿蘿小心地看著青蕾。說出了與子離兩心相許,青蕾本在意料之中,卻仍忍不住吃驚:「你竟與璃親王私訂終身?與他兩心相許為何不往邊城而去?」

  「子離那好得罪顧相?我現在怎好去邊城與他相廝守呢,姐姐糊塗了?」阿蘿淺笑答道,

  「不過,你把芯兒托付給我,想來也不會告訴太子及太子妃我和子離的事吧?」

  「子離?你喚得可真是親熱,怕是璃親王妃也不曾這般喚過他吧?」青蕾歎道:「真沒看出璃親王竟也心繫於你,原來相府裡的簫聲是璃親王吹的。還以為是你與七夫人。我們真是看走眼了。我不會說的,但是以王燕回的腦子,怕已經想到璃親王了。」

  有宮侍傳話,太子妃請她們一起用膳。阿蘿想,這個局一經布好,就由不得自已了。眼下倒是沒什麼危險,以後難說。她現在極想知道王燕回如何應對。突然之間,阿蘿想自已就像是試藥的人,通過王燕回的態度,能探知東宮的佈局。

  席間阿蘿吃得很舒服,吃完喝口茶,她笑道:「娘娘不是一直想聽阿蘿撫琴麼?其實這三年來少有碰琴,不要叫娘娘失望才好。」

  彈什麼呢?阿蘿眼珠子一轉,一曲《秋水》泠泠從手指滑出,比起當日了無牽掛時多了幾分纏綿。少了幾分高遠。

  王燕回撫掌讚道:「這麼多年,終於又聞《秋水》之音!平南王必然傾倒不已。」

  還在試探啊?阿蘿一嘟嘴:「他懂什麼?那有子離懂得音律?」話一出口,「啊」了一聲,已用手掩住了嘴,眼神慌亂。

  王燕回輕輕一笑:「璃親王麼,簫聲是一絕,隱隱晚上聽得從玉璃宮傳來,聞者傷情。原來妹妹的心上人是四皇弟啊。」

  三人都沒注意到,太子早已隱在門外已是癡了。臉上寫滿哀怨傷情,失落瞭然。他長身玉立在夜色中,想笑又笑不出來,原來是她?他雙眸深如夜色,濃得化不開的心痛。當時宴上顧天琳淡如蘭花,他覺得幽雅。等聽到《秋水》卻深深被曲中那份天馬行空的爽朗大氣所吸引,認定只有這般心胸無算計的女子才配是自已的知已。王宮步步驚心,他從小把自已控制得很好,學文習武無一不細細用心。天知道那種平凡人家的溫親是心底裡極羨慕的。若能有這樣的女子相伴,王宮生涯也會是苦中有樂吧?

  越是自我克制的人越盼望自由放飛。他毫不遲疑選定了青蕾。她漂亮、溫柔,對他也是一往情深。青蕾再不彈秋水,她道:「再無當時心境,多彈殿下怕會失望了。」

  他會意,琴曲便是如此,那能每會都有當時之心意。母后力主他娶了自已的表妹,王太尉的女兒燕回。他也接受。在他看來,王位是必然要得的,否則多年的努力就付之東流,雄心壯志難以實現。有一個能助他登上王位的正妃,再也得到心儀之人為良娣。他以為這樣的姻緣已是美滿沒有遺憾。

  可今日方才確定,那個心裡慕盡秋水長天,海闊天空的人原來是她?美麗得讓他失神,她的琴音讓她震憾。然而,每一次他都錯過。如今,她不僅不想嫁已訂親的平南王,心儀他的四皇弟。

  慢慢握緊了拳,一股恨意油然而生。他是太子,理所當然是下一任王,他把政務處理得再好,縱然得到誇獎,那雙眼睛卻沒有更多的溫情。子離不過是閒王,重要的政務從不參加,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那怕一點點,父皇 沒有誇獎,眼中卻滿是溫柔。父皇不是不愛他,但滿滿的心疼卻從未給過他。就連娶親,子離也能得到御賜,陣仗不輸於他。

  他比子離差麼?論外表,同樣的俊朗。論才幹,大臣們對他心悅臣服。論才華,他何嘗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屋子裡的那個撫琴的女人為何要用琴聲騙了他,那雙星眸卻看向子離?若是桃花宴上知曉撫琴的是她,她早就是他的妃子!

  他才從玉龍宮回來,寧王病重,他日夜問安陪侍床前。子離在做什麼?不說也知道,他極力融入右翼軍,一旦父皇駕崩便要起兵與自已兵刃相見。太子心中翻湧著狠絕的殺意。等他成了王,劉緋你拿什麼來與我爭!你只要敢搶平南王的女人,這場仗你就輸定了。太子朗聲一笑,抬步走入殿中:「什麼高興事這般高興?」

三人忙離座行禮。太子手一揚:「一家人,不要行這些虛禮了!」

  王燕回掩口笑道:「這事可怎生辦才好?我們這個妹妹不想嫁平南王,卻是瞧上了四皇弟了。」

  太子驚詫地揚眉:「唉呀,平南王怎嚥得下這口氣?妹妹幾時與我那四皇弟……」

  阿蘿忙低頭,愁眉苦臉不作聲。

  太子沉思半刻道:「平南王劉玨……唉,他性格倔強,打小就是個要強的主……怕是不肯善罷甘休!」

  他說著眼神極快地與王燕回閃了兩個回合,又瞟了瞟低著頭的阿蘿。王燕回柔聲道:「但這強扭的瓜不甜,瞧妹妹這般難受,殿下何不幫忙做個中人?唉,這事棘手啊。」

  阿蘿使勁想記憶中的悲情故事,心念一動,想起劉玨不知道聽說了消息的模樣,一層淚光便浮了上來,她淒淒地望向太子。

  劉鑒聽到心中有件琉璃事物被打碎了的聲音,悅耳清脆,碎片飛濺,尖銳地扎向那處最柔軟的地方。一痛一醒之後,猛的發現手已伸到中途。忙不迭一揮就勢背在身後緩緩道:「姐夫一定圓了妹妹這個心念。」

  沉呤一下又皺皺眉道:「說起四皇弟,想起方才遇著顧相了,他聽說妹妹在我這裡做客便道,有空請妹妹去璃親王府一趟,弟妹也想瞧瞧妹妹。」

  顧天琳?太子為何想讓自已去璃親王府?是想坐實與子離的關係麼?阿蘿笑道:「好多年沒見過天琳姐姐了,不知道她是否還是那麼美。」

  是夜,太子妃殿中王燕回沉思不語。半響道:「李相若是同意退親,會與安清王府翻臉,他就真不怕?我總有些懷疑。」

  太子道:「我方纔已去瞧過青蕾,她道八成是真,以前未入宮時常聽後院有簫聲與笛音相和,這才知曉是子離所吹。青蘿三年前是逃婚。以李相性格,他可能不會退親,卻也不會急著把青蘿嫁了,這個老狐狸等著看結果,想左右逢源!」

  王燕回突問道:「父皇今日如何?」

  「咳血了,半昏迷」

  「殿下,我已與父親商議妥當,緊盯著西方動向,四皇弟必然要返回風城了。東路大軍及風城城防隨時準備。我看也就這十餘日光景了。」  

  太子長歎一聲:「大家勢均力敵,這仗不好打啊!」

  王燕回輕輕笑道:「你別忘了,安清王老辣手裡卻無兵,跟拔了牙的老虎有什麼區別,只要坐實四皇子與李青蘿,平南王顧及老王爺,又有這等奇恥大辱,不用他幫,只要他按兵不動,我們就已勝了。若是平南王要動手,就先讓他與四皇弟斗吧。只是,我心裡不踏實,這當口李青蘿要退婚,始終不讓我放心。」

  太子恨聲道:「不論是真是假,都把她留在宮中,是與不是都好。」

  「不,讓她去璃親王府,我很想看看她與她的天琳姐姐如何相處,順便著人盯緊了,這樣出宮的機會以後不會多了,看看她的動靜吧。」王燕回吃不準阿蘿的態度。看起來是真的,也說得過去。可是,李青蘿三年後綻放的美麗本來就這般不真實。還有什麼不真實的事也不足為奇。

  出了宮回到相府,阿蘿一遍遍回憶在東宮的一切。信可能會有七分,還有三分帶帶疑。去見顧天琳也不能讓她瞧出破綻。更不能再與安清王接觸。最好就是去了璃親王府就老實回家呆著。若是再召自已入宮怎麼推好呢?阿蘿想,這回犧牲大了。別弄不好掉了小命啊。

  她恨恨然,劉玨,要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拉著你家的老狐狸一起撞牆去死吧!

  阿蘿簡單的裝扮出了門。沒讓劉英跟著:「劉英,你主子我現在去瞧情敵,你不用跟著,好生給我畫畫宮中的地圖,以後逃命說不定有用!」

  劉英早聽阿蘿說過東宮的一切,低頭笑道:「是,祝小姐與璃親王妃和和氣氣,以後姐妹情深!」

  阿蘿眼一瞪:「你不擔心平南王吃醋?」

  「我的主子是您!何況他欺負了我二十來年,喝喝醋有利於身體健康!」劉英笑道,心想怎麼可能吃醋,心裡絕對不會酸,只會痛,心痛!還不知道要是回來了會和老王爺怎生撒氣呢。

  侍從引阿蘿進了一間廂房。一進門阿蘿就呆了。

  「這是我偷偷臨下王爺私藏的畫像。」顧天琳癡癡地瞧著。「第一眼我很驚喜,以為他心裡對我這般情深,只第二眼心情便已墜入谷底,三小姐,原來是你。」

  她轉過身看著阿蘿:「桃花宴上的李相府丫頭,認出我來聰明的小姑娘,你原來是相府的三小姐。」幾乎低不可聞地輕歎口氣:「我著人尋了很久,才知道,平南王所做的這幅我的畫像裡,這雙靈動晶瑩的眼睛是相府三小姐的。」

  阿蘿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劉玨曾說過畫了一幅顧天琳的畫像,下筆時無竟中畫上了她的眼睛。他是日夜望著這雙眼睛麼?聽他說時不覺得,今日瞧到,方才感到一陣甜一陣酸,感動不已。

  顧天琳已走到她面前:「你的眼睛很美,其實不止是眼睛,你真是個美人,那時流海擋住了半張臉,怎生也沒瞧出來。就這樣王爺也傾心不已。三年了,你知道麼?他去了邊城三年,竟沒回來瞧過我一次!」她盡力地讓聲音平靜,卻止不住帶出的那絲顫音。

  「天琳姐姐,這畫是平南王畫的,後來你與子,與四皇子殿下成親,他覺得不好留你的畫像在府中,才送還回來。不是四皇子要瞧那個,那個眼睛的。」阿蘿下意識地回答,她不希望她這麼難過。

  「是啊,本來不是他畫的,就算是他為了看畫像上的我,為何我立在他面前,活生生的,他再溫柔我卻感覺不到他的心呢?」平靜的述說聽到阿蘿耳裡卻是震動。顧天琳也是癡情人啊!

  阿蘿一言不發。這下根本不用她說什麼,子離與她便已坐實。有些東西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有些話現在也不方便說與她聽。目的已經達到,再留下去顧天琳瞧著自已只會更難受。「天琳姐姐,四皇子人很好的,你要信他,他會待你好的。我走了。」

  顧天琳輕聲道:「他快回來了,你若真的願意,我不反對你進府來。」

  阿蘿沉默半響,笑道:「我喜歡你,天琳姐姐。也,很喜歡,大哥!」她不敢多呆,生怕呆久了會忍不住告訴顧天琳不該說的話。心裡想,都快回來了麼?這風城越來越熱鬧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22:20

第51章

  鴿組暗九單膝下跪於劉玨面前。自從遞上安清王書信後,主上就一直不言不語愣在那兒。
 
  劉玨心裡翻江倒海,他相信阿蘿做得出來上門退親之事,她竟氣成這樣?胸腔裡的痛楚有節律地跳動著,每跳一下頭上的神經就跟著賁張,不自然地咬緊了牙才能勉強將快要溢出喉嚨的陣陣怒吼擋在唇舌之間,那股怒意又旋了回去,在身體內四處衝撞,叫囂著想要找個突破口發洩而出。又氣又痛似陰陽兩道真氣在體內交戰,身體時冷時熱,難受之極。腦中神經突突跳動著呼喊著一句話,她不要他!她不要!

  終於一掌擊在酸枝木書案上,嘩啦一下裂得粉碎。暗九感覺身上一陣輕鬆,主上適才散發出的沉重氣勢全化成了掌力散去了。

  劉玨腦中出現了瞬間的空白。木然杵在那兒,原以為她多少是知曉心意的,原以為她心中多少也是在意他的,原以為兩個人能心意相通,並肩面對一切的。原以為,她使使小性兒也就罷了,她居然,逃過婚現在又退親!她當他是什麼人?可以捏在手中隨意揉搓,換那個男人能容得下這般放肆!
 

  他開始後悔,後悔沒能早折了她的翅膀,拔光她的羽毛,剪去她的利甲。怎生寵出這麼一個張牙舞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劉玨恨得牙癢,俊臉鐵青:「還有什麼?」

  暗九輕皺眉頭又報:「路上又傳新的消息,東宮確認,三小姐重彈《秋水》曲」
  
  《秋水》?你要做什麼?把自已送到太子口中去嗎?你現在不怕太子對你有企圖了嗎?劉玨一急,衝口問道:「太子真要納她為側妃?」

  暗九一愣,低頭不敢正視劉玨:「三小姐,她,她明言璃親王乃是知音人。」話一出口,暗九就知不好。

  劉玨覺得心臟快要受不了。她究竟要幹什麼?明打明的勾起太子的綺念,又扯上璃親王劉緋。她真是個妖精!太子怎麼可能這當口納她為妃,攀上劉緋她是找死!劉玨氣極敗壞:「他媽的老頭子在幹什麼?」

  「老王爺,老王爺很生氣,病倒了,道老臉丟盡,主上若是不在二月初三前趕回風城,生米做成熟飯,以後大家都不要在風城呆了。老王爺還說。。。。。。」暗九硬頭頭皮閉著眼把交待的話不知死活地重複了一遍。心下暗道,這不是火上澆油是什麼?

  劉玨氣得把手上的信紙揉得粉碎。瞪著暗九,一腳就踹了過去:「還嫌你主子氣得不夠?還幫著老傢伙來煽風點火!」他明知道這裡面有貓膩玄機,卻偏生得不到一句明確的答案。種種猜測想法在心裡鬱結,恨不得插上雙翅瞬間便飛到了風城:「傳令臨南城駐軍不動,沿途各守城駐軍不動,其它人馬速往谷城集結等候本王!暗九,給天翔將軍送信,就說本王回風城搶親去了!臨南城事務他多上心!」
  
  當下劉玨帶著烏衣騎往風城急馳而去!

  送走赤鳳,子離定定地瞧安清王送來的密信。父皇快要不行了麼?他的思緒遙遙飛向多年前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和母后偎依在父皇身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父皇逗他:「子離長大了做王好不好?」他羞澀一笑:「有父皇在啊,子離覺得這樣就好了。」

  近侍陳安跟著四皇子一路來到邊城,這個俊逸的主子嘴邊永遠掛著溫和的笑容,眼底永遠有一抹擦不去的憂傷。連日來風城信報就沒有斷過,一天急似一天。連他都明白局勢的緊張。忍不住跪了下來:「主上,回去吧!」

  子離收起思緒,淡淡地說道:「下去吧!」

  陳安重重歎了口氣,離開了書房。

  子離恍惚地想,怕是再也見不著父皇了。十日功夫,飛馬也跑不到風城。嘴角邊勾起一絲苦笑:「阿蘿,你說的那種可以在天上飛一個時辰可達千里的事物真的有嗎?在哪裡有呢?」心裡升起一絲警覺,沒有回頭,淡淡道:「你是何人?」

  暗夜朗聲笑道:「王爺好定力!」

  子離臉上恢復了平靜,慢慢轉過身,三米開外立著一條黑影,臉被遮著,一雙眼睛精光四溢:「若是你出手,我贏不了你,你要對我不利,不會靜立在那兒了。」

  笑聲又起,暗夜手一翻,亮出安清王印信,抱拳一禮:「安清王府烏衣騎,老王爺傳話。。。。。。」

  安清王是怕自已不回去麼?子離笑了起來:「回報王叔,子離星夜兼程二月初三前也趕不回去了。」

  暗夜輕笑道:「老王爺臨走時又說如果璃親王在二月初三之前趕不回去也無妨,三月十八是好日子。暗夜告辭!」身形一動,無聲無息飄了出去。

  子離眼裡慢慢浮起一陣水霧,父皇,子離定不負你所托,剷除王氏外戚,振興寧國!三月十八,王叔,這些日子就難為你斡旋了。

  沉悶的鐘聲驚飛一群寒鴰,盤旋在王宮上方淒淒的叫囂著。悠悠蕩蕩從玉象山腳的寧王宮傳遍風城的每處角落。慶元三十四年早春,二月初二,寧王駕崩。

  安清王虎目含淚定定瞧著床上的寧王。王皇后與太子及一干大臣早已哭得泣不成聲。玉龍宮內這陣悲哭聲化做道道素幡,早春二月枝頭芽苞還未綻開綠意,就被鋪開蓋地的白幔包裹住了。安清王安撫住皇后,以皇后及太子名義下旨,全國舉喪!召璃親王回王城致孝。

  顧相老淚縱橫:「請太子速登基,國不可一日無君!」

  王皇后一呆,與太子互換眼神,這當口怎麼是顧相跳出來說話?太子滿面淚痕:「照寧國慣例,可以到三月十八才正式登基,現在孤王傷痛不已,大小國事還多有勞兩位相爺了。」
 
  安清王不待其他人開口,便道:「太子身體貴重,要以國事為重,請太子先監國吧,我這就吩咐準備登基儀式。」

  大臣們也紛紛道:「請太子監國。處理我王后事!」

  一連串命令落下,劉鑒頭一回感覺到了王權的魅力,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舒暢。
  
  大臣們領命陸續離開,皇后抽嚥著道:「凡事全仰仗王叔了。」

  安清王歎道:「皇后不必多慮,太子也是瞧著長大的,能力超凡,臣子敬仰。」然又黑下臉:「虧我從小看劉緋長大,目不尊長的豎子!這等奪兄弟妻子的事也幹得出來!」
  

  他頹然坐下:「劉玨這個不肖子,為了個女人竟跑了回來,氣死我了!也是他娘過世得早,我遠在邊城,沒管教好他啊!唉!」

太子忙道:「王叔不要氣壞了身子,別說平南王,誰嚥得下這口氣!等四皇弟回來,我這個做大哥的好生訓他!我王室萬不可出這等醜事!」

  這天阿蘿清早起來,聽得府裡哭聲一片,王宮方向隱約傳來鐘聲。她猛的倒在床上,寧王駕崩了!阿蘿跳起來:「劉英!小玉!」

  兩人聞聲衝進房內,阿蘿急急團團轉,下定決心道:「劉英,我把小玉托付於你,你現在馬上帶她離開相府,去東城程府找福叔。」

  小玉急道:「不要,小姐出什麼事了,要我們走?」

  阿蘿喝道:「再不走,就走不了啦,你們出去後才有辦法救我啊!」

  劉英沉聲道:「小姐意思是四皇子馬上返回,要與太子相爭了?」

  「不僅是這個,子離必然也會回應,你家主子我快成人質啦!你們趕緊走,多留一人反而束手束腳,多個牽絆!還有,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和安清王府有任何接觸!不然前功盡棄!」阿蘿快言快語。

  「可是,怎麼放心讓小姐你一個人留下?」小玉哭道。

  「劉英,把她給我帶走!快!不出兩個時辰,這裡怕連只蒼蠅也飛不出去了!」
  

  劉英深深地看了阿蘿一眼,拉起小玉就走。

  兩人走後,阿蘿站在院子裡沉思。太子是要把自已軟禁在這裡,還是弄進宮去呢?多半是捉進宮去吧。這一個多月時間就只能靠自已了。

  果不出所料,李相黑著臉進了棠園:「你做的好事!璃親王怕是無能為力了!太子馬上就要登基,你,你現在嫁不嫁平南王還由不得你說了算,這老王爺氣得吹鬍子瞪眼的,王府怎生還肯要你?」
  

  阿蘿心想,是啊,劉玨氣還來不及呢,這等丟盡顏面的媳婦殺了也不會讓給子離!怕是還要留著,只待子離強烈反應,就有了緩衝的時間了。怎麼這麼命苦,還要冒著丟小命的危險!
  

  她神色堅定:「爹,實話告訴你吧,三年前我就與子離定下終身,非他不嫁!我跑走那次也是子離相幫,不然怎會跑得這麼利落!」

  李相氣得渾身發抖,一巴掌就揮了過去。阿蘿輕輕接住:「別打,我手重,怕不小心傷了你!」
  

  李相一跺腳:「你好自為之吧!若再固執於四皇子,就當我沒生過你!」
  

  不多時,宮中傳旨,接阿蘿入宮。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22:49

第52章

  劉玨一路狂奔終於在二月初三這天趕到了谷城,十五萬南軍在谷城郊外安營紮寨。這裡距風城只有三個時辰路程。沿谷城往北經順河鎮,南軍牢牢扼住了這條南部咽喉要道。鴿組密報風城東門外五十里王太尉的二十萬東路大軍已安下營寨。

  劉玨暗暗蹙眉,照說南路軍比東路軍實力強得多,但他沿途南部城池都留下了必要的守軍,防陳國再次襲擊,這麼一來,倒是不如東路軍人多勢眾了。他下達連串命令後帶領五千鐵衛和烏衣騎奔風城而去。

  都寧河還是這麼寬廣清澈,只是南城門卻緊閉著。隊伍打馬上了浮橋,行至城門下,城牆上嘩地冒出眾多弓箭手。劉玨懶懶地騎在馬上。一鐵衛提氣喝到:「平南王到!」

  城頭冒出一守將,陪笑道:「太子監國有旨,此特殊時期,請平南王只帶烏衣騎入城。」

  劉玨手一揚,五千鐵衛退回了河對岸。城門緩緩打開,劉玨與烏衣騎慢慢進入南城門,守將陪笑立於門下恭迎:「末將奉旨辦差,王爺原諒則個。」

  劉玨斜瞟了他一眼,從懷中拿出赤龍令一下子扔給了守將,守將被唬得一驚,雙手接住,卻不知道捧著這個寶貝怎辦,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劉玨笑道:「瞧清楚了?是什麼?」

  「……赤龍令,可掌,掌……」守將嚇得語無論次

  劉玨馬鞭一揚勾回赤龍令,高舉著朗聲道:「先皇祖賜赤龍令,形勢危及時掌風城城防,違令者先斬後奏!」

  守城眾軍士嘩地一聲跪倒一片,也有一些王家將士拔劍出鞘:「王上新薨,太子監國,平南王可是要造反麼?」

  話音剛落,劉玨一劍掠過,出聲者人頭咚的滾落於地,劉玨面不改色,傲然道:「敢對先皇祖不敬?本王正是為勤王保駕而來,誰還再敢挑梭離間本王與太子情誼,這,就是下場!」

  眼睛冷冷從適才不服的將士身上掃過,逼人的氣勢壓得他們軟了膝跪下。劉玨對烏衣騎冥音使了眼色,讓他記下是那些人不服,估計也是太子或王家的人。冥音心領神會,這節骨眼上,要保大軍順利入城,一個也留不得。

  兩刻功夫,五千鐵衛從河對岸過了浮橋,迅速接管了南城門的城防。徹底保證了南路軍往風城的通暢行軍。劉玨吩咐完畢,帶著烏衣騎回了安清王府。

  


  就在劉玨南城門斬人立威的時候,宮中接阿蘿的馬車出相府不遠就被一群黑衣人截下,來者武功高強,宮裡侍衛壓根兒沒想到王宮腳下會遇著公然攔截的狂徒。黑衣人配合默契,擄了阿蘿便四下散開逃走。現場沒留下一點現索。生還的侍衛趕緊入宮稟報。




  安清王聽報劉玨怒氣沖沖進得府來,急急往榻上一躺,濕布搭上額頭。有氣無力開始呻吟。

  劉玨跑進臥室看到的就是一個病蔫蔫的安清王。他冷笑道:「病了?氣病了?」

  安清王火大,臭小子,也不知道體貼一下老爹,什麼口氣,還是阿蘿乖。他哼了一聲,有氣無力道:「臭小子!也不知道關心一下,活該媳婦不要你!」

  「你還說?!我怎生好言好語求你照顧她的?這是怎麼一回事?」劉玨沒好氣道,心想,我還沒給氣病呢,你比我還病得快?

  安清王揮揮手,侍從小心扶起他:「小子,那個相府三小姐好像對你不咋樣嘛?」

  「說重點!怎麼回事?」

  「好像三年前她不是被擄走了,是逃婚吧?」安清王懶懶地問道。

  「嗯,然後?」

  「好像聽說是與璃親王私定了終身,所以才逃了。眼下璃親王要回來了,說要娶她,所以,不想嫁你了!」安清王加快語速說完。眼睛悄悄地瞟過一眼。

  「幾時的事?我怎麼不知道?劉緋要娶她?三年中不娶,這當口娶?」劉玨直覺地不信。

  安清王想,要是你不信,這事可就先不能告訴你了。就你這小子的脾氣,知道了肯定會把阿蘿帶走,這局就不好做下去了。

  他一把扯下額頭的帕子,跳著腳罵:「誰叫你亂做決定訂下這門親事的?老子一生威威風風,現在成了滿朝文武的笑柄!你那點比不過劉緋,叫人家騎到頭上來拉屎!訂了親的媳婦都敢和你搶?!還有那個李青蘿,不知廉恥,公然稱非劉緋不嫁!她,你,唉喲,氣死我了,我的頭!」安清王摸著頭又躺了回去,鬍子氣得一翹一翹。
劉玨看老爹臉色鐵青,這才慌了,趕緊上前:「父王,要緊不?」

  安清王一把打開他的手:「你,你去,去告訴李相,殺了他的女兒也不准嫁!這種女兒留著丟人現眼,絞殺了!」

  啊?劉玨想完了,老頭子氣得不輕了,他心裡又是難過又是心痛,阿蘿,你,你真是個闖禍精!你怎麼有膽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你置我王府於何地!「父王,你先歇著,我去趟李相府,當面問個明白!」

  不當面聽阿蘿說個清楚,劉玨始終存了一絲希望,他覺得奇怪,三年來阿蘿若是心儀子離,她為何不往邊城而去。在邊城,呆在子離的羽翼之下沒人動得了她。他想起和阿蘿在一起時的那種溫暖的感覺。想起阿蘿送他海棠冰佩,想起吻住她時的那種甜蜜,他狠狠地摔頭,他不信,他要去找她!劉玨抬腿就往外走。

  突然門口衝進一個烏衣騎:「報!主上,宮中馬車接相府三小姐在東三巷被截,三小姐下落不明!」

  安清王從榻上驚坐起來:「誰這麼大膽?!敢截宮中馬車!」

  劉玨腦袋「嗡」的一聲大了,剛回來,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一把拎起報信的烏衣騎,惡狠狠地問道:「誰他媽這麼大膽!」

  烏衣騎被他扭住衣裳有些透不氣來,卻仍恭謹地回報:「似是四皇子手下,乾淨利落!」

  「憑什麼說是四皇子?」

  「詳看了中劍侍衛,有一名脖子上的劍痕極像是雪山飄玉,四皇子屬下有十人專練這種劍陣!」

  劉玨手一鬆,咬著牙一字一句道:「劉緋,奪妻之辱,我與你勢不兩立!城門已閉,他們必在城中,給我挨家挨戶的搜!刮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安清王一聽,心裡樂開了花。加了把火道:「據說劉緋小子已集兵從邊城趕來,想要爭王位呢。」

  「哼,我這就進宮見太子,他劉緋想坐穩王位,還要先問過咱們同不同意!」

 


  阿蘿下了馬,黑衣人「撲咚」一聲跪下:「主母保重!」

  阿蘿啼笑皆非:「別亂喊,我聽了發麻!」

  暗夜眼中透出一層溫曖與尊敬:「能為我主上冒這等風險的女子,烏衣騎全體感激涕零,任主母差遣!老王爺交待,可能要委曲您了!」

  阿蘿嘴一撇:「轉告那隻老狐狸!以後再找他算賬!我要是少根頭髮,就拔光他的鬍子!」

  抬頭看看,推門走進了素心齋。



  王后、太子、王燕回、王太尉在宮裡聽到消息後惴惴不安。王后道:「難道真是璃親王?」

  「據情報,他已在前往風城的路上。右翼軍可不是塊好啃的骨頭!」

  太子狠狠道:「他以什麼名義敢起兵?我至少還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別忘了他的王妃還在風城呢!」

  「殿下息怒,四皇弟怕是料定了你不敢動顧相一家,這當口,離三月十八還有一月日子,別忘了,顧相可是兩朝元老,門生無數,無緣無故動他,怕是顧天翔一怒之下放了陳國軍隊進來,寧國危矣!」王燕回冷靜地分析道,「我想璃親王是不敢起兵的,名不正言不順,他帶上幾千兵馬入朝奔喪誰也說不了他什麼。就算知道他有反意,沒起兵之前也只能瞧著!防備著。不過,他三年來沒回風城瞧過他的王妃一眼,若是心裡真的裝了李青蘿,怕真是對她愛進了骨頭裡了。無論如何,要把李青蘿找出來!」

  「稟娘娘,殿下,平南王殿外求見!」宮侍低聲來報。

  四人對望一眼,王太尉與王燕回迅速隱到了屏風後面。皇后道:「宣!」

  劉玨大步走進殿內對皇后與太子施了禮,一身風塵,一看就是才趕回來。

  「平南王鞍馬勞累,聽說安清王也累病了,幾日早朝都是用轎抬來,愛卿如此急切,是為何事?」皇后慢慢地開口。

  「臣請旨與璃親王一戰!以雪奪妻之恥!」劉玨恨聲道。

  皇后與太子互望一眼。太子道:「才聽報相府三小姐被黑衣人擄了,這事……」

  「王府烏衣騎確認,是璃親王屬下手法!臣知道王上剛剛大行,但實在忍不下這口氣,已令全城搜捕!臣知道璃親王從邊城趕來奔喪,但臣私下個人與之一戰,請皇后太子成全!」劉玨臉色陰沉,已是怒極。

  「平南王稍安勿燥,還等找著相府三小姐才好蓋棺定論,若不是四皇弟所為,不是平白冤枉了他?」太子言道。

  「臣請令接管三門,只要人還在城中,必找了出來!」

  皇后只得答:「平南王隱忍怒氣,准奏!」

  劉玨一走,王燕回皺著眉開了口:「這不答應不行,平南王已接管了南門,答應了也是麻煩,如果他不投靠我們,風城就控制不住了!」

  「女兒莫急,為父的東路大軍已在東門外五十里處紮營隨時可攻入風城。我看安清王和平南王與四皇子的梁子是結定了。」王太尉笑道。

  「爹,不找到李青蘿驗證,我心裡始終不安!」王燕回答道,「其實平南王與四皇子打上一架也不見得是壞事,由他們打去。不然,怎生放心!」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24:07

第53章

  佈署好軍隊,子離帶著一萬近衛急往風城趕路。是夜,隊伍在草原上紮營休息。子離離開營帳,負手立於星空下,抬頭看看滿天星辰清冷閃爍。眉間嘴角溫柔帶起一抹笑容,那個偷偷翻入相府,接了阿蘿來草原露營的夜晚,也是這樣迷離的星空,也有著這樣帶著寒氣的風呢。這片草原留下了多少笑語歡言。

  三年多了,她還好嗎?她當初逃走時,心裡湧起隱藏不住的喜悅,只求她莫要被劉玨找到,只求能先人一步帶她來身邊護住。她還是被劉玨送回了風城,阿蘿,你會嫁他嗎?胸口一陣悶痛,一絲惱恨掠過心底。子離目光看向草原深處,長草萋萋一片暗影,無邊無際。如同每一個有惡夢的夜晚,自已一個人在沒有燈火的黑暗裡前行,只能堅持著走,卻不知道幾時才能走過這片被吞噬了光明的長路。

  暗夜來了一會兒了,璃親王白袍孝服立在寒風中飄逸憂鬱,身上絲絲透露的王者之氣讓他覺得這片天地裡唯他獨尊。自已每次來都這麼巧,恰在四殿下心神飄浮時出現讓他覺察不了,暗夜輕歎一聲:「如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霄。

  子離心中一驚,這次連絲警覺都沒有,嘴角溫柔的笑已經轉淡:「每次你來,都是瞧準了時間的麼?」

  暗夜抱拳一禮:「老王爺托暗夜帶句話,請四殿下務必與小主人打上一架,原因麼,聽聞相府三小姐揚言非殿下不嫁。老王爺道四殿下三年不回風城見王妃,心中必有所屬,男人嘛,為心愛之人打架理所當然。這也是皇后與太子樂見其成的。」

  子離驀然回頭,眼中露出嘰諷的神色:「平南王肯讓她涉險?他待她也不過如此!打一架麼?哼,正中本王下懷!」

  暗夜由衷佩服老王爺,這一箭不知道串了多少隻鳥兒。他露在面具外的眼睛一眨:「小主子不知情,四殿下手下留情!暗夜告辭!」

  子離一怔,忍不住呵呵笑出聲來:「劉玨,你這次慘了,本王還洞悉內情,你卻給瞞了個嚴嚴實實!」心念轉過,阿蘿,你是知情還是不知情呢?你,心裡,心裡是真的有我麼?一念至此,熱血奔騰,恨不得馬上就能見著她。

  風城全城戒嚴,大隊士兵一條條街巷搜過。每個片區拉網似的慢慢收攏。素心齋掌櫃心急如焚。自從阿蘿走進店裡亮出子離送他的玉珮後,他就明白這個人對主公的重要。但是現在城門已閉,官兵滿城巡邏,怎生把三小姐平安送出風城呢?主公得不到消息必然也是著急萬分。唯今之計只能把她藏起來。

  阿蘿閒閒地想,看來只要是子離開的店,這塊玉珮就是鑽石會員卡,吃喝免費,伺候周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幾天嘴吃淡了,後悔剛開始弄了這麼個素齋館子!好想吃肉,大魚大肉!劉玨怎麼還沒找到這個地方啊,真是豬腦袋!噗嗤一笑,想起他氣得臉色鐵青的樣子。筷子蘸著茶水在桌上劃了個豬臉,喃喃自語:「我不是學表演的,你不能把我逗笑哦,我怕疼怕死,你不能打我哦。」歎了口氣,撐著下巴往窗外看,還要等多久才能平息這場王位之爭呢?

  樓梯上腳步急響,掌櫃焦急說道:「三小姐,官兵過來了,快隨我來!」

  阿蘿一身男裝,急隨掌櫃下樓,進了後院柴房,移開柴堆露出一間小小的斗室。阿蘿閃身入內。斗室昏暗,頂篷一片明瓦透下微弱的光。阿蘿往榻上一躺。尖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

  素心齋湧入大隊官兵,掌櫃討好地陪笑:「軍爺,小店一向奉公守法。」說話間已往帶隊的人手裡塞過一錠黃金。

  金子攏入袖中,手仍然一揚:「給我仔細搜了,一處地方都不放過!」

  掌櫃陪著笑,以為草草走了形式便收隊,卻不料瞧見官兵查得極為仔細,心裡便開始緊張起來。手垂下,一柄短劍已無聲無息衣袖裡滑了出來。

  不多時官兵回報沒有人。掌櫃鬆了口氣,笑容可掬地送官兵出門。正想掩了店門,門外一隊騎兵跑來。劉玨聽了官兵報告,抬頭看了看素心齋的牌子,想了想,下馬往店內走去:「把你們拿手的菜弄幾個過來,爺想坐這兒歇息會兒。」

  掌櫃的一愣,滿臉堆笑:「王爺,這幾日夥計都放假了,你看,這不是沒生意嘛。」

劉玨淡淡一笑:「你去廚房瞧瞧能做什麼做什麼,有酒便成!」說完徑直往店內走去。

  掌櫃連聲應下,轉身走向廚房,心裡暗暗叫苦,這個主兒怎麼早不來晚不來。

  劉玨看看素心齋,想起阿蘿來這裡教子離的廚子做菜。輕歎了口氣,心裡一動,眼角餘光瞟向掌櫃的背影。略一沉思,一個眼神,跟隨而來的烏衣騎玄組已分散進入店內,不多時玄衣下了樓,低聲在劉玨耳邊說了句什麼。

  劉玨一聲冷笑,上了樓,踢開廂房門,走到桌邊,桌上擺了杯殘茶,桌面隱約能看到茶漬未乾的那張豬臉。他剛下樓坐好,掌櫃就端了酒菜出來,笑呵呵道:「小可手藝及不上大師傅,王爺不嫌棄,只能將就用了。」

  「全城戒了嚴,生意不好做啊!」劉玨懶散地問了一句。

  「王爺體恤,這那還有生意嘛,王上大行,風城不得歌舞喧嘩,小店這才放了夥計假呢。」掌櫃陪著小心道。

  「這幾天一個客人都沒有啊?」

  「唉,官兵四下往來,誰還出門呢,怕是要過了三月十八新王登基,風城才會熱鬧起來!」

  劉玨「哦」了一聲,眼中暴出精光:「那個在廂房喝茶的是誰?」

  掌櫃鎮定答道:「小可守店,無事就喝喝茶了。」

  劉玨突然一掌飛過去,掌櫃條件反射的一閃,情知被識破,手一動,短劍已刺向劉玨。人卻往外衝。眼間一片暗青色閃動,烏衣騎已把他圍了個嚴實。掌櫃冷笑道:「平南王目光如炬,小可佩服,實話告訴你,人早已送走了。」說話間已經出招與眾人鬥在一起。

  玄衣一聲輕笑,長劍閃過雪光,轉眼間已攻破掌櫃防守,一劍刺中他的大腿。掌櫃一咬牙,竟是拚命的打法,身上血流如注,兩眼變得赤紅。終於力氣不支倒了下去。大笑一聲:「主公,幸不辱命!」自絕心脈而亡。

  眾人曬然,璃親王屬下竟這般勇猛,不懼生死,可見治下嚴謹!

  聽到裡面打鬥聲,官兵也圍了過來。劉玨冷冷地朝方才報此地無異樣的小隊長看去,沉聲道:「把這裡房子拆了搜!」

  不多時,官兵湧入後院。阿蘿聽到外面一陣翻騰柴垛的聲音,心裡一歎。終是來了。她整整衣衫。活動了下拳頭,隱在門邊上候著。

  突聽到一聲驚呼:「這裡有暗門!」

  阿蘿閉了閉眼,再睜開神情堅定,拉開門人已衝了出去,拳腳不留情轉眼間便放倒了屋內幾個官兵。邊打邊跑出柴房,外面站滿了暗青軟甲的烏衣騎,她深吸口氣,轉頭就看到了劉玨。他眼中不知閃動的是什麼神色,嘴角露出嘰諷的笑容:「你以為你還跑得掉麼?」

  「我跑不跑關你什麼事?我又沒犯王法,不過是想來這裡吃點東西而已!」看到他阿蘿的心跳得很快,臉上卻是滿不在乎的神情。

  劉玨臉上青筋暴出,笑得淒涼:「哈哈,不關我的事麼?我的王妃!」

  「我還沒嫁你呢,現在改主意了,沒見過你這般死皮賴臉的。哼!」阿蘿心裡一痛,暗叫老狐狸,你最好知道你兒子的脾氣,這樣整,我受罪受大了。

  她真的是被劉緋的人帶走了,她真的心裡還念著劉緋!鑽心的刺痛像把鉤子在反覆拉扯著他的心,痛得他有點直不起腰。劉玨仰天怒極而笑:「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可以這樣隨便踐踏我王府的尊嚴?說不嫁就不嫁?還想與人私奔?做夢!」

  阿蘿傲然站在那裡:「打死我也不會跟你回去!有本事你不用輕功,不用點穴來啊?」架式一拉,藐視著劉玨。

  劉玨氣得大喝一聲:「都給我退下!」身形一展竟真的不用輕功與阿蘿鬥在一起。阿蘿身輕如燕快速躲閃著他的攻擊,兩人竟鬥了十來個回合,她力氣漸漸弱了,背心一痛給劉玨反手一掌擊倒在地。

  阿蘿暗罵,真他媽手重,差點給他打得閉過氣去。她喘著氣努力從地上爬起來。劉玨瞧著她,神情是那麼倔強,散亂的髮絲飄在耳邊,竟感覺不到她的狼狽。這麼多年的深情落在她身上卻似雪花飄進了河裡,融得不見。枉他對她小心呵護捧在掌心如珠如寶,她就是這樣回報於他!她的心是鐵做的,不,比鐵還硬,比冰還冷,她血管裡流的是全是無情與背叛!劉玨恨意翻滾,自身上散發出來,陰沉的臉儼如修羅。眼中濃得化不開的冷酷。

  阿蘿被他的氣勢逼得一顫,心裡痛得跟什麼似的,掉過臉不再看他。耳邊風聲一急,手已被劉玨反剪在身後,他綁得很用力,阿蘿咬住嘴唇一聲不吭。心裡恨道,總有一天,你求我也不理你!  

  他鐵青著臉一把抄抱起阿蘿走出素心齋。剛上馬,對面急急來了一隊侍衛,為首的是東宮侍衛統領。他笑道:「太子聽說已救回相府三小姐,請平南王攜三小姐入宮。」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25:44

第54章

  阿蘿靠在劉玨懷裡,聽到宮中來人要劉玨帶她入宮,輕輕睜開眼看劉玨。他沉著一張臉,肯定還在氣頭上,心裡又歎了口氣,心想,這一入宮怕是凶多吉少了。子離怎麼還沒到啊,再演下去,她沒死也去了半條命。

  「通知李相,三小姐被擄受傷,本王帶回王府調養去了。」劉玨沒理宮中待衛。吩咐玄衣去李相府一趟。

  「你是鍾右山吧?」劉玨這才慢慢對宮中來人道。

  「小的正是,平南王好記性。」鍾右山抱拳含笑施禮答道。

  「擄三小姐的賊子已經伏侏,三小姐驚恐不已,有傷在身,回報太子殿下,本王帶回王府了,身子調養好了再進宮謝恩。」

  「這,這個……」鍾右山為難得很。相府三小姐被劉玨的斗篷遮了個嚴實,一動不動縮在他懷裡。看不出傷那兒,可是怎麼回去覆命呢。

  劉玨不理他,輕提馬韁,已走到他身邊,又停了停:「本王帶未來的王妃回府養傷,怎麼,鍾侍衛想代勞?」

  鍾右山嚇得一抖:「王爺慢行,小的這就回去覆命!」

  劉玨哼了一聲,嘴裡飄出一句話:「聽說這裡是璃親王的產業,也不知什麼時候混進了這幫賊子,麻煩鍾侍衛封了這裡吧。」說著越過宮中侍衛,往王府行去。

  一路上,心裡又是懊惱又是痛恨,他怎麼還是護著她。一進宮,只要她還敢和璃親王扯上關係,就別想再出宮門半步,等著做劉緋爭王位的祭品。劉緋對阿蘿他又不是不知情,說什麼也不會讓她犧牲了這條性命。可是,她怎麼就還念著劉緋呢?她說她後悔了,她和他打一架,說打死她也不跟他走。劉玨心頭的火又騰了起來,催馬急馳,直入松風堂。

  他抱起阿蘿進了臥室。對青影道:「吩咐青組,十二個時辰警戒,凡未請自入松風堂者,殺!」
  
  青影是劉英走後接掌青組的隊長,聞言有些猶豫:「那個,老王爺……」
  

  「攔住,攔不住你就讓他踩著你的屍體進來!」劉玨想,老頭子別衝進來殺了阿蘿,還是防著他點好。「玄衣,去查東宮為何消息來得如此之快!」

  「屬下遵令!」青影與玄衣乾脆答道。

  劉玨抱了阿蘿進了內室把她往榻上一扔,阿蘿摔得頭昏眼花,半天回過神喊道:「放開我!手很痛!」

  「痛?這就痛了?你知道什麼是痛?嗯?」劉玨抬起她的下巴,眼睛猙獰:「你知道我心有多痛?」

  阿蘿情不自禁想往後縮。劉玨扣住她的臉不讓她動:「我忘了,三年前我就該明白,你沒有心,你始終這麼漂浮不定,從來沒給過我一個肯定的答案,你連騙著我說一句喜歡我都沒有!如今我方才知道,你念著他念著你的子離是麼?多深情啊,大婚之日扔下新娘也跑來相府找你!他要王位,他無奈,你心疼他成全他是麼?你又忘不了他是麼?原來你心裡是真的有他!」

  劉玨的聲音漸漸放大,傷痛漸漸加重,一雙眼睛浮上一層淡淡的血紅。已是怒極:「我怎麼會忘了呢,忘了你深夜與他偷偷跑去草原看星星,你在他懷裡安然入睡!怎麼會忘了你們兩人簫笛合鳴心意相通!你甚至連跑也不往邊城去,你怕連累了他是麼?你怕壞了他的大計是麼?」
  

  阿蘿驚惱,猛的一甩頭:「不是這樣的!」眼中水霧升起,如潤在水裡的寶石,剔透瑩潤。
 
  「那是怎樣的?!」劉玨怒吼道。

  你要是信我,你怎會如此責問於我?要不是為了成全你的責任你的大計我又何苦如此?阿蘿心裡委曲之極,眼淚成串往下掉,不再吭聲。

  「枉我三年來對你念念不忘,枉我對擔心憂慮,你就是這樣回報於我?那些在臨南城的溫柔,那般精心製作冰佩給我都是對我的敷衍是麼?!」劉玨越說越氣,眼瞅著阿蘿一聲不吭猛掉淚,她還為劉緋哭?他大吼一聲一掌便打了過去。

  阿蘿只覺得一股勁風凌厲而來,眼睛一閉便想,你一掌打死我好了。掌風一偏,已將榻旁小幾擊得粉碎!她抖了一下,怒氣漸生,一睜眼:「你放開我,我好好給你說便是,再綁下去會殘廢的!」
  

  「廢了好!我就後悔沒早點廢了你的手腳,讓你那兒都去不成!」氣頭上的劉玨不講理之極。阿蘿眼一翻,不想理他了。反正來了安清王府,那隻老狐狸會想辦法。

  殊不知她的態度讓劉玨更是氣惱。心念一動,已解開綁她的繩子。阿蘿揉著手腕,已青了一大塊,沒好氣地想,如果不是你感動我,我才不幫你呢,還受這罪?就你這脾氣,難怪你家老狐狸要瞞著你。正想著身體一輕,劉玨已把她抱起往後堂走去:「你幹什麼?!放我下來!」
  
  劉玨不理她,轉過屏風,是重重紗帳,裡面水氣氤氳,劉玨把她往水裡一拋,阿蘿尖叫一聲落入池中。等冒出頭來,看到劉玨沉著臉在脫衣服。嚇得她一陣大叫:「你別亂來,劉玨!別讓我恨你!」

「恨麼?隨便你,我就是太由著你了,才叫你朝三暮四!」劉玨慢條斯理脫下長袍,解開中衣。
  
  阿蘿死命爬上浴池的那頭。衣裳濕轆轆的裹在身上,難受之極,二月天還寒,夾袍沾了水又濕又重。她左瞧右瞧,也就劉玨抱她進來的那道門。「劉玨,你問。。。。。。」話還沒說完,劉玨已欺了過來,阿蘿顧不得話沒說完,一腳就踢了過去,手成掌刀劈下。劉玨一閃身,手臂一伸已抓住她的衣角用力一甩,阿蘿咚一聲又掉進水池裡。

  一把抹去臉上的水,劉玨堅實的胸膛已近在眼前。阿蘿抬頭看去。他眼中閃著危險的光芒,水珠從他臉上身上滑下,深刻的五官英氣逼人。阿蘿臉一紅,惱火地搖搖頭,心想,什麼時候了,我怎麼跟個色女一樣還在欣賞他好不好看。劉玨伸手攬近了她,阿蘿用手撐住他的胸頭一偏鎮定地說:「不是現在,現在不要,你這樣我沒法好好跟你說話。」

  劉玨冷哼一聲,握住她的手往身後一扣,一使勁把她往水裡一沉,阿蘿動彈不得,劉玨頭一低吻了下去,水湧上來,阿蘿情不自禁張開嘴呼吸,劉玨堵住她的嘴唇,滿意地瞧著她貪婪又無奈地依附著他傳給她的空氣。

  阿蘿腦袋慢慢暈沉起來,四肢漸漸無力,劉玨瞧著她暈紅迷離的美麗容顏,卻不放開。被她依賴著的感覺是這般美好,教他捨不得放開。想要她的慾望是這般強烈,劉玨嘩的一聲撕開了阿蘿的外袍。衣襟撕裂的聲音清洌入耳。阿蘿猛然清醒過來。眼睛露出哀求,水汪汪地凝視著劉玨。
  

  他愣了一下,把她從水裡撈出來,抵在池邊,呼吸急促:「阿蘿,為什麼?嗯?」
  
  阿蘿身體被他吻得有氣無力,靠著他低聲說:「不要這樣。」

  劉玨瞧著她,又是傷心又是驚痛,一掌拍下池中水花激起淹沒了兩人,劉玨長嘯一聲放開她跳出水池,外袍也沒穿就衝了出去。

  阿蘿終於鬆了口氣,倒在溫暖的池水裡。劉玨終是不會傷害她的。她歎了口氣,脫下外袍,好好的泡了個澡。

  劉玨提了把劍跑出松風堂,在樹林裡舞起劍來,劍花朵朵晃得遠處的安清王眼花繚亂發出陣陣歎息。

  劉玨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恨自已,恨自已這樣也下不了手。要成全她嗎?可這一念頭讓他撕心裂肺地痛,愛她就要這般受折磨麼?他運足內力把劍往安清王所在方向狠命一扔,發出一聲悲傷的長嘯。像受傷的蒼狼孤單無助。

  安清王駭了一跳,閃身躲開,離了這麼二十丈,劍仍「奪」的一聲輕響插進身邊的樹上。顫抖著嗡嗡作響。一跳腳安清王已罵了出聲:「你這個忤逆子,想謀殺親爹啊?」腳步已移向樹林。才走兩步青影跳了出來:「王爺,主上有令。。。。。。」

  「屁令,踩著你的屍體進去是吧,還不躺下挺屍!那個臭小子不就是怕老子宰了他的心上人嘛!」安清王不屑地說。眼睛一瞪。

  青影忍住笑,往地上一躺真裝死屍了。安清王踢了他一腳,繞開青影進了樹林。
  

  劉玨躺在地上,兩滴淚竟滑下了面頰。「嘖嘖,我這個兒子還會哭呢。」
  
  劉玨一個翻身乾脆抱著安清王撒起嬌來:「父王,兒子心裡難受,是真的難受!」
  

  多少年了,把這個兒子打小扔在王府扔給烏衣騎,自已遠赴邊城。安清王眼睛濕潤起來,心裡酸酸的疼,兒子大了,終於知道找媳婦了,他是多為這個兒子驕傲啊。沒有絲毫的冷血,至情至性。真是像他!「兒子,你知道你是我安清王的兒子,是寧國威名遠揚的平南王,你知道你的責任嗎?」
  

  「父王,兒子做得還不夠好嗎?」

  「很好,到這一步已經做的很不錯了,不用再瞞著你了。這個媳婦,父王很滿意。」安清王輕聲笑了起來。

  劉玨一愣:「你說什麼?」

  安清王跳開兩步,正色道:「你隨我來書房一趟。」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26:43

第55章

  劉玨跟著安清王走向書房,不知為何,老爹臉上鄭重嚴肅的神色和眼底那抹憂慮讓他很不安。心底裡隱隱猜到了什麼又模糊不清。

  「暗夜,從現在起書房外二十丈範圍跑進一隻兔子都給我宰了。凡探頭探腦眼中有疑慮者,殺!」安清王淡淡地吩咐。

  劉玨驚疑地看著老爹:「父王!」

  安清王掩上書房門,左扭右轉,用手一推,書桌平空往左邊一移,露出一方暗格。安清王小心捧出黃綾包裹的聖旨:「平南王劉玨接旨。」

  劉玨一怔,已掀袍跪下。安清王展開聖旨卻未讀,遞給兒子。劉玨接過一看,嘴張了張,眼睛瞪得老大。把聖旨捲了還給老爹。心裡翻江倒海,山雨欲來風滿樓。寧王的聖旨上不僅寫由四皇子劉緋繼承王位,還羅舉了王皇后及王氏一族的滔天罪證。連先故陳皇后之死也寫的清清楚楚。這道聖旨會炸翻寧國朝廷。在劉緋未登基坐穩王位前又會帶來滅頂之災。


  「兒子唯父王之令是從。」劉玨扔下了決定。

  安清王沉聲道:「璃親王距風城不過百里路程了,他帶有一萬人馬,入城奔喪最多只能帶五百近衛。若是兩邊在風城火拚,一則百姓受苦,二則所有兵力都集中在王城,這一戰不僅會大傷我寧國元氣,且容易給其它四國有可趁之機。」

  「所以你要我表現出與太子同仇敵愾,盡量減少傷亡讓璃親王順利登基?」
  
  「是啊,難道真的要用十五萬南軍,十萬右冀軍與二十萬東路大軍火拚?據我安清王府與璃親王府的情報網分析,王家手中還隱有一支精兵,東面黑山森林裡這些年有些奇怪現象,懷疑這支軍隊隱藏在那裡,人數有多少,怎樣的戰鬥力都不得而知。且王宮是易守難攻,真的強攻,力均力敵,說不定寧國就此衰敗下去,這是王上與劉氏一族都不願意見到的。」

  「那父王的意思是?」

  「我已與璃親王取得聯繫,三月十八登基大典,當眾宣讀王上聖旨,剷除王家,徹底消彌這場禍事!現在離三月十八隻有二十天,不僅要完全控制住風城局勢,同時還要滲透進王宮,完全掌握王家人的動向,一舉成擒。在這之前,不能讓他們有絲毫察覺,否則就只有強攻!」安清王清楚地道出眼下的情形。眼神銳利地盯著兒子,他現在又是指揮千軍萬馬的元帥,閒王的安逸玩樂之色消失殆盡。
  

  「我明白父王的意思了,這之前我還得找著借口與璃親王打上一架,消除東宮對我王府的戒心是吧?」

  「不僅如此,你與璃親王兩人之戰是小規模爭鬥,完全可以兩個人打一架,但是卻把你和他暴露在危險之中,東宮完全可以借此機會搶先動手,擒下你二人,東路大軍不敢妄動,有南路軍牽制,但是,那只我們不熟悉的隊伍卻完全有可能出現。所以,你二人這一架更大的作用是餌,釣出王家秘密軍隊的餌!」

  劉玨沉思一會兒道:「為何不能偷襲王宮與太尉府,軟禁王皇后、太子、王太尉?」
  

  「王家勢力經營多年,不當眾宣其罪狀取信天下人,能服眾麼?別忘了,太子還是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進行兵解,不知道又要花費多少年才能根除反叛勢力了。陳國突襲臨南城便是一例,四國對我寧國都是虎視眈眈,就等著寧國內亂這一時機了。」

  「若是這只軍隊不出現呢?」劉玨提出疑問。

  「太子必須等到璃親王回風城後奔喪禮畢才能下手,禮畢之後離登基大典不過五六日時間。登基大典前三日,你約璃親王一戰,這個時候對王家來說也是最好時機。他完全可以借這支奇兵不知不覺滅了你和璃親王,而且推得乾乾淨淨。所以,這支軍隊是一定會出現的。」

  「所以,大典前三日我約璃親王私鬥就是故意給東宮一個機會。趁機滅了那只隱藏的軍隊?」
  
  「隱蔽的軍隊如果不除,一旦太子走脫,就會成為他東山再起,擾亂我寧國最大的隱患!」
  
  劉玨佩服地瞧著老爹,想的真周到,把以後的隱患都想進去了。可是:「父王,東宮完全可以先動手制服我們,就算我們想盡辦法去取信,然而,半信半疑總不如乾脆滅了我們更放心!」
 

  安清王呵呵一笑:「兒子啊,要知道現在風城三門已掌握在你手中。王家是不敢先動手的,南方軍力在你與顧天翔手中,西方軍力在璃親王手中,硬碰硬他們不敢。怕拚個魚死網破。萬一向陳國及啟國借兵長驅直入,太子就算坐上王位,也難以應付。如果取信於東宮,王家會覺得顧天翔只是南軍水軍,你手中的十五萬兵馬可唯他所用,這麼一來,南軍的臨陣倒戈會給他們致命一打擊。況且,」安清王笑笑,「他們就算不完全信,卻不得不倚仗。這十五萬兵馬誘惑太大了。真的為已所用,璃親王就呈敗象!」

  所有的一切安排都是為了劉緋登基,為了寧王將來的穩定。自已恨劉緋與阿蘿怕也是借口了。劉玨心裡一鬆,連日來的焦慮與心痛一掃而空,他瞟了一眼老爹,想想阿蘿,好啊,聯手戲弄他!劉玨挺直的腰軟了下來,又恢復了放蕩不羈的模樣,臉上笑容可掬,一雙眸子已開始噴火:「兒子明白了,父王,你可以啊,怎麼說服阿蘿故意要拒婚製造我與璃親王的仇恨的?」

  安清王眼睛一轉,已在瞟退路,神色閃爍道:「我只是提點了一下,她就明白了,她對你,呵呵,真的不錯!」

「是啊,是不錯啊,好計!我怎能容得我的未婚妻子這般丟盡王府的臉呢,你們真是瞭解我啊?」

  「呵呵,兒子啊,這不也是考驗一下阿蘿對你如何嘛?老子不也是為了你好嘛?」安清王乾笑道,心裡有點發虛。

  劉玨猛的吼了出來:「為我好?你就讓她跑去當箭垛?你知不知道這麼一來,要是兩方爭鬥起來,她就成了威脅璃親王的人質,威脅誰呢?是劉緋還是你兒子?!」

  「這個嘛,總的有犧牲的不是?況且,不到萬不得已,危及不到她的生命。那,那個,她老爹不還是當朝右相嘛!」安清王不敢看兒子。

  「還瞞著我?嗯?誰給她這麼大的膽子去做這事?還不是你?我明告訴你,不能讓她捲進來!這是男人間的爭鬥!已經做的就算了,現如今東宮早已知道阿蘿與劉緋之間的事,就已足夠了,不用她再做什麼了。」

  安清王沉下臉:「若是東宮要人呢?」

  「她是我的王妃,我完全可以拒絕,就說她不願意,我也要娶了她,犯不著拉她出去!」
  

  「你要明白,若是阿蘿不出現在他們面前與你撕破臉拒婚,東宮豈能輕易相信?」
  

  劉玨一呆,是啊,阿蘿是放出話來與子離已兩情繾綣,私定終身。自已在東宮諸人面前表現也是怒髮衝冠的模樣,若就這樣信了,也小瞧東宮諸人了。要取信於他們,不僅需要劉緋大力配合,還得在他們面前演出好戲。可是,怎麼演?一個正常男人的反應會是一怒之下恨不得殺了她吧?殺是不可能的,可這氣憤之餘動手卻是免不了,這叫他如何下得了手?明知道她是為了他才身入險境,還要自已狠著心動手教訓她!「我,怎辦?當他們面打她?不是還要照拂左相嘛?」
  

  「哼,怕是到時最先動手的就是右相!這個時候他不跳出來教訓女兒,怎能置身事外?」
  
  劉玨火氣上衝:「誰叫你想出這麼個餿主意的?阿蘿有個萬一,我叫你王府斷子絕孫!」
  

  安清王氣得鬍子亂抖:「臭小子!有這麼咒你老爹的嗎?你就這麼笨?不知道表現一下咱王府的傳統?你開護不行啊?任她喜歡誰,反正你就是要定她了,誰敢動跟誰急唄,由著她哭鬧拒絕,你不理不睬給我把人搶回來再說!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笨的兒子?!」

  劉玨又是一呆。半天回過神來:「好像我已經把她惹惱了,今天還打了她一掌!」
  
  「那你還愣在這兒幹嘛?她要現在不理你了,我看你搶回來也沒用!」安清王一腳踹在劉玨屁股上.  


  劉玨摸摸屁股,不服氣道:「誰叫你們瞞我來著,一點不心痛我!等這事完了,我再和你們算賬!」

  「我現在就嫌給你說早了,就你這脾氣?!你好好把這場戲給我演足了,要給東宮看出半點破綻,壞了我的大事,老子親自操軍棍打爛你的屁股!」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28:52

第56章

  清冷的風吹來,松風堂隱在樹林之中,燈光迷離朦朧。劉玨靜靜站在樹林裡瞧著燈火闌珊處。那裡有個女人,他心愛的女人。想了多少回?他數不清了,似乎思念如同呼吸一般自然而然。同空氣吸入肺裡的這份情感成了支撐生命的一部份。失去便同呃住了咽喉,會窒息會死亡。
  

  他閉上眼抬起頭感受夜風伸來的手,溫柔地撫摸他的臉,把滿臉的激動安撫平靜,阿蘿,你為何不告訴我?為何不用你那璀璨的眼睛告訴我?讓我懊惱讓我遲鈍讓我不安而怒。你自然走進這場男人對權力慾望的戰爭中,只是為了一個我。你,讓我情何以堪?劉玨怔怔地站著,不敢去面對。
  

  一直以來,都以為是自已情深,以為是自已在付出,她只是被動的按受,一遭發現她早已為他走進這場漩渦,感慨油然而生。劉玨定定神,眸子裡堅毅之色漸重。終於抬步走了過去。
  
  輕輕推開臥室的門。阿蘿穿著他的袍子蜷在榻上睡著了。劉玨離了幾步遠目不轉睛地瞧著她。她是這般瘦弱,下巴削尖。這些日子躲在素心齋都沒吃好吧。長長的睫毛覆在臉上,像停下翅膀休息的蝴蝶。她美麗的讓他直屏住呼吸,生怕驚飛了一室綺麗的夢。劉玨的目光落在阿蘿搭在榻邊的手上,手腕處的淤痕襯在玉色肌膚上明顯得很。一股酸澀沖上心頭,他不由打了自已一下,怎麼下這麼重的手!

  阿蘿聽到啪的一聲輕響,睜開迷糊的睡眼,看到劉玨站在榻邊,臉色很不好看。不由得驚了一下,自然往榻裡一縮。

  看到她這個動作,劉玨心跟著一抽,他嚇著她了麼?讓她害怕?忍不住走了過去。
  

  「你要幹嘛?」阿蘿嚇了一跳,直覺地拉緊了身上寬大的外袍。

  劉玨沒有答話,拉過她的手揉著那處青紫:「我手重了,痛麼?」

  阿蘿臉一側:「不痛!」

  扳過她的臉,劉玨道:「我是氣極了才下手這麼重,你,誰叫你和父王一起騙著我?」
  

  阿蘿懷疑地看著他:「你是道歉還是埋怨?」

  「都有!」

  「哦,那就算了,道歉不必了,我自作自受,埋怨嘛,也不必了,本來就是瞞著你怕你演技不好。」阿蘿慢慢說道。

  「我,今天,今天那個,你還怨我麼?」劉玨想起白天的事,臉上迅速飛過一絲可疑的神色。
 

  「怨你什麼?是你怨我才對,我負了你,我心裡喜歡的人是子離!」阿蘿嘴硬,氣還沒消呢。
  

  「亂講,明明是對我好。」劉玨嘴角忍不住彎出一絲得意甜蜜的笑容。

  「你以為你是誰?實話告訴你,我就是喜歡子離,那怕我不喜歡他了,我也不會嫁你!」阿蘿把手一抽,背過身子不理劉玨。

  「不准再說喜歡子離的話,聽了不舒服!」

  「你不舒服就不許我說啊?我不舒服的還多著呢?憑什麼你們爭王位要我捲進去?我就只想開開心心和我娘過點安穩日子,是誰硬把我塞回來的?」

  「你是我的王妃,該面對的就不能躲避,躲那兒離得開紛爭?就拿臨南城的黑衣人來說吧,你惹了他們嗎?不是一樣刀架脖子上禍事跑上門!」

  「我不嫁你了還不行嗎?再遇著什麼黑衣人白衣人,那是我自已運氣不好,我倒霉!」阿蘿開始使小性兒,就不講理!憑什麼要講理啊?當我喜歡來這裡,我還想做個夢就回去了呢。
  
  「你說不嫁就不嫁?由得了你?」劉玨的火氣又被阿蘿激出來了。話一出口又後悔,怎麼幾句話又說僵了。

  「我就不嫁,怎麼著吧?」阿蘿犯了倔。心想認錯不徹底還敢威脅她。

  劉玨恨得牙癢,突的笑了:「你要真的心裡沒我,會跟著老頭子去設局?嗯?」
  

  阿蘿臉一紅:「我有條件的。從現在起,要想我幫著你們設局,大局一定婚事取消,放我走!」
 
  「你做夢!」劉玨一笑,「大不了我發兵硬攻,我還就不信這仗打不下來!老實說,我要一開始知道老頭子的算計,我絕不同意!」

  阿蘿怔住,氣極敗壞道:「不管你怎麼說,從現在起,婚事取消,我與你再無干係!」
  

  劉玨一再告訴自已要忍著她讓著她,她該生氣該發脾氣,語氣一柔:「那要怎樣你才肯消氣?嗯?阿蘿,是我不對,我不該就掉進你和老頭子的圈套裡不知覺,還懷疑你下手不知輕重,是我錯,你不生氣了好不好?」劉玨發誓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這般低聲下氣過,還努力用最真誠最深情的眼光瞧著她。記得以前聽浣花樓最紅的姑娘玲瓏唱了只優美的小曲兒,他聽得可心,也這般瞧著人家,玲瓏就歎了口氣道,天下間沒有女子會不醉倒在小王爺的情深一瞥裡。

  阿蘿看了他一眼,剛想說什麼,一張口卻打了個呵欠,阿蘿用手遮住嘴,眸子閃了閃:「算了,道歉了就沒事了,不和你計較了,我困了。」阿蘿是真的不想和他計較了,劉玨要是一早瞧出,這戲就演得不真了。瞧在他強忍怒氣低聲下氣說軟話的份上,算了吧。當時這麼做就想過他會發火的。阿蘿說完,又打了個呵欠。

  劉玨忍不住衝口道:「我真心實意向你道歉,你竟聽了想睡?」

  阿蘿白了他一眼:「那你要我怎樣?感動得哭?早就知道啦,原諒你了。」
  
  她說完擺出一副想睡的架式。劉玨哭笑不得,準備好的台詞與想像中的情節完全合不攏。又不甘心離去,板下臉訓道:「好,過去的事就不提了,誰給你這麼大膽子去做這事的?不知道危險?存心把自已往刀尖上送?」


一見他板著臉的樣子,阿蘿心裡的火騰了起來:「你還好意思說?!人家要不是為了……」
  
  「什麼?為了什麼?」劉玨逼問了一句。今天不趁著這個機會逼她說出來,以她的性格,怕是為他死了也不說半句喜歡他的話。

  「為了我的子離哥哥登基做王唄!」阿蘿臉往旁邊一轉,避開了劉玨的視線。
  

  「是麼?那你說出來不是害他有了牽掛?你是害他還是幫他啊?」劉玨閒閒地問道。
 

  「要你管,這是我和我子離哥哥的事情,不煩平南王操心!」

  劉玨轉過她的臉,阿蘿一巴掌打開:「不要動手動腳壞我清譽!」阿蘿低下眼簾,心裡不知為何彆扭得很。

  劉玨突然想笑,眼前的阿蘿自已不知道現在這幅樣子十足女孩子的嬌憨。那還是是在生氣,明明死鴨子嘴硬。他有的是時間和耐心。心裡道,這次絕不再讓你逃開。他一把抄抱起阿蘿:「我就喜歡動手,壞了你的名聲,你就只能嫁我!這主意不錯!」呵呵笑著抱著她又往浴室走。
  
  阿蘿大驚:「你不要臉!你又想......」

  「說對了,我的未婚妻子想移情別戀,本王不爽得很,就想先下手為強,等你成了我的人,我看你的子離哥哥還會不會要你?!寧國刑法怎麼說的?紅杏出牆者黥面,鞭苔,嘖嘖!」
  
  阿蘿一掌往他脖子上劈去。還沒碰著,身子就往前飛,驚呼一聲,落入池水中:「劉玨,你告訴你,你別亂來呵,我,我跟你沒完!」

  劉玨抄著手站在池邊,好笑地盯著渾身濕透的阿蘿:「我的袍子你穿太大了,這樣露著也挺誘人的。」

  阿蘿低頭一看,領口露出一大片胸部,雙手一掩,人已沉入水裡,露出臉來罵道:「淫賊!」
  
  劉玨呵呵笑道:「好像這是你第三次罵我淫賊了,也罷,讓你見識一下什麼叫淫賊!」說著作勢就要解衣。

  阿蘿大急:「你,你不要!」

  「不要也行,說,為何要淌這趟渾水,說了我就不動你!」

  阿蘿瞪著他,在水池裡泡著狼狽不堪,劉玨居高臨下好整以暇悠然自在。她恨得使勁一拍水,嘴一扁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你欺負我,我要回家!我要我爸我要我媽!我不要和你們這些人呆在一起!」邊哭邊拍水,也不管外袍寬大春光外洩。阿蘿哭自已莫名其妙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還為了一個男人這般折騰。委曲越哭越多。

  驚痛隨著哭聲掠過心頭,他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使勁把阿蘿往懷裡一摟:「別哭,阿蘿,別哭!」心裡酸得泛起陣陣疼痛:「我不逼你,再不逼你,你想回家,我送你回相府!」
  

  「我才不要回相府,我才不要看到那個爹賣女求榮的嘴臉,我爸比他好多了,我爸是清官,我討厭他!討厭!」阿蘿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得語無論次,聽得劉玨雲裡霧裡:「好,好,不回去就不回去!不哭了!」

  阿蘿哭得興頭上那管劉玨哄不哄她,哭聲越發大了。劉玨沒法,捧起她的臉便吻了下去。阿蘿鼻子哭得塞住,嘴被他堵住,呼吸不暢,難受之至,使勁擺頭要推開他。劉玨慌了手腳,生怕她離開懷抱,雙手一使勁牢牢地困住她。阿蘿臉憋得通紅,擺脫不了,張大眼對劉玨怒目而視,沒堅持多久,一口氣上不來,身子一軟竟悶暈了過去。

  劉玨只覺阿蘿身體一軟,用手扶住,見她已暈了過去,她怎麼就暈過了去?鬱悶得泡在水池裡呆了半響,長歎一聲抱起她走進臥室。脫去濕透的外袍。阿蘿像新出生的嬰兒似的嬌軀呈現在眼前。劉玨眼中滿是憐惜,心裡竟無半點綺念。找出干布巾幫她拭乾水漬,小心用被子裹好她。這才去換過衣裳。

  阿蘿醒過來看到的第一幅畫面就是劉玨鬆鬆的披著外袍半裸露著胸含笑瞧著她的臉。再一感覺自已,尖叫起來:「你要做什麼?」全身縮進被子裡,只露個腦袋。

  劉玨俯身上去,隔著被子壓了個嚴實:「放心,我不亂來。」

  他深遂的眼睛捉住阿蘿的眸子:「阿蘿,我都知道,我,只是太想聽你說一句,你喜歡我的是麼?」

  阿蘿覺得劉玨的眼神像塊磁石,那裡面吸進了所有的光,藏著海一般深沉厚實的情感。一層淚光不由自主又浮了上來。

  「我們在一起。無論怎樣都會在一起。」劉玨輕聲道。頭低下溫柔地吻著她,阿蘿閉上眼,嘴角漾出笑容。慢慢睡著了。手撫過她的臉,劉玨側過身子,小心把她的頭摟靠在肩窩裡,眼睛閉上,呼吸著阿蘿身上淡淡的清香,滿心喜悅。

  夜深了,更沉了。漸漸晨曦湧現,晨光來臨。阿蘿睜了睜眼,太陽已照進屋子。她一動,劉玨跟著清醒。這才意識到不知不覺竟隔著被子抱她睡了一晚。兩人眼光一碰,又躲開。阿蘿輕聲道:「給我拿衣服去!」

  劉玨傻傻地看著她酡紅的臉:「你好美!」飛快地在她臉上印下一吻,跳下床,回頭睥睨著她:「我還是覺得你就這樣最好。」

  阿蘿臉一紅,閉上眼睫毛不住抖動,不再理會他。

  沒過多久,思畫捧著衣裳笑著走進來:「主子吩咐思畫侍候小姐更衣!」


  劉玨歎了口氣走出書房。心裡不知是喜是愁。喜的是阿蘿終於肯為了他涉險,她嘴上不說,對自已卻是情深意切。愁的是捨不得讓她受委曲,怕她有危險。他突然後悔,要是不知道就好了,知道了還真是難做。想起剛才在松風堂對阿蘿的魯莽,一時之間竟不敢回去面對她。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29:10

第57章

  三月初四,璃親王帶五百鐵衛由邊城回到風城。隻身帶兩名侍從入王宮奔喪。

  一切都還是老樣子,只多了重重疊疊雪白的靈幡飄蕩在初春的涼風裡。子離熱淚盈眶,加快了腳步,直直走向玉龍宮。剛行到宮門,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一聲悲呼從口中溢了出來,顫顫巍巍,迴響在王城裡。宮門內外守靈的大臣及侍從不由得又哀哀地呼嚎起來。此起彼伏。顧相李相一幫大臣低泣勸道:「四殿下節哀!」

  王皇后與太子聽到子離那聲哭喊,不知為何心裡起了一陣寒意,聲音裡的那股子悲痛磣得心慌,擾得思緒雜亂。太子走出宮門,三年未見的四皇弟一襲白衣哭倒在宮門台階上。

他,終於還是回來了,有訊息傳來,他的一萬兵馬在西城門外五里駐紮,八萬右冀軍有調動行軍跡象,他是要與自已兵刃相逼了。急步下了台階,哽咽到:「四皇弟,你來遲了。」

  子離收住悲聲,對太子一禮:「皇兄……」慢慢站起身:「我見父王去。」

  他慢慢抬腳往宮裡行去,三年後的四皇弟軍中歷練出另一種氣質,原來斯文有禮被錚錚殺氣洗去,如果從前他是一柄華美的銀刀,現在的他就是柄飲過血的軍刀。太子瞧著子離挺直的背脊,舉手投足間透出的大將風範,手不知不覺已緊握成拳。

  子離瞧著玉棺裡的寧王,栩栩如生,想起從此以後這王宮裡最後一抹溫曖也被帶走了,淚水冰冰涼涼揮灑下來。他喃喃喊了聲:「父皇!」雙眼一閉,想把那張慈愛的臉關在眼瞼內,似乎這一眼的凝望已把所有的父愛鐫刻成永恆的畫像,再睜眼,又眸血紅,已不見淚。觸目驚心的白幡帶來了玉象山頂萬年不化的寒冰,凍住了他的心,從此,心臟的每一分跳動都在冰封裡掙扎,漸漸聽到不碎裂的響聲。

  「皇兄,可以封棺了。」子離淡而無力的說道。眼睛再不肯往那邊瞧上一眼。

  「是。」太子一言既出,卻發現不妥。繼而高傲地吩咐:「封棺!七天大祭!」

  寧國風俗,寧王薨後最後一位王子見上一面後便開始封棺,所有王子七天大祭,不沾油葷。七天後送入玉象山頂王墓。大祭完後的十八這日便可進行新王登基大典。

  選定的宮侍緩緩合攏玉棺,卡擦一聲,斷絕了寧王與世事的所有牽絆。玉龍宮內外哭聲震天。子離心想,這一哭是送父皇,也是為奪位之爭要死去的人哭罷。封棺完畢。王皇后抹去眼淚道:「皇兒三年未回,你皇兄想念甚緊,一路風塵,早些回王府歇息,明日再入宮兄弟相會吧。」

  子離對皇后行過太后禮後卻沒走,眼睛冷冷往劉玨身上一放:「平南王多年未見,越發神氣了!」

  劉玨一直沉著臉站在安清王身後,聞聽此言,嘴一裂,扯出淺淺的笑容答道:「托璃親王之福,小王已尋回相府三小姐,不日將成婚。」

  子離面沉如水,淡笑道:「平南王可還記得三年前草原上的約定?本王最是佩服平南王那句強扭的瓜不甜!」說完對太子一禮:「臣弟先行回府!」

  劉玨臉上已顯怒意。安清王哼了一聲,嘀咕道:「不懂規矩!」也跟著拂袖而去。經過李相面前時,安清王突然回過頭,瞪了李相兩眼:「你教出來的好女兒!哼!」

  李相在百官面前被安清王喝斥,臉上陣紅陣白,頭埋得極低:「老王爺教訓極是,老臣這就接回府嚴加管教!」

  大臣們全低了下頭。顧相氣得也一甩袍袖走了。

  諾大的玉象宮安靜了下來。太子突道:「青蘿妹妹是該回相府才是,住在安清王府惹人笑柄,成何體統。」

  青蕾乖巧回答:「我看妹妹也是年少不更事,對著兩個英俊風流的王爺一時迷惑,不若接了來宮裡,我這個姐姐也好知其心意。總是一家人,斷不能讓她太傷心的。」

  太子讚賞地看過一眼。王燕回歎道:「我看啊,安清王府可不太平了,不如殿下與我親去接妹妹可好?總不能讓四皇弟與平南王為了妹妹反目成仇!」

  劉玨從宮裡回到王府,進了松風堂,阿蘿瞧見他,臉一紅便低下頭去,無意地翻弄手裡的書。「阿蘿,若是明日,明日子離與你爹同時來尋你,你跟誰走?」明明清楚,劉玨仍忍不住問她。

阿蘿心想,這還用說嘛,不跟子離都得跟李相回去,抬頭看了看劉玨:「跟子離呢情有可原,跟我爹呢是道理所在,總之是要走的。」

  劉玨一個健步過去,把她抱住:「誰也別想帶你走,哪兒都不准去!」

  「你笨啊,我總不能說……我,你忘啦你家老狐狸咋吩咐你的?」阿蘿低低笑道。

  在宮裡聽到子離提起三年前草原那夜,劉玨心裡便明白,子離不見得是為了做戲。可是眼下還得讓阿蘿陪著演一出,自已成了無賴硬要強插一腳的角色,知道要把戲做足,心裡就是不是滋味:「子離對你可是真心!」

  阿蘿看著他,想笑得很,他為自已吃醋的感覺真好,不禁想逗他:「是啊,子離又俊,又溫柔,待我又是真心,難找啊!」

  劉玨霸道地吻住她,不肯再聽她講下去。半響微喘著氣:「讓我瞧你倆情意綿綿,哼,我先纏綿了再說。」說完又是深情一吻。

  阿蘿心裡歎息,熱烈的回應著他,直到聽到安清王輕咳一聲。兩人似驚了的鳥兒,驀的分開。劉玨把阿蘿往背後一藏,瞪著笑得曖昧的老爹:「青影!」

  「老王爺是踏著屬下的身體進來的!」窗外傳來青影一本正經地回答。

  安清王一擺手坐下:「行啦,臭小子,說正事!明日我看我這王府熱鬧嘍!」

  阿蘿悄悄探出腦袋,扯扯劉玨衣袖:「你家老狐狸逼我的!說要是不幫他,就不准我嫁給你!」

  劉玨摸摸她的頭:「我說了算,不理他!明日不管誰來,你就裝病不出。」

  「反了你了!臭丫頭!」阿蘿公然挑撥,安清王又氣又笑。

  「劉玨,你瞧你老爹這麼凶,要是我嫁過來,還不是個受氣包?子離多好啊,從來捨不得罵我一句!」阿蘿不管這些,逗逗老狐狸再說。

  劉玨早反應過來了,冷哼一聲道:「他再好又如何,你是我的,我對你再不好你也只能認了!」

  「你這個木頭腦袋!我還就不嫁給你了,反正你們也想找個借口與子離反目,我就讓假的變真的!」阿蘿氣道。

  「好,好,太好了!」安清王笑咪咪地拍掌,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啊。

  「好什麼好?」劉玨氣得很,怎麼一會兒功夫,就又變臉了?「我告訴你,從現在起你一步也別想離開松風堂!」

  「老狐狸!你上!」阿蘿開始指揮安清王對付劉玨。

  「臭小子,大局,大局為重!要我說多少遍?」

  劉玨氣悶,一屁股坐下,怎麼想怎麼不自在。他慢慢坐直身體,抬頭看看阿蘿狡黠的笑臉,不覺也跟著笑了:「搶親麼?還是本王這樣的無賴比較在行。更何況人多熱鬧,多風光啊!」

  安清王與阿蘿互望一眼,有點擔心地看著劉玨。

  「阿蘿,其實我知道,你一開始就對子離有好感的,只是那時你小,想的是怎麼離開相府,離開風城,子離恰好又賜了婚。」劉玨慢慢說道,眼睛亮起來,下巴一揚:「錯過便是錯過,他劉緋別想再有機會。若是從前,我或許還會放手,現在嘛,他後悔也沒有用!」

  「你要弄明白,做主的人是我,是我不給他機會!」阿蘿好笑地說道。

  「你才要弄明白,現在做主的人是我,是我不讓你有機會給他!」劉玨眼一瞪糾正阿蘿的說法。

  「哦?是麼?明天我就給他機會,你瞧著一邊生氣涼快去吧!」阿蘿神氣地答道。

  安清王撲哧笑出聲來:「阿蘿寶貝,上次你用那古怪東西蒸的酒還真夠勁,陪老頭子去喝一杯試試!」

  「好啊!」阿蘿笑道。

  劉玨一個閃身把她扯入懷中扣住,輕蔑道:「你現在的狀態是不喜歡我是吧?我是強留著你是吧?你高高興興和老頭子跑喝酒這戲怎麼演得像呢?想氣我,沒門兒!青衣!送老王爺,沒我的吩咐,現在真的是一隻蒼蠅都不准放進來!父王啊,凡事要從大局著想對不對?」

  安清王浮起一個狡猾的笑容:「是啊是啊,現在還真不能陪老頭子喝酒了,唉呀,羊入狼窩了,嘖嘖,喝酒去了。」

  「沒事,明天我的子離哥哥就來接我了。」阿蘿掙不脫他,眼睛一翻開始氣劉玨。

  「我家老頭子剛才說什麼來著?羊入狼窩,這肉鮮著呢,不吃不行!」劉玨輕笑著吻下去。

  松風堂漸濃的夜色裡慢慢顯出兩條偎依的身影。劉玨喃喃道:「我真是擔心,阿蘿,他會搶走你。」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29:52

第58章

  「李相國攜夫人到!」侍從高聲報道。

  李相和大夫人笑容可掬地走進安清王府。施禮坐定後,李相謙遜笑道:「小女玩劣,打擾王府多日,這個,」

  安清王眼一瞪打斷了他:「親家此言差矣,若不是三年前賊子擄走阿蘿,小兒早已娶過府來,如今平安回到風城,王府就是她的家,客氣什麼!」

  「是,是是,親家待小女實在親厚,下官感激不盡。」李相見安清王如此態度,放下一塊石頭。
  

  劉玨上前一步施禮道:「阿蘿身子柔弱,等她養好些,岳父再來接回相府,順便籌措婚事可好?」

  李相笑道:「平南王心意虔誠,正該如此。」

  「璃親王到!」又一聲唱和。

  劉玨心道,來得倒真快!心念轉動間,子離閒閒地走了進來:「王叔安好!相爺也在啊?」
  
  李相頭皮發麻,嘿嘿乾笑兩聲,見安清王父子氣定神閒,心想,由得你們爭,誰爭贏了是誰的,有老傢伙在,我看戲便成。

  子離轉向李相謙恭一禮,驚得他從椅子上跳起來:「四殿下這可怎生使得!」
 

  「本想親上相府提親,既然相爺在此,平南王也在,本王就直說了吧,阿蘿本王要定了!望相爺成全!」

  「璃親王,你欺人太甚!」劉玨臉上寒氣升騰。

  「四殿下,你王叔我還沒死呢!你父皇也不曾這般,敢如此藐視於我!你,你氣死我了!」話剛一說完,安清王已脫下靴子對著子離扔了過去。

  子離偏頭一閃:「王叔!子離從小到大沒了母后,王叔愛惜,瞧著子離長大,現就喜歡上這麼一個女子,你成全了我好不好?」

  外面「哎呀」一聲,衝進一個人來,這時侍人才結結巴巴報道:「顧,顧相國到!」
  

  「好你個璃親王!娶了我的女兒,不聞不顧就是三年啊?剛一回來就想納妾?天琳那點不好?那點對不住你?我好好一個閨女,你,你氣死老夫了!」顧相耐不住好奇,朝間傳聞璃親王不顧禮儀要搶平南王的未婚妻。今天一早去璃親王府才知道昨晚子離到風城,竟沒回王府見天琳,心頭火氣已是按耐不住,下定決心要來安清王府見見那個迷到兩位王爺的李相之女。還沒進門就聽到子離開口提親,又挨了安清王一靴子。顧相氣得臉色發青,顧不得合不合禮,順手拎起安清王的靴子就往子離身上招呼。

  子離眉頭一皺,閃身避開,邊躲邊說道:「顧相忘記教導女兒不妒了麼?男人三妻四妾有何不對?我與阿蘿情投意和,天琳應是支持才對!」他口中未呼岳父,卻是以官職相稱,意在提醒顧相注意身份。

  顧相跑了兩下,氣血上湧,再聽得此言,竟暈了過去。

  安清王跳著腳跑過去,急喊:「太醫!快來人!」

  門外跑進幾個侍從趕緊扶起顧相又是掐人中又是喂茶水。顧相這才悠悠醒轉。長歎一聲,靠在椅子上喘氣。

  李相看得傻了眼,心道,還好沒把阿蘿許給璃親王,不然,得罪安清王父子不說,與顧相更是結怨深了。

  劉玨心裡暗笑,心想,就算是做戲,也夠你吃苦頭的。誰叫本王先下定呢。嘴角輕勾起一抹得色。

  只又是一聲唱諾:「太子殿下及太子妃娘娘駕到!」

  劉玨與子離迅速對了一眼,正主兒來了!

  一陣環珮叮噹。太子與王燕回緩緩步入大堂。太子笑道:「王叔,今兒府上熱鬧啊。」
  

  眾人紛紛上前見禮。安清王穿回靴子:「太子來得正好,你這個不肖的皇弟,居然和老夫搶兒媳婦來了!豈有此理!」

  「王叔此言差矣,當年允之與子離在草原已有約定,若是阿蘿不喜歡他,他必不強人所難!難道,平南王要食言反悔?!」說到這句話子離眼光已透出冷意。

  劉玨怒極大笑:「哈哈!璃親王真真說笑話!本王三書六禮遣人下聘,阿蘿已是我王府之人,你強奪人妻,你還知不知禮義廉恥!」

  兩人怒目而視,一個臉色鐵青,一個面寒如水。突齊齊道:「李相爺,你如何說?!」
  

  李相暗暗叫苦,這平南王倒是下了定,可是璃親王要是萬一……可怎生回答是好?他眼角一瞟顧相:「哎喲,這頭,這頭痛的老毛病怎麼又犯了。」大夫人忙扶住他:「老爺,你頭痛得要緊不?這,這兩位王爺還等你回話呢。」

  王燕回面帶笑容道:「四皇弟莫惱,平南王莫急,我看先扶兩位相爺回府休息可好?」
  

  得了這句話,李相與大夫人趕緊一禮急急說道:「小女就拜託老王爺照顧了!」腳底一抹油,溜了。顧相歎了口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難不成還真能讓璃親王不納妾。身形蕭索地施了一禮離開。

  劉玨看在眼裡,想起阿蘿所說,心裡一痛,這樣的爹,難怪她這般討厭相府!嘴上卻冷笑道:「小婿定不負岳父所托!」

  「哼!有這樣的爹,這婚事倒也作罷,阿蘿必不甘願嫁給你,娶個不喜歡你的女子有何意義!」
  

  「四皇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再怎麼也是平南王下聘在前,你這般不是奪人妻子?!」太子嚴峻地開了口。

  「皇兄!不是臣弟不遵禮法,實在是他平南王強娶豪奪!我與阿蘿心心相印,他劉玨偏生要橫插一腳,若非如此,阿蘿豈會膽大逃婚!」子離說到此處,想起阿蘿,心裡不由一痛,面上神情卻非假裝。

  「你信口雌黃!阿蘿豈是你說的這般朝三暮四之人,她心裡的人是我,否則怎會往臨南城尋我!」劉玨倨傲答道。

  「那是往邊城一馬平川,她若往邊城而來,沒出風城百里怕就被你攔回去了!沒想到,你還是擄了她前往臨南城,又假惺惺送回風城,還好意思說她尋你而去!」

  安清王聽得目瞪口呆,突叫道:「去把相府三小姐請來,這等兒媳婦,我安清王可消受不起!」老臉已氣得通紅。

  「父王!」劉玨急叫道。

  「你急什麼急?怕阿蘿揭穿你的謊言?!」子離睥睨著劉玨道。

  劉玨一怒拔劍:「我已下聘,她注定是我的女人!你說什麼都不管用!」
  

  太子忙勸道:「這屋子裡的都是一家人,青蘿也算是我妹妹,都聽她一言可好?」
 

  不多時,堂外奔進一條纖細的身影。子離驀然回頭,已是癡了。他早知道,她會美麗的叫他驚歎,卻不知道見著她時,這股子美麗已化作陣陣心痛,三年來每一天的思念,都描不盡她真實的模樣。他知道,他不用演戲給誰看,他的心裡全是她。嬌憨、聰慧、活潑如陽光照散了心裡的陰影。三年多了,她終於出現在他的眼前,不是畫裡,不是夢裡,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她面帶張惶,眼睛一如夢中,晶瑩閃爍,眉頭微蹙,帶著一絲委曲,就像從前每一次求他教她騎馬,教她駕車,懇求的望著他。子離心裡一痛,手情不自禁伸了出去:「阿蘿,大哥在這兒,莫怕!」
 

  阿蘿瞧見子離不知是何滋味。他看她的瞬間,眼中爆發出神彩,略帶著痛楚,隱著一絲憂慮與企盼。他是那個吹簫與她應和的子離,帶她策馬奔馳的子離,寵著她呵護她的子離。如果可以,她從來都不認得他多好,想起他身著紅衣沒入黑夜的那瞬間,心疼也席捲而來。她只有負了他,一滴淚綴上睫毛撲閃欲墜,口中輕輕喚道:「大哥!」

  子離走向前,淚正落下,他伸手一接,灼熱的燙進了心裡,融化了冰封了心,直燙得那處柔軟冒出纏纏繞繞的深情,再也不管不顧堂上眾人,一把將阿蘿抱進了懷裡。

  王燕回眼神閃爍,心裡一歎,這般神色出現在璃親王臉上,他簫聲裡的那抹愁原來繫在李青蘿身上。心思轉動時,眼神已早一步望向了劉玨。

劉玨瞧著子離動情地抱了阿蘿入懷,兩人眉目間的神情絕不是在作假,已是氣得額頭青筋暴跳,一聲長嘯,劍便往子離刺去。

  子離攬住阿蘿一閃,衣衫已被削去一塊。他盯著劉玨一字一句道:「這一次,我絕不放手!」
  
  安清王心裡犯疑,這是在演戲給太子看嗎?

  阿蘿一驚,聽出話中意思,卻又不敢造次,心急眼淚滾落而出:「你們不要打好不好?」
  
  「阿蘿,有大哥在,沒人能迫得了你!」子離語氣堅定。緊緊握住阿蘿的手。
  
  安清王眼睛一轉:「真真是氣死老子了!這樣的兒媳婦我斷然不要!臭小子,退親!」
  

  劉玨俊臉漲得通紅,神情堅定:「父王,恕兒子不肖,劉玨立誓,今生只娶李青蘿為妻!你,放開阿蘿!」說話時劍尖指向子離,連絲抖動都沒有。

  「你,你這個臭小子!你,我怎麼生出個你這樣的兒子!」

  「父王,你對母親不是一樣?」劉玨頭也沒回,狠狠地瞪著子離。

  太子與王燕回對看一眼。王燕回緩步走過去,拉過阿蘿:「青蘿妹妹,你說,你心中愛慕何人?姐姐與你作主便是!」

  阿蘿眸光轉動,心下大急,這那像是演戲嘛,頭一低:「我,大哥!」目光避開王燕回,盈盈看向子離。

  這聲小如蚊蠅,堂上眾人卻聽得分明,子離精神一振,大笑道:「聽到了麼?平南王?還要繼續麼?」

  劉玨已分不清是演戲還是真實,面色瞬間變得雪白,那種要失去她的痛楚猛的湧上心頭。眼睛泛起淡淡的紅霧,殺氣自身上透體而出,一聲清嘯,烏衣騎湧上前來,太子怒道:「平南王!你怎麼這般不講道理!」

  劉玨昂然道:「本王一旦下了聘,就斷無毀親一說,要我生生把自已的女人拱手讓出,辦不到!太子請恕玨失禮了!」他走到王燕回身邊,對阿蘿道:「不管你心裡的人是誰,你生是我的人,死也要做我王府的鬼!」手已鉗住阿蘿胳膊,用力把她拉向身邊。

  阿蘿覺得胳膊奇痛,驚叫出聲:「痛!」

  子離身形一動,烏衣騎將他團團圍住。他望向人牆外的阿蘿,彷彿劉玨生生從他身上扯下一塊血肉,痛得他臉上肌肉抽搐,卻已定下心來,淡淡的笑容浮了上來:「阿蘿,你等我,我必接了你走!劉玨!別說我沒給你機會,三月十五,西城外黃水峽谷一戰,你若敗於我劍下,休得再為難阿蘿!你現在給我放手!你要捏斷她的胳膊麼?」說到後面,已是咬牙切齒,心痛之色溢於言表。
  
  說完子離深深看了一眼阿蘿,對安清王和太子一禮:「這是臣弟與平南王私人糾葛,皇兄不必再勸。」說完甩袖離開。

  阿蘿哇的一聲哭出來。心裡內疚得要死。她不是故意的,她不想看子離這麼傷心,子離不是假裝的,他對她的深情,她那會感覺不到。她後悔為什麼要淌這趟混水。子離,那染上痛楚與難過的雙眸,自已還會帶給他多大的傷痛!

  太子長歎一聲:「妹妹不要過於傷心,若是不想留在這裡,進宮散散心也好。」
  

  劉玨已恢復神智,迅速回道:「殿下不必太擔心,我絕不會讓阿蘿出這王府半步,璃親王休想再見她一面。」

  王燕回擔憂地說:「你與四皇弟都是血親,何若來呢。」

  「娘娘此言差矣,璃親王下了戰書,玨必應戰!」

  太子道:「王叔不必生氣,想當年你不也一樣……」

  「哼,我安清王的兒子難道搶個女人都搶不過?太子與太子妃關心,本王領了。今兒也折騰累了,早些回宮安歇吧!」安清王尤在吹鬍子瞪眼。

  王燕回溫柔笑道:「妹妹好生保重,我看平南王待你也是一片真心,這情字,終是叫人難解啊!」

  兩人告辭一走。

  阿蘿仍忍不住在飲泣。劉玨怒吼:「是戲還是真,我都分不清了,誰出的主意!」
  

  安清王一摸頭:「今天人太多,吵暈了,青影啊,扶本王歇會兒,哎呀,頭痛啊!」
  
  堂中眾人散去,劉玨氣呼呼地瞧阿蘿還站在那兒傷心異常,一使勁抱了她就往松風堂去。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0:26

第59章

  阿蘿從回到松風堂就悶悶不樂,劉玨站在窗邊也是心煩意亂。誰都瞧得出子離眼中那份認真,劉玨想,要不是先王有旨,老頭人下令傾力相助,沒淮真的要為阿蘿打上一架了。想起剛才的事情,他就想罵子離,他媽的也太不是東西了,這樣相助,還把阿蘿推至危險之中,他居然認了真的想要阿蘿。就不怕惹急了真幫太子去了?還有阿蘿,想到這兒他回頭,阿蘿坐在椅子上還鬱悶著,淚痕未乾,衝口吼道:「還哭!當真了是吧?」

  阿蘿嚇了一跳,她也正為子離方纔的樣子煩惱。坐著回想與子離在一起的零零總總,從相識到相熟到子離新婚之夜的表白。想了半天覺得自已沒給過子離什麼希望與承諾,也沒表現出有愛上子離的跡象。被劉玨一吼,實在委曲得很:「哭又怎麼了?有個這麼優秀的男人對我情深一片,感動很正常!」

  這句話無疑火上澆油。劉玨兩步跨到她面前,瞪著她:「你,你,你怎麼是這樣的女人!」

  「怎樣的女人?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我是人,人有心的,能不感動?他待我情深一片,我就一點感覺都沒有才好?」阿蘿聲音裡帶著氣。她只是感動一下,想想子離終會明白這是在幫他設的一個局,他的癡心終究是要落空。想起往日的情分心疼他而已。值得這般大呼小叫似是她真的紅杏出了牆一樣。

  「好,他待你情深一片,你感動,那我呢?我對你的心你扔都寧河裡去了?」劉玨醋勁大發,一句話出口心中酸楚異常。

  阿蘿望著他,那雙眸子裡染上的傷痛這麼重,愣了一下,跳起來抱住了劉玨。這是阿蘿第一次主動抱他,他的心跳得很快,他的胸膛堅實有力。阿蘿把臉埋著,雙手抱得很緊,似乎這樣擁住他才能壓迫住胸口那抹心痛不再擴散。她輕聲道:「我喜歡你。」

  阿蘿撲進懷裡的瞬間,劉玨驚呆。雙手垂著全身僵硬。耳中只聽到心跳聲,一下又一下,在胸腔裡喘氣,想喊出一聲什麼來。聽到她翠鳥一般清麗的聲音。打了個寒戰。猛的把阿蘿推開。

  踉蹌退後幾步,阿蘿望向劉玨,他愣愣地瞧著她。他是不信她麼?眼睛一紅,阿蘿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已哭出來。頭一低就往外跑。

  劉玨反應過來,猿臂一伸,摟住了她的細腰,阿蘿一聲驚呼,已被他壓在睡榻上。劉玨俯身上前,吻似狂風暴雨般,不給她半點喘息的機會,由不得她去配合,勢如破竹佔據了她所有的思想,終於風弱雨歇,阿蘿才得以猛吸一口空氣,雙手撐住他的胸微微喘氣,劉玨邪魅一笑,拉開她的雙手,在她還沒喊出來時又吻住了她。三番幾次,阿蘿的唇已紅腫起來。他終於滿足的把頭靠在她的頸窩裡笑了。

  醒了醒神,阿蘿沒好氣地側頭看去:「起來!豬一樣沉!」

  「不!就不!」

  「信不信一腳踹你下去!」

  「你腿還動得了麼?」

  阿蘿暗罵一聲無賴,手慢慢放到劉玨腰間,一吸氣,使勁一撓,劉玨癢得驚跳起來:「你,你……」

  「呵呵,撓你癢癢總怕了吧!」阿蘿一計得逞,得意的嬌笑出聲。

  劉玨忍不住笑了:「這種招術你也使得出來?」溫柔把她臉上散落的髮絲抿到耳後,「阿蘿,你剛才對我說的話再說一次好不好?」

  「撓你癢癢?」

  「不是這句,你抱著我時說的。」

  「我餓了。」

  「什麼?」

  「早上起來現在早過午時了,我還沒吃東西,我餓了。」

  劉玨一聽,自已好像也餓了,高聲呼道:「思畫,爺餓了!」

  外面思畫笑答道:「都熱過兩回了,沒敢打撓少爺。」

  阿蘿聽了臉紅得嚇人。推開劉玨,抿抿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劉玨低低地笑出聲來,追問道:「再說一次,嗯?」

  「忘了,吃飯!」
 



  東宮裡太子喜道:「我瞧四皇弟是走火入魔了,他對青蘿倒真的有情!」

  王燕回不冷不熱地回道:「有情又如何?」

  「奪妻之恨,當眾侮辱,平南王肯定不會站在他那一邊!」

王燕回想起子離見了阿蘿情不自禁的樣子,歎了口氣道:「邊城八萬人馬有調動行軍跡象,你覺得四皇弟不會來爭這個王位?」

  「我早瞧出他會與我一爭了!這次回來他對我的態度和從前判若兩人。」

  「這就是了,這當口,他會與安清王父子為敵?」王燕回答道。

  太子想了會兒,有些迷惑:「但今日王府中兩人真的不是在演戲!」

  王燕回慢慢從榻上起來,看外面枝頭上爆出的新芽,飄揚的素白靈幡也擋不住春的來襲,屬於春天的綠色終會在冷清的白色天地裡找到自已開枝散葉日趨繁茂的空間。子離便是那抹春色,終於開始以強勢的姿態來爭取他的空間和地位了。她輕輕笑了:「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四皇弟胸有成竹,待你的態度開始轉變,也不畏安清王父子的勢力。二是他們已經聯手。無論是那一種,對我們都無好處。前者防不勝防,不知其深淺,後者兵力與我們旗鼓相當,而風城卻早已在平南王控制之中。」

  「我與東宮謀士們商議過了,如你所說這兩種可能,前者我們斷定不了四皇弟手中的籌碼,而後者若安清王父子與之聯手,則是硬碰硬的仗。成者為王敗者寇,取不了巧的。」太子說道,「當然,所有的謀士都希望能讓安清王父子效力於我,這樣局勢大好。所以,我今日見了那一幕,雖說有懷疑,但不像演戲,無論如何也不肯輕易放棄掉安清王父子的支持!」

  「是啊,能得安清王父子支持,這場王位之爭勝算就大了。只是,總不能盡信。」

  太子皺眉道:「要信要憑借卻不能全信,這可怎生處置為好?」

  王燕回沉穩答道:「父親已定好計劃,盡換宮中侍衛,平南王控制住風城,卻控制不了王宮,有個萬一,王宮就是最後的防線。這事已交由成侍郎親自佈置。王宮久攻不下,寧國必將大亂,這樣一來,佈置在各地的兵馬也會一分為二,支持你的,支持四皇弟的,膠結在一起,鹿死誰手,就各憑本事了。」她眼中那分迷茫之色慢慢被堅韌狠絕替代:「三月十五,如果四皇子與平南王真的一戰就是一網打盡的機會,如果他們兩家聯手,就是設了個局,不管是那一種,我都要他們出不了黃水峽谷。」

  太子沉思一會兒:「你別忘了平南王的十五萬南路大軍候在南門外,我們搶先動手,就給了他們發兵的借口,離登基大典只有三日之期,這個時候滅了四皇弟與平南王,朝中眾臣誰會心服?」

  「殿下忘了,要出兵自然是我隱藏在黑山森林的兩萬北路軍。軍中並無此軍建制,查無實處,戰敗都與東宮與我王家無關。」王燕回臉上露出自傲的神情:「況且,能與四皇弟、平南王一戰,也是燕回之幸事!」

  青蕾走到殿門處,宮侍入內報與太子及王燕回。王燕回對太子笑道:「李良娣對殿下情深意重,殿下可不要負了她。」折身回到榻上靠著,笑嘻嘻地等著青蕾。

  太子目光閃爍:「其實能得燕回、青蕾真心,鑒心滿意足。」

  青蕾娉婷進來,行禮站在一邊:「不知姐姐喚青蕾前來何事?」

  「蕾兒有所不知……」太子細細把今日在王府所見一一說給她聽,歎了口氣道:「正和燕回商量,怎麼才能化解。」

  青蕾聽得連聲驚歎:「阿蘿怎麼惹下這麼大的麻煩!父親怎生說的?」

  「李相連呼頭痛,安清王府又不放青蘿回家,唉!」

  「殿下的意思是?」青蕾乖巧地問道。

  王燕回懶懶答道:「我看啊,最好把青蘿接進宮來,等登基大典一過,殿下親賜繡樓,拋繡球招親算了。」

  青蕾撲哧一笑:「姐姐真是有趣,沒準兒啊兩位王爺會打起來把繡樓都拆了。」

  「可不是麼?今日不是殿下在,那兩位就差點要把安清王拆了。我看青蘿妹妹十足不想留在王府,又坳不過平南王強勢。回家又得聽李相囉嗦,倒真不如進宮逗逗芯兒玩更開心。」王燕回臉上帶著笑容,眼睛盯著青蕾,冷得似冰。

  青蕾一哆嗦,勉強笑了:「姐姐與殿下這般為阿蘿考慮是她的福氣,芯兒自見過阿蘿一面後成天問我她的天仙姨娘幾時再來看她。我想阿蘿也會想念芯兒的。」

  王燕回笑得如沐春風:「妹妹可要想得周全,那個平南王整個的就是醋罈子,對了,三月十五他還要和四皇弟決鬥呢。」

  青蕾笑了:「有兩位王爺這樣待她,她也不枉了。」眼神不禁偷偷瞧向太子。見他尚在沉思中,心裡一歎,笑容不改:「青蕾先行告退,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芯兒去。」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1:26

第60章

  風城西三巷成府中,青菲正縫著一件嬰兒衣。成思悅推門進來,青菲抬頭溫柔瞧了他一眼,又低頭納線:「相公今天回來好早,還有幾針,等我!」

  成思悅走過去坐在她面前,眼也不眨地瞧著她。青菲快做母親了,還是這般嬌美。他輕輕伸手過去撫上微微隆起的腹部,再有五個月,他就要做父親了:「今日感覺可還好?」
 

  青菲臉上飛過一絲紅暈,黑眸流轉,嬌憨笑道:「嗯,挺好的。」說完低頭咬斷針線,把小衣裳一展:「好看麼?」

  「好,菲兒做的,以後兒子穿上不知多俊!」

  青菲嘴一嘟:「就是你總是忙,常常好幾日不歸家,以後還這樣,寶寶都不識得爹了。」
  

  成思悅柔聲道:「等忙過登基大典,我答應一定好好陪著你們母子倆。」
  

  青菲滿足地倚在他懷裡,家裡的事她已有耳聞。大姐青蕾與她從小更親,她明白青蕾的苦處,而小妹青蘿雖不親近,她對她卻也沒有什麼惡意,太子夜宴,因為大姐,也因為成思悅她做了偽證,心裡時時不安,好在沒出什麼事,倒也過了。大姐在宮中看似得寵,卻萬般無奈,小妹青蘿得兩位王爺相爭,只有自已,自嫁入成府,足不出戶,與成思悅呤詩做對,過得卻甚是幸福。
  

  「菲兒,你可知道,我從小就是孤兒,能有今天,能有個家,心裡感慨自不同常人。你是相府是千金,跟著我苦了你了。」成思悅歎道。

  「相公胡說什麼,不論相公做什麼,菲兒都會支持,跟著你,現在又有了寶寶,從前在相府倒不如現在這般自在。菲兒很知足。」

  成思悅笑了:「我知道,不管做什麼,只要是為我好,叫你提刀殺人,你都會的。」
  
  青菲一驚,伸手去捂他的嘴:「說什麼呢,嚇著孩子。」

  成思悅扶起她:「我扶你走走,多走路有好處。」

  小小的庭院內幾枝迎春開得艷麗。成思悅輕輕折下一朵小心地插進她的鬢旁:「菲兒真美,快做母親了,每次瞧見你都覺得你一日美過一日。」

  「我們家三姐妹中,大姐才是最美的。」青菲笑道。

  「我看你家要說相貌,應該是青蘿最美。」成思悅不置可否。

  「哦?我倒是三年多沒見到阿蘿了,她比大姐還漂亮?」青菲驚問道。

  成思悅笑了:「的確如此,不過,我獨愛我的菲兒罷了。」他頓了頓,眼睛深深地望著青菲,撲的笑了:「因為我的菲兒為了我,連道理良心都可以不要呢。」

  青菲知道他在說太子夜宴一事,不覺又惱又悔:「你還拿那事笑我?」

  成思悅輕輕地抱她入懷:「當時我便知事有蹊蹺,但是菲兒,能為我泯滅了良心說假話,在我眼中卻是難得的一心人。從那時起,我就打定主意真的要娶了你了。」

  青菲不禁面上一紅,啐道:「那有這種喜歡人的道理!」

  「我與別人不同,菲兒,你是我妻子,只待我一心一意,這已經足夠了。」成思悅認真說道,遲疑了下接著道:「菲兒,這些日子局勢緊張,我要你答應我,不得出門半步,不論是誰,那怕是你娘親親來接你,你也不可離府!」

  他臉色凝重地看著青菲,認真無比。青菲笑笑:「我明白,相公你要做什麼儘管去,我知道現在離登基大典越近,局勢越緊張。」

  成思悅眼中精光閃動:「千萬不要入宮,不論你大姐如何求你,都不要去,宮裡危險得很。不要淌進這趟混水,更不要因為我而做任何事,只要你們母子平安,我就無後顧之憂。」
  
  青菲點點頭,突道:「相公,有這般緊急麼?你平時再忙,幾日不回家,也不曾見你這樣嚴肅過。」

  「人總是有弱點的,現在我的弱點就是你們母子。」成思悅低低說道,「我已安排人手暗中保護你,萬一有什麼變故,會接了你走,記住,除非來人亮出與你身上相同的玉珮,不要相信他。就算是你爹來接,也不理不睬。」

  青菲忍不住跟著緊張起來:「你會有危險麼?相公?我好怕!」

  成思悅沉聲道:「我的菲兒是爽朗的女子,就算我有個萬一,你為了孩子也要堅強活下去,聽明白了麼?」

  青菲眼睛一紅,成思悅輕歎一聲:「不會的,這世上能要你相公命的人少著呢。」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看得青菲一呆,強大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按照王太尉的部署,成思悅開始著手調換安插人手入宮。與之對應的是一幫忠心四皇子的大臣也往禁軍裡佈置耳目。

三月初十夜,顧相打著看望女兒的旗號大搖大擺進了璃親王府,子離忙得不可開交,風城裡的情報匯總,邊城兵馬調動。顧相來時,他正在看黃水峽谷的地形圖。

  「岳父大人!」子離深鞠一躬。淡定地扶顧相坐下:「安清王府一事氣壞岳父了。」
  

  「唉,男人三妻四妾也是正常,更何況你以後……」顧相歎了口氣不想再提那件事,說起來是自已氣暈了頭,都忘記子離身份了。

  子離正言道:「岳父誤會了,那是與王叔定下的計謀,不管太子信與不信,也是迷惑他的伎倆。以後不管怎樣,天琳始終是我的結髮妻子。我會好好待她的。」

  「那個老狐狸,連我也瞞!「嘴裡罵著,顧相臉上卻樂開了花,長舒一口氣:「有安清王相助,這事就好辦多了。這份名冊是宮中我們的人。你收好「

  子離鄭重接過:「我與平南王苦思如何在黃水峽谷一戰,岳父可有高見?」
  
  「怎麼?是打給東宮看嗎?」

  子離沉思良久道:「王叔身經百戰,他的意思是,這是計中計,我們設局,卻也要防著東宮將計就計。只是一直傳聞王燕回謀略過人,行軍佈陣樣樣精通,王太尉曾言道,有此一女,當抵十萬精兵,不知她的手法如何。」

  「天翔長期呆在南軍,曾言道當時與南軍陸軍統領閒聊兵法時說起過,燕回小姐不管怎麼佈陣,總愛留支奇兵出其不意,凡事喜留後著,而往往這一後著才是最後的精兵。」顧相想了想答道。
 

  「岳父所言與王叔平南王猜測相同,這是黃水峽谷,北面是玉象山餘脈,草原藏兵不易,要想伏兵於峽谷之上也甚難,肯定有我們的人馬守候,所以只有從山這邊殺往峽谷,而這種辦法很笨,因為高處是我們的人,居高臨下,對方來人必敗無疑。守住峽谷入口也容易,難的是如何引敵入谷。」
  
  窗戶外一聲輕笑:「暗夜求見。」

  子離有些惱火,每次這個暗夜都來無影去無蹤,沉聲道:「請進!」

  暗夜自窗外飛身進來,對顧相一抱拳,並不開口,直接從懷中取出一物放在書案上,低聲道:「主子交待的佈陣圖。」再對子離抱拳施禮,躍窗而出。

  顧相驚道:「安清王府烏衣騎?怎麼從來不知道還有這等人物?」

  子離笑笑:「王叔甚是信任於他,我對他也是惺惺相惜。」說著打開佈陣圖,吸了口氣,喜道:「真是妙計!王叔好本事!不由子離不佩服。」

  顧相側身看過,撫著花白的鬍鬚呵呵笑道:「若是計成,此一役後,東宮再無能力與你相爭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子離燒掉佈陣圖,轉身又是一禮:「如此王宮之內,三月十五全靠岳父與一般大臣了。不必擔心天琳,我的五百鐵衛全留於王府之中,王叔會親自坐鎮風城,控制城內局勢。」
 
  顧相走後,子離推開窗戶,夜風送來隱隱的琴聲,哀怨中帶著溫柔,回風城後,他只見過天琳兩次,也總是獨宿在書房,她,子離輕歎一聲,默默關上窗,琴聲被隔絕在窗外,漸弱不聞。
  
  他拿出邊城帶來的酒,慢慢地飲下。屏棄了一切雜念。他告訴自已。當下要緊之事不在於兒女情長。然而那張絕美的臉不受控制地浮現在眼前,眸子流光溢彩,婉轉生動。他猛的仰頭喝下整瓶酒,腦袋終於有些迷糊。他露出淡淡的笑容,可以入睡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1:42

第61章

  春天加快了腳步,七天祭典一過,寧王玉棺被送上山頂下葬。王宮撤下了白幡,玉象山露了絨毛似的青綠,慢慢恢復了往日的生氣。隨著新王登基日子的臨近,王宮加強了戒備。諾大的宮中因為寧王新薨少了絲竹之聲,一入夜來,寂靜地讓人害怕。

  玉鳳宮內王皇后、太子、王燕回及王太尉聚齊一堂。明天就是三月十五,大戰前壓抑的氣氛讓太子感到煩躁,又隱隱有層興奮。他沉聲問道:「母后,為何四皇弟在父皇一去就似變了個人一樣?沒了父皇撐腰,他竟敢這般大膽!」

  王皇后想了許久道:「其實母后一直想除掉劉緋,誰知道他似一個人,侍衛卻隨時隱藏在左右。卻幾次都不能得手。一直沒見你父皇遺詔,會不會是已暗中擬旨要傳位於他呢?」

  「皇后擔心未必沒有其事,還曾記得當初選立太子妃時,王上一心把顧相之女賜婚給璃親王?顧相兩朝元老,門生無數,其子顧天翔長年在軍中,威望甚高,得顧相支持如虎添翼。我當時看王上就有意培植四殿下勢力了。」王太尉接口道。

  太子轉向王燕回:「當初若不是你提議,劉緋手中哪來的兵權?把他控制在風城,殺他如捏死只螞蟻!」語氣中已隱隱帶有遣責之意。

  王燕回不緊不慢地答道:「若不把安清王的右翼軍軍權奪了,他父子一起兵,你和四皇弟誰也沒機會。現如今安清王父子至少表面是相幫我東宮,就算與四皇弟聯手,與我們也是旗鼓相當!要知道右翼軍雖名下歸璃親王統領,便使起來那有安清王順手?戰鬥力多少也會減弱幾分。平南王手下的南路軍也是一樣,我王家的力量被他除了個七七八八,總也有兩三分在手裡。」

  她閒閒地掃了眾人一眼,看向父親王太尉。王太尉呵呵一笑,神情詭異:「我南軍部眾傳來消息,十萬大軍留守南門外,兩萬軍士往西調動,另三萬已分守風城諸門。另邊城消息,已有兩萬右翼軍到達黃水峽谷佈防。」

  「也就是說,兩個答案,一是兩人打算真的火拚一場,二是兩人聯手設局想吃掉我們部份兵馬。要是前者,等他二人打得差不多時,我方一舉殺璃親王!要是後者,總也要裝樣子打一下吧,我方一樣趁亂攻入,他們加起來不過五萬兵馬……殿下聲稱擔憂兩位弟弟有所損傷帶人我東路軍五萬前往,而北路兩萬精兵則隱藏其後,伺機殺其不備。」王燕回胸有成竹。

  太子眼中透出驚喜,不由自主握住王燕回之手:「有愛妃籌謀,當真有備無患。」又擔心道:「可是如此一來,會不會王宮空虛?」

  王太尉笑道:「太子放心,宮中禁軍十之八九已在我掌控之中,成侍郎早已遵我囑咐佈置妥當。他們不動,不代表我不動,只要看西方消息傳來,我東路軍便由東門內應接應進入風城。那守城軍不過三萬人,怎敵得過我十五萬大軍?況且,還有燕回坐鎮宮中。」

  「難道十萬南軍就沒有動靜?」王皇后問道。

  王燕回一笑:「母后有所不知,十萬南軍現在沒法動,他還顧慮我留守的十五萬東路軍呢。單從兵力上說,也不如東路軍,我們也不能肯定璃親王已與安清王父子聯手。只能防,不能打。我們知道他二人要在黃水峽谷一戰,他們卻不知道我們會不會去,何時去。這個先機我們佔定了。」

  太子想了想,露出滿意的笑容。轉念又道:「不管他二人是否真的為了一個李青蘿打起來,她對他們的重要性很明顯。想盡辦法也要把她弄進宮來。」

  王燕回笑道:「這就要看殿下捨不捨得了?」

  太子疑惑地看著她。「我看啊,李青蘿未必和她大姐及右相一家有多親,但我瞧她看芯兒卻是真心喜愛。」

  「不行!芯兒還小,不能讓她涉險!」太子斬釘截鐵地回絕。

  王燕回笑容不改:「我就知道殿下捨不得,所以,我只不過把她的那個婢女弄進宮來了,她那個侍衛武功倒是高強,傷了我十來個好手,也罷,讓他回去送送信。」

  「這樣一來不是打草驚蛇了麼?」

  「我看他二人已有情意,我只是告訴他只能讓李青蘿知道,多一人知道,就等著收屍好了。再說呢,明天就是十五,知不知道都不打緊了。」

王燕回說這話的時候,劉英正渾身血污跪倒在劉玨面前,把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劉玨皺著眉,問道:「那你為何不單獨說與阿蘿聽?」

  劉英笑笑:「主上吩咐過,一定要保護好小姐,說給她聽,她不衝進宮裡去才怪。劉英已效忠於她,豈能讓她知道害了她?」

  劉玨目中充滿曖意:「你放心,本王定還你個全須全尾的小玉來。」

  「謝主上,劉英不能在小姐面前露面,這就找地方養傷去。」

  「傷無大礙的話,你先去鴿組呆著,暗夜另有要事在身。這期間,鴿組由你負責。」劉玨說著,扔過一瓶傷藥給劉英。

  劉玨閉著眼慢慢地思考。東宮並不是很信自已和璃親王翻臉,卻又不能肯定兩家是否聯手。這樣的情形早在父王意料之中。所有的佈置都朝著這個方向努力。明天就是三月十五,所有的一切都將在這天結束。他突然有些不踏實。睜開眼走向臥房。

  門裡阿蘿撥弄著琴弦,口中小聲輕唱著那支在臨南唱過的小曲:「飛鳥點觸江腳,玉龍橫臥山腰,滿乾坤處處瓊瑤。想海棠點點紅妝,原是思君醉了。」

  劉玨站在門外聽得癡了,那時,阿蘿心裡就有了他呢。溫柔的笑容在臉上漾開,他輕輕推開門,嘴裡卻調笑道:「我也醉了!」

  阿蘿臉一紅。停住撫琴,今天她特意讓思畫好生梳了頭髮。淡淡的春衫被夜風吹起,似煙似霧,琉璃雙眸閃動著劉玨不明白的情感,阿蘿眨眨眼,很滿意製造的效果,打扮完了一照鏡子,自已都看愣了呢。低聲淺笑道:「又想說誰叫我穿成這樣的?不好看麼?」

  劉玨手足無措,往日的風流倜儻排不上用場,結結巴巴道:「不是,那,好看。」

  阿蘿宛爾:「戀愛中的男人是笨蛋!」

  劉玨尚在怔忡中,不由自主點頭,馬上又反應過來,凶巴巴地說:「我的意思你只能穿給我看!」

  「哦,那我以後出門都不用穿衣服了?」阿蘿想,我還沒弄幾身露的衣服出來呢,沒得嚇死你!

  「呃,你敢!這等傷風敗俗的話你也說得出口?」劉玨臉漲得通紅,這個丫頭啥時候變這麼大膽的?

  「我,不僅說得出,還做的出!」阿蘿緩緩一拉衣帶,外袍飄然落地,裡面只有玉色抹胸羅裙,露出赤裸的手臂與脖頸。

  劉玨嚇了一跳,上前一步拾起輕袍把她圍住:「你做什麼!」

  「你不想要?萬一明天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想後悔!」阿蘿平靜答道。她沒有古人那種從一而終的思想,卻怕有個萬一再也遇不著劉玨一般的男子。

  「沒有萬一!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等大事定了就娶你過府,我要洞房花燭夜!」劉玨正言道。

  阿蘿歎口氣,沒辦法,這裡的人就是這般死腦筋。不想的時候呢,恨不得一口吞了。想給的時候呢還大義凜然地拒絕。看來還是高估了這個身體的美麗。本以為他一見就暈菜了呢。

  劉玨小心幫她整理好衣裳,輕輕摟她入懷裡:「阿蘿,你答應我,呆在王府等我回來。外面太亂,不要出去。對我有點信心好不好?」

  阿蘿望向他,那張臉越看越帥。這一切美好的讓她禁不住懷疑,以後再也沒有風波嗎?可以和他幸福平安的終老嗎?劉玨沒有對她說過明日黃水峽谷一戰的情況,瞧他這些天奔忙的樣子,也能猜出其中的凶險,這是爭奪王位的戰爭,是冷兵器時代,比用槍炮還來得殘酷。想起戰場上屍橫遍佈,血流成河的樣子就心驚肉跳。也想問問情況,又想自已沒啥軍事經驗,萬一說錯了還誤了事,可是不問又著實不安。「能給我說說黃水峽谷的情況麼?」

  劉玨本意是不想讓她擔心,打仗是男人的事情。聽她開口問,想了想,順便再理一次思路。便提筆在紙上畫出了大致的地形圖,給她講解。

  阿蘿聽到劉玨道草原草短沒法隱藏設伏時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電影,問道:「若是士兵以草做成草衣,臉上畫迷彩,衣服與草地相似,隱了旗幟,設伏於草原,怕是看不出來吧?」

  劉玨一愣。繼而驚喜:「你總能想出一些小點子,卻派上大用場。」狠狠地親了阿蘿一口,轉身就跑了出去。

  阿蘿輕輕笑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1:58

第62章

  太子於東郊大營點兵五萬往西邊黃水峽谷而去。五萬東軍皆黃甲,踏入初春的草原,遠遠望去似一朵艷麗的向日葵。太子身披黃金鎖子軟甲,晨曦中柔和的陽光襯得週身光芒萬丈。他走得很是悠閒,神情閒適,彷彿不是去打仗,是在踏春賞景。血液裡的激情卻在呼號,他眼睛掃向身後甲盔鮮明,步履齊整的隊伍,再望向草原的深處,第一次覺得領兵打仗的威風,第一次覺得身為男兒就當從軍,第一次嚮往提刀殺戮的快感。若不是王太尉與燕回再三叮囑一定得按計行事,他恨不得長劍一揮,五萬人就衝將上前,那會是多麼快意!

  今天一大早劉玨前腳出門,他就去了安清王府,一番擔憂之後道:「兩邊都有兩三萬人馬,這萬一四皇弟和允之脾氣頂起來,這場架……唉……可如何是好!」

  安清王滿懷信心地翹了翹鬍子:「太子不必太擔心,我家那臭小子搶女人肯定不會手軟!至於四皇子嘛……」

  「王叔!這可不是兒戲,不是護短的時候!他們都是我寧國的棟樑,豈能這般這相殘殺?!」太子慨然說道。

  安清王愣了愣。太子負著手走了兩圈:「我這個為皇兄的,絕不能眼瞅著他們這樣……王叔不必再勸,你當明白孤王之苦心!」

  大義陳詞後,太子便帶著五萬兵馬去勸架。路經南城門安清王親自下令開浮橋讓路,他站在城頭鄭重對太子道:「殿下此去一定好生勸解一番!」

  離黃水峽谷還有五里時,將士耳朵伏於地上,片刻後回報,前方異常,似有兵馬在交戰。太子滿意地笑了,真打起來了?下令:「全軍休息半個時辰再隨孤王前去勸架!」五萬大軍向日葵在草原上停止了移動。

  五里外黃水峽谷是玉象山餘脈延伸至草原後裂開的山谷。相傳當年天界與魔界大戰,天神的坐騎神像傷重難支,蹣跚行至此處倒地而亡。黃水峽谷便是它最後一枚腳印,神像在草原上踩出深而廣的一個大坑,並震裂了大地。峽谷兩端最細之處只得兩三丈寬。峽谷中心平整似寬闊的練兵場。四周峭壁聳立,若守住兩端入口,裡面飛鳥難渡。

  子離的右翼軍鎧甲銀白耀眼,劉玨的南路軍黑甲隸目,分立峽谷兩端,黑白分明。兩人此時都坐著看谷中的四千人馬對仗練兵。太子五里外紮營的消息不多時便報了過來。劉玨眼睛望向遠處的玉象山。青蔥油綠的森林一片寂靜。他算著時間,拔劍出鞘,劍尖指向子離,朗聲喝道:「所有人聽好了,今日本王與四殿下一戰,誰也不得插手!」

  下面的四千人馬撤了打鬥,各自歸隊,讓出一塊空地。黑衣軟甲包裹著劉玨修長的身材,他拉下臉上護甲緩步走到中心,子離白袍銀甲頭盔護住額臉,只露出一雙譏俏的眼睛,睥睨著劉玨,似乎不屑於他。劉玨大喝一聲,劍已出手。轉眼之前,所有人只看到一黑一白兩條身影糾纏在一起。兩人時而近身時而飄離,端得好看!谷中閃動點點劍光,發出叮叮噹噹碰撞之聲,足足有兩柱香功夫後,猛聽谷頂一聲大喝:「住手!」

  兩個人鬥得正急,愣一愣,又揉身而上,視若不聞。

  太子嘴邊勾起一絲冷笑,大聲喊道:「你二人怎可為了一個女人置家國大業於不顧,弄個兩敗俱傷豈不給了別國可趁之機!再不停戰,孤王就不客氣了,斷不能讓你們倆執迷下去!」

  這話一喊出,下面雙方隊伍竟各自衝出兩千人馬,在谷中打得更為熱鬧。太子眼光追隨著那黑白兩道身影。果斷一揮手,峽谷上衝上三千弓箭手,箭如飄潑大雨往谷中傾洩飛下。下面迅速衝出盾牌手擋住。仍有人中箭,谷中慘叫聲傳來。劉玨大怒提氣喝道:「眾將士可瞧得分明?太子殿下那裡是來勸架,卻分明要置我與四皇子於死地。劉鑒!你起殺弟之心,天理不容!」手中「噌」得彈出一管煙花,滴溜在空中炸開一朵紅色的花。

  太子一愣,大笑道:「再不停手受降,此黃水峽谷便是你二人斃命之處!想要逃出生天,那是做夢!」

  劉玨望著他,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似搖頭歎太子從未上過戰場,似歎息他真的蠢不可言,似懷疑善謀略的王燕回怎麼教他這般行事!

此時山谷之上不僅飛下箭雨,連帶滾落大石。劉玨動也沒動,所站之處箭枝飛到勢頭已弱,身邊烏衣騎輕輕為他撥開。太子瞪著下面的黑白軍隊,自已只有五萬人馬,只有守住谷中兩端,困住他們,卻沒法盡殲。這時,身後傳來喊殺聲,他一愣回頭,遠處射來飛蝗似的箭雨,瞬間後衛便倒下一片。

  太子望望前面的深谷,大喊道:「後衛變前鋒,衝!」五萬東軍往後殺去,似金色的潮水湧向海灘,不多時又被黑沉沉的箭逼回。

  目光凝處,一桿白色大旗迎風飄揚,從後面攻擊的正是子離的右翼軍,太子心裡終於落下塊石頭,現在由不得他不心狠,這二人果然已經聯手,他沉聲道:「結陣!」

  守著谷口,東軍倚仗高處迅速結下方陣。不多時前方草原湧出了點點銀白,片刻聚集成片,似白雲朵朵團團圍住了黃色的向日葵。子離打馬而出:「皇兄,果然沒有猜錯!你很想殺我麼?」

  他狐疑地望向谷中,這才明白方才與劉玨纏鬥的白影並非子離。太子朗聲道:「我乃寧國太子,王位繼承者,但你覬覦王位暗中調兵,父皇若知你試圖弒兄奪位,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  

  子離大笑起來:「父皇遺詔在我之手,王氏一族亂我朝綱,我定不負父皇之意,興我寧國,重振我劉氏王族之威!你以為這麼輕易就把谷口封了?把我們都困於谷中?」

  太子一打量,身後是深谷,中有劉玨南軍兩萬人,前方草原,劉緋右翼軍也不過兩萬人,他燦然一笑:「眾位兒郎,我們人多,結陣出戰!」

  下面萬人齊齊喝道:「願隨太子一起!」

  聽得鼓聲一響,喊殺聲衝破天際,雙方五千鋒離陣前衝,黃燦燦的金光奪目衝進白雲深處。似太陽穿透雲層,火球滾落草原,廝殺慘呼聲震盪在草原之上。劉玨揚聲喊道:「衝破東軍後防!前後夾擊!」

  黑甲的南軍似捲起的烏雲翻騰著叫囂著要遮天蔽日。士兵滾滾衝向谷口。

  太子腹背受敵,眼見雲層飄動一點點吞噬了陽光。他眼中顯現出焦急之色,正在此時,大地轟然震動,森林方向的草原出現一道黑線飛速奔來,太子心裡一鬆,揮動令旗,大笑道:「你們的死期到了!」

  子離凝神遠觀,只聽蹄聲咚咚如重錘悶擊大地,待到近了,一驚,卻是成千上萬頭驚恐的牛。挾著雷霆萬鈞之勢衝向隊伍。太子已退往高處,右翼軍暴露在空曠的草原之上。瞬間便衝散了隊伍,沒來得及讓開的士兵被撲到在地。鐵蹄落下之處,血肉橫飛,萬千士兵還沒來得及揮動手中的刀劍,已被踩成肉泥,慘號聲綿綿不絕。最慘的是峽谷的隊伍,一部份驚怒了牛衝進來,但前方出口狹窄,牛出不去,又轉頭在谷中橫衝直撞。

  劉玨氣極,大喊:「放箭,長矛列隊,盾牌跟後!」自已提氣縱上,劍光到處血噴泉般射出,一劍斬下顆牛頭,烏衣騎倣傚為之,南軍精神一振,沖喊著挺直的長矛慢慢逼上,谷中橫下幾百頭死牛。劉玨喘著氣看了看牛尾巴上綁著的火炙,大罵出聲:「王燕回,你他媽真不是個女人!」集結隊伍一清點,谷中兩軍一萬人馬竟折五千。

  那邊子離集合隊伍,三萬人折了八千,驚怒佩服,這等佈置不費一兵一卒,已重傷兩軍元氣。驚牛奔離,眨間功夫已跑向草原深處。沒等兩軍緩過氣來,那道刺目的陽光又逼了過來。這次便是貼身了肉博,白雲濃厚中透出點點金光,金光閃爍處烏雲滾滾。沒有完全的晴空萬里,也沒有雲層遮掩天際。子離臉上那絲淺笑全化做凝重,透體而出的殺氣把身邊這塊雲凝成了寒冰。他知道方才驚牛一衝已是損失慘重,兩軍已在苦苦支撐,隱藏的軍隊再引不出來,此仗必輸無疑。

  劉玨心情急燥,所有的人都殺紅了眼,士氣、人馬都落了下風,只憑著一股氣在與東軍纏鬥。他一咬牙提馬往太子立足之處殺去,擒下太子,不怕那支隱藏的軍隊不著急。烏衣騎三騎同時離隊而出,像條黑龍怒吼搖擺著身體衝向太子所在的中軍。所到之處金色漸退,遠望去似黑雲鑲了道金邊。慢慢飄向金光最耀眼之處。劉玨與烏衣騎一路勢如破竹,利箭般狠狠扎向太陽的心臟。

  太子臉上現出驚惶之色,人再多,卻擋不住劉玨帶領烏衣騎越殺越近。劉玨和烏衣騎的厲害他素有耳聞。一揮手,中軍亮出面金色旗幟急急打出旗語。

  遠方的森林終於有了動靜。像冬季的雪悄然飄落草原,不聞一聲喊殺聲,一道綠浪以驚人的速度捲了過來。

  太子興奮起來,揮舞手中長劍大笑道:「此番讓你們見識一下寧國北軍的厲害!」東路軍有了後援,士氣高漲,南軍已衝出峽谷匯合右翼軍邊打邊退往風城方向。太子大喝道:「速速追擊,殺啊!」

  劉玨臉上終於露出輕鬆神色,令旗到處兩塊雲朵合為一體,白黑相間,端的詭異無比。金光灑出,飄來的綠甲北軍緊緊護衛著它,向日葵花瓣舒展,綠葉挺揚。待到衝入雲中,只見那朵白黑相間的雲驀然分開,變成兩條繩索緊緊捆住花枝,任花朵搖曳在草原上。

  兩軍之中白旗驀然招展,黑旗瘋狂舞動。草原似佈滿棋子的棋盤被人狠狠的砸了一拳,棋子跳動起來。顛覆了平靜。又似波濤,一浪緊似一浪。

  太子揉揉眼睛,待看得清楚時,才發現眼前不是草動,而是早已伏下的士兵。人人身披草衣,手執勁弩,東軍身處重兵包圍之中。北軍顯然也發現中了埋伏。狠絕之色顯露,高喝著「殺啊!」拚命護將前來。

  子離眼中清冷異常,與劉玨對望一眼,令旗揮下,急簧彈離,三萬伏兵全用的是殺傷力強短距離的弩箭,輪番發射,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向日葵柔嫩的花瓣,兩軍撲湧上前,雪亮的刀鋒斬斷了向日葵青綠的枝莖,戈矛亂戳,欣欣向榮的花朵被絞得支離破碎。

  太子不甘地瞪視著前方白旗下的身影。七萬人啊,轉眼就沒了。形勢瞬間逆轉。原來他們更狠,以四萬人抗東軍五萬,卻暗中設伏三萬。竟這般沉得住氣,放東軍安然通過,以四萬人為誘餌,引出兩萬北軍後,才肯下手。四皇弟,你,你真是好啊!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3:09

第63章

  包圍圈漸漸縮小,太子身邊的親兵和北軍精銳不足八千。子離和劉玨冷冷地望向他。這一瞬間,太子大笑起來,笑自已真是沒帶兵打過仗,什麼男兒熱血都是放屁!笑父皇終是偏心,沒有他的旨意,安清王父子絕不會出死力幫四皇弟。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劉緋!你下手吧,下令殺了你這個不中用的大哥吧!」

  劉玨心有不忍,他們終究是兄弟,他騎在馬上沒動,眼角餘光卻瞟著子離。這個人馬上就將成為寧國的王,這一切都是為他登基做的準備,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劉玨心裡暗歎口氣,兄弟相殘,雖不喜見到,但是,放虎歸山相信任何帝王更不願意。

  子離看著太子,那抹熟悉的笑容又浮了上來:「我不會殺你,你降了吧。」
  
  太子玉面扭曲,降?向這個從來在他面前斯文有禮、畢恭畢敬的皇弟投降?!跪伏於他的腳下,稱他為王?屈辱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才是寧國的太子,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啊,他閉了閉眼,風從北面吹來,春天的草原風沙原本就大,此時吹在臉上似有人使勁給了他一耳光。吹在身上,衣衫烈烈作響,汗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只留下透心窩子的涼。他眼開雙眸,驕傲之色透出:「成王敗寇!你隱忍多年!我無話可說,放馬過來吧!」

  子離怔怔地看向他。這個大哥其實對他還好,只是,可惜了,可惜你的母后為了後座毒死了我娘親,可惜,你也是王家的子孫!可惜......仇恨在心裡長了多年,盤距在最陰寒的角落,他費了多少功夫才一天天築起高牆抵擋那些帶著血腥的枝蔓爬出?多少年就為等這一刻!他長歎一聲,親手推垮了那道牆,眼看著被扭曲了的籐蔓瘋狂在新的空間裡快速生長,恨意佔據了心裡所有的空間和角落。他大喝一聲:「我要為母后報仇!殺!」

  隨著這道喊聲,馬隊往太子的殘部衝去。

  刀揚起滿天血霧,劍在人身體上捅出黑漆漆的洞。感不到痛,只有無知覺地倒下,只有力氣的散離,生命的消逝。

  八千人拚死護著太子退往峽谷方向。詭異的黑白白朵席捲下那團夾雜在綠意中的金色漸漸少了。就在這裡,北方的大風吹過一陣煙塵。劉玨一驚極目遠眺,只見火借風勢,騰起幾丈高的煙霧短短片刻就吹了過來。他大喊一聲掩住口鼻!煙霧中夾著刺鼻的迷離香,這是種燃燒後能產生令人昏迷的植物。

  太子身邊守衛的綠甲兵大喜,不慌不亂掏出口罩遞與太子:「終於等到風轉向了!我們必勝!」
  
  太子驚喜,原來王燕回的後招在這裡,忙不迭戴上掩住口鼻。然而東路軍卻無此防護,有的撕下衣襟,慢了的已漸漸軟倒。

  右翼軍與南軍同樣如此,等煙消雲散後,諾大的草原上只留有不足一萬的士兵。劉玨和子離心裡一陣陣發涼。不僅是士兵,自已也已筋疲力盡,難道真的就死在黃水峽谷了麼?子離輕輕笑了起來:「我不信老天爺會如此待我劉緋!這麼多年的隱忍修為豈能毀與一旦!」


  劉玨從懷中竟掏了只小酒壺,飲下一大口拋給子離,回頭對烏衣騎與南軍眾人喊道:「寧王遺旨,剷除外戚,今太子無道,依附王家,難道我們能眼看著一個女人篡權,叫我等男兒雌服於其裙下?」

  一萬將士目中露出被辱的悲憤,齊齊喝道:「誓死一拼!」

  子離清冷的目光掃過眾人,冷聲道:「今日一戰,那怕死,也不墜我寧國右翼軍危名!」緩緩把劍指向前方。那裡齊整走來三萬綠甲軍,太子迅速躲藏於隊伍中間,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之後,心裡無限的感慨,他高聲叫著:「劉緋,你我兄弟一場,降了,我饒你不死!」

  子離放聲大笑:「死有何懼!早在母后被毒死之後,我劉緋便對上百千次死亡了,卻還沒被你等害死!你以為你真的贏定了?」

  綠甲北軍五萬人馬加上太子殘部現只剩四萬,但是後來的三萬兵士衣甲光鮮,以逸待勞。反觀子離與劉玨部隊,一萬人血已浸透戰袍,傷重疲憊。強弱立時分下。綠旗招展,五千馬隊衝向那一萬人馬。子離默默數著距離,兩百米、一百米、五十米:「放箭!」

  箭枝飛去,射到一片,馬隊卻不減速度衝將上來,劉玨一咬牙帶領烏衣騎迎了上去。子離不吭聲長劍一揮也衝了過去。一萬人對五千人,兩倍的人數,刀光劍影中子離聽到耳膜突突跳動的聲音。從早上辰時戰到未時,這淒慘的喊殺聲就沒有停止過,紛揚在頭頂的天空,飄蕩在草原耳際。
  

  這片土地長的不是草,長的是血腥、仇恨!飄浮著靈魂的花朵,吟唱著悲淒的歌!士兵的屍體和昏倒的將士密密麻麻鋪成了另一種土地,這不是綠的草原,是白黑兩色鋪就的荒漠,上面開出了片片金色的花!嬌魅詭異色彩來自魔的世界,是人間地獄開闢的死亡花園!

  北軍衝鋒之後,緊急鳴金收兵。丟下三千屍體回了隊伍。而這邊站立著的卻只有了五千。子離面沉如水,嘴邊卻是一笑。綠幟再揚,沒有衝鋒,列著方陣緩緩向這邊圍攏。太子笑望著前方的殘兵,從懷裡摸出一管信號射向空中,噴出燦爛的煙,凝在空中久久不散。

  北軍的方隊像巨大的石頭,沉著穩定地前行,視前方的五千人為螞蟻一般。想要這樣一步步碾過去,把他們碾成齏粉。

  烏衣騎玄衣冥音齊道:「我等護主上撤離!」

  劉玨長歎一聲,望向子離。他臉上還是沉靜,卻隱隱能瞧著面頰肌肉抽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走為上啊。子離一動不動,劉玨暗歎,子離不走,他無論如何不能撤!就在這時,風雷之聲又起。風城方向與邊城方向同時傳來呼號聲:「殺啊!……衝啊!……」

  綠甲軍停住腳步,駭然四望。太子一怔,只見天邊揚起漫長灰塵,不用伏地已能聽到大隊人馬奔來的聲音。

  綠甲軍顯然訓練有素,想也沒想就護住太子往森林方向撤離。太子大喝一聲:「先擒下他們!」

一北軍將領言語中帶著尊敬卻沒有理會:「太子尊貴,不可以身涉險,主子已有交待,殺四皇子與劉玨在次,太子安危首要。」

  然而沒行多遠,前方已列出白甲軍隊,為首一人哈哈大笑:「老王爺囑我等斷你後路,某已等候多時了。給我衝!」

  片刻功夫,身後也已冒出白甲右翼軍。將北軍團團圍住。劉玨驚歎地看著這一幕。再望向子離:「你把所有的右翼軍都帶來了?」

  子離嘴角淺笑:「我喜歡以多欺少!」

  「邊城不守了?」

  「王位爭不到,邊城就不是我的國土,我著什麼急?」子離終於放鬆了心,突對劉玨眨眨眼:「你家老頭子的主意!」

  劉玨氣極,心裡暗罵,白擔半天心。不禁問道:「早幹嘛去了?害我殺得手軟!還傷亡這麼大!」

  「王家隱藏的精銳不出,是只有死抗嘛,再說,早料到太子會發信號,信號一出,王宮與風城才好下手!」子離閒閒道,「本王不也一樣殺得手軟!諾,地上還暈了幾萬人,醒了就沒多大傷亡了。」

  說完催馬往前。劉玨在他身後大聲道:「這裡交你了,我回風城去助老頭子一臂之力!」
  
  子離沒回頭,臉上笑意漸濃,抬抬手揮了下,表示同意。

  

  就在太子走後,安清王披掛齊整,坐鎮風城監視東郊外的動靜時。數十條黑影闖入了王府。青組留下護衛,得到示警後在松風堂前又一番惡戰。來人眾多,且也是高手。混亂之中,一條黑影躍進了堂內。

  聽到外面的打鬥聲,思畫長劍在手,護著阿蘿閉門不出。聽到轟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踹開,跳進一黑衣人:「是相府三小姐吧?我家主子托我帶句話,想要小玉活著就跟我入宮。」
  
  阿蘿一驚,面不改色:「一個丫頭罷了,你家主人誰啊?要殺就殺唄!」
  

  黑衣人一愣,低聲笑了起來:「主子不說,一個丫頭不夠,再加上小公主。」
  

  阿蘿跟著笑了起來:「王燕回是不是變笨了?芯兒又不是我生的,殺唄!」
  

  黑衣人怒道:「你怎麼這般心黑?連兩歲的孩子也不救?也罷,你不走也得走!」長劍驀的刺來。思畫舉劍相抗:「小姐快走!」

  阿蘿大喊道:「你自已保重!」像隻兔子一樣從窗口跳了出去。心裡卻一陣緊似一陣,天啦,王燕回幾時抓了小玉,劉英跑哪兒去了!

  她跳窗迅速往樹林外跑。一心想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再說,突然看到一青組人士打扮,興奮地跑了過去,那人轉過身,卻沒有蒙面。阿蘿一呆,掉頭回跑。心裡暗罵青組全是豬變的,死哪兒去了。邊跑邊喊,那人輕笑一聲,幾個縱身趕上了她,伸手一點。阿蘿身體一僵,軟了下去,那人抱起阿蘿打了個呼哨,離府而去。

  阿蘿欲哭無淚。她不想進宮做人質啊。劉玨你比豬還笨!留了些什麼人在府裡!前方突然閃過一道劍光:「放開小姐!」

  她心裡一喜,張眼看去,青影!雖然烏衣騎人全部蒙面,但長期待在松風堂,她已熟悉了青影的聲音和他的身形。

  這時其它黑衣人和青組眾人都趕了過來。那人劍一動,已逼在阿蘿脖子上,略一使勁,一條血痕被壓了出來,阿蘿感覺頸上一痛。嚇得瞪著眼望向青衣。「我家主子說了,帶不回人,就殺了。就算敗了也要兩位王爺傷心一輩子。」

  青影沉沉望向那人,阿蘿脖子上已滴下血來,他揮開手讓出道來:「我家主人也說了,她少一根頭髮,他就剮你家主子一刀。」

  那人呵呵笑道:「那還得看你家主上有命回來不!」

  阿蘿心裡一驚,劉玨,會出事嗎?心慌得根本不在意黑衣人帶著她離開。
  

  青影眼睜睜看著阿蘿被帶走,沉穩之氣突然洩了,一劍砍倒旁邊的小樹,氣極敗壞道:「等主上回來,老子真的要挺屍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4:22

第64章

  風城東門來報見到紅色煙花,安清王眼中爆發光彩,回頭問赤鳳:「人劫走了?」
 
  「王爺剛出門,就來了。」赤鳳輕聲答道,忍不住又多了句嘴:「青影氣得不得了,生怕主上回來宰了他。」

  「嗯,怨不得他,有你這個內奸報信,破了青組佈防很正常。」安清王忍住笑,仿若無事,繼續下令:「圍了太尉府,封鎖消息,我要王皇后與東宮諸人全變成聾子!走一個都唯你是問!」
  
  「是,王爺放心,鴿組消息很準,除王太尉昨夜便進了東郊大營外,太尉府及東宮諸臣都已被軟禁府中。」 赤鳳遲疑了下:「屬下不明白,為何一定要讓太子妃的人劫走小姐。」
 
  「因為,昨夜宮中突然多了五千太子妃的人馬,三門已閉,這人從天下掉下來的?我王宮已有三百多年歷史,山上葬有我寧國王室列祖列宗,豈能讓王家狗急跳牆毀我宗祀?」
  
  赤鳳聽不太明白,依然問道:「可是,小姐這一去不是凶多吉少?」

  凶險必然,但卻能讓王燕回以為她才是那張王牌,而疏於其它。當初讓兒子與四殿下真情流露為的就是體現阿蘿在他們心中的重要。安清王眼中露出複雜的感情:「我要王宮絲毫不損!去吧,依令行事!」

  「是!」

  安清王的目光遠遠地望向西方,不知道戰況如何,太陽已升至頭頂,午時了。
  

  東郊大營,王太尉也急燥地等待西邊的信號。黃水峽谷太子大勝後發出信號,他便會帶兵攻入東門,南軍失了統領,就憑安清王一人絕對只能束手就擒,況且,安清王站那邊現在還是未知數。外面傳令兵入營急報:「報!王宮已見信號!」

  王太尉目中露出驚喜,急步出營,看北邊一看,王宮方向的空中飄著一抹綠色青煙。他吁口氣,女兒已成功把相府三小姐弄進了宮。

  未時六刻,西邊空中終於飄起一道綠煙,凝在空中久久不散。

  王太尉大喜,急令道:「太子殿下已於黃水峽谷大勝!東軍隨我攻入東城門!」

  東軍得令,十五萬人馬結陣往東城門而去。

  此時東城門南軍密佈,安清王也瞧到了那道綠色輕煙,心裡一塊石頭落地。沉聲喝道:「把王氏一族、東軍將領家眷給我押上城頭!南軍隨時聽令!」

  王太尉安坐於馬上,瞧著東城門緊閉,牆頭上竟夾雜著陣陣哭聲。定睛一看,目眥俱裂:「這個老匹夫!忒是狠毒!」

  城牆上赫然綁著上千名人質。安清王笑容可掬老遠招呼起來:「太尉!本王怕你軍營寂寞,讓你王氏一族在此聚聚!」

  「老王爺這是何苦?以我族婦襦兒童相要挾,豈是大丈夫所為?!」王太尉一字一句蹦出怨毒。
  

  「難道太尉想要我寧國士兵互相殘殺?為保我國之實力,本王覺得這個法子最簡單!」安清王冷聲答道。

  「你別忘了,太子也是你的子侄!他是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你與四殿下勾結那是謀逆!」
 
  「先皇遺命,今四殿下登基繼位,如遇抵抗,以謀逆論處!要看聖旨嗎?」安清王不緊不慢地回答,老臉突然笑開朵花:「順便告訴你,太子已經降了!」

  王太尉暴跳如雷:「不可能!太子也射出勝利的信號!」

  「哦,那我們就在這兒等等吧,再等一個時辰,我讓太子也來東城門與你會會!」不待王太尉回答,安清王大喝到:「諸位東軍將士聽好了,王上遺命四皇子繼位,念爾等蒙在鼓中,凡放下兵器投降者,一概既往不咎!否則,侏九族!」

  城頭上哭聲細細碎碎飄下來,被綁家眷被要挾著不敢放聲大哭。只聽一東軍將領怒聲喝罵:「安清王以我等家眷相挾也太過卑鄙!」

  安清王道:「如果一名士兵為了國家,為了君主,為了百姓戰死沙場那是英雄,死又何懼?想我寧國幾百年來國富民安,其它四國虎視眈眈,難道在此多事之秋要內訌?要自已人打自已人,給予他國可趁之機?本王現在就放人,爾等思慮清楚,王上遺旨是四殿下繼承王位!」
  
  話一說完,東軍將士家眷被解下城頭,東城門大開,被放眾人鬼門關打了個轉,一旦自由,全哭著赴向東軍親人。瞬間東城門外那還有戰場的氣氛。亂成一團。

  王太尉氣極,提劍就想砍翻一名摟著老母親的士兵,想想又恨恨然放下兵刃。抬頭怒罵道:「老王爺真是好本事!這一抓一放便洩了我東軍士氣!」

  「太尉莫惱,都是我寧國將士,自相殘殺又是何苦呢?」安清王閒閒道。
  
  「你!傳令下去,準備攻城!」王太尉大聲喝到。軍令如山,安置好家眷於後營,東軍迅速列成隊形,準備攻城。

  「太尉就不顧王氏一族的性命?」

  王太尉慨然陳詞:「我等忠於太子殿下,當侏爾等篡位逆臣,取爾首級慰我王氏!」
  
  劉玨剛剛趕到,急急登上城門:「東軍眾將士!太子已降!四殿下當於三日後登基!」東軍嘩然,剛凝聚的士氣又被分崩。

  看到劉玨,王太尉心裡一顫,再聽他言,險此從馬上栽了下來,老淚縱橫:「安清王,你狠!你擺出一副支持東宮的模樣,卻暗中早已和四殿下勾結!」又大笑道:「燕回早說,如果萬一太子敗,我王家百年苦心經營也不能輕易被毀,那怕戰至最後一人,我王家人也絕不言降!」說完看看已無鬥志的東軍,歎了口氣,竟不顧城頭王氏族人,帶領親兵往東而去。

玨一急,便要出城去追。安清王攔住他:「先安撫東軍再說,王太尉必定入了王宮。」

  「王宮有秘道?」劉玨一愣。

  「三百多年了,總有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的。」安清王歎息一聲。

  酉時,子離帶著五千右翼軍解了太子入了城。西城門外駐軍兩萬,其它人馬返回邊城戍守。風城裡恢復了平靜,彷彿沒有發生過任何衝突。南軍依然駐定在南城門外,東軍已安撫至東郊大營。只是,王宮宮門緊閉。暮色中似頭困獸伏在玉象山腳。

  一切事情處理完畢,子離自與顧相李相等一班大臣商議事務。

  劉玨回到扶著安清王回到王府。安清王歎口氣:「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忙活一天還沒開打就撐不住了,說著說著,全身的重量都移到了兒子肩上。

  劉玨小心扶住他,一進門就叫侍從扶了安清王回屋休息。迫不及待地奔向松風堂。剛走到房前,就見青影及一班青組死士齊刷刷地跪在那裡。心裡一涼,升起不好的預感,嘴上笑罵道:「知道你家主子打贏了也用不著這麼隆重吧?」

  青影驕傲地道:「主上那有輸的道理!」

  劉玨踢過一腳:「那還跪這兒幹嘛?爺今兒真累著了,找人侍候來著!」說完邊解甲邊往裡走。走了兩步,見身後沒動靜。回過頭:「說!倒底怎麼回事!人呢?」

  「思,思畫受傷!小,小……」青影頭觸地,哽咽道:「青影守護不力,來人不僅武功高強,還,還破了青組的布控。」

  「小姐倒底怎麼了?你再結巴!」劉玨如墜冰窖,從頭涼到腳。

  青影頭已嗑出血來,迅速回答:「小姐被劫進宮了。青影以死謝罪!」

  劉玨氣極而笑:「好,青組一百七十三人,守個人都守不住?對方來了上千人?」
  

  「六七十人!」青影慚愧得無地自容。

  劉玨「噌」地拔出劍來:「我王府的臉都給你們丟盡了!六七十人,哈,對方只來了六十七人!」

  「而且青組所有佈置絲毫未損,最後進入堂內,才被發現!」青影不知死活又加了一條罪。
  

  劉玨眉頭皺了皺:「把玄衣叫來,其他人各自就崗!」

  「是!」

  玄衣跪在劉玨面前:「回主上,東宮知道我們找到三小姐屬下疑是赤鳳所為。」
  
  「哦?」

  「當時進入素心齋時,只有他未跟進來,主上一說,屬下方才注意。」

  「為何遲遲不報?」劉玨一拳砸向桌子。

  「我讓他不報的。」安清王裝不下去了,覺得還是和兒子好生說說為好,省得遷怒烏衣騎。「赤鳳是我故意讓他投奔王皇后,洩露消息,包括,咳咳,這次青組失守,松風堂佈置也是我讓他洩密的。」說完安清王就轉過頭,不敢看兒子。像

  「為什麼?父王?為什麼要把阿蘿送進宮?王燕回怎肯放過她?」劉玨痛苦地看向安清王。
  

  安清王揮揮手讓青影玄衣下去:「我就挑明了說吧,當初想讓東宮知道你和四殿下為阿蘿反目只是讓他們半信半疑,真正的目的是要讓他們知道阿蘿對你二人的重要性。只有這樣,王燕回才會把她當回事,當成能威脅你二人的底牌。阿蘿在她手上,她就不會再找另一張底牌,要知道,萬一她毀我寧國劉氏祖先墳塋,毀我王宮,就便攻下了,也無臉見先祖於地下!」安清王又道:「讓阿蘿入宮還有個目的,我要你二人引她分神,我的奇兵方可以最小的傷亡拿下王城!鴿組昨晚密報,王宮內多了五千兵馬,明白這個消息的意思嗎?」

  劉玨脫口而出:「她要死守王城!」

  「別忘了,城中水源大都來自碎玉泉,要風城幾十萬人去都寧河取水,城中必大亂!」
 
  「可是,阿蘿……」

  「你放心,死不了!」安清王安慰兒子。

  「什麼話?什麼叫死不了?就是說她會傷著?嗯?」劉玨立馬反應過來。
  
  「咳……也就那麼回事了,你急,急有什麼用?難道你還要殺你老子?!」安清王惱羞成怒,一甩袖趕緊溜。

  劉玨瞪著他無計可施。想了想,急奔璃親王府。

  子離換了身輕袍,瞧著劉玨還穿著一身血污的戰袍,皺皺眉:「什麼事這麼急?」
  
  「阿蘿在王燕回手裡!」劉玨沒好氣地回答,眼睛盯著他。

  子離手抖了一下:「知道了。王叔已托人告知,明日你們詳攻宮門,另有人馬從秘道潛入。」
  
  劉玨一屁股坐下:「你比我鎮定!」

  子離高深莫測地看他一眼,心裡道,我是裝得比你鎮定,剛聽到消息時恨不得殺了你父王,老狐狸!


  窗外隱隱又有琴聲傳來,清明婉轉竟有恭賀之意。劉玨不覺一笑:「王妃已等著你喝慶功酒,小王不打撓了,殿下可得好生同王妃說明白了,否則明日全城皆知,喝起醋來……」呵呵笑著告辭而去。

  子離被噎得半響說不出話來。這個劉玨,一再提醒他已娶了天琳嗎?他低哼一聲,臉上又帶出笑容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5:08

第65章

  黑衣人帶阿蘿進了宮,阿蘿瞧著方向正是東宮的位置。進了宮徑直把她扔進了間小屋。解了穴道便離開了。

  阿蘿四周打量,這裡多半是東宮的密室,處置宮侍的地方了。像極了素心齋的暗室,沒有窗戶,頭頂幾片明瓦射下淡淡的光線。角落處還伏有一女子。阿蘿急步上前翻過她看:「小玉!」

  關在這裡多日,只是吊著命的小玉虛弱得很。聽到聲音喃喃道:「小姐?」

  阿蘿心疼地摟住她,心裡恨王燕回恨得牙癢:「是我啊,小玉,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

  小玉眼中泛起淚光:「真是你啊,小姐!」驀的大哭起來。

  阿蘿左摸摸右捏捏,發現她完好無損,這才放下心來,挨著她坐下:「沒傷你啊!」

  「我絕食,不放我也不讓她拿我威脅小姐!」小玉喘著氣道。

  絕食?阿蘿腦袋大了,還好自已來了,不然小玉把自已餓死了可不行。阿蘿看了看,屋子裡啥都沒有,面前橫著一道木柵欄,只好大喊道:「有人沒有?來人啊!」

  門應聲而開,王燕回緩步走了進來:「青蘿妹妹想說什麼?」一個宮侍給她端來把椅子坐著。

  阿蘿看看她:「你不會是想殺我吧?」

  「怎麼會?這樣強請妹妹來,是姐姐的不是,青蘿不要生氣。」」王燕回笑意盈盈地看著阿蘿,柔聲道。

  「太子殿下和子離爭王位,宮中自是凶險,青蘿不願前來,也是正常,姐姐強要我來,也很正常,我不生氣。」我當然不生氣,我只是害怕,我怕死,怕殘,怕傷著了。阿蘿心裡道。

  王燕回似是舒了口氣:「既然不生氣,那就在東宮多住幾天,陪陪姐姐。」

  「好啊,我很喜歡東宮水榭,哦,上次姐姐請我吃的東西也很好吃呢。」阿蘿笑道。

  「你不怕我下毒?」

  「毒死我有什麼好處?再說,以姐姐這等聰慧無雙的人物,下毒多沒意思。」

  「想吃什麼儘管說。」王燕回笑容不改。

  「嗯,早餐牛奶、雞蛋,中午四菜一湯,菜不要素的,我不愛吃,湯就綠豆湯吧,晚上豬肝粥並小菜幾樣。睡前還要牛奶。不用太麻煩的。」阿蘿無害地望向王燕回。似乎真來東宮坐客了。

  她怎可如此鎮定?王燕回想想又笑了:「好,可是你的丫頭不想吃,備一人份?」

  阿蘿瞪著小玉:「她敢不吃?兩人份,份量要足,我吃得多,特別愛喝牛奶、綠豆湯。」

  王燕回吩咐宮侍:「都記清楚了?一定要三小姐吃的滿意,住得舒心。」宮侍誠惶誠恐地應下。

  她瞧著阿蘿,暗淡的光線下,那張臉依然明媚動人,不見絲毫慌亂,不禁低聲道:「青蘿鎮定的氣度,燕回很佩服,可是比你大姐要強得太多了,難怪兩位王爺都傾心於你。」

  「姐姐錯了,若論鎮定,論氣度,論謀略,青蘿拍馬也及上姐姐的,只是男人愛上的三樣東西權勢、金錢和女人,這女人嘛,不能太強,強了,男人自愧弗如,便不敢去愛了。」

  「哦?照你之說,男人喜歡的都是小女人嘍?」王燕回心想,怪不得太子再倚仗於她,卻從未有過對青蕾的那種愛憐。怪不得子離宏圖大志一縷情思卻繫在青蘿身上。不由微微歎息。

  「那是因為他們太驕傲,驕傲得不允許女人超過自已。」阿蘿目光閃爍,開始遊說:「不過,照我來看,姐姐這般奇女子非得世間奇男才能配得上的,大不了,自已做女王,也不會輸了男子去!」

  世間能有女人做王的麼?越想心裡越是壓抑,臉色一沉:「你是消遣我來著?」

  阿蘿開口道:「弄杯茶來,青蘿給你說說則天女帝的事好麼?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當下把武則天如何從一個小才人做上皇帝寶座,治理四海昇平的事吹得天花亂墜。聽得王燕回心馳神往。

  她暗暗注意明瓦透來的天光計算著時辰,說到太平公主也欲學女帝繼承王位處便打住了。吁口氣道:「姐姐,我餓了,吃過東西,再與你說可好?」

  王燕回心有所思,自已從小就不服為何男子可以陣前殺敵,指點江山,空學一身本事卻只能安坐深宮,這則天女帝倒真是合自已心意,不知道她所建之大周王朝以後怎樣了。看到阿蘿眼巴巴望著她,可憐地摸著肚子,情不自禁起了憐意,忙吩咐送吃的來。慢慢起身,看向阿蘿:「晚點姐姐再來聽妹妹說罷。」

吃的送來,阿蘿扶起小玉餵她:「你不恢復精神,我們怎生逃的出去?」她大口大口喝下牛奶,據說牛奶解毒護胃,將就吧。

  吃飽喝足,她細細看看面前的木欄,嘿嘿笑了,這樣粗的欄桿,倒是擋不住她。再看看小玉,又歎了口氣。

  「小姐,如果你能劈開,就自已走吧,小玉不走,會拖累你。」小玉輕聲道。

  「你笨啊,如果劈了欄桿就能跑出去的話,我早走了,就怕出了這裡也是出不了宮的,平白讓王燕回加強了戒備。一動不如一靜了。我相信過了今晚,劉玨自會帶人前來,那時裡應外合不是更好?」劉玨一定會來的,她絲毫不懷疑這點,王燕回心比天高,看不上平庸男子,在這樣的時代又無能為力,講武則天當皇帝的故事是給了她一個夢境,心理學說不停地暗示之後就能形成心理催眠。她會不斷渴求這種暗示來滿足她的願望。她要得到這種暗示,這期間,就不會加害於她。說完武則天就說慈禧,總之把這兩個與王燕回一樣身處深宮又一步步走向權力最高端的人說成王燕回的楷模。阿蘿心裡暗暗想著。這兩個還滿足不了她,就說說英國女皇。

  比謀略,她肯定比不過王燕回,比權力,現在她是階下囚。只能拖住她,和她玩心理遊戲。別的不說,自已知道的種種理論卻遠勝於她,隨便拎一種,就夠她想半天了。當然,一定要投其所好。

  天色慢慢暗下去,阿蘿摟著小玉安靜地睡了。突聽到門有響動,她悄悄睜開眼,閃動的燭光下閃進一條身影,是青蕾。阿蘿霍地坐起身。

  青蕾神色慌張,走到木欄邊,低聲道:「太子深夜未歸,怕是戰敗了,我見王太尉進了宮,臉色鐵青,與王燕回深夜召集人在寢宮商議。妹妹早走吧,晚了怕真要逼上宮牆做人質了。」

  阿蘿一驚,先前的算盤現在沒法打了。太子戰敗,風城必在劉玨掌握之中。接下來肯定要攻王宮,自已不給推到牆頭做人質才怪。

  「我只能冒險通知於你,你,」她目中露絲淒涼「別忘了照顧我的芯兒。」說完就要離去。門被打開,外面傳來王燕回朗朗的笑聲:「真是姐妹情深啊!以前我怎麼就沒覺得呢。」

  青蕾嚇得後退一步。身體緊緊貼在木柵欄上。阿蘿哀歎一聲。不作聲望向門口走進來的王燕回。燭光中王燕回似笑非笑道:「夜涼如水,送良娣回宮好生歇著,小心著了涼。」

  過來兩個宮侍架起青蕾就往外走,青蕾發著抖已無力掙扎。突嘶聲裂肺地吼道:「王燕回,你嫉妒太子寵愛於我,趁他不在,竟要軟禁我!」

  「我是為你好,宮中既將大亂,良娣最好還是呆在寢宮安全。」王燕回看著她,眼中露出譏誚的意味:「嫉妒你?你也配麼?」

  青蕾一呆。王燕回定定地看著她:「我不會殺你,你不過是愛上了太子的可憐人。老老實實呆在你的宮裡吧。」

  宮侍拉走青蕾,王燕回望著阿蘿:「妹妹你可知道,我王家從寧國開國起便是世家大族,當年也為寧國立下過汗馬功勞,這幾十年國泰民安,與四國交好,我父統管全國兵馬,姑姑做了皇后,我王家勢力已如日中天。可是寧王性格懦弱,怎麼遊說都不肯出兵,而我,從小便想著征戰四國,為寧國一統天下,期望父親沒能做成的事業能在我手中完成。」

  「現在太子戰敗,怕是落入四殿下手中了,你的夢,沒了。」阿蘿淡淡說道。

  「太子,」王燕回眼中譏諷之色更重,「太子處理政務倒是可以,卻遠沒有帶兵經驗,他敗也在我意料之中。」

  阿蘿很吃驚,弄不明白王燕回打什麼主意:「你是太子妃,你卻把沒有帶兵經驗的太子送去與子離和劉玨開戰,太子倒了,你,你……」

  「我不過是要四殿下好生看看,看看我,只有我,才有資格與他站在一起,雄霸天下!」王燕回突出驚人之語。

  「你已嫁給太子,天下皆知!」阿蘿看王燕回覺得她的想法簡直匪夷所思。

  王燕回輕笑著說道,「寧王希望我嫁於太子,我姑姑也希望我能嫁給太子,那個溫柔的太子,怎麼配得上我?寧王對我王家權傾朝野心有不滿。我父親苦口婆心勸我助太子登基架空他一樣能得到實權。」

阿蘿小心問道:「那為何不助太子登基,你做皇后,得到實權?」

  「從寧王把顧天琳許給子離那天起,我便知道他的遺命必是立子離為王。可是,我想,子離卻不知情,寧王會把遺旨交於安清王,卻不會告訴子離。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便與他立下了盟約。我若助他為王,他必立我為皇貴妃。」

  阿蘿被王燕回的話震暈了。她和子離早有盟約?那安清王父子知情不?這些天所經歷的一切王燕回都瞭如指掌?她腦中給繞來繞去的關係差點繞暈。

  王燕回繼續說道:「我助子離取得右翼軍兵權後,他又有顧相相助,離開了風城便化身為龍。這時我便知道,這仗打不打,太子都輸了。」

  「可天下人都知,你是太子妃!」

  王燕回笑笑,伸出手臂,殷紅的守宮砂在燭光下刺目驚心:「顧天琳可以做她的皇后,盟約之後,子離也確實沒有碰過顧天琳一下。太子妃又如何,待到子離登基,下旨宣告天下我王燕回為他忍辱負重,守身如玉。這個便是最好的證明,祭祖大典禮官會驗證。」

  阿蘿簡直不敢相信,她做了三年太子妃卻不是太子的人。王燕回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這有何難,太子本來就不喜愛我,他,在我面前,一句狠話都不敢說。」她呵呵笑了起來,再望向阿蘿時眼光犀利:「可是那天在安清王府,我卻瞧出來子離心裡有你。我可以容得下顧天琳做皇后,卻容不得你在子離身邊。」

  「我也不會在他身邊,我喜歡的是平南王劉玨!」阿蘿暗暗防備,嫉妒的女人不講道理。

  盯著阿蘿看了好一會兒,她才放鬆了語氣:「我知道,我也衷心希望你二人能在一起,只是,」她話鋒一轉:「我要用你來實現子離對我的承諾!」

  「你不怕安清王父子反對四殿下立你為妃?」

  「安清王父子只忠於寧國,只要子離登基為王,只要寧國強盛。他們怎會怨我?這也是保住我王家勢力的最好辦法!」王燕回自信答道。

  你錯了,任何朝代任何君王都忌諱外戚專權,子離想利用你登基,卻不見得會容忍你王家坐大掌握兵權。阿蘿靜靜地望著王燕回。「那又何必非打一仗?」

  「勝是最好,我對子離登基就會立下大功,就算是敗,也要子離瞧得清楚,他的野心,只有我王燕回能助他實現。更何況,若非如此,子離怎能名正言順地登基稱王!」王燕回笑笑:「妹妹想的燕回都知道,明日宮廷一戰,我把我姑姑犧牲了,我會讓父親遞上辭呈,我把我王家所有勢力都分崩離析。子離不必擔心外戚專權,這等大義滅親之舉,人人只能誇我賢能,那還會阻我前程?至於你,待到大事已定,我會求子離親自主婚,讓你與平南王得償所願。我們並無仇恨,你要的是能伴你一生的癡情人,我要的是統一四國,名留青史!」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5:54

第66章

  王燕回走後,阿蘿寒著臉對小玉道:「小玉,我待你如何?」

  小玉聽得愣住,卟咚一聲跪在阿蘿面前,委曲地說道:「小姐,這,這還要問嗎?小玉肯為小姐去死。」

  阿蘿歎了口氣:「我不要你為我死,我害怕因為王燕回這番話害你性命,但是,」她眼中露出果決,「我絕不會犧牲你!我要你答應我,那怕以後對著你的丈夫,你最信任之人,都不得提半句你今晚聽到的話。」

  「小玉明白,小玉在這裡發誓,若洩露今日聽到的半句話,叫小玉不得好死,親人棄之。」阿蘿扶她起來,突然抱住她,喘了口氣道:「小玉,我心裡很慌,我起了殺心,要保住我們的性命,我竟然想殺了王燕回。小玉,我很害怕,殺人,我想都沒想過。會判刑,弄不好死刑,好可怕的。」

  小玉輕輕撫摸著阿蘿的背:「小姐無論做什麼,小玉都站在小姐一邊。」

  這一晚,阿蘿幾乎睜眼到天明。子離,他藏住這個秘密有多久?王燕回為什麼會告訴自已?子離真的會娶王燕回?王燕回真的會拿自已做她的籌碼?子離以後會變得心機深沉難測麼?他會不會對安清王父子下手奪去他們的兵權甚至加害於他們?阿蘿想得頭都大了。她閉上眼想小睡會兒,無論如何,她要逃出去。

  天微微亮了。劉玨帶領三萬南軍圍住了王宮。子離也帶著五千右翼軍來到了宮門前。兩人互望一眼,手下一將出列對王宮大聲喊話:「太子領兵殘害手足,天理難容,已束手認罪,速開宮門迎璃親王進宮!」

  宮牆之上王太尉出現,他沉聲喝道:「太子是王位的當然繼承人,老夫怎知不是你們謀反想要逼宮?」

  安清王慢悠悠騎馬而來,顧相、李相率文武百官早已立於宮門之下,他緩緩從手中捧出黃綾裹住的聖旨,高喊道:「先皇遺旨,百官跪接!」

  官門外跪倒一片,王太尉與禁軍在宮牆之上跪接。安清王沉聲肅目地念道:「……四皇子緋賢能豁達當勘任王之大任……王皇后謀害先孝賢皇后,廢庶人,賜白綾……太子貶清王於東郊別院……王太尉年高老邁准告老還鄉……欽此!」

  讀完聖旨,顧相、李相及眾官員紛紛傳閱完畢,均跪伏於子離馬前口稱:「吾王萬歲!」

  安清王父子與眾將士接連響應:「吾王萬歲!」

  子離朗笑一聲道:「眾愛卿平身!」言語中已是以寧王自居,他對宮牆喝道:「王太尉還有疑慮?」

  王太尉口中連稱不敢:「先王旨意,下臣不知,請王恕罪!」

  「不知者不罪!孤王在此承諾絕不秋後算賬!絕不對曾追隨先太子者相加一指!」子離鄭重說道,拔出配劍,手指輕抹鮮血滴落:「若違此諾言,死後不得入玉象山頂皇陵!」

  他這一承諾,不知有多少官員鬆了口氣,畢竟不知寧王遺旨者眾多,也長年輔佐太子忠心於劉鑒。安清王也鬆了口氣,此時帝位初穩,要是清除異已,會讓朝綱震盪,畢竟太子也無大過,唯一挑的刺是他的生母王皇后毒害先皇后,而且也是寧王說了算,手裡並無實據。

  宮門緩緩打開。子離慢慢走進去,這是他從小生長的地方,多少年了,今天,終於才是這裡的主人!

  一場原本計劃多多,安排多多的奪宮卻和平演變。安清王默然無語,劉玨心裡著急想要找著阿蘿。宮門一開耐著性子等子離和文武百官以及子離的五千鐵衛先進,就想衝進去尋她。安清王看出兒子心思,一把拉住他:「不准去!」

  「父王!為什麼!」劉玨很急。

  「你給我乖乖地去大殿候著,阿蘿我自有安排,少不了她一根頭髮!這事透著蹊蹺,兒子,聽老爹一回!」安清王沉聲道。

  劉玨又氣又急,心思卻已轉了過來,怎麼這麼容易!原本以為裡面的人會死守王宮。一拳打了個空,不對勁。看了老爹一眼,他相信他。

  進入宮門之後,五千鐵衛迅速換下禁軍,開始井然有序地清宮。一切順利。

  王燕回正了妝容安然坐在東宮正殿裡。任外面的鐵衛把東宮團團圍住。東宮所有侍人都跪於宮門前。  

  子離在金殿上站立於龍椅旁邊,朗聲對下面的百官道:「還有兩日才是登基大典,孤王不敢現在坐上皇位,眾卿家還是各司其職,這幾日國事已累積,有勞顧相、李相多事操勞。」說完對眾官團團一鞠躬。

百官慌得跪下還禮。李相搶先道:「雖兩日後才是大典,但我寧國新王已定,陛下不必推辭多禮。」眾人連聲應和。

  子離還是不肯。終於無奈道:「王宮初定,城內已叨擾百姓多日,眾卿先安撫百姓……」當下接連下令安排政務、城內治安巡視、王宮警戒等。

  劉玨領了統管風城內外之職,只得謝恩先行出宮。安清王一臉疲態連呼頭痛回府休養。出了宮門,劉玨正在外等候:「父王,阿蘿她……」

  安清王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她不會有事!」

  劉玨氣悶不已,見不著人他怎麼不急,偏生老爹就是不肯說,氣得打馬就跑。安清王往王宮看了一眼,眼中已有笑意。搖了搖頭也回去了。

  子離處理完事情,由宮侍引著走進了東宮。門打開的瞬間,王燕回有些恍惚。怔忡地坐著沒動。

  直到人已站在面前,王燕回才醒來,輕輕跪於子離面前。子離瞧著她,看了許久,終於輕聲說道:「謝謝你!」

  王燕回想笑,沒有抬起頭,也沒有回答。她在等,等子離扶她起來,等他兌現承諾。

  「如果沒有你,我掌不了軍權,至少不會這麼快掌了軍權,不會有三年設計練兵的時間,就算與太子鬥,得安清王父子支持,得顧相一干官員支持,也不會這麼順利,這麼快!」子離很坦然地說道,「甚至,你保全了王宮,沒有費我一兵一卒。」

  王燕回還是沒有吭聲。

  子離歎道:「以你之聰慧,早就料到了吧?」

  王燕回終於抬起頭,臉上平靜得很,她慢慢站起身,整了整衣衫:「就算為了你的心上人也不肯?」她成功地看到子離瞳孔猛的一縮。心裡低歎了口氣。眼睛望向窗外,春天真的來了,枝上新綠生機勃勃。

  子離沉聲問道:「阿蘿在哪裡?」

  王燕回嫵媚一笑:「是因為我太強了麼?青蘿道女人太強,男人就自歎弗如反而畏縮不肯去愛了。我一直以為你會是唯一能識我心者。」

  「是,我承認,包括你送來的四萬北軍,將成為我的北軍,這份禮厚重的讓我慚愧!你是奇女子,真正的奇女子!足以與我匹配!天琳似蘭孤高清絕,性情溫婉,一國之母當之無愧!你心有報負可助我雄霸天下,似青松傲然,可與我並肩,對我而言當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都不如青蘿,她不是當國母的料,也沒有才可能站在你身邊陪你征戰沙場一統天下,她卻是你心裡的最愛。」王燕回接口道。

  「你既然明白,又何苦用她相脅?」子離淡淡說道。

  「我若是就用她要脅於你,你會兌現承諾嗎?」王燕回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子離笑了:「試試我就知道了。」

  「好!你隨我來。」王燕回答道。轉身走向寢宮。

  她手指按上牆上的畫,做了幾個動作,地面石板移了開去,露出一條台階,她緩步拾階而下:「今天一大早,我就將她移進了地宮。這座地宮窮我三年之力建好,內有機關無數,你可想好了?」

  「前面帶路便是。」子離自若地說道。跟著她走進了地宮。地道曲折似迷宮一般,子離暗暗記下路。王燕回輕笑道:「子離為何這般膽大?真的不怕我在此殺了你?」

  「你不會的。」

  「哦?這般篤定?」王燕回回過頭,定定地看著子離,他臉上掛著淺笑,就這份氣質,太子真是差他太遠。她歎了口氣。回頭前行,不再言語。

  轉過好幾道彎,前面現出一方石室,阿蘿被高懸在空中,吊得久了,腦袋有氣無力地搭拉著,已暈了過去。子離心裡一痛,看了王燕回一眼:「你贏了!」

  此話一出,王燕回心中的那道防線轟然倒塌,她望著阿蘿,一閉眼,兩行清淚落。沒有回頭輕聲道:「為什麼呢?明知道她愛的是平南王!」

  「她不懂得愛是什麼!」子離打斷她。

  「你懂嗎?你倒底愛她什麼?告訴我?」

  「她是陽光,足以掃除我心中所有的陰影,不需要她為我建功立業,不需要她端莊穩重,已足夠了。」

  王燕回笑了起來:「以你的王位換她的命,你捨得嗎?」

  「拿我的命都成!」子離毫不猶豫。

  「哈哈,你……你說真的假的?你不會是逗我笑吧?以你這樣一心圖謀天下的人,哈哈,你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掉王位放棄生命?」王燕回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聲音驀然轉冷:「我得不到,誰也別想得到!我不會殺你,我要你一生都忘不了她死在你面前的樣子!」

子離身體一動,王燕回喝道:「別動,我腳下已踩著機關,任你武功高強,也快不過對準她的千枝弩箭!」

  子離瞧著她,聲音軟了下來:「你這又是何苦?我已答應兌現承諾,你還要怎樣?「

  「子離,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你會兌現承諾。從一開始我就想讓你看著她死。」王燕回聲音轉過淒涼。手一抖袖中滑下把短劍,對準了自已:「我倒下的時候,就會觸動機關,她會被射成刺蝟,誰也救不了她。」說完往小腹一刺。血噴湧而出。

  子離跨上前兩步抱住她,眼睛卻瞟向阿蘿。焦急之色溢於言表。

  「對……你只有這樣,這樣抱……抱著我,一,一步不能離開……機關才不會觸動。」王燕回費勁地說道,臉上似笑非笑。

  正在這時,石室入口飛快掠過一條人影,輕躍而上砍斷了繩子,抱著阿蘿急步退到石室入口處。子離與王燕回看得愣住,來人身體微鞠一躬道:「王上,臣成思悅救駕來遲!恕現在無法全禮。」

  子離心裡一鬆,手也是一鬆,王燕回怦然倒地,只聽牆上「嗖嗖」勁風急響,卻無箭支射出。王燕回眼露驚詫,看向成思悅:「你,你,」一口氣上不來,卻又努力往子離看了一眼,力盡而亡。

  子離退後兩步,怔了怔。卻又輕歎一聲,轉向成思悅:「你來了多久了?」

  「王上恕罪,臣找到這處入口,在裡面不知轉了多久,才轉到石室,剛好看到太子妃渾身是血,青蘿高懸在上,就沒顧上請安,先救了她再說。」成思悅恭謹地答道。

  「你不是效忠東宮之臣麼?」子離淡淡問道。

  成思悅看著子離:「臣只效忠寧國的王上!」

  子離笑了:「出去吧!」

  「是!」成思悅抱著阿蘿前面帶路出了地宮。

  子離沒有從他手中接過阿蘿。成思悅是阿蘿的姐夫,他,是一國之君。

  出了地宮子離輕聲道:「毀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6:07

第67章

  子離瞟了一眼成思悅抱著的阿蘿,心裡擔心的很。當著成思悅無論卻如何不肯把這份擔心表現出來。他淡淡地吩咐:「找太醫瞧瞧,若無大礙,送三小姐回相府好好休養。」

  成思悅低頭答應。這個人已開始收斂所有的情感,都說帝心難測,難以琢磨的帝心是在防備中一點點養成的。

    太醫瞧過之後道:「三小姐只是脫力,並無大礙,休息幾天便好。」

  長吁一口氣,他早探了阿蘿的脈,知道是這樣,此時聽到太醫的診斷,成思悅臉上帶出笑容。這個主有個三長兩斷他的麻煩就大了。「你去回稟璃……王上吧。」成思悅頓了頓,再次提醒自已,劉緋不再是璃親王,他已是寧國的新王,兩日後的登基不過是個儀式罷了。

  阿蘿還是沒醒,成思悅皺皺眉,明明脈象平和,他想了想,先出了宮再說。成思悅陪著轎車親送阿蘿回相府。李相尚未回來,大夫人趕緊囑一干婢女把阿蘿送回棠園仔細照看。

  大夫人笑著把成思悅迎往大堂。成思悅團團一禮:「眾位岳母不必太過擔心,宮中局勢已定,岳父身為右相,正忙於公務,煩事雜多,稍後便回轉歸家的。」

  眾夫人齊齊鬆了口氣,三夫人垂淚道:「不知我家青蕾如何?姑爺可知情?」

  成思悅想,青蕾怕是要隨太子前往東郊圈禁了,他低歎一聲:「性命無礙,三夫人請放心。」

  又對四夫人道:「這些天思悅事務也多,菲兒那裡……可否接娘親前往?」眼睛卻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豈有不准之禮,太子倒台,這個成思悅好像沒什麼影響,好歹也是自家姑爺,青菲身懷有孕,想讓老四去照料也是應該,當下笑道:「老四,相府事多,一時半會兒也離不開,你便去陪陪青菲,姑爺一個大男人,怎顧得過來?」

  四夫人答應下來,去收拾東西。經過成思悅身邊時,聽到聲若蚊蚋的一絲聲音:「以後不要再回相府了。」四夫人一怔,看到成思悅含笑的眼神。心裡一省,是啊,能與自家女兒女婿孫子在一起,何必還呆在相府受這些女人的氣呢。正好借青菲生養,離了這處是非之地。

  劉玨在王府坐立不安。安清王喝著茶悠閒自在。劉玨轉了幾圈後,眼睛瞟了瞟老爹,也坐了下來,同樣悠閒地喝茶,還喚道:「今兒乏了,去弄幾道小菜,弄壺酒來。」再看一眼安清王:「大局已定,父王要不要也喝上兩杯?」

  安清王看著兒子,心想,怎麼就不急了呢?我就不說,總有你小子急的時候。父子倆坐在花廳邊看滿園春色吃菜飲酒,竟是誰也不提阿蘿一字。

  劉玨心裡恨得牙癢。老頭子肯定早有安排,且另有詭計,就是不告訴他,就是要他著急。他淺淺一笑:「父王,你說子離登基後會滅了王氏一族麼?」

  安清王精神一振,小子,終於忍不住了?得意地翹翹鬍子道:「你是想問王氏一族還是阿蘿啊?」

  「當然是王氏一族了,這等國家大事,兒子自然是關心的。」劉玨正經答道。

  「哦,不會,沒見王皇后賜了白綾,王太尉告老還鄉,王燕回自盡……」說到王燕回,安清王立馬住了嘴。

  「王燕回自盡?她像是自盡的人?在黃水峽谷若不是你與子離調來所有的右翼軍,你兒子我都差點回不來了!這等女子怎會自盡!」劉玨不信。狐疑地看向安清王。王燕回以前只是聽說聰慧擅謀,在黃水峽谷一戰後他方才相信。這個女人就死了?還自盡?他還以為王燕回會在宮裡布下處處殺著,攻打王宮會再次讓他們死傷慘重呢。

  安清王高深莫測地盯了兒子一眼:「她怎能不死?若不自盡,子離會放過她?留著這樣一個女子養虎為患?就算子離放過她,她甘心與太子一起圈禁一生?自盡了好,獻出王宮好,她老爹王太尉與王氏族人大不了現在退出朝堂,若是在王宮拚死一戰,結果會是什麼?誅,九,族!」安清王說到誅九族時聲音凝重無比。

  劉玨完全能想到強攻王宮之後所有倚附東宮的官員與王氏一族的下場。會死多少人?王宮午門外的血怕要淌成河,砍頭的話劊子刀的刀刃怕要砍卷。安清王不由得長歎一聲,「能以自已一命換王氏喘息的機會,不能不讓人佩服啊。」

他細細咀嚼老爹的話,眼光閃爍,深思一會兒道:「兵法有云:知可以戰與不可以戰者為勝,王燕回知不可以戰,人雖自盡卻又難說她敗了。」

  「呵呵,對嘍!」安清王老懷大慰,兒子一天比一天成熟,慢慢學會總結經驗教訓,羽翼漸豐,可以放飛了。以後,他眼睛驀然潮濕,低下頭飲下一杯酒:「兒子,今天是最後一次,以後,記住子離是王,不是與你共同抗敵的璃親王。」

  劉玨露出燦爛的笑容:「兒子明白。」

  「若是他要阿蘿呢?」安清王終於忍不住問道。

  「以他的胸襟城府,他會做出君奪臣妻的事情?我看啊,這明裡他是不會的,暗中就說不好了。」劉玨淡淡道。

  安清王笑咪咪地瞧著兒子,臭小子,明明在心裡罵老子,急得發狂吧?還能忍這麼久,真是難為你了。他哈哈大笑起來:「老子不為難你了,明瞭告訴你吧,我那會捨得傷了那丫頭,你想必也知道,宮裡有人的。對了,你一直想認識的一個人,今天可以讓你見見了。」

  「暗夜?!」劉玨有些興奮。

  安清王府的烏衣騎分五組。玄組、赤組、冥組、青組、鴿組。玄組擅攻,赤組擅守,冥組多為暗殺佈陣好手,青組擔任護衛一職,鴿組負責消息聯絡。玄衣、赤鳳、冥音、青影都是和劉玨長期生活在一起的人。只有鴿組暗夜,不在府中,負責傳遞消息,執行命令,安排各處暗哨運轉。他的力量是烏衣騎裡最為強大的,掌握著王府最隱密的力量。而這個人劉玨卻一直沒見過。安清王不讓暗夜在他面前露面。他偶爾會在府中,在安清王身邊時感覺到暗夜的氣息,那是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場。

  安清王遠去邊城把烏衣騎交給了劉玨,但他卻從沒見過暗夜。問安清王,得到的都是同一句話:「時機成熟,你自然知曉。」此時安清王主動提及暗夜,怎能不叫劉玨好奇。

  安清王緩緩說:「我烏衣騎自先祖王下令建制後,旁人不敢小覷,烏衣騎除了劉英,全部蒙面為的是有朝一日散離之後還能保存有生力量。現在四殿下登基為王,這烏衣騎就該散了。」

  劉玨心中雪亮,這是遲早的事情,一個王府留著這股力量,那個君王會容忍?先王在世情況特殊,先王性情溫和,與安清王兄弟情深,又逢王氏外戚專權,烏衣騎有存在的必要。子離登基成王,他治下嚴謹自已親眼目睹,烏衣騎再存在下去,就會是他心裡的一根刺。

  安清王很滿意兒子的表現,沒有驚跳起來,看來已想明白其中要害:「我多年前已囑暗夜暗中安排此事。中堅力量已隱於市井之中,現在的烏衣騎可以摘掉面具,讓世人一窺面目。看清楚了也認識認識。」

  是認清楚了想要剷除時方便吧?劉玨想笑又忍住,就是兩父子聊起也說的這般隱晦!閒閒瞟了一眼安清王道:「這個暗夜本事還行嘛,這麼多年我又不是沒查過他,硬是沒查著什麼情報,他,」聲音一凌:「來了還不進來?!」

  窗外輕飄飄掠進一道黑影。暗夜目中閃著曖昧與讚歎:「主上不錯,比劉緋發現暗夜的時間早了許多。」

  劉玨上下打量著暗夜。他懶散地站在那裡,肩寬腰細,蒙面之下的眼睛精光閃爍。他的手,手指修長白晰,中指指尖微突有薄繭。

  暗夜聲音一變,竟帶有三分熟悉:「這個聲音能讓主上認出來麼?」

  劉玨心裡湧出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卻隔了層紗,是啊,這個聲音他聽過的,而且這個人應該是他所熟悉的,會是誰呢?他瞪著暗夜,眼角餘光瞟向安清王。電光火石之間一個清楚的答案呼之欲出,他看向安清王:「居然是他!」

  安清王和暗夜相視一笑。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6:26

番外   王燕回 之(定盟)

  我父親是寧國的太尉,統領天下兵馬,夠威風吧?可是終他一生卻連一仗都沒打過,說出來也忒丟人了點。這怨不得他,天下五分,寧國最強,三百多年來慢慢成為五國中最富強的國家,近幾十年來,一場戰爭也沒有,其它四國都不敢挑起戰爭。能用上兵的地方比如山賊剪徑、強盜擾民,但,也不可能讓一國之太尉興師動眾領兵前去征討吧?那會笑掉天下人的大牙!當然,我時常看到各地捷報除掉一兩群賊子,父親居然也忍不住欣喜,實在慪得我想吐血。

  所以父親很鬱悶,一直鬱悶。連安清王享不來清福分領了右翼軍請命去守西方的邊城,父親毫不在意,似乎隨手把右翼軍當成了玩具扔給安清王道:「拿去玩吧!」

  無仗可打,兵卻是要練的。養兵千日,以圖用在一時。這個養當然不是吃飽喝足拿軍餉完事。

  父親對練兵甚為嚴苛。總得為自已找點事做不是?於是,我便從小跟了他去兵營。

  我是嫡長女。父親有一妻五妾。母親生我時難產過世,以後任父親娶得再多,卻只得我一個,愛我如珠如寶,當成男兒養的心也是有的。常在兵營裡呆著,我竟喜歡這樣的地方,也喜歡兵法陣法,父親細細教我,兵營裡的將領無事也愛說給我聽,加上我自幼聰慧博覽群書,就拿了各種看來聽來的陣法佈置了玩。一日,我小試牛刀的陣法竟難住了將士,就似玩遊戲,設陣與破陣雙方都絞盡腦汁。父親呵呵大笑,這般練兵倒也有趣。但由得我平時出謀劃策,設陣調兵,大家都開心。
    

終於我十二歲那年對父親道:「爹爹,我們要不要打打別的國家?老是自已人打來打去打著玩多沒意思?」

  父親被我勾起心事,眼裡也冒出慾望,他也想痛痛快快真正的在戰場上殺敵過癮,畢竟當了幾十年太尉,居然沒打過仗,是有點想不通。

  這一年,我的姑姑已由貴妃擢升為寧國的皇后。王家在是寧國的世家大族,姑姑是皇后,族長統領全國兵馬(給安清王的除外),權勢如日中天。打個比方,王家要是惱了,寧王就高興不起來了,因為馬上就會有各種奏折上報那個地方賊多了,那個地方稅收不了,瑣碎到今年宮中為宮妃制頭花用的絹是用鏡城產的還是用陳國採購的。煩得寧王焦頭爛額不說,忠於王上的顧相一干人不論出什麼主意,王家的朝臣都會站出來插科打諢,在朝廷上引經據典爭論不休。當然,父親一般都少有吭聲。因為他知道,這些人把寧王吵暈了,回到後宮,姑姑還會倚在枕頭邊上再吹股涼風,王上的腦袋一痛,剛開始當個和事佬算了,久了就會明白還是讓王家高興點好,一好皆好,其樂融融。

  但是,遇著想要興兵征討各國這樣的大事,還得先進宮和姑姑通通氣再說。於是,父親帶我進了宮。這是我第一次進宮。父親和姑姑談事,我則自個去逛御花園。聽說這裡是先祖皇帝以鳥為圖設的花院。岔路眾多,無事之時,那上貪玩的先祖皇帝就帶著年青的宮妃在這裡面捉迷藏,倒合了我喜歡佈陣的胃口。

  進了御花園沒多久,我便聽到前面有話語聲,隱在花從裡往外瞧,看到兩位皇子坐在一處涼亭下棋。年長的一位朗眉星目,年幼的俊逸瀟灑。聽得年長的呵呵大笑:「四弟,你又輸了,怎生棋力不見長啊?」

  年幼的答:「大哥棋力非凡,子離自歎不如。」

  我想這就是傳說的風城五公子之我的表哥太子劉鑒和四皇子劉緋了。不一會兒,他倆起身離開。我忍不住好奇過去瞧了瞧方才兩人下的棋。很奇怪,照二人所坐位置看,四皇子不像是要輸的棋,卻偏生在快至中盤時落子有誤,從他的起勢看斷不是這樣。這個四皇子真有意思,讓太子棋麼?我笑了,很得意,也只有我才看得出來。因為他的失誤犯得極為巧妙。

  和父親出宮以後,父親更加鬱悶,原來寧王這次頭不管多疼,就是不肯答應出兵。唉,他實在是守成有餘,難成霸業的王。我也氣悶,便悄悄求了父親年年給我撥新兵,在黑山森林一處山谷裡開始訓練自已的隊伍。我很希望有一天能威風凜凜帶著我的兵戰無不克攻無不勝。

  我,王燕回,要實現父親沒有實現的願望,去征戰四國,統一天下。讓所有的男子都臣服於我,而不是僅是得到嘴上幾聲誇獎。

  及芨之後,上門求親者眾多,我一一回絕。不是能與我一般有雄心壯志者,我不屑。然而到了十七歲那年。姑姑喚我入宮,她瞧了我半響道:「燕回,你嫁於太子可好?」

  我拒絕。姑姑歎了口氣道:「鑒兒是我的兒子,將來的寧王,我王家的女兒怎能不當皇后?」

  皇后?統領後宮?哦,不,我要統領的是軍隊,不是一群妃子。

  父親生平第一次斥責我:「你這是置家族於不顧!若是太子娶了別的女人,就算他是姑姑的兒子,終是會削弱我王家的力量!」

  我倔強的堅持。父親歎了口氣道:「等你以後做了皇后,有了權,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多好?」

  我怦然心動。點頭答應下來。

  那年春天,護國公主大開桃花宴。幾方勢力相平衡的結果是讓太子在我、顧相之女、李相之女中選擇一人為妃。那兩位號稱風城雙絕,都琴藝超群。我不屑得很,這等小女兒的技藝是我從來不碰的。我不著急,躲在紗帳內聽她二人比試琴藝。本以為兩人都是蘭心慧質,卻不料李相之女青蕾小姐一曲《秋水》讓我頓起知已之感。心裡暗想,若是太子選了李青蕾還有輔佐的希望。

  他沒叫我失望,當眾向李青蕾表達愛慕之意。心裡放下一塊石頭。以後,我可以不愛他,好生握住權力就好。要知道,人若有了情,易優柔寡斷,是兵家大忌。

  在姑姑和王家勢力的影響下,太子劉鑒立我為正妃,立李青蕾為良娣。然而,王上堅持把顧相千金許給了四皇子為正妃。我心裡咯噔一聲,寧王這般苦心為四皇子找個老臣當靠山,均衡勢力,他心中的王位繼承人竟是劉緋?

我嫁於太子的當天,李青蕾也被一乘轎子抬進了東宮。新房內太子木立地瞧著我,眼中閃動著不甘與恨意。我在心裡說,難道你以為我喜歡你碰我?於是我溫柔地道才感風寒,身體不適,適時地讓他大舒口氣,急不可待地去了良娣那裡,我想,在他心目中,我是仗著王家勢力不得不立的太子妃,而那個胸有丘壑、氣度不凡的良娣才是他真心所愛,況且,她美貌勝我太多。

  能否得太子寵愛我不在意,但是我在意我的地位,我將來的權力不容那個分享。知已知彼已成了習慣,情不自禁就會注意到這個琴聲連我也能打動的相府千金。然而,她再不撫秋水,琴技不凡,曲曲琴音也沒有了那種心所嚮往的天地。每每我沉思於她的琴聲中,她都,是害怕吧?還有點心虛,我的目光總能瞟到那絲慌亂神情。

  太子大婚後不久就是四皇子與顧相千金結縭。太子夜宴,我藉機試探李青蕾。沒想到竟引出了她的妹妹李青蘿。十三四歲的年紀,那曲《廣陵散》一起,我就想笑,她才是真正撫《秋水》之人。

  好一場戲啊,讓我都看到了什麼呢?太子起了了疑心,李青蕾毅然斷了再撫琴的念頭,這個我很欣賞,不給任何人再試探的機會。還有四皇子,多麼隱忍的一個人。安清王府小王爺劉玨膽識過人。相府三姐妹內訌,禮部侍郎成思悅乾脆果斷……

  而太子,竟當那麼多官員家眷面當庭發作。唉,換作是我,我會好言勸了,下來細細問明情況,若真是青蘿害她姐姐,悄悄通知了李相,不用經自已的手,就能教訓並收了李相的忠心,犯不著這樣,這不是直斥李相無家教,自已還娶了他的女兒不是?

  那一晚,因為我一個小小的提議就看了這麼出戲,實在興奮,王宮裡呆著太無趣了。我提點太子以小王爺劉玨的表現以後說不定多個連襟了。太子馬上對青蕾體貼有加,這樣的男人,我只能搖頭。是夜,他竟跑來我寢宮,他以為他是誰?想寵愛於我報答的我提點?我囑宮人攔了他回去。他沒有半點生氣和懷疑。

  實在睡不著,我披衣起來。遠遠的聽見簫聲從玉璃宮傳來。是四皇子的簫。簫聲嗚咽,帶著萬千愁緒。聽說四皇子幼年喪母,他是前皇后嫡子,尊貴無比。人前我總見他對太子唯唯諾諾,就像多年前御花園那盤棋,然而他的簫聲卻洩露出心裡的愁緒。似乎隱忍著的一切都透過簫聲發洩出來。我不禁好奇,他在忍什麼?為什麼要忍?那簫裡的哀怨是這般明顯。我笑了,囑手下細細查四皇子的一切。

  這一查不打緊,單就治下嚴謹這一點就足夠我明白許多事情。然而我下不了決心。我繼續等待著。

  我故意出言試探太子:「今我寧國國富民安,太子以後登基最想做什麼?」

  劉鑒答我:「能與愛妃蕾兒相伴,國無禍事便是孤王之幸。」

  只能歎息。

  劉緋大婚那天,我睡得很晚,宮侍引著我在月光下順著小徑散步。不知不覺竟離玉璃宮很近。我獨坐在月光下囑她們熄了燈籠。月光下的碎玉泉在宮裡繞成小小的湖泊閃著光,安靜美麗。我突然瞧見一角紅衣從宮牆外飛身躍入,飄進了玉璃宮,不多時,那簫聲又起。

  新婚之夜劉緋出宮所為何事?今晚的簫聲淒涼中又帶著沖天豪情。飄得遠了會聽不清這中間的殺戮之氣,我禁不住笑了,我選他。

  過了兩日,我故意找了個空似無意遇到了他習慣走過的宮中小徑。他對我很禮貌。若不是我看穿了他,我也只會當他是個尊敬兄嫂的好皇弟。我屏退左右的行為讓他吃驚,卻沉穩地站在那裡。

  我緩緩道:「四皇弟不怕這樣被人撞見會起誤會?」

  他臉上總是掛著淡而疏離的笑,沉聲答道:「傳聞娘娘謀略過人,此舉必有深意,子離恭聽!」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好。我單刀直入:「若我助四皇弟登基,他日可放我王氏一條生路?」

  他露出震驚和惶恐的表情,眼睛裡的鎮定卻瞞不過我的眼睛。我笑了笑:「我說,你聽。以你之武功二十丈之內有人你都會知道。」

  他沒吭聲,默默地看著我。我故意背對於他,不去探究他的內心。我想這一刻我要是說不動他,他要麼殺了我,要麼就拿我去請功,不管那一種都麻煩得要死。「你在太子面前隱藏了多年實力和野心,我能助你一一實現。讓你從手無兵權到重兵在握,還能給你幾年休養準備的時間。有我這麼好的內應,你登基就會更順利。」我知道他一定會心動,劉緋目前只管了些禮部的瑣事,且手中無兵。太子最大的倚仗是我王家的實力。寧王為何不喜太子我也想得明白,是王家走得太快太急,已逼得寧王動了殺心。他那怕立小王爺劉玨為王也斷不會讓依附王家勢力的太子登基。

  我接著說道:「我的條件很簡單,我要成為你的皇貴妃,我還是清白身子,身份上沒有問題。我不會和顧天琳搶,只是掛個名罷了,等你征戰四國時,卻要想個招兒立我為軍師,我的夢想不是皇權而是一統天下。」我有些興奮:「我自幼熟讀兵書,酷愛行軍佈陣,若能指揮我寧國大軍實現霸業,燕回一生無悔。霸業成就的那一天,我便尋個清靜地方,教幾個徒弟。」

  我說完微笑著回頭:「若是你願意,就與我擊掌為誓。」

  他面沉如水,看不出端倪。我的條件對他百利而無一害,只消他取得兵權,便知我說的是真是假。我們就這樣對視著,他緩緩伸出一隻手,我輕笑著拍下。觸到他寬厚溫曖的掌心,心一跳。他比太子更給我信心,如果他反悔,我能肯定至少王氏不會被滅族。如果是太子贏了,好像,我也吃不了虧。

  李青蘿被擄,寧王藉機奪了王家的南軍軍權。太子一臉沮喪無計可施。我心裡越發肯定,將來安清王一家必是忠於寧王站在劉緋一邊。我下定決心出了主意。

  劉緋遠赴邊城的那天,我立於宮中高處遠遠瞧見那隊人馬越行越遠。心中竟有了絲欣喜,人馬裡沒有車轎,他沒帶他的王妃去。我摸著手臂上守宮砂,我有的是辦法讓太子不能近身。更何況,計謀連出,他口中喚得親熱,眼裡滿是防備疏離。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6:42

番外  王燕回之(情殤)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喜歡徘徊在玉璃宮外面,人已經走了,在宮外有他的璃親王府。可是每次走在這裡,我似乎都還能聽到纏綿的簫聲。我一直是個頭腦冷靜的人。我不止一遍回

  想我與子離的盟約。也不止一次逼著自已去看清我的內心。

  太子其實也是治國明君,他更像寧王,沒學到多少我那姑姑的厲害手段。他外表俊朗,待人和氣有禮。若不是我的野心,子離的野心,寧王的防備,他絕對可以再做寧王第二,讓寧國再平安幾十年。只要寧國不發兵,除非四國齊齊來犯,都勝算不大。似這次陳國犯我臨南城,結果就是陪銀幾十萬兩,歲貢來朝的下場。

  幾十年的平樂日子,一帆風順的成長經歷。太子就是溫室的花,而子離則是荊棘,小心藏著刺,在野地裡小心求生存。我當然欣賞後者。由得太子的倚仗越來越重,也由得他小心地掖著對李青蕾的寵愛。生怕我吃醋不高興。

  子離走後我大「病」一場。太醫告之三年不能行房。太子悲痛不已,我冷眼瞧著陪著他「傷心」。在他眼中,我也就是和子離一個類型的仙人掌。突然間開朵花與眾不同,要來摘還防備著週身的刺。

  三年過去,寧王駕崩,子離回朝奔喪。他長身玉立出現在玉象宮,連太子都感覺到了他像把既將脫鞘而出的的利劍,更何況是我。我欣賞地瞧著他由繭化蝶,單從氣質,太子這朵花的確太柔嫩。

  連忠心耿耿的安清王子離都瞞得死緊,他城府更深了。於是,我又清醒地看了一場接一場的戲。什麼為了個女人在父皇新喪時就去搶王叔的兒媳婦啊,還真差點打起來。我不得不佩服他們的演技,回到宮細想又不對。再一一回想,李青蘿那嬌美的面容讓太子發呆,她那時的琴聲,她進宮時的表現。我心裡一顫,全然明白,簫聲裡的那抹愁子離的一縷相思真是繫在了她的身上。

  子離三年未回風城,涼了顧天琳三年。我躲不開一般女人的小心眼兒,暗自希望他多少是為了我。這時方才明白,子離全是因為李青蘿。

  我這樣的希望是因為我愛上他了麼?想了無數次,我還是否定了。或許欣賞他,或許他是我想要的那種男人,但是,我還是更多的想從他那裡得到軍權,想隨他一起出征,讓他採納我的計謀奪取天下。這樣的想法是普通女子難以理解的。可是對我而言,從小的志願,那種急於征服天下的想法時常在我血液裡奔騰。

  他既然回來了,我就決定提醒一下子離。他和劉玨想引出我的北軍,我就讓他們見識一下我的厲害吧。本想披掛上陣親自會會他二人。想了想,我還是推出了太子,並未洩露一點情報與子離。讓他兄弟二人真刀真槍地打上一架。太子輸的可能性很大,他沒帶過兵,但是照我的佈署,子離他們也不會討得了多少便宜去。

  大戰前一晚,姑姑要我留下來陪她。她緊張得要命。我笑著安慰她不妨事,在我看來,子離就算為王,也不會與後宮嬪妃有仇。姑姑喃喃道:「他會來殺我,那天他從邊城回來,我老遠就嗅到了玉象宮外的殺氣,他的悲聲同那時一樣。」

  我心裡大吃一驚,難道子離的母親陳皇后死有蹊蹺?天啦,我千算萬算怎麼漏掉了這個?我急聲逼問,姑姑冷笑道:「是我花了三年功夫下的慢性毒。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本來打算一個人帶進棺材的。」

  她這一語很輕很冷,卻似晴天霹靂震得我站立不穩。我還有什麼不能明白嗎?太子再是個賢王明君,多年王家勢力的坐大,殺妻之仇,寧王蔫能善罷干休!子離吹著的那管簫是他母后遺物,他日日在手,仇有多深?

我無力地走出玉鳳宮。獨自來到御花園。夜裡這裡每條路都閃著柔和的螢光。看上去盤絲錯結的一張網,我是粘在網上的蝴蝶。我恨姑姑,恨她為何不早告訴我她是殺子離母后的仇人!我再有驚世才華,他也斷不可能娶仇家之女。更何況要立我為皇貴妃,他要扛住朝臣與世人的壓力。

  子離,他只是在利用我罷了。送上門的美食。還白癡的以為算計好了一切。獨獨漏算了仇恨。

  大局已定,大勢所趨。我連夜給子離送去一封信,只有兩句話:「王氏可分崩離析,另送上北軍為你所用,換我族人性命!」

  所有的佈置,現在看來都是無力。就算我當初支持太子,也是鬥不過安清王父子還有顧相一班老臣。寧王的旨意會讓他們倒戈相向,毒殺前皇后的罪名足以讓王氏一族全丟掉性命。  

  每個少女都有自已的夢想。我只是多一種:馳騁沙場。在我能接觸到的兵營將士以及風城五公子,只有子離是最配我的。但他不愛,想到這裡我很想笑,因為,我也不愛他。我很是好奇,好奇子離為何不愛溫婉可人的顧天琳,不愛能與他並肩的燕回,卻愛上了平南王的未婚妻。

  父親在東城門外被安清王父子洩了士氣,灰溜溜潛進宮來。我的意見他是要聽的。我告訴他大勢已去,再支持太子沒意思,我們固守王宮守不到天長地久,太子都已落在子離手中,我們只能保住自已。父親聽到我說告老還鄉,整個人頹廢不已。我很心疼他,好不容易等到有場仗可打,終究還是沒打起來。我用當年他說過的話告訴他:「你是王氏族長,你若執意魯莽便是置家族於不顧。」

  他歎了口氣。我笑了:「爹爹,我王家人才輩出,總會有一天出個能帶兵打仗的大將軍!重振王氏!」他的眼睛才亮了起來。

  大戰那天,我把李青蘿弄進了宮。她還真是鎮定。我坐在她面前看她。她的確漂亮,特別是那雙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下閃閃發亮。一張美麗的臉給襯得光彩奪目。我想重重地歎氣。男人喜歡美女是真的,因為我發現看美女真的很舒心,就捨不得從她臉上移開似的。

  她東拉西扯,要吃要喝我都滿足。聽到她說男人愛權勢愛金錢愛美人,但愛的是及不上他們的美人,我不完全贊同。也許大多數男人是這樣的。我王燕回想要的男人不在此例,包括那個胸懷天下既將成王的子離。

  我聽她說故事,說女人做皇帝的故事,我很心動,要是這裡是她說的那個世界那個朝代可以讓女人成為一國之主該有多好!可惜這裡不是。這裡是男主天下。那怕一朝成了皇后,控制了王,也只能躲在幕後。

  李青蘿真有說書人的天賦,她倒也不是空有美麗外表的女子。能有這樣的學識也很少見了。或許,子離與平南王也愛她這份與眾不同吧。

  我肯定是不甘心的。所有的計都因為形勢化為烏有。我的結局會是什麼?與太子一起貶到某處院子圈禁受苦?在四方天裡過下半輩子?我的心我的驕傲都不允許。我寧可死也不接受。

  就讓我再施一次手段吧,我告訴李青蘿與子離結盟的秘密,相信她會藏在心裡。傳了出去,子離,就會開殺戒了。我順便還告訴他子離三年沒理顧天琳是因為我。要是說因為她,青蘿怕會心軟,子離對她何等情深。哈哈!我真想笑。

  我也不會殺青蕾,就讓她陪著太子在四方天裡過吧。與我無關的人我向來不關心。

  他終於來了,我順從地跪伏於他的腳下。明知道他的利用,他的決定,我的心還是給了他最後一次機會。

  他說:「以你之聰慧,早就料到了吧?」

  算了,別演了,我站起身,整整衣衫。我真的不輸於他的。又有什麼辦法?父親,我能為你為王家做的也就這麼多了。若是不能實現抱負,死又何妨?

  我引他進地宮。我當然不會殺他,我希望我的靈魂能看到他征戰四國的壯麗。我瞧了瞧被我吊了大半天的李青蘿,真夠嬌嫩的,都暈過去了。

  再瞧了瞧子離,他還真的心疼。他說的話我不懷疑,他願意為李青蘿放棄王位甚至放棄生命,但我也知道,意願是一回事,行為又是另一回事。我忍不住笑出眼淚。

  我要是青蘿就嫁了他,受盡寵愛,再鬧著吵著出去打仗。想必子離也是肯的。

  他說他願意兌換承諾,我禁不住歎氣。此一時彼一時,我總不能一直拿李青蘿要脅他。他會想出法子滅了我,還,滅了王家。

  再施一計吧,做個讓他疑惑我是傾心於他的傻瓜女人。死在他的懷裡,以後多少他念及我幫他的舊情,我能肯定,就這一個念頭,足以讓我王家喘息,不在他這一代,下一代就會重振王家聲威。

  出我意料之外,我差點忘了成思悅,這個新科狀元,風城五公子之一。他竟知曉機關,破了我的弩箭。輕易進入地宮救下李青蘿。他,倒底是何人?我想問已出不了聲,使勁全身力氣再看了一眼這個能幫我實現雄心壯志的寧國新王,我居然還在祝福他,呵呵!

  我的一生包括與子離結盟,我都不後悔。我能使的計都使過了。下一世,我只求讓我投胎做個男人。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7:41

第68章

  暗夜上前跪下正式行禮:「烏衣騎鴿組暗夜見過主上。三小姐已送回相府,屬下已與劉英交接,他前往相府照看。相府周圍暗哨已布好,小姐很安全。」

  劉玨突起一腳,閃電般踢向暗夜。暗夜一驚身體平平滑開三尺,卻還保持著跪姿。劉玨大笑:「聽說烏衣騎裡你是身手最好的一個,比爺如何?」

  很好,他沒有第一時間問起三小姐,這樣的主上才配領導烏衣騎,暗夜恭謹答道:「與主上在仲伯之間,但主上若練成飛雪功的第七重,暗夜便不是對手了。」

  劉玨大驚,這飛雪功他老子都不知情,師父早就死在雪山之上,暗夜如何得知?
  

  暗夜眼中透出溫曖:「容屬下起來回話。」他站起身雙掌在身前結出一串手印。正是劉玨從未使過的絕招飛雪功的起式。暗夜停住,輕聲道:「師傅是老王爺找來的。同時也收了我這麼個徒弟。」
  
  劉玨心裡一窒,父王遠去邊城,把幾歲的他托給王府眾人,他那時以為老頭子不管他了。後來師父突然出現稱他是練武奇才,特來傳他絕技。後來大了,安清王一年回來一次,每次都愛惹著他玩。這父子之情才慢慢濃了。

  劉玨慢慢看向父王,心裡激動不已。他什麼都安排好了,包括阿蘿。不告訴自已也是怕自已急躁。他對暗夜一禮:「這是我對烏衣騎死士第一次行禮。以後不會,告訴我,以後你會是我的屬下、我的師弟、還是他?」

  「暗夜就是暗夜。烏衣騎始終是烏衣騎。主上莫忘了,一入烏衣騎,生死都不能離開。」暗夜正色答道。

  「若你想……」

  暗夜打斷他的話:「主上不想問問王宮情況?」

  「王宮情況如何?」劉玨沉聲問道。暗夜顯然明白他的意思,卻不願離開烏衣騎,放棄暗夜的身份過另一種能見天日的生活,那雙眼睛透著對王府的忠誠,劉玨心裡湧出一道熱流。一股豪氣從胸膛升起,這是他的屬下,也,是他的兄弟!

  「王燕回與劉緋有盟約,顯然劉緋是不可能踐約的,她自盡求得劉緋開恩換王氏不被侏族,倒是奇女子一個。她以三小姐要脅,劉緋,」暗夜迅速看了劉玨一眼,「依屬下看,劉緋城府很深,他對三小姐亦是情深。還有,當日主上自峽谷離開後不久,鴿組回報王燕回四萬精銳盡入劉緋囊中。」
  
  劉玨與安清王聽了沉思良久。劉玨突笑道:「兒子要去看看阿蘿了,父王,子離登基之後,我王府也該辦辦喜事了。想不想早點抱孫子?」
  
  安清王呵呵一笑:「是啊,把阿蘿娶進來,抱孫子,呵呵!」眉飛色舞地想起那個丫頭,心情跟著好起來。

  暗夜輕施一禮:「屬下告退!」身形一展飄了出去。

  暗夜走後,劉玨嘴一撇:「還以為好的都給了我,你還藏著這麼個寶貝。」
  
  安清王眼睛一瞪:「寶貝?換作是你,掉顆珍珠在你面前,你還懶得彎腰呢。我撿到他時,他正在搶泔水吃,那麼小的一個人,和一大群乞丐擠在一起,我看到時,正巧有塊肉片什麼的飛起來,嘿,他蹦得最高!一回頭吧,我就看到了他的眼睛,嘖嘖,好亮的一雙眼,又是倔強和又是驕傲,嗯,就跟你搶阿蘿時差不多!」

  劉玨氣得悶笑一聲:「阿蘿是泔水?我記下了,她會記仇的!」

  安清王舉手一個爆粟敲在他頭上:「聽我說完!他看我在瞧他愣了一下,嘴裡嚼著那片肉,滿足得很,我忍不住就讓侍從帶了他過來,我問他,幾歲了?他伸出手,五歲。我讓侍從買了幾隻肉餅給了他,隨口問道,你家人呢?他眼中湧出淚水卻不滴下,半響突然跪下求我,道能否賣身於我,只要一兩銀子,我問他做什麼,他答想買點好吃的給他的父親。我起了好奇心,就跟著他去看。」
 
  安清王突然停往,望向窗外久久不說話。劉玨想問,張了張口又閉住。必然是讓老頭人震憾的一幕。是什麼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安清王接下來的話:「以後等到環境好了,暗夜就會自然地就消失了,就當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聲音一變,不屑地說道:「瞧瞧你,再瞧瞧他,我覺得他比你對老子好,性格又好,又孝順,哪像你?」

  「哼,我還沒說,哪有你這樣當老子的?成心就要讓兒子著急!告訴你,我現在不急,我把阿蘿娶了,讓她和你斗去!」劉玨說著,長笑一聲躍出花廳。心裡已急不可待地想要見著阿蘿。
  

  子離在玉龍宮裡久久徘徊,這裡的一切他很熟悉,又覺得陌生。他在心裡一遍遍念著,父皇,子離做到了。父皇,你會安心了吧?父皇,你見著母后了麼?她已等了好久好久呢。想到此處,子離拿出玉簫來,幽幽吹出一曲。簫聲飄渺似他的心在空中盤旋,上不著天,下不沾地落不到實處。找不著歸宿感。

  終於成為這王宮這玉龍宮的主人了,可是,心突然間空了,空落落地似天地間只剩下獨個一人。簫聲一窒,他停住,輕輕摸摸臉,那濕濕滑滑的是淚麼?窒息了簫音,窒息了心,思念與溫暖的親情全和著這淚一顆顆滴出眼眶,灑落衣袍。他默然站著,等著最後一滴淚落個乾淨,它卻穩在眼睫上慢慢風乾無力滑下。

子離伸出手指沾住、抹開,沒有朦朧的淚影,視線清晰得可以瞧見樑上懸著的一根蛛絲。他輕輕一躍,指掠斷蛛絲,提起來在光影裡瞧了瞧,細而韌,輕乎乎的。情絲便是如此,開始只得一根粘在心上,注意到了,揮指一彈,輕吹口氣,吹彈之間便可消之無形,待得久了,情絲纏纏繞繞密密麻麻,心便想要掙扎,動得幾下之後就再無力氣,只得任它透不過氣,任它與情絲緊緊長在了一起,到最後已分不清那是心,那是心外之物了。

  子離彈掉手指上的那根蛛絲,安靜的面容下是波濤翻騰的思潮。不自然竟露出一絲苦笑。閉了閉眼,心中不斷喊著母后的名字,父皇的名字,他深深呼吸再呼吸,面上堅毅之色越重,相信我,笑著看我,看兒子如何把寧國治理得更加強盛!子離在心裡說道。

  腳步未停,緩步走進了大殿,坐在龍椅之上,殿內清風雅靜,夕陽在殿門口卻步。子離把目光看向殿外,陽光輝映下王宮灼燦輝煌。這就是他的人生麼?在重重宮幃陰暗處掌握著外面光彩奪目的世界。人人都活在陽光下,就算沒了,緊走兩步也能自由站在光影下沐浴身心。只他要坐在這個無法移動的位置上沉淪,把一顆血肉的心包裹在鐵甲裡,放在火裡燒熔,放進冰水裡淬煉。直至練成絕世之盾。沒有陰謀算計攻擊的矛能擊碎的盾!

  他的目光漸漸深沉,有力地穿透宮牆,閉上眼,寧國的四海版圖盡現眼前,頓生睥睨天下之心。黑暗的力量遠勝過光明,因為看不穿摸不著。黑暗的力量又最具安全感,因為無從下手。這就是帝王!

  他想起了王燕回,嘴角勾起譏誚諷刺的笑容。定盟嗎?能輕易掌得兵權,有個內應又何嘗不可。王燕回與她父親一樣,沒上過一次戰場,精於陣法又何如?戰場瞬息萬變,豈是空有一副腦子就能打勝仗的?那只能用四個字形容:紙上談兵!

  她連劉玨和顧天翔都不如。就憑著多看了幾本兵書就異想天開想改變身份,還妄想與他平起平坐,並肩出征四海,她怕是瘋了!自已怎麼可能如她所願用一個內應的借口就把她變成自已的皇貴妃!送一個太子正妃到皇兄身邊做奸細,這種齷蹉卑劣之事怎可出現在一代明名聖主身上?她不是把自已想成了曠世奇才就是對人事知之太少。

  再有雄霸天下一統五國之心也不會隨便出兵。師出無名,必激起各國憤怒,要滅掉那股共抗不義之師的高昂士氣,就算最後勝利也會大傷國之元氣。沒有好的時機,斷不會容她所想憑著國富力強就去征戰四國。

  唯一可惜的是,這樣胸懷大志的女子倒真是少見了。走進東宮大殿之時便已能感覺到她早已想清楚了。所以聰明的用四萬北軍加一條命保住了王氏一族。子離笑了,他當然不會誅王氏九族,更不會加害追隨太子的任何一個官員。包括太子,良娣,小公主,他都會好好照拂,讓他們感恩,讓太子佩服,天下間難道有比這個更能得人心的麼?只不過,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下道旨意,凡王氏一族女子永不得入宮為妃,男子永不錄用為官。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7:58

第69章

  劉玨興沖沖來到相府,看到李相迎出,縱是再不喜歡他,名義上他還是自已的岳父大人。見李相也是滿臉春風,便含笑互禮。被迎進府內正堂坐定寒暄了幾句。

  李相心中惴惴不安,大女兒與太子已被軟禁。不日將送於東郊別苑圈禁休養。顧相地位再升一層成為國丈。二女兒青菲嫁的成侍郎不上不下,唯有這個老三。在新王與平南王之間似乎扯出不少故事。安清王府那一幕他記憶猶新。

  要是能嫁與王上,做不了皇后做貴妃,好歹是最受寵的妃子,他與顧相也就扯平,以後沒準兒阿蘿生個兒子持寵被立為太子……但是,安清王父子……

  李相腦袋轉了無數個圈又迅速做出新的判斷,新王是斷不會在這當口冒出奪臣之妻的事情。況且這個臣還不是一般的大臣,是老王叔的親兒子,臨南大勝威鎮天下保四殿下成功登基的平南王!所以,與平南王的親事鐵板釘釘,無庸多疑。

  此時見劉玨上門,自是緊張他的青蘿,語氣中便多了幾分親熱的討好:「賢婿啊,你大顯神威,臨南一戰端得是威風凜凜,據說陳軍是望風而逃!這次又慧眼選得名主聖君,王爺實是我寧國之福啊!小女能選得如此夫郎,三生有幸!」

  劉玨身上一激靈,汗毛嗖的豎了起來。裂嘴扯開一個笑容:「相爺過獎,這完全是我王英明神武,用兵如神!加上岳父一班大臣忠心耿耿,才力挽狂瀾,提露王氏一族的險惡用心,才保我王榮登大寶啊!」

  李相一抖,訕笑兩聲,這個平南王一樣很能說!

  又不著邊際東扯南山西扯海閒扯了半天,李相終於看出劉玨彬彬有禮的模樣裡帶出絲不耐煩,一敲腦袋做恍然狀:「瞧我這心思,阿雲啊,趕緊帶王爺去棠園瞧瞧三小姐去。醒過來了麼?」

  「是,老爺!但……三小姐她……」阿雲說得吞吞吐吐,微抬起頭瞟向劉玨。

  劉玨「噌」的從椅子上彈起來。眼睛看向李相。李相心裡「哎呀」一聲,想怎麼忘記去瞧瞧阿蘿了呢?急問:「倒底怎麼了,你快說啊!」手已抖動起來。

  「這位阿雲姑娘,請前面帶路。」劉玨已懶得再聽她描述。說話間已先跨出一步。

  阿雲還杵在哪兒,李相也反應過來,趕緊親自引路往棠園走去:「去瞧瞧,唉呀,今天宮中事多,成侍郎送回阿蘿時道並無大礙,老夫疏忽了。」

  劉玨心定了定,笑道:「相爺國之重臣,今天事情太多,既然成侍郎道無礙,應當無妨。」

  進了棠園,劉英對李相劉玨抱拳施禮:「小姐還在昏睡中,脈象卻平和。」眼睛看向劉玨說不出的擔憂。

  劉玨隨李相走進房中。阿蘿睡在床上似在夢中,臉色略顯蒼白,呼吸綿長。他急上兩步執起她的手腕一搭脈,果然脈象平和,無任何異樣。劉玨輕聲喚去:「阿蘿,你醒醒,是我,阿蘿!」

  她仿若沒有聽見,劉玨沉聲問道:「成侍郎何時送至相府的?」

  一旁婢女低聲答道:「午時五刻。成侍郎當時言太醫也瞧過了,只是脫力,並無大礙。」

  脫力?現在是酉時,三個多時辰,還沒醒?劉玨心裡暗叫不好,不知道王燕回在她身上動了什麼手腳。劉玨看了一眼劉英,對李相道:「相爺請廳堂歇息,我運功試試。」

  劉英忙招呼李相和兩個婢女出了房。小心掩上門站門口守著。

  劉玨輕輕扶起阿蘿,她整個人就似睡著了一樣,靠在他身上全身無力,沒有一點知覺的。他默運玄功將一縷真氣逼進阿蘿體內,只感覺她身體內經脈正常,真氣進入之後探了半天都沒有任何異樣。

  「阿蘿!你能聽到麼?你能感覺到麼?」劉玨低柔的聲音再次喚道。

  阿蘿沒有回應,劉玨心裡一慌,不由緊緊抱住了她。那貼身傳來的心跳和體溫讓他稍稍安心,才感覺到她還活著。劉玨呼吸著阿蘿身上溫曖的氣息喃喃道:「不要嚇我,阿蘿,你睡夠了就醒一醒,醒過來,你聽聽我的心跳,我心跳得厲害,心裡慌得厲害,你醒來!」說到後面幾開始搖晃著她。然而,一縷發被搖散,阿蘿玉雕似的面容一成不變。

  劉玨心裡一抖,再一次緊緊把她摟進懷裡。腦袋立時亂成了漿糊。阿蘿現在的樣子除了有呼吸有心跳有體溫,跟個活死人沒什麼區別。他不死心地又逼進一道真氣,一遍又一遍探視阿蘿身體內的經脈。還是沒有發現異樣。

  劉玨慢慢放她躺下。看了半響,她到底是怎麼了?劉玨的眉虯結成了一團。他敢肯定有什麼地方不對了。跳了起來,拉開門,劉英看到他的臉色嚇了一跳:「小姐她?」

  「半步不准離開!不准任何人靠近!」劉玨冷然下令。走到廳堂對李相急急道:「阿蘿不是在睡,很是蹊蹺,我已下令不准任何人接觸她,相爺請勿擔憂,我自會尋到答案。」說完匆匆離開。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8:33

第70章

  松風堂內小玉還虛弱地躺在床上,聽到門外動靜,靠著臥枕支起了身體。

  劉玨衝進堂內沉聲問道:「小玉,你恢復還好?」

  「多謝王爺關心,小玉沒有大礙,休息兩天便好,小姐她怎樣?」小玉微笑地看著劉玨。她知道劉英已去了棠園守衛阿蘿。已放了心。

  「阿蘿還沒醒,很奇怪,人似睡著了一樣,但若是真如太醫所說只是脫力,不可能三四個時辰還沒醒,且也喚不醒。所以,小玉,我要你細細給我說當時王燕回帶走阿蘿時發生的一切!」劉玨嚴肅地看著小玉。

  小玉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當時王燕回喚侍衛帶走小姐時一點異樣都沒有!」她開始回想當時的一幕:「快天明的時候,密室裡衝進一隊侍衛,王燕回道,想請小姐換個地方,不知小姐願意不,小姐很鎮定地回答,好啊,原來這裡也有喝早茶的習慣!然後走出去的時候看都沒看小玉一眼。後來又過了兩個時辰,有人進來稱是烏衣騎的人,把小玉帶了出去,問了問小姐的情況,把我交給一人帶出了宮。真的一點異樣都沒有!」

  「你別哭,小玉!哭也沒用,先休息兩日,身體恢復再去看阿蘿吧。」劉玨沒得到半點有用的情況,從暗夜那裡也沒有得到什麼信息。心裡急得火燒火燎。

  安清王沉思道:「王燕回的那處地宮有無線索?」

  劉玨眼一亮:「宮中突然多出的五千人馬會不會是由地宮秘道進入王宮的?」

  「極有可能,我喚暗夜與你一起前往。」安清王當機立斷,「千萬別讓人發現你們,現在是非常時期,這個時候被人發現你二人深夜潛入東宮,弄不好就成了心懷不軌的刺客,和君王起了隔閡不是件好事。」

  事不宜遲,劉玨與暗夜一般黑衣蒙面裝束,從王宮東面宮牆悄悄潛入。剛一躍下宮牆,就發現不遠處的玉璃宮竟然有人。兩人屏住呼吸,劉玨對暗夜打手勢說明,子離兩日後登基,此時還未遷入玉龍宮,仍住在玉璃宮。

  兩人輕輕退開,在樹木與黑夜的掩蔽下仗著對王宮的熟悉無聲息地潛入了東宮。

  此時的東宮再無絲毫往日的繁華熱鬧。靜靜地佇立在夜色裡。只留下兩個宮侍看守,悄無人聲。暗夜一縷青煙似的飄過去,劉玨暗暗讚歎他的輕身功夫比自已高出一籌。這樣的身手正適合鴿組的行動。只見他鉤住簷角腰以不可思議地角度翻下,從窗戶縫裡窺探殿內的情況。藉著冷月微光,暗夜小心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確信無人,才對著劉玨的方向劃出手勢。劉玨足尖輕點,像月光下掠過的一隻夜鳥,靈敏地躍過去。一人看衛,一人輕輕撬開窗戶。一個閃身,進入了東宮太子妃寢殿。

  暗夜顯然極懂消息機關,輕車熟路打開地宮入口,兩人沿石階走進地宮。機關恢復,一切又歸於平靜。地宮地面與牆面上都閃動著螢光,顯然是以那種螢光石砌成。兩人似鬼魅一般在螢光中飄浮前進,一路無語,全以手勢作答。暗夜不停地打出複雜的手勢告訴劉玨這裡機關設置的方式,一旦走錯後就會有各種陷阱暗器冒出。看得劉玨心驚不已。

  東繞西拐兩人不多時便來到了石室入口。劉玨大致有些明白,石室外的地道曲折彎回似是圍繞石室修建的迷宮。若是無人帶路,這些螢光閃爍的路看不出異同,一直在裡面轉圈也是可能的。他不禁佩服地看了一眼暗夜。

  暗夜好笑地瞧他一眼,手輕輕翻了幾個動作,告訴他身為鴿組要刺探消息拿到情報,破除機關是基本技能之一。

  劉玨立在石室中,看到幾丈外有一大灘血跡,不見王燕回屍體,便回頭看了看暗夜。暗夜心裡吃驚,難道還有別人進入?他神情凝重,打出手式讓劉玨卻步。手腕一抖射出一根肉眼幾不可見的細絲。瞬間咬進了石室對面的石柱上,暗夜手一動正要試探。

  劉玨突然感覺十丈外有人,輕拍暗夜。暗夜一抖手收回細絲,兩人騰身而起像兩隻蝙蝠悄無聲息地退出了石室,將身體緊緊貼在地道的另一邊的拐角處。

  外面進來五人,也似有功夫之人,進入之後便在石室內四下搜尋。劉玨和暗夜屏住呼吸,仗著內功精純,一絲絲地吐納。一會兒功夫,只聽一人報道:「王上,未發現地宮有出口。」

兩人一驚,來者竟是劉緋。

  子離細細打量著石室,除了八根柱子兩張石椅沒有多的擺設。他黯然站在血跡處,抬頭看室頂垂下的一根斷掉的繩子,阿蘿當時的模樣又浮上心頭,看到她時都已暈了過去,像個破布娃娃般沒有生氣,心痛無以復加,恨不得吊在那裡的人是自已,卻又不敢妄動半步,到最後還不得不抱住那個要死在自已懷裡的女人,如今竟連想去看她腳步又邁不出宮門。想到這裡,子離滿懷恨意地瞟了瞟地面的血跡。突又想起王燕回臨死前留戀的一眼,不禁長歎一聲:「太子妃的屍身可收斂好了?」

  「早已送往東郊慈善庵等待出殯。」

  「傳旨厚葬!入妃陵!」子離淡淡下旨,「既無出口便封了這裡罷,毀了機關填平十丈入口。」

  「是!」

  子離又回望一眼空中懸著的半截繩子,又道:「本已令成侍郎來辦這事,明兒他來告訴他一聲,已先行封了。」說完甩袖離開。

  聞得聲音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劉玨和暗夜才吁出一口氣。劉玨一省,這裡沒有出路,子離要封掉地宮,兩人對望一眼,跳起來飛快躍出石室,直奔入口。剛拐出地道,劉玨一拉暗夜,前面台階上倒下一筐筐泥土石塊,頃刻間便將入口處堵了個嚴嚴實實,顯然子離在進地宮之前就備好了封住地宮的泥石。

  劉玨聳聳肩笑道:「好了,可以說話了。」

  暗夜眼中不見絲毫慌亂,輕笑道:「屬下不信王燕回費了三年時間就修了這麼個石坑。主上請隨暗夜來。」

  暗夜慢慢走在地道裡,手裡灑落黑色粉末,轉了好幾處彎回到石室門口。又從另一端走出,灑出紅色粉末做記號,如此幾次,回到石室門口時眼中滿是疑惑:「主上,地道曲回,卻只通往這一處石室,且無其它暗門。」

  劉玨朗聲笑道:「我也不信王燕回就弄這麼個石坑出來,且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抬腳走進了石室。

  支撐石室的八根柱子樸實無華,兩張石椅還能搬動,暗夜一塊塊地磚敲過,敲到王燕回血跡處時情不自禁用腳又蹬了蹬。兩面牆張開的黑漆漆的小洞口發出「嗖嗖」聲,劉玨嚇了一跳,翻身跳起。卻不見有暗器射出,不由得瞪了暗夜一眼。

  「主上受驚,劉緋敢大搖大擺地進來,地宮的機關想必已全部拆除了。」暗夜忍住笑道。

  劉玨眼睛往箭枝射往處瞧,方向正對石室左方中間,那裡從頂部垂下了半截繩子,被方才洞口機關啟動鼓起的風吹得微微晃動。「像是被刀劍割斷的,」他邊觀察邊自言自語,驀然反應過來:「她把阿蘿吊在那裡想射死她?!」

  暗夜垂下眼簾:「人反正救回來了,老王爺怕你擔心,吩咐不用細說了。」

  劉玨抬頭看著繩子,又氣又痛。不知道阿蘿被吊了多久才脫力,不知道她還經歷了什麼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清嘯一聲便躍了上去,手拉住了那根繩子,他想知道吊在這兒的阿蘿會是什麼樣子。身體一放鬆掛上繩子上面悠悠蕩蕩,前面密密的洞口似一張張毒蛇在吐信,看得劉玨心裡發涼,阿蘿會有多害怕,多無助呢?要是暗夜不及時趕到,那牆上密密的箭……劉玨不由打了個寒戰,不敢再往下想。

  暗夜歎息一聲,這就是關心則亂,以老王爺的安排唯一的失誤是不知王燕回幾時在阿蘿身上做了手腳。他低下頭又開始敲地磚尋找機關。

  劉玨突然「咦」了一聲。暗夜抬頭。看到他拉著繩子眼睛看向前方,然後躍下直奔石室門楣處,手往上一探,竟摸出一管簫,劉玨拿著細看,很普通的一管簫,沒有什麼特別。想了想,湊在嘴邊一吹,一枝無鏃小箭射出,上面裹著一張細綢。

  暗夜小心拿起小箭把細綢展開,上面幾行蠅頭小字清麗雋秀:「能處她之位,思她之苦,必珍她愛她甚之。青蘿中了妾身的失魂玉引香,需以玉象山頂皇陵之冰泉泡個兩個時辰方能清醒。現在只有你能救她,想必經此之後,劉玨亦不能與子離相爭也。」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39:22

第78章

  天色漸明,陽光明媚地跳進殿內,宮侍走到床上跪下道:「娘娘,該起了,奴婢侍候你起身!」
  
  阿蘿一動不動。閉著眼不想答話。

  宮侍有些急,再次小心翼翼問道:「快巳時了,娘娘。」

  阿蘿順手撈起瓷枕扔了過去。

  宮侍嚇了一跳,跪著退下。

  讓時間一點點殺死自已吧,阿蘿想道。她不想動,也懶得動,起來又如何,走來走去也不過是這殿中三四十平米的面積。就這樣吧!

  午時六刻。

  「娘娘,該進膳了。」宮侍放好飯菜又一次來請她。

  「不吃!走開!」

  酉時一刻。

  宮侍硬著頭皮又來了:「娘娘,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多少用點?」

  阿蘿被她煩得要死:「你敢再來問,我揍你趴下!」

  夜又來了。阿蘿沒覺得餓,她不停地回想從來這兒起到現在的每一件事。一天時間,不過才回憶到那個春天美麗的桃花宴,她開心地想,馬上就要想起劉玨了。閉著眼一幕幕地回想著,不捨得放過一個能想起的動作,不捨得放過一句說過的話。

  自已可真是刁蠻啊,在相府呆了六年,都忘了是在另一個時空,第一次出府,除了相府中人沒和別的人打過交道。他好心救了她,沒讓她栽進水裡,就一個愣愣看自已腿的眼神,就摔他進水。是存了心思想試試空手道練得如何吧?還是在現代的性格使然?

  他在空中翻身的功夫很好看呢,要不是怕他報復,都忍不住要鼓掌讚美了。
  
  他也很笨呢,明明功夫那麼高,硬是被自已劈暈過去。嘿嘿,自已用了聲東擊西,接下來是防狼絕招正中他要害再加掌劈!阿蘿想到這裡,嘴角又忍不住扯開一絲笑容。

  睡過去前,她還在偷笑自已居然把劉玨洗劫一空。第一桶金原來是這樣挖到的!可惜,銀子現在都還沒還他呢……

  絕食是麼?子離捏緊了手裡的硃筆,宮侍跪在地上稟報阿蘿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不管她,隨便她吃不吃!」子離淡淡說道。心想,你那麼愛吃,我看你忍得了多久。「吩咐下去,明日起,一個時辰換一次飯菜,一涼就撤走!」

  第二天,宮侍沒敢來喚醒阿蘿。她被陣陣菜香逗醒。剛一睜眼,宮侍趕緊上前:「娘娘可要用膳?」

  阿蘿冷冷看她一眼,眼睛閉上,昨晚回憶到那兒了?哦,在桃花宴上打暈了劉玨。呵,他那麼好的功夫居然被自已打暈。想不到啊。她睜開眼看看窗外,也是這樣的天氣吧。可惜,再沒去過花林,不知道桃花還有沒有。都四月了呢。

  阿蘿坐起身,身上還穿著那件被子離撕爛了的羅裙。她慢慢下床:「給我拿件衣服來。」
  
  宮侍見她起身,高興地去拿過衣裳,小心地替她穿好:「娘娘梳洗過後便吃點東西吧。」
  
  阿蘿沒吭聲,換了衣服洗乾淨了臉,沒讓宮侍替她挽髮,自已動手梳了一根辮子。拿了本書又窩進了床裡。

  每隔一個時辰,桌上的飯菜就換上新的菜品。阿蘿瞧也不瞧,看會兒書累了,又躺下繼續回憶。
  
  宮侍晚上再報於子離知道。

  還是不吃麼?子離心裡一抽,咬著牙問。「水也不喝?」

  「滴水未沾!」

  子離一揮手把桌上的茶碗打翻在地。他看著茶水順著桌面往下滴落,手抖動著利害,他怔怔地看著滴落的茶水,阿蘿不吃不喝,她的生命也會這樣一滴一滴地流逝掉吧?她寧可死!這一想法帶起綿綿不絕的哀傷一波又一波似潮水拍打著他的心,直至痛得麻木。

  告訴她實情?放她與劉玨一起?讓所有的痛都自已一個人吞了。可是,他一想到阿蘿要嫁給劉玨,從此離開她,就難以忍受,難以張嘴。三年裡在邊城每一天思念的感覺歷歷在目,他實在不想再去思念!實在不想放了她一生都去品嚐那種苦痛。放了她,嫉妒與思念就會變成世上最毒的噬心蟲鑽進他的身體,一口口蠶食他的心、他的肝,直到把整個人咬成一個空空的大洞,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子離頹然倒在椅子上。怎麼這麼難?不放手在心痛,放手也會心痛,阿蘿,你可知道,你給我出了一個多難的題!

  阿蘿記得,人要是只喝水還能多活幾天,要是不吃不喝,這裡沒有葡萄糖、營養液,五六天後,救也救不回來了。

  她躺在床上喃喃道:「劉玨,讓我再想你三天,三天夠我想完所有的事情了吧。」
  
  第三天,她連床都沒下。動也沒動。

  子離站起身掀翻了面前擺滿珍饈的桌子。一般宮侍嚇得全跪伏於地。他在屋子裡急走了兩步,終於向玉華殿衝了過去。腳一邁出,心就急了起來,不知道她倒底怎樣了,湧起的酸楚軟了四肢讓他無力施展輕功。

  進行殿內,他眼睛瞥見床上已顯憔悴的阿蘿,疼痛如萬箭穿心。子離兩大步跨過去,撈起她的身體,看到嘴唇已乾裂,不禁吼了出來:「沒用的東西,水都喂不得麼?」

  他輕晃著阿蘿:「醒醒,阿蘿!」

  阿蘿睜開眼睛,大而無神看著他,子離見她睜眼:「拿水來!」

  「不……喝!」阿蘿聲音堅定。

「你!」子離痛苦地瞧著她,阿蘿,你要怎樣才停止來折磨我?子離踉蹌退後,旋風般衝出了玉華殿。阿蘿,我勸你你不吃,劉玨來了,你就會進食的對嗎?心酸又在心底裡蔓延。子離仰望夜空,風城的夜晚總是有這麼多的星星,一閃一閃,那是片片碎裂的心飛到了天上。子離在無力的掙扎。
  
  第四天一早,子離召來宮侍:「召平南王進宮!」

  劉玨已經知道阿蘿絕食的消息,在王府急得團團轉。他想進宮,又怕見到她會忍不住想要帶走她。讓子離帶她進皇陵就是白費努力,她不做皇妃,只有死!可見不著她,劉玨食不下嚥,放不下心。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聽得宮侍傳旨。他緊跟著進了宮。

  子離站在書案旁,背影蕭索。劉玨剛想行禮,子離已經開口:「不用行禮了。允之。」他回過頭,勉強地掛著一絲笑容,聲音空洞虛無:「她,這是第三天了。你去看看她吧。」
  
  劉玨不知道說什麼好,低聲答道:「是,王上!我……」

  「不必多說,我明白,或許,」子離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或許,她會聽你的勸,你去吧!」

  劉玨心裡歎息,子離的眼睛也有了血絲,這兩天,他必然難受之極。劉玨輕輕退出御書房直奔玉華殿。

  他推開殿門。宮侍們跪下請安:「給平南王請安!」

  「起來吧!」

  阿蘿聽到劉玨的聲音睜開了眼睛,夢裡思念的人真的就在眼前,她綻開一個明麗的笑容,向劉玨伸出了手。

  劉玨恍惚中覺得她似風雨中快要被吹落的花,轉瞬即逝。情不自禁地想奔過去摟她入懷,腿剛一動,又收了回來。不能,他不能啊!

  「阿蘿,為什麼不吃東西?你是在折磨誰呢?」劉玨啞著嗓子說道。

  阿蘿等了許久,他還是站在兩丈開外,他,真的不管她了麼?眼裡衝進一道熱流,她聲音顫抖:「你來勸我吃東西,然後乖乖地嫁給子離麼?」

  劉玨努力控制著自已,輕聲說道:「阿蘿,子離待你真是極好的,你……我不能看著你死,那怕是你讓做他的妃,我也,也願意!」

  「可是我寧可死!也不要在王宮裡呆一輩子!」阿蘿吐出堅定的話。

  劉玨低下頭,看著自已握緊了的拳頭,突然喝道:「給我端碗湯來!」

  宮侍趕緊遞過早已準備好的肉湯。

  劉玨接過,一步步走近阿蘿:「今天你不吃也得吃!」

  阿蘿憂傷地看著他,晶瑩的雙瞳裡閃動著讓劉玨心碎的深情,她側過頭:「你們都要我活著,可是這樣,我不快樂,你知道嗎?為什麼,是你來逼我?」

  劉玨手一顫,差點端不住碗。咬咬牙,一個健步跨過去,伸手點中阿蘿的穴道。喚來宮侍扶起她,劉玨捏開阿蘿的嘴餵進一勺肉湯,手指按著她的咽喉用內力一逼,已將肉湯順下。他沉著臉不看她的眼睛,一勺一勺喂完一碗肉湯方才住手。

  阿蘿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居然這樣逼著她吃,眼淚一顆顆滑下面頰。片刻之後劉玨解開她的穴道,他沉默地看著她,她含淚瞪著他,相對無語。

  「吃了?」子離走進殿內輕聲問道。

  「臣,用內功……」劉玨很無奈。要用這樣的法子逼阿蘿,他又何其忍心。可是,不這樣做又怎麼能行?他硬起心腸對子離道:「若她還是不吃,王上,就這麼辦吧!」

  阿蘿吃驚地張大了眼,氣得發狂,她支起身體,左右看看,抓起幾案上的一個瓶子就砸了過去,「嘩啦」摔得粉碎。她哭叫著去拾碎片:「你們都逼我,我,我這就去死。」
  
  劉玨嚇了一跳,衝過去攔住她,雙手一抱,鼻子一酸,她,竟然瘦成這樣,骨頭硌得他痛。子離臉色一變喝道:「把這屋子裡所有尖銳的東西,這些,這些!全給我收了!你們四個十二時辰看著她!」

  宮侍急急奔進,收拾地上的殘片,搬走屋裡的東西。

  阿蘿困在劉玨懷裡,眼睜睜瞧著他們要斷了她所有的念想,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劉玨輕輕把她放在榻上。對子離一禮:「她,就交給王上了!」說完退出了玉華殿。

  子離沉默地看著他慢慢離開的背影。張張嘴想喚住他,眼睛又看到阿蘿那讓他難捨的面容,一揮拳打在了牆上。驚得宮侍齊齊跪地哀求:「王上!」

  「出去!」

  子離走到睡榻旁。輕輕抱起阿蘿,讓她倚在懷裡。她可真瘦啊,蜷在懷裡像只小獸。他喃喃道:「阿蘿,我真的為難,我恨自已怎麼就放不下,我怎麼就不能放下啊!」頭靠在她柔順的髮絲上,「……阿蘿,我愛你愛得都認不出自已了……我這樣勉強著你,拆開你們倆,換作從前,我絕不會。可是,現在我卻做了,明明還有一條路,我卻捨不得說……阿蘿,我一說出來,你就要離開我了,你就要嫁給他了……讓我眼睜睜瞧著你們雙宿雙棲,阿蘿,你知道對我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阿蘿啊,要是你一直這麼乖地讓我抱著,一輩子都不離開我的懷抱該是多好啊!」

  第二天,劉玨便得到消息,阿蘿恢復了進食,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遙望王宮想了許多,阿蘿那尖瘦的下巴,嶙峋的身體,眼中的悲傷……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40:04

第79章

  第二天,劉玨便得到消息,阿蘿恢復了進食,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遙望王宮想了許多,阿蘿那尖瘦的下巴,嶙峋的身體,眼中的悲傷……

  他垂頭走進書房向安清王跪下:「父王!兒子我……」

  安清王看著兒子,沉默了一會兒道:「在很久以前,父王還是少年時,心性好動貪玩,有次為獵頭黑熊闖進了黑山森林,走得遠了竟迷了路。只得順著水聲而去。行不多遠便瞧見一條山縫,水從中流出,我走進山縫,出口處是一座山谷。百花怒放,景色迷人。一直想要是有一天能帶著心愛的人在這裡住著會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可惜你娘親去的早,一直沒能圓這個心願,你去瞧瞧,她必是喜歡。」

  劉玨眼中含淚:「兒子不孝!要連累父王了。」

  安清王緩緩伸出手拉起他,笑笑:「比父王個頭高多了!去吧!」

  劉玨一把抱住他,安清王拍拍他的背:「他們在松風堂等你。」

  劉玨回到松風堂。樹林裡走出四個人,他笑笑:「原來你們幾個也挺帥的嘛。」
 
  摘除面具的玄衣、赤鳳、冥音、青影相互看看,臉上露出笑容。青影貧嘴道:「那是,青衣一露臉,保管迷死風城裡的丫頭們!男的也不放過!通通迷死!」

  劉玨閒閒地說:「這樣啊,明日我就與青玉坊的老鴇子說說價,讓你掛牌接客去。」
  
  青影臉一白:「不會吧!主上,我這文武雙全的高手去掛牌接客?」

  「你說你想迷死風城裡的男男女女,爺我想了半天,也只有城中最大的青樓適合你施展才華!」
 
  青影一呆,苦著臉道:「主上,我開玩笑的。」玄衣、赤鳳、冥音埋下頭強忍笑。
  
  劉玨也被青影逗樂了。笑了會兒他看著四人:「這次,一定要做到萬無一失!」
  
  四人也斂了笑容沉聲答道:「主上放心,早已佈置妥當,劉英攜小玉已先行一步,只等小姐身體好一點就可動手。」

  劉玨俊臉上現出一種嚴峻:「說是萬無一失,但沒有不透風的牆,好好保護老王爺!」
 
  「是!」

  「七日後,四國來使到風城朝賀新王登基,王上無法脫身,就定那天行動!」
  
  「是!」

  劉玨眼中露出感激,單膝對四人跪下,四人一驚,齊齊跪下道:「主上不可如此!」
  
  劉玨緩緩道:「我們都是一般長大,親如兄弟,劉玨不才,能得這麼多好兄弟生死不棄!如今為一女子要父王與眾兄弟陷入困境,劉玨慚愧之至!你們起來,受我一拜!」

  四人一動不動,玄衣懇切說道:「能入烏衣騎,跟隨主上是我等的榮幸!主上乃至情至性之人,烏衣騎眾人生死願隨主上!」

  劉玨站起身,扶起四人。沉聲道:「暗夜會安排烏衣騎中堅全部離開散入市井,人馬不能解散,還要放到明處,這個聽老王爺安排。你們四人中冥音隨我走,其它三人照計劃行事!」
  
  「是!」

  阿蘿恢復了進食,心寂如死,四個宮侍日夜寸步不離,她躺在窗邊睡榻上望著外面的春色。綠意生機隔著窗子就似隔了整座太平洋,遙不可及。

  子離也在看窗外的景致。阿蘿的心不是春天,走到他面前已凍成寒冰。他真是不明白,他什麼地方輸給了劉玨,就連散盡後宮只娶她一人,她也不願意。是他對她不夠好麼?他已委屈自已把心捧在她面前任她蹂躪。

  他是寧國的王啊!她對此不屑一顧。他為了她甘受龍鞭之苦,她卻不知情。子離低低輕歎:「為什麼,阿蘿,我這般對你,為什麼?」

  他恨自已捨不得!子離想起大婚那夜對阿蘿說過的話,眼睛裡難以掩飾的痛苦:「我真是的是自作自受,這一天竟真的來了,我真的看到你愛上別的男人了。」

  摸出玉簫,子離躍上玉龍宮大殿屋脊,吹出那時應和阿蘿笛聲的曲子。那個時候他多麼孤單,偶然緋徊在安靜的河邊聽到相府後院傳來清揚的笛音。吹笛人的技藝並不高明,但他聽出了裡面的孤單。院牆內有人與他一般心境麼?他沒有去看是什麼人,只想與這笛音一起,簫笛合鳴時似兩隻落巢的小鳥終於找到了同伴,撲騰著翅膀互相勉勵著飛翔。

  他想起那時阿蘿男裝打扮來到河邊,她也想看看是何人在吹簫吧。她是那麼善良,不忍見他因為笛音消失而露出的落寞表情,急急取出了笛吹給他聽。他自然對她有了好感。後來再知道了她就是牆內的吹簫人,他是多麼欣喜。從此一天天接觸她,小心地呵護她,寵著她,最終為了王位又放棄了她。

  子離簫聲一變,曲調由溫柔轉而淒涼。

  阿蘿,你既無心,為何又要費心來開解我?給我說各種趣事,各種有深意的話題,讓我的心淪陷在你的溫暖裡。你既無意,為何要給我錯覺,讓我覺得你依賴著我,望向我的目光滿是信任?阿蘿,只是三年,你在臨南城也不過呆了兩月而已,為什麼?難道我愛你比他少嗎?

  簫聲再變,轉而憤怒。子離不知覺用上了內力,聽得啪的一聲輕響,簫聲嘶啞,他低頭一瞧,吹口處現出細細的一道縫。他怔了怔,簫已碎了麼?子離從殿頂飛身躍下,去了玉華殿。
  
  「恭迎王上!」宮侍伏地請安。

  子離大步走向阿蘿。她無神地躺在睡榻上。下巴尖瘦,人窩在榻上小得可憐。眼睛更大,嵌在臉上像一汪湖水。盈弱得想教人恣意憐惜。

  他看著他,那是他的夢,他心裡的最美的夢,子離心一橫說道:「四國的使臣將到風城賀我登基,忙過朝賀之事,我便封你為妃。你,你把身子養好一點。」說完這句話他不敢再看阿蘿,逃也似的走出了玉華殿。

  兩行淚從阿蘿眼中滑出。似湖水漫出,順著下巴滴落在衣襟上。她閉上眼睛,再睜開時雙瞳光華閃動,好,你要我嫁你,呆在後宮是吧?子離,你不要後悔!從此你這後宮將雞犬不寧!「來人,我要沐浴!順便弄點夜霄來!小姐我餓得慌!」

  宮侍大喜。

  顧天琳癡癡地遠望玉龍宮,那簫聲,那個飄逸的人,她的王啊!為何看不到她在盼他呢?
  手指輕撫琴弦,顧天琳婉轉唱著哀傷的歌:「絕代有佳人,日暮倚修竹。泠泠琴聲起,淒淒無人顧。承歡三年矣,夫郎心有屬……」

  「皇后是在怨寡人冷落了你麼?」子離淡淡地在她身後說道。

  顧天琳一驚回頭,看到子離。忙跪下行禮:「王上,妾身……」

  子離已扶住了她,顧天琳嗅到一絲酒味,低呼道:「王上醉了麼?」

  「哈哈,是,寡人醉了。」子離大笑,他是醉了,但願長醉不復醒!

  天琳面露嬌羞靠近了子離,埋下頭,輕聲道:「臣妾,臣妾侍候王上歇著吧。」
  
  子離睜著醉眼,瞧著她欺霜賽雪的肌膚,手指劃過她的臉,撫上她的眼睛。
  
  天琳慢慢閉上眼,睫毛微顫,想起新婚那晚子離便是如此,似嬌似喜的笑意難以抑制的浮上唇邊。

  子離托起她的下巴:「睜開眼睛。」

  一雙清水眼慢慢張開,酡紅如醉的臉仰望著子離,天琳的眼裡寫滿愛慕與渴望。畫像上的人就在眼前,看了一千多個日日夜夜,可是這眼睛,這不是他一千個日夜裡凝望著熟悉著渴盼著已鐫刻進心裡的眼眸啊!

天琳的手溫柔地解開他衣襟的繫帶,子離腦中一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喃喃道:
  
  「我……天琳……對不起。」蹣跚著後退,子離眼中流露出一種絕望、一種悲傷,看著顧天琳瞬間變白的臉,他一狠心轉身走出了玉鳳宮。

  他怎麼能,他做不到!

  顧天琳的眼淚終於如瀑布般傾瀉,人一軟跌倒在地。他來是心裡不痛快趁酒勁而來,他心中愛慕著的始終是玉華殿裡的那個女人啊!

  子離出了玉鳳宮,深藍色的天空憂鬱安靜。他呼吸了一口清洌的空氣。往玉華殿望去一眼,阿蘿,我怎麼會有負了你的感覺呢?明明她是我的皇后,我卻感覺我親近她會對不住你。明明可以酒後亂情,我,我一看到她就想起那幅畫像,想起你的眼睛,你的模樣。阿蘿,就算是我對不住你吧,我放不了,真的放不了手。

  三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不要再讓我瞧見你美麗的樣子,我不想毀了你,所以,我寧可違你心願納你為妃。只要你呆在宮裡,留在我身邊,我就滿足了。

  顧天琳無力地聽著更鼓聲傳來。流淚祈求:「天上所有的神啊,給我他的心吧!」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45:10

第80章

  子離登基國號龍興,稱璃王。寧國龍興元年四月二十六,陳、啟、安、夏四國使臣到達寧都風城,朝賀新帝登基。

  風城自璃王登基後恢復了昔日的繁榮。四國使臣入風城之日,城中旌旗飄揚,百姓夾道歡迎。與其它三國不同,安國使臣從海路轉水路,使船逆都寧河而上,直抵風城南城門碼頭。安國位置靠北,世居苦寒之地,相國鐵罕親率使團,一則賀璃王登基,二來想求得水陸通商,購得寧國糧食、鐵器以強安國國力。

  使船入都寧河後行至寧國境內,見綠意昂然,土地肥沃,兩岸時現炊煙,百姓熱情有加,安相不禁羨慕起寧國的富足來。待到離風城百里,已有軍隊沿途護送,秩序井然,他又歎寧國兵強馬壯。心思還好安國與寧國間有黑山森林為屏,若真的是一馬平川,就令人擔憂了。打定主意,此番前來,一定和寧國締交結盟,世代友好。

  啟國是草原王國,部落居多,幾十年的休養生息,已隱有霸主之氣。啟王親弟穆親王身兼全國兵馬元帥之職,此次請命帶使團前來寧國朝賀,多少也有親自勘察地形的意思。入得邊城,顧天翔親臨右翼軍相迎,一色白衣鎧甲,冷峻儒雅。一路護送至風城。穆親王知其乃皇后親兄,將來要入寧國,首當其衝就要與之先戰,不由多留了上了心,冷眼觀察。

  陳國二王子楚南帶使團過了漢水,抬頭望了望臨南城門,切齒的恨意又湧上心頭。過了臨南城,楚南濃眉下射出一道貪婪凶狠的目光,他望著沃野千里,冷哼一聲暗道,有朝一日,必將這片土地納入陳國版圖。

  夏國地處西南山區,四國之中屬它最為軟弱。此次卻是夏王親臨。進得風城,四國各入自家使館歇息。

  當晚,寧國官員傳旨,璃王王宮設宴款待四國使臣。

  巨大的宮門沉沉打開。四國使臣過了宮門外的玉橋,分由軟轎送至怡心殿。這處宮殿是王宮中除金殿外最大的宮殿建築。專為招待四國使團或宮中大宴百官時使用。

  怡心殿中擺放有九座高約兩丈的九龍盤燭,每座燭台安放有八十一根紅燭,殿頂垂下九百九十盞宮燈,牆邊一溜燈盞,齊齊點燃燈油,把怡心殿耀若白晝。

  從殿門到大殿之內,處處擺有春日鮮花,鐘鼎內燒著龍涎香。挑選出的宮女宮侍均年青美貌,穿梭其中。

  四國使團主臣分兩邊靠龍椅坐定。下方是寧國諸臣相陪同眾使團成員。清王劉鑒奉旨入宮,子離道:「大哥處理四國政務多年,子離經驗不足,懇請大哥今夜前來夜宴。」

  劉鑒往身後一望,好一場盛宴!從他這裡已看不清尾席上的官員了。他轉過頭看看上方的王座。那張龍椅上坐的人本該是他啊。如今坐在下首,雖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但他覺得分外難堪。小心藏好這份情緒,劉鑒含笑與四國使臣寒暄。目光與夏王一碰,他心中翻起疑慮,迅速移開眼。驀然明白了,心裡騰起一股喜悅,臉上春風拂面,似乎一月前的奪位事件子虛烏有。
  
  穆親王別有所思地看著劉鑒。這個廢太子似乎有利用的價值。

  楚南早就看到了斜對面的劉玨與顧天翔。眼裡不由自主射出一道逼人的目光。劉玨也瞧見了他,微笑著拱手一禮。楚南鼻子裡冒出輕哼,掉轉了頭。

  劉玨在等。今日能到場作陪的是寧國的皇親國戚,三品以上官員。他看似不經意地看向末席。兵部侍郎成思悅含笑地陪著安國使臣。目光閃爍間眨了三下眼睛。

  劉玨眼睛再次看向楚南,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他是在恥笑他麼?楚南一直盯著劉玨,心中隱有怒氣,臨南城一敗他陳國要歲貢來朝,對他而言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這時鍾聲敲響,鼓樂齊鳴。宮侍高聲喊道:「璃王駕到!」

  眾人紛紛離桌施禮:「恭迎王上!」

  子離身著九龍纏身皇袍,頭懸珠冠,腰結玉帶。氣度不凡緩緩駕臨怡心殿。年青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坐上主位後雙手一伸:「諸使臣多禮了,眾愛卿平身!」

  「謝王上!」

  整齊劃一的呼聲,黑壓壓的人頭,最遠處的尾席排至殿門口,已看不清所坐何人,只有自已,高高在上,萬眾矚目。子離心裡湧起了一股滿足感。難怪為爭帝位那怕伏屍百萬,血流成河也有前赴後繼者,為的,就是這美妙的帝王感覺!他淡定地開口,語氣溫和:「各位使臣不遠千里前來,寡人敬酒一杯!」

  他的態度是和藹的,話語是略帶謙遜的。安相鐵罕心中一喜,素聞璃王待人可親,今日一見,果不其然,諦交同盟,物資供應想來商談會很順利,眼裡已冒出喜色。啟國穆親王一笑,黃口小兒,初初登基,就是一個書生,寧國危矣!楚南仰頭喝下杯中酒,暗道南方十五座城池陳國勢在必得。夏王一臉高深莫測,微笑飲酒。

  片刻,使臣們抬上朝賀禮物。宮侍高唱著長長的禮單。安國獻上了一顆海碗大的明珠,揭開沉香木盒,一道亮光從盒子裡射出來,鐵罕得意地道:「此珠千年難遇,偶然有漁民從星月海海底巨蚌取得,懸之於頂,一室光明!」

  子離掛著淺淺的笑容,看到明珠時眼裡閃過驚歎:「如此寶物,安國有心了!」
  

  穆親王心中不屑,璃王原是愛財之人!等會就將你這光華比了下去!他拍拍手,殿外進來一人,全身罩於斗蓬之中。穆親王哈哈大笑道:「我啟國也送明珠,陛下,本王送來的是草原上最亮的一顆明珠!」

  話音一落,為人掀開了斗蓬,現出一個美人。身材婀娜,長髮結成細辮拖至腳踝,飄飄蕩蕩,越發顯得腳踝的玲瓏秀美。一張白色紗巾掩住面容,只露一雙眼睛,眼波流轉處,殿內的燭光全耀進了深瞳,星星點點,璀璨動人。子離心中一動,多像阿蘿的眼睛!

  穆親王再拍手,殿外再湧進一群披著輕紗的女子,口中歌聲婉轉,手上小鼓敲出鼓點。美人身形一轉,身上的白色的紗裙片片散開,她旋身一舞似鮮花綻放,花瓣層層鋪張,美人旋個不停,這朵花便在怒放中一點點飄向子離。近身兩丈鼓聲停住,美人正好跪伏於地,羅裙撒開,嬌軀微微顫抖,花已開放,只等待子離擷采。

眾人都瞧得呆了,定力稍弱的,已恨不得跑上前去摟她入懷。劉鑒也是一愣,沒想到草原粗陋之地還長出這麼一朵嬌柔的花來!

  美人慢慢抬起頭,面上紗巾滑落,露出張完美無瑕的臉。子離定定地瞧著那雙眼睛。真像啊!阿蘿,世上還有與你相似的眼睛呢,已瞧得有些癡了。

  劉鑒坐在子離下首,也看到了那雙酷似阿蘿的眼睛。心中一動,對美人含笑舉杯。


  穆親王很滿意,相當滿意璃王的表情!相當滿意清王劉鑒的舉動!
  

     宮侍輕咳一聲。子離回過神,朗聲笑道:「如此明珠,如此美人!美人便叫明珠吧?」
  

  「大王聖明,美人正是明珠,是我啟國的明珠公主!」

  子離心裡一驚,送個公主來和親?是想和,還是想迷惑我呢?他繼續笑道:「萬里離家,隻身留在寧國,只怕委屈公主了,明珠蒙塵,寡人不忍!」

  明珠抬起臉瞧著年青的璃王。又瞥見坐在一旁含笑注視著她的清王。嬌媚一笑,深深埋下了頭。
  
  「公主平身!」子離輕聲吩咐道。

  明珠低聲謝恩。緩緩搭著宮侍的手站起來。不知道是舞得久了跪得長了還是有意為之,腳一軟,身體微傾,劉鑒眉皺了一下。

  明珠扶緊宮侍柔聲道:「明珠自小便心慕寧國繁華,陛下難道不肯遂了明珠心願麼?」言語中已帶了絲委屈嬌嗔。

  子離睥睨著劉鑒,劉鑒看到明珠時眼裡閃過的那絲光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子離笑了:「既然如此,穆親王,明珠公主許我寧國清王為正妃,不知可會委屈了公主。」

  穆親王呵呵笑道:「一切皆由大王作主!」

  劉鑒不知是驚是喜,是憂是歎,只能伏地謝恩。他瞧見明珠眼睛似阿蘿已知此女有打動子離的可能,沒想到轉瞬之間,子離便把她送給了自已。他想起了青蕾,一心想做他的正妃,正商討著這兩日請了王命將她扶正,沒想到又帶了個公主回去,還是四國之中野心最大的啟國公主。子離是害他還是幫他呢,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呢?劉鑒應酬著周圍的使臣,腦中迅速轉過一個接一個的念頭。
 

  隨後陳國、夏國紛紛呈上禮物。子離安然受之,手輕輕一拍,怡心殿樂音四起。宮中樂妓舞姿翩翩而來。

  殿中談笑風生,一片融洽。誰也沒有留意到,末座的成思悅不知何時已出了大殿。
  

  楚南徑直舉杯朝劉玨道:「平南王神勇,本王子敬你一杯!」

  
  劉玨輕笑道:「楚南王子能刺本王一劍,端的是好武藝啊!」舉杯欲飲,又停了停:「還是敗了。」

  「你!」楚南心中怒火騰起,他斜睨著劉玨:「本王子還要在風城呆上兩月,好好仰慕大國繁華,有時間楚南還想向平南王討教幾招。」

  「討教就免了,估計二殿下會被風城的溫柔鄉絆住手腳放不開了。」劉玨輕狂地取笑著。心中暗暗算計著時間,惹怒這位陳國王子,在宴罷前才能脫身,不然宴會一完,就難以脫身了。
  

  果然,傳聞中驕傲的楚南王子已經發怒,喝道:「平南王,你竟膽蔑視本王子?」
  

  「又如何?難道不是陳國大敗?哼,妄想犯我邊界,吞我國土,下場又是如何?」
 

  劉玨說這話時把話聲逼成了一線。子離遠遠的只瞧到兩人之前頗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卻聽不見他說了些什麼,看到楚南臉紅耳赤,似要發飆,想這位陳國王子功夫了得,驕傲異常,敗在手劉玨和顧天翔手中,肯定不服氣。但這樣的場合卻容不得兩人當庭鬧起來,便笑道:「二殿下,常言道不打不相識,我寧國的平南王和忠勇公都是豪爽之人,二殿下逗留風城,多多往來為好!」
  

  楚南冷著臉端酒向劉玨示意。劉玨嘴一撇,頭已轉過一邊。楚南跳了起來,指著劉玨道:「本王子是給陛下面子,你武功若是了得,就不會傷在本王子劍下了!」


  劉玨藉機露出大怒的神色,跪下對子離道:「臣請旨與楚南王子切磋切磋,請王恩准!」
  

  子離笑道:「等宴會罷了,你二人另約時間便是,允之。」話語中已含著威嚴。意思是,這是宴請四國使團的國宴,你別給我搞砸了!

  劉玨狠狠地瞪了一眼楚南。回座悶悶地飲下幾杯酒。對子離一禮:「臣酒量不好,恐再飲失儀,王上准臣先行告退!」

  心裡有火要憋著,劉玨驕縱慣了,自然忍不下這口氣。子離微微一笑:「平南王好生歇息。改日你與楚南王子比試,寡人親自裁決!」

  劉玨四周團團一禮,走的時候還瞪了楚南一眼。楚南哼了一聲。也掉過頭不看他。
  

  走出怡心殿。劉玨速速出了王宮。宮門外冥音已等候多時。見著他,兩個飛速地馳往西城門。這裡的守門軍士今晚全換成了劉玨的親兵。見兩人行來,速速開了城門,兩條身影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陪在末座的成思悅神不知鬼不覺地早早離開了大殿。走到陰暗處,換好夜行服,他又成了暗夜。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45:48

第81章

  陪在末座的成思悅神不知鬼不覺地早早離開了大殿。走到陰暗處,換好夜行服,他又成了暗夜。
  

  暗夜輕輕躍往既定地點,這裡已有鴿組暗哨等候。他沉穩地打出行動的手勢,一隊人影照既定路線迅速靠近了玉華殿。


  看到殿外禁軍站得如標槍般筆挺,暗夜心裡罵道,使團前來,禁軍主力全調去怡心殿附近戒嚴,這裡的人手怎麼一個也沒抽去。

  時間不多,他一抖手,袖中飛出一根細絲勾住了玉華殿的簷角。身形一展,似道輕煙飄了過去。不多時已落在殿頂。暗夜小心的翻下身子,透過窗戶看到阿蘿倚在榻上,四名宮侍站在三丈開外。他小心的掏出竹管往裡面吹進一道青煙。


  片刻功夫,裡面五人軟倒在地。暗夜繞到殿後,這裡站有五名禁軍。殿前卻有二十名。五名禁軍相距三丈。暗夜默算了下時間,朝中間之人彈出一粒石子,那名禁軍一回頭,其他四人莫名其妙地看向他。電光火石間,暗夜已衝了出去,出手如風點倒兩名,同時揮出一把迷煙,身體如箭一般撲向最遠那名禁軍。那人剛呼得半句:「有……」暗夜的拳頭已擊中他的咽喉,後半句再也吐不出來。
  

  殿前此時正走來一隊禁軍,十來人左右,為首之人對守殿禁軍抱拳道:「兄弟們辛苦了。」
 

  守殿禁軍一笑:「王命在身,難得兄弟還過來瞧瞧我們。」


  語音未落,鼻端已飄來一股香氣,來不及驚呼,眼睛一翻已暈了過去。這隊禁軍正是先前為奪位安插進宮的鴿組暗哨。暗七一擺手,鴿組眾人的暗器已經出手。幾聲沉悶的聲響後,殿前二十名禁軍已倒了下去。暗七不屑的想,區區禁軍高手鬥得過烏衣騎精銳麼?


  他們手腳麻利把這些禁軍拖到一邊,站在殿前。外人一看,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暗夜滿意地看了手下一眼。推開殿門走了進去。摸出一個玉瓶在阿蘿鼻間輕輕晃動著,急急喚道:「阿蘿!醒來!」


  阿蘿緩緩清醒過來,睜開眼見面前站了一個黑衣蒙面人,張口欲呼。暗夜一把摀住她的嘴:「我是烏衣騎暗夜,主上已等候多時,能走嗎?換上衣服隨我離開!」


  烏衣騎?阿蘿心頭狂喜,接過暗夜遞來的黑衣,幾下換上。暗夜還是黑衣蒙面,拉住她的手:「失禮了!」


  帶著她走出殿門從玉華殿後飛速奔往御花園。暗夜帶著她輕功未受半點阻礙。到了宮牆之下,暗夜摟住阿蘿騰身飛起,借助手中細絲出了宮牆。


  牆下已有烏衣騎等候。暗夜對阿蘿一抱拳:「一路小心。」身形展動再次進了宮。
  

  從他離席到送阿蘿出宮用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暗夜換好官服,半柱香後,成思悅出現在怡心殿的假山附近,站著看了會兒月亮,含笑殿內行去。見到禁軍統領打了聲招呼:「鍾統領今夜辛苦了。」


  「成侍郎不在殿內飲酒,出來作甚!」鍾右山笑著問道。


  成思悅玉面上浮起愁容,低聲道:「我旁邊那個安國使臣一身羊騷味,下官給熏出來透氣了!」
  

  鍾右山不由捂著嘴失笑:「成侍郎還是忍忍吧,宴會看來一會兒就結束了。」
 

  成思悅搖頭歎氣,笑道:「改日請張統領導喝酒!」施施然走進去坐下。
 

  歌舞還在繼續,子離還在與四國使臣斡旋,劉玨已經離席,一切順利。


  阿蘿跟著烏衣騎策馬奔出西城門向草原跑去。一個時辰後,草原上清泠的月光下照出兩條人影。阿蘿眼淚不禁流了出來,馬才奔近,一條人影躍上來緊緊地抱住了她。熱熱的唇已壓在她的淚眼上,劉玨略帶痛楚地低呼道:「阿蘿,阿蘿,我來了!」


  阿蘿看著他,心裡感動,他怎麼這麼傻,這樣帶她逃他不管他的父王了?不管王府眾人了?嘴裡一句話也說不出,手緊緊的扯住了他的衣服再也不肯放手。


  時間緊迫,劉玨顧不上與她訴說別情。換過馬,他擁著阿蘿,冥音帶著兩名烏衣騎,一行人朝玉象山餘脈打馬狂奔。


  到了山麓,已有人等候,劉玨、阿蘿與冥音各自換乘一騎,其它人帶著換下來的馬撤走。天邊已有晨曦隱現。劉玨心疼地看著阿蘿:「跑了一整晚,累了吧?」


  阿蘿眼睛清亮,臉上帶著笑:「不累,走吧!」


  三人慢慢沿著山腳繞過玉象山進黑山森林。此時阿蘿已疲憊不堪,從昨晚到現在,三個人只下馬休息了半個時辰,一路往北。陽光從樹縫中灑下來。已是第二天的午時了。


  冥音看了看方位:「主上,我們已進了黑山森林。可以歇會兒了。」


  劉玨抱下阿蘿,腳剛沾地,阿蘿腿一軟就往地上坐。劉玨扶住她:「你不像我們,騎這麼長時間的馬,腿受不了。」


  阿蘿這才覺得兩股已被磨破疼得很,一張臉皺成一團。劉玨看看她,心裡明白,柔聲道:「忍一忍就好。」


  冥音拿來乾糧與水。三人吃過後,阿蘿才問:「我們能逃得了嗎?」


  「有一天是一天吧,我不能再讓你呆王宮裡。」劉玨靜靜地回答。


  冥音低聲道:「主上與小姐保重,冥音先行一步再回王府覆命。」


  「好,自已小心!」


  冥音取下乾糧食水還有一副弩弓。對劉玨和阿蘿一磕頭,留下一匹馬離開。
  

  「他要前去消除痕跡。阿蘿,父王說森林裡有一處極美的山谷,劉英和小玉已在那裡等我們。我們去吧。」


  阿蘿沒有問他帶自已逃走,安清王會怎麼樣,王府諸人會如何。她深深地看著劉玨,綻開一個笑容:「我生死都與你一起。」


  劉玨寵溺地拍拍她的臉:「為什麼以前不?」


  「以前沒覺得你有這麼好啊!」


  「其實子離是真的對你好的,實在有愧於他。」


  「那好吧,我回去做他的皇妃!」


  劉玨打好包袱,騎上馬笑笑:「那好吧,我一個人亡命去!」


  阿蘿坐在地上瞪他,嘟起嘴不吭聲。劉玨眉一揚:「再給你個機會,過來!」
  

  她已疲憊到了極點,坐下後那還有力氣站起來,望著劉玨:「好痛,我腿軟,沒力了。」
  

  劉玨忍住笑,催馬過去,一彎腰把她拎上馬,屁股一挨馬背,阿蘿疼得齜牙咧嘴。「這就知道痛了?絕食給誰看呢?嗯,逼我啊?」

「我哪有?我胃口不好,宮裡的食物是餵豬的!」阿蘿嘴硬。

  劉玨朗聲大笑:「御廚會被你氣死!走吧!」

  在山裡行了一個下午。太陽西沉之時,劉玨看到了父王說的那道山縫。笑逐顏開地說道:「阿蘿,我們到了。」

  阿蘿甜甜地望著他:「小玉和劉英咋樣了?我們在山谷給他倆主婚好不好?」
  
  「好!」劉玨跳下馬,抽出了長劍。牽著馬引著阿蘿往山縫裡走。一道溪水從山縫裡流出,走進去,裡面不像外面那般窄,勉強還能過馬。遠遠的看到有一道亮光。兩人慢慢走過去,兩刻鐘後,已站在了出口處。

  太陽西沉,滿谷霞光,谷中一個小小的湖泊,岸邊青草如毯,山花爛漫。阿蘿歎了聲:「世上原來真的有桃花源!真和《恐龍》裡演的一樣,走出山洞外面就是新世界!」驀地放開喉嚨大喊到:「小玉!小玉!」

  聲音在谷中迴盪,突然,湖對岸的樹林裡奔出兩人,正是小玉和劉英。小玉興奮地朝她揮手:「小姐!在這兒!」

  劉玨一笑,躍上馬,輕吒一聲,馬繞著湖向二人跑去。

  小玉抱著阿蘿放聲大哭。劉英笑著告訴劉玨這裡的情況。原來他二人三天前便已到了這裡,來了之後才發現,樹林裡居然已建好了幾間木屋,備有大量的糧食和用品,看上去也就是近兩月的事情。
  
  劉玨想,父王怎麼會知道有這麼一天,他會帶著阿蘿前來避難。劉玨對老頭子的高瞻遠矚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看向天空,暮色漸漸掩來。劉玨朝阿蘿伸出手:「我們回家!」

  阿蘿看著他。他臉上溫柔的笑容,看看他的手,這是可以握住一生的手。嘴一翹:「我要背,走不動了。」

  劉英牽著馬和小玉偷笑著走開。

  劉玨無奈地歎氣,蹲下身:「上來!」

  宴會進行到尾聲時,成思悅看到一個宮侍急急地跑進了怡心殿。子離握杯的手緊了緊,又鬆開。臉上不露絲毫痕跡。成思悅眉一揚,璃王真沉得住氣。

  子離平靜地坐著,目光已落在劉玨空了的席位上。安排得好啊,允之!他心裡冷笑。你要我救了阿蘿,誠懇地把她送給我做妃子。然後又暗中佈置人手,從王宮中劫走阿蘿!當王宮是什麼,是你王府的後花園?當我是什麼,是軟弱可欺的人嗎?

  他控制自已瀕臨暴發的怒火。臉上的笑容沒有改過。眼神銳利如成思悅,卻瞧出他臉上的笑容僵硬而勉強。

  子離目光又轉到楚南身上,笑著開口道:「平南王出了名的功夫好,聽聞在臨南城一戰,竟被二殿下一劍刺中,二殿下功夫了得啊!」

  楚南一笑:「楚南僥倖得手,其實平南王當時城頭抗敵已筋疲力盡。楚南很佩服他與忠勇公天翔將軍的智謀與配合。」

  顧天翔終於不痛不癢地開了口:「殿下以一人之力躍上城頭,這份功力不用自謙吧。」顧天翔今晚一直覺得劉玨太過衝動,又想不明白為什麼。照劉玨的性子,這個楚南他不會放在心上。而子離,感覺上又在撩撥楚南怒火。想不明白。他說完話就只顧著喝酒。宮中的御酒那及得上盈秀釀的離人醉。他已把盈秀帶了回來,就等著宴罷和父親商議婚事。心思轉到了盈秀身上,一時竟忽略了子離臉上的僵硬。

  終於等到宴會結束。送走四國使團,百官紛紛散去,成思悅離開之前偷偷注意到子離終於有了一絲不耐的表情。

    子離出了怡心殿,直奔玉華殿。醒來的禁軍和宮侍已跪了多時。走到門口,子離抬腳踹翻一個宮侍,其它三個磕頭如搗蒜:「王上饒命!奴婢突然就暈了過去,實在不知啊!」
  
  他身邊貼身侍衛已細細查過殿內外及受傷禁軍,跪下道:「王上,是高手所為。且能不傷人命盡可能的手下留了情。」

  子離靜靜站立了會,壓下想殺人的衝動,淡淡道:「都出去吧,寡人要靜一會兒。」
  
  眾人剛退出殿外,子離一掌打碎了窗邊的書案。所有的怒氣隨著這一掌落下。他突然覺得無力。看看這裡,沒有了阿蘿,殿內一下子就空了,心,也空了。

  如你所願,這樣你就開心了嗎?子離緩緩走到榻前,小心地拈起幾根髮絲,在手指上纏繞著。髮絲黑亮柔滑。繞成一小圈,他小心的解開腰間的香囊把髮絲放了進去。

  子離躺在榻上,鼻端輕嗅著還未散去的香。閉上眼回憶抱著阿蘿的感覺。香氣久久不散,阿蘿彷彿沒有離開,他眼角沁出一顆淚來。子離低聲呼喚著阿蘿,閉著眼睛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空空如也的失望。「阿蘿,你怎麼忍心讓我獨自一人呆在王宮做寡人呢?也是呢,我也不喜歡呆在王宮做寡人,更何況是你呢?」

  阿蘿,你就這樣走了麼?寧願和他同生死,也不肯陪著我。三年多沒見著你,這才幾日功夫啊,你又要消失了。你怎麼跑得掉呢?他帶你逃若是我狠心,他就是帶你奔向死亡!我可以放你們遠走高飛麼?四國使臣來賀,各自心懷目的,你們能跑到哪兒去呢?以劉玨的身份,那個國家能放過他呢?也罷,就當你外出散散心吧,你會回來的,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的。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46:29

第82章

  風城清王府中,明珠一改柔弱,目光凌利地盯著劉鑒:「殿下可想得明白?」
  
  劉鑒心裡掙扎著,啟國開出的條件不是不誘人的。啟國借兵助他復位,他登基後割讓西方邊城在內的十座城池,以後永結友邦。

  他坐在子離王位的下首,仰望著子離,看他掌控著生殺大權,隨心所欲。塞個女子給他他只能接受。瞧著他在百官簇擁下越顯帝王尊貴。劉鑒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這一切都應該是他的。他有治國之才,卻沒能有個好母后、好王妃好舅舅,這一切能怨得了他嗎?母后毒殺前皇后瞞得滴水不漏,連王家人都瞞著。王燕回是母后和太尉商議決定,父皇怕是順手推舟的就准允了。劉鑒越想越不服氣。還有青蕾,這樣一個愛他的美麗女子也是誤打誤撞娶來的。

  明珠見他猶豫半響不吭聲,嬌媚一笑倚進他懷裡:「明珠是啟國嫡長公主,嫁給了殿下便是殿下的人了,難不成我的親哥哥還會害了他的妹夫不成?」

  劉鑒一省,是啊,娶了明珠為正妃,若是他日登基,明珠自然就是皇后。哥哥幫妹子妹夫奪回皇位只要十座城池為謝禮,兩國以後交好相處,自已也沒虧什麼。若是不答應,畢竟力薄,更何況還有夏國……眼眸閃動著神秘的光彩。一低頭嘴唇觸到明珠花瓣似的臉頰,呢喃道:「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明珠……」

  國宴十日後,三國使團陸續離開風城回國。是夜,子離便得到消息,夏王與神秘人接觸。啟國穆親王借與明珠公主別離入清王府。安國相國鐵罕和陳國楚南王子齊游都寧河。
 
  這才登基多久呢,四國就蠢蠢欲動。這才離了東郊別苑幾日呢,清王就急著要奪回王位了麼?一抹邪魅的笑容爬上了嘴角。子離目光深沉,這片寧靜的夜色馬上就要被戰鼓聲擊破,空氣中的清洌將飄浮著殺戮後的血腥了。

  子離傳旨召忠勇公顧天翔入宮覲見。

  顧天翔對子離很是不滿,他回到風城後就進宮見了妹妹。從小一起長大,天琳有什麼心事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雖然天琳一口咬定子離對她甚好,但那雙眼睛裡卻透著一種痛。回家問老爹,居然問出一個讓他目瞪口呆的答案。子離愛上了相府三小姐,那個玲瓏剔透的美人兒,劉玨苦戀三年的心上人!

  國宴之後劉玨就消失了,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相府三小姐。顧天翔頭一下子大了。相府三小姐被子離軟禁在王宮,若是劉玨進王宮帶走人,就是殺頭的大罪!

  他替妹妹擔憂,也替劉玨著急。怎麼找了這麼個麻煩!可是,想起李青蘿,他又暗暗歎息,那樣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動心呢?臨南城倚蘿酒店的初識已深深印在他腦海裡。她的口才見地豈是尋常女子,動心也是正常。只是,對她動心的人一個是他的妹夫,寧國的王!一個是他的好友,一戰威鎮天下的平南王!

  眼前這情況不用說,劉玨帶著李青蘿跑了。涉及皇家隱私,子離沒有聲張。但顧天翔明白,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這種侮辱,更何況,他是王!顧天翔打定主意入宮之時看能不能打消子離的念頭,成全了劉玨,這才是皆大歡喜的局面哪。

  御書房裡子離正閱看奏折。顧天翔走進行禮:「王上!」

  「天翔平身吧!來人,賜座!」子離頭也沒抬,揮動硃筆在奏章上批注。完了看了看,滿意地放下,這才離了御座笑著走過來。

  顧天翔忙離座起身。子離抬抬手:「坐下說吧。寡人有一事要請天翔走一趟。」
  
  「王上請吩咐!」

  「去把劉玨找回來!」子離的話語中沒有透露出絲毫情緒。平平靜靜地說一個命令。
 
  顧天翔心裡「咯噔」一聲暗叫不好。頭抬起道:「王上,臣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天翔但說無妨。」

  「臣與劉玨三年來在臨南城相處,知他與相府三小姐定有親事,而且,平南王是個癡情人,若真是他闖宮帶走的三小姐,天翔懇請王上網開一面,饒他死罪吧!」

  是啊,你們每個人都知道平南王苦戀阿蘿,對她情根深種,卻不知我相識阿蘿在前。我在你們眼中是棒打鴛鴦君奪臣妻之人是麼?子離口中發苦,心傷不已。沉默許久道:「阿蘿身上有種異香,你帶著馴好的鷹隼去,它會帶你找著他們。十天之內,給我把人綁回來!你去吧!」
  
  顧天翔一聽要把他們綁回來心想壞了,再欲開口求情,見子離不再多言,只得磕頭謝恩而去。
 
  看著顧天翔離開,子離想起皇陵守陵人臨別時的話:「若是王上帶了別的女人來冰泉,她日若不能成為皇妃,守陵人也必會找到她殺之祭祀,因為凡泡過冰泉之人身上都有種常人聞不到的異香,馴好的鷹會找到她!」

  顧天翔帶走的就是那只馴好的鷹。子離問過:「若殺了那只鷹找不到她呢?」
  
  守陵人道:「褻瀆列祖先皇,帶她來的王也不配再稱王了,除非殺光所有的守陵人。王上是知道守陵人武功的。」

  子離暗自慶幸,還好沒帶阿蘿進去,否則真的沒有回轉餘地了。

  接了旨,要在十天內帶回劉玨和李青蘿,顧天翔泱泱不樂。出發之前去了趟安清王府。
  
  安清王聽他說完「哦」了一聲。拿著釣竿的手穩如磐石。

顧天翔急得很,他本不是多話之人,卻有太多的話想說,太多的問題想問。心裡被貓抓撓似的,憋得滿臉通紅。

  安清王瞟了眼水面的浮膘,側過頭看他,嘿嘿一笑:「人家都說風城五公子裡天翔公子冷峻異常,我看不是這麼回事嘛,你臉怎麼這麼紅?玄衣!給天翔將軍弄點敗火的茶來!」
 
  顧天翔哭笑不得:「老王爺,我是為你兒子著急!」

  「那小子也逍遙了十天了,尋他回來也好!」安清王急扯釣竿,:「快,快,魚上勾了,幫忙!」

  顧天翔忙扯住線,一運內力抖動釣絲,一條紅鯉甩在了涼亭長廊上,啪的一聲,死了。
  
  「哎呀,你怎麼這麼大力呢?臭小子!」安清王氣極敗壞地開罵,「年青人就是這樣,魚上鉤了也不能用內力去震啊,沒樂趣,還不如你朝水面多打兩掌,省得釣了!」

  顧天翔尷尬地站著瞧著被他震死的魚,這樣是沒啥樂趣。目光一閃:「老王爺教訓的是,天翔太過魯莽了。」

  「唉,小子,你對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算是盡心了。放心去吧。不聽話就照王上的意思給我綁回來。」安清王笑得賊賊的。

  「老王爺……」顧天翔有些疑惑,又有些驚喜。老王爺說了這麼多釣魚,意在提醒他子離是不會把魚害死的,難道這是子離下的餌?可是又不對啊,明明是劉玨劫走了阿蘿。老王爺又說要辦喜事,難道他已猜出子離準備成全劉玨和阿蘿嗎?但子離明明說要把人綁回來。想來想去,顧天翔直到離開安清王府還是沒想明白。歎了口氣,王令不可違,找到他二人再說吧。

  玄衣疑惑地問道:「王爺,你真的不擔心?」

  「擔心沒有用,璃王能叫顧天翔十日內帶他們回來,必然有他的法子,他們跑不掉的。對了,遣去四國的人手安排妥當了麼?」安清王胸有成竹。

  「已出發了。」

  「還有,密切注意留在風城的楚南王子的動向,還有清王殿下!」

  「是!對了王爺,鴿組發現另有一支人馬也在暗中監視他們,也是這行的高手!」
  
  安清王暗想,那肯定是子離的人手了。這個璃王還是四皇子時就有了自已的一批力量,還在王府中安插了一個思詩做奸細。他想了想道:「通知暗夜,叫鴿組撤到外圍,無論如何不能讓對方識破身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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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山森林的山谷中,劉玨和阿蘿快樂得跟神仙似的。三個人斗地主,一人做飯,劉玨初學興致濃,偏偏輸得多,十天裡倒有一半的時間讓他去做吃的,鬱悶壞了。終於忍不住發火了:「劉英,你去做,爺我要玩!」

  劉英嘿嘿一笑:「王爺,我現在不是你的屬下了,小姐說了算。我聽小姐的。」
 
  阿蘿正拿了一手好牌,頭也沒抬:「願賭服輸,這裡沒奴才!快出快出,我是七張聯!」
  
  小玉和劉英偷望一眼,忍住笑,齊聲叫道:「過!」

  阿蘿得意地笑了:「大小鬼,一張,沒啦!」

  劉玨愣在那裡,心裡很不是滋味,這麼快就沒地位了,將來怎麼得了?一看阿蘿把牌出完贏了,忙不迭地把牌一收:「今天到此為止,陪我去打獵。」扯住阿蘿就走。

  阿蘿朝劉英和小玉擠擠眼睛,和劉玨走出木屋進了山。

  劉玨很喜歡聽阿蘿說她知道的事情。知道了夜明珠就是塊晚上發光的石頭。還砍下一棵樹認真學習什麼叫年輪,根據樹紋的稀疏分辨南北。知道了湖水和小溪的水在打回來後最好再過濾一下,還要煮開了再喝,水裡面有看不見的蟲子喝下去會生病。

  劉玨攬住阿蘿在湖邊坐下。這十來天阿蘿把知道的三十六計一一講給他聽。從楊家將說起梁山水泊一百零八將,從蒙古鐵騎橫掃歐州到三國群雄爭霸,劉玨愛聽軍事的故事,阿蘿能想起來的都說起他聽。

  阿蘿說得眉飛色舞,劉玨聽得如癡如醉。

  湖水映著夕陽倒映著青山。阿蘿一笑唱出了一支歌:

  姐兒頭上戴著杜鵑花呀

  迎著風兒隨浪逐彩霞

  船兒搖過春水不說話呀

  水鄉溫柔何處是我家

  船兒搖過春水不說話呀

  隨著歌兒劃向夢裡的他

  歌聲婉轉清揚,阿蘿眼中閃動著笑意。劉玨歎道:「這歌真美!」

  阿蘿幽幽歎氣一聲:「太快樂,總覺得不真實」
 
  「阿蘿,你又擔心了是麼?你還是擔心他會找到我們是嗎?」劉玨定定地看著阿蘿。來到森林裡,住在山谷他才發現她的性格變得更加活潑開朗。他希望她一直如此快樂。

  「不談這個了,有句話叫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珍惜每一天,珍惜每一份快樂就好。」阿蘿笑了起來,「我教你英文好不好?我都快忘記了。」

  「英文是什麼?」劉玨不明白。

  「就是,一種密碼,學會了,別人都瞧不懂,我們倆人能看明白的密碼。」阿蘿嘿嘿笑道。
  
  當下就教他記二十六個英文字母。然後阿蘿想了想道在地上畫道:「比如,這個SOS就是救命的意思,太難了你記不住,記點簡單的。」

  劉玨呵呵笑起來:「你從哪兒學來的?」

  「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戰場上也能有用的,你死力地背下來再說嘛。」阿蘿邊撒嬌邊誘導劉玨學。

  劉玨瞧了一會道:「挺有意思的,這個S是南方,加上你剛才畫的SOS,就是南方有難是吧?換言之,還是N就是北方,W是西方,E是東方。軍隊裡的斥候用這個傳信倒有極有用處。」
  
  「對啊,你真聰明,親一個!」阿蘿很響的親了劉玨一下,看他俊臉通紅,便狂笑起來:
  「原來,你也會害羞的啊!」

  劉玨惱羞成怒,捉住她唇已壓了下去,直吻到她滿面通紅才放開她,調笑道:「換誰害羞了?」
  
  阿蘿跳起來,下巴一抬:「今晚我就點你的燈籠!」

  「點什麼燈籠?」劉玨聽不懂。

  阿蘿吃吃地笑了,啥叫優勢?這就是幾千年文化的差距!你當然沒看過《大紅燈籠高高掛》!她不懷好意地看看劉玨,慢慢退後兩步,突然露出色色的模樣來:「小姐我瞧公子俊得很,你就從了我吧!」

  「反了你了!」劉玨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膽子越來越來,越說越不像話,臉一沉:「過來!」
  
  阿蘿慢慢走過去抱住他:「我總怕夜長夢多,總覺得這樣的快樂持續不久,我是不是擔心成習慣了。」

  劉玨長歎一聲:「不會的。」他捧起阿蘿的臉,對她眨眨眼睛,突然一把抱起她:「今晚我們就點燈籠去。」

  阿蘿臉一紅,把臉埋進他懷裡,吃吃的笑了。

  回到木屋,看到小玉和劉英。二人對看一眼,又錯開眼神,神情極不自在。小玉奇怪地問道:「小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啊?」
  
  阿蘿刷地一下臉變得更紅。劉玨忍住笑給她挾菜,突然道:「我們商量一件事,今晚點燈籠!」
  
  阿蘿大驚,這等私密事自已兩人說說就好,怎麼能拿出來說?「你閉嘴!」
  
  「哦?我倒是可以不說,可這話不是你說的嗎?」劉玨吃著菜,慢條斯理道。
  
  「我什麼都沒說!」阿蘿想,打死都不認賬,反正沒人聽到。

  「哦,那劉英猴年馬月能娶小玉啊?」劉玨見她急了,話題才轉到劉英和小玉身上。
  
  「哎呀,王爺你胡說什麼呢?」小玉臉一紅,放下筷子跑出去了。劉英頭埋得更低。
  
  阿蘿這才反應過來。當時在山上都差點忘了這裡可不止他二人。瞧著劉玨想,好啊,你先把劉英和小玉送作堆,免得難為情啊。她在桌下踢了劉玨一腳,轉頭對劉英道:「你頭再埋低點就埋進碗裡了,現在我令你馬上娶了小玉,就今晚!我和劉玨做主婚人,就這麼定了。」
  
  劉英歎了口氣,抬起頭:「小姐,你要急著嫁給王爺就明說嘛,嫌我和小玉礙事啊?」說完飛快地跳了起來,竟從窗戶裡翻了出去。

  阿蘿氣得直蹬腳。

  劉玨呵呵笑道:「被看穿了氣極敗了了?那,今晚你還想點燈籠不?」

  「你做夢,哼!我去打扮小玉了,你把劉英逮回來,今晚就讓他倆成親!」阿蘿高昂著頭去找小玉了。

  劉玨看著她。阿蘿,你叫我怎麼捨得放開你呢?和你在一起,每一刻都是這樣開心。劉玨傻傻地笑起來。真的找劉英去了。

他們不知道,此時顧天翔已經從風城出發,跟著天空中飛翔的鷹隼,紮營在黑山森林的邊緣。
  
  鷹隼帶領著顧天翔和五百軍士進入了黑山森林。顧天翔望著空中引路的鷹想,璃王竟早已猜到劉玨會帶走阿蘿,所以早把異香放在李青蘿身上了嗎?為什麼這種香只有訓出的鷹才聞得到呢?劉玨又為何先去右相府退婚又闖宮帶走李青蘿呢?難道璃王真的會做出奪臣之妻的舉動?他不怕才登基不久王位未穩安清王父子會反了他?顧天翔百思不得其解。

  隊伍緩緩走出森林,前面是道緩坡,只見鷹隼一展翅向對面山頂飛了過去,在空中盤旋一會兒竟飛了回來。馴鷹人一抬手,它準確地落在馴鷹人的皮護手上。

  顧天翔一揮手,五百軍士下了緩坡,搜尋對面那座山。顧天翔騎在馬上,目光一動,已瞧到了那條山縫。他想了想,下令在緩坡紮營。帶了兩名親士兵走進了山縫。

  此時太陽初升,林山鳥語花香。顧天翔小心鑽出山縫後眼前一亮,一座美麗的山谷出現在眼前。藍天白雲倒映湖水之中,近岸青草如坪。風中隱約傳來銀鈴般的笑聲。顧天翔歎了口氣他們還真在這裡。一抖馬韁朝聲音發出的林間而去。

  他出現在四人面前時。阿蘿和劉玨正在取笑劉英。昨晚,還真把劉英和小玉叫到了一起,阿蘿和劉玨說盡了好話那兩人終於拜了天地,卻不肯進洞房。小玉死死扯住阿蘿不放,劉英一閃身跑進房間把門一關不開了。今天一大早,阿蘿就竄唆著劉玨去偷襲劉英。四人正有說有笑,突聽到馬蹄聲,阿蘿情不自禁的一顫,劉玨看了她一眼,拉住了她的手。

  看到三騎奔來,前面一人越看越熟悉。劉玨心情複雜,若有所思的笑了,吩咐道:「再做兩個菜,是天翔。」

  顧天翔沒好氣了下了馬,打量了下小木屋,看看擺在屋外空地的桌上正有要吃早飯的架式,不客氣地走過去坐下。兩名親兵站在他身後一動不動。

  小玉奔回廚房又做了幾道菜,新安放了碗筷。看看劉英,兩人也小心的站在阿蘿和劉玨身後。劉玨笑道:「劉英,你招呼那兩位兄弟去廚房吃。順便弄點酒來,我與天翔好好喝上幾杯。」
  
  阿蘿看了眼劉玨,又瞪了顧天翔兩眼,像是很不滿他闖了進來。這麼快麼?只得十天而已。心裡隱隱歎了口氣,拉著小玉回了房。

  顧天翔沒有吭聲,拿起筷子便吃。劉玨只動了兩筷便放下,默默地倒了酒。遞過一碗給顧天翔。天翔也不客氣,舉碗就喝。

  劉玨慢慢問道:「你帶了多少人來?」

  「五百!」

  「怎麼找到的?」

  「他說三小姐身上有異香。」

  劉玨感到奇怪,腦中急轉想了想又釋然:「原來中了王燕回的失魂玉引香去泡了冰泉還有這等作用。難怪能找到這裡。」

  「冰泉?你說三小姐進了皇陵?我的天!」顧天翔大驚失色。難怪劉玨要去退婚,但是,這麼一來……顧天翔緊緊皺起了眉,眼神往阿蘿去的方向一轉,壓低了聲音焦急地說道:「那不是她,就要進宮做皇妃?你小子膽子怎麼這麼大?!要殺頭的你知不知道?」

  劉玨展顏一笑:「你急起來那像傳說中以冷峻出名的天翔公子?是,我明白得很。」
  
  顧天翔酒碗一放,張嘴欲說什麼,又扭過頭不看劉玨。

  劉玨傷感地說道:「你怎麼就隻身進來呢?不怕我殺了你?」

  「若是三小姐身上沒那異香,我看你怕是真會殺了我。」顧天翔直截了當地說道。
 
  劉玨呵呵笑了起來:「真是瞭解我啊,現在怎辦?」

  「你自已犯下滔天大罪,你居然問我怎麼辦?我當然是遵王令把你們綁回去,喀嚓!」顧天翔沒好氣地瞪劉玨一眼。

  「若是我不願意呢?」劉玨倨傲地問顧天翔。只見他一怔,眼睛望過來,神情矛盾之極。又低頭飲下一碗酒。

  「你肯定是打不過我的,打也是做做樣子好回去覆命罷了。」劉玨淡淡笑道。
  
  「你父王來之前教我釣魚,說你已逍遙多日該回去了。」顧天翔沉吟一會兒,把與安清王見面的事細細說了出來。

  「這樣啊……不忠,有了,再背上不孝的罪名,嘖嘖,老頭子會飛起來吃人……你這就吩咐軍士作兩乘轎子,阿蘿和小玉長時間騎馬不行,也不方便露面。嗯,再遣幾個軍士幫我把這些天獵的野味抬了,對了,還有阿蘿給我做的小玩意兒一件不能落下。」劉玨像要搬家似的一件有用的物事都不肯放過,一一交待。

  顧天翔鼻子快要氣歪:「你真當出來散心打獵啦?王上要我把你們,綁回去!別忘了,你現在是欽犯!」

  劉玨嘻嘻一笑:「做做樣子嘛,到風城再說唄。」站起身道:「走,帶你去逛逛我的地盤!」
  
  顧天翔白了他一眼,兩人站起身縱身朝山崖那裡掠去。

  陽光照在長身玉立的兩人身上。從高處望去,青山蜿延起伏,盡收眼底。劉玨感歎道:「真是美麗,就怕阿蘿捨不得。」

  顧天翔冷冷道:「怕是以後見不著幾回太陽了,要砍頭的人還戀什麼風景!」
  
  劉玨沒看他,目光望向無邊無際的森林:「阿蘿說要珍惜生命裡的每一天,我深以為然。這十來日倒真的逍遙。」與以往一樣,他喋喋不休,顧天翔靜靜地聽著:「古來芳餌下,誰是不吞鉤?無論是什麼結果,我都不後悔所做的一切。這事也怨不得王上,本是我親自去求他收了阿蘿為妃,才能進冰泉為她解毒。我反悔在先,無論他怎樣我也不怨。」

  「就得十來日,不覺短暫?」

  「你以後要不做大將軍了,就去賣離人醉?聽說你把盈秀姑娘接進府了?」劉玨轉開話題取笑他。

  顧天翔面無表情:「正有此打算!」突然煩躁:「你說王上真的會殺了你們?」
  
  「我都不怕,你擔心什麼?」劉玨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

  顧天翔轉過身看著他:「你和你父王一樣,老狐狸生了只小狐狸,別賣關子了,猜到什麼了?這般胸有成竹。」

  劉玨歎了口氣:「我只是猜他不肯現在殺我而已。不然安清王府不就絕了後?我家老頭子護短得很,肯讓你來找我們,必然性命無憂。不然,早叫我跑路了,那還等你來啊。阿蘿就算身上有異香,出了寧國,你難道還跟著來?」

  顧天翔沉默了一會兒:「是因為四國來使都心懷叵測?」

  「不僅如此,難道你沒注意到王上把啟國公主賜給清王了嗎?內憂外患,這個時候,王上那還有心思顧及其它,嗯,我看啊,我就是個戴罪立功的命!」

  「那,三小姐她?」

  劉玨臉上浮起一層悲傷:「兩個選擇,路只有一條,難道真要我與你及五百軍士相戰,力竭而亡?我猜若是兩個時辰你沒出谷,那五百人就會進谷了吧?她會想明白。活著總會有希望的。」
  
  顧天翔眼中露出一絲同情。他就算放了劉玨,還會有別的人領兵捉拿他們。眼見四國心懷不軌,清王劉鑒似有動作,那裡都不太平。只是,回去之後死罪可免,以後一個是宮妃一個是臣子,中間還有一個就算想成全他倆也不行且也心儀三小姐的帝王。這是本什麼糊塗賬!顧天翔不禁感歎道:「王燕回這一計真是毒辣,死了也不會讓你們三人好過!」

  「也不盡然,若非這失魂玉香引,如何得知她與夏國早有勾結,王上不是囑你盯住了清王麼?。」

  顧天翔慢慢說道:「難怪我瞧清王在國宴上似乎格外高興,還以為他強作笑顏,沒想到他見到了夏王,那麼與夏王接解的神秘人必是劉鑒手下之人。」

  劉玨呵呵笑道:「我家老頭子不是教了你怎麼釣魚嘛,四國來使就是一個餌,清王不吞就沒吃的,吞下了就吐不出放在餌裡的魚鉤。王上要像你一樣用內力直接捕殺了魚就沒有了釣魚的樂趣......也許這一切又是下的另一個餌,需得王上用更好的耐心去釣他想釣的魚。」他轉過頭看著顧天翔,目光中閃動著光芒。

  顧天翔沉吟片刻,方輕聲道:「我一直覺得你成日嬉笑散漫,今日方知你一樣的心細如髮,不在朝堂卻一樣能分析出形勢,天翔佩服!」

  劉玨眨眨眼睛,露出一臉苦相:「我是你的階下囚有啥好佩服的。唉!」
 
  顧天翔眼中帶著笑意:「你若再不去和三小姐說的明白,就真的沒時間說體已話了。」
  
  劉玨朗聲大笑:「你獨自看看風景吧,不要太早吵了我!」身形一展,像鷹一樣撲下崖去。
  
  顧天翔凝視良久,才歎了口氣。劉玨說的不錯,但帝心難測,若是三小姐成了皇妃,子離會容忍一個心繫別人的妃子?這以後還不准鬧出什麼事情來。他又想到了自家小妹。怔忡地看著風景想,情為何物啊。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47:15

第83章

  又要回去了麼?去做子離的妃?只是為了活著?為一個遙遠的希望?然而,以死相逼麼?劉玨會因她死,安清王府會因她受到牽連。子離狂怒之下會殺盡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嗎?阿蘿頭大如斗。
  
  果然與這裡的人相處深了就會有這麼多的麻煩。還不能也扔不下的麻煩。阿蘿想起以後的日子不寒而慄。

  劉英走進來一跪:「若小姐不願回去,劉英拼得一死也無妨。」

  「不要死,以前我看過一個故事,名字就叫活著,再苦再難也要活著。生命高於一切!記住,不要輕言死亡。我還想瞧著你和小玉快快活活地生活,多生兩個寶寶呢。」阿蘿笑道,
  「風城程府以後就是你二人的家了。一勞永逸和福叔福嬸以後就交給你照顧了。我總得在宮外有處自已的家。」

  「小姐!」小玉哽咽著。

  「記得問我娘和張媽她們的情況。」

  「知道了!」

  劉玨輕輕走了進來,看屋內三人愁容滿面。笑著走近阿蘿:「是誰給我說要笑著過每一天的?嗯?」

  劉英拉著小玉退出房間。把空間留給他們。

  「我們沒有辦法是麼?我們要回風城了麼?然後我進宮,子離看在你父王面上,看在你為他登基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不殺你!只能這樣嗎?」阿蘿怎麼也笑不出來。

  劉玨愣住,她怎麼都猜到了呢。劉玨心裡有些發苦,卻爽朗地笑起來:「他既然叫天翔來,自然是不願意鬧得太過難堪,也有勸我們回去的意思,說不定事情沒你想的那樣糟糕呢?」
  
  阿蘿看著他道:「你不用安慰我了,顧天翔不會就只帶了兩個親兵來,子離能準確地找到我們自然有他的法子。由不得我們不回去。」

  「是,你猜得很對。」劉玨盡可能地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子離是要我回去幫他,現在他內憂外患,是不會殺我的。但是,你卻是我和他之間的難題,我能帶你跑一次,難免不會有第二次。你進皇陵冰泉的事慢慢會傳開,他不娶你都不行。說實話,我不知道等他坐穩了王位再來處理這事又會是什麼樣的結局。我要得到你,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違,拐帶宮妃的罪名不是子離追不追究的問題,朝臣們也不會容忍,關係到寧國君王的權威、王家的臉面。」

  阿蘿突覺得很累,她喃喃道:「要是我不認識多好,不認識子離多好。」
  
  劉玨臉一黑:「這是什麼話?」

  「難道不是麼?要是我不認得你們兩人,你們還可以君臣齊心,如今為了一個我,兩人爭來搶去,我就成了禍害。禍害都沒有好下場的。」阿蘿喪氣地說道。

  劉玨兩臂一收,緊緊地抱住她:「不准這樣想,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認得了你,有多慶幸你喜歡的是我不是子離。換到子離的角度,我會瘋掉!有的時候,我常常想,子離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不是討厭子離,甚至有時很心疼他的,做一國之君真的不容易。但這和嫁他在王宮裡呆著是兩碼子事!」阿蘿無奈之極。如果象眾多穿越女主一樣大權在握就好了,想咋咋的,權勢這東西還真是好。相對於刀俎和魚肉,她覺得前者還是更好。難怪為了王位子離不顧一切,自已一門心思想找個桃源避開所有的煩惱,這樣的想法真的太幼稚。

  「我恐怕不會老老實實地呆在王宮裡做他的妃子。若是回去我要進宮,你就,就當我已經死了吧。一寸相思一寸灰,當我死了大家都好過。」阿蘿平靜地望著劉玨:「

  「阿蘿,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會有辦法的。」

  「辦法?拐帶宮妃會誅九族,哦,你與他同族,誅不了九族……我不想看到你真的再闖宮帶走我。要是他殺了你,倒不如看到你好好的活著。」阿蘿背過了身:「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十餘日……夠了。」她輕歎口氣:「我進了宮,就不會再見你,相信我,我會活得很好,不會再像從前要去尋死,你,不必再……」

  劉玨大慟,雙手從背後繞住她:「阿蘿,不要再說了。你說過生死隨我,現在我選擇要活著,等到了那天,那天……不要斷我的心念,不要說再不會見我的話,若是那樣,我現在就擒了天翔……與你過得一天是一天……子離現在要用我,就斷不會把事情做絕,我們就還有機會。」
  

  阿蘿猛地回身撲進他懷裡哽咽道:「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你就這麼笨,不肯要了我……我不要看到你死……你要會死,我絕不再見你,我……」

  劉玨熱熱的唇止住了她的話語與哭聲。他擁住她,輕聲安慰著,慢慢讓她平靜。劉玨何嘗不難受,何嘗不無奈,他緩緩說道:「阿蘿,我們都明白,逃不是辦法。五國的紛爭,清王的心思都很明顯。如果子離找不到我們,我可以和你在這裡過一輩子,但他找到我們了,我們就不能再躲。」
  

  阿蘿被眼淚洗得清亮的雙眸盛滿濃情,她輕輕抬手撫摸著劉玨的臉,柔聲道:「子離曾問我,為何識得他在前,我卻喜歡了你。我也曾問過自已,子離不見得愛我少過你,為何我的心卻給不了他,我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我只清楚三年裡我甚少想過子離,時不時卻會記起你來。你們兩個若是有了危險,或許我會先救子離,但我會與你同生死。所以,我要你答應我,絕不以身犯險,扔我一個人在這世上。我亦會如此!」

  「阿蘿!」劉玨歎息。

  「好了,幫我綰成男子的髻,我要與你同騎回風城!」阿蘿輕扯出一個笑容,極盡嫵媚。
 
  四人緩步走了木屋。阿蘿一襲男裝,清雅飄逸容光四射。顧天翔暗喝一聲好!她若是男人,風城就是六公子了!她對顧天翔一抱拳:「天翔兄別來無恙,程箐有禮了!」  

  劉玨笑著拉下她的手:「調皮!」

  兩人手牽手走向山谷外。顧天翔看著他倆親呢的身影,一時間竟猶豫要不要放了他們走。

劉玨笑著回頭:「天翔!回去後記得請我喝離人醉!」

  顧天翔悶聲應了,這兩人真的不知回去後面對的是什麼嗎?現在他希望自已沒有找到他們,想想回去以後李青蘿要入宮為妃,他就可憐起他們來。

  隊伍放慢了腳步還是一步步接近了風城。遙望城樓圍住的那方天地。劉玨看了眼顧天翔,手臂一伸,攬過阿蘿與他同騎,揮鞭打馬離開了隊伍。

  顧天翔沒有吭聲,一揚手,隊伍停了下來。再給他們片刻時間吧,他歎了口氣想。
  

  阿蘿與劉玨癡癡看著夕陽沉入天際,看著暮色四合遮掩了天際,看著密密的星辰慢慢照亮原野。劉玨突地笑了:「阿蘿,你知道你跑來草原露營的那晚,我與子離打了一架麼?」
  
  「哦?我睡得那麼沉?竟不知道。」

  「傻瓜,那是點了睡穴沒讓你知道。」劉玨把頭放在她肩上,「我是嫉妒了,那時我就喜歡你了。我是自作孽!」

  阿蘿咯咯笑了起來:「以後,我也和你來草原看星星燒東西吃,賠給你!」
 
  「阿蘿,你真的很神秘,不像是足不出戶的相府千金,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但心裡總是想不明白。」

  「我的靈魂來自一個遙遠的世界,不屬於這裡,說不定,有一天就離開了。」阿蘿想起前塵往事,十二年了,來到這裡都融進了這裡的生活,現代,倒變成了一個遙遠的夢。
  

  「我會留下你,不讓你走。天神會聽到我虔誠的祈求,滿足我這小小的願望。」劉玨輕聲道。手不自由主加重了力量。

  阿蘿歎息著偎進他的懷裡:「從前想離去,現在這裡有太多的牽掛,我娘,你,小玉。一個我都捨不得。」她仰起頭親吻劉玨,輕聲道:「我很自私,你是我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霸道的小妒婦!」劉玨喃喃自語。驀然摟緊她,狂熱的吻輾轉纏綿,吞噬掉她所有的香甜。因為幸福所以哀傷難以抑制,因為甜蜜所以痛苦難以分離!

  阿蘿側過頭瞧著不遠處肅立的隊伍,展顏笑道:「知道我穿男裝的意圖了吧,從此風城將遍傳五公子之平南王好男風也!」

  劉玨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聽到笑聲,顧天翔眉皺得更緊。

  轉眼間兩人奔回隊伍,相視一笑。劉玨道:「不是王上道要綁我們回去麼,天翔,你不可違了王令!」

  顧天翔深深看了他一眼,下了命令:「綁了平南王與相,程箐!」他想如果道出這是相府三小姐,這麼多軍士見到二人親密,如何得了。

  進入風城後,劉英帶著小玉不知不覺離開了隊伍。望著阿蘿和劉玨被綁了進宮。他看看小玉:「先送你到程府,我這就回王府去。」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50:00

第84章

  顧天翔夜入王宮覆命:「王上,已綁回他二人,臣特來覆命!人在殿外。」
  
  「劉玨下入天牢!送李青蘿進玉龍宮!」子離淡淡吩咐。

  「這,王上!」顧天翔顧不得抗君令,還想多說。

  「嗯?」子離哼出一個字。

  「是,王上!臣這就去辦!」顧天翔很無奈,再勸又怕子離當場翻臉,對二人更為不利。
  

  天牢裡,顧天翔鬆了劉玨綁繩,低聲道:「我看事情不妙,王上把三小姐留在了玉龍宮。」
 
  劉玨一痛,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他是王,他說了算,只盼他待阿蘿好點。」
  
  顧天翔重重歎氣:「你先顧著你自已吧。有消息我會傳給你。」

  顧天翔一走,劉玨坐在天牢的石室裡默想形勢。他有十足的把握子離火氣再大也不會殺他。這個時候他會為難阿蘿嗎?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憤怒。但是這個時候,子離會控制自已,他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逼得太緊。

  說不擔心是假的。劉玨只希望子離顧及著阿蘿,顧及著要用他,不要去為難她。但是萬一……劉玨甩甩頭,堅定地告訴自已,任何的萬一都擋不住他和阿蘿相愛的心。

  她就在裡面,明明知道顧天翔不會為難他們,她跟著劉玨也不會吃苦,心裡卻是放不下,想知道走了十來日的她還好不好?她過得好麼?這樣捉她回來,她,會恨他吧。子離站在宮門外遲遲徘徊。如果說三年裡的相思一天天反覆輾壓著他的心,那麼三年後再見到阿蘿,他就管不住自已了。似乎伸手就能把她圈進懷裡,讓她成為他的。這種念頭像火山下的岩漿,在地底翻滾著叫囂著,一經衝破岩層就怒吼著噴發,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吐著最炙熱的火,流出最滾燙的液體直至熄滅掉所有的熱情。

  晚風吹來初夏的風,也吹亂了子離的心。

  人是回來了,但她的心呢?縱使他燃燼了熱情,變成冰冷猙獰的石頭,也打動不了她的心。子離陷入了深深的悲哀裡。一種念頭突然冒了出來,與其看著她與劉玨濃情蜜意,不如毀了她吧,藏她在心底裡,她不屬於他也不能屬於其他人!子離被這個念頭嚇得呆住。然而這是最好的辦法,讓自已從日日嫉妒悔恨的折磨中解脫出來的最好的辦法!

  殺了那個在山頂白雪中綠玉似的水裡讓他驚艷的阿蘿?殺了那個王府裡含著淚祈求著望著他的阿蘿?殺了那個與他策馬草原讓他飛翔的阿蘿?殺了那個與他心意相同簫笛合奏的阿蘿?子離雙手下意識抓緊了白玉桿欄。心底裡冒出來的想法讓他驚恐。

  子離搖搖頭,他做不到。做不到麼?深遂的眼睛裡浮上重重的憂傷,那麼他只有另一個選擇。子離佇立在宮門外,深暗的身影與夜色融在了一起。

  近侍小心地提醒他:「王上,娘娘已等著侍寢了。」

  「那個娘娘?」子離沒反應過來。

  近侍一愣,冷汗瞬間冒了出來,往下一跪:「奴才以為,以為……就是顧將軍送來的……」
  
  「哦?」子離突然想笑,阿蘿被打扮成什麼樣了?侍寢麼?他嘴角一動,牽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眼神卻如寒冰:「胡說八道什麼!混帳東西!誰准你們如此待她的?!」
  

  近侍嚇得連連磕頭:「王上饒命!奴才知錯了!」

  「拉下去棍責三十,長長記性!」子離一甩袍。轉身走了進去。

  阿蘿和劉玨被分開送進了玉龍宮。她緊張得要命。等侍是最不安的。她不知道子離會是什麼樣子,不知道他會不會大怒,不知道他是不是眼含傷痛。她負了他,她沒辦法接受他。但是,又由不得她不接受。還有劉玨,他被送進了天牢,子離會怎麼待他呢?

  從進了玉龍宮起,阿蘿的腦中就塞滿了各種問題。突聽到有腳步聲,睜開眼看得目瞪口呆。面前出現一溜宮女和宮侍,手裡捧著衣服首飾笑著看她。

  阿蘿下意識問道:「這是做什麼?」

  宮女盈盈下拜:「奴婢侍候娘娘梳洗更衣!」說完便走了兩個過來。

  阿蘿手一擋:「不必了!」

  「娘娘真是說笑,要的,不然如何侍寢!」宮女嬌笑著靠近。

  侍寢?阿蘿臉一紅,心裡一慌,人已往後退去:「誰說要侍寢了?別過來呵,我不想動手打女人!」

一名宮女不知好歹已走近了她,伸手欲拉。阿蘿迅速出手勾住她的手臂反手一扭。「哎喲!娘娘!」那宮女痛得眼淚流了出來。

  阿蘿不由自主放開手,無奈道:「別過來了,我不想揍你們!」

  其它宮女嚇得花容失聲,為首的宮侍高叫道:「娘娘,奴才們失禮了!」竟向阿蘿圍了過來。
  
  阿蘿心一橫,拉開架式就要打。一名宮侍一揚手抖出一股香氣。阿蘿一愣,已呼吸了進去。身體一軟沒了力氣,瞪著宮侍罵道:「下流東西!」

  宮侍跪地:「娘娘得罪了,只是娘娘性烈恐傷了王上,奴才們不得已。」他站起身吩咐道:「你們還不快點過來侍候!」

  宮女們這才小心上前,攙扶起阿蘿。她渾身無力,被架著去沐浴,再被換上一身軟輕羅。阿蘿沒法掙扎只能由得她們涮蘿蔔似的上下洗了個乾淨,直恨得牙癢。眼睛再瞥見身上的輕羅,羞憤得閉上眼不敢再看,這跟沒穿有什麼區別。

  辮子被打散挽了個鬆鬆的髻。等裝扮好了,身邊的宮女瞧得呆了。好半天一人才輕聲道:「娘娘真是美麗!」

  這時候美有屁用!阿蘿朝鏡子裡的自已齜牙咧嘴,顧不得欣賞只盼望力氣早點恢復。
  

  宮女小心的把她扶上床躺下,站成一排癡癡地看著她。阿蘿忍不住破口大罵:「看什麼看!再看我揍你們!解藥拿來!」

  方纔被阿蘿扭住手的宮女嚇得後退一步。只聽宮侍賠著小心道:「奴才得罪了。這是為娘娘好,若是傷了王上,那是死罪!」

  「都給我滾!」 阿蘿氣得胸悶。

  「是!」

  宮侍與宮女輕輕放下層層軟帳。跪伏著磕了頭,慢慢退了出去。

  阿蘿心裡暗罵,這幫宮人絕對不是第一次幹這種助紂為孽的活兒了。身體軟得抬手都很困難,只得瞪著帳頂出神。

  聽到外面宮女和宮侍們在喊:「王上聖安!」阿蘿心裡更急,眼裡淚光閃動。
  
    子離瞟了一眼放下的層層軟帳,淡淡地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

  他舉步欲行,又停住。融了軟帳溫柔問道:「阿蘿,這些天你還好嗎?」
  
  阿蘿看看自已,再聽到子離的聲音,急道:「你不要進來!」

  「你,為何不想念我呢?」子離終於拂開一層軟帳,離龍床又近了兩丈,「我想念你,你可知道玉華殿一件物事我都沒讓人動過。站在殿外,就想你還在裡面。」

  阿蘿無語,好半天才幽幽出聲:「王上,青蘿粗陋,不堪王上寵愛,有負於王上,王上,另覓……」

  「我說過了,你不要叫我王上!」子離打斷她,她一稱呼他為王上,他就覺得阿蘿離他好遠。手又分開一重軟帳,隱隱看到兩重紗帳後的龍床上躺著一具纖細的身子。

  阿蘿側頭一看嚇得魂飛魄散:「你別進來!我,我不要你瞧到!」聲音裡已帶著哭音。
  

  子離停住腳,貪婪瞧著紗帳後的那個身影。手輕輕碰上沙帳死死的抓住了,用盡所有的意志力控制著不讓自已衝過去。他是多想把她擁進懷裡,多想再抱一次那個柔美的身體!多想,讓她成為他的……可是,不能的,他,不能!

  苦澀與傷痛襲了上來,這就是登上王位的代價麼?得到了天下卻得不到她!這就應了當年的話麼?等她真的愛上了別人,痛苦才真正降臨!那種嫉妒真的像蟲蟻一點點咬住他的心,不是劇痛,一點點酸,一點點疼,日以繼夜週而復始,酸疼的讓人無力,從前已道相思苦,如今方知苦為何!子離緊緊咬住牙!手裡糾成一團的紗帳「嗤」的一聲輕響,已被生生撕裂。

  他愣住,看看手裡的輕紗,一鬆手,紗飄落在地上。子離瞧著,身體一陣顫抖。
  
  阿蘿驚懼地聽著聲響,眼一閉,兩滴淚順著眼角滑下。

  子離大手一揮撩開紗帳走了進去。

  眼睛剛瞧到床上的阿蘿,子離感覺全身血液都在沸騰,腦子一熱什麼都不知道了。眼裡心裡只有那個美麗的身影。

  阿蘿的胴體籠在淺紅的紗羅裡若隱若現,帳頂懸著安國進貢的那顆明珠,淡淡光華照在她臉上。鬆鬆的髮髻襯得一張臉嫵媚之極,呼吸急促起伏的胸暴露出完美的胸線。子離怔在床前。不知何時已閉住了呼吸,生怕呼吸一重,這一切便驚得飛了。

  阿蘿知道他進來了,閉緊了眼,嘴皮抖動著,身體緊繃,半天沒有動靜,她再也忍不住大吼起來:「滾出去!

  子離被她喝醒,往後轉身,臉已漲得通紅。他迅速脫下外袍回手一扔,寬寬大大掩住了阿蘿。啞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弄成這樣!」

  「你還說!你盡然叫那幫宮人使這種下流招術!」阿蘿羞怒不已。那還管是在和一個帝王說話。
  

  子離深深呼吸,慢慢消去心裡的那股子躁熱。這才轉過身看著阿蘿,見她癱軟在床上的樣子忍不住想笑,又想起她與劉玨不顧後果逃走,不由得板起了臉:「你是在命令我嗎?」
  

  阿蘿一呆,側過臉不看他:「我不敢!」

  「我看你沒什麼不敢的!你壓根兒沒把我放在眼裡,」子離想訓她,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到床邊坐下:「要我放你麼?」

  「隨你!」

  「隨我?是啊,我是寧國的王,劉玨和你都是我的臣子,當然只能隨我。」子離似在對阿蘿說,似在自言自語,「我捨不得殺你,也捨不得殺他。」

  他轉過頭看著阿蘿:「你最好不要忘了我說過的話。」手輕輕拭去阿蘿的淚,「可惜,你不為我流淚,我卻一樣心疼。」

  子離臉上又浮起了平常那不變的溫柔笑容。低下頭在阿蘿額上印下一吻。拉了拉床頭的繫鈴。不一會,有宮侍進來,跪在軟帳外。

  「送衣裳過來,侍候小姐更衣!」子離吩咐道。

  「是!」

  阿蘿不知子離要幹嘛,聽到他如此說,鬆了一口氣。剛睜開眼睛,子離的手已蓋住她的眼睛:「不要看我!我,現在禁不住你眼睛的誘惑!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已。」

  於是,她閉上眼,不敢睜開。

  子離心裡卻聲聲喊著,睜開你的眼睛瞧我,像從前你每次想要求我一般看著我啊,可是她真的聽話不敢再睜眼看他。他歎息著,深深地凝視著,子離知道,這會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他再也忍不住抱住了衣袍下微微顫抖的溫暖身體。「別怕,放鬆,阿蘿,讓我再抱抱你。」子離小心地擁著她,輕柔地哄著她。

  阿蘿心裡一痛,他還是沒有勉強她,他還是對她好的。阿蘿心神一鬆,喃喃道:「大哥,你是我在這裡遇到的第一個對我好的人啊!」

  一股熱浪沖進子離眼裡。他心裡說道:「不要相信我,阿蘿,我已經變了,真的變了。」懷裡的人是他的陽光,他的希望,唯一能他沉淪在陰暗大殿深處的心感覺到的亮光。她的眼睛剔透晶瑩,是世間最稀有的寶石!她的笑容燦爛純淨,是世間最美麗的花!可是擁有這個珍寶的人不是他,讓這朵花動人怒放的人也不是他!

宮侍低聲在外回稟:「王上,奴才這就進來了。」

  子離放開阿蘿,長身而起:「先歇會吧。」

  阿蘿張口想問劉玨,又怕惹怒子離,看著他離開,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大哥,劉玨他……」
  

  子離沒有回頭往帳外行去:「到時你就知道了。」

  子離獨自走進了天牢。揮退了所有的侍衛。

  劉玨在牢裡緩緩下跪,今夜他來這裡,阿蘿會沒事了嗎?「罪臣劉玨叩見王上!」
  
  「罪臣?你也知道你犯下了滔天大罪?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王上嗎?」子離冷冷地開口。
  

  劉玨抬起頭,英俊的臉上帶著堅毅與誠懇:「臣有罪,是臣反悔,先送阿蘿進宮,又反悔闖宮帶走她,臣自知愧對王上,但臣不悔!」

  子離盯著劉玨,是的,他恨他,恨他反悔,恨他搶走了阿蘿的心。可是,子離不得不承認,劉玨身上有著他沒法擁有的勇氣,他敢帶阿蘿走,一如當年太子夜宴時,他敢從他手裡救下阿蘿,不讓他折斷她的手指。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阿蘿吧。子離黯然,自已是寧國的王,背負的東西太多,容不得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

  那怕心裡滿滿的全是她,最終他也得不到。而眼前這個人,卻將和她雙宿雙飛。子離心似針扎,扎出密密的孔,洩出綿綿不絕的痛,不知覺中牙已咬破了嘴裡的皮,冒出淡淡的血腥味。
  

  劉玨低頭跪著,靜靜等著子離處置他。

  「你不怕我殺了你麼?」子離舌尖一舔,嚥下滿嘴血沫子淡淡地問道。

  劉玨一笑:「不怕是假的,但臣想王上一定不會殺了臣的。」

  「哦?闖宮藐視寡人拐帶宮妃,那一項都是死罪!為何不能殺了你?」

  「因為王上也愛她,必然會理解臣的心情。王上不是冷血之人,若是這樣殺了臣,豈不叫人笑話。」劉玨答道。

  「哈哈!誰說寡人不想殺了你,就算讓天下人笑話又如何?」子離心裡有個聲音在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可是,他大笑著,劉玨說對了,他不能殺他。因為他要做超越先祖的王,要做能統一這片大地的王!「我是不會殺你,不為別的,就為了王叔,我也不會殺你!但,也不能就此放過了你!」

  「任憑王上處置!」劉玨淡定的接受。

  「處置麼?哼,你怎麼不問問我會怎麼處置她?」子離臉上失了笑容,「宮妃外逃,杖斃是輕的,你熟知寧國律法,你說!」

  「王上!」劉玨大驚,「你怎麼處置臣都沒關係,她,她是臣擄走的,與她無關!」
  
  「怕了是麼?我處置你的方式很簡單,就是處置她罷了。你就受著吧!」子離嘴邊露出一抹冷笑。

  劉玨心裡一痛,霍然站立,眼裡沉沉的全是痛:「王上,你,怎麼能這麼殘忍?你明知道動她分毫都足以讓我……你怎麼忍心!她,她也是你心愛之人!」

  「是,你會痛,你知不知道我也會痛!你帶著她走,她眼裡心裡全是你,你們可知道我有多痛?」子離終於暴發了怒火。狠狠地盯著劉玨,「若不是你送她進宮,又怎會勾起我對她的渴望?這樣瞧著她,看著她的心不屬於我,每一個疏離的眼神像刀一樣在凌遲我的心,每一個對你綻放的笑容象針一樣扎得我遍體鱗傷,你們讓我怎麼辦?你說!」

  劉玨後退兩步,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中已一片清明:「王上,允之與阿蘿對不住你,我想她活著,那怕做你的妃子也要把她讓給你。可是,我見她寧願一死也不要呆在王宮,我便硬不了心腸。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憔悴,看著她眼裡的絕望和悲傷,我,我只能選擇冒死闖宮帶走她。我可以把命給你,卻不能把她給你。若是你要折磨她,請你看在我父子對你一片忠心的份上讓她死得痛快點,允之也絕不獨活。你,這便動手吧!用我二人的命平息你的怒氣。」

  子離口中發出陣陣大笑:「死麼?我捨不得,我捨不得動她一根指頭,也捨不得與你的情誼。」他止住笑聲,滿眼傷痛:「允之,我不會傷害她,也不會殺你,但是,」子離神情一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臣謝王上不殺之恩,謝王上饒了她,臣,罪有應得。」劉玨心裡放下一塊石頭,他靜靜地看著子離,他也是可憐人。劉玨覺得自已很幸福,阿蘿,是自已的阿蘿。

  子離恢復了尋常的溫和神色,對外面的侍衛吩咐道:「把相府三小姐帶過來!」
  
  劉玨心裡一緊:「王上,臣求你不要讓她看到!」

  「這就心疼了?」子離面上掛著淺笑。目光轉冷:「不看到,怎麼長記性!」
  
  劉玨無奈。

  不多時,阿蘿被侍衛帶進天牢。她一進來就感覺到這裡陰森莫名,想起古代的種種刑法,心裡怕得很。眼睛看到牢裡的劉玨,關切之色溢於言表。抬腳就想奔過去。又看到面若寒冰的子離,哆嗦了一下停住了腳,心知若是過去,子離會更惱怒。她不明白子離方才為何放過她還對她那麼溫柔,轉眼又把她帶到了這裡。

  劉玨注意到阿蘿眼中的恐懼,心裡重重地歎氣。眼睛看過去,嘴邊已浮起了笑容:「我好好的呢。」

  「現在是好好的,等會兒就不再好好的了。」

  阿蘿大驚,情不自禁扯住子離的袍子:「不要,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傷害他!」眼睛一紅,淚已嚇得衝了出來。

  「阿蘿!」劉玨臉一沉,眼神冰冷。他看不來她這樣子,他寧肯被子離殺了也不想她去求他。阿蘿怔住,六神無主。害怕、擔憂、無助分明的寫在眸子裡。

  子離望著那雙淚意盈然的雙眸,心裡一痛。喃喃道:「你知道,這樣瞧著我,我總是拒絕不了。」

  他一抬手推開阿蘿吩咐道:「攔住她!」

  侍衛拉住阿蘿。她大驚失色:「你要幹什麼?」

  子離隱忍著心裡的痛,淡淡道:「取鞭來!平南王,寡人親自行刑,三十鞭,你可受得住?受不住,我就打她三鞭,一鞭抵過你十鞭!」

  「不要!我欠你的,我還你!你三鞭打死我我也不怨你!」阿蘿瞪著子離。

「住口!真是婦道人家,胡說八道!」劉玨心裡大急,子離若是下手得狠了,一鞭下去就能打死她。

  子離對阿蘿冷哼一聲:「你再出聲,就抽他六十鞭!」

  阿蘿嚇得趕緊住口,眼淚大顆顆往下落。

  劉玨朗聲笑道:「臣身子骨硬朗,王上何苦嚇她。」

  「帶平南王出來!」

  劉玨走出牢房,心裡暗罵子離非要當阿蘿的面行刑,不是擺明了要她難受?他望向阿蘿溫柔笑道:「閉上你的眼睛!聽話,乖!」

  阿蘿看看他,再看看子離,慢慢閉上了眼睛。

  劉玨滿意的一笑,脫下衣裳,露出光滑的脊背。「臣先謝恩!等會打暈了怕忘。」
 

  子離嘴一抽想笑又忍住:「平南王就是平南王,撐住了!」說完眼睛朝阿蘿看去,她睫毛抖動著,臉上一片瑩瑩的濕意,美麗的臉上帶著不忍心痛與悲傷。心裡一痛,手一揮重重一鞭已抽在劉玨身上。

  聽得劉玨一聲悶哼。阿蘿眼淚流得更厲害。她恨子離太殘忍,非要她站在這裡一聲聲聽著。連喚劉玨一聲都不敢。

  子離閉上眼鞭如雨下,轉眼之間劉玨背上已血肉模糊。劉玨咬著牙一聲不吭,生怕阿蘿聽到了難過。

  子離把鞭一扔:「完了!」

  「臣,謝王上!」劉玨咬著牙開口謝恩。

  「很好,你還能開口。」子離淡淡說道。

  「王上,手下留情!臣感激不盡!」劉玨一字一句說完,張嘴吐出一口血來。
  

  阿蘿驀然睜開眼,正瞧到劉玨背上猙獰的傷口,驚呼一聲,擺脫侍衛就衝了過去。
  該死!劉玨瞪著她:「誰叫你睜眼看的?不准哭!」

  阿蘿嘴顫抖著,輕輕去拭他嘴邊的血跡:「很痛?」

  劉玨惱怒地看了子離一眼,心裡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子離故意的,絕對是存心的,非要阿蘿看著他挨三十鞭子心痛難過!臉上已帶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來:「那會疼呢,王上心痛下臣,手輕著呢,聲音大力道小,誆你聽來著!」

  「阿蘿,過來!」子離看著他倆,是相愛麼?心酸心痛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阿蘿一抖,回頭看子離:「你還要怎樣?」

  「你還想看他挨鞭子?」

  阿蘿迅速離開劉玨,走了過去。

  子離一笑:「如此情深是麼?不成全你們倒是我這個做大哥的冷酷無情了。」聲音一沉:「平南王接旨!」

  劉玨歎了口氣道:「王上吩咐!」

  子離淡淡地說道:「寡人已認阿蘿為義妹,封青蘿公主!一月後,賜婚於你!」
  
  阿蘿吃驚地看著子離,脫口而出:「你們那祖宗規矩不要了?」

  子離轉過臉:「只要是王室公主也是一樣。我,成全你們!」話一出口,子離又覺得滿嘴血腥。
  
  王室公主沒有這層特例,子離在敷衍阿蘿!劉玨眉頭一皺,閃電般一個念頭從心口上掠過。瞬間臉色就變了,人震得呆住。子離,他沒帶阿蘿進皇陵……他居然,居然選擇了受龍鞭之刑!劉玨吃驚地張大了嘴,他,竟然為了阿蘿甘受每年大雪之日的痛苦!他……劉玨嘴裡泛起苦澀,黯然地看著子離。閉了閉眼,他雙拳緊握。子離如此,如此成全……從此,他便是他的王,自已的命便是他的了。
  

  劉玨伸手拉著阿蘿跪下,沉聲道:「王上大恩,劉玨鉻感五內,在此立誓,效忠吾王,萬歲,萬萬歲!」

  子離背對著他們,輕聲道:「阿蘿從宮中出嫁,平南王可回王府休養,一月後寡人親自主婚!允之可還恨寡人下手鞭打與你?」

  「臣心甘情願,一點不冤!」劉玨真心誠意地說道。看向子離的目光一片坦誠,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去吧!」

  「謝王上!臣告退!」劉玨站起來,沖阿蘿一笑,「等我,一月後我迎你回府!」
  
  阿蘿如在夢中,反應不過來,怎麼事情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她看著劉玨臉上神采飛揚,點了點頭。

  劉玨深深看了子離一眼。輕聲道:「允之心服口服!」說完大踏步離開天牢,背上火辣辣的痛竟似無見。

  子離吁出一口氣,回轉身臉上似笑非笑:「阿蘿,還恨大哥麼?」

  阿蘿怔怔地看住他,這個同樣深愛她的男人,終於還是成全了她:「大哥,我……」眼睛一紅,低下了頭。

  子離輕輕抬起她的頭:「大哥不捨得讓你難過。你開心就好,我的公主。」
  

  公主?阿蘿想笑,突然之間接受不了這麼大的變化,不論是前些日子關在宮裡的苦,與劉玨逃出宮門的疲倦還是被捉回來時的心驚膽戰。心起起落落,覺得……荒謬!她看著子離,心情沉重。是他捨不得,現在終於想明白了要放手麼?那種因為瞭解因為理解而心疼的感覺又浮了上來,一如當初子離大婚後對她表白的夜晚。陰森的天牢…..子離的心便囚在裡面。他成全了她,可是,什麼時候他才能真正的走出自已的囚牢呢?阿蘿勉強擠出一個俏皮的笑容:「大哥不要後悔哦,我最喜歡狐假虎威了!」

  子離呵呵笑了:「當王真不好玩,阿蘿也一定要讓大哥開心才是!」阿蘿笑起來再暗沉的牢房也映進了陽光。光影到了這裡卻仍驅不散他的愁緒。像自已的笑容,永遠淺淺淡淡噙在嘴角,那是笑嗎?只是一種表情,和這張臉長在一塊兒的表情,不是由衷的開心。

  「那當然,你是我大哥,也是我的家人了。我會保護你的!」阿蘿繼續俏皮地說道。她不知道除了這種浮於表面的開心還能怎樣才能面對子離的痛。吐了吐舌頭,她又歎了口氣:「我討厭這裡。」
  
  子離笑了笑:「大哥再不會帶你來這裡。原諒大哥!」

  玉龍宮內子離獨自坐著。他終於做出了決定,他終於把阿蘿徹底推出了他的懷抱。從此
  她便不再屬於他了。

  他取出一瓶酒看了看,慢慢飲下,酒還是這麼烈,火辣辣地衝下咽喉,在小腹中燒起火焰。阿蘿,如你所願,你開心了是麼?可是,他歎了口氣,阿蘿,以後要有什麼,你一定要原諒大哥,有太多責任壓在大哥身上,大哥是王,寧國的王啊。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52:44

第85章

  劉玨回到王府,劉英驚喜地呼道:「王爺沒事了?小姐呢?」

  劉玨含笑道:「沒事了,老王爺呢?」

  「老王爺一早猜中你沒事,在書房等著你呢。」

  一早猜中沒事?劉玨覺得他家老頭子快成精了。推開書房的門,劉玨大呼小叫:「老頭子,你兒子快痛死了!」

  安清王把手裡的書一扔,飛快跑了過來:「咋啦?兒子!」

  劉玨把頭往他肩上一靠:「被子離抽了三十鞭,他下手重著呢。」

  「哦,沒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安清王笑嘻嘻的順手抱劉玨,手掌啪的打在他背上。劉玨發出一聲慘呼:「啊!老頭子!你,你是不是我的親爹啊!」

  「哼,臭小子!我的阿蘿呢?」安清王沒瞧到阿蘿不放心。

  劉玨嘿嘿笑道:「老頭子,子離認阿蘿為義妹,封她做公主,一月後親自主婚嫁給我!」
  
  安清王沒有說話,抬眼看看兒子,臉沉了下來,失去了平日溫和的笑容:「那你還笑得出來?」
  
  劉玨止住笑,正色道:「父王,子離沒帶阿蘿進冰泉,他,自已選擇受龍鞭之刑。我著實佩服他。就這一點……他是王,我們不能太苛求於他是不是?」

  安清王沉聲問道:「兒子,這代價,你願意背負?」

  「父王,我願意!他是王,寧國的王,不管他是為了成全阿蘿,還是為了讓我死心塌地對他感恩戴德,他,日後年年都會受龍鞭傷痛之苦,這代價,他認為值,兒子也不是負義之人。」劉玨嚴肅地回答。

  「兒子啊,你看得明白就好,父王再提醒你一句,阿蘿這個時候被封公主,多事之秋,她這公主怕要當得不太平了。」安清王暗歎子離為坐穩王位用盡辦法,佩服他有勇氣去受龍鞭之刑,這個王他做得很好,自已卻因為他的這些舉動有隱隱的擔心,他看著劉玨,兒子怎麼找個媳婦這麼辛苦?安清王瞇了瞇眼,兒子今年二十五歲了,一身男兒氣概,長得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那神態怎麼越看越像他母親呢?他覺得眼睛看著有些酸了,眨了眨想,就憑平南王這三個字,放出風聲,送上門的閨女會讓他挑花眼!安清王有些捨不得兒子受苦了,突然開口:

  「要不咱不娶阿蘿了?反正討厭李相!」

  劉玨聽了一愣,眼睛裡突然流露出無奈:「老頭子,這不是,若是能說不娶就不娶還用得著我冒死闖宮把她帶走?」

  「阿蘿是好,父王也喜歡她,但這往後……單說美貌,看得久了也就是一朵花樣子,性情是好,咱一舉娶她十個八個,要美貌有美貌,要性情有性情,集在一個人身上的咱分開來看!」安清王似越說越興奮。

  劉玨啼笑皆非:「父王!你也把兒子零碎砍了東一塊西一塊讓那十個八個一人拾一塊去?阿蘿,其實,」他臉上浮起一層極溫柔的笑來,「這天下間找千個女子也拼不齊一個她來,父王,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不管以後會怎樣,我受得住!」

  安清王看著兒子,老臉笑成了一朵花:「好,男兒有所為有所不為,得到與失去都要背得起受得住!對了,風城城防璃王已交由成思悅負責了,他識人眼光倒是不錯。暗夜,等他做完這一切,就該消失了。」

  劉玨呵呵笑了:「知道了,他有家,總不能一生都是王府的暗夜。等他兒子出生,也差不多該讓他享受天倫之樂了,他還是我的姐夫不是?」

  「還有,赤鳳回報,夏王早在十年前便已王家有了接觸。別看夏國國小力弱,卻時時不忘擴張國土。這失魂玉引香必是他交與王燕回無疑。王家倒了,王燕回自盡,卻深伏下了這著暗棋交與清王劉鑒,再加上他娶了啟國公主。我看璃王未必不知情,這一切恐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劉玨深思了會兒道:「兒子明白父王意思,恐怕這次阿蘿被封成公主,一月後嫁來王府就是個契機吧。兒子會加派人手保護她。」

  「那就好,自已去松風堂,讓劉英給你瞧瞧傷去吧。我這就吩咐下去,準備婚事了。」
  
  第二天,聖旨與王府禮物同時送到李相府,李相及眾夫人驚歎咋舌。李相樂得合不攏嘴。連聲吩咐下人採辦物品,準備婚事。

  短短時間內,朝堂盡知寧國從此多了位公主。沒見過她的都翹首盼望能一睹這位青蘿公主的風采。這一消息迅速傳開,成為新王登基後風城的新一輪話題。

  明珠也好奇不已,纏著清王劉鑒詢問:「我見側妃冷艷,據說被封公主的這位是她的小妹,當年也沒蓋過她的名氣,是何等人物呢?比本公主如何?」

  回想起東宮初見阿蘿時的美麗,再看著明珠的眼睛,劉鑒低歎一聲:「等公主刪封時,你就知道了。」

  青蕾一整天沒有吭聲。她與劉鑒是患難見真情,心中明白劉鑒意圖奪位,娶明珠也是為了借啟國之力,在明珠面前極其柔順。但聽到阿蘿被封公主,看看劉鑒的神色,心裡仍泛起一股酸意。
  
  劉鑒失笑,攬住青蕾道:「蕾兒難道還信不過我?只是,你這妹妹怕當不了幾日的太平公主了。」

  青蕾一驚:「殿下何以這樣說?」

劉鑒意味深長笑道:「青蘿大婚是最好的時機!」

  「殿下,有句話蕾兒不知當講不當講。」青蕾抬眼小心地看著劉鑒,見他晗首伶聽便鼓足勇氣道:「我們一家人這般好生過,其實也未嘗不是種福氣,何苦……」

  「住口!蕾兒是婦人之見!男兒在世這般苛活與死有何差別?況且,如今我劉鑒手中的砝碼並不少!」激動之中劉鑒加重了語氣,眉宇間的自信讓青蕾感覺彷彿他還是當年的太子殿下。
  
  青蕾呆呆看著他俊朗的臉,歎了口氣道:「蕾兒只是說說,殿下無論做什麼,蕾兒總是與殿下一起的。」

  劉鑒心裡不快,聽她這麼一說,不忍地放軟了語氣:「不必太過擔心,我自有主張。」
  

  陳國楚南還留在風城內。以仰慕寧國國風為由,日日流連風城的煙花場所,酒色之地。聽聞寧國多了位公主,一月後嫁與平南王,不由得想起臨南城裡夜色中那個膽識超群,一笑令他心跳的女子,他至今也不悔當日為她一笑閃神落敗。楚南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端起酒杯把玩著,喃喃道:「不知是否就是這位公主呢。」

  七日後,璃王傳旨冊封公主,大擺宴席,百官攜內眷覲見。楚南亦在被邀之列。
  
  阿蘿還住在玉華殿。聽到她被子離認做義妹,冊封為公主,賜婚平南王。顧天琳心裡又升起希望,與阿蘿走的近了。

  對她,阿蘿始終有份歉疚。見顧天琳眼底的哀怨,一直想為她做點什麼。不期然想起了漢代陳阿嬌所做的長門賦。偷偷寫了,卻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給她。

  子離冊封她,同時大擺宴席,要阿蘿以公主的身份亮相人前。阿蘿有些不安。總覺得太過招搖。而子離卻溫和地笑道:「不讓百官內眷見見我美麗的公主,大哥實在不甘心。」
 
  一句話說得阿蘿笑了起來。對子離,她也是想盡力的補償。也就答應了下來。
 
  顧天琳自告奮勇接下了打扮阿蘿的任務。俏皮地對子離道:「王上就等著看所有人被我們的公主驚掉了眼珠子吧。」

  子離大笑起來:「如此有勞皇后了。若是真如皇后所言,寡人重賞!」

  「哦?臣妾能否斗膽問一聲王上,想要賞賜臣妾什麼呢?」

  子離睥睨著她:「寡人與皇后簫琴合曲可好?」

  顧天琳驚喜不已,他是何意思?難道,他……天琳臉上飛過一絲紅暈,矮身一禮:「臣妾早盼著王上的簫音了。」

  看著顧天琳輕快地步出御書房。子離斂了臉上的笑容。目光中露出一絲痛苦。他何嘗不明白顧天琳的心意,何嘗不明白顧相與天翔的眼神。皇后三年多沒有子嗣,怎麼也說不過去。寧國,也需要有繼承人。他坐在龍椅上苦笑,這就是當帝王的無奈!所愛的人要公開宣昭她的美麗把她置於道道貪婪的目光下,對不愛的人卻要極盡溫柔讓她生下他的孩子。

  阿蘿,子離突然有一絲後悔,不想讓她亮相人前。但聖旨已下,不容他再生悔意。子離長歎一聲,喃喃自語:「父皇,子離這麼做是對還是錯呢?」

  香湯沐浴後,宮女給阿蘿披上了七寶琉金玉鳳裙。這是寧國公主夏季朝服,暗紅輕紗底子上用金線與寶石綴成的一隻鳳在身後展翼,七條鳳尾飄在羅裙上曳地三尺。比皇后朝服少了兩尾。整套朝服算上寶石也不過三兩重。步行之間,玉鳳栩栩如生,呼之欲飛。還沒綰髮,顧天琳眼睛便直了,輕笑道:「原來妹妹竟是這般,迷人!」

  阿蘿臉一紅:「天琳姐姐又取笑我了,我還是做原來的裝扮好。」

  「不行!」顧天琳笑著把她按坐在鏡前,「我可是與王上有約,妹妹若是能艷驚全場,王上他,他,他會很高興的。」說完臉上飛快掠過一絲紅霞。

  「大哥答應姐姐什麼了?」阿蘿看著顧天琳的臉追問道。

  顧天琳略一低頭,勇敢地答道:「他應了,與我簫琴合奏!」

  阿蘿撲哧笑出聲來:「就為這簫琴合奏,阿蘿也要好好打扮才是。」說完規規矩矩端坐著。暗暗祈求,希望子離能發現顧天琳的好,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怡心殿內又開百席。女眷們則候在了御花園。只待公主見過百官便過來。
  
  楚南第二次走進了這座華麗的大殿。四處打量,卻沒找著平南王劉玨。原來子離特意下旨讓劉玨避嫌。劉玨沒法參加宴會,只得仔細叮囑暗夜不放過絲毫動靜。

  申時,鐘樂齊鳴,璃王駕到。百官叩首。有好奇者臉上已寫滿期待。

  子離微微一笑:「今日宴請百官及陳國楚南王子,是為寡人新封的青蘿公主。寡人還未登基之時遇險,公主捨身相救,是以收為義妹,封為公主。今特意讓百官覲見,傳旨,有請公主!」
  
  內侍高呼:「宣皇后、公主入殿!」

隨著呼聲,皇后顧天琳親執阿蘿的手緩步走進怡心殿內。兩女一人著明黃玉鳳朝服,一人著暗紅玉鳳裙。燭光照耀下,兩隻鳳凰翩然起舞。顧天琳國色天香,氣度不凡。阿蘿卻是明媚動人,麗質天生。只見她梳了朝天髻,烏髮高聳,發間插了一隻銜珠金鳳,兩端鳳翼垂下兩絡玉珠串,金鳳口中吐出一粒明珠正懸額間。光潔的額頭,秀眉楚楚,玉雕的容顏上一雙剔透琉璃眼光華轉動一室燈火黯然失色。抬步之間,羅裙飄逸綵鳳欲離裙而飛,轉眸抬頭,纓絡輕搖,環珮叮噹聲聲奪走了滿殿的目光。

  上百人的大殿瞬間鴉雀無聲。眾官眼中滿是驚歎。顧相也有些發怔,難怪啊,這樣的女子!歎息溢出了喉嚨。李相同樣怔住,眼前已晃過七夫人的嬌顏。顧天翔面上冰山解凍,有些嫉妒起劉玨來。
  
  楚南微張著嘴,呼吸已被奪走。是她,是那個在夜色中一笑如花綻放的女子。精心裝扮後的她美麗得不似凡間女子。楚南心馳神遙恍惚著,眼中心裡只有那個與皇后執手緩緩而來的麗影。
  
  大殿之上,子離失神半響。阿蘿,你還有多少種我不知道的美麗?一怔一回神眼睛已瞟過清王劉鑒若有所思的臉和楚南驚歎的眼神,嘴邊又浮起一絲笑容。

  轉眼間顧天琳已執手與阿蘿走來,雙姝對子離一禮,只聽阿蘿清脆的聲音道:「見過王兄!」
  
  子離笑著走下王座,扶起兩人:「免了!」一手牽著顧天琳,一手牽住了阿蘿走回座位,二女分別坐在王座兩邊。

  內侍高呼:「百官朝拜!」

  百官齊伏於地口中道:「皇后千歲、公主千歲!」

  百官起身之後,楚南回了神,長袍一甩離桌對阿蘿一禮:「公主果然不同凡響,曾救得王上性命,也曾,一笑轉危為安!楚南有禮了。」

  阿蘿微笑還禮:「殿下多禮了,青蘿素聞陳國二殿下勇猛異常,武藝超群,今日得見,果然是人中龍鳳!」她心裡驚駭,這個楚南就是臨南城闖進常樂酒家的黑衣人,她認得那雙眼睛,似野獸般桀驁不馴的眼睛!

  子離哈哈大笑:「青蘿何止能一笑轉危為安,便是傾城也不為過啊。」喜愛之意溢於言表。話音一轉又道:「寡人已將公主賜婚與平南王,王子殿下若不急回國,不妨前去觀禮。」
  
  楚南看著阿蘿美麗的臉想起那晚她裙袂飄飄,靈氣逼人!兩次見她,都叫他,同樣的心跳不已。正怔忡間聽到子離的話,濃眉一揚笑道:「賀喜公主,楚南必叨撓一杯喜酒再走。」
 
  阿蘿粉面一紅,嗔怒地瞧了子離一眼。這一嗔之下風情畢露,楚南又瞧得癡了,只覺得心中一熱。暗思道,若是她肯這樣嗔怒於我,死也值了。

  阿蘿盈盈對子離一禮:「王上,青蘿與皇后先行告辭了。」

  子離含笑准允。顧天琳與子離目光一碰,她臉上浮起笑容,知道子離滿意今天阿蘿帶來的效果,心裡高興,又輕執住阿蘿的手,兩人悄然離殿。

  直到那抹身影走遠,楚南一口飲盡杯中之酒,覺得今天的酒帶著從未有過的熱力衝進心裡。想起她即將嫁與平南王,失落隨之襲來,心裡禁不住冒出一個念頭來。

  劉鑒突輕笑道:「王上真是好眼力,認的王妹艷麗無雙。這麼快就嫁與平南王,我這個做大哥的都捨不得呢。」

  子離溫和地笑道:「做哥哥的自是希望王妹能過得幸福,只要青蘿開心,寡人也高興。嫁不嫁人都寡人手中的珍寶。清王捨不得王妹,這次她出嫁事宜,就交由清王打理了,務必要風風光光。」
 
  劉鑒忙起身答應。腦中閃過了百般打算。

  阿蘿盛裝與顧天琳一起走進御花園。腳下還是那條發著螢光的路,花園裡女眷雲集,她不禁想起了上一回來這裡的中秋夜宴。那時候她那裡會想到她會成為寧國的公主,一心只想隱在人群裡變得緲小平凡。她又想起在夜宴上被劉玨認出來,他捉弄自已的樣子,不覺輕笑了出聲。
  
  顧天琳聽見了,輕聲問道:「妹妹想起那次的中秋夜宴來了麼?」她的心裡同樣想起來了,想起以為將成為太子妃人選與李青蕾爭相打扮,沒想到一生的良人卻是隱在陰影之處的四殿下,反倒成了皇后。

  「姐姐猜得對,上次啊,就是在中秋宴會上被劉玨找到了,他氣得很,都找了我大半年了才知道我是誰。」阿蘿眸光發亮,笑語嫣然。

  顧天琳停下了腳步,伸手拉住了阿蘿的手道:「妹妹,你不知道你現在這一笑是何等動人,唉,一直為王上不值,沒想到,那麼早的時候你心裡就有了平南王了。我猜,你想起王上時必沒有這樣的神情。」她眼中的阿蘿臉上閃動著一種喜悅,發自內心的喜悅,她瞭解,這是想起心上人的那種情不自禁流露的笑意,直達眼睛深處。只看著阿蘿的眼睛,就知道她必然是沉浸在愛意中的女人。
 
  阿蘿怔住,是嗎?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劉玨嗎?她漾出更深的笑意,羞澀地說道:「不瞞姐姐,我真的不知,竟似沒有去想過與情愛。我的心思,那時,不在這裡。」

  顧天琳宛爾一笑:「所以姐姐才會嫉妒,你無心卻能得到真愛……」

  「姐姐不用煩惱,有句話阿蘿一直想說,這個世界一直是男人的世界,愛與不愛似乎都是由得男子做主。然而,我知道有句話叫:男追子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若是心裡喜歡何妨拋棄了那些世俗成見,去大膽喜歡?要知道,幸福是自已的,不是給別人看的。」阿蘿正經地盯著顧天琳,「等待久了,人會累,心會倦,姐姐好好考慮一番吧。雖說阿蘿一直是自然而然的得到再付出,可是卻知道兩個人的愛情其實並不純粹,用點小招術也未償不可。」

  顧天琳吃驚的用手摀住嘴,天啦,青蘿公主在勸她不顧婦德,拋棄了端莊去求王上歡愛嗎?說出這般大膽之言實在不像是相府千金的出身呢。

  阿蘿低聲笑了:「姐姐不必吃驚了,實話給你說了吧,阿蘿想法異於常人,劉玨若是還娶妾室,阿蘿便棄他而去。」

  顧天琳又是一驚,在她的思想裡就從沒想過夫郎只娶她一人。最好的打算只是多得寵愛罷了。聞言吃吃笑了,附耳說道:「平南王若是知道,不知會氣惱成什麼樣呢。」

  兩人相視笑了起來。邁進了宴會。

  宮侍傳報道:「皇后駕到!公主駕到!」

  兩人坐好,百官女眷跪伏請安:「皇后娘娘千歲,公主千歲!」

  顧天琳笑道:「平身吧,今日只是大家高興,見見咱們的青蘿公主,不必拘禮了。」
  
  「謝娘娘!」

  女眷們起身歸位,阿蘿感覺下面射來道道目光。不禁又笑了,上一回的夜宴吹了支平平常常的笛,前寧王廢後評她姿色尋常,才疏藝淺,想來參加過中秋夜宴的女眷們這回真的會吃驚了。
  
  明珠以清王妃身份出席,她瞪大了雙眼瞧著主位上的青蘿,半響方明白劉鑒道到時就知道了是什麼意思。形容不出來的美麗。青蘿公主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不似王家的高貴,卻又另有一番氣度,甚至遠勝於坐在她旁邊的顧皇后。她驚歎地發現青蘿的眼睛與自已很是相像,身材也差不多,腦中隱隱浮上一個主意。

她早來耳中已零碎聽到眾女眷議論這位公主無甚才藝,想起自已的舞姿,起了好勝之心,嬌聲說道:「臣妾清王妃明珠,第一次聞見公主天
顏,聽聞王府側妃乃公主胞姐,琴藝不凡,斗膽肯請公主能否撫琴一曲。」

  顧天琳只知李青蕾與自已都擅琴藝,青蘿善笛,卻不知她也撫琴,也起了好奇之心。眼睛看向阿蘿卻帶問詢之意。

  阿蘿心思一動,想起為顧天琳默寫的《長門怨》,便低聲笑道:「姐姐可得好好聽了這一曲,詞宴會完了給你

  說罷離座,伸手調了兩聲琴音,一曲《長門怨》淒淒然從手指中洩了出來。哀怨輾轉,重重疊疊。

  顧天琳不知不覺淚已滿腮。待到琴音飄散,方拭了淚笑道:「公主好琴藝,竟叫本宮失儀,如此夜宴當歡樂為好,罰公主三杯酒眾夫人
可有異議?」

  下面一片贊同聲。阿蘿輕笑著把酒飲盡。低聲道:「阿蘿是為了姐姐,姐姐卻要罰阿蘿,好沒道理。宴會完了我就告之姐姐這曲由來
吧。」

  顧天琳笑著答應。

  歌舞漸起,沖淡了方纔的悲傷之音。明珠暗暗盤算,還有二十日左右便是公主大婚,這個時機甚好。便笑道:「聞得公主即將大婚,臣
妾來自啟國,草原上有種罕見的月霜花,傳聞服下之後能解百毒,此花一百年才得一開,開時不過一刻便謝,有緣人才能采自雪原,恰巧啟
國王兄傳話,正得了一朵星夜送來寧國,權當我送與公主大婚的賀禮吧。」

  有解毒奇花?阿蘿笑嘻嘻答道:「如此青蘿便謝過清王妃了。」

  明珠心裡冷笑,若不是要借你大婚舉事,這等奇花便是啟王也捨不得消受。

  楚南自宴上回到下榻之處,腦中翻來覆去儘是青蘿的身影,輾轉難眠。心裡一省,她將嫁給平南王劉玨,自已怎能為她著迷?想起劉
玨,楚南沉吟良久之後吩咐道:「備帖送平南王,本王子想與他比試比試!」

  他不屑地想,劉玨被他刺過一劍,若當時劉玨沒有城頭先行苦戰一番,功力也遜他三分。正好與他比比,銼他銳氣,出了心頭的這口悶
氣。

  正巧劉玨天天捌著指頭數日子,鞭傷好了,見不著阿蘿悶得慌,一見楚南下帖正中下懷。劉玨邪邪地笑了,當日刺他一劍,這次一定要
報仇。兩人約好在南郊比試。

  子離聞報也笑了,又一次機會!他找到阿蘿問道:「不是大哥不讓你們相見,祖制規定公主大婚前不得私見夫婿,不過呢,平南王要與
陳國楚南王子南郊比武,我早應下為他二人做裁決,偷偷帶了你去如何?」

  阿蘿很興奮,她多日未見劉玨也很想他。看著子離笑了:「大哥就是好。」

  子離心裡又是一酸,幾時見過她為見自已這麼高興的?笑容不由得僵硬,瞬間功夫便恢復常態,笑道:「那好,你便扮作侍衛吧。唉,
只是,這等俊俏的侍衛,可惜了。」

  五月二十三,子離只帶近衛百人前往南郊觀戰。

  都寧河對岸草坡上,劉玨一襲銀白色寬袍錦衣手持長劍懶洋洋地坐著曬太陽。瞧著楚南身著緋紅色的緊身衣,錦帶抹額長髮束於腦後帶
著一隊侍衛騎馬過來,遠遠望去威風凜凜。

  劉玨笑著問玄衣:「爺更瀟灑還是他?」

  「主上要聽實話麼?」

  「當然!」

  「主上像在青樓賞春,那有楚南殿下威風!」玄衣正色答道。

  「你小子懂什麼?這就叫以逸待勞,挫挫他的威風!最好先氣他個半死再說。」劉玨瞇了瞇眼睛。帶著慵懶的神情又道:「實在應該帶
上浣花樓的紅玉,讓她給爺彈只曲兒來聽聽。」

  玄衣想了想答道:「主上最好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好像王上大帳那邊有個侍衛長得極像公主。要是讓她瞧見紅玉姑娘,這個……」

  話還沒說完,劉玨「噌」的從椅子上跳起來,眼睛望向二十丈外子離的王帳,果然見他身邊站著一個侍衛,不是阿蘿是誰,忙整整衣
衫,瞪了玄衣一眼埋怨道:「怎麼不早說?」

  玄衣忍住笑,輕聲答道:「屬下們覺得主上這般挫楚南王子威風甚好,總好過打不贏他丟臉強。」

  「你們!」劉玨咬牙切齒。

  玄衣見楚南已獨自騎馬上了山坡,便低聲道:「屬下祝主上得勝!順便告訴主上一聲,風城開了盤口,老王爺買了一千兩賭楚南王子
勝!玄衣買了五兩賭主上贏!」說到自已五兩銀子下注時人已飛快地後退奔下山去。

  劉玨氣得頭頂冒煙,老頭子!看我怎麼打敗楚南,讓你賠光老本兒!五兩,好你個玄衣,爺才值五兩?!

  楚南打馬衝上山坡,「咴!」的一聲硬拉住轡頭,馬前蹄揚起,人從馬上利落地躍下,舉手一禮:「平南王別來無恙!今日璃王親臨,
盼平南王莫要丟盡王上的臉!」

  劉玨被自家老頭子和玄衣激出的氣還沒消,見了楚南一抬下巴睥睨著他:「上次戰得力盡,讓你刺了一劍,本王大量,不會刺回來,讓
你認輸便可,省得傷了兩國的和氣。」

  楚南一聲狂笑:「那還得看平南王有無這等本事了。娶得了佳人未必贏得了本王子的劍。不若輸了便讓我做駙馬如何?」神情語氣囂張
之至。

  劉玨聞言大怒,長劍出手直指楚南,森然道:「就憑你這句話,本王收回方纔的話,有多少本事便使出來吧,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
心想就憑你,也想覬覦阿蘿?眼光往王帳一掃,遠遠的觸到了阿蘿關切的目光。冷笑道:「來吧!」

  楚南緩緩拔出短劍:「請!」

  劉玨長劍畫出一道光環,騰身躍起,一劍刺了過去。如山嶽般的氣勢朝楚南壓去。楚南輕哼一聲,短劍揮出點點寒芒。空中雙劍相交發
出點點輕響。

  兩人都是高手。阿蘿瞧不出名堂,只覺飛來飛去煞是好看,又擔心劉玨,便轉過頭求子離:「大哥,誰功夫更高啊?」

  子離輕笑道:「緊張了?不用擔心,兩人在仲伯之間,打得差不多,我便叫停,給個平手完事。」

  果然,兩人交手幾十回合均沒有輸贏。子離對一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急奔過去,高喊著:「奉王上令,休戰!」

  劉玨與楚南聞言互看一眼,雙劍一碰各自躍開。楚南恨道:「平南王武藝不凡,竟能與本王子戰成平手!」

  「殿下也不錯啊,能在本王手下走五十招,上回那劍挨得不冤。」劉玨笑著回答。

  兩人躍下山坡去王帳見子離。阿蘿顧不得穿著侍衛服,笑著跑出帳來,站著等劉玨。

  楚南一怔,今日的阿蘿嫵媚中帶著英氣,眼睛晶亮,雙瞳中閃動著期盼。他轉頭看了看劉玨,一股酸意從心頭升起。待走到帳前對子離
一施禮:「陛下厚愛,今日平手。」眼睛卻不由自主往帳外瞟去。

  劉玨看了看阿蘿,眨眨眼也進了王帳行禮:「臣劉玨見過王上,這裡風景不錯,下臣想請王上的侍衛陪同去獵兩隻兔子獻上。」

  子離瞧瞧阿蘿,看看楚南的臉色,溫和地笑道:「早去早回!」

  「謝王上!」劉玨興高彩烈地退出了王帳,對阿蘿一抬下巴笑了。

  玄衣牽過兩匹馬來,劉玨與阿蘿翻身上馬,一挾馬腹帶著烏衣騎眾人跑開。離王帳遠了,

  劉玨看了一眼玄衣。玄衣懂事的說道:「獵兔子那用得著主上,主上在此等候便是。」

  阿蘿輕輕笑了,下了馬和劉玨緩行在溪邊。

  劉玨忍不住伸手去抱她。阿蘿一個閃身道:「平南王穩重點,好男風也不能打王上侍衛的主意吧!」

  「臭丫頭!還好意思說,過來!」劉玨笑罵道。

  阿蘿左右看看無人,上前便抱住了劉玨,腦袋在他懷裡蹭來蹭去。

  「想我啦?嗯?」劉玨放柔了聲音。

  阿蘿抬起頭,臉紅紅的,眼睛裡笑意盈盈:「是啊,還有十日我便可以出宮,從此自由了!」

  「阿蘿,你是想出宮還是想嫁我呢?」

  「出宮!」

  「這個答案不好,換一個!」劉玨搖搖頭。

  「那好吧,我想嫁你了,從此你就是我的長期飯票,無限制的銀票!摔不爛的金飯碗,我終於可以當個隨心所欲,作威作福的黃臉婆
了!」阿蘿雙手叉腰做潑婦狀,得意之極。

  劉玨啞然失笑,一把把她的腦袋按回了懷裡,下巴擱在她頭上喃喃道:「千萬不要再出狀況了,會把我逼瘋的。」

  王帳內子離悠悠然看著楚南似在喝悶酒一樣。淡淡地笑道:「過了平南王大婚,殿下便要回轉陳國了麼?」

  「是的陛下,楚南已在風城滯留太久,船已備好,這次走水路回去。」楚南笑道。心思又飄到了阿蘿身上。怎麼才能帶她回陳國呢。機
會在哪兒呢?闖宮是不可能的事情。會因為她引發戰爭麼?開戰是遲早的事,擄了她走還能引為人質。

  「這些天宮裡忙翻天,都為青蘿公主出嫁準備,寡人騰不出時間照拂王子,這就敬王子一杯,權當送行了。」

  「不敢當,敢問公主大婚前還回相府嗎?」

  「公主直接從宮中出嫁。清王已安排妥當了。殿下可來宮中觀禮,也可直接去安清王府朝賀!」子離微笑作答。

  楚南看看時辰,起身離座道:「楚南一定進宮觀禮,這就先行告退了,請陛下轉告平南王,王爺武藝,楚南佩服,以後若有機會,再行
戰過。」

  看著楚南離去,子離嘴邊又勾起一抹笑容。想到阿蘿,心裡一黯。起身吩咐道:「留下五十人護送公主回宮,起駕罷!」

  他沉靜地坐在車輦裡,要是他留下看著阿蘿和劉玨情意綿綿,終是做不到。

  拎著兔子回到王帳,一侍衛上前稟報:「王上已先行回宮,囑我等護送公主!王上留話說,大好風光,公主難得外出遊玩,在城門關閉
前回去即可。」

  阿蘿高興地跳起來:「我們烤兔子去!」

  劉玨揚揚眉,強壓下心裡莫名的不安,笑著趕上了阿蘿。

  暮色漸漸降臨。劉玨摟緊了阿蘿:「阿蘿,若是有天我們分開,叫怎麼找你?」

  「萬一啊?你問子離要那只鷹唄。」

  「若是鷹被射殺了呢?」

  「我就給你標方向,讓你來找我,還記得我教你的字母麼?」阿蘿笑道:「我都不擔心,你幹嘛這樣緊張?」

  劉玨沉默一會兒道:「我說不出來,總有著不安。我會加派人手守著你。」

  阿蘿呵呵笑了:「你是婚前恐懼症!」

  「何為婚前恐懼症?」

  「就是,唉,我們總是不順,所以臨到要成親了,你就焦慮,生怕又出什麼事來。」

  劉玨喃喃道:「希望只是如此吧。」他掏出一根翡翠鏈子掛在阿蘿脖子上,吩咐道:「玉是中空的,裡面藏有幾粒烏衣騎特有的煙花,
與你耳飾裡的相同,萬一有什麼就放出煙花來。」

  阿蘿靠著他:「希望再沒有事端,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以後去看看我娘,有空四處走走該有多好。」

  「會的,相信我!」劉玨堅定地回答道。根據各種線報分析,大婚之日定會出現變故。他早已命令宮中人馬看緊了阿蘿,他現在經不起
再失去她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56:03

第86章

大婚前一夜。清王府書房內不知何時來了幾個陌生人。劉鑒沉聲問道:「風城城防盡歸成思悅管轄,此人搖擺不定,如今已投靠璃王,我們的人從西門入城,秘道附近可有異樣?」
  
一人沉聲回答:「殿下放心,啟國已有三千人混入了風城,早隱在事先買下的宅院內。另兩千人到時只待宮中信號從秘道潛入,璃王順利登
基,原有駐軍都各自回防,西城門現在只有一千守軍,奪下城門極為容易。」

  「王宮佈置如何?」

  「玉華殿及玉龍宮禁軍已全換上我們的人。」說話之人正是已升為禁軍統領的鍾右山。

  「宮中只得禁軍五千,有三千人是我們的人。公主大婚之日出其不意殺了璃王,寧國無主,本王在城中的人馬一呼應,其它人只能奉本
王登基!」劉玨冷聲道,「到時百官全去王府朝賀,那兩千人圍住安清王府,風城便盡入我們手中。」

  「殿下放心,風城異動,我啟國二十萬大軍便揮軍東來,就算有人不服要起兵勤王,也有我啟國軍隊前來保駕!」明珠輕聲開了口。

  「明日要勞煩王妃了。」劉鑒輕笑道,「如此照計行事!」

  「是!」

  人瞬間散去,劉鑒這才喚道:「你家王上答應本王的事呢?」

  暗處閃出一條黑影:「夏國已和陳國聯盟,陳國十萬大軍已有三萬借夏國之道渡過漢水隱藏,明日攻向南軍水軍大營。趁劉玨還留在風
城,可出其不意攻下臨南城。蒼邪殿下率軍已入陳境,成一風城事敗,殿下可退往南方,我夏國與陳國定全力支持殿下。」

  劉鑒滿意地笑了:「本王應允之事也不會反悔,必割讓南方十城相謝!」

  就是明天了嗎?子離看著玉華殿黯然神傷。宮侍低低稟報:「王上早些歇著吧!」

  是啊,是要早點睡,明日,事情還多著呢。深深望了一眼玉華殿方向。阿蘿,明日,你若是順利嫁給劉玨,你會記得宮裡的我麼?子離
苦笑。可是,只能這樣不是麼?自已已是寧國的王,肩負的東西又豈止一個阿蘿。子離看向浩瀚的夜空,胸中湧出豪情,終於一甩衣袖轉身
回宮。

  六月初二,大吉,易婚嫁。

  阿蘿一早就被賀喜聲喚醒。

  「恭喜公主,請公主更衣,往宗祠祭祀。」

  「賀喜公主,請公主移駕,碎玉潭沐浴。」

  「公主大喜,請公主試嫁衣!」

  ......

  阿蘿從辰時被折騰到申時,終於忍不住道:「我困了,小睡會兒,別撓我!」

  「不行啊,公主,王上與皇后還等著你去拜辭!」

  阿蘿歎了口氣道:「那能不能,我見過他們睡會兒再穿衣梳頭髮?」不待宮人回答,阿蘿把頭髮一挽,隨便拿了枝釵固定住便奔往玉龍
宮。身後緊跟著一大群宮侍面帶惶恐。

  走進玉龍宮,子離與顧天琳穿著正式的朝服在等著她。阿蘿一見他倆坐得端端正正,想起了木偶娃娃,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大哥,天
琳姐姐,真要我盛裝拜辭麼?」

  顧天琳端莊穩重的坐著,身上朝服重重疊疊,絲毫不敢亂動。子離早已煩躁不安,見阿蘿軟袍素靜便呼出一口氣來:「你倒輕鬆,我們
可累得半死。這該死的宮人,給我穿了五件衣服,還道是夏季朝服!」

  阿蘿咯咯笑了:「好啦,我見過了,回宮受折磨去!」

  「阿蘿!」子離眼中閃動著猶豫,終於還是淺笑道:「去吧,別誤了吉時!出宮之前與劉玨一起在大殿拜別!」

  阿蘿脆聲答應,笑著走了。

  「皇后,你回宮吧!」子離一下子沉下了臉,「宮中今日恐有變故,皇后好生呆在玉鳳宮,那裡安全!」

  天琳不知將有何事,不安道:「那阿蘿……」

  「放心,要傷她的人只有寡人!」子離淡淡說道。

  天琳不安中又帶著喜悅,他,心裡還是惦記著她的安危的。輕笑著行禮:「臣妾這就回宮,王上,多加小心了。」

  申時六刻,清王妃明珠帶著月霜花來到了玉華殿。阿蘿穿著吉服正由宮女打扮。明珠輕笑道:「青蘿公主,月霜花這才送到,明珠只好
現在送來。」

  阿蘿看了一眼,玉盒中指姆大一朵綠色的小花,疑惑地問:「就這朵花能解百毒?」

  「是啊,且要用玉養著才能保功效不失。」

  阿蘿接過玉盒,想了想,笑道:「有勞清王妃了。」

  明珠看了一眼殿中侍女道:「我有幾句話想與公主私下相談。」

  阿蘿暗自皺眉,笑道:「你們停會吧,等清王妃說完再弄。」

  宮侍退到一旁。明珠後退兩步,對著宮侍揮出一把煙霧,宮侍們一聲不哼便倒了下去。阿蘿震驚大呼:「來人啊!」慌亂之中取了月霜
花扔進了嘴裡。

  明珠敏捷地旋身往阿蘿踢去。阿蘿側身躲過,大呼救命往殿外跑去。明珠騰身躍起,手一揚已點中阿蘿穴道。阿蘿一軟倒了下去。

  明珠迅速剝去阿蘿的吉服,把她扔進了床裡,片刻之後,已煥然一新,易容精妙,儼然與阿蘿一般無二。並把自已的衣服穿在其中一名
宮侍身上,易容成自已的模樣。

  這才取出解藥救醒宮侍。她盯著宮侍們的眼睛緩緩逼出一道視線:「我是青蘿公主,現已裝扮好了,前往大殿向王上辭行。」

  阿蘿驚駭地看著宮侍們睜著迷離的眼神答道:「是!請公主移駕!」

  明珠滿意地笑了,迷情煙加上迷魂術對這些毫無內力的宮侍來說實在有用得很。她隨手收起裝有月霜花的盒子。對阿蘿笑道:「不好意
思,誤了你的吉時,清王要借你大婚殺了王上。哈哈!」

  宮侍們視若不見,簇擁著明珠走出殿內。



阿蘿急得不行,暗想難道劉玨沒有在宮裡安插人手嗎?

  密切注視著玉華殿的烏衣騎暗哨遠遠看見清王妃走進了殿內,不多時殿門大開,清王妃伴著青蘿走了出來。暗哨細細打量,確定是公主
本人。任何易容也變不出第二雙公主的眼睛。暗哨沒有看出任何端倪。這才放了心。

  劉玨身著大紅喜袍立在殿中早已等得不耐,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天金殿之上似乎人人都有心事。輝煌的燭火沒有把金殿烘托得明亮,
反而投下了重重的陰影。子離似笑非笑,清王目光閃爍。百官臉上的笑意飽含深意。劉玨自嘲地想,是不是真有阿蘿所說的婚前恐懼症。

  不多時聽到宮侍高聲傳報:「公主駕到!」

  金殿門口緩步行來一隊宮人,簇擁著一個身披大紅錦袍的麗人。重重衣衫裹著她纖細的身子,雲髻上壓著一座珠冠,燭光映射,光彩奪
目。珠簾直垂到胸前,玉容若隱若現。珠簾後的那雙眼睛閃動著剔透的瑩光。大殿靜了下來。但劉玨心裡的不安又湧了出來。

  明珠走到劉玨身邊站定。她與阿蘿身材相差無已,大紅吉服披在身上更看不出多少異樣。她笑著張口:「青蘿拜別王上!」聲音壓得很
低很柔,聽上去正是阿蘿的聲音。劉玨跪下行禮:「臣劉玨攜妻叩謝王上!」

  照多日觀察,子離必會走下龍椅親自攙扶起青蘿,這時明珠便會出手偷襲。大殿外的禁軍也會一擁而上。

  子離久久注視著珠冠下那雙晶瑩的眼睛。片刻後笑了笑,走下了龍椅。子離走近的瞬間,劉玨突然看到了明珠的手動了一動,他一怔,
翻手攻向明珠。

  明珠一驚,揮手向子離灑出一把銀針。劉鑒愣了一下,劉玨發現的也太快了,子離距明珠還有三丈遠。心一橫,手往下一擲,一層煙霧
騰起,殿上瞬間亂成了一團。

  子離朗聲大笑:「這就想要寡人的命麼?大哥!」

  隨著他的笑聲與殿中發出的動靜,殿外的禁軍衝了進來。片刻之後煙霧散盡,劉玨的手掐住明珠的脖子,一伸手打掉她的珠冠,異容後
的明珠有七分與阿蘿相似。劉玨怒喝:「阿蘿人呢?」

  明珠驕傲笑道:「我王兄定會血洗風城為我報仇!」

  「臨死還做夢!」劉玨氣極手上用勁捏斷了她的喉骨,明珠緩緩倒下。他抬頭一看,一群禁軍衝向王座上圍住了子離。個個身手異常敏
捷,竟不似尋常禁軍。而百官也被衝進來的劉鑒人馬逼在大殿一旁。

  只聽劉鑒大笑著說道:「今日這大殿已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四皇弟,別怪大哥心狠,是你奪位在先。」手一揚更多的禁軍呼喊著殺向劉
玨和子離。

  劉玨一看,此時殿中只有他與子離能戰,大喝一聲,飛身躍起踢翻一名禁軍奪下他手中的長矛,幾個起落已擋在子離前面:「王上,劉
玨在此,誰也動不了你!」他瞟了瞟倒在地上的明珠,心裡焦慮著阿蘿,暗罵佈置在玉華殿外的人手不中用,目光中殺意頓起。

  子離長聲大笑:「文武百官看好了,這便是寡人的大哥,寧國的清王殿下,看看他是如何犯上做亂的!」

  這時百官之中站出數人走到劉鑒一邊朝子離喊去:「奪位逼宮,犯上作亂的是你!我等忠於太子殿下,絕不容你!」

  「好好好,還有人麼?」子離目露譏諷。只見其它大臣已怒喝出聲:「爾等小人!竟助逆臣謀反!」

  子離看了看劉鑒及那班倒戈的大臣,再看看無還手之力的其它官員,這大殿之上僅有自已和劉玨兩人會武功,不由輕笑一聲:「平南王
與寡人勢單力孤啊!」

  劉鑒得意一笑:「劉緋,你也有今日麼?你以為我真的什麼籌碼都沒有麼?你今日死定了!」

  子離冷笑一聲:「就憑你麼?」他看了劉玨一眼,提起內力高呼道:「殿外鐵衛何在!」

  「臣等在此!」

  大殿之外竟傳來整齊劃一的回答聲,隨即湧進一隊隊衣甲鮮明的軍士,領頭之人冷峻威風,嘴邊噙著嘰諷的冷笑,正是顧天翔!

  劉鑒一驚:「你早有準備?!」

  子離笑了:「寡人就等著看我的好大哥幾時下手了!特允你全力操辦公主婚事,給了你出入宮中的權力,你那會捨得不用呢。」

  劉鑒打量了番雙方的人馬,心裡長歎,又輸了:「若不是平南王認出明珠,否則以明珠的暗器,兩丈之內你必中無疑!」

  子離雙手一分,露出裡面的軟甲:「是麼?你以為就憑她那雙眼睛就能瞞天過海?不說寡人,平南王當然會識出她來。」

  劉玨眉毛一挑,子離早有準備?他心一寒,此時容不得他多想,無奈地說道:「王上高估臣下了,臣看到她身著吉服,三魂去了倆,如
不是看到她的手,那認得出來。她連阿蘿的聲音都學了個十足!」

  子離森然道:「劉鑒,這全是你自找的!殺!」

  劉鑒怒吼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已提起劍向子離衝了過去。

  劉玨心裡牽掛著阿蘿,牙一咬,顧不得其它先解決這批高手再說,飛雪功施展開來,竟又如當年在山寨一般下手毫不留情,長矛到處,
挑起血肉橫飛。子離驚詫莫名,第一次見到劉玨出手如此狠毒。心中一動,想起了與之對決的楚南。朝殿上一望。果然他已不見人影。子離
腦中急轉,已明白楚南必是去了玉華殿。剛想對劉玨說出。眼睛又瞥見他身上的大紅喜服。話又吞了回去。

  就在這心思轉動之間,劉鑒帶來的禁軍已慢慢倒在劉玨劍下。

  劉玨顧不得他兄弟二人在殿上如何反目,對子離一禮:「王上,此間大局已定,臣去探望公主。」

  子離心裡有愧,情知阿蘿多半已不在,仍笑答道:「去吧!寡人也放心不下。」

  劉玨飛身奔往殿外。心急如焚。

  顧天翔閃身擋住劉鑒,閒閒道:「清王殿下若是想著鍾右山統領的禁軍,也就殿上這麼多了。若是惦記著風城裡的啟國軍士與您的人
馬,早在殿下與王妃一進宮時便全部被圍殺。若是記掛著兩千想由秘道進入風城的士兵,也全死了填實了秘道。還有,你的女兒與側妃在殿
外候著你多時了。」

  劉鑒一愣,哈哈大笑:「好,我道我事無遺漏,機關算盡,沒料到你心思更深,早已知曉了我的種種安排,就等著讓百官看場好戲,好
知道你如何對我仁至義盡!輸與你確實應該,只是,你這王位也安穩不了!」

  子離厭惡地看著滿殿的屍首和血跡,心想,你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我當然要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還有,出兵的理由!

  百官中此時有膽大回過神來者已怒斥劉鑒:「我寧國幾十年和平,國富民安,清王竟不顧百姓借兵於啟國。此等禍國殃民的事,你萬死
不得贖其罪!」

  劉鑒死盯著子離,心知大勢已去,淒然道:「我做錯了什麼?父皇病重三年,我勤力執政,我對人溫和有禮,處事公平合理。我就是有
了個一心想當皇后的母親還有一個權勢過人的舅舅娶了個心比天高的太子妃!」

  子離淡淡道:「那我做錯了什麼?幼時就被你的母后害死了我的母后,年長點你的母后派殺手不止對我下手上百次!把你從別苑迎回你
卻不安心做你的清王要逼宮奪位想置我於死地!還向他國借兵掀起戰爭!實話告訴你,我寧國雖然幾十年沒有兵禍,卻不是任人宰割的對
象!」他目中露出威嚴:「眾位愛卿,清王勾結啟國來犯,我等該如何做?」

  「與之一戰,誓死衛我疆土!」朝中眾臣群情激憤。

子離心裡想,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眼見士氣高漲,斷然下令:「顧天翊聽令,密切注視邊城動靜,右翼軍全體戒備以防啟國來襲!」

  「是!」

  「來人,把劉鑒下入天牢!」

  「慢!」劉鑒手中尚握著劍,俊朗的臉上一片平靜,「聽聞我的妻女已在殿外,這就喚她們進來吧。」
  子離一晗首。侍衛帶進了青蕾與芯兒。二人一進殿內就哭著奔向劉鑒。

  劉鑒露出溫柔一笑。伸手抱住青蕾,突然朗聲對躲在一旁的李相道:「李相,蕾兒是你的女兒,芯兒也是你的親孫女,你就善待她們
吧。」

  「不!」青蕾哭叫著,盈盈跪倒在地,抬頭看著劉鑒:「殿下,青蕾願和殿下一起,求殿下莫要扔下青蕾。」

  李相老臉漲得通紅,一甩袖背過了臉。

  劉鑒怔了半響,伸手拉過芯兒,看到她小臉上滿是驚懼的眼淚,用手小心拭去,看看青蕾,再環顧這座金殿,輕聲道:「芯兒,父王與
你母妃要是去了,留你在世上怕是要受別人欺負,你,你便與我們一起去吧。」手中劍已無情刺下。芯兒「啊」了一聲,倒了下去。

  青蕾呆住,瘋了一般抱起芯兒:「芯兒,芯兒啊!殿下!」兩行淚流下。心一橫捉住劉鑒手中的劍,柔聲道:「好,讓我先行一步陪芯
兒!」說著脖子往劍上一勒,血泉水一般湧出。她嬌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青蕾,等……你來!」

  劉鑒笑答著:「好!」輕輕抱住了她:「蕾兒,在我心中,終是有你的。你,才是我唯一能擁有的。等我!」

  青蕾滿足地在他懷裡閉上了眼。劉鑒一身錦袍撒滿鮮血,他瞧著青蕾斷了氣,看了看血泊中的女兒,大笑起來:「子離,你算計得如此
之精,可會後悔?你做了王,可能得到你心愛之人?」低低又說道:「蕾兒,你說的對,一家三口在一起便是幸福!」言罷橫劍自盡!

  子離看著自盡的劉鑒一家,沉默了半響下旨:「以太子禮厚葬!」

  「王上,這等亂臣賊子!」有大臣上前勸道。

  「我意已決,人死百罪消,照旨意辦吧。」子離有些疲倦。他明白,是自已一手縱容放任才讓劉鑒下決心起了謀反之意。可是若不能藉
機一網打盡劉鑒的勢力,等他慢慢坐大,死在這金殿之上的便是自已。

  「將與清王謀反之人全部下入天牢,明日午時午門斬首。禍不及家人,不必誅連了。」

  「王上賢德!」百官心服口服。如此賢良的王少見了。

  百官順服,隱患已消。敵國來襲只是多了我征服天下的借口。子離很滿意事情的結果。目光掃向劉鑒屍體,他臨死之前的話猶在耳邊。
子離心裡突然慌亂:「喜事變禍事,不知公主如何,都散去吧,著顧相李相及天翔處理善後。」

  「臣等遵旨。」

  子離慢慢起身,踱著優雅的步子離開金殿。剛退回去,已施展開輕功甩下一般侍從和宮人朝玉華殿狂奔而去。

  劉玨剛走到玉華殿門口,心便涼了。門口竟倒有好幾名烏衣騎與十來名禁軍。他一步衝進殿內,裡面一片凌亂,顯然有過一番惡戰,兩
名烏衣騎躺在血泊中。劉玨扶起一名,舉手一試,鼻端隱約還有一絲氣息,提起內力輸進去,片刻,烏衣騎醒了過來,只吐出了一字:
「楚……」便嚥了氣。

  是誰?楚?楚南?是他麼?是他趁亂擄走了阿蘿麼?劉玨強壓著心裡的恐慌與憤怒,細細察看,果然見著楚南短劍劍痕。他跑向殿外,
彈出一枚煙花,迅速往宮外奔去。

  不多時,烏衣騎出現在他身邊與他一起奔往南城門。

  成思悅不在宮中,他接管風城城防,正逢公主大婚,城中防務更加小心。沒料到未時後顧天翔突然出現,亮出璃王令牌。要調動人馬圍
殺劉鑒的勢力。他一面遣人向王府報訊,一面跟著顧天翔一網打盡潛伏的啟國軍士與劉鑒的人馬。注意力全放在了西城門。等到南城門報訊
道陳國王子楚南離城回國,正暗自納悶,又接秘報道青蘿被劫,成思悅心涼了半截,匆匆趕到南城門。正碰上殺氣騰騰的劉玨。兩人互望了
一眼齊齊奔出城去,沿都寧河追了三十里,月色下望見遠處的河面有一線陰影,瞬間便消失了。

  劉玨冷然下令:「報各州府城池,緝拿陳國楚南!救回公主!」

  「是!」

  劉玨不再說話,俊臉上烏雲密佈。掉轉馬頭回風城。阿蘿,阿蘿!他瘋了一般抽打著坐騎,心裡的痛一陣緊似一緊,

  百般佈置人手保護於她,卻還是叫楚南趁亂擄走。他恨不得捅自已一刀,他怎麼會讓楚南趁虛而入!想起楚南對阿蘿美色的垂涎,想起
楚南眼中閃動的野獸般的光芒,劉玨心如刀絞,他的阿蘿怎這般命苦,就不能讓她多過幾天安穩日子嗎!

  他想起了山中的快樂。想起阿蘿說要當個隨心所欲,作威作福的黃臉婆。眼淚一下子淌了一臉,若不是馬騎得太快,與他同回風城的成
思悅必能見到劉玨臉上還沒來得及被風乾的淚。

  子離跑到玉華殿也是一呆,殿內一片狼籍,宮侍正在搬走屍體進行清掃。他心一顫,腳一軟勉強撐著牆站立著,幾個時辰前還在他面前
嬌笑著的她已消失不見。阿蘿,他的阿蘿,就為了一已之私,他竟然縱容楚南劫走了阿蘿。

  在明珠進宮之時他便知道她去了哪裡。他早已囑人盯住了她,他早已下令只要不傷害公主,便放任明珠行事。宮侍裡有他的人,是高
手,一進殿就投來眼神示意。子離便心知肚明沒有傷著阿蘿。在殿上身著吉服的人一走進來,他一看那雙眼睛就知道是明珠不是阿蘿。劉玨
沒有說錯,他早已三魂丟了倆,不像他,一早心裡清楚明白。可是,他沒有說,他一直忍著,等著,看著她和劉鑒出手。

  可是,現在看著一屋子的血跡,打得稀爛的家什,子離禁不住陣陣心寒,身體微微顫抖,沉聲呼道:「陳三!」

  「王上!」陳三早已跪在殿外。

  「公主有無受傷?」

  「只是被點了穴道。楚南王子武功高強,他還帶了四人,也是高手。死的多半的平南王派來保護公主之人。我們,沒動!」陳三低聲稟
報。

  要是他們也上,楚南未必能帶走阿蘿,子離無法想像劉玨來此看到滿地屍首血跡會做何感想。他心裡愧疚之至,高聲傳旨:「通令全
國,緝拿陳國楚南,遣人送信至陳國,寡人要看到公主安然無恙地送回來!否則,寡人滅了陳國!」

  「是!」
  子離看著宮侍還在忙碌,大吼一聲:「全滾出去!」

  宮侍嚇了一跳,跪地磕頭退出。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平日裡溫和篤定的王變了臉色。

  子離無力地滑坐在空寂的殿內,又突然站起,跌跌撞撞奔到那張睡榻前躺下。沒有阿蘿的氣息,鼻端只飄來陣陣血腥味。子離閉上眼猛
的給了自已一個耳光,淚水泠泠而下:「阿蘿,你原諒我,你原諒我。我看到楚南瞧你的目光便知道他對你動了心,他那目光像猛獸盯上美
食似的。我故意要皇后把你打扮得天仙一般,故意誘他瞧見你和劉玨曖昧,我知道楚南不會傷害你,我看著他的眼睛就知道任那目光再有野
性但他絕不會傷害你。可是,我為了一個興兵的理由,我,我便由著他擄走你,阿蘿,你不要恨我!」

  子離此時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突然又想到要是楚南對阿蘿用強,她不肯,楚南會不會殺了她?他怎麼會把阿蘿置
於危險之中!

  子離一個人呆在玉華殿內。夜更深了,玉華殿寂寞得如墳墓,突聽到殿門吱呀一響,他睜眼看去。顧天琳緩步走進來。「皇后來做什
麼?」他冷淡地問道。

  「臣妾來看王上!」顧天琳腳步未停走近了子離。

  「出去!」子離不耐煩。

  「王上,臣妾只是想看看你,有很多事,臣妾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哼,你猜到什麼了?聖意也是你可妄加猜測的麼?」子離聲音變得更冷。

  顧天琳心疼地瞧著子離微紅的眼睛,委頓的神情,柔聲道:「現在後悔不晚。王上是為了寧國大業,日後青蘿不會怪你的。」

  子離跳了起來一個耳光甩過去,大吼道:「滾!」

  顧天琳捂著臉,眼淚滑下面頰:「臣……臣妾,告退!」轉身跑出了玉華殿。

  子離看看自已的手,一拳砸在牆上,寧國大業……一統天下……阿蘿……天知道他聽到這些話心裡有多痛。他想起楚南恨不得一口吞了
阿蘿的眼神,天神啊!要是阿蘿有什麼,叫他,叫他如何受得了。子離踉蹌跌坐在榻上,他抖著手掏出荷包,拿出裡面一絡阿蘿的青絲,閉
上眼放在鼻端輕嗅。熟悉的味道又回來了。

  子離喃喃道:「是,我嫉妒……阿蘿,我瞧見劉玨大紅的吉服我就……心裡的那條嫉妒的毒蛇就竄了起來,可是說這些有什麼用?我,
我還是讓楚南擄走了你,在我的保護下擄走了你!這一切本不該發生……我寧可你嫁給劉玨,也不該讓你被擄走的,我……」

  顧天琳站在遠處癡癡望向夜色裡的玉華殿,飄乎的燭火映出一個悲傷的身影,佝僂著躺下睡榻上。

  安清王府一片喜慶之色,劉玨回來看了眼府門上的紅綢,伸手欲扯,又停住了。看了幾眼翻身下馬。烏衣騎跟在他身後無聲的下馬。都
在奇怪主上今天怎麼沒有發飆洩憤!

  安清王看看身上的新袍子,再看看兒子身上的大紅喜袍「撲哧」笑了出來:「倒似咱爺兒倆成親似的!」

  「父王!」劉玨一聽成親兩字心裡就跟被剜了兩刀似的。掉開頭手又握緊。

  安清王心裡也不好受,揮手屏退左右,皺紋滿佈的臉瞬間變得威嚴:「璃王比我想像的要狠絕得多。他才登王位兩月,就已藉機除去清
王,並找著了興兵的理由,鼓起了寧國士氣,上下一心要統一四國。」

  劉玨滿臉凝重:「先滅陳夏!我只是氣他怎麼如此心狠,連……」

  「是啊,清王連三歲的女兒沒保住命,」安清王接過了口,目光閃動。他知道兒子說的是誰,但他不能讓兒子說出來。安清王看了眼兒
子,知他氣得不行,又道:「雖然我們早已命令我們的人在宮中保護阿蘿,可是,楚南武功高強,我倒沒想到他真敢下手,他的確勇猛有
餘,思慮不周。以為可以趁亂劫走阿蘿,卻不想早在璃王算計之中,陳國滅國,必因他而起了。」

  「我看未必。若我估計不錯,今日劉鑒在大殿意圖謀反,夏國與啟國肯定已經來襲。陳夏兩國相依,說不定早已合盟。楚南一則貪戀阿
蘿美色,未必不是想挾她以為人質。」劉玨目光變得平靜,劍眉下的雙眸慢慢染上了夜一般的顏色。

  安清王呵呵一笑:「這才是我的兒子。若是亂了方寸,就正中敵人下懷!」

  此時侍從來道:「宮中來人傳旨!」

  劉玨與安清王對視一眼,均在疑問,會是什麼事?安清王一扯兒子,劉玨沒好氣地下跪迎接:「吾王萬歲!」

  一名宮侍急步走入:「王上有旨,平南王即刻進宮覲見!」

  「臣接旨!」劉玨看了老爹一眼,隨宮侍進宮。

  走到御書房外,正巧遇到成思悅。兩人迅速對視一眼,低頭走了進去。

  「王上!」兩人跪下行禮。

  子離搶先一步扶起劉玨:「平南王不必多禮,成都督也起來吧。」

  待到兩人站定。子離歎了口氣:「今日本是允之與阿蘿大婚,清王金殿行刺,竟叫楚南趁機擄走了她。」

  劉玨沉聲道:「清王謀反尚有跡可尋,但誰也沒料到楚南敢這般大膽!」

  「寡人已下旨緝拿。成都督,寡人著你尋回公主。持鷹隼去吧。」

  「臣定當尋回公主!」成思悅磕頭,起身離開。

  「允之,這事你怎麼看?」子離淡淡地問道。

  劉玨心念數轉:「臣斗膽猜測,失魂玉引香是夏國秘藥,在王燕回手裡,恐怕夏國已與清王有勾結。陳夏國土相依,說不定已定盟來
犯。」

  子離輕歎一聲道:「如今四國之中除安國與寧國隔著黑山森林,想和平相處外,另外三國均虎視眈眈。寡人早已知曉他們的心意,想趁
著我初登基王位未穩,便挑起清王謀反,藉機起兵。」

  「王上,臣劉玨請旨,這就前往臨南城!」劉玨跪下堅定地說道。

  子離定定地看著他,劉玨父子對他忠心耿耿,他卻……子離覺得很慚愧,靜靜地開口:「允之,寡人是否太急功近利?」

  「王上,其實先祖皇早有一統四國之意,免了各國之間的紛爭,絕了這片大地上的戰禍。」劉玨輕聲回答。

  子離看著劉玨,眼神鷹一般銳利。

  劉玨綻開一個笑容,神采飛揚:「下旨吧,王上,臣要親領大軍滅了陳夏兩國。」

  子離看著他明亮有神的眼睛,心裡不知是何滋味。良久終於笑了:「天翔已啟程前往西部邊城。允之你先往臨南,等待時機集結大軍過
漢水南征,滅了兩國!東路大軍也由你統領。我這裡還有四萬北軍精銳,他日我親自領兵西征。南方,就交給你了。」

  「臣必不負王上所托。」

  子離目中露出堅定之色:「我寧國上下一心,必能一統天下,我必定會做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讓天下百姓再沒有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恐
懼,富足平安!」

  「吾王萬歲!允之這就去了!」劉玨一禮,轉身離去。子離要一統天下,他要滅掉陳國,殺了楚南找回他的阿蘿。

  子離瞧著他的背影,幾次三番想叫住他告訴他自已的悔意,終於還是沒有開口。身為帝王,他不能。他只祈求阿蘿能平安,平平安安才
能少讓他痛悔。

  成思悅處理完事務回到了家。青菲和四夫人已等候他多時。見他回來忙端來飯菜。成思悅沒有動筷,沉聲道:「菲兒,你姐姐自盡
了。」

  青菲臉色一白,捂著肚子慢慢坐了下來:「相公,怎麼回事?」

  成思悅長歎一聲:「嚇著你了,本不想告訴你的,你是身懷有孕的人,不宜驚怒。只是,今日之事……」

  青菲勇敢地看著他:「相公,我與大姐總是姐妹,我挺得住的。」

  「清王謀反,借青蘿與平南王大婚之時被王上一網打盡,你姐姐隨清王而去了。」成思悅輕輕拿起青菲的手:「你們三姐妹中,只你最
是平安,阿蘿被陳國楚南王子擄走了。寧國可能將會與陳國開戰。我真是擔心你。」

  青菲歎了口氣:「阿蘿怎的這般命苦,好不容易盼著嫁給平南王,又被擄走!」

  成思悅手掌輕撫著青菲高聳的肚子,輕聲道:「菲兒,我自小沒有了家,有個恩人待我如同親生。是他讓我娶了你。」

  青菲吃驚地看著他,眼淚滴下:「相公,你,原來你只是奉你那位恩人之命娶我,你……」

  成思悅淺笑著,俊臉上一片深情:「本來我對你很是不滿,但是,待見著你對我一心一意,我,我心裡真是溫暖。你是我的妻子,你給了我一個家,縱你有千般不是,我也要愛你一生的。」

  青菲含淚笑了:「怎麼你這麼就容易滿足了?」

  「以後,我再告訴你吧。總之我們已是夫妻。我只問你一句,不管我做什麼,你也是隨我一起是麼?」

  「這是當然!」青菲理所應當地答道。

  「菲兒,我聽說你大姐為清王殉情,我竟真的不討厭她了。以前可是討厭得很。」成思悅低聲道,抬頭起來目光中溫柔盡現:「有你,
還有孩子,我沒有遺憾。菲兒,我要去幫我恩公做事。可能會很長時間不在家裡。會有人保護你們,一定等著我回來,好麼?」
  「相公,我,捨不得你走。」青菲頓了頓,又道:「可是,我知道,你一定要去的。你,答應我,要活著回來,我,還有你的兒子等你
回來。」

  成思悅滿足地把臉貼在青菲肚子上:「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活著回來。」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58:33

第87章

 阿蘿在玉華殿躺了沒多久,就見到楚南衝了進來。隨即又衝來數人,兩方打得不亦樂乎。她心裡著急,又動彈不得。眼見著楚南下手狠
毒,玉華殿倒處是慘叫聲與飛濺的鮮血。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楚南殺盡來人。轉身抱起了阿蘿。她睜大眼怒視著他。楚南邪魅一笑:「我的公主,隨我走吧。」

  他肯定是瘋了,他不知道擄走自已的後果會是挑起戰爭麼?阿蘿只能瞪著他。

  楚南輕笑一聲,抖出一件長披風把她從頭到腳罩了個嚴實。阿蘿感覺到漸漸出了宮門,奇怪的是沒有遇著什麼阻攔,她想起明珠的話,
宮裡必然有大的變故,所以顧不上這邊了。出了宮沒多久楚南又抱著她上了馬。不多時她聽到了河水聲,阿蘿想,已出了風城了,這是在都
寧河上吧。

  上了船,楚南估計離風城已有四五十里了,這才解開阿蘿穴道。阿蘿慢慢看向四周,肯定無誤是在船艙裡。她開始活動手腳。

  「公主真是讓楚南驚歎,不哭不鬧,鎮定得很嘛。」楚南抱手瞧著阿蘿,越看心裡越高興。

  阿蘿瞟了他一眼,心平氣和地開口:「哭鬧有用?我壓根兒敵不過你一隻手。」

  「哦,若是公主武藝高強,豈不要和楚南過過招?」楚南想笑。在臨南城這位公主就膽識過人,也會幾手三腳貓功夫,雖然一點內力沒
有,打普通人卻也能應付。

  阿蘿輕輕笑了:「若不是你仗著有武功,你以為我會怕你?」

  楚南心裡湧起一種興奮:「我不用武功,你以為你就不會怕我?」

  「那就試試了。」阿蘿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想怎麼試?」楚南興趣來了,那種想要征服她的慾望越來越強。

  阿蘿想了想道:「這是在船上吧?我們下水啊,不用內功,看誰在水裡呆得更久。」

  「呵呵,好!」楚南一口答應。濃眉下雙眼發亮。他就不信,他會比不過她。

  「我能換身男裝嗎?」阿蘿有些為難的看著身上的羅裙。

  「來人,送套男裝!」楚南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阿蘿與他慢慢走出船艙。月色下的都寧河緩緩流淌著,水面平靜。阿蘿有些懊惱,要是水流湍急多好。又想只要能下水,總比在艙裡
強。她揚起下巴看向楚南:「這就下水?」

  楚南瞧著她,雙眸內映出了月光的清輝,無害之極,又似藐視於他。心裡一熱大笑道:「好,這就下水比過。」

  阿蘿暗罵他一聲蠢,無緣無故比什麼啊,自已贏了便能逃脫,輸了不過還是在他手上罷了。她慢吞吞地脫下長靴,拎著兩隻靴子瞟著楚
南:「來啊!」

  她立在船邊上,長髮辮成一根油亮的辮子,赤著白玉似的腳,神情傲慢,那模樣說不出的俏皮可愛。楚南的心漏跳了半拍,呼吸一窒,
臉轉過一邊哼了一聲心想,難道還真輸給她不成?一躍而上。沖阿蘿一笑,一個飛身已跳下了河。

  阿蘿見他浮出水面看著他,笑了笑,也縱身跳了下去,雙手揚起,在下水之時兩手已將靴口捏緊。

  兩人對看一眼,把頭埋進了水裡。阿蘿想沒想順著河水就往下游衝去。瞬間便離了楚南幾丈遠。楚南大驚,在水裡武功施展不出來,眼
看阿蘿越來越遠。他手掌一拍水已跳出了水面,躍上了船頭,順手撈起一根繩子往桅桿上一繞,人似箭一般往下游躍去。

  就在楚南躍起的同進,阿蘿已經努力地開始回游,感覺到氣沒了,鬆開靴筒深吸了一口又逆水往船所在方向游。

  楚南眼中精光暴動,以他的輕功,阿蘿不可能游出這麼遠的距離,且這麼長時間悶在水裡。此時河面不甚寬闊,水流也不急,她會在哪
裡呢。楚南心知被阿蘿耍了,生氣的同時那股子要找到她的興奮更為強烈。他大喝一聲:「放下小船給我搜!」

  阿蘿在水裡心知憋不了多久,慢慢感覺到了船在頭頂。她快要悶暈過去了,好不容易靠近了船尾。悄悄升出了腦袋。長呼一口氣,一隻
手拉住了船尾的舷,一隻手死死捏住靴子。機敏地觀察著周圍,聽到水面上一陣喧嘩,情知他們正在找自已。

  河水流得很慢,阿蘿放眼一看,兩岸全是淺草緩坡,既無樹林,也無蘆葦。頭頂上有腳步聲跑動。心裡暗暗叫苦。只能跟著船一起往下
遊走。

  她會在哪兒呢?楚南望向下游,視野開闊,可盡觀百丈遠,平靜的水面上沒有人冒出的痕跡。楚南突然想起她手裡提的靴子,冷笑著明
白了。大喊一聲:「停船!」

  他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夜晚的河底看不清東西,楚南順著船邊找尋。

  阿蘿聽到停船兩字嚇得魂飛魄散,深吸一口氣就往岸邊潛去。不多時已游到岸邊,她輕輕伸出頭回頭一看,船在三十丈外,月光明亮,
心知絕對不可能就這樣潛在岸邊,此時楚南圍著船找了一圈沒找到,飛身躍起跳上了桅桿。五十丈內的異動都盡收眼底。眼角已掃到河岸邊
上一團黑影,長嘯一聲拉住一根繩子便撲了過去。

  阿蘿大驚,手足並用爬上岸,光著腳開跑,沒跑幾步,只覺腰上一緊,一聲尖叫,整個人已被往後扯得飛起。

  楚南大笑道:「我的公主,你藏得真好!」話聲未落已在空中接住了她,旋身躍回到了船上。

  阿蘿心裡叫苦,這下絕對不容易逃了。她瞪著楚南:「放開我!」

  楚南輕輕放下她,瞧著她瞪著大眼睛,全身都在滴水的樣子不覺宛爾。

  「侍女呢?侍候本公主沐浴更衣!」阿蘿頭昂起,驕傲之極。

  「你別忘了,你現在是階下囚!」楚南對阿蘿興趣越來越大。

  「那是你說的,不是我自願的,不算!」阿蘿吃準了楚南好勝的心理。心想,你愛犯賤那我就成全你,擄了我就別想日子好過!

  楚南呵呵笑道:「來人,侍候公主沐浴更衣,」他眼光一冷,「完了送本王子屋內侍寢!」

  阿蘿大驚,這裡的人真沒那個好欺負的,她遇著的怎麼全是人精!嘴一撇:「侍寢麼?本公主現在沒興趣,有興趣的時候自會召殿下前
來!」

  楚南氣極而笑:「好,有趣,我就等著你有興趣的時候!」

  阿蘿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侍女,一臉警惕地盯著她。冷哼了一聲:「退屏風外面去!本公主不喜歡人盯著沐浴!聽到沒有,出去!」

  聲音一凌厲,兩名侍女果然聽話退到了屏風外面,阿蘿想,看來自已以前是太溫和了。這些人欺軟怕硬的多。她慢慢脫下濕衣服,船艙
內有個小小的窗戶。阿蘿打量了下,窗戶上的木柵欄她可以一掌劈碎。心念轉動,跳進了浴桶,不多會兒便叫道:「水涼了,加水!」

  一名侍女轉身出了艙房提水,一名侍女還站在屏風外。

  「你,進來給本公主洗髮!」阿蘿命令道。

  那名侍女走了進來。阿蘿突然腳一撩水,水濺了侍女滿頭滿臉,阿蘿看她的動作,心知她沒有武功,想也沒想從桶裡站起來,一掌就把
她劈暈了過去。迅速剝了她的衣服換上,把她拖進水裡。

  這時另一名侍女拎著熱水走了進來。「進來吧!」阿蘿懶洋洋地說到,低下頭理著暈過去侍女的頭髮。

  那名侍女進來,阿蘿抬臉對她一笑,又是一掌。她繞到窗戶邊上一望,下面是滾滾的河水。心裡一喜。後退兩步,飛起一腳踢去,木窗
嘩啦一聲碎掉。

  門外的守衛高呼一聲:「裡面怎麼了?」

  阿蘿心一急,從窗戶直直撲向河裡。

  楚南正巧站在甲板上,尋思該棄船上岸了。他估計追兵很快就會趕上這條船。想起阿蘿美麗的臉,精靈的樣子,就忍不住笑意。他知道
帶走她實在是冒險,可是陳夏已結同盟,估計正在攻打臨南城。擒了她也見得就是壞事。突然看到下方船艙窗戶碎掉,一條人影直赴河中,
他緊跟著飛身躍下。黑暗中抓住了落水者的一隻腳。倒提著往上一躍。

  阿蘿正慶幸可以逃脫,突然腳踝一緊被一隻大手握住,緊接著就被扯了上去。

  楚南看清是青蘿,心中大怒:「好啊,洗個澡都可以打碎窗戶逃跑?」

  「誰說的,明明是船上窗戶壞了,害得本公主差點掉進河裡淹死,還好楚南王子救駕及時,本公主日後定稟明瞭王上,重重賞賜與
你!」阿蘿閒閒道,順便打了個呵欠:「一晚上掉進了兩次河,我困了,殿下慢慢看夜景吧。來人!侍候本公主歇息!」

  楚南冷笑道:「為防公主不小心再掉進河裡,本王人親自侍候公主!」說著攔腰抱起了她,大步走回艙內。

  阿蘿心知掙扎無用。心裡直罵,太倒霉了,這樣都能碰巧被他從水裡撈起。

  進了船艙,他放下阿蘿,抄了塊乾布擦頭髮上的水,順手把衣服一脫。阿蘿渾身寒毛豎起,結結巴巴說道:「你,你別,別亂來呵!」

  楚南一邊擦拭著身上的水,一邊挨近她:「怕了?」

  阿蘿後退一步,腦袋一扭:「這樣有意思嗎?」

  「你說對了,的確沒意思,我最不喜歡勉強女人了。不過呢,這艙裡你是出不去的,也就這麼大空間,你要怕我看就不用換衣服。」楚
南挑釁的說道。

  阿蘿看看自已,再看看楚南赤裸的上身。隨手拿起一張干布巾擦頭髮,低頭擰衣服上的水。心想當他面脫衣服,是把肉送到狼的嘴邊,
不吃就叫沒獸性。

  楚南哼了一聲道:「床也只有一張,不想與我同睡就自個兒找地方!」

  阿蘿白他一眼,一聲不吭走到角落裡坐下。折騰一整天,真是累了,眼睛一閉,靠著艙壁睡了。

  楚南那睡得著,翻來覆去瞧著阿蘿真的穿著濕衣服坐在地板上睡著了。小臉上寫滿疲憊。心裡突然不捨。長歎一聲起了身,伸手想抱
她,又怕吵醒她。出指拂中她的睡穴,喚來兩名侍女:「給公主換好衣服,扶她上床睡去。」

  獨自走了艙室。悠長的都寧河只聽到河水濤濤,兩岸靜寂無聲。楚南想,真是被她迷住了麼?一向以心狠手辣聞名的自已怎麼對她凶不
起來呢?他沉聲下令:「靠岸停船,我們改陸路走。」

  阿蘿被擄走的第二日,劉玨點齊二十萬東軍奔往南方。

  成思悅接了任務放飛鷹隼,沿都寧河一路追去。第二天鷹隼在河中緩慢航行的一條船上空盤旋。他笑了笑跟著船走。

  黑晚來臨,船靠岸停下。成思悅心裡一沉,莫非阿蘿不在船上?他換上夜行衣,衣服一換上,暗夜的感覺便襲來。

  他斂了笑容,眼睛精光四射,施展輕功躍上了船頭。

  一侍從正從甲板上經過。暗夜不知不覺跟在了他身後,長劍一翻逼在了侍從脖子上:「出聲即死!楚南可在船上?」

  侍從僵硬的搖搖頭。暗夜倒轉劍柄一敲,侍從暈了過去。

  如此找到幾個人後,暗夜問明了楚南早已下船,確實帶著阿蘿。他盤算著方向往南方的城池追了過去。

  阿蘿一覺醒來已在馬車上。她轉轉眼睛,感覺沒有異樣,翻身坐起。看到楚南坐在馬車另一端平靜地瞧著她:「醒了?餓不餓?」

阿蘿點點頭。楚南順手提出一籃子食物。阿蘿拈起一塊糕看了看放進了嘴裡,楚南又倒了杯茶放在小幾上。阿蘿拿過來喝了。心想,這不是
谷城的梅花蒸糕和花蕊茶嗎?難道已過了谷城往南而去?楚南難道就不怕一路行來被人發現?她不動聲色的吃飽喝足,轎簾放著,她聽外面
沒有人聲,想來沒有進入城市。偏開頭,閉上眼假睡。

  楚南見她不說話甚是無趣,端著杯茶悠悠然開口道:「沒想到公主身段不錯啊。讓本王子大開眼界。」眼睛裡閃著猛獸一般的光,盯著
阿蘿,想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哦,殿下隔著厚厚的艙板都能看到本公主的曼妙身材?眼睛用孔雀膽泡過?這麼毒!嘖嘖!」阿蘿漫不經心答道。

  楚南被她一語揭破,剛喝進嘴裡的茶嗆咳出來,一張臉憋的通紅:「你,你,你怎麼知道不是我給你換的?」

  阿蘿耳朵裡聽到有人聲響起馬車已接近城鎮了,心想每處城鎮必有官兵巡查。輕笑道:「很簡單啊,要是殿下親自換衣,我還能安然無
恙?」話音一落,抬手去掀轎簾,嘴剛張開,身子一麻就軟了下去。

  楚南低聲悶笑道:「你覺得我真有那麼笨?」

  阿蘿瞪著他。心想難道這一路往南還真截不住你?

  楚南看出她的意思,神情自得:「我既然走這條道,就自有我的法子,你別想跑了。」

  進城的時候的確有官兵查車轎,楚南把車板一翻,露出一個夾層,裡面還鋪著墊子。他把阿蘿放進去,笑道:「委屈公主了。」木板一翻蓋住。

  阿蘿聽到有官兵掀起轎簾問話:「老大爺一個人去哪兒啊?」

  老大爺?楚南易容了?一個老態龍鍾的聲音顫巍巍響起:「回臨南老家!才從風城看兒子去了。」

  隨即轎車就進了城。直直駛進一個院子停住。眼前一亮,蓋子被打開。楚南抱起阿蘿下了馬車。阿蘿左右一打量,是個大戶人家的花園
子。心裡暗暗記下園子的樣子,這肯定是陳國設在寧國的秘密據點之一。

  進了房,楚南解開阿蘿穴道得意:「如何?」

  阿蘿拍掌叫好:「不錯不錯,聲音學得好像,看來人也扮得像。能不能教我?變來變去挺好玩的。」

  楚南看著她,聲音突然變得溫柔:「以後到了陳國,你想玩什麼都可以。早些歇著吧,明天還要趕路的。」

  阿蘿點點頭,很聽話的樣子。

  楚南一出門,她就跳了起來,跑到窗邊一看,是在二樓上,她飛快地從脖子上的翡翠暗盒裡取出一粒煙花,窗關死了,她把手伸出去,
用力一彈,只見一道青紫色煙霧飛向空中炸開。

  阿蘿忙退回椅子上坐著。

  瞬間功夫,門一腳被踢開,楚南黑著臉走進來:「真是小瞧你了。」
  阿蘿衝他笑笑:「你本來就黑,這下成灶神了!」一心就想拖延時間。她想,看到煙花,最多兩刻時間,一定會有人找過來的。

  楚南驀的出手,阿蘿側身閃過,腿已踢出,仗著身手靈活開始躲閃,心想能拖一時是一時。楚南火了輕功施展身影晃動,阿蘿心知跟不
上他的身形變化要糟,剛一想到這兒又被他點中穴道。阿蘿氣得很,這裡每個會武功的人好像都會這一手,偏偏自已沒有內力不會點穴,不
然也定幾個木偶玩玩。

  楚南陰沉著臉拉住阿蘿下了樓,又把她塞進了馬車裡,飛快地離開了這座宅院。一個時辰後,馬車停下,楚南掀開木板抱起阿蘿下了馬
車,走進另一處宅院。而馬車繼續前行。
  進了屋子,楚南定定地瞧著阿蘿:「你若驚呼,不等聲音傳遠,我就能點了你的穴,你若想打,也打不過我。我放開你,你知道該怎麼
做。」

  阿蘿長舒一口氣,揉了揉被楚南捏出一片青紫的手腕罵道:「你知不知道躺裡面跟躺棺材裡一樣?」

  「衣服是換過的,那煙花藏在哪裡的?」楚南沒有理會她問道。

  阿蘿心念急轉,已伸手摘下一隻耳環,旋開空空的珍珠:「沒了,藏這裡的。」

  楚南狐疑地看著她,接過耳環瞧了瞧,珠花中空,確實沒有東西。這才還給了她。手一伸已握住阿蘿的手。

  「你幹什麼?」阿蘿用力一掙。

  「別亂動,看看你受傷沒有。」楚南手指一翻已往阿蘿手腕紅腫處抹上了藥膏,「若是你聽話,便不必受這皮肉之苦了。」

  手腕上傳來一陣涼意,甚是舒服。他目光專注竟帶有一絲心疼?阿蘿轉過臉不看,馬上答道:「好!我不出聲呼救,一路跟你走行了
吧?現在給我出去!」

  楚南深深看了她一眼,阿蘿臉上寫著鄙夷,心突然被刺痛。一手捏住了她的脖子:「不准再使這種臉色!不然,我會殺了你!」

  阿蘿脖子一緊。她趕緊眨眼點頭。楚南鬆了手,哼了一聲出了房門。

  阿蘿瞧瞧房間,窗戶外也是座花園。心想陳國在寧國經營得不錯啊,一座城裡有幾處這樣的大宅子當據點。她小心的從翡翠裡取出一枚
煙花藏進鞋子裡。再取出一枚走到窗邊彈出,又一抹青紫色的煙霧在空中升起。心想,我還有幾枚,折騰不死你!

  瞬間房門再次被踢開,楚南臉黑得更厲害,眼裡似要噴出火來。他出手如風點了阿蘿穴道,用披風裹住她一聲不響抱了就走。出門上
馬,直奔城外,此時天已黑盡。

  阿蘿記得往南十五城依山,再過去的十五座城池則是一馬平川。城門關閉的最後楚南騎著馬衝了出去。往南行了一程又打馬往西,進入
了山區。行了一程來到一處溪水邊。他停了下來,把阿蘿綁在了樹上,解開了她的穴道,惡狠狠道:「公主真會折騰啊!這裡是山林,你儘
管叫!」

  「這就不舒服了?我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呢。」阿蘿不屑地說道。

  楚南累了一天,被阿蘿鬧得就沒安寧過一刻。他伸手取下阿蘿的耳環,阿蘿知道上次安清王給了她三枚煙花,另一隻耳環珠花裡還有兩
枚,就由得他搜了去,丟卒保車。翡翠裡還有一枚,鞋裡還有一枚。臉上卻露出焦急與失望的神情。

  楚南倒出耳環裡的煙花瞧了瞧,看了看阿蘿,隨手扔進了溪水裡,冷笑道:「看來真不能對你太放心!」他升了堆火,從馬背上取出乾
糧吃了,走到阿蘿身邊道:「我餵你吃。」

  「我的煙花都給你拿走了,這裡黑漆漆的我又跑不了,你放開我,我自已吃行嗎?」阿蘿可憐兮兮地望著楚南。

  那雙眼睛比夜裡的星星還明亮,已浮上一層淚光。楚南受不了她這樣子,冷冷道:「若是你再玩花樣,別怪我不客氣!」

  阿蘿活動了下手腳。坐著吃東西,手裡無意識地拿著一根燒著的樹枝玩。火光映在她的臉上,楚南看得心中又是一動。阿蘿在地上畫著
「W」的字樣。滿意地瞧了瞧。突問道:「我們為什麼往西走?你不回陳國了?」

  楚南哼了一聲不理她。阿蘿又問:「要是我還放煙花,你會不會被累死?」

  「從現在起,我半步都不會離開你!」

  阿蘿笑了笑。手指間早已悄悄捏住了從鞋子裡取出的煙花,瞬間便彈向天空。夜空裡暴出一抹燦爛的青紫色。「我還有一枚,忘記告訴
你了。」

  楚南氣得一掌就打了過去,臨到她面前,掌一偏已打在樹上。他咬牙切齒道:「真不能對你太心軟!」說著摟了阿蘿翻身上馬在山道上
急馳。

  阿蘿回首一看,城中往西的方向也升起了一朵青紫色的煙花,煞是美麗。大笑道:「你跑不遠了!」

  楚南氣極,一掌劈在她後頸上,阿蘿的笑聲嘎然而止。

  暗夜一路往南到了鏡城沒多久就遇到了領軍南下的劉玨。劉玨看了眼他,心知還沒有阿蘿的消息,不禁黯然。這時臨南城急報陳軍來
襲,臨南城即將失守,水軍受創。

  劉玨顧不得阿蘿,臨南失守,平原上的十五座城池無天險可依,陳軍便可長驅直入。他下令三軍星夜兼程趕赴臨南。

  與此同時,暗夜也接到鴿組送到的消息,前方晏城發現告急煙花,一天之內三朵煙花升起,已糾集人馬往西追尋。

  劉玨看著暗夜:「阿蘿就交給你了。」

  「主上放心!」

  「你也小心!」

  暗夜一笑,突道:「主上飛雪功已成!」

  「是!原來大悲大痛之後方知功法妙處,豁然開朗!」
  「師父當年道,若主上飛雪功練成,蒼生受難!但暗夜相信,因人而異!」

  劉玨看他一眼:「若是阿蘿有個不測,師父就說准了。我必血洗陳國!」

  暗夜低歎一聲:「暗夜定當救回阿蘿!」

  他估計了下煙花的位置,放出鷹隼,看看方向,尋思楚南挾持阿蘿是往西南夏國的方向。也進入了山林,想趕在前面截住楚南。
  楚南帶著阿蘿進入了森林。離晏城遠了,森林似看不到盡頭的迷宮,掩蓋了所有的痕跡。楚南下了馬,盯著阿蘿:「你說我該怎麼對你
呢?」

  四周山林靜悄悄的。樹木濃密遮住了月亮。阿蘿打了個寒戰,月黑殺人夜!與這個心狠手辣的陳國王子呆一起就像兔子和狼在一起。她
鼓起勇氣道:「你別忘了,我是寧國的公主,平南王的未婚妻子,你要傷我,我大哥和劉玨會滅了你陳國!你擄走我就不怕挑起戰爭?」

  「哈哈!」楚南的笑聲迴盪在山中,眼裡露出濃濃的慾望,「實話告訴你,陳國軍隊這會怕已經進攻臨南城了!我擄了你又怎樣?戰爭
早在你與平南王大婚當日就發動了,你還能成為人質!滅國?啟國大軍怕也在攻打寧國邊城,合幾國之力,怕是璃王和平南王應接不暇!」

  隨著笑聲,空中悶雷響起,突一道閃電劈下。楚南的臉映得越發的猙獰。阿蘿心裡一慌,慢慢朝馬匹處退去。終於怕了起來,拔腿就跑。

楚南看著她跌跌撞撞跑開,抬了抬眉,一揚手甩出繩索準確地纏住了她。

  阿蘿腰上一緊,往前的衝力與繩索相抗,被繃得差點閉過氣去。一回頭。楚南慢條斯理的收著繩子,一步步扯著她回去,像在收網捕獲
網裡的魚。

  阿蘿被他扯著不由自主挪回去,恨聲道:「你不過就仗著武藝了得罷了,我,我……」

  楚南手一緊已拉了她過來:「你什麼?你花樣百出害我馬不停蹄,我是瘋了才沒殺了你!」

  阿蘿抬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楚南隨手擋下,眼睛像黑夜裡出來覓食的狼,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來。伸手抱住了她。阿蘿大驚失色,
踢打抓扯嘶咬怒罵什麼招都使了出來,楚南毫不理會就像她在撓癢癢似的,抱著她急走。

  電閃雷鳴中暴雨突至,楚南看到前方不遠處只有一角凸出的岩石。往外伸得有半米。石下還算乾燥,便徑直走了過去把阿蘿塞了進去:
「再鬧被雨淋著生病了沒人照顧你!」說著坐在了岩石外,高大的身軀堵住了大半石縫,用背擋住了風雨。

  阿蘿愣住,縮在石縫裡看著楚南。此時兩人的臉隔得很近。彼此能感覺到呼出的氣息。她把臉扭過一邊:「你要生病了我更不會照顧
你!」

  楚南定定地看著她,濡濕的髮絲粘在她臉上,雨水沖刷洗得她肌膚如玉。楚南嗓子發乾,小腹一股熱氣升起。他驀然轉過身體,頭臉都
淋在雨中,瞬間清醒過來。

  阿蘿看著堵在面前的厚實的背,雖說是他擄了她,此時看楚南為她遮擋風雨卻怎麼也恨不起來似的。她突然想起了劉玨,和他在一起
時,不用多想,所有的風雨劉玨自然就會為她擋去。思念一起便恨不得飛回劉玨身邊。她悄悄地摸上了脖子上的玉飾,取出最後一粒煙花捏
在了手裡。情知楚南被自已逼得馬不停蹄,這一兩日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可是,想到劉玨,她把手裡的煙花握得更緊。

  雨一直下個不停。山裡涼氣襲來,楚南為她擋去了大半風雨,還是冷,阿蘿靠著岩石蜷縮成一團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楚南默運玄功抵制著風雨帶來的寒氣。睜開眼,山林裡陽光燦爛。他站起身回頭一看。阿蘿還在睡。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心裡暗叫不
好,一把抱出她來,衣裙濡濕,身體滾燙,發著燒。楚南焦慮地喚道:「公主,青蘿!」

  阿蘿聽到喊聲疲倦的睜開眼,對楚南笑笑,手無力的揮出。楚南眼尖一掌拍下她扔出的東西,「彭」的一聲輕響,青紫的煙在他手中炸
開,裊裊飄上空中。竟又是顆煙花信號。楚南氣得手一鬆,阿蘿軟倒在地上。楚南蹲下身子看著她,幾乎咬牙切齒:「病成這樣兒了還不忘
送信號?我真恨不得……」
  他瞪著躺在地上的阿蘿感覺血直往頭頂上衝,一腳下去就能踩死她。阿蘿衣上沾滿的泥污,柔弱無力。楚南又氣又心疼一把抱起她上馬
急馳,他必須盡快離開。

  阿蘿軟在他懷裡,腦袋燒得暈暈沉沉。楚南感到一陣無力。懷裡的人兒是他渴望著擁有的,但她卻要逼瘋他了。打,捨不得。罵,她奄
奄一息的樣子也聽不到。

  楚南這一日就沒停下來過,一路翻山越嶺。天快黑時看到一個山洞才下了馬,抱了阿蘿進去。她的身體越來越燙。人已燒得糊塗。

  楚南燒了堆火,坐下來休息。連日來的倦意慢慢襲上心頭。算算行程,翻過這座山頭就是漢水。過了江到了陳夏交界的邊境就安全了。
他狠狠地看了一眼睡著的阿蘿,她真是太不省心了。逼著他不停地暴露痕跡。見她昏昏沉沉的樣子,手已不受控制地伸出把她抱進了懷裡。
阿蘿的體溫讓他感覺到一絲害怕。想了想,又帶著疲憊點燃一支火把走出了山洞。

  不多時他扯回一把草藥擰出汁水混在水裡餵她。阿蘿迷糊中似乎看到了劉玨英俊熟悉的臉,呢喃了一聲:「劉玨!」

  楚南一怔突然感覺到一陣難受,瞪著昏睡中的阿蘿,長長地歎了口氣,小心脫下外衣裹住她。她心裡只有一個劉玨,楚南眼中恨意漸
濃,下定決心一定要帶她回到陳國。

  天一亮,楚南睜開眼,一探阿蘿額頭,嚇了一跳,她比昨日燒得還厲害。楚南有些煩躁,在山洞裡坐了會兒,打消了今天下山的計劃,
走出山洞去尋草藥。

  暗夜在山林裡向西南飛奔。暴雨來的時候他也沒停過腳步。中間休息一個時辰又往前急追。路上他看到了火堆的痕跡,也瞧到了那個
「W」,更加堅定阿蘿就在前面。

  天亮不久,西南方的樹林就有青紫色的煙霧騰起。暗夜心裡一喜,加快了腳步。鷹隼引著他找到了山洞。此時楚南剛出去不久。

  暗夜靜靜地佇立了會兒聽聽了動靜,貓一樣閃進洞裡。一下子就看到躺在地上的阿蘿。他心知楚南必在附近。上前抄抱起阿蘿,她渾身
滾燙病得不輕。暗夜顧不了那麼多,抱起她就往外走。

  沒走幾步,身後一陣勁風襲來。暗夜騰身躍起。回過頭看到楚南提著短劍怒視著他:「放下她!」

  楚南武功高強,就算盡力相拼最多也只能平手。暗夜心中一動,眼中精芒暴射:「我乃受大殿下之命,帶走公主,二殿下不聽大殿下的
命令麼?」

  「我讓你放下她,我可饒你不死!」楚南語氣轉寒。

  暗夜冷笑一聲:「聽聞二殿下看中了她,主上就是擔心紅顏禍水,早有命令,若不能交由我帶回,就地殺之。」手一動,劍已逼在阿蘿
脖子上壓出一條血痕。

  楚南一驚,心疼地看著阿蘿:「回去報與大哥知道,楚南自有分寸!她是我的女人,最好別打她的主意!」

  「二殿下,如今我陳夏聯軍已攻臨南城多日,主上急盼二殿下回去,你為了一個女人與大殿下反目,值得嗎?」暗夜慢慢的挑撥著。

  楚南濃眉一豎,眼中露出森森寒意:「我再說一遍,回去報與你主子,我的事不用他管!」

  暗夜眼中露出氣憤的神色,又無可奈何道:「那二殿下要盡快回轉懷城大營才是。」他慢慢放下阿蘿,退後幾步。

  楚南瞪了他一眼,大踏步走過去,伸手欲抱阿蘿。

  暗夜長劍閃電般刺向他。楚南身體一側,後背已被拉開一道血口子。他扭轉身體罵道:「鼠輩!竟然背後傷人!」

  暗夜一聲冷笑:「主上有令,戰事吃緊,屬下需帶回公主以做人質!」

  楚南陰冷一笑,短劍一抖驚若游龍向暗夜刺去。暗夜揮劍急上,身形飄乎,一交手他就發現楚南功力在他之上,暗夜趁長劍相交之即,
一個騰身飛落在三丈開外,笑道:「屬下不是二殿下對手,二殿下若是帶回公主,切記大殿下所言要以她為質的。屬下這就回去覆命了!」

  楚南擔心阿蘿,並未追趕,心裡已對大王子楚安懷恨在心。他細心的察看阿蘿脖子上壓出的血痕,見只是破了點皮才放下心來。小心的
抱起她,覺得手裡的阿蘿脆弱得像是馬上就要消失。一種從未有過的保護欲升了起來,就想把她捧在手心呵護著。

  回到山洞,楚南用竹筒熬出草藥喂阿蘿吃下。這才撕下衣襟裹住後背的傷口。他把阿蘿移進懷裡摟住,靠著巖壁,心裡暗恨王兄無情。
疲憊的感覺再次襲來,慢慢睡了過去。

  而此時,暗夜已發出信號,匯合了從晏城趕來的烏衣騎把這一片圍了個嚴嚴實實。暗夜一擺手,烏衣騎眾人正要攻入時。楚南負著阿蘿
大喝一聲從洞裡衝了出來。內功的精純讓他恢復了精力,洞外異常的氣場讓他心生警惕。

  暗夜心裡著急,阿蘿縛在楚南背上,不敢使用暗器。冷笑一聲:「二殿下,屬下們得罪了,主上命令,一定要親自帶回公主!」

  楚南大恨:「楚安他欺人太甚!」短劍皆是殺招。

  烏衣騎眾人早恨他在宮中殺了兄弟,發了狠攻向楚南。
  暗夜狡猾一笑。長劍一擺竟往阿蘿身上招呼。楚南大急,回身急擋,手臂上又被拉出一條傷口。他不敢戀戰,邊打邊退,竟衝出了山
林。站到了崖邊。下面是濤濤的漢水。前面一群青衣蒙面人,個個武功了得。

  暗夜開口:「二殿下,主上吩咐只需帶回公主即可,要不您與屬下一同回懷城大營!屬下必不為難於你。」

  楚南大笑道:「想那楚安一直嫉我深得父王寵愛,怕我搶了他的王位,今日如此待我,我還回去幫他,豈有此理!」語音一落竟帶著阿
蘿跳下了漢水。

  暗夜大急,探頭一看,楚南落水之後被湍急的江水順水往下已飄出十來丈遠。歎了口氣道:「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如今他就算回到懷
城,也不會加害公主的。回去吧!」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5:59:51

第88章


三日後劉玨大軍到達臨南,逼退陳軍,屯軍臨南城。
  
劉玨一身黑袍站立牆頭。暗夜回來道阿蘿已過了漢水去了陳國。一顆心就悠悠蕩蕩落不到實處。戰事緊張,只待臨南城的水軍修好戰船就殺
過江去。一想起楚南擄走阿蘿,劉玨就忍不住心頭之火。

  斥候不斷傳回消息,半月之後臨南城下的江面上樓船林立,寧國整裝待發。劉玨望向對面江岸,輪廓分明的五官散發出陰狠的寒意。沒
有什麼能擋住他滅陳的心。

  楚南落水之後仗著內功與水性,慢慢地漂到了對岸。不多時便遇到陳軍回到了懷城大營。

  聽說王弟擄回寧國新冊封的青蘿公主,楚安大喜。如今兩軍對峙,戰勢一觸即發。窮陳夏兩國兵力不過三十萬,如今懷城只駐紮了十萬
陳軍,而寧國南軍與東軍卻有四十萬。加之年前陳國大敗,水軍實力遠不如寧國。從兵力上就輸了一籌。又是主動發動戰爭,寧國上下齊心
士氣高漲。只是深知寧軍要渡江來戰,不抵抗便是滅國亡族,陳夏聯軍的士氣也不低落。寧國領軍統帥是璃王堂弟平南王劉玨,青蘿公主是
他的未婚妻子,有她在手,多少會牽制寧軍。

  楚安是夜於城內行宮宴請王弟楚南。眾將均嚷著想一見公主芳容。楚安便笑道:「王弟,聽聞這位公主美貌異常,王兄也甚是好奇,不
若請來為我等撫琴一曲,也好羞辱平南王一番。」

  楚南斷然拒絕:「王兄不知,青蘿公主路上感染風寒還臥病在床,王弟恐怕……」

  楚安有些不快,轉念又想若真是鬧出了人命,便沒有了價值。掃興散席。

  回到府邸,楚南冷笑著想,楚安別想從他手裡奪去青蘿。一想起要讓青蘿為那群粗魯的軍營將士陪笑撫琴,便難受異常。六月的風烈烈
吹來,楚南有點頭暈,酒勁上湧。不知覺已走到阿蘿所在的廂房外。守衛對他一禮:「殿下!」

  他抬腳進去。阿蘿這次病得不輕,先是山中奔波沒有休息,再淋雨受寒,又掉進江中。來到懷城後高燒數日,如今燒已退去身體卻虛弱
不堪,養了十來日了仍有氣無力地軟在床上。楚南輕輕地在床邊坐下,癡望著那張讓他心跳不已的臉。楚安想要用她去威脅平南王麼?他不
屑之極。如果說擄她之時還有過這樣的打算,但楚安派出的殺手要帶她去做人質時就讓他明白,他斷然不會這樣做。

  這時門外急衝進來一人:「殿下,寧軍隊伍準備渡江,大王子急召你前往大營。」

  楚南看了看熟睡中的阿蘿,細心地給她捻好薄被。吩咐道:「看好公主!不准任何人接近!」

  「是!」

  陳國水軍大營曾在臨南城一戰中被毀,新建營盤比以前差了許多。楚南帶著一干侍衛登上了瞭望臺。遠遠看去,江水上兩軍戰船對峙。
寧軍戰船上高高飄起黑色大旗,上面的劉字醒目威嚴。突見寧軍緩緩分出一支船隊往江中行來。陳軍水師也列開陣式準備迎戰。

  楚安笑道:「王弟,王兄有一主意可挫寧國銳氣,就不知王弟捨不捨得了。」

  楚南暗想,一來不戰,卻要以公主做人質,我陳軍統帥如此,還想吞併寧國?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絲譏諷。抬頭朗聲道:「王兄,公主
為質好是好,但楚南有一計不用公主卻能兵不血刃鎩寧兵士氣!」

  不多時,陳軍二十艘樓船上竟帶上來二十名少女,一般打扮,髮絲凌亂,與阿蘿身材相似,轉眼之間全被縛上船頭。楚南邪邪笑道:
「不知平南王會認出來麼?他會救那一個呢?」

  陳軍瞭望臺上一片哄笑聲。楚安目光閃爍不定,半響笑道:「王弟好計謀啊,平日還道你有勇無謀,沒想到你竟有這般主意!」

  「我就等著看寧國如何狼狽的撤回去!」楚南自信地說道。

  「咚!咚!咚咚咚……」沉悶的戰鼓擂響。兩軍戰船向江心靠攏。寧軍先鋒乃南軍水師副統領史德山。兩軍相距五十米時,他駭然發現
前來的陳軍戰船每隻上面都縛有一年青女子,衣飾華貴身材纖細,髮絲覆面。她們中誰是公主?該怎麼辦?

  劉玨立在中軍樓船上也看到了這一幕。心裡一緊,眉頭不由自主便皺了起來。

  寧軍一猶豫不決,一陳將高站樓船之上提起內力喝道:「寧軍聽好了,青蘿公主便在這船上,還不速速退兵!」

  史德山暗罵陳軍卑鄙,青蘿公主是王上寵愛的義妹,平南王的未婚妻,每隻戰船上都有一女子,進攻任何一條船都投鼠忌器,一時之間
束手束腳不知如何是好。

  戰鼓停止,寧軍有些不知如何對待,戰船上一片沉默。江面上只聞得陳軍張狂的笑聲:「哈哈!如此還戰嗎!唯有送死而已!」

  史德山狠狠地瞪著對方的戰船。江面上突飛來一隻鷹隼,越過寧軍戰船也越過陳軍戰船飛往懷城方向。劉玨笑了,手一揚,中軍樓船上
鼓點擂響,激昂雄渾,帶著命令和決心一波波傳入史德山耳中,他眼睛一亮,大喝一聲:「放箭!」

  令旗揮動,寧軍戰船上萬箭齊發,飛蝗般射向陳軍。首當其衝中箭的便是縛在船頭的二十名女子,瞬間香消玉隕。陳國先鋒大驚:「迎
戰!」

  江面上喊殺聲震耳欲聾,而鼓聲未停,伴隨著殺氣竟越來越響。楚南遠遠眺望對岸,見百面巨鼓在岸邊擺開,齊齊擂響,不由得佩服劉
玨這招以聲奪人激勵士氣的確用得好。同時濃眉緊皺,尋思著寧軍怎不理不顧,他們如何識得船上二十名女子中沒有公主呢?

  兩個時辰後,雙方鳴金收兵,陳軍先鋒損失戰船五艘傷亡一千,寧軍失三艘損兵兩千,戰成平手。

  楚安不陰不陽道:「計謀雖好,假的就是假的。明日不管那公主怎樣,都給我帶過來!」

  楚南聞言一驚,抬頭時楚安已拂袖而去。這該如何是好?楚南明白,若是以阿蘿為質,寧軍多半會休戰,但能休戰多久?若想以她要寧
軍投降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所有國家都有野心。陳夏貪圖寧國南方十五城的富饒。啟國想侵佔西部的土地。安國也慕寧國繁華。而版圖
最大最富強的寧國難道就不想一統天下?

  楚南回到府邸慢慢走進了廂房。阿蘿倚在床頭身體單薄,下巴削尖。初初擒得她時花樣百出的俏皮機靈勁兒都沒了。讓這麼一個弱女子
去抵擋寧國龐大的船隊?要犧牲她的性命換來暫時的平安?換作從前必是肯的,然而現在,楚南心裡不捨之極,他從什麼時候起這麼在意起
她來呢?楚南靜靜地坐著,為了陳國他該把她交出去,可是想起楚安派出死士咄咄逼人要置他於死地,他眼裡起了反抗之意。大不了,與寧
軍血戰!拿定了主意,楚南迅速搖醒阿蘿:「公主,醒醒!」

  阿蘿睜開眼,身上軟綿綿的。楚南的臉放大了在眼前,他眼睛裡有著焦灼不安的神情。阿蘿一笑:「怎麼,這麼快就要拿我去做人質
了?陳軍如此不濟?」

  楚南沒有理會阿蘿的譏諷,喚來侍女道:「替公主換男裝,要快!」

  阿蘿不明白地看著他,楚南轉身出去,輕輕扔下一句:「楚南不屑以公主為質。」

  低下頭任侍女更衣。阿蘿不知道該怎麼看待楚南這個人。他對她時而凶橫時而溫柔,他要帶她去哪裡呢?

  戰成平手,兵力遠超陳國,劉玨並不高興,雖然他知道船頭的女子不是阿蘿,心裡卻還是不安,要是陳軍真縛了她上船頭該怎麼辦?他
喚來暗夜:「懷城可有消息?」

  「懷城內暗哨回報鷹隼在楚南府邸上空盤旋,公主應當在他府內。只是,據報今日大王子楚安戰敗後,令楚南明日帶公主到大營。」暗
夜答道。

  「陳國若以她為質,我怕我會受不了,這仗還真沒法打。傳令下去,深夜過江突襲懷城!暗夜,你趁陳營大亂,救出阿蘿再說。」劉玨
歎了口氣。

  「是!」他朝劉玨一禮,躍出了窗外。

  暗夜過江潛入懷城後進入了早設於此的據點。佈置好人手後只待寧軍過江偷襲。突然看到一隊士兵圍住了楚南的府邸。心裡一驚,難道
楚安與楚南兩兄弟真為以阿蘿為質起了爭執?

  暗夜沒有猜錯,正是楚安擔心明日又被楚南推托,乾脆派人想連夜接走阿蘿。

  楚南睥睨著楚安派來的人道:「回去轉告大殿下,明日楚南自會送公主去大營,不勞王兄深夜如此興師動眾。」

  來人冷哼一聲:「二殿下別忘了,如今我軍統帥是大殿下!」

  楚南大怒:「滾!誰也別想把人帶走。」

  來人刀刷的一聲出了鞘:「二殿下得罪了,上!」
士兵一擁而上。

  暗夜此時已從後牆翻進府邸。鷹隼準確地衝向後院,停在一間廂房屋頂。暗夜笑了。此時聽得正院大堂傳來刀劍之聲,便仗著輕功高強
接近著廂房,兩名侍衛也聽到了傳來的聲音,有些緊張。暗夜左右看了看,慢慢走了出去。侍衛吃驚看了眼前出現的青衣蒙面人,嘴一張正
想喊,就在這一瞬間,暗夜疾衝過去,手中長劍輕揮,已割斷他的喉嚨,手肘後抬擊碎了另一名侍衛喉骨。兩人一聲沒吭地倒了下去。

  暗夜推開門,出指如風打暈了侍女,一眼就看到了倚在床上的阿蘿:「噓!別作聲,我是烏衣騎暗夜!」

  阿蘿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彩,身上卻沒有力氣。暗夜抱起她迅速走出了房門。剛躍上牆頭,便驚動了走向後院的府中侍衛。暗夜一聲呼
哨。烏衣騎懷城暗哨躍進院牆與侍衛們斗在了一起。趁此機會,暗夜摟住阿蘿躍上馬往西奔去。鷹隼一展翅緊跟著飛走。

  楚南眼尖瞥見暗夜身影,楚安居然明裡調兵圍府絆住他,暗底裡卻派屬下劫人!他狂怒之下一腳踢翻提刀砍來的士兵,搶過一匹馬朝暗
夜與阿蘿追了過去。

  跑了不多時就看到暗夜和阿蘿,上空不遠處還飛有一隻鷹,電光火石般念頭一閃,楚南長聲一笑短劍閃電般朝鷹隼擲去。一聲哀鳴,蒼
鷹從空中墜落。楚南旋身跳起已從鷹身上拔得短劍出來。暗夜焦急萬分,這種鷹隼速度奇快。楚南功力他絕對擋不住,急吒了馬匹狂奔。然
而馬上負了兩人,距離卻是越來越近了。

  只聽得身後傳來楚南的大笑聲:「原來你是寧國奸細,竟來離間我兄弟二人。幸虧這只鷹解了謎團!原來劉玨是這樣知道那二十名女子
裡沒有青蘿的。」說著一聲長嘯腳一踩馬背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向暗夜壓了下去。

  聽到風聲暗夜回手一擋,手臂被震得發麻。他大喝道:「阿蘿抓緊了!」提氣在馬上一點,返身迎上了楚南。馬迅速帶著阿蘿朝西方急
奔。

  楚南被暗夜一阻,眼見阿蘿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狂性大發,用了十成功力,驀的一劍刺中了暗夜肩膀。暗夜負痛一掙,長劍向楚南飛擲
而去,人則騰空往後躍起,仗著輕功絕卓,一頭跳進了漢水之中。

  楚南顧不得暗夜,上馬往西追去。跑出懷城近三十里,還是沒看到阿蘿的影子。殺氣在臉上翻騰。不甘心地看了前方許久才掉轉馬頭,
剛一回身,他整個人就愣住了。吃驚、緊張、慌亂在臉上交替出現。

  身後懷城腳下的江面上突然出現了片片燈火。夜色裡似一條火龍在江面上騰起。瞬間噴出了萬千星火點點,直撲懷城。懷城方向的夜空呈現出詭異的紅色,籠罩著整座城池。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夜空,只有一個可能:寧軍渡江襲城!

  漢水之南的陳國國土只得寧國的四分之一,共有十五座城池。整個國家最多只有緩坡山丘無險峰峻嶺。陳國的東、南方向靠海,漢水支
流在攏山分出一支向南流去,攏山下的依龍城就是陳夏兩國的邊境,城內一半歸陳國,一半歸夏國。向南奔流的攏江則成為陳夏兩國國界。

  北面依漢水天險與寧國對峙,一江之水相隔的懷城是陳國的北大門。懷城失守和臨南城失守的狀況一樣,城池後面都是一馬平川,無以
屏障。

  懷城失守,陳國危矣!楚南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狠命的抽馬向懷城跑去。等他趕到懷城北門時,正看到城樓上紅色的陳國大旗飄然墜
地,黑色的劉字大旗在夜空中烈烈飛舞。城中火光沖天,哭喊聲、殺戮聲似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了過來。楚南愣在馬上,突然暴喝一聲打馬衝
進城去。看到黑甲寧軍就殺。四處都是屍體,整座城成了修羅地獄。他在城裡橫衝直撞,眼睛瞧到一隊緋紅軍裝的陳軍,急奔過去:「大殿
下人呢?」

  陳軍抬頭看到楚南變形的臉,滿身血污,活脫脫一個閻王,嚇得一抖,隨即大哭出聲:

  「二殿下!大殿下他們不戰而逃,早從南門撤離了!」
  楚南氣得渾身發抖,陳軍有十萬啊,寧軍過江能有多少?五萬?三萬?就算偷襲,也不致於不戰而逃!他狂喊一聲:「楚安你亡我陳國
矣!跟著我衝!」

  憑著一身武藝和勇猛,楚南帶著這隊陳軍衝向南門,中途散離的陳軍看到了他紛紛聚集,趁著寧軍還沒完全控制住南門。楚南帶著這些
散兵衝了出去直奔下一座城池。

  他身後歪歪斜斜跟著零散的陳軍。寧軍並未追趕,想必劉玨佔了懷城休整了隊伍等補給一到就會揮師繼續南行。離城十里。楚南停住了
馬,回頭看向紅光閃動處的懷城。深深的悲涼與切膚的痛恨湧上心頭。只一仗啊,只一天時間!劉玨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擊潰了陳軍,佔據了
陳國最引為天險的懷城。而他那統領十萬大軍的王兄竟不戰而逃!楚南大笑起來,笑聲在夜空中飄得很遠。陳軍余部默默地看著他們的二王
子。

  楚南臉色一沉:「這裡有多少將士?」

  「五千,殿下!」

  「好!就是五千!寧軍會迅速往南進攻,眾將士可願隨我中途設伏,拖住寧軍。給我陳夏聯軍以喘息機會?」

  下面一雙雙眼睛盯著楚南,「願隨殿下與寧軍一拼!保我陳國江山!」

  楚南大喝一聲:「隨我梅山設伏!駕!」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劉玨壓根兒沒想到陳軍如此不濟。今夜無月,寧國大軍熄了燈火渡江,等到陳軍發現已到了懷城腳下。幾輪火箭之後,寧軍順利登陸。
只一個時辰就佔據了懷城北門,陳國大王子楚安匆忙中象徵性的抵抗了一會兒便棄城而逃,這樣行軍打仗,寧國滅陳指日可待!

  佔了懷城劉玨心裡卻焦急不安。城內烏衣騎暗哨報攻城之前暗夜已帶著阿蘿往西而去,楚南也追出了城。暗夜能否順利救回阿蘿,他沒
有把握,楚南的功力在暗夜之上,且帶要護著阿蘿。劉玨唯一能判斷的是楚南不會傷到阿蘿。然而,他總有不好的感覺。

  「報!陳國楚南領軍衝出南城門!」軍士急報。

  劉玨一震,心裡湧出狂喜,楚南他,沒有攔下暗夜與阿蘿麼?她安全了麼?「傳令下去,沿江找尋公主!」

  「是!」
  「史將軍,安將軍,王將軍,你們負責在懷城駐紮修整佈防,讓大軍順利過江,不得擾民!」

  「是!」

  「烏衣騎隨我來!」劉玨忍不住了,佈置好軍務,帶著烏衣騎眾人出了懷城往西邊找尋。此時天邊已現晨曦。

  離城四十里了,還是沒有任何蹤影。劉玨勒住馬,發出「咴!」的一聲嘶鳴,不安的感覺再次湧現,他目光望向西邊,不能再追了,懷
城還有幾十萬大軍等著他,劉玨一咬牙:「回城!」

  玄衣突然看到江邊一團暗影,「主上,你看!」

  劉玨順著他手指方向一瞧,大驚失色,一點馬鞍飛身躍下。水面石頭上趴著一個人,他心急跳起來,手抖動著一翻,揭下面罩一看,如
五雷轟頂:「暗夜!」來不及細想,一把抄抱起他躍出水面:「速速回城!傳軍醫!」

  劉玨摟著暗夜一邊把真氣輸入體內,一路狂奔回懷城。暗夜,烏衣騎身手最好的暗夜!他的兄弟!風流倜儻的狀元郎!劉玨面帶寒霜,
顧不得再想阿蘿,心裡就一個心思,他一定要救回他!

  暗夜蒼白著臉靠在劉玨懷裡。進了大營,劉玨大喝:「軍醫!」

  「王爺莫急,讓小的瞧過成都督!」軍醫盡量鎮定。割開濕衣,肩上的劍傷已被泡得發白。還汩汩滲著鮮血。

  「成都督只是失血過多而昏迷,應該沒有大礙。」軍醫一邊說,一邊快速的止血扎傷。

  劉玨默默的看著成思悅赤裸的上身,身上傷痕密佈都是些老傷了,胸口處紋著小小的一隻黑鷹,拳頭大小,栩栩如生。劉玨一愣,他想
起父王說起過的暗夜,他怎麼練成一身武功?怎麼成為寧國最年青的狀元郎?劉玨無從得知。只瞧著這些傷痕眼睛便濕潤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成思悅是吃過什麼樣的苦才成為烏衣騎裡最優秀的暗夜呢。

  傷口處理好,劉玨沉聲道:「都出去吧,玄衣,守住大帳,爺替他療傷!」

  劉玨沒有吝嗇半點,運起飛雪功,精純的真氣慢慢地探索著成思悅的奇經八脈。一個周天循環下來。天色已暗。暗夜臉上隱隱有了血
氣。劉玨放下他躺好,坐在床邊瞧著他。

  暗夜低哼了一聲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了劉玨,笑了笑:「屬下謝……」

  「你是成思悅,成都督,不是我的屬下,不是烏衣騎暗夜!」劉玨打斷他的話。

  暗夜皺皺眉:「現在不是……」

  「你為我王府做得已夠多,不需要你再報恩!從現在起,你是成思悅!我的姐夫!」劉玨平靜地說道。

  暗夜歎了口氣,想了想,笑了:「等主上大婚之後,可好?」

  劉玨看了他半響,終於點了點頭。

  「阿蘿往西去了,她大病初癒,屬下……」

「無妨,吉人自有天象,我會找到她!」劉玨忍下那份牽掛,目中露出狠絕,「我一定會滅了陳夏,若她有個不測,我要陳夏亡族抵命!」
  暗夜笑了笑:「屬下傷勢一好,便先行去往夏國。」

  五日後,寧國大軍休整一新,從懷城出發往南。

  楚南帶著五千軍士在懷城前往運城之間的梅山丘陵設伏。梅山丘陵共五座高百米的小山分佈排列在平原上,狀若梅瓣而得名。他已與退
往運城的大軍取得聯繫,先阻寧國大軍於此。戰事展開再引寧軍進入運城外的平原一戰。

  寧國先峰是南軍陸軍副統領陳平。率一萬將士先行到了梅山。陳國風光秀麗。山丘上多長楠竹,風一吹竹聲沙沙。陳平到了梅山看了看
五座分列如陣的山形,心裡有些惴惴。然而順利攻下懷城,身後五里的四十萬大軍給了他無比的信心。提馬帶著寧軍進入了梅山。

  楚南冷笑的看著腳下經過的寧軍先鋒。待到大部份進入梅山丘陵。他射出了一隻響箭,清楚的嗚鳴聲格外刺耳。陳軍聞聲揮刀斬斷綁住
楠竹的繩子。路旁兩側高大的楠竹「噼裡啪啦」轟然倒下,迎頭砸向寧軍。寧軍隊伍中間一段被層層竹子壓住,頓時被分成了兩截。

  兩旁丘陵上陳軍火箭齊發。竹上事先抹了油,七月盛夏天干物燥,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寧軍首尾難顧,中間困在竹子裡的士兵發出陣陣
淒慘的叫聲。齊整的隊伍慌成一團。士兵沒有目標地往兩側放箭,有的衝進了竹林。只聽竹林裡同樣也是慘叫不絕。寧軍未進入丘陵者看到
前方火光熊熊,一望竹林森森,聽到不絕於耳的慘呼聲,卻連陳軍影子都沒看到,這番情景邪氣十足,似寧軍進入了妖魔之口。齊齊呆在了
丘陵入口處。

  陳平大驚回頭,歸路被火所阻,中軍損失上千,後衛已退出丘陵。他大喝一聲:「中伏!後撤!」領著前峰四千人馬不由自主地選擇了
繞丘陵往懷城方向後撤的路。

  楚南大笑:「眾兒郎,隨我盡滅寧國先鋒!」
  五千陳軍照事先安排分成五隊,先用弩箭射擊然後呼喊著衝下山丘。可憐陳平不熟地形,四千士兵已斷成數隊被分開包圍在幾座山丘
下,陳軍隱藏在竹林後終於現身,寧軍有了目標士氣大漲衝殺向前,又聽到淒厲的呼號聲,陳平又是一驚,衝到前面的寧軍竟似衝下了懸崖
一般,聲音從地底傳出。這才明白,路上陳軍早已挖下大坑陷阱,不用想也知坑中密滿尖刺。陳平慌忙下令:「後退!後退!」然而收住腳
後退之時又遭箭雨襲擊。四千人馬轉眼之間被蠶食得七零八落。

  陳平身邊幾十名近衛拚死護他撤離,眼見快出梅山,數騎奔來攔住了去路。當頭之人濃眉方臉,眼神猙獰,渾身散發著陰寒的氣息,楚
南睨視著陳平,已當他是死人一般。

  「殺啊!」陳平及近衛揮刀撲上。楚南離馬躍起,似蒼鷹飛過。他只聽到楚南幽幽歎息:「終叫我吐得一口惡氣!」脖上一涼,頭顱已被楚南一劍揮下。近衛全被射殺!


  劉玨在中軍大營得到消息後領兵趕來,看到的是燒成焦炭的屍體,竹林裡、地坑裡被尖竹穿腸破肚的士兵,有的還未死去,滿身血污,
瞪著雙眼張大口嘶聲吸氣,那聲音像毒蛇吐信,聽者無不毛骨悚然。其狀之慘烈地獄酷刑也不過如此!劉玨一閉眼:「給個痛快!」

  寧軍幾乎人人紅了眼,不讓他們再痛苦,就要親手去砍下他們的頭顱,而未死的兄弟眼中看著刀揮下竟有著滿足!

  路中竹竿上高懸的陳平人頭,一條長長的白布掛下,上書血淋淋幾字:「此生誓誅劉玨!楚南」。風吹過竹林飄來濃濃的血腥味,寧軍
無言站立。懷城大捷的喜悅一掃而空。梅山一役給了寧軍沉重一擊。

  劉玨腦中一醒,士氣絕不能低落下去,紅著眼提氣大喝道:「王者一怒伏屍百萬,仕人一怒血濺三尺!唯小人一怒才免冠銑足擂胸嗆
哭!那個再敢掉一滴淚的,本帥現在就砍了他!好!敗得好!懷城之捷不足掛齒,唯平了陳國十四城才能祭我梅山死去兄弟的英魂!方顯我
寧國男兒本色!眾將士,千秋功業就在我們腳下,由我寧軍將士的屍身鋪就!若想名留青史便當以戰為戒!」

  「跟隨元帥,報仇血恥!」呼喝聲震天迴響。

  「傳令下去,厚葬陳平將軍及眾將士,樹碑於此!本帥親祭!」劉玨鬥志昂揚。

  下面一片嘩然。若說劉玨方才以此戰為戒再輔前程功業的演說激起眾人壯志。此時的親祭卻叫寧國將士落下熱淚。自古戰場無情,死傷
無數。而元帥樹碑親祭在戰事未完前從未有過。劉玨對死亡將士的尊重有力的鼓舞了士氣。

  「踏平陳國!踏平陳國!」低沉雄壯的吼聲綿綿不絕。

  遠離梅山丘陵的楚南聞風聽到了風雷般的呼號聲,默立半響,猛然吼道:「匯合大軍,運城決戰!」上了戰場,那股子男兒血性衝上了
心頭。直到這一刻,他才重新把腦中劉玨吊兒郎當不羈的浪蕩王爺形象完全驅逐出腦海。他要與劉玨運城一戰!

  休整一日後。寧軍以前所未有的士氣開拔。兩日後到達運城。兩軍在城下平原對峙。

  陳國大王子楚安聞聽梅山大勝,喜上眉梢。信心再次升起。當晚寧軍偷襲,黑暗中只聽得喊殺聲如江水滔滔心寒膽裂。來不及行軍佈陣
十萬大軍幾乎是邊打邊逃退到了運城。與夏國來的十萬大軍匯合。王弟楚南僅憑五千散兵殲敵八千,現在陳夏聯軍有二十萬,寧軍過江開戰
四十萬軍隊不可能一次性抵達,斥候報前來運城的寧軍只有十五萬。楚安不由得起了輕敵之心。
  此時楚南帶兵回城,他笑逐顏開:「王弟立此大功,鼓我將士士氣,他日回到皇城,父王必當重賞!」

  楚南瞟了他一眼冷聲道:「王兄好膽識,以退為進!此一計才使楚南得以險勝,頭功當屬王兄!」

  楚安尷尬一笑:「哈哈,王弟能明白為兄苦心甚好!」

  楚南正色道:「梅山落敗,寧軍士氣不洩,劉玨之能可見一斑,王兄不可大意!」

  楚安立功心切,笑道:「明日決戰,王兄親自領兵,王弟可好生休息待我大勝歸來擺酒慶功!」

  「王兄,楚南去吧!」楚南再氣楚安,但此時面臨的是國與國之間的爭戰,以楚安怯懦的性情,楚南想親去一會劉玨。

  楚安不悅:「王弟覺得我不配與劉玨一戰麼?」

  楚南張口欲辯,楚安已拂袖而去。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旌旗飄揚。黑甲黃甲寧軍列隊分明。對面是紅衣的陳軍和青甲夏軍。劉玨胸有成竹居然脫下了鎧甲換上一身紅錦寬
袍,那裡還是戰場上的元帥,儒雅風流翩翩佳公子一名!那身紅衣在寧軍中軍黑色帥旗旁奪目之極。楚南立在城頭濃眉緊鎖。不明白劉玨為
何這樣打扮。

  戰鼓擂響,楚安親居中軍,寧軍沒有動靜。再鼓,他等得有些不耐。不等三鼓,長劍一揮:「擊退寧軍,收復懷城!」陳國騎軍精銳呼
叫著衝向寧軍。夏軍以步兵為主,緩緩成方陣前行。陣前當先一匹神俊的白馬上坐著一位戴著面具的年青將領,黑髮飄飄。夏軍旗幟上繡得
一隻展翅的黑鷹。

  劉玨一笑,親手接過令旗揮動。寧軍騎軍連排衝出。步軍緊護其間。這是阿蘿告訴他平原上重騎軍,有種重騎人馬包以鐵甲三騎一連,
長戢在手,萬騎莫擋。而馬蹄最為脆弱,以步兵相護,可保大勝!

  果然,寧軍重騎雖不若陳國騎軍迅速,卻如巨石緩緩碾壓過去。衝上來的陳軍騎兵相當於以一敵三,且力量遠不足三騎重兵,加之步兵
與騎兵配合默契,瞬間似海水漲潮,浪頭所捲之處,陳國騎兵似迎面撞上了山牆,馬嘶聲不絕於耳。楚安驚恐地看到五萬騎兵精銳自殺一般
衝上去,再被踏在寧國重騎之下。此時已由不得他後撤。楚安吼道:「兩翼包抄,繞開重騎!」

  陳夏聯軍像兩扇翅膀,讓出中軍左右向寧軍包抄而來。劉玨哈哈大笑:「讓爾等見識一下我寧國騎兵的厲害!」寧騎軍呼嘯而出,平原
上如放出的狼撲進了羊群。陳夏聯軍被層層吞噬消失!運城之下士兵如被鐮刀揮下的麥子,脆弱地倒下。

  城樓上的楚南喃喃道:「田忌……賽馬……」旁邊一偏將聽得模糊問道:「殿下何意!」楚南臉上現出一絲苦笑:「相傳上古戰國有一
名將田忌與君王賽馬賭三局,對下對上,以次對中,以上對下,三賽兩勝,好,劉玨,你卻是以重騎軍毀我精銳騎軍,以騎軍衝垮我步軍,
此戰你已勝二,陳軍,敗了!上古的兵法,你竟熟知,我……」
  突然,青甲夏軍中那帶銀色面具之人揮動令旗。剩下的七八萬夏軍迅速後退,陣前與寧軍交戰處騰起高達數丈的煙霧。

  劉玨一驚,想起了王燕回順風燒毒煙之舉,令旗再揮,寧軍止步後撤到上風處。轉眼煙被吹散,而夏軍竟已後撤到百米開外,結陣往西
邊而去。劉玨看著夏軍冷笑,令旗再次揮動,寧軍沒有追趕合為一股直搗陳軍中軍。劉玨朗聲大笑,親執帥旗衝向楚安!

  楚南大驚,夏國此時撤離,陳軍亡矣。容不得他更多思想,眼睛已看到中軍裡那桿陳字帥旗被攔腰斬斷倒在了地上,那裡的一角紅袍似
一滴血落在楚南眼中,他口中悲呼一聲:「王兄!」

  楚南與楚安再是不合,那種血脈親情卻仍叫他心如刀割。楚南紅了眼,城下的這一切像一曲淒涼的哀歌,唱著陳國最終的命運!他狠狠
一跺腳,取來兩柄長弓並在一起,用盡內力對準陣中那抹紅色狠命放出一箭。

  箭若流星直撲過來。劉玨帥旗展動,來自百丈之外的箭發出「奪」的一聲輕響釘在他手中的帥旗旗桿上,他看了一眼,放聲大笑道:「陳軍主力已失,楚南,你速回皇城,讓你父王遞上降表吧!」

  楚南悲憤的看他一眼,運城城小,城內只有一萬將士,如何能抵寧國大軍。大喝道:「劉玨,楚南必割你項上人頭!」一跺腳轉身下了
城頭,帶著運城這一萬將士棄城往南。

  龍興元年十月。劉玨率大軍破陳國十四城,陳王請降,陳滅。二王子楚南不知所蹤。

  子離此時遠在邊城,南方捷報不斷傳來。邊城將士見璃王親征又聞滅陳,士氣更旺。龍興元年九月,顧天翔率右翼軍迎戰啟國穆親王被
困沙海。璃王以四萬精銳相救,兩軍會師殺啟國穆親王,十月破啟國都城,璃王班師回朝。龍興二年三月顧天翔殺啟王,驅啟國余部至雪
域。啟亡。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6:01:44

第89章(上)

阿蘿那日由得馬飛奔往西,只緊緊地伏在馬上,不知奔了多久馬才停下。她慢慢地睜眼起身,發現進入了一個山谷。下了馬,腿一軟就栽倒在地。馬一聲長嘶竟離她跑開。阿蘿大急,這時候無馬怎麼前行?她瞧著馬的背影歎了口氣,坐著揉了會腿,坐在地上休息。突聽到林邊一陣陣山歌飄來。她出聲喊道:「有人嗎?」
 
 歌聲一停,不多時林間出現一位少女,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副機靈樣,張望了一下就走了過來,阿蘿衝她一笑:「你是這裡的人嗎?」

  少女一呆:「姐姐你好美!」然後就笑了,兩個梨渦又圓又深,可愛之極,「姐姐怎麼來的?」

  阿蘿慢慢站起身,心裡有幾分喜歡這個少女,便笑道:「我穿了男裝你也能瞧出我是女的?我叫程箐,呃,寧國與陳國打仗,我和家人

一起離開懷城跑了出來,不知怎的和家人失散,馬跑到這裡也把我扔下自個兒走了。」

  「呵呵…...」少女掩嘴輕笑道,「姐姐穿著男裝但是頭髮卻沒變啊。」

  阿蘿一摸頭髮,「噗嗤」也笑出聲來。身上還是無力,便問道:「能否告訴我這是哪裡?」

  少女笑道:「他叫我小泡沫,程姐姐也這樣叫我罷。這是夏國依龍城邊上的黑風寨。」

  黑風寨?阿蘿直覺看看四周,山青水秀,怎麼取這麼個名字?有無黑山老妖?小泡沫聰明地看出阿蘿的心思,咯咯直笑:「這山谷底不
時有黑色的障氣飄出,障氣有毒,臭不可聞,所以才取名叫黑風寨。不過,障氣一去,便什麼事都沒有了。」

  阿蘿摸摸頭上,還插著幾粒明珠,便取了下來遞給小泡沫:「妹妹能否幫我尋一住所,備些衣物吃食?」

  小泡沫抬抬眉:「程姐姐客氣了,這寨子難得有客,不需如此的。」說著伸手牽住阿蘿往寨子行去。見她只走得兩步,便喘氣不已。不
由疑惑道:「程姐姐是病了嗎?」

  「是病才好沒兩日,昨晚又騎了一夜馬,身體發虛,休息兩天就沒事了。」阿蘿笑道。

  「那程姐姐稍等片刻!」小泡沫從懷裡摸出一隻小竹哨吹響。

  片刻之後,林間奔出了幾人,阿蘿一下子就笑了起來,這個她知道,滑竿!

  山路彎回,阿蘿慢慢看著景致,每到曲回之時總又柳暗花明。不覺讚歎這裡地勢險要,風景奇佳。小泡沫走慣了山路,跟在滑竿後絲毫
不見氣喘,行了半個時辰,阿蘿眼前一亮,好雄壯的寨子。有些像羌族的碉樓。石塊天然堆砌成寨子的門樓高聳離地十幾丈。進了寨門,山
頂原來是一大片空地,零落散建著七八十座低矮的石頭和木頭房子。正中有一座三層高的木樓。阿蘿心想,莫非這是寨主的房子。


  小泡沫人緣極好,一路行來,總有人笑著和她打招呼。阿蘿注意到這些人對小泡沫都極為尊敬,不由得啞然失笑,這樣也能遇貴人,她
多半就是寨主的女兒了吧。

  果然,下了滑竿,小泡沫真的拉著阿蘿走向中間的木樓。走進去侍女紛紛對小泡沫行禮:「瑪花小姐!」
  「你叫瑪花?為什麼又叫小泡沫呢?」阿蘿有些好奇。

  小泡沫臉一紅,帶著少女特有的嬌羞低下頭,抬頭時眼睛閃閃發光:「蒼邪說我是攏江裡的小泡沫,他總是這樣叫我。」

  阿蘿呵呵直笑。小泡沫太可愛了。不像寧國女子扭捏,這裡的人想來對愛情都是這般勇敢坦白吧。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劉玨,他也是從
不掩飾感情之人。他現在還在臨南城嗎?他知不知道自已已流落到了夏國呢。還有暗夜,他敵得過楚南麼?笑容凝固在了她臉上,眉間掩上
一片輕愁。

  小泡沫善解人意地吩咐下人帶阿蘿去休息。「程姐姐休息幾日身體恢復了再去尋找家人吧。」

  阿蘿點點頭。

  養得兩日,阿蘿身體慢慢恢復,正想告辭下山,小泡沫驚慌地跑來:「程姐姐,你走不了啦,寧國攻下了懷城,王上下令關閉邊塞,所
有的寨子也都要備戰!」

  劉玨終於過了漢水,寧國大軍絕對會滅了陳國,然後……阿蘿有些內疚地看著小泡沫。她救了她。但是,她的心上人將來卻會滅掉她的
國家。

  「程姐姐,寧軍死定了!」小泡沫突然自信地說道。

  「為什麼?」

  「因為蒼邪帶著夏軍在陳國啊,有他在,寧軍絕對不是他的對手!」說起蒼邪,小泡沫臉上又飛出了光彩。

  阿蘿苑爾:「蒼邪是你的心上人麼?他是什麼樣子的呢?」

  小泡沫坐在阿蘿旁邊,望著青綠的山眼裡如夢如幻:「蒼邪是王上唯一的兒子,我夏國的太子,他長得和姐姐一樣美麗,他的臉任何女
子都會嫉妒。蒼邪有最高強的武功,他能在山林裡獨自打死兩隻豹子。他是夏國所有女子愛慕的王子!」

  阿蘿想,長的比女人還漂亮?她想起了同性戀,這樣的男人還叫男人?武功高強麼?她嘴角一彎,竟起了拿劉玨去比的心,忍不住覺得
自已小性兒,可是女人的心思就是這樣,心裡的他才是最好的。

  出不了邊境,回不了寧國,阿蘿只能留在山寨裡等待。陳國的消息不斷傳來。一月之後,小泡沫又興奮起來:「程姐姐!蒼邪回來了!
已經過了攏江!他多半是勝了!」

  阿蘿心往下一沉,難道劉玨大敗?他怎樣了?心裡的那股子慌張一陣緊似一陣,她捉住小泡沫的手連聲問道:「確定嗎?寧軍真的大敗
了嗎?知道交戰的情況嗎?」

  小泡沫被問得暈頭轉向,半響才答道:「我爹去了王宮都有一個月了,現在還沒回來,我聽從依龍城裡來的人說起的。」

  依龍城,陳夏邊境的那座城市?阿蘿心急,太想知道戰況想探聽劉玨的消息,心念一起就再也止不住:「小泡沫,謝謝這些天你照顧
我,我要離開寨子下山去依龍城打聽我親人的消息。」

  小泡沫為難地看著她:「可是現在很亂,依龍城是兩國共治的城,程姐姐你一個人我怕有危險。」

  有危險也得去,正因為兩國共治的城,所以更容易知道最確切的消息。阿蘿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小泡沫勸不住她,便給她備了行囊。
從手上取下了一隻象牙鐲子遞給阿蘿:「程姐姐,給你這個留個紀念。要是有什麼,我們寨子裡的人都認得,會幫你的。」

  阿蘿感激地看著小泡沫,認識她一個多月,就像自已的小妹一樣。她想了想,取下了脖子上的翡翠鏈子給小泡沫戴上:「這個是我,親
人送我的,我只有這個,我們交換。」

  告別依依不捨的小泡沫,阿蘿坐滑竿下了山,問明方向,走了兩個時辰到了依龍城。

  依龍城實為進入夏國的咽喉要道,兩山夾圍,中間正好有一條山縫,陳夏便以此為界,分為東城和西城。最險之處的山縫上設有吊橋,
下面是萬丈懸崖。無戰事之時吊橋放下,兩國百姓可互相往來行商買賣,每天日落時分兩國各收起一半吊橋,依龍城就獨立分為兩座城池。

  此時已是九月初秋。夏國進入最美麗的時節,山上的樹木五彩斑斕,碧空如洗,陽光明媚卻不熱烈。阿蘿換上了當地人的服飾,窄袖長
袍,腰帶衣襟花紋鮮艷。長髮束在腦後,又成了一個面如朗月的翩翩公子。

  從山寨方向進依龍城沒有任何阻擋。再往前行見兩山之間的山道上已站滿了士兵,氣氛緊張。吊橋早已被收起,一問之下方知,夏國蒼
邪王子從陳國戰場撤兵,兩國關係緊張起來, 夏王下令收了吊橋,封鎖邊境,怕寧軍攻入佔據依龍城。

  阿蘿望著那道深不見底的懸崖,寬三十來丈,就算是輕功卓絕的高手不長翅膀也飛不過去。看著還屬於陳國的依龍城歎了口氣,只能暫
時呆在西城裡了,她慢慢回城找了家客棧住下。

  阿蘿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寧國的人,夏國人現在提起寧國就帶著敵意,她更不敢暴露身份,懷著一線希望每天上街坐在酒樓茶館裡聽夏人
議論戰事,希望聽到劉玨的消息。每日外出她都悄悄地在路旁一面山石上刻畫著「SOS」這三個字母,每天去加深一點刻痕。小心地不讓
別人發現。她想如果劉玨和烏衣騎看到這些字母便知道她在這裡了。

  從往來客商和酒樓裡聽到的消息都是寧軍運城如何大敗陳夏聯軍。夏國太子為保實力見勢不妙從陳國撤了軍。幾萬兵力都分佈到了各城
池及王宮裡準備迎戰。依龍城裡氣氛越來越緊張,寧軍的消息斷斷續續的傳進阿蘿的耳朵裡。

  她時常想,是因為楚南擄了寧國的公主而有了這場戰爭,還是子離要實現他雄霸天下的夢想。子離,真的不是那個憂鬱的四皇子了,他
是帝王,帝王會有自已的責任。阿蘿歎了口氣,不在其位,她無權評說他是對是錯。

  如此過了一月,突有驚人的消息傳來,寧軍攻破陳國都城,陳王降,陳國亡了。一時之間,酒樓裡眾說紛紜。一人高呼道:「寧國狼子
野心,亡陳必來攻夏,聽聞寧軍統帥平南王劉玨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他攻入陳國都城後凡稍有反抗者一律斬殺,可憐楚王室只逃脫了二王子
楚南一人。正懸賞通緝呢。」

  阿蘿一驚「啊」了一聲,忙低下頭去。深深的悲涼與無力感升了起來。戰爭總是要死太多人,而霸業更是由屍骨壘成。想起血流成河的
場面,心裡不禁感到害怕。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普通女子,現在只想保命。要是讓這裡的人知道她是劉玨的未婚妻,寧國的青蘿公主,恐怕
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想念劉玨,想他快來,又有些怕他來,怕象小泡沫這樣可愛的人在他的大軍進攻下失去笑容。

  正怔仲間,酒樓湧進一群官兵,帶頭的軍士高聲呼喝:「寧軍滅陳之後集結隊伍往西而來,依龍東城已歸寧國,奉太子令,西城即日起
霄禁!各家各戶有可疑人等需速報官府,否則以奸細問斬!」說著官兵開始挨個查驗身份。

  劉玨來了麼?就會出現在懸崖的那一邊了嗎?思念的蟲子在阿蘿心裡亂鑽,恨不得能飛了過去。聽到軍士後半句話又緊張不已,手不由
自主交握在一起,突摸到了小泡沫送她的鐲子,一下子安定下來,悠然地喝著茶。不多時兩名官兵來到她這一桌問道:「公子那裡人氏,從
何處來,在依龍城做什麼?」

阿蘿抬起頭微微一笑:「我從黑風寨裡來,慕此風景便小住幾日。」官兵被她一笑晃暈了眼,結結巴巴:「可,可有文書信物?」

  阿蘿輕揚起手,細膩如玉的手腕上一隻象牙鐲子玲瓏晃動:「黑風寨瑪花小姐是我妹妹!」

  官兵一怔,恭敬地一禮:「打擾公子了!」

  阿蘿舒了一口氣,卻覺得有道目光粘在了背上。輕輕回頭,酒樓十成人去了九成。遠遠的角落裡也坐了一個身材瘦削的人在喝茶。只看
到背影和一頭烏黑的長髮。是他在看自已嗎?阿蘿不能確定。站起身結了茶錢慢慢走了出去。

  行不多遠,有個聲音在背後響起,極輕極柔:「方纔聞聽姑娘說認得黑風寨的瑪花?」

  阿蘿緩緩轉過身,從身形上看是方才背對自已的男青年,他臉上罩了一個銀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張薄薄的唇,聲音低柔目光中卻閃動著
一絲凌厲的光。見阿蘿回頭他似乎愣了一下,目光復又清明起來。

  「是,我認識她。」來人不辨身份,這聲音,一個男人居然有銀鈴般的聲音!阿蘿驚歎之餘只用最平靜溫和的語氣作答。

  「聽姑娘口音不是夏國人?」

  阿蘿一驚,他不禁認出自已不是夏國人,也識破了自已的男裝打扮。她反問道:「你是瑪花何人?」

  輕笑聲從那人口中溢出:「我是她的哥哥,牙耳。」

  阿蘿眉頭輕皺:「好像我沒聽說過小泡沫還有個哥哥。」

  聽到小泡沫三字,牙耳的目光這才變得溫和起來:「我是她的遠房表哥。不知姑娘何時認得她做妹妹?」

  阿蘿警覺起來,小心地說道:「我是陳國人,寧國來襲和家人失散來到了夏國。小泡沫收留了我。」

  「哦,瞧姑娘談吐必是大家出身,落難於此,家人定會著急,我對陳國倒也熟悉,姑娘即認她為妹妹,不妨說說家人情況,牙耳幫忙找
尋。」

  我的媽呀,小泡沫的這位哥哥怎麼這麼厲害,步步緊逼呢。阿蘿不知道怎麼辦了,硬著頭皮說瞎話:「程箐父母早亡,那日懷城被寧軍
偷襲,隻身與幾個家臣跑出城來,半路失散。已是無家可歸之人。」

  「這樣啊,」牙耳眼中多了幾分探究。正欲再問,一名官兵走來,附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他嘴邊露出一絲邪魅的笑容,阿蘿一呆,他
的臉藏在面具下而這個笑容竟讓人起了驚艷的感覺。牙耳對阿蘿抱拳一禮:「程姑娘,寧軍已奔我夏國而來,依龍西城陳國滅亡之後已被寧
國佔據,這裡也不太平了,我送你回黑風寨吧。」

  阿蘿沒有理由拒絕,便鎮定地答道:「如此多謝牙耳公子。」

  牙耳叫過兩名官兵護送阿蘿回客棧取行李。阿蘿見官兵恭敬中帶著警惕,暗叫糟糕。自已一番說辭小泡沫絲毫不懷疑,但是她這個遠房
表哥卻起了疑心。他是怎麼開始懷疑的呢。阿蘿想起方才官兵附耳與他說話時看自已的目光很是奇怪,難道這裡還有人能認得出她麼?她慢
慢走回客棧,對兩名官兵溫和地說道:「我去收拾行李,請稍等片刻。」

  兩名官兵立在門口站得筆直,手還握著腰刀。阿蘿於是更加肯定,關了房門急得打轉。跑是沒有用的,能跑到哪兒去呢,這裡人生地不
熟。實在沒法,想了想黑風寨的方位,用墨汁淋了幾個大大的「W」型線條在房間裡,留下一線希望。

  出了房間,一頂轎子停在了門口,轎旁站了一隊士兵。阿蘿無奈,掀起了轎簾,剛彎腰進去,抬眼間瞥到轎子裡還坐著一個人!阿蘿不
由得「啊」的一聲發出驚叫,條件反射般要退出去。那人已迅速抓住她的手腕往裡面一拉,雙臂已圍了過來。

  阿蘿渾身血液凝固成冰,楚南低低的輕笑聲響在耳際:「我的公主,我們又見面了。」他的雙臂似鐵箍一般緊緊摟住她,呼吸聲在頸邊
摩稜:「我還是第一次見著你會緊張,終於害怕了?」

  阿蘿閉了閉眼,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等驚懼過去,聲音恢復了平靜:「男女授受不親。我跑不掉的,請殿下出轎騎馬。」

  「我喜歡這樣,坐轎多舒服啊。」楚南心情終於愉快起來。寧軍破城,他本想抵抗到底,但他那個軟弱的父王卻決定投降。

  讓他向劉玨屈膝投降?還不如一刀殺了他!楚南帶著幾十名近衛死士離開了都城,往西投奔夏國。夏王明白寧軍下一個目標就是夏國,
素聞楚南武藝超群,對他的投奔表示歡迎,以上賓待他。楚南要報仇,夏王需要一員大將,兩者一拍即合。十月陳亡後夏王擔憂依龍城安
危,特令太子蒼邪領重兵駐紮,楚南也隨之前來。不料竟意外見到了阿蘿,不由得驚喜若狂。失而復得的喜悅盈滿身心,抱住阿蘿那裡還肯
放。

  阿蘿冷冷道:「我不舒服!轎子太小,殿下太肥,殿下不下轎,青蘿下轎騎馬!省得累死了轎夫,轎子摔山澗裡去!」

  「肥?你居然說我肥?」阿蘿兩句話把楚南氣得七竅冒煙。自已個高了點,塊頭大了點,渾身上下卻不見一絲贅肉!陳國上下多少女人
迷戀他的男兒氣概,她居然指責他肥?楚南大喝一聲:「停轎!」從轎裡鑽了出去,翻身上馬跟著轎子走。

  一回頭,看到轎夫如釋重負的表情,氣得一轉頭鞭子就揮了過去:「快點!」

  阿蘿捂著嘴偷笑,片刻又開始犯愁,劉玨還不知道自已又落到了楚南手中吧。這一次,真的難逃了。

  上了黑風寨,小泡沫驚奇地看到阿蘿和楚南及一隊官兵回來。阿蘿歎了口氣,笑了笑道:

  「對不起,小泡沫,我是寧國人,你可以叫我程箐,也,可以喚我青蘿。」

  小泡沫吃驚的張了張嘴:「啊!寧國的青蘿公主!」

  楚南看了阿蘿一眼對瑪花一禮:「我尊敬的小姐,我是楚南,蒼邪殿下在依龍城駐紮。寨主大人在王宮回不來,黑風寨現在由我接管。
請問寨中牢房在哪兒?」楚南語氣溫和有禮。

  小泡沫一呆,回過神叫過一名侍從,楚南直接下令:「送公主進牢,沒我的命令誰也不准接近她。關閉寨門,不得隨意出入。」

  小泡沫又是一呆,失聲喊了出來:「你怎麼能這樣對姐姐!」

  楚南笑笑:「我還想多睡兩日安穩覺。」目光中透出冷意,小泡沫生生打了個寒戰不敢再說話,楚南心想這次,劉玨敢再攻來,他一定
以阿蘿為人質!

  阿蘿進了山寨牢房,覺得和天牢相比,一個五星級賓館一個是碼頭的通鋪大炕。臭氣沖得她有點睜不開眼睛。牢房半埋在地下,陰暗潮
濕。角落裡有堆枯草算是床,她看著草上居然還有蜈蚣在爬,雞皮疙瘩就冒了出來。地是泥地,一腳踩在泥漿裡,阿蘿想哭,她連坐的地方
都沒有。左右看了半天,終於退到牢房的木柵欄處,這裡算是最乾爽的地方了。她慢慢坐下來。

  天漸漸暗了,走廓裡有鐵碗裝著不知啥玩意兒燒著火,發出熏人的味道。阿蘿聽了聽動靜,看了看四下無人,想必都已睡了。她用手碰
了碰木柵欄,有手臂粗,後退兩步深吸口氣飛腿劈下,腿震得疼。阿蘿齜牙咧嘴吸著氣走近了細看,柵欄紋絲不動,木質好得很。她沮喪地
揉著腿坐下,靠著柵欄閉眼欲睡。

  過了會兒,耳朵裡聽到了「吱吱」聲,她想起了耗子。這裡有耗子很正常,沒有理會。

  「吱!嘰——」耗子發出淒厲的尖叫聲。阿蘿一抖睜開眼,嚇得汗毛根根豎起。幾步開外不知何時鑽出一條蛇,正在吞食一隻肥耗子。
她再也忍不住,跳起來抱緊了木柵欄。「啊!啊!啊——」阿蘿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聲接一聲的大叫著。

  躺在床上的楚南隱隱約約聽到驚恐的尖叫聲,正要忽略掉,心頭一凜,是青蘿!他從床上跳了起來,抄起外袍就往牢房跑去。聲音越來
越大,楚南慌得顧不得等人來開牢門,連連打碎了兩扇柵欄衝進去,看到阿蘿抱著木柱子閉著眼還在尖叫,她臉色蒼白,渾身發抖。楚南幾
步躍過去,大叫著:「青蘿,怎麼了青蘿?」

  阿蘿只顧著尖叫,總覺得那條吞了半耗子的蛇就要爬過來。那還聽得到楚南的叫聲。緊跟著跑來的侍從抖著手打開鎖,楚南一把扯過阿
蘿,剛觸到她的身體,就覺得她全身僵硬,閉著眼還在叫。

  楚南把她的頭按進懷裡:「不怕不怕,我在,青蘿,我在。」眼睛往牢裡一看,那條菜花蛇嘴裡還有根耗子的尾巴,噁心之極。楚南看
了眼懷裡的阿蘿,心裡一痛,抱起她就往外走。一時之間後悔得要死,他怎麼把她扔這種地方來?這山寨的牢房怎麼是這個樣子!

  出了牢房,阿蘿才慢慢停住尖叫,窩在楚南懷裡一動不動。楚南歎了口氣抱她回了房間放在床上,她自動縮成一團,張著驚惶委屈的眼
望著他。楚南放柔聲音道:「不怕了,不扔你進那種地方了,好好睡一覺。」

  阿蘿還是瞪著他,眼一眨,淚水滴落下來。她想劉玨,劉玨再氣惱也不曾這樣對她。

  楚南見她神經仍緊繃著,無奈只得出手拂中了她的睡穴。靜靜地瞧了她半響,楚南長歎一聲,他終是對她狠不起來。

  小泡沫被驚醒走到房間來看,楚南笑了笑:「竟連一日安穩覺都沒有。」

  龍興元年十一月,劉玨大軍渡攏江,佔據依龍城。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6:03:36

第89章(下)


夏國雖小,卻易守難攻。各城池寨樓及王宮均依山勢之險建在高山之上。且氣候濕熱,四季無冬。劉玨大軍入夏國國境後不熟山林作戰夏國又好用毒,寧軍損失不少,便駐紮在邊境一線,不進攻也不退兵,守牢了各要道出口。夏國物資驟然短缺起來。也同樣守住了城池,不肯下山一戰,與寧國對峙著。
  

太子蒼邪領兵一萬退至黑風寨。至今他仍未想明白東西依龍城的天塹寧軍是怎麼過來的。他想著這一問題的時候,劉玨正站在吊橋處。他默然看著腳下的萬丈懸崖,阿蘿曾經對他說起過拋物線的原理。三十丈幾的距離,他不過是算了距離上到山頂支了根木樁遣烏衣騎高手藉著長索蕩了過去,在夜色中砍斷了吊橋鐵索,這邊士兵便衝了過去,也就這麼簡單。
 
 「王爺!夏軍已退往各山寨,依龍城盡歸我軍手中。」一將領報道。

  「加固加寬吊橋,砍了鐵索,兩橋合一,以後這裡不分東西兩城了。」劉玨淡淡地下令。他瞇縫了眼瞧溫曖的太陽。依龍城兩邊高山色
彩更為濃艷。黃綠紅白雜夾點綴山美如畫,真是個美麗的地方啊。

  劉玨走在陽光下,心卻一直涼。進入夏國的暗夜沒有消息,阿蘿也沒有消息。她消失半年多了,自已竟沒有得到她半點訊息。陳國已
滅,她不在南方。劉玨亡陳之後馬不停蹄一鼓作氣又進入夏國邊境。

  他慢慢在城中走著。依龍城關門閉戶,空蕩蕩的大街上只有寧軍往來巡邏。玄衣和冥音緊跟著他。劉玨不由自主四處打量著、尋找著。
暗夜曾說見過一個「W」型的符號,阿蘿只要在,就一定會留下記號的。每到一處城池他都習慣了慢慢走在街上四處看,走遍了陳國,還是
沒有絲毫發現,如今……劉玨收回了目光,默立在陽光下,每一次都是失望。

  冥音輕聲道:「主上不必太擔心,很早我烏衣騎就已派遣人手分散到各國,夏國也不例外,總會有消息傳來的。」

  「嗯,依龍城可有人?」劉玨聲音淡淡的,眉間那股神采飛揚已被連月來的戰事洗涮成了凝重內斂,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分佈在夏國最險峻的十座山寨裡,老王爺道越險峻難攻的地方越需要內應。」

  劉玨沒有作聲,繼續走著。不走完整座城,總是不死心啊!陽光是這麼燦爛,可是阿蘿,你的燦爛的笑容呢?劉玨抬頭看看太陽,覺得
眼睛有些酸脹,這陽光真是刺眼之極!他低下眼簾,眼裡閃過幾道曲線。他眨了眨眼,是眼看花了吧?眼睛被陽光曬的久了看到的東西都變
了顏色,景物支離破碎地晃動著。

  他的身體驀然顫抖的厲害,玄衣一驚:「主上!」伸手來扶。這幾個月劉玨幾乎沒有停下過腳步,大軍攻破一座城池迅速進攻下一座城
池。不明白他的以為他心狠滅陳,陳國人恨他連絲喘息的機會都不給。只有烏衣騎知道,主子是心急著在找她,急得不肯多歇息一天。每次
破了城劉玨就會走遍全城,查遍全城。然後疲憊,失望,攻破城池的興奮和希望全部化為烏有。他卻不肯放棄,鼓足了勁再去進攻再去尋
找。這幾月,希望,失望,高興,悲傷,起起落落就一直伴隨著他。數番大起大落之後,初初征戰時的意氣風發鬥志昂揚化作無聲的怒無聲
的怨……

  有太多次,玄衣和冥音覺得自已都快受不了了,主子卻又冷聲下令鼓勵著士氣前進!而現在,夏國複雜的山林地形、特有的障氣毒藥延
緩了寧軍的腳步,終於可以歇息一會了。長時間勝利帶來的興奮讓將士們疲倦不堪。劉玨終於下令守住夏國各要道出口,把座座山寨封鎖包
圍,讓寧軍休整。

  是一旦停歇的腳步鬆弛了神經,讓他的身體抗不住了麼?玄衣看到顫抖著的主子心疼地想,情不自禁地勸道:「主上,你坐下來休息會
兒吧。」

  劉玨一把打開他的手,幾乎撲倒在一塊山石上。玄衣和冥音嚇了一跳,搶上一步呼道:「主上!」

  劉玨沒有回答,一遍遍撫摸著山石上幾不可見的淺淺刻痕。想起了山谷裡阿蘿清脆的話語。

  「我教你英文好不好?我都快忘記了。」

  「英文是什麼?」

  「就是,一種密碼,學會了,別人都瞧不懂,我們倆人能看明白的密碼。」

  「比如,這個SOS就是救命的意思,太難了你記不住,記點簡單的。」

  ......

  這是他和她才知道的密碼,這是他的阿蘿在對他說話,這是阿蘿在說要他救他!劉玨怎麼也忍不住蔓延在鼻腔裡的酸澀,逕直讓心痛與
回憶衝進了眼眶。半年了,半年了!他終於找著她了。她,還活著,她在這裡,她來過這裡!劉玨激動地站起:「傳令搜遍全城,搜遍每一
座房屋!只要有可疑的字畫線條都不放過!」

  「是!」軍士迅速執行命令。

  「玄衣,帶走!」

  玄衣愣了愣,不知道要帶誰走。冥音瞧了瞧小心地問道:「主上?」

  劉玨「啊」了一聲,笑著指著那塊山石,「帶回帥營!」

  兩人對望一眼。這幾個月主上一看到什麼線條,亂七八糟的花紋就來勁,這塊山石……玄衣歪著腦袋看了半天,像是兩根曲線夾著一個
圓,是河水?太陽?劉玨猛的敲了下他的腦袋,陰鬱彷彿從來沒有他身上滯留過:「這是阿蘿對我說的話,只有她和我才看得明白的。」

  玄衣和冥音臉上顯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長舒一口氣,終於找到了!劉玨曾告訴過他們四個代表不同的方位的符號,這樣的圖形卻從未說
過。玄衣嘿嘿一笑:「公主是說想念主上了吧!」

  劉玨聞言收了笑容,慢慢道:「她,在喊救命!」

  兩人一愣,低頭不吭聲了。

  遠遠的跑來一個士兵,喘著氣道:「客棧,客棧裡有好多符號。」

  劉玨一甩袍子,迅速走向客棧。那間房間已被圍了個密密實實,劉玨推門進去,就看到牆上,地面墨汁淋出好幾個醒目的「W」型的線
條。西方,阿蘿在依龍城的西方!他張著嘴心裡不停地求懇:「天神啊,這次不要再讓我錯過她,求你保佑她,保佑我找到她吧。」

  玄衣和冥音很自覺地前去盤問客棧老闆,回來時滿臉興奮:「主上,她來自黑風寨!蒼邪不是退回了黑風寨?會不會是他帶走了公
主?」

  「那個方向?」劉玨迫切需要證實。

  「依龍城的西方!」

  「圍住黑風寨,一隻鳥都不要想飛出來!」

  「是!」

  劉玨靜立在屋子裡,覺得感覺手腳發軟,他無力地揮揮手:「本帥就在這裡歇息會兒,關上門出去吧。」

  門輕輕的掩上。劉玨閉上眼想像阿蘿的行為……她在屋子裡徘徊……走到桌旁坐著發呆……來到窗邊往遠處凝望……她一個人睡在這張
床上……她臨走前畫下方位告訴自已要自已去救她……劉玨突然倒在了床上,嘿嘿地笑了,他的阿蘿,他的阿蘿也無時不刻在想著他!

  黑風寨易守難攻,山路狹窄處對方只需兩人,下面的士兵就上不去了。隻身闖進寨子又恐對方以阿蘿要脅。劉玨煩躁不安,她就在山
上,卻上不去!

  風城子離特使千里趕來,帶著兩個使命。一是前去王宮勸降,二是詢問有無青蘿公主下落。劉玨安排人手護送特使前去夏王宮,對阿蘿
的下落不發一語。

  終於,他喚來玄衣和冥音:「今晚我要夜控黑風寨。人多反而不好,冥音隨我前去。玄衣你留在城中接應!」

  「是!」

  入夜之後,劉玨與冥音換上黑色緊身衣悄悄的上山。山道上隨時會藏著人。劉玨不欲驚動對方,一路上調動內息警覺地察探。繞開寨子
布下的處處暗哨,潛行到半山,終於還是被發覺,只聽一聲鑼響。劉玨道聲不好,一拍冥音,兩人飛速退了回去。望著山頂。他恨得一掌劈裂身邊的山石。黯然道:「回去吧。強行硬闖,我怕他們傷著了她。」


  回到依龍城,玄衣笑嘻嘻地前來迎接:「主上,成都督回來了。」

  劉玨一喜,進去一瞧,成思悅玉立在房中,身上的玉色長袍下有些空蕩,他瘦了許多,眼睛一如往常,明亮如星。劉玨一擺手,示意他
不用行下屬禮:「讓我抱抱!」

  成思悅嚇了一跳,身體僵硬,臉上勉強扯出一個笑來:「老王爺告訴你的?」

  劉玨笑著走前兩步,一把抓成思悅,雙手一摟,頭就靠他肩上了:「他不在,我抱你,阿蘿就在黑風寨,我,又去不了……」

  成思悅渾身一抖,哭笑不得:「我的元帥,王爺,莫要如此!風城曾遍傳你好男風,我兒子都出世了……知道了,她在黑風寨,就快見
到了,嗯?」他突然覺得以往老王爺抱他時感覺到父愛的溫曖,劉玨和他同歲卻讓他有保護他一生一世的衝動。成思悅的眼睛潮濕了,覺得
遇著了這父子倆自已何其幸運。現在還有了自已的家,自已的兒子。

  半響成思悅推開劉玨,正色道:「夏王要降了。」

  劉玨眉一揚:「為什麼?」

  成思悅笑了笑道:「老王爺一直覺得攻打夏國會損失慘重,夏王降是最好,所以我從寧國出發時老王爺就交待如去夏國一定要去見見夏
王后。我已與夏王后明月夫人取得聯繫。她是夏國聖女,在夏國與夏王平起平坐。夏國使用的毒都是經由她手製成,如能消戰禍護住子民,她會同意。變夏國為寧國的諸侯封地,變相的征服。」

  「你已與明月夫人談好?」

  「是,且已傳書回風城,所以璃王遣使者前去締交合約。」成思悅笑道,隱去了中間種種不提。
  「夏王願意?」劉玨很懷疑,就沖夏王與王燕回取得聯繫,且助清王謀反看不是這麼簡單。

  成思悅一笑:「夏王自不願意,夏王宮早已吵翻了天,如今勉強同意,但太子蒼邪卻是個難題。」

  「他是何等人物?我到現在只聽傳說未見其人。」

  「見過他真面目的極少,他總是以面具遮掩。」

  劉玨想起了運城城下那個騎白馬的身影,沉思一會兒道:「看來只能暫時接受夏國表面的降,以後這裡卻是個隱患,還不如一舉滅
了。」

「滅國,就算殺了夏王,夏國人卻是個麻煩,不可能全部殺盡。」

  是啊,夏國崇敬自已的神明,且這裡全是山林,劉玨想了想笑道:「我想璃王也是想的慢慢潛移默化最終消除隱患吧。我只要阿蘿,天
下是璃王的,他願意就這麼定了。」

  龍興元年十二月初十,夏王降,自稱夏候。並獻上各城寨貴女供寧國挑選。

  夏國各城寨打開了關閉三個月的大門。劉玨第一時間領兵上了黑風寨,寨門後的空地上跪著幾百夏人。一萬夏國士兵繳了械跪立一旁。
劉玨一看沒有蒼邪,沉聲問道:「那個夏國太子呢?」

  一旁的將士答道:「問過了,說早已秘密下山了。」

  劉玨慢慢走近跪著的人群裡。眼前突然一亮,兩個少女跪在最前面,一個嬌小玲瓏,一個身材苗條高出一頭。從側臉看,都是美麗的女
孩子,從服飾看應當是寨中貴女。「抬起頭來。」他命令道。

  兩人慢慢抬頭。個矮的那個眼中淚光閃動,靈氣秀麗,個高的那個嬌怯動人,美若天仙。她,竟不輸給阿蘿的美麗。

  「主上,公主,沒有公主的下落。」搜過全寨,玄衣不忍心把這個消息說出,聲音壓得極力。卻似驚雷震得劉玨身體一顫。苦苦盼了多
久?終於等到這一天寨門大開。戾氣從他身上噴然暴發,劉玨瞪著淺紅的雙眼冷聲問道:「公主人呢?」

  小泡沫偷偷瞟了一眼旁邊的女子,低下頭不吭聲。

  劉玨的劍瞬間出梢壓上她的脖子:「你說!」

  旁邊女子霍的站起,銀玲般的聲音響起:「聽聞平南王是風城五公子之一,待女子溫柔有禮,這算什麼?」

  劉玨眼中閃過刀鋒般的銳利,轉眼間劍已指向這名女子:「本王再問一次,人呢?」劍尖已觸到女子衣襟。

  小泡沫大驚失色撲了過來:「王爺不要,公主已被楚南帶走!」

  楚南,楚南!劉玨似再也壓不住心裡的那股子戾氣。怒聲下令:「女子帶走,男子就地處決!」

  小泡沫嚇得花容失色,上萬人呢,這裡有上萬條人命呢,她尖聲叫道:「姐姐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她會討厭你,會的!」

  旁邊女子看似特別著急,伸手就去拉她:「小泡沫!住口!」

  劉玨一把拽住小泡沫的衣襟:「誰是你姐姐?!」

  小泡沫脖子被衣襟勒住,臉憋得通紅,手指指脖子上的翡翠鏈子。劉玨一鬆手扯下了鏈子,鏈子眼熟得很,是他送給阿蘿的,那天與楚
南比試之後送給阿蘿的。看到這物事,眼睛酸痛起來。物事人非,原來這四個字是這樣的感覺!劉玨捏著那塊翡翠,硌著手心都在疼。重新
打量起她來。嬌小玲瓏單純可愛的樣子,阿蘿喜歡她是麼?才讓這丫頭喚她姐姐。她住在這裡是這丫頭照顧了她麼?他良久深吸一口氣道:
「夏王獻上各寨貴女,就是你們倆嗎?」

  小泡沫旁邊的女子輕柔道:「小女子牙耳。她,叫瑪花。王爺,瑪花還小,牙耳懇求王爺留下她在父親面前盡孝,牙耳隨王爺去便
是。」

  小泡沫「啊!」了一聲,牙耳瞪了她一眼,小泡沫低下了頭,眼淚珍珠般的往下落。

  「雅爾?嗯,漂亮的名字,帶她走!」劉玨目光掃過地上跪著發抖的夏人朗聲道:「如今寧國夏國已成一家,你們以後就是寧國的子
民。士兵歸隊由我軍接管,其它人等都散去吧。」

  廣場上有一人起身離開時看了眼玄衣。玄衣會意跟了過去。不多時低聲回報道:「楚南帶了公主向南而去。」

  劉玨點點頭。冥音帶著一隊烏衣騎前往追蹤。

  是夜,依龍城裡最大的青樓集花樓被清空住進了各城貴女。劉玨大擺慶功宴,令各貴女侍酒。寧國將士苦了大半年終於得以放鬆不由得
喜出望外。劉玨事前嚴令不得太過粗俗,調笑可以,胡來不行。有將士不滿道:「元帥豈不是讓我等看得著吃不著?這是何意?」

  成思悅輕笑道:「那些都是夏國貴女,你等粗野不堪豈不嚇壞了嬌滴滴的女兒家?王爺是要你們落個好印象,娶了回家去,真想放肆,
這集花樓有的是姑娘。」

  眾將恍然大悟,直呼元帥想的周到。沒有家眷的將軍們梳洗整齊竟坐得比軍營裡還規矩。劉玨與成思悅對看一眼,轉開頭忍不住笑了。

  花燈初上,眾貴女小心翼翼步入花廳,膽小的已流出淚來,又不敢哭了出來。挨著席面坐了,斟酒手也在抖。卻不料這些將軍們個個收
了戾氣,看著一個賽一個嬌柔的夏國貴女聲音放輕了數十倍。異國風情另有滋味,在寧國以自已的級別那能娶得這樣身份的貴女。劉玨申明
只要貴女們自願,便可納入府中,將軍們當然更加小心。席間成了竟比憐香惜玉的場面。

  樂聲四起,集花樓的歌妓舞姿翩然。

  劉玨微微笑了。牙耳坐在他身邊見他一笑便道:「天下女子都難擋元帥一笑。你是我眼中的英雄,原與元帥共飲此杯!」

  劉玨側過臉,她今晚精心打扮過,肩單薄腰纖細,夏國特有的錦花團繡敞口羅襦露出一抹雪白的胸,長髮簡單挽於腦後,耳旁掉下幾絡
髮絲襯得玉頸細條柔美。臉部膚如凝玉,狹長的鳳眼眼波斜飛似要滴出水來,越發顯得風情萬種。嘴薄而小巧,抹了淡淡的胭脂,一笑之
下,那線紅唇綻開時露出珍貝似的牙,誘人前去品嚐。

  傳聞夏國聖女明月夫人有傾城之姿,看來,夏國出美女也不是假話。就眼前這位雅爾小姐,除了阿蘿,他倒還沒有見過比她更美的。

  劉玨含笑端過酒,在牙耳羞怯的目光中送到了嘴邊,突又放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雅爾姑娘手很嫩呢。」
  牙耳臉羞得通紅微微一用力掙了出來,嗔道:「元帥!罰你喝酒!」

  「哈哈!」劉玨朗聲大笑,聽手抬起她嬌羞的臉,眼中全是戲謔之色:「最難消受美人恩,本帥喝就是了。」

  端起酒杯正要喝,眼角看著她,目中流露出一種急色:「來,本帥先抱一下。」手一伸攬過雅爾的肩頭,覺得她渾身一僵,不覺輕皺了
下眉:「怎麼?不願麼?」臉竟沉了下去。

  「怎麼會?」牙耳扯出一絲笑,「人家,不習慣麼……」身體已偎了過去。

  劉玨「撲哧」笑了出來,似帶著醉意眼睛往她露出的雪白的胸頸一掃,攬過她竟要親了下去。另一隻手有意無意往她胸部探去。

  牙耳出手一擋一推:「元帥,這裡,人,人太多……」聲音已輕如蚊蚋,紅暈佈滿面頰,欲拒還迎時流露萬千風情。
  劉玨似愣了一愣,呵呵笑了,霍地站起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對眾將士道:「本帥先行一步了!」說道一個了字突然把手中的牙耳扔了出
去。

  「啊!」牙耳一聲尖叫。沒等落地突然從門口衝進一個人來接住她。兩人一起摔倒在地。牙耳一看大怒:「小泡沫你!」

  小泡沫滿臉是淚低聲道:「不要,不要……我求求你……」

  「你!」牙耳眼中騰起怒火。

  席間眾人都被個變故驚得呆住。劉玨慢條斯理道:「瑪花小姐是不欲你的王子與本帥風流快活嗎?」

  牙耳緩緩站起,雙眸冷似寒冰:「平南王原來早已識破!」

  「牙耳……不就是邪麼?蒼邪王子,很不幸你肖似明月夫人。不巧在下才見過她而已。」成思悅輕笑著。

  「蒼邪!」小泡沫發出一聲悲呼,眼裡含著期盼與求懇。

  蒼邪蹲下在她臉上輕輕一吻:「小泡沫,人各有志!」深深看了她一眼。一回身已抖出把軟劍直指劉玨:「我父王降,蒼邪還在,劉玨
受死!」

  堂上眾女驚得花容失色,眾將看得目瞪口呆。小泡沫眼中暴出神采,喃喃道:「好美!」

  蒼邪軟劍曲彎如蛇閃著鱗光伴著長袍飄動,他的黑髮在空中飛舞,完美的一張臉帶著森森殺氣,邪媚到了極致。劉玨歎了口氣,他實在
是美麗。

  「噹」的一聲輕響。兩劍相交,軟劍順利往下游離,劉玨翻身躍起鬆了手,反手卻是一掌。蒼邪順著掌力飛出化解雙腳輕點躍了過來。
劉玨一面拆招一面呼道:「殿下何必固執?你父王母后都降了。」

  「我絕不容許!」蒼邪臉上暈起震怒的紅暈,出手狠毒,一條淡青色的煙霧從指尖直撲劉玨而去。

  成思悅臉色一變,人如急箭飛來,袖袍一展已將煙霧收進袖中。擋在了劉玨面前。蒼邪一愣,這毒沾衣即死,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以
毒殺人,他的驕傲不允許他用毒取勝。坐在席間幾次想用毒都忍了。眼看被劉玨識破了他的身份,出言道他父王母后降了心裡一氣才使出這
毒。而這個成思悅卻籠毒於袖中一點事都沒有!

  狹長的鳳眼湧起憤怒,蒼邪輕抖軟劍向成思悅刺去。「元帥讓開!」成思悅低喝一聲空手迎上,雙掌結出手印,同樣的飛雪功瞬間使
出,身形飄忽,突起一掌拍在蒼邪胸部,他一張嘴噴出血來,人似斷線的風箏跌落在地。咳了兩下,便知心脈被成思悅一掌拍斷了。

  蒼邪一落地,成思悅似怔了怔,手微微伸出又收回,眼裡神色複雜,似憐憫,似感歎,似難過,說不清道不明。

  小泡沫連哭帶爬地奔過去:「蒼邪,蒼邪!你怎樣了,你別嚇我啊!」

  蒼邪平靜了下來:「小泡沫,我,只是太驕傲……」

  「你是該驕傲,你是我夏國最驕傲的王子!」她哭道,花廳裡的貴女們幾乎全哭了出來。這是她們心中最尊貴最美麗的王子。

  蒼邪嘴邊勉強勾起一抹笑來:「元帥,蒼邪死在這集花樓裡一點不冤。」

  「殿下,」劉玨深深歎了口氣,「你若是想死在這裡,讓明月夫人及夏候替你報仇,你就不用打這個主意了。我,本不想殺你……」他
手一鬆,一張黃綾飄落在蒼邪面前,上面赫然寫道:「蒼邪氣傲必不肯降,若苦苦相逼不以蒼生為念,殺之!」正是他母后明月夫人親筆。

  「哈哈!哈……哈哈!」蒼邪笑得喘不過氣來。面上滑下的不知是淚是汗。他的母后,夏國的聖女,高高在上凡事都以百姓為重的明月
夫人!她連兒子都可以不要!蒼邪黯然,惡毒地看著劉玨:「青蘿公主跟著楚南進了山,這山中毒物障氣遍佈,你,」他喘了喘氣道,「你
找到的可能已是白骨!」

  劉玨心膽懼寒,楚南已是心狠手辣恨自已入骨,他都不敢想阿蘿落在他手中楚南還會不會手下留情,更不用想夏國茂密的叢林間那些可
怕的東西,若不是要處理這個蒼邪,他早就追了去,劉玨看著地上的蒼邪直後悔成思悅一掌給得太痛快!

  「哈!」蒼邪笑著又咳出一口血來。眼中恨意更深,楚南竟迷上了那個青蘿公主,拚死不讓他脅以為人質,犧牲了身邊所有的死士獨自
帶了公主下山。他們一定逃不出山中的毒物!

  心口又是一痛,他的目光望向成思悅:「你好,你竟然讓我母后放棄了兒子,你,你竟然不怕我的毒!你倒底是何人!」一口血噴出,
片片沾紅了衣襟。

  成思悅微微一笑:「我不願夏人死於戰禍!蒼邪,我不會讓你傷害元帥!夏可亡國,國人無罪!何苦一定要戰爭?寧國一時滅不了夏,
十年二十年,難道還滅不了?」

  蒼邪目光空洞起來,他轉頭看著淚流不止的瑪花,她的山歌又在耳邊響起,那些日子是多麼美好啊!蒼邪輕輕一笑:「小泡沫,你,永
遠都是攏江裡的那朵小泡沫!我,是夏國的蒼邪,不是寧國的……蒼邪……」一語至此,氣絕而亡。

  「來人,好生送回夏候宮!」劉玨沉聲下令。

  「元帥,請准我,送蒼邪回去!」小泡沫哭道。

  「好!這條鏈子是阿蘿送你的,你拿著,日後若不想呆在這裡了,便來風城尋我們。」劉玨把那條翡翠鏈子塞到了小泡沫手裡。看看了
花廳裡垂淚的貴女們,長歎一聲:「本帥先行一步,你們繼續吧!」

  「恭送元帥!」將軍們齊刷刷站了起來。劉玨走後,貴女們也被將軍們遣走。集花樓樂聲再起,笑語歡言,眾將身邊全換上了集花樓裡
的姑娘。

  突有人笑罵道:「這才叫痛快!方才老子手腳都不知道往那裡放才好!」

  花廳裡眾將哄堂大笑。

  「在想阿蘿?」成思悅的聲音從劉玨身邊傳來。

  劉玨沒有回頭:「你回風城去吧,風城傳訊你兒子都三個月大了,還沒見著爹呢。」

  「我自已的兒子我都不急,你急什麼?我是奉旨找回公主,公主不回我怎麼回去交差?」成思悅輕輕笑道。

  劉玨回轉身:「喝酒?」

  成思悅慢吞吞舉手雙手,手裡竟一手拎了只酒罈:「夏國名產,老王爺肯定喜歡!」

  夏國再是長年無冬,十二月的夜風也帶著寒意。劉玨與成思悅坐在山崖上灌下酒,熱氣從腹中升騰。「好酒!」劉玨讚道。眼睛斜瞟了
眼成思悅,「老頭子說你比我還孝順!」

  成思悅眼睛晶亮:「你壓根兒就不孝順!我看啊,是老王爺把你當老子供起來才對,他孝順你!」

  劉玨忍不住呵呵笑了:「今日才發現你也是個風趣之至的人物。你說以前咱們並稱風城五公子之時,我咋就沒和你多往來呢?」

  「誰也不服誰唄!想我成思悅文武雙全,十八歲就高中狀元,你不過是個浪蕩小王爺罷了!」成思悅嘴角故意一扯飄起一絲不屑。

  「我記得璃王大婚,我還和他總結過五公子,讚他才是五公子之首。這馬屁拍得好啊,他是寧國的王,天下人的皇帝,還好我沒大放厥
詞說自已才是!」

  「你其實是想說,還好沒說是我成思悅吧?」成思悅笑得很賊。

  劉玨喉嚨裡滑出低低的笑聲:「現在我真想這樣說。都不知道你怎麼做到的。」

  「你知道了?」

  劉玨眼神從他胸口一掠而過,「天翔說佩服我,我自已都佩服自已,有些東西總是能被我不知不覺就看出來了。現在我也佩服兩個人,
一個我家老頭子,另一個就是你。」

  成思悅目中有抹可疑的水光閃動:「想知道為什麼?」

  劉玨搖搖頭:「你是我的兄弟,你有自已的理由,不是每一種理由都有必要告訴別人。」

  成思悅笑了笑,笑得莫測高深,轉開了話題:「你知道我第一次在桃花宴見著青菲青蘿兩姐妹時的感覺不?」

  「你也在桃花宴上見著她了?」提起阿蘿劉玨眼睛放光。

  「她特別,嗯,說機靈有點,說狡猾也有點,對,是賊!才十二歲吧就已懂得為她姐姐讓出空間獨自走開。不是個小姑娘的感覺。」成
思悅回憶道,「太子夜宴是第二次見著她,那手琴,不經歷蒼桑豈能得知曲中真意。她竟似矛盾得很,有時像那個年紀的孩子,有時又似成
年大人。」

  「在臨南城遇著她時,一夜之間成年的感覺更是強烈。那年大雪之日……」劉玨眉頭一皺,「今日可是大雪?」

  成思悅看他一眼:「想起璃王了?」

  「是啊,今夜他必不好過吧!」劉玨仰首飲下一口酒,「我到底還是欠了他。」

  成思悅黯然:「我去邊城和草原送信,兩次他都沒發現我,都因為想著……」

  兩人不再說話,默默地喝酒。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6:30:11

第90章

風城王宮內,子離四肢百骸湧上一股寒氣,從腳指頭到手指尖,痛得發顫,忍不住地抖動。偏殿之內燒起了火籠。床下炭火燒著。大顆大顆的汗流遍全身,滴在床上「嗤」的一聲騰起淡淡的煙,瞬間化成水汽。
  
殿內只有皇陵的守陵人陪著他。一遍又一遍用金針壓入內力插進他的穴道:「王上,痛得厲害就叫出來,沒有關係的。」守陵人輕聲勸道。

  子離硬撐著,身體不住發抖,「波」的一聲,一根金針離體跳出,直射入屋頂房梁。子離閉著眼,大半年了,阿蘿還沒有找回來。她在夏國,卻見不著人。她這些日子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呢?心裡的痛泛起來,玉華殿還是空空無人。連她的氣息都在慢慢變淡。她,再也見不著她了麼?子離突然間開始恨自已來。

  那冰涼的是什麼?一寸寸刮著他的骨頭!是痛的感覺麼?讓他去痛!他的阿蘿,他一手推她進了危險!活該,該這樣痛!子離放棄運功抵抗體內咆哮的寒氣。痛楚排山倒海壓了過來。他大吼一聲竟要從床上跳起來,身上的金針根根從體內激起。守陵人見勢不妙,一掌印在他的丹田處,真氣輸進去,感覺到他體內那股陰寒之意越來越重,在體內亂竄,勉強順了一會兒。子離有片刻清醒,艱難道:「塞住我的嘴,不要讓我叫出聲!」

  守陵人塞了塊軟木在他嘴裡:「王上,想想美好的事物,想想讓你開心的事情。」

  子離四肢被鎖在床上,束縛幫助他忍著全身如刀凌遲著血肉的痛感,想美好的事情開心的事情麼?與阿蘿的片段零零碎碎在眼前晃動。
河邊俊俏的小公子。撲閃著晶瑩的眼睛。

  「我讓待從牽馬在此等候,山弟,你會騎馬嗎?」

  「讓人牽著馬騎著走算不算會騎?」

  她第一次騎馬吧?窩在他懷裡嚇得發抖。

  「我想千風樓怕是針對有錢人家大魚大肉吃慣了,所以弄點清水煮的菜讓你們嘗嘗鮮罷了。這味道實在不怎樣。」

  「大哥,如果有機會,小弟下廚給你做幾個菜吃,保管你舌頭都鮮得吞下去!」

  她搖頭晃腦的評點是那麼可愛。自已當時想什麼呢?若不是好男風,定帶了她回府。

  「大哥,下次能否帶小弟去吃吃其它知名酒樓?品嚐美食是小弟一大嗜好。」

  她亮著眼睛懇求地看著他,這是她第一次露出這樣求懇的神色。自已想也不想就答應:「山弟,你可知道你這般神色看人時,總也不想
拒絕你的。」

  那個時候起,就起了心吧。子離目光慢慢渙散,陷入回憶之中,守陵人舒了口氣,只要這樣分心,王上這一夜就容易過了。悄然立在一
旁不敢驚擾他。

  「我要一千兩銀子,你能給我嗎……當報答我啊!救你一命,累得半死!你的命總值一千兩吧……我不貪心。兩千兩,咱們銀貨兩仡,
以後各不相欠……我會功夫,又才認識,你疑心很正常。可是,我卻不喜歡……無錢寸步難行,有錢走遍天下!銀子是好東西,愛銀子等於
愛生活。」

  她一向這樣乾脆,從不扭捏。喜歡與不喜歡向來分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自已便想照顧她,寵著她,那時就告訴她了:「山弟,大哥來照
顧你可好?」她轉開了話題,她是真的不明白嗎?

  她讓他感覺飛翔,她對他說人要對自已的行為負責。她沒有答應他,因為她知道他將要娶顧天琳。子離似乎又忍不住痛了。身體像是被
拋下落在針板上面扎出密密麻麻的洞又被拉起再拋下,他張嘴欲喊,所以的聲音被軟木堵了回去。

  阿蘿說「認得你我真幸運,我以為在這裡我不會認識什麼好男人的。」

  阿蘿說:「你的眼睛好亮,像天上的星星一樣……」

  阿蘿躺在他腿上睡了,滿是星光草原,盛開著朵朵北星蘭的草原,夜風微帶涼意,她溫曖的身體,淡淡的味道。

  子離又放鬆下來。多麼美好的夜晚,那夜之後,太子夜宴,他不敢去冒險,眼睜睜瞧著她被劉玨帶走……大婚,顧天琳的眼睛……相府
竹林……王府那聲輕柔地呼喚……大哥,大哥,大哥……

  是阿蘿在叫他,是她,她回來了麼?子離滿身大汗掙扎著回頭,殿內烈火熊熊,只有守陵人低眉順目立在一旁。她還沒有回來,她死在
夏國了麼?一股熱氣逼來,整個人似串在火上燒的肉,燒灼的感覺一波波襲來,肌膚被燒灼著難受,體內的寒氣四處衝撞。子離四肢繃得筆
直,胸臆內翻江倒海地悶著一個名字,在冰火相觸的那一刻「滋啦」一聲冒著青煙一遍遍烙在身上。

  「我只當你,是大哥……是,我喜歡他,喜歡他……」阿蘿眼裡有淚。

  「你待阿蘿不過如此,你即疼她,難道讓她委屈妾室?」劉玨不屑的說道。


  一聲輕響,子離生生咬斷了嘴裡的軟木,一聲慘叫暈了過去。

  殿外顧天琳早已淚流滿面。守了大半夜了,裡面沒有動靜。突如其來的慘號聲驚得她跳了起來,不顧一切衝到偏殿。一群宮侍跪地阻
撓:「娘娘,王上有旨,任何人不得進去!」

  顧天琳顫抖著聲音,紅著眼:「滾開!」一語出口自已先被嚇住,什麼時候學會罵人的?她管不了那麼多,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子離,她的丈夫,她的王。顧天琳捂著嘴不讓自已失聲痛苦。他看上去是這麼脆弱,這麼無助。她快步上前。守陵人跪下輕聲道:「娘
娘,王上若有任何言語,娘娘切記順著他應下。」

  順手遞過一張干布。

  顧天琳一進殿中就被熱氣蒸出汗來。她看著子離,溫柔地給他拭去汗水。小心沾濕他的嘴唇,觸手冰涼。淚水又湧了出來。

  子離慢慢醒轉,喃喃道:「別哭,阿蘿,別哭……」

  顧天琳一手捂著嘴,一手給子離擦汗。

  「阿蘿,你回來了?」子離驀然睜開眼。熱氣迷漫中床前坐著低泣的她。她為他流淚麼?他努力一笑:「不痛的,阿蘿,大哥不痛
的。」

  顧天琳終於洩出一絲哭聲,身體抖動得厲害。

  子離想去抱她,身體一點力都沒有,著急道:「大哥不逼你,阿蘿,你不要走!」

  顧天琳伏在子離赤裸的身體上,哭得說不出話來。

  她的身體還是這麼柔軟,還是這麼溫曖。子離覺得那點點陰寒正離體而去。他嘴角噙著一絲笑容:「大哥倦了,阿蘿,你陪著我睡……
我們去草原露營看看星星……」子離的聲音慢慢低下去,慢慢不再動彈。

  顧天琳大急:「王上!」

  「娘娘莫喊!」守陵人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過去了。請娘娘迴避,王上無大礙了。」

  顧天琳一步三回頭走出了偏殿。

  守陵人放開子離,抱起他迅速放到一桶藥水裡泡著。半個時辰後抱了他出來。喚來宮侍:「小心送王上回寢宮,不得打攪他,睡到天明
就行了。」

  楚南終於還是不捨蒼邪拿阿蘿做人質,身邊的幾十名死士拼得一死擋住了蒼邪,他帶著阿蘿殺出了黑風寨。沒多久,劉玨大軍就圍住了
寨子。阿蘿再次歎息著被楚南拉走。

  楚南渾身是血,仗著武功高強沒有受傷。拉著阿蘿剛下山進谷不久,谷中障氣升騰,他吸得幾口胸口噁心異常,屏住呼吸拼了最後的精
力離開了山谷,一進莽莽林海力氣已經耗盡,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他一路拉著阿蘿的手就沒有鬆開過。此時高大的身軀轟然倒下,阿蘿被帶著撲倒。半響後她爬了起來。林間光線陰暗,阿蘿遠遠地望向
黑風寨的暮色中朦朧的山影,看看暈到的楚南,她自由的了嗎?趁機離開?阿蘿的心狂跳起來。

  只奔得幾步,她又停了下來。蒼邪要對她下毒,要用她去要脅山下的劉玨,楚南不顧一切擋住了蒼邪,救了她逃下山。可是現在,不管
楚南隻身回去麼?阿蘿想起楚南為她擋雨、懷城想要放她離開,想起他衝進牢裡抱了她出來,他為她不惜犧牲了從陳國忠心跟來的幾十名死
士……

阿蘿慢慢回過身,走回楚南身邊。她強迫自已不去想劉玨,若是給他知道自已有了脫身的機會卻放棄,還照顧楚南,劉玨不知道會有多傷心
會怎樣失望!她歎了口氣,低下身用力翻過楚南,他臉上似蒙了層黑氣。

  「這山谷底不時有黑色的障氣飄出,障氣有毒,臭不可聞,所以才取名叫黑風寨。」阿蘿想起了小泡沫的話,楚南怕是中了障氣的毒。
自已怎麼會沒事?她也不明白。手從楚南腰間摸出一個精巧的火摺,阿蘿收攏了些枯枝樹葉,打開火摺對著風一揚燃起火來。

  天已黑了,身邊的樹林越發陰森。看看楚南,阿蘿握了楚南的短劍,看到身邊有叢竹子,砍下一根嫩竹做了個水筒,聽了聽水聲的方向
舉著火把小心地走了過去。

  沒走兩步,阿蘿嚇得渾身冰涼,面前地上躺了條大蛇,叢林裡的蛇十之八九會有毒吧。她感覺到冷汗沁出流了滿背。那蛇對著她吐了吐
信,阿蘿看看前面的水源,瞪著蛇一動不敢動,過了會,蛇慢慢地爬走沒有進攻她,她鬆了口氣趕緊打了水拚命地往回跑。

  一回到楚南躺著的地方又嚇了一跳,楚南身上正趴著幾隻什麼蟲,阿蘿都快哭出來了,壯了膽用火把一撩,蟲受驚迅速爬走。阿蘿走近
楚南去扶他的頭,想餵他喝水。頭一抱起,楚南的發間又掉出幾隻蟲飛快的跳走,竟似有些怕沾上阿蘿的身體似的。她一愣,大著膽子把手
伸向地上往外爬的蟲,蟲子躲得更快。

  阿蘿看看自已的手,突然想起大婚那天明珠送來的月霜花被她一口吞了。自已百毒不侵?所以才沒有中障毒?她笑了起來,不錯啊,總
算有樣防身的本事了。

  映著火光,楚南臉上的黑氣似越來越重,說不準剛才躺這兒又被什麼毒蟲咬了。阿蘿想想,是不是自已的血也能解毒呢?她拿起短劍,
在火上烤了烤,看了看鋒利的刀刃,劃哪兒呢?她怕疼,自已隨便劃一刀沒事人似的那是書上寫的,臨到真要劃道傷口放點血又怕了。

  東比劃西比劃,阿蘿終於伸出一根手指頭在刀刃上一抹,瞬間痛得開跳,扔了短劍直吹氣,舉著指尖一看,鮮血已流了下來,她忙捏著
楚南的嘴把血滴下去。

  楚南感覺一陣香氣從嘴裡散發,神智有一絲清醒,嘴下意識地一張,含住了阿蘿的手指頭,近乎貪婪地吮吸著那香甜的甘源。

  阿蘿一喜,使勁擠著指頭。嘴裡不停地說:「能救你吧?救了你我們扯平了!」

  楚南慢慢清醒過來,胸口的噁心已消失不見。他感覺嘴裡有味甜甜的味道,似含住了什麼東西。輕輕睜開眼,阿蘿還沒擦乾淚的玉容在
火光中閃動。

  見他清醒,阿蘿鬆了口氣,便要收回手指,突覺一痛,楚南竟咬住不放。「喂!你鬆口!」

  楚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輕吮著嘴裡的手指,舌尖輕輕舔著。阿蘿渾身一抖用力去掙。

  楚南已張開嘴,抬起她的手看了看手指的傷口:「原來你的血能解毒!這麼小氣?就指尖劃道小口子?」

  阿蘿臉一紅,心想要是換了劉玨,我那會左想右想比劃半天才捨得弄條小傷口,早割了腕間動脈恨不得用血把他泡醒了。

  楚南鬆開她的手,看著她低頭不語,心裡又是一緊,陳國沒有,夏國降了,殺劉玨殺璃王再復國麼?他靜下心來閉了眼打坐運功。再睜
眼時已神采奕奕。「為何要救我?」

  「扯平!你也沒傷我,從蒼邪那裡救了我!」阿蘿一邊加柴一邊說。

  「你不怕我醒了會殺了你?要不用你去要脅劉玨?」楚南慢慢問道,「我發誓一定要殺了他的!」

  阿蘿心裡一驚,楚南是中山狼?她語氣盡量鎮靜:「你會光明正大地與他比試吧?」

  楚南想起了死在劉玨劍下的王兄,想起了亡國之痛,狠狠地說道:「對他,我可以不擇手段!」

  阿蘿沉默了:「看來我是救錯人了,但我也不後悔,我不欠你的了。」

  樹枝噼裡啪啦地燒著。毒蟲怕自已,阿蘿放了心,靠著樹閉上眼睡著了。楚南瞧著她有些憔悴的面容,山裡夜涼,他站了起來抱起阿蘿
靠著火瞧她睡。看著阿蘿,目光慢慢柔和起來,心裡一片安寧恬美。

  天明後阿蘿醒來鼻端聞到一陣香味,楚南看她一眼:「一會兒就好!」

  他正在燒魚,阿蘿覺得好餓,說了聲:「我去溪邊洗臉!」楚南沒有攔她,阿蘿走到溪水邊,白天的山林和夜晚不同,處處生機昂然,
鳥語花香。她回頭看了看楚南背坐著烤魚,再看看黑風寨的方向,心已飛了過去。楚南沒事了,她現在跑能跑得掉嗎?

  「你錯過了機會,怎麼也跑不掉的,」楚南淡淡地聲音傳來,「魚好了,來吃吧!」

  阿蘿歎了口氣,問道:「你帶我往哪兒走?」

  「就這山崖上,等劉玨找來!」

  阿蘿不吭聲了,走回去吃魚。

  楚南遞過一張芭蕉葉,魚頭和魚尾都已去掉,只留著肥肥的魚身:「小心吃,不知道刺多不。」

  阿蘿一怔,埋著頭默默地吃。楚南一笑:「你感動麼?這種哄小姑娘的招術我這裡還多!」

  阿蘿「哦」了一聲:「不如劉玨,他會把刺都剔沒了再給我!」

  楚南臉色一變:「是麼?那你還吃?」

  「吃飽了才有精神看你倆比武!」

  「是看劉玨怎麼死在我劍下!」楚南狠狠地說道。

  冥音帶著烏衣騎及士兵終於找到了他們,發出了信號。劉玨親自領著兩萬士兵前來將山崖團團圍住。

  從高處望下去每到夜晚,星星點點全是火光。阿蘿瞧著高興得眉開眼笑。直到楚南一聲怒吼:「再笑我就殺了你!」這才安靜地坐了下
來。

  每日都有兩名士兵擔著各種用品上來,吃的穿的用的,這天居然還挑來一個金漆雕花馬桶,上山的士兵道:「元帥吩咐,若是楚公子樂
意,可馬上遣人在崖上修兩間屋子,公子可以住到願意放了公主那天。」

  阿蘿笑得直揉肚子。楚南突然煩躁起來,一腳踢飛馬桶,對前來的士兵道:「叫劉玨上來,一個人。」

  阿蘿止住笑,眼睛沒有看楚南,卻跟著士兵往山下望去。楚南大踏步走進,捏住她的下巴硬生生轉過她的頭:「看我!你說,要是劉玨
上山看著你和我親熱,會是什麼表情?」他的眼睛裡帶著血絲,閃動著猛獸般的光芒看上去嚇人之極。阿蘿心一沉,楚南真的要……顧不得
打不過他,抬腿就踢了過去。

  楚南冷笑一聲擋開:「不自量力!」手已摸到她的衣襟。


  阿蘿眼一閉輕聲道:「你不會傷害我的。」

  楚南手一抖:「憑什麼?劉玨他滅了我的國家,殺了我的王兄,我憑什麼不能傷害他最心愛的女人!」

  「因為,你從來都沒傷害過我,從你擄走我,你壓根兒就沒傷害到我。」阿蘿閉著眼,安靜地說,「我再怎麼鬧騰,你生氣歸生氣,卻
沒真的一掌打下來過……你用背給我擋雨,你放我走不讓我做陳國的人質,便是來了這山林裡,獵的野味,最好的總是給我……你現在殺了
我吧,要是你想平息你心裡的怨恨,我替他死,我還你!」

  楚南腦中一醒,定定地看著她。這些天奔波在山林裡,她又憔悴了許多。他不禁想起無數個夜晚,他怕她受涼小心地抱著她入睡。她蜷
著身體窩在懷裡,睡夢中呢喃溫順如兔子,醒來後發現他抱著她又破口大罵的樣子。心裡一痛,放肆的笑聲迴盪在山崖上。

  他止住笑,沉下了臉:「你錯了,我早就後悔,後悔沒有聽王兄的命令以你為人質,若不是當晚我想放走你……我要是在懷城,我絕對
不會倉促退兵放棄城池,讓劉玨佔了我懷城天險!如今我擄了你走,就是等今天等劉玨一個人上山,脅你為人質,讓他顧及著你,好死在我
劍下!我不傷害你,是因為,我楚南再心狠手辣也不屑殺個無力抵抗的女人!今日,你就瞧著劉玨如何死在你面前吧!」

  阿蘿張口欲言,楚南已伸手點中她的穴道:「對不住了青蘿,我得不到的他也別想得到,我要殺他,誰也擋不住!」

  劉玨慢慢走上山來,寬大的黑袍腰束玉帶,山風吹來英俊的臉上漾出燦爛的笑容,似在赴情人的約會而不是面臨生死一戰。終於要看到
她了,劉玨怎麼也忍不住心裡的高興,對楚南卻是一點不放在心上。

  上得山來,楚南提著劍閒閒地站在阿蘿旁邊,衝他一笑:「我一直想再與你比試一場,這個女人不過是個誘餌罷了。」

  劉玨沒有回答,只顧著看阿蘿,揚揚眉,她又瘦又髒,卻怎麼也看不夠似的,眉頭皺了皺,目光中竟有著不耐煩,似在討厭楚南站在那
裡,讓他不能到她身邊去。手裡的劍握得更緊了。

  阿蘿也衝他一笑,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眼裡的劉玨真是帥氣逼人,天生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其實子離也很好看的,比他更有氣質,
楚南也是極好的,比他更有男人味。怎麼就喜歡他了呢?阿蘿忘記這是什麼地方什麼形勢,從看到劉玨的第一眼起,心就急跳起來,眼裡心
裡只有他,聽不到任何聲音,木然站著,眼睛似在看劉玨,又似空無一物。劉玨瞧著心裡一緊,笑得更加燦爛:「你傷她一分,我必加之十
分在你身上!」

  「好,」楚南笑道,「我知道上次比武你未盡全力,璃王要滅陳要一統天下也怪不得你。戰爭是陳夏兩國不自量力挑起來的,公主是我
見色起心擄走的,這仗寧國打得理直氣壯。年青溫和如書生一般的璃王竟瞞過了天下人的眼睛!哈哈!」

  劉玨淡淡道:「你是想說你能擄走阿蘿是他放縱的麼?」

  楚南抬抬下巴:「梅山一戰我就不再小覷於你,你猜得到何苦還為他這般拚命?」

  「你只見一斑未能窺得全豹,他愛阿蘿不輸於我!」劉玨笑容不減,「放了阿蘿,省得我走神!」

  「哈哈!」楚南大笑道:「你以為我真的想來公平一戰嗎?我就是以她要脅罷了。」

  「那你要怎樣?」劉玨平靜地問楚南。

  是啊,我要怎樣?楚南陰鬱一笑:「不怎樣,先砍了她的手,再與你一戰,你若勝得快,她還不致死,你若總贏不了,就瞧著她死好
了。」

  劉玨後退一步,仔仔細細地看著楚南。嘴角浮起一個笑容:「那算了,不打了,我調弓箭手上來,一併射殺了,省得我看了難過,她也
死得快些,我親自動手,相信我,我的箭法不差!」

  楚南濃眉緊鎖,瞪著劉玨,再看看阿蘿。詭異一笑,一劍就真的砍了下去。劉玨大驚:「住手!」

  楚南狂笑收劍:「我還以為你真的捨得!」他眼中露出深深的恨意,這個人殺了他的王兄滅了他的國家。「劉玨,是你死還是她死?」

  阿蘿回過神來,眼中一片安祥,瞧著劉玨心裡不住歎息,楚南要殺她早就殺了,用得著現在出手麼?

  「我死了你王兄也活不過來了,陳國也不可能再有。」劉玨慢慢說道。

  「是啊,我知道,」楚南心裡傷痛,看了看阿蘿,提氣喝道:「來吧,要救她就先和我一戰!若是你死在我劍下,我就要帶她走!」

  劉玨望向阿蘿,兩人目光一碰便如膠似漆粘在了一起。楚南一咬牙劍霍的刺向劉玨。阿蘿雙眸裡閃過劍光帶出一絲驚恐。劉玨笑了笑,
回手擋住,身形展動,一劍揮出,似山間飄過的清風吹向楚南。

  楚南打起十二分精神,大喝一聲迎上。兩人功夫都強。不多時阿蘿眼睛就花了,只看到兩條人影跳來跳去,劍身相擊發出陣陣清鳴。


劉玨劍招突然一變,陰森的殺氣散開。師父曾說飛雪功不到萬不得已不得使出。此功太過狠絕,練至第七重時出手非死即傷。楚南勝在內功
精湛。短劍揮開朵朵劍花。出手全是殺招。兩人你來我往過招誰也沒有必勝的絕招,阿蘿不希望楚南死。更怕劉玨有損傷,站在一旁觀戰神
經已緊繃至極點。

  楚南總覺得劉玨的招術與那個交手數次的蒙面人相似。心中一動旋身飛起,短劍帶著破空聲從頭擊下。劉玨如暗夜一樣自然舉手一擋,
楚南輕車熟路又將使出上次刺中暗夜之時的招術,他有大半的把握會刺中劉玨。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他瞥了眼阿蘿。瞧到她眼中的驚懼,那眼光全粘在劉玨身上,沒有絲毫自已的影子。心裡的痛楚漫無邊際的迷漫開來。手上招式一緩。

  此時劉玨的劍已自然刺過來。楚南看著阿蘿沒有理會,目光中似留戀,似黯然,似解脫,身體已迎上那道劍光。劉玨長劍來不及撤手順
勢刺入了楚南身體。他一愣,鬆了手。楚南自殺式的棄招讓他吃驚不已。

  楚南帶劍踉蹌了幾步站穩。看看胸前的劍,大喝一聲拔了出來。人慢慢軟倒在地。

  劉玨飛快地跑向阿蘿,解開她的穴道,一把將她死死摟進了懷裡,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阿蘿,阿蘿!阿蘿……」

  阿蘿喉嚨哽住,雙手抱住劉玨的腰,閉著眼呼吸他溫暖的氣息,她想對他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緊抱了他的腰不想放開。

  楚南躺在地上,血快流盡了吧,他看著天空悠然的白雲,心裡突然變得平和起來,原來等待死亡也不是件痛苦的事情,那些想法與慾
望,在這一刻卻似通通消失了蹤影。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原來心狠手辣的自已也有柔情似水的時候。為了她,竟再無重爭天下的心了。

  阿蘿突然想起了楚南,推開劉玨跑了過去,劉玨一怔,沒有拉她。阿蘿蹲下來,對楚南笑了笑:「謝謝你!」聲音已哽住,眼淚一顆顆
滴落在楚南臉上。

  「我的公主,回家吧!你,你真是美麗……」楚南看著她,輕聲道,「那一夜……我便……再也忘不了……你的笑容……」

  阿蘿抖著手合上了那雙桀驁不馴的眼睛,手上沾起了一絲濕意。她呆在那裡,楚南……如果他對她狠點,如果他對她不好,如果……該
有多好!

  劉玨慢慢走過來,輕輕攬她入懷:「我們好生葬了他!」阿蘿終於大哭起來。這幾個月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苦全隨著哭聲發洩了出來。劉
玨一遍又一遍輕聲喊著她的名字,讓她死死抓住了衣襟不放。

  山風吹過,阿蘿哭的累了,靠著劉玨睡了過去。

  抱著她劉玨沒有動,坐在山崖上閉上了眼睛,終於放鬆了身體,她就在懷裡,終於放鬆了神經。滿足得想要睡過去。

  玄衣和冥音等了許久終不放心走上崖來。看到劉玨抱著阿蘿坐在山石上,楚南死了。不由得鬆了口氣。

  「好生葬了楚南王子!」劉玨沒有回頭,淡淡說道。

  士兵上得崖來小心抬走了楚南的屍體。

  阿蘿不知睡了多久,一覺醒來以為又是楚南抱著她,使勁一掙:「淫賊!」

  「罵誰呢?」劉玨低聲笑了起來。

  阿蘿一怔,抬頭看到劉玨的笑臉,呆了半響,往旁邊一看,空空如也。她伸出手使勁一扭劉玨的臉。

  「輕點!」劉玨呼痛。

  阿蘿一聲歎息,把頭窩進他的懷裡:「不是夢啊!」

  劉玨心裡一酸,溫柔地說道:「我在,不是夢!」

  阿蘿良久抬起頭來看著劉玨道:「你葬了他?我們回家!」

  劉玨摟摟她:「你感動?」

  阿蘿雙手摟著他的脖子,突然咬了他一口:「是!」

  「那我呢?帶著兩萬多人打他一個!」

  「你難道會不帶人和他打?」

  「黃水峽谷一戰時,王上說,他喜歡人多欺負人少!」劉玨突然愣了愣,收了笑容,目光望向遠山:「阿蘿,我也為一個人感動過,我
們都不約而同地瞞著你,沒有告訴你,從前種種我和他爭來搶去都各自存了心思,都想要你,」他停了停,鬆了抱住她的雙手:「還記得我
們從山谷裡回去,子離說封你做公主,那個進了皇陵要做他皇妃的規矩就沒用了?其實不是這樣的……」

  劉玨緩緩說出子離選擇取冰泉救她挨了龍鞭的事實。阿蘿站了起來,看著滿山滿谷的綠意,子離的笑、子離的悲、所有的往事齊齊隨著
那個俊逸的身影在心口掠過,驚起滿心酸疼。她想哭卻哭不出來,悶悶地難過。身後劉玨清朗的聲音響起:「如果你改了主意,阿蘿,我不

會怪你。我要你真真實實的看清自已的心意,嫁給你最想嫁的人。」

  最想嫁的人?阿蘿迎風站立,她是越過時空來到這裡的一縷魂,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找尋著親情、愛情和生存的空間。她對這個陌生的
世界感到害怕,自然而然渴望著被呵護被關愛。子離,是她遇到的第一個對她好的男子。「這幾個月的相處,楚南是很容易被激怒的人,粗
裡卻也帶著細膩。他從未真正下手傷害我,我心裡甚是感激。我不知道最後他為什麼會迎上你的劍,可是,我卻看到了他最後望過來的眼
神,那雙帶著野性的眼睛裡帶著埋怨和悲傷,我感動。」

  「你居然為他感動?那子離呢?」劉玨站她身後,語氣裡似帶著責備。

  「子離不同,你可明白?」阿蘿轉過身來看著他,「我感動於楚南身處敵方的立場來維護我,幾次可挾我為人質他都放棄不肯。子
離……」阿蘿微微一笑,「真要我因為他的付出選擇嫁了他麼?」

  劉玨頭一偏,他覺得是對著陽光看阿蘿,陽光太刺眼,眼睛才瞪得酸了。半響才道:「誰叫你,是條喂不家的白眼狼!」

  阿蘿撇嘴:「誰說的?大雪之日,白眼狼瞧著滿院子的海棠就不想挪窩了!」

  劉玨攬她入懷:「子離他……」

  「嘖嘖,我選擇子離,你不吃醋?我著實懷疑你愛不愛我,不吃醋的丈夫可不是好丈夫!」阿蘿打斷了他的話。她知道,她欠子離的一
生也還不完,年年大雪之日,也會是她夜不成寐之時。她能做的,是活得更快樂。

  劉玨輕輕笑了:「是,其實我明知道你的選擇,但是我還是要你選一次。選錯了,我就……你說了半日,怎的從沒說過為我感動?」

  阿蘿懶懶地窩在他懷裡,眨眨眼睛:「要是你對我再好點,我也可以考慮一下為你感動,我的王爺!」

  劉玨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抱著她往山下走去。
作者: Cardea芯    時間: 2012-2-4 16:32:46

本帖最後由 Cardea芯 於 2012-2-4 16:33 編輯

第91章


龍興二年二月。劉玨率大軍班師回朝。
  
子離親迎至城外二十里。遠遠地瞧見隊伍來了。他目光牢牢盯在隊伍中的那乘車轎上。近了,更近了。子離聽到心臟「撲咚」跳動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化作沒有呼出口的名字。而籠在寬袖裡的拳卻握得更緊,努力控制自已不露聲色。

  隊伍慢慢停了下來。劉玨騎到轎旁,一掀轎簾。阿蘿抿嘴一笑,低頭下了轎。子離瞧著他牽著她走過來,走到他面前。不等他們跪下行
禮,他已伸手拉過阿蘿,微笑著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平南王不用多禮。瘦猴兒似的,阿蘿,隨大哥進宮!」

  阿蘿一聽進宮兩字想起子離為她……身體明顯的抖了抖。子離視而不見笑著道:「平南王若是累了就休息一月才成親,若是……」

  「王上,臣怎麼會累呢?為我大寧王朝征戰想著吾王皇恩浩蕩,精神就來了!」劉玨看著阿蘿一字一句說道。

  「哦,這樣啊,安國……」子離睨視著他,起了玩笑之心。

  「哈哈!」阿蘿大笑起來,心似乎放鬆了。

  子離溫柔地瞧著她:「擇日不如撞日,明日……」

  劉玨已接過口去::「謝王上恩旨,明日劉玨親迎公主入府成親!」不待子離再開口,回轉身提氣喝道:「本帥明日與公主大婚,眾位將
軍不嫌棄請來王府飲杯喜酒!」

  子離笑著搖搖頭:「阿蘿,我們走。」

  阿蘿看了劉玨一眼,展顏笑道:「我瘦了好多呢,大哥!」

  子離接口道:「知道了,做了很多好吃的……」

  阿蘿本是想岔開話題,子離一接口,她心裡不知怎的就有幾分黯然,臉上仍揚著開心的笑容一路和子離說著夏國的趣聞。

  進入王宮,子離牽著阿蘿的手來到玉華殿:「再在這裡住一晚,明天,你就嫁入王府了!」

  「嗯!」阿蘿低下頭,她始終不敢看子離的眼睛。

  「看著我,阿蘿。」子離淺笑著說:「不要擔心,大哥就是大哥,不是寧國的王。你不用嚇得滿手是汗!」

  阿蘿伸手在衣服上擦汗,心裡躊躇,她再見子離,總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似的,又不知從何說起,一路轉過各種念頭,終於還是決定什
麼都不說。

  「大哥現在收回以前的話,我要你快快樂樂的,阿蘿,不要怕我。」子離輕聲道。

  她驀的抬起頭,眼睛閃動著光,子離!心裡一酸,眼圈就紅了。低下頭呆了呆又抬頭望向他,終於笑了:「大哥!」

  子離舒了口氣:「這就對了!好好睡一覺,明日就是最漂亮的新娘了!」他轉身欲走,腳步又停了下來,眼睛深深地看住阿蘿:「我還
是忍不住想知道,阿蘿,你不用怕,大哥不會了……」子離臉上帶著從前那熟悉的淺淺笑容:「現在告訴我,你當年心裡曾有過我麼?」

  多麼熟悉的笑容,多麼熟悉的眼神,那雙深邃的眼睛裡重現那抹讓自已心疼的淺淺的憂鬱。阿蘿心裡一顫,後退了一步,喃喃道:「你
想知道?」他還是要揭開心底深處的那處秘密。

  「是!」子離眼中有著決絕。

  「有花堪折直須折,不如憐取眼前人!大哥,天琳姐姐真心愛慕你。」往事已矣,來者可追。阿蘿眼中一片清明。

  子離深深地看著阿蘿:「明天,你就……嫁了…….」

  靜默了良久,子離聽到了他想知道又一生後悔知道的話。「寶髻鬆鬆換就,鉛華淡淡妝成,紅煙翠霧罩輕盈,飛絮游絲不定。笙歌散後
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靜。相見怎如不見,有情還是似無情……太子夜宴那晚大哥走後,我便想起這詞來了。」阿蘿輕聲說道,緩步走進殿
內,「明日阿蘿金殿拜別大哥!」

  子離如被雷擊中,木立在殿外。心裡一個聲音高聲叫道,有的,她有的!她那時心裡原是有他的!她知道他的隱忍他的痛苦他的仇恨,
她知道他要做寧國的王要做天下的帝王知道他要娶顧相的女兒以後還會有別的女人一個再一個……從此讓劉玨走進了她的心,硬生生把對他
的情抹得乾乾淨淨,一去不回頭。

  子離臉上再也掛不住笑,這王位已在手中,這天下已指日可待,為何現在感覺到空,空落落似沒有著落。

  他一步一步離開玉華殿。得到與失去,得失之間有時就只隔了髮絲這麼細。退了一步,在似是而非間便隔了遠山重重。

  不遠處的玉鳳宮裡飄出輕柔琴音:「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

  子離停住腳步:「取簫來!」

  簫音婉轉而起,哀怨更勝琴音。顧天琳慢慢停住手。任簫聲獨自嗚咽。她輕歎一聲離琴站起。簫聲突然止住,她側耳再聽,真的沒了,
天琳怔仲著。

  「皇后為何不繼續?」

  顧天琳一驚回頭,子離淺笑著瞧著她。「明日阿蘿出嫁,寡人想勞煩皇后去為她打扮。務必讓平南王一見驚艷,嗯,若是皇后有此本
事,寡人定吹一曲《鳳求凰》相謝!」

  他說什麼?顧天琳沒有反應。傻傻地呆在那裡,等到驚醒,子離已離開。她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宮侍驚得來扶。顧天琳揮手打開,淚流
滿面,他,他說他吹《鳳求凰》麼?
離了玉鳳宮,子離臉上笑容已消失不見。他想起了新婚之夜對阿蘿說的話。「……我瞧著顧天琳,她嬌羞無限,和每一個新娘一樣不安又快
樂的等著丈夫的疼愛。為了她能給予我的力量和支持,我也必須疼她。我既然娶了她就會將她納入羽翼。我怎可讓父皇的心意白費,怎可去
傷害一個把身心都交付與我的女人。」

  子離看向山谷中座座精巧的殿宇,以後這裡面還會住進各種各樣的女人。都等著他去寵愛,為他生下子嗣。他回頭望了望玉鳳宮,那裡
面是一個傾心於他等待他愛憐的女人。她與她的家族都支持了他,依附著他。再望向玉華殿,子離低低說道:「阿蘿,現在我要你幸福,只
要你幸福……如果我對天琳,對後宮裡的女人好……你瞧在眼中,會不會過得更快樂?」

  真正的痛原來還不是瞧著她愛上了別人,去後悔當初!真正的痛是成全,笑著去成全。把這種苦果,當做美味,日日吃著還贊它的甜
美。

  子離走進玉龍宮。屏退左右,拿出一瓶酒來,一個人慢慢喝下,幾口嗆咳了出來。他伸手拭去嘴邊的酒水,衣上酒痕已深,點點滴滴。
他抖著手去擦,總也擦不乾淨,突然瞧到衣上又濕一處,剛伸手,手背一涼,子離愣住,他,不知覺中在落淚嗎?

  二月初八,安清王府雞飛狗跳。

  「我穿這件袍子如何?」安清王左換右換,總覺得不滿意。

  青影忍住笑:「王爺!今日是少爺成親!」

  「可是我很久沒見阿蘿了,得給她個好印象!」

  「公主瞧不見你,拜了天地就進洞房了。掀蓋頭的又不是你!」

  安清王愣住,突然搖搖頭:「不信,我們打賭,去,放出聲去,設賭局!」

  劉玨喜滋滋地進來:「父王!兒子我今日如何?」

  「阿蘿又瞧不見你!」安清王瞧指揮千軍萬馬鎮定自若的兒子已笑得像白癡,心裡就來氣。

  「什麼?」

  「沒什麼,快去快去,宮裡等急了!」安清王兩下把兒子推出門,臉上又綻開一朵花,「青影啊,阿蘿封為公主,我不用喚李相親家
吧?」

  「王爺,他還是公主的爹!」

  「……」

  紅燭閃動,喧囂已去。阿蘿很喜歡這種繁忙緊張的程序。終於明白為何婚禮需要熱鬧,那是向所有人告知,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

  劉玨的眉眼已經太熟悉。可是想起他會來掀起蓋頭,還是忍不住盼望揮開紅綢兩兩相望的那一刻。

  門輕輕被推開,房間裡響起一片道喜聲:「恭喜王爺!」

  阿蘿心漏跳了半拍。嘴角彎出一個笑來。

  劉玨喜上眉梢,拍拍臉,他覺得臉都笑酸了,就是止不住還想笑。宮裡來人,璃王賜來一瓶御酒,宮侍奉旨守著他喝完,邊城的烈酒
啊。顧相來賀,道顧天翔早已送來離人醉一瓶,今日務必請平南王飲下他的心意,他笑著喝完。成思悅抱著兒子跑來,笑嘻嘻地送來夏國帶
回的酒,他大笑著喝完。所有的將士大碗敬酒,他來者不拒!

  老頭子樂呵呵看著他,在他耳邊不懷好意道:「所有人都賭你今晚瞧不著阿蘿,老子疼你,知會你一聲!」

  劉玨笑道:「父王真是夠心疼兒子,你那邊下注了?」

  安清王一怔,笑罵道:「臭小子!」搖頭走開,嘴裡嘟啷著:「一千兩,賭你瞧不著。青影!劉英!玄衣!還有冥音,你們,帶著兄弟
們敬你們主子一杯去!」

  想整我?劉玨笑得越發燦爛,「來,兄弟們,喝!知道千杯不醉是什麼意思麼?爺今晚就告訴你們!」

  「……」

  「都下去吧,」劉玨笑著吩咐道,他喝一會兒就繞到外面用內功逼著吐一回。再喝?喝個三天三夜也別想把我喝趴下!他得意地笑著。

  屋裡的人退了出去。劉玨慢慢走近坐在床上的人兒。她安靜地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劉玨看了一會兒,想像著蓋頭下的阿蘿會有多麼的
美。想著她將是他的,心裡的喜悅滿滿的抵在胸口。他極溫柔地喚了聲:「等久了是麼?阿蘿!」一時竟捨不得去掀蓋頭,隔著那層紅綢親
了下她的臉。

  阿蘿還是不動。

  劉玨呵呵笑道:「你也有害羞的時候?我瞧瞧,臉紅沒?」手輕輕一動拉下了蓋頭,瞬間臉色突變:「你!怎麼是你!」

  蓋頭下青影瞪著他,欲哭無淚,他竟被點了穴無法動彈。劉玨氣極敗壞伸手解開他的穴:「誰幹的?阿蘿呢?」

  青影苦著臉:「公主反正在王府裡,老王爺道,讓你找,找到天亮還找不著他就贏了!」

  「我,我……老頭子!」劉玨氣得牙癢,兒子新婚他都要來攪局?他的臉黑得嚇人,「還有那些參與了?」

  「除了我!」青影表白道。

  「什麼?」劉玨沒聽明白。

  青影后退兩步突然大聲道:「主上,除了我人人有份!」說完「噌」的跳起奪門而逃。

  劉玨氣得咬牙切齒,狠狠地把紅蓋頭往地上一摔。除了他?意思是不僅有老頭子,那幫烏衣騎,還有,王上?成思悅?顧天翔?還
有……阿蘿?!好啊,所有人聯合起來整他?!劉玨想要殺人。

  安清王走進新房裡又是許願又是懇求,阿蘿咯咯笑出聲來點頭答應,掀了蓋頭換了嫁衣,看著被玄衣扛進來的青影嘿嘿笑著,看侍女給
青影穿上嫁衣,她親自把蓋頭蓋在青影頭上,還悄悄對他道:「記得要告訴我劉玨掀起蓋頭時的樣子哦。」然後跟著老王爺走出了新房。

  阿蘿覺得好玩不禁好奇道:「我們躲那兒呢?最好能瞧到他樣子的地方!」

  成思悅笑逐顏開地從迴廊邊轉了出來,沖阿蘿一笑,突然出手點中她的穴道:「當然是新房了。最安全!而且能看到他所有的表情!」

  安清王老臉笑成了一朵花:「對對對,這地方最好!呵呵!」

  阿蘿瞪著他倆,心裡大呼上當。無可奈何地被這兩人弄回了新房藏在屏風後面。劉玨一進門就喝退了侍女,眼裡心裡只有床上穿著喜服
的青影,那還注意到屏風後面還有人。阿蘿聽著動靜,難受之至,想大笑又笑不出聲,恨道,此仇不報非君子!老狐狸你死定了!

  劉玨衝出新房跑出松風堂,所有人都消失了似的,想來是怕他發飆。劉玨停住腳,狐疑地回過頭看了看松風堂,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
慢條斯理地又回到了新房。凝神一聽,逕直走到了屏風後面,嘴一彎笑了。

  阿蘿正瞪著他。劉玨伸手拍拍她的臉:「信他們不信我吧?知道下場了吧?你也參與了,嗯?」

  阿蘿眨巴著眼睛,盡量露出無辜的表情。

  劉玨一把抱起她,大笑道:「爺今晚要點燈籠!」

  阿蘿臉一紅。劉玨放她在床上,伸手解開她的穴道。阿蘿叫出聲來:「你出去!」

  「不!」劉玨一個吻輕輕落下,「我知道他們在屋子四周躲著,爺我不怕!」

  阿蘿使勁把臉埋下:「我怕!」

  笑聲從屋子裡四面八方傳來,房樑上還跳下幾個:「主上,屬下服了,多謝主上!」

  「謝什麼,快找老頭子要銀子,省得他跑了!」

  「是!」

  終於,屋裡清靜了,劉玨輕聲笑道:「這下不用怕了!」

  阿蘿看著他,心裡有種安心的幸福,嘴邊慢慢帶出一個極嫵媚的笑來。

  劉玨的手指圍著那個笑容溫柔地打轉:「想什麼呢?」

  阿蘿伸手撫過他的臉,英挺的鼻樑,輪廓分明的五官。柔聲道:「在想,究竟那個才是真正的你!」往事如電影片段在腦海裡閃過……

  在桃花林裡,他怒氣沖沖:「看你那樣子也不是個名門淑女!不知那個府上的丫頭,放我府上,早給板子打得規矩了。」

  王宮中秋宴,他神采飛揚:「原來你是李相家的三小姐,終於給我找著了。」

  都寧河流香畫舫,他厚顏無賴:「……小王是極負責任之人,與三小姐孤男寡女深夜相處,怎容無知小兒敗壞三小姐名聲呢?三小姐還
沒及芨呢,這般誤人終身之事,我可是做不出來的。」

  太子夜宴,他出手相救,送她回相府溫柔沉默。

  河邊騎馬,她與他打賭,劉玨懶散自得:「就算小爺站這兒不動,你也是推不動,打不動,踢不飛的。」結果她耍賴讓他哭笑不得。

  東郊遇襲他第一次深情告白:「相信我,阿蘿,我會對你好,會護著你,一生一世。」

  臨南城裡他沉穩坦誠:「……我最初並不知道會對你這樣情深。桃花宴上我實是被顧家小姐一曲佩蘭打動……回家畫她的像時無意間在
她的臉上畫出了你的眼睛……我得承認剛開始硬插入你和子離之間纏著你是想逗你玩。然而不知不覺,我心已沉淪……」

  王府中他傷心難過:「我忘了,三年前我就該明白,你沒有心,你始終這麼漂浮不定,從來沒給過我一個肯定的答案,你連騙著我說一
句喜歡我都沒有!」

  和子離演那場戲後他醋勁大發:「好,他待你情深一片,你感動,那我呢?我對你的心你扔都寧河裡去了?」

  他為了救她,果斷決絕:「阿蘿,子離待你真是極好的,你……我不能看著你死,那怕是你讓做他的妃,我也,也願意!」他還是帶著
她逃了,義無反顧。

  ……

  阿蘿溫柔地瞧著劉玨,喃喃道:「你怎麼會有這麼多種情緒,這麼多讓我感動的地方呢?」

  「因為我是風城五公子裡唯一集眾家之長面面俱到玉樹臨風英俊不凡瀟灑倜儻武功高強文采出眾的平南王!」

  阿蘿「撲哧」笑出聲來。怔怔地看向他,穿越來到這裡,十來年的生活,一直想找適合她生存的環境,原來,她的歸宿是在他懷裡。阿蘿輕輕伸手扯開了劉玨的衣帶,俏皮對他一笑。

  劉玨一個翻身覆上來,睜開眼睛瞧著阿蘿:「你以後只能想我一個只能愛我一個!只能,是我的……」

  他的聲音漸弱,吻已深深落下。「美人如玉酒如玉,醉,臥,鴛鴦帳裡頭……」劉玨出手拂落紗帳,落下一室旖旎。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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