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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風光]不當前男友 (老婆外宿中之一)[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6 17:50:49     標題: [風光]不當前男友 (老婆外宿中之一)[全文完]

不當前男友【老婆外宿中之一】 作者:風光

他是她的初戀,更是她的天,她總是以他的喜好意見為優先——
為了能窩在他懷裡看電視,她捨棄日劇,和他一起看建築節目;
因為他最喜歡她的長髮,所以她就算覺得麻煩又熱也不敢剪,
她並非盲從,而是實在太愛他,一心只想付出讓他開心,
且交往這三年來,他對她溫柔體貼、包容她的依賴,
兩人幾乎沒吵過架,可自從那個女人出現後,一切都變了……
原來他口中那個要回台開時裝店的老朋友就是他的前女友,
她不是沒跟他抱怨過那個女人的動機不單純,
可他總用對方只是比較熱情大方和人情壓力為由要她包容體諒,
甚至為了陪前女友常常半夜才回家,有時更過份整晚未歸,
就連兩人好不容易可以約個會,他也讓那女人同行,
他的粗心與忽視讓她再也受不了,毅然決然選擇離開,
可他卻在發現她和別的男人出去吃飯約會時跑來站崗獻慇勤,
宣稱已和前女友劃清界線,希望她能夠再給他一次機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6 17:51:23

第一章

  傍晚六點,白沛昕回到家,才一進門便大大地歎了口氣,接著賭氣似地把低跟鞋踢掉,站在玄關揉著酸疼的腳跟。

  溫東璇看著她皺眉嘟嘴的可愛模樣,好整以暇地問:「又失敗了?」

  白沛昕哀怨地望著親親男友,有氣無力地走到他身邊坐下,還假裝生氣的把手中的大提包扔到一旁。

  「白小姐,敝公司會好好審核你的資料,若有進一步的消息,一個星期內會通知你,請你耐心等待。」她用兩隻纖指提高了眉梢,壓低了聲音,直到溫東璇被她逗笑了,她才放開手,回復原本喪氣的表情。「這家公司根本就已經打我槍了,還講一堆客氣話,難道他們不能果斷一點,直接告訴我:『白小姐,敝公司不準備錄取你,你省點時間去找別的工作吧!』」

  「對方要真的這麼說,你今天會哭著回來。」溫東璇搖搖頭。

  「我若哭著回來,你會安慰我嗎?」她可憐兮兮地問。

  「我現在不就在安慰你了?」

  「還不夠。」她嘟起嘴。

  溫東璇明白她的意思,在她唇上輕輕的一吻。對於女友的孩子氣,他簡直無奈又好笑。

  失意的女人終於露出笑容,這個男人啊,總會在她最低潮的時候,用他的溫柔陪著她熬過,她真的好愛好愛他,她也相信,他對她的愛也是無庸置疑的。

  她溫柔地望著他,突然無厘頭地冒出一句,「要是我找不到工作,以後不能養你怎麼辦?」

  溫東璇差點沒笑出來,沒好氣地揉亂她精心梳理的頭髮。「我要是靠你養,早就餓死街頭了。我看你若找不到工作,乾脆留在家當我的女傭好了。」

  「為什麼是女傭,不是老婆?」她雙手叉腰,皺起小臉佯裝氣結。

  「老婆?你確定?」他故意挑剔地打量她一眼,「我的老婆要長髮飄逸、身材火辣,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個性熱情大方同時也溫柔婉約……」

  他每提出一個條件,白沛昕的兩道細眉就向中間靠攏一些,說到最後,她的雙眉已緊緊鎖在一起了。

  長髮飄逸?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中長髮,她的頭髮長得很慢,要留到飄逸的長度,大概還要兩年吧?

  身材火辣……低頭看了一下,她的身材頂多稱得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但距離火辣應該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至於入得廚房,她還不想毒死老公;再說到個性要兼備熱情大方和溫柔婉約,她兩項特質應該各佔百分之五十吧?

  可惜兩個百分之五十互相抵消,結果為零。

  她無力地向後倒在沙發上,「我完了,工作找不到,還被男朋友嫌棄,那以後怎麼嫁得出去?我看我還是降價求售吧!」

  「你想找其他買主,還得先過我這一關。」溫東璇又溫柔地吻了她一記,「傻瓜!工作找不到就算了,我從沒限制你要做什麼不做什麼,反正有我養你不是?等你找到適合的再去,千萬不要隨便將就。」

  「那你要用什麼養我?」她故意睜大眼睛問。

  像是早知她會這麼問,溫東璇回答得氣定神閒。「我今天煮了好吃的海鮮焗飯,原想你若錄取了就替你慶功,不過既然沒錄取,那就當做替你打氣吧!」

  「真的?有沒有放雙倍起司,還有很多很多的海鮮?」她一聽眼睛為之一亮。

  「當然,雙倍起司,還有蝦子、干貝、魚肉、蟹肉、蛤蜊——」

  「老公,你真好!你煮的東西最好吃了!」白沛昕開心地親了他一下,求職失敗的陰霾,已在瞬間被她拋諸腦後。

  「唉,你這麼優秀,長得又高又帥,溫柔體貼,會煮很好吃的東西,還是大學副教授,怎麼會看上我呢?」她偎了過去,將頭靠在他的肩窩處撒嬌。

  「我也不知道。」他故意裝作思索了一下,聳了聳肩,「找不到一百分的,只好找個六十分的將就一下。」

  她不依地捶著他的肩,兩個人便在沙發上打打鬧鬧起來。溫東璇被她這麼一鬧,身上也已看不到在學校裡為人師表的溫文儒雅樣。他們就像孩子般玩著、笑著,也讓白沛昕暫時忘了求職失敗的挫折。

  白沛昕多麼希望,這份感情帶來的快樂能夠持續到永久,永遠不會被任何事物所阻撓。

  白沛昕和溫東璇交往三年,現在兩個人一起住在溫東璇的房子裡,過著夫妻般的同居生活。

  溫東璇挺滿意這樣的生活。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大男人主義的男人,對白沛昕也十分寬容疼愛,而白沛昕很小女人,在愛情裡幾乎事事以他為主,他不諱言這對他十分受用。

  ***

  三年裡,因為她的單純,因為他的體貼,兩個人可以說沒吵過一次架。

  溫東璇搖頭笑了笑,繼續埋首在論文裡。晚餐過後,他便回書房工作了,這篇論文雖然不急,但事關他是否能升格為教授,所以他十分重視。

  「東璇東璇!」洗好碗的白沛昕幾乎是小跑步來到他書房外,由於他沒關門,她便直接進去了。「今天晚上九點知識頻道有你喜歡看的建築介紹節目,我們一起看好不好?」

  「九點鐘不是有你愛看的日劇?」他記得每天晚上九點,她都準時守在電視機前面的。

  「沒關係,日劇會重播嘛!」

  「重播的時間可是凌晨一點!」他不喜歡她熬夜。

  「我現在失業,晚一點睡不會怎樣,你想看的比較重要啦!如果沒追到日劇,少看一集也沒關係。」她磨著他,「走啦,離你交論文的期限還有半年以上的時間,不必那麼趕吧?我記得你白天有六堂課,上課都那麼累了,晚上讓自己放鬆一下吧!」

  她雖然說得好像都是為他著想,理由冠冕堂皇,但事實上兩人都很清楚她只是不喜歡一個人看電視,才會死活都要黏著他。

  溫東璇沒好氣的一笑,對這麼黏人的她,著實沒轍。幸好她的愛撒嬌只會讓他覺得可愛,一點也不討厭,而他手上的工作確實也不急,索性就依了她。

  何況,她都犧牲她最愛的日劇了,看的還是他最喜歡的節目!

  闔上手上的資料,兩人一起走到客廳,桌上已經放著一盤削好的鳳梨,她根本吃定他一定會陪她,溫東璇不禁忍俊不禁。

  「你不是不吃鳳梨?」他糗著她。

  「唉呀,你喜歡吃就好了。」她笑嘻嘻地按著他坐下,立刻拿起搖控器打開電視。「好了好了,節目快開始了,快點看吧!」

  兩人一在沙發坐定,她馬上窩進他懷裡,享受被男友溫暖包圍的感覺。比起看心愛的日劇,其實她更喜歡的就是這樣兩人依偎在一起看電視,她甚至覺得如果有一天失去了這樣的溫暖,她一定會崩潰。

  根本沒注意節目在演什麼,她只專注地看著溫東璇俊朗的側顏,一邊露出幸福的微笑。

  溫東璇邊吃鳳梨邊看著電視,突然叉起一塊,轉身就往白沛昕的嘴裡塞去。「小姐,你不看電視,光盯著我做什麼?」

  「看你帥啊!」鳳梨酸得她小臉全皺在了一起,說出口的話語像是在開玩笑,但沒人比她更清楚自己有多麼認真。

  溫東璇真是敗給她了,活了三十年,她可以說是他的頭號粉絲,這些話總是說得那麼理直氣壯。

  此時他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響起,靠桌子比較近的白沛昕順手拿起遞給他,完全不看來電顯示。因為她信任他,也很清楚他的交友狀況,這方面溫東璇從不讓她擔心,而且通常他掛完電話後,會主動告訴她是誰打來的。

  然而這一次,只見溫東璇應了一聲後,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奇怪,接著他突然站起身,走進書房,還關上了門。

  這分明是不想讓她知道電話內容。

  白沛昕突然有些悶,心裡像壓著什麼,隨著他的離座,那股壓力瞬間大了起來,弄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過去,他每次接電話都不怕讓她聽到的,這一次為什麼不同?

  她搖搖頭,不想讓自己胡思亂想,但忐忑的感覺還是無法克制地蔓延,直到溫東璇講完電話從書房走出來,坐回她身邊,那種不受控制的不安感仍揮之不去。

  「剛剛是誰啊?」她狀似不經意地問。

  「只是一個朋友。」他將注意力專注於電視節目上,顯然不想講太多。

  太反常了!白沛昕壓下內心的異樣感,撒嬌地道:「什麼朋友讓你這麼慎重啊,還要到書房裡講?」

  溫東璇怎會不知道她在打探什麼?不過這一次,他確實礙於某些因素不想太清楚的告訴她,便避重就輕地回道:「是在美國認識的朋友,因為想來台灣開時裝店,便打個電話問我的意見。」

  「時裝店?」白沛昕指著自己,「我是女生,問我比較對吧?下次他再打電話來,我可以幫他喔!」

  他傻了才會讓她和電話裡的人接觸。「你都自顧不暇了,還管得到別人?」

  她聽得出來他不願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還拿她最在意的事情說嘴,白沛昕忍不住癟嘴道:「反正我就是米蟲嘛!」

  溫東璇瞥了她一眼,好氣又好笑的學著她的語氣道:「反正我就是米王嘛,不介意你這只米蟲。你這陣子找工作太累了是不是,陰陽怪氣的,正好我這個月有兩天假,我帶你出去走走吧,免得你老是胡思亂想!」

  「真的?」她開心地尖叫一聲,「你要帶我去哪裡?」

  「地點任你選。」既然是想讓她散心,自然要選她想去的地方。

  「我想去阿里山!」她腦子裡已經開始幻想阿里山的美景。「台灣的日出多美啊!還能吸收森林裡的芬多精,坐小火車……可惜我從來沒去過,台灣人一輩子至少要上阿里山看一次日出啦!」

  「阿里山嗎?」溫東璇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奇特,像是陷入了遲疑。

  「不好嗎?」察覺了他的異狀,她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

  知道他說不好她一定會更改地點,溫東璇並不想讓她失望。何況他顧忌的事不過是他個人的問題,不應該因此影響她的遊興。

  「不,就阿里山。」他微微一笑。

  白沛昕歡呼一聲,像只八爪章魚般緊抱著他,在他臉上亂親一陣。然而即便他要帶她出遊的事讓她十分興奮,但這一次她卻沒有昏了頭,很清楚他是為了轉移話題,不讓她繼續追問是誰打電話來的。

  女人的本能讓她覺得不對,可是基於對他的信任,她硬是壓下了心中的點點懷疑,拚命替他找著借口。

  不過是一通電話嘛!說不定他是想要安靜一點才進書房的,又或者他是和對方商討非常重要的事……她絕不能像他所說的這樣陰陽怪氣,歇斯底里地想知道他每一件隱私。

  絕對不能。

        ***

  只要清晨四點多坐上阿里山小火車,五點以前就能抵達看日出的祝山山頂平台。

  「哇!山頂好冷啊……」即使是夏日,清晨阿里山上的寒氣還是如同滲入皮膚般,讓白沛昕一下火車就抖個不停,還打了好大的噴嚏。

  溫東璇盯著她,眼神有些迷離,好一會兒才道:「誰教你不帶外套。」

  「我怎麼會知道……」她又開始裝可憐,沒來過阿里山,誰知道山上的天氣變化如此劇烈?

  「我這件給你穿吧!」溫東璇無奈,但其實也有些自責,應該在上山前就提醒她的,可是他一到阿里山就有些心不在焉,居然連她衣衫單薄都沒發現。

  給她穿?白沛昕硬是從凍僵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不用啦,你自己穿著吧!其實待久了也沒那麼冷……不如我們跑上去平台,運動一下就好了。」

  說完,她不等溫東璇的回應便往上跑,實在是因為她已經冷到受不了了。但方纔拒絕他,卻不是因為她故意逞強,而是她不希望他把外套給她,卻冷到了自己。

  要冷,她一個人冷就好了!她才捨不得他受一樣的罪呢!

  溫東璇被她遠遠地拋在後面,只好大步跟上,直到上了平台,才發現她搓著手向一旁的攤販買熱湯,一拿到就小心翼翼地用雙手緊緊握著,還把臉直往那熱氣湊上去。

  「東璇,你要喝嗎?」她捧著湯來到他面前,「喝了會很溫暖喔!」

  瞧她一張小臉凍得都紅了,手臂的雞皮疙瘩也很明顯,居然還只念著要把熱湯給他喝?溫東璇搖搖頭,「你這個笨蛋!明明就很冷,逞什麼強呢?」

  但他知道她不可能穿他脫下來的外套,索性拉開拉鏈,將她抱在懷中用外套蓋著,兩人用體溫溫暖著彼此。

  「被你這小笨蛋害死了!如果遇到我的學生,我的形像就全毀了。」然而比起形像全毀,他更捨不得她一個人受凍。

  因為他很心疼,心疼她對他的心疼。

  白沛昕幸福的笑了,就這麼依偎著他堅實的胸膛,等著阿里山的日出。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著熱湯,滿心期待,可惜今天山上的氣候並不理想,雲霧太厚,通常六點以前應該可以看到日出的,但現在天都大亮了,太陽還是隱在厚厚的雲層後。

  不想等的遊客三三兩兩地結伴下山了,看台上剩下不到一半的人,白沛昕也相當失望。

  「今天好像看不到日出了。」她萬分可惜地凝望著遠處的天空,「天都亮了,大家都走光了。」

  「再等等,說不定等會兒太陽的熱度蒸散了雲層,陽光會從雲層中破曉呢!」溫東璇安慰著她。

  「真的會嗎?」她仰起頭看他。

  「真的,因為我來過。」

  「你來過?」白沛昕的表情慢慢變得有些調皮,有些曖昧,還有些酸意。「跟誰來的?」

  「快看!」大手將她的頭按回去,讓她望著日出的方向,遠方天際的變化,讓溫東璇成功迴避了這個話題。

  頭一轉,白沛昕就移不開目光了。陽光一道一道地由雲層中射出,接著慢慢變得稀薄的雲層中,太陽就像跳出來一樣,映得四周金光閃閃。耐心留到最後的人們,有幸看到了日出的美景,全都驚艷讚歎不已。

  「好漂亮喔!」等待果然是值得的,望著這麼美麗的景色,白沛昕感動到不能自己。「等了這麼久才看到,我好想哭喔。」

  「有什麼好哭的?」溫東璇覺得好笑。

  「因為我本來以為看不到了嘛!」她揉了揉眼睛,還真的有些紅了。

  「唉,你們女生都這樣……」未經大腦的話語就這麼脫口而出,下一秒溫東璇立刻意識到不對,馬上住了口,祈禱感動中的她沒聽到他說了什麼。

  可惜,白沛昕平時不靈光,但這次耳朵可尖了。「喔喔喔……抓到了!你怎麼知道其他女生會這樣?還有,剛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溫東璇還是不說,甚至放開了她,整個人往前走了一大步,靠在欄杆上俯視山下美景,徹底忽略她的疑問。

  「我知道了!」白沛昕才沒這麼容易放過他,「跟前女友來的對不對?」

  「知道了你還問。」他指著山下,意圖岔開話題。「你看,山下的森林看起來好像一張地毯——」

  「你不要想轉移話題!跟我說一下,你前女友長得漂亮嗎?個性怎麼樣?你們是怎麼分手的?」她興致勃勃地想打探他的八卦,誰教他對這類往事總是諱莫如深,她以前問過他,可他不是不回答,就是顧左右而言他,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她可要把握住。

  不過溫東璇並不是那麼好刺探的人,仍舊保持著一貫的理性,淡淡地道:「難道我說她長得比你漂亮,個性比你溫柔體貼一百倍,你會很開心嗎?」

  白沛昕聞言瞬間一頓,接著皺起眉,頭搖得像博浪鼓一樣。

  「那不就得了。」他理所當然地道:「有些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可是想到你曾經和前女友來這裡,和我做著一樣的事,總覺得怪怪的嘛!」她不否認,自己擺出的豁達態度,有百分之五十是裝的,事實上她心裡在意得很。「而且,說不定你在坐小火車時會想到她,在看日出時會想到她,等一下去走神木區時,也會想到她……那我不是很可憐?」

  溫東璇迴避了她的目光,繼續看著山下,沒有回答。

  他承認,自己確實不時的想到前女友,因為阿里山是他和她唯一在台灣遊玩過的地方,但這不過是無可避免的回憶而已,並沒有動搖他對白沛昕的愛,若因此讓她感到不舒服,他會很愧疚。

  先前他問白沛昕要去哪兒玩,她提到阿里山時他的猶豫便緣自於此。他以為自己沒那麼念舊敏感,也把前女友這個人忘得差不多了,但前些日子一通無預警的電話,卻又讓他想起了過去那段戀情。

  所以他的精神一直無法集中,才會忽略白沛昕沒穿外套就上山;坐小火車時,他想起了前女友,看日出時,他也想起了前女友,甚至白沛昕一些類似的反應,都讓他想起那個無緣的她。

  他知道他這個樣子對白沛昕並不公平,卻無法控制湧上心頭的回憶,但回憶畢竟是回憶,他知道自己現在愛的是白沛昕,回憶不能破壞了現在的美好。

  白沛昕走到他身邊,學他靠著欄杆,非得對上他的臉。「喂!該不會……你做了什麼壞事吧?」

  「你才做壞事呢,」他不疾不徐地看向她靠著欄杆的地方,「所以欄杆上有只毛毛蟲,要代替我懲罰你了!」

  「毛毛蟲」白沛昕尖叫起來,立刻跳離欄杆三步遠。「在哪裡?在哪裡?」

  「你動作太大,被你彈到腳尖附近了。」他悠哉悠哉地轉身,換成背靠著欄杆,眼中帶笑地看著她在原地跳來跳去。

  「不要啦!」白沛昕踮起腳尖,低下頭慌張地找,「你快幫人家把它弄走!」

  溫東璇大笑起來,走到她旁邊壓下她的雙肩,「好了好了,根本沒有毛毛蟲,我騙你的。」

  「什麼?」她都快嚇死了,結果他只是在耍她?白沛昕氣得用小拳頭直打他,「你很討厭!沒事幹麼嚇我?你明知道我最怕毛毛蟲了!」

  「誰教你愛自尋煩惱,淨想一些會讓自己心情不好的事情。」他抓住她的小手。「以前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和我來阿里山的人是你,和你在一起創造的是不一樣的回憶,你何必拿過去的事做文章?」

  他簡單的幾句話就讓她的嗔怪平復下來。用她簡單的頭腦來理解的話,就是電腦檔案若輸入新內容,按下存檔後,舊檔案就會被覆蓋過去,此後檔案的內容,就只有新輸入的部份。

  「好像是這樣喔,」她傻傻地笑了起來,吐了吐舌頭向他做了個鬼臉。「你不要那麼神秘兮兮的就好了嘛!講一點點又沒關係,我又不會揍你……」

  他沒好氣地望著她。

  「好,那我就說一點點。以前的女朋友也很怕毛毛蟲,不過她肯定不會像你這麼不計形像地亂跳,像隻猴子一樣……」

  邊說,他邊哈哈大笑地揚長而去,白沛昕朝他追了過去,嬌嗔著一定不會放過他。

  只有溫東璇心裡知道,他隱瞞著她的,可不只他沒說出的那些。
      
        ***

  「什麼?你男朋友從不提前女友的事啊?」

  「對啊!從以前到現在,不管我威逼利誘套話詐騙,只差沒求神問卜擲筊觀落陰,他就是一個字都不說。」

  「連一個字都沒說過?」

  「嚴格說起來……我只知道他女朋友也怕毛毛蟲。」

  從阿里山回來後,小倆口恢復正常的生活。趁著溫東璇白天有課的時候,失業的白沛昕和多年好友狄欣欣相約吃下午茶,喝咖啡聊是非。

  當白沛昕向狄欣欣抱怨溫東璇的過去情史比國防預算還神秘時,狄欣欣雖覺有些反常,但也對白沛昕的用意很納悶。

  「你幹麼一定要知道?」狄欣欣叉起水果鬆餅上的草莓,一口吃下。

  「一方面是想知道他以前喜歡的女生是什麼類型的,說不定我可以趁機改善一下自己的外表,還有還有,我更想知道他為什麼和前女友分手,這樣才能提醒自己別跟前女友犯一樣的錯誤啊!」白沛昕說得頭頭是道。

  乍聽之下還有點道理,不過狄欣欣很清楚白沛昕的個性,知道越多只會越難過,不免替溫東璇說幾句話。「其實你男朋友說的也沒錯,有的事情不知道還比較好。你想想,情侶之間不就是那個樣子嗎?如果你知道男友和前女友以前有多麼恩愛,海誓山盟天荒地老,還常常從沙發激情廝殺到餐桌上,光是想像就令人抓狂了!」

  白沛昕不由聯想了一下狄欣欣所提的情形,別說什麼激情廝殺了,光是想像溫東璇抱著她腦海裡面目不清的前女友,她眼淚就快流下來了。

  「算了,我還是不要想了,他不說就算了,我問太多只是自討苦吃。」用力地搖搖頭,白沛昕狠狠地吸了一口冰沙,企圖讓冰涼的感覺刺激一下她的大腦。

  「不過啊,男人也不能完全信任,該問的還是要問。」狄欣欣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她交過的男朋友,一部電梯都裝不下,所以男人的虧也吃過不少,她可不希望好友重蹈她的覆轍,所以當然要好好的提點一番。「他Facebook或部落格的密碼你知道嗎?有沒有表明你是女朋友呢?」

  「他好像沒在玩那些東西。」白沛昕搖搖頭。

  「他的朋友你認識嗎?」

  「認識一些,都是學校裡的教授或助教、學生之類的。」

  「那他有沒有反常的行動?比如有奇怪的曖昧簡訊啦,或是接電話時刻意不讓你聽到談話內容?」

  「簡訊好像都是廣告信,但是奇怪的電話倒是有一通。」

  白沛昕想起了溫東璇躲到書房去說的那通電話。「他以前接電話都不怕我聽的,但這一通很奇怪,他特地跑到書房裡講。」

  「哦?這就有問題了。」狄欣欣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不單純。「他有沒有說是誰打來的?」

  「他只說是在美國的朋友,好像是要來台灣開時裝店,想問他的意見。」其實那時白沛昕也覺得奇怪,後來溫東璇轉移話題更是顯得事有蹊蹺,但因為沒隔幾天兩人就在阿里山開心地玩了一趟,她也就忘了這件事,現在聽好友提到,她才又想起。

  「男的女的?」狄欣欣問。

  「他沒說。」其實白沛昕也忘了要問。

  「奇怪,開時裝店這種事有什麼好神秘的?」狄欣欣也想不通。

  「而且,我想他這樣的電話還陸陸續續接了幾通……」

  因為她曾看到幾次溫東璇在陽台講電話,他又沒有抽煙的習慣,平常沒事做也不會去陽台,想來想去只有為了避開她這個理由了。

  雖說方才狄欣欣還幫溫東璇講話,可現在她聞言便立刻倒戈。若是溫東璇原來就很重隱私,那這樣的行為還說得過去,但交往三年了才來搞這套鬼鬼祟祟的戲碼,實在太詭異了。

  兩人正揣度著,白沛昕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看了看來電顯示後接起,給了狄欣欣一個眼神。

  「東璇,什麼事情嗎?你現在不是應該在上課嗎,怎麼會打給我?」白沛昕放柔了聲音,不想讓剛才的氣氛感染到她。

  「現在是下課時間。」溫東璇的聲音溫溫的,聽起來沒有異狀,但就是讓白沛昕覺得怪。「我只是想告訴你,今天不回家煮飯,所以你吃飽再回家。」

  「為什麼?」

  「因為我要去接機,有個朋友從美國來,我會順便招待她吃晚飯。」溫東璇坦然地回道。

  但他的坦然卻讓白沛昕心頭那種無形的不安又沉重了幾分。「你是去接那個要來台灣開時裝店的朋友嗎?」

  狄欣欣聽到她這句話,表情立刻警戒起來。

  「……對。」這一次,溫東璇的回應卻遲了幾秒。

  白沛昕朝狄欣欣點點頭,只見狄欣欣伸出兩隻手指,一前一後做了走路的動作,暗示她也跟著去。

  通常溫東璇若沒有主動要介紹朋友給她認識,她不會特地要求,但這次她實在按捺不住心裡那種不安,便採納了狄欣欣的建議。「東璇,我可以跟去嗎?」

  「你跟來要做什麼?」

  「呃……」總不能老實說吧?白沛昕只能笨拙地編著理由,「因為我可以跟你們一起吃晚餐啊……一個人吃多無聊啊!還有、還有,我也對時裝店很有興趣,想知道多一點嘛!」

  溫東璇這端完全沉默了,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這種反常的寂靜令白沛昕一顆心都吊到喉頭了,方纔的勇氣馬上全吞回肚裡,「不、不行嗎?沒關係,那……那我自己吃就行了……」

  詎料溫東璇的聲音此時突然傳了過來,他做了一個令白沛昕和狄欣欣都跌破眼鏡的決定。

  「好,我上完課後回家接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6 17:51:38

第二章

  前往機場的一路上,溫東璇很顯然地變得沉默許多,白沛昕也不敢多嘴,她怕是因為自己硬要跟惹得他不快。

  到達迎賓大廳時,溫東璇的臉色好了一些,白沛昕才敢悶悶地開口。「東璇,你在生氣嗎?我跟來是不是造成你很多麻煩……」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在想些事情。」溫東璇這才發現,自己一路的沉思,似乎帶給了白沛昕不小的壓力,不禁有些抱歉。

  他原本不想帶她來,就是怕她會想太多,後來做了帶她來的決定,又讓他有些遲疑……

  「等一下見到我的朋友,你不要太驚訝。」他只能先給她一點心理準備。

  「為什麼?難道他長得很恐怖,眼睛是紅色的,嘴巴裂到這裡……」白沛昕搞笑的用兩根手指頭將嘴巴往兩個方向拉。

  溫東璇低聲一笑,這小女人就是會逗他笑,「恐怕跟你想的剛好相反。」

  剛好相反是怎樣?眼睛是綠色的,然後沒有嘴巴?白沛昕胡思亂想著,突然耳邊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接著是一陣香風從她身旁飄過。

  「傑森!」一個燙著大卷髮、小麥色皮膚的高女子快步走了過來,見到溫東璇就是一個熊抱,還熱情地在他頰上獻上一吻。

  白沛昕相信,如果不是溫東璇偏過臉閃了一下,這一吻會直接落在他唇上。

  她看得眼睛都直了,自己的男朋友被人又抱又吻,她連生氣都來不及。

  這時溫東璿已帶著那名女性轉向她,簡單的介紹道:「她是我在美國的同學,中文名字叫趙予歡,你叫她予歡就好。」

  「嗨!你就是傑森現在的女朋友白沛昕對吧?」趙予歡大方地向白沛昕打招呼,和她握了握手後,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了一番,才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溫東璿。

  「喂!你的口味變了不少嘛!」

  溫東璿沒有答話,或許是認為回答這樣的問題太無聊,倒是白沛昕總覺得趙予歡這句話貶多於褒,心中不太舒服。

  和她握過手後,趙予歡就不太理會白沛昕了,逕自和溫東璿聊天敘舊,而白沛昕這才有機會仔細觀察趙予歡,然而越看心情卻越沉重。

  「長髮飄逸、身材火辣,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個性熱情大方同時也溫柔婉約。」

  她突然想到溫東璿曾半開玩笑的說做他老婆的條件就是這些,這趙予歡已經符合外在條件,白沛昕就硬生生被比了下去。

  好慘啊……她從來沒這麼慘敗的感覺,不由也想著這麼火辣的美女 ,溫東璿難道從來沒動心過?

  他從頭到尾也只稱趙予歡是朋友,可是朋友的定義可以有很多種啊 ……

  「今天的晚餐就由趙予歡決定了,沛昕應該也沒問題,對吧?」溫東璿的手輕輕搭在白沛昕的肩上,終於讓她回了神。

  「對啊對啊。」只要是他說的話,她都是無條件點頭。

  趙予歡想了想。「那就吃日本料理如何?美國的日本料理根本是給狗吃的,台灣的應該會比較合我的口味。」

  白沛昕聞言一愣,她號稱天上飛的只有飛機不吃,四隻腳的只有桌子不吃,但唯一對於生食她是敬謝不敏,所以日本料理是她平常不會選 擇的食物,而溫東璿尊重她的想法也是應該的,反正日本料理又不是天天吃,也不全是生的,她不應該為次介懷。

  可是……怎麼心裡還是覺得怪怪的呢?

  溫東璿說完話後,轉身拉起趙予歡的行李就要離去,就這麼一瞬間 ,他的手離開了白沛昕的肩頭,趙予歡恰巧從中插進兩人之間,大方的勾住溫東璿的手,和他有說有笑的離去。

  這……是怎樣?聊天聊到忘了她嗎?白沛昕心頭酸溜溜的,但她不斷警告自己別太敏感,趙予歡是從美國來的,接受美國教育的人就是這麼熱情,自己不能少見多怪,千萬不能亂吃醋讓給溫東璿沒面子。

  一邊警告著自己,一邊快步跟上,溫東璿和趙予歡兩個腿長的人走在前頭,讓白沛昕跟得有些幸苦,幸好她還記得車子停在哪裡,要不然一個閃神,讓這兩個人出了視線之外,看她不迷失在這迷宮般的停車場才怪。

  三人上了車,白沛昕坐在副駕駛,但一路上就聽到溫東璿和趙予歡在閒聊,還中英夾雜,讓她關聽就有些吃力,更別說插句話了。因此到 日本料理店前的一整段路程,白沛昕一個字都沒說過。

  下車後,趙予歡若有深意地向白沛昕說了一句令她極為不舒服,卻又無法反駁的話。

  「早知道應該讓我坐在副駕駛座的,你坐在那,我和傑森反而不好說話。」

  ***

  溫東璿選的日本料理店讓白沛昕有些感慨。

  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時來的店,也因此溫東璿知道了白沛昕其實不敢吃生魚片,從此以後兩個人幾乎沒在來光顧過。

  可是這次為了趙予歡,溫東璿帶著她又踏入了這間日本料理店,白沛昕連腳步都有些沉重。但溫東璿和趙予歡的相處很自然,除了後者的過度熱情外,沒有什麼令人懷疑的曖昧言語和舉動,白沛昕心想自己這陣子果然就如溫東璿所說,大概是被失業的焦慮給搞昏頭了,才會一直想東想西。

  三個人入座後,溫東璿讓趙予歡決定菜單,趙予歡也不客氣,喚來服務生就是一陣狂點。

  「綜合生魚片、海鮮蓋飯、握壽司、土瓶蒸……對了,再來兩份海膽。」

  當她合上菜單時,白沛昕的臉色也跟著白了,看來這趙予歡似乎真的很喜歡吃生魚片,點的菜沒幾樣熟食,白沛昕已經做好餓肚子的準備 。

  想不到這時候,溫東璿突然叫住服務生,「等一下,再幫我點一份鰻魚飯定食,配菜內的生魚片都換成熟食,給這位小姐。」他比了比白 沛昕。

  就這麼一份遲來的貼心,讓白沛昕感動到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果然還是在意她的,雖然今天晚上的接機讓她心情很差,至少他還記得顧及她的感受,只要這樣就夠了。

  倒是趙予歡看得有些刺眼,在服務生走後,她刻意問白沛昕,「你不敢吃生魚片嗎?」

  白沛昕老實的點點頭,「對,不只生魚片不敢吃,基本上生食都不太敢。」

  「那真是可惜了。」趙予歡像是在惋惜般,深深地望了溫東璿一眼 ,話卻是對白沛昕說的。「傑森很喜歡吃生魚片呢!結果交了你這個不敢吃的女朋友,你們一定很少到日本料理店用餐吧?」

  「嗯,很少。」趙予歡的說話方式總讓白沛昕感到不舒服。

  「以前我和傑森常到美國的日本料理店吃飯,我們住的那一州啊, 所有的日本料理店我們幾乎都去吃過了……你實在不應該剝奪傑森的喜好,幸好現在我來了,傑森可以吃個過癮。」不知道是神經大條還是刻意諷刺,趙予歡言下之意似乎有點在責備白沛昕。

  溫東璿也聽出氣氛不對,便打斷了趙予歡的話。「我什麼都吃,不挑食,所以不吃日本料理也不會怎樣。」

  白沛昕投給他感動的一眼,就如她先前所想,她根本不需要在意趙予歡說些什麼,只要溫東璿站在她這邊就好了。

  趙予歡討了個沒趣,語氣有些怪異得道:「傑森對女朋友還是這麼好啊?!」

  溫東璿只是微笑著,白沛昕卻是點頭如搗蒜,兩個人都沒聽出趙予 歡這句話還有其他含義。

  白沛昕甚至說道:「其實不只日本料理,東璿對我真的很好,假日常常會帶我出去玩,也對我十分體貼,生理期還會替我熬薑湯什麼的… …」

  「那是為了阻止你狂吃巧克力。」溫東璿笑著調侃她。

  「我又不胖,吃一點有什麼盥洗?生理期吃巧克力,是上帝給女人 放的假,趙小姐你說對吧?」白沛昕怕冷落了趙予歡,便把話題丟給她 ,另外也有向趙予歡示好的意思,要不然她總覺得趙予歡好像對她有敵 意似得。

  但趙予歡似乎沒感受到白沛昕的善意,一句話正中敏感點,「我倒不覺得奇怪,傑森對女朋友總是這麼好啊!」

  「哦?你知道東璿以前的女朋友?」好不容易能問了,白沛昕本能的跳過趙予歡刻意撩撥的心思,趁機探問男友的八卦,「他以前的女朋友都長得什麼樣?每次問他,他都不願意告訴我。」

  趙予歡別有深意的笑睨了溫東璿一眼,才正要開口,溫東璿卻在這時插了話。

  「這話題沒什麼好聊的,當事人就在這裡,尊重一下當事人好嗎? 」

  他的語氣並不嚴肅,也沒添加什麼情緒,但兩個女人都乖乖住了口 。白沛昕一向就很聽溫東璿的話,有這樣的反應不奇怪,但趙予歡的個性看起來就不是好欺負的,怎麼會因溫東璿的一句話就閉嘴呢?

  白沛昕雖覺得奇怪,但也沒想太多,只當溫東璿是副教授當久了, 自有不怒而威的氣勢吧。

  然而也因三人的沉默,加上菜還沒上。餐桌上的氣氛漸漸悶了起來 ,白沛昕不想掃興,便主動開口道:「聽東璿說,趙小姐這次來台灣是想開服裝店?怎麼會想做這方面的投資?」

  說到她的事業,趙予歡自信的一笑,「不是投資,我特地選在台灣開店,是想改善台灣人穿衣的品質。」

  「台灣人穿衣的品質很不好嗎?」白沛昕一愣。

  「何止不好,簡直差透了!」趙予歡嫌惡的皺眉,示意她看向四周 。「你看在這麼高級的店裡,居然有人穿露趾涼鞋?那男人還穿著短褲 ……再看那女人身上的花洋裝,那肯定是地攤貨,一點質感都沒有…… 」

  她說的話令白沛昕聽得極為不悅,不禁反駁道:「我倒不認為地攤貨有什麼不好。重點是衣服穿了要舒服,地攤貨也有不錯的,衣服是看人穿,只要有自信,穿起來就好看啊!」

  趙予歡顯然對這套說話嗤之以鼻。「那都是騙自己的話。衣服體現人的價值,什麼人穿什麼衣服,所以有人穿得起香奈兒,有人只能穿地攤貨,明白嗎?」

  她在說話的同時,眼光不下一次的直瞄著白沛昕的衣著,讓白沛昕有種屈辱感。她身上穿的雖不是地攤貨,但也是平價時裝店較高價位的 牌子,有必要這麼鄙夷嗎?

  眼見兩個女人快吵起來了,溫東璿清了清喉嚨打圓場道:「予歡, 每個人對衣著的觀念不同,你想在台灣開店,就要尊重各種意見,沛昕的說法也是一個參考方向,你別急著全盤否認,就當多收集些資訊也好 。」

  趙予歡沒好氣得道:「我有我的堅持。你以前不是也很支持我的嗎 ?當年你曾經說你就是欣賞我這種脾氣——」

  「予歡!」溫東璿突然皺起了眉頭,「你說太多了。」

  白沛昕不懂氣氛怎麼又突然變得這麼奇怪,不敢再多說話,但趙予歡似乎不高興了,她放下了手上的餐具。

  「好好好,我說什麼都不對,去補個妝總行吧?」

  趙予歡才離座不到一分鐘,溫東璿也道:「沛昕,我去洗個手。」 說完,便朝著同樣的方向走去。

  白沛昕的心直往下沉,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還是說錯了什麼話,讓趙予歡和溫東璿都不開心了。看他們似乎是交情很好的老朋友,要是因為她而破壞了感情,她會很自責的。

  這麼一想,她也放下筷子跟了過去,想在洗手間裡和趙予歡聊一聊 ,表達一下自己的過意不去,但才走到洗手間錢的轉角處,就見到趙予 歡和溫東璿臉色凝重的站在那兒,低聲說這話。

  「你答應我不准說的!」

  「我怎麼知道?不小心的嘛!」

  「幸好你沒繼續說下去,我不想讓沛昕難過,你知道嗎?」

  「知道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囉嗦……」

  沒有再繼續聽下去,白沛昕幽幽的回頭,在兩人結束話題之前回到座位上。

  她應該沒有再去洗手間的必要了。

  終於菜都送上來了,白沛昕覺得自己就像個局外人,吃的東西和另外兩人壁壘分明,反倒是他們熟得像什麼似得,不必說話就默契十足。

  「請等一下。」溫東璿叫住了剛送完餐的服務生,「幫我送一副刀叉來好嗎?」

  由於這間日式料理店常有國外觀光客,對於這種要求,服務生是見怪不怪了,不多時便送來一副刀叉。

  「想不到你還記得我不太會拿筷子。」趙予歡的喜悅溢於言表。

  「依你的個性,覺得不重要的就不會花心思,我想你肯定還沒學會 。」溫東璿打趣道,灌了口茶。

  白沛昕聽著兩人熟絡的談話,悶悶的灌了口茶,還差點被茶燙到。 溫東璿記得趙予歡不會拿筷子,怎麼就不記得自己的女友不喜歡喝熱茶 呢?

  「小心點。」溫東璿看她疼得齜牙咧嘴,忙拿了一杯冰水給她。

  趙予歡冷眼瞧著溫東璿溫柔的用紙巾替白沛昕擦掉唇邊的水漬,不由諷然一笑,「不如這茶就別喝了,像我一樣喝冰梅酒,多好?」

  「你還說呢,」溫東璿淡淡的送了個責備的眼神過去,「你胃不好,還喝那麼多酒。」

  「你的胃也沒多好,這些生食還不是照吃?」趙予歡不以為然地指著他面前的菜餚,「我還記得你喜歡吃海膽,你看,才剛送上來你就吃 掉了。」

  白沛昕聽著他們的對話,好奇地睜大眼問:「東璿喜歡吃海膽啊, 我怎麼不知道?」

  溫東璿還沒答話,趙予歡到時替他先回答了,「你不吃日本料理,自然對他喜歡吃生海膽不清楚。」言下之意就是白沛昕根本就不體貼。甚至還落井下石道:「我想你應該也不知道傑森喜歡喝土瓶蒸的湯吧? 」

  說完,她替溫東璿倒了一杯清湯出來,體貼地遞到他面前。

  白沛昕看到了不太服氣,她對溫東璿的瞭解也不見得少啊!「這回你可是說錯了,其實東璿不只喜歡喝土瓶蒸的湯,裡頭的料,我想他也是很喜歡吃的。」

  「是這樣嗎?傑森?」趙予歡刻意問著溫東璿。

  溫東璿只是微笑點頭,大手摸了摸白沛昕的後腦勺,像是在讚美她一般,白沛昕也回以甜美一笑。

  不過趙予歡可沒有那麼容易打發,她從一開始見到白沛昕,就覺得十分不順眼,這樣外表長相和學歷經歷都差人一大截的女人,如何配得 上各項條件都是頂尖的溫東璿?

  所以,她的言語才會一直有意無意的針對白沛昕,想不到這妮子像只打不退的小強,怎樣都有話能回。

  「和我一起吃土瓶蒸的時候,傑森只喝湯,和你一起吃的時候,傑森就享用整個土瓶蒸,這只代表著一件事……」趙予歡對上了白沛昕的眼,笑吟吟地指著自己,「傑森對我比較好,好料都給我吃,對吧?」

  白沛昕聽得瞠目結舌,想不到還能這樣解釋,一時之間又急又不甘心,居然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而一直被兩女夾在中間的溫東璿深知趙予歡的個性又嗆又辣,也清楚她不喜歡白沛昕才會一再挑釁,但令他比較放心的是,白沛昕個性溫和,所以他才會答應讓白沛昕一塊來接機。對於眼下的這種情形,他採取的是息事寧人的方法,因為顯然白沛昕比較好搞定,若是他執意站在女友那方和趙予歡槓上,搞不好還會吵起來,接風宴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

  「你們研究這件事很無聊,我說過了自己不挑食,所以吃什麼都不代表任何意義。」他看菜也吃得差不多了,變順勢道:「予歡,你喝多了,我想天色也晚了,我們該離開了。」

  「離開?這麼快就要走了?」趙予歡不太開心。

  「現在都快十點了,這間店也快打烊了。」溫東璿柔聲勸著。

  看了看溫東璿,再看看似乎鬆了口氣的白沛昕,趙予歡唇角一勾。「好啊,走就走。不過有一件事,我想和白小姐商量一下。」

  「什麼事?」白沛昕頓覺不妙,她的直覺從來沒像這次這麼靈光過 。

  趙予歡故意朝她嫵媚一笑。「這次,我要坐副駕駛座。」

  白沛昕告訴自己不要介意,反正到旅館的路程就一小段,趙予歡要坐就讓她坐好了。

  比起趙予歡似乎有些任性的大小姐脾氣,她更是要表現得大度一點 ,才不會讓溫東璿覺得她不懂事。雖然她知道自己若是堅持要坐副駕駛座,溫東璿也會想辦法說服趙予歡,但這樣好像強硬的要爭奪什麼,溫東璿一定不喜歡。

  保持著這種想法,白沛昕坐到了後座。到旅館的整段路程,和從機場回來時一樣,她一句話也說不上,都是趙予歡一個人在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溫東璿只是偶爾回一句,而趙予歡似乎真的喝多了,說的話也越來越肆無忌憚。

  車子到了旅館前,白沛昕在後座偷偷地咋舌。晶華耶!通常是有錢人或是大明星來台灣才會住在這兒,趙予歡居然住在裡,而且還是一住 就是個把月,真不知道她家裡的財力到底有多雄厚。

  車停好了,三個人都下了車,當溫東璿到後車廂要替趙予歡取行李時,突然拉住了他。

  「傑森。」趙予歡皺著眉,「我好討厭住在這裡哦!」

  討厭住這裡?白沛昕幾乎要尖叫了。她可是想住還沒錢住呢!

  溫東璿只是以一貫的柔和語氣道:「你不是來台灣都堅持要住在這嗎?」

  「因為其他的飯店不是離市中心很遠就是設備很糟嘛!」她仍是不太開心。

  「誰教你不讓我住你家!」

  「不方便。」溫東璿維持平穩的語氣回道。

  「哪裡不方便了?」趁著酒意,趙予歡居然開始耍賴,瞇著眼睛道 :「難道……你們住在一起?」

  溫東璿答了聲是,白沛昕當然更是頭點到都快落地了,本想這樣可以逼退她,沒想到趙予歡臉皮的厚度異於常人,把矛頭轉向似乎比較好搞定的白沛昕。

  「白小姐,我能和你們住在一起嗎?我保證不會干擾你們。」

  「真的不太方便……」白沛昕曉得為難,用溫東璿的話堵回去。她在怎麼笨都知道趙予歡不可能不啊干擾她和男友的生活。

  「可是傑森要幫我開店,如果住在一起也比較方便嘛!而且我一個單身女子住在旅館裡,好可怕哦……」趙予歡連苦肉計都使出來了。

  然而溫東璿很瞭解她,知道這些全是她的借口,便面不改色地扯了個慌,「家裡沒有多餘的房間了。」

  白沛昕看向他,想不到這男人居然也會說謊,表情還這麼自然,她一直以為身為知識分子的他,不可能空口說白話呢!

  看來,她對他真的還不夠瞭解。

  連沒房間的理由都搬出來了,趙予歡自然不能再強求。只是溫東璿 以前對對她的要求都是有求必應,現在居然為了白沛昕而拒絕她,她怎麼想都不甘願。

  「算了!傑森,想不到你這人這麼沒良心,以前你也住過我家,我都沒這麼見外。」趙予歡貌似挖苦得道。

  白沛昕瞬間變了臉,溫東璿為什麼會去住趙予歡家?

  溫東璿也知道女友不高興了,他不著痕跡地牽著白沛昕的手,像是在安撫她的情緒,接著淡淡的回道:「那是因為你父親是我的指導教授 ,我是住在老師家,而且有付房租的。」

  「但我們以前交往的時候,你也常常跑到我房間啊——」趙予歡似乎自覺說錯了什麼,陡然閉上了嘴。

  可是白沛昕卻聽得很清楚,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她如果沒聽錯的話 ,趙予歡似乎不若溫東璿說的,只是個普通朋友。

  她,是溫東璿的前女友。

  溫東璿感受到白沛昕的僵硬,立刻沉下臉。「予歡,你說的太多了 。」

  趙予歡也知道自己闖了禍 ,但一點歉意也沒有,因為她本來就是故意的。

  「啊!對不起,我不小心說溜嘴了,因為我喝多了嘛!」

  鬼才相信她這麼清楚的口條是喝醉了。但她話都說了,溫東璿也拿她沒辦法,只能等下再安撫白沛昕了。

  「好了,我進去了,行李我自己拿就行了。」投下一顆炸彈的趙予歡乾脆利落地拿了行李就走,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引起了什麼風暴。

  溫東璿轉身想和白沛昕解釋,但是臉色慘白的她,卻第一次主動放開了他的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6 17:52:46

第三章

  兩人坐在車裡靜默了十分鐘左右,車甚至尚未駛離晶華酒店。

  在機場初見趙予歡時,白沛昕便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而趙予歡對 她的敵意,加上她在餐廳聽見溫東璿隱瞞,她早知不對勁了,只是她一 直告訴自己不要多疑,想不到最後的結果是她最不想相信的那個——趙 予歡是溫東璿的前女友。

  難怪溫東璿提起老婆人選時,他說到的條件,趙予歡幾乎都符合。 她一開始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但當趙予歡這樣的人真真正正地出現在她 面前、溫東璿又刻意隱瞞時,她便開始有了不好的聯想。

  直到趙予歡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說出了她前女友的身份,白沛昕 差點沒失態的在她面前哭出來。之所以一句話都沒說,一個字都沒吵, 是因為她太難過了,難過到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她一直胡思亂想著。東璿為什麼瞞著她呢?是因為他對趙予歡仍有 舊情,還是覺得她很好騙?

  溫東璿默默看著她哀傷的表情,幽幽地歎了口氣。「沛昕……我就 是覺得你會介意,怕你胡思亂想,才會選擇不告訴你的。」

  白沛昕轉頭看向他,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你故意隱瞞我,我反 而更介意。想想,從你之前避著我講電話開始,我就覺得奇怪了,最後我的猜測果然沒錯,趙予歡……和你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神了,溫東璿即使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仍對於惹 白沛昕傷心抱有一絲愧疚。

  「我現在和她只是普通朋友。我敢帶你一起去接機,就代表我問心無愧。」他的手伸到副駕駛座那握住她的手,給她更堅定的信心。「我說過,予歡的父親是我當年在美國唸書時的指導教授,在生活和學業上給我很大的幫助,也是因為這樣我才會認識她。」

  白沛昕靜靜地聽著他的話,卻沒有再甩開他的手。「你和她……交往了多久?」

  溫東璿仔細望進她的眼,瞧她情緒穩定了些,才繼續開口,「我和予歡交往了七年。」

  「七年……」眼淚再度墜落,他和趙予歡有著七年的感情,和她只 有三年,連一半都不到,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比得上趙予歡嗎?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不需要問,溫東璿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我並不覺得時間的長短代表什麼。我和她的七年,終究是分開了,但我和你的三年,還能有無數個七年不是嗎?」

  他總是很有辦法說服她,她相信這次仍是如此,她願意相信他的話 ,但想哭的衝動卻怎麼也忍不住。

  「那你們……怎麼分手的?」她抽抽噎噎地問。

  「簡單的說,就是個性不合。」他苦笑,「你也看到了,予歡的個性有些大女人又任性,而我這個人雖然不愛計較,但不合理的要求多了 ,容忍也會到達極限。」他柔柔地望著她,「我喜歡的,是像你這樣的小女人。」

  白沛昕的淚終於止了,但眼眶仍是濕潤的。至少他是愛她的,她的個性也是他喜歡的,她似乎不該不戰而降,先在心裡否定了自己。

  可是……在心底深處,她依舊有著她的擔心,畢竟他和趙予歡七年 的感情不是假的,能那麼容易說忘就忘?

  深吸了口氣,將心底那一點點勇氣擠出來,壓過心裡顧忌的膽怯, 她才訕訕地問:「她……怎麼會找你?難道你們之後都還有聯絡?」

  如果有,那就是瞞著她了。她真的可以承受自己的男友在和她交往 的這三年間,都和前女友保持聯絡的事實嗎?

  「不……那天她打電話給我,是我離開美國後第一次接到她的電話 。」溫東璿很坦然,「她在電話裡說,她想來台灣開時裝店,想找我幫 忙。我是想,即使我和她不再是情人,但她父親對我的恩情是毋庸置疑 ,我和她以前也相處了好一陣子,沒有愛情也有交情,所以覺得有必要 幫助她。」他將身子傾過去,輕輕抱住她,「相信我,我只是想幫一個 朋友,對她沒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你對她沒有,那她對你也沒有嗎?」白沛昕耍賴地將臉上未干的 淚痕擦在他的襯衫上。

  「應該沒有。」畢竟當年兩人分手時,趙予歡嫌他太過溫柔,讓她 覺得不夠刺激,所以毅然決然和他分開。然而現在過了這麼多年,他的 個性並沒有變,所以她應該不會吃回頭草。

  「可是我總覺得她對我有敵意……」直覺告訴她,趙予歡的用心不像溫東璿想的那麼簡單。

  「你想太多了。」溫東璿輕吻了她一下,「我知道委屈你了,因為 家境好,從小養尊處優,予歡的個性有點嬌,有點任性,所以你會覺得 她有敵意,很多時候她其實並沒有那種意思,但言語表現上就是喜歡展現優越感,這一點恐怕要請你多多包涵。」

  只要趙予歡不是故意來搶溫東璿,而溫東璿自己也把持得住,那無 論趙予歡有多任性多嬌氣,又怎麼影響得到她白沛昕呢?

  故而,她點了點頭,雖然心裡十分不舒服,仍願意體諒男友。

  他果然沒有找錯女朋友,沛昕一向很能包容他,也給他很大的空間 ,更是事事以他為主,這件事隱瞞在先是他不對,但他知道自己總能說 服她的。

  釋然一笑,他放開了抱著她的手,開車離開酒店。

  他們兩人都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了,往後不會再因為趙予歡起爭端 ,然而誰都沒發現,酒店的大廳內有一雙明媚的大眼,從頭到尾緊緊鎖 定溫東璿的車,直到他駛離。

  ***

  溫東璿從那天之後變得異常忙碌。

  趙予歡開時裝店要找店面,要聯絡人脈,要找貨源,要做客戶市場分析等等一堆繁瑣的事,因為她對台灣不熟,全都需要溫東璿的幫忙, 因此他幾乎沒辦法像以前一樣,沒有課時就回家,晚上還能輕鬆地煮飯和白沛昕一起共度晚餐。

  白沛昕很懷疑,趙予歡對台灣不瞭解,為什麼還要選擇到這裡開店 ?但既然溫東璿都不覺得奇怪,她也只能默默地把這個質疑埋在肚子裡 。

  不知道已經幾天了,她都沒能和溫東璿一起好好地吃頓飯或看個電 視呢!

  就連今天,她打電話問溫東璿能不能早一點回來,她有好消息要告訴他,他卻為難地說,他今晚必須陪趙予歡去看店面,他怕她一個女人單獨去會有危險。

  至於白沛昕,反正兩個人住在一起,有什麼事等他回去再說也一樣 。

  為了當個體貼的女朋友,白沛昕只好無奈地答應。原來想好的慶祝 節目也全落了空,她一個人草草吃了個便利商店的麵包,抱著抱枕窩在 沙發上,百無聊賴地轉著電視,直到她都睡著了,溫東璿才進門。

  「沛昕?」溫東璿來到她身邊,發現她只是維持坐著的姿勢,但早 就和周公不知道下棋下到第幾局了,不由莞爾地抱起她,將她放到房裡 的床上。

  被這麼一驚動,白沛昕醒了。

  「東璿,你終於回來了?」她立時由床上起身,睡眼惺忪地看著他 。

  「以後你累了就先睡,不必等我。」溫東璿在一旁邊解開領帶,邊溫柔地道。

  「我有事要告訴你,你忘了嗎?」她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看起來 有精神點。

  「喔,對。」他停下解扣子的動作,坐到她身邊的床沿。「最近真 是忙壞了,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是什麼事?你似乎很開心。」

  所以他真的忘了,還要她提醒他才想起她有事要告訴他?白沛昕有 些不開心,但溫東璿又不是跑去玩,行蹤也交代得很清楚,雖然他是和 她不喜歡的趙予歡在一起,但她說過會體諒,也不好拿這個和他發脾氣 。

  她只能盡量忽略那種心頭像紮了根刺的感覺,硬是擠出一個笑容道 :「我找到工作了!」

  「真的?」溫東璿揚了揚眉,倒沒有她想像的那麼高興。「是什麼樣的工作?」

  「是一間廣告公司的美編。」她學的是美工,因此找的都是這方面 的工作。

  「廣告公司很辛苦的!你之前不就是因為不想一直沒日沒夜的加班 ,才離開前一個工作的嗎?」他提醒著她。

  「但我總不能一直坐吃山空。雖然有你養我,但總覺得不踏實,剛好這家公司找我,我也覺得可以,就去啦!」她一開始找到工作的興奮 ,被他的分析淋了一盆冷水,到現在幾乎沒剩幾分。

  唉!自己的男人太理性也不好,他就不能單純一點尖叫個兩聲替她開心,再講兩句鼓勵的話就好嗎?

  「你只要確定自己想去,我不阻止你。」他淡淡一笑。其實她有沒 有找到工作,對他的影響並不大,他只覺得她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 ,所以才沒有她想像中的興奮反應。

  「這樣啊……」白沛昕這下所有的喜悅全消。不過她若開始工作後 ,也會變得忙碌,能和他一起吃晚飯的機會可能會變得更少,於是她抱 著希冀的心,一臉盼望地問:「我下星期就要上班了,這兩天晚上我們 一起吃個飯吧?怕之後就沒時間了……」

  溫東璿皺起眉頭,「但這個星期每天晚上我都要陪予歡去辦事…… 」

  予歡……白沛昕的笑容完全消失,再也無法強擠出一絲喜悅。

  他很清楚白沛昕內心的轉變,這陣子確實冷落她了。想了一想,他安慰她道:「這樣吧,這週末我們繫上學生辦了一個烤肉活動,我因為很久以前已經答應他們了,不能推掉,不如我帶你一起去吧?」

  「帶我去?」她指著自己,「沒有趙予歡?」

  「沒有。」他沒告訴趙予歡這件事。

  白沛昕心想,和學生一起體驗青春應該很開心,而且還能和溫東璿 一起遊山玩水,應該會滿好玩的。

  「成交!你可不能黃牛喔!」

  她獻上了一個熱情的吻,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像無尾熊一樣 巴著他。溫東璿也回以一吻,但吻完她後他便到浴室去梳洗,令她不免有些失望。

  以前像這樣的情況,溫東璿應該會和她有熱情的一晚,但現在他似 乎忙到沒這個精力,連兩個人之間的親熱都省略了。

  白沛昕用力眨了眨眼,告訴自己別在意,等趙予歡的店開了,溫東 璿不必再幫她,一切令她不舒服的情況就會結束了!

  ***

  烤肉活動的地點在北部的某個山區裡。

  私人營業的烤肉區規劃得很不錯,磚砌烤肉架和桌椅零星散佈在綠意盎然的小坡上,讓遊客可以在涼爽的樹蔭下烤肉、遊戲,不必忍受太 陽熾烈的照射。加上烤肉區臨近一條小溪,河床平淺流緩,年輕人扛了兩個大西瓜放在水裡冰鎮,還脫了鞋在水裡打水仗。

  山區裡充滿了歡笑與打鬧聲,溫東璿的表情也頗為放鬆,只有白沛昕的笑是硬擠出來的,才開始烤肉沒半小時,她的臉就快僵了。

  為什麼?

  因為她沒有想到,本以為終於能和溫東璿度過快樂的一天,趙予歡卻硬是跑來了,讓情侶之間插進了一個刺眼的電燈泡。

  如果趙予歡只是很守本分的烤肉玩樂也就罷了,由於在場的都是溫東璿的學生,他為了顧及形像,刻意不和白沛昕太親熱,連手都不敢牽 一下,這反而給了趙予歡機會,從頭到尾粘在他身旁有說有笑,不知道的人搞不好還會以為他們倆才是一對。

  幽怨地站在一旁,白沛昕的目光遠遠地看向小溪邊一對正在玩耍的大學情侶,兩個人放肆地玩鬧著,男生抱住女生的腰,作勢要把她摔進水裡,惹得女生哇哇大叫,拚命地向後潑著水花,將兩人都弄得濕答答 的。

  這就是青春,這才是戀愛啊!

  白沛昕的笑容漸漸消失,反正也沒有人注意到她,她笑不笑都無所 謂了。

  「怎麼不去玩玩水或烤肉呢?」溫東璿走了過來,表情仍是一片溫 柔,彷彿沒發現到她的異狀。「太熱了嗎?」

  「沒有。」她的視線越過他,確定他身後沒有趙予歡後,才悶著聲道:「不是說只帶我來嗎?趙予歡怎麼也跟來了?」

  「那天她來辦公室找我,學生恰巧也在,我們的對話被她聽到了, 所以表達了也想參加的意願。」溫東璿知道現任女友對前女友十分感冒 ,他對趙予歡雖沒有了愛情,但她父親對他卻有十分深重的恩情,因此他無法放下她不管,也只能暫時委屈白沛昕了。

  「予歡在台灣只有我一個朋友,丟下她一整天不管的話,似乎也說不過去,所以只好帶她一起來了。」他本想安撫地摸摸她的頭,但想想地點不宜,又將手放下來,只露出一個帶著些許歉疚的表情。「我想, 你們兩個若處不來,你玩你的,她玩她的,應該不衝突。」

  但是當兩個人都想和他玩時,不就衝突了嗎?白沛昕不甘心地想, 更不甘心的是因為自己不會爭、不夠熱情,總是讓趙予歡搶到了溫東璿 身邊的位置,她這正牌女友只能站在一邊看。

  「可是帶她來,我和你相處的時間就變少了……」她好不情願。

  「我們天天都在相處,不差這一點時間。」他一點也不懂她的心情 ,總覺得她的不開心是在自尋煩惱。

  白沛昕已經不知道該抱怨什麼了,講到最後好像都是自己在無理取 鬧。她只能安慰自己,至少他還會主動想到她,來找她時會先把趙予歡擱下。但這種心理建設才起了個頭,她馬上發現像個背後靈的趙予歡不 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過來,還熱情地一把勾住溫東璿的手。

  「你們在聊什麼?」趙予歡像是沒看到白沛昕無奈的臉色,「怎麼 不過來玩?水很涼的!」

  溫東璿再怎麼遲鈍,也知道趙予歡對他的動作已太熟絡了。這在美國可能司空見慣,但他知道保守的白沛昕絕無法接受,便不著痕跡地拉 開趙予歡的手。「沛昕不想把身體弄濕,我陪她在這裡看風景。」他替兩人找了個理由。

  趙予歡其實一點也不在乎白沛昕怎麼樣,她只在乎溫東璿沒陪著她 ,便故意說道:「真可惜,我記得你以前很愛玩水上活動,不管海上的 、河裡的都很行,甚至還能憋氣超過一分鐘呢!」

  溫東璿淡淡一笑,「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現在大概不行了。」

  「你沒試怎麼知道?」趙予歡親暱地拍了拍他的胸膛,「我看你胸肌還在嘛!再多練練就行了。」

  「在台灣,要玩那些活動不是那麼方便。」他指了指白沛昕,想讓 她加入兩人的話題,「何況,沛昕大概玩不來那些……」

  「那不是很掃興嗎?」趙予歡翻了個白眼,一點也不給白沛昕插話 的機會。「台灣就是悶透了,之前我陪你回台,只去了個阿里山,也沒什麼特別的。」

  阿里山……白沛昕哀怨地望了望溫東璿一眼,後者只能以面無表情掩飾尷尬。

  她想,她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想再去阿里山了。

  想不到趙予歡無視於她的表情變化,仍是滔滔不絕的說著,「要不傑森你找個時間來美國好了,要玩什麼都有!記得以前和我們一起去阿拉斯加滑雪的喬斯嗎?」

  「他前陣子寫信給我,約我們今年冬天一起到瑞士滑雪呢!聽起來 不賴吧?他老吹噓自己的滑雪技術有多好,你也不差呀!快去給他點顏色瞧瞧!」

  「和喬斯一起滑雪,確實很刺激有趣……」

  白沛昕神色木然,聽著他們談論著她一點也聽不懂的話題,那都是 他們一起經歷過的往事,她沒來得參與,而她相信往後趙予歡也不可能 讓她參與。

  她不知道溫東璿喜歡水上活動,因為她一直認為他只是個文質彬彬的教授;她不知道他滑雪技巧很好,因為兩個人一起出遊,最多也只滑 過游泳池的滑水道;她更不知道喬斯是誰,因為她和他,根本沒有共同的朋友。

  白沛昕一肚子的悶氣不知道要怎麼發洩。嚴格說起來,趙予歡又沒 對她疾言厲色,反而還笑嘻嘻地故作熟絡,而溫東璿當然更沒和趙予歡 有什麼出格的親密動作,頂多就是替她揮揮蚊子、上下坡時扶了她一下而已,所以她根本連生氣想罵人都顯得很沒道理。

  但是,她身為女朋友的權利被侵犯了呀!看著他們相處,她覺得不爽,這算不算理由?

  委屈地暗自瞥了溫東璿一眼,她在心底歎息,像溫東璿這麼溫柔兼理智的人,絕不可能接受她發飆的理由是因為自己亂吃飛醋。

  胸口突然興起一陣悲哀,此時趙予歡突然一聲叫喚,打斷了她的思 緒。抬頭望去,只見趙予歡伸長了手招呼她看過去,讓白沛昕猶豫著該不該理會。

  怕什麼呢?她才是現任女友,幹麼像個小三一樣,不敢大方的爭自己的男人?

  於是她轉身朝他們走了一步,趙予歡才拿出自己的皮夾,亮出裡頭的照片。

  「你看!這就是以前的傑森。比現在帥氣年輕很多吧!這張照片,我一直沒扔呢!」

  溫東璿搖搖頭,伸手想關上趙予歡的皮夾,但她怎麼可能讓他得逞,又叫又笑地將他引到別處,而白沛昕早已後腦一寒,不知該怎麼反應。

  照片裡的溫東璿確實如趙予歡所說的陽光帥氣、年輕挺拔,嘴角還有一抹和現在如出一轍的溫柔笑意,但重點是照片裡還有趙予歡,她勾 著溫東璿的脖子,正在親吻他的唇畔,很明顯就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交往三年來,白沛昕從來沒和他拍過這樣的照片,原來他也有這麼熱情的時候。相較之下,她和他寥寥可數的幾張合照,看起來就像幼稚園孩子的畢業照,最親密的動作是他把手擱在她的腰上。

  究竟是她激不起他的熱情,還是他對她的愛,沒有當年對趙予歡的深?

  白沛昕搖搖頭,要自己別亂想,但目光不小心瞟到趙予歡尖笑著不 讓溫東璿拿照片,而他帶著一臉無可奈何的笑意追著她的畫面,她怎麼也沒辦法揮去對自我的懷疑。

  天氣好像太熱了,汗都流到了眼裡,酸澀難忍。

  「老師,你們在那裡幹麼?怎麼不過來一起玩?」

  先前白沛昕看到的小情侶,男生原來是繫上的班代,名叫陳志豪。他見三位「長輩」都沒參與同學們的活動,便拉著渾身濕透的女友王欣怡一起到樹蔭這裡來。

  「你們濕成這樣,等一下怎麼坐車?」溫東璿看了看他們的狼狽樣,只能搖頭。「小心感冒。」

  「老師,我們都有帶衣服來換啦……」個性古靈精怪的王欣怡腦筋一轉,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老師你們一定是沒帶衣服,所以不敢下水對不對?」

  溫東璿笑了一笑,「我沒想到。」

  「你沒想到,我可想到了。」趙予歡突然插話,「你跟我說要來山 間的溪邊,我就帶了一套泳裝,只是沒機會拿出來而已。」

  「你可以換上過去玩啊。」溫東璿鼓勵她,「我沒準備那些,和沛 昕待在這裡就好了。」

  趙予歡怎麼可能讓他們小倆口躲起來親熱,隨即眉頭一擰。「唉呀 !你也下水嘛!等會兒隨便跟你學生借一件替換就好了。」

  白沛昕沉默著,也在等著溫東璿會怎麼反應。他究竟會想和趙予歡 去玩水,還是陪她這個正牌女友無聊地站在這裡?

  「是啊,老師,我的可以借你。」陳志豪自告奮勇。

  「那你怎麼辦?」王欣怡橫了他一眼。

  「我等一下在岩石上躺一下就曬乾了啦!哪還需要換衣服!」陳志 豪豪爽地大笑。「才不像你們女生龜龜毛毛的,換完衣服還要塗什麼保養品的那麼麻煩……」

  「塗那些還不是為了保持我們正妹的容貌儀態,否則你們男生還嫌 路上正妹不夠多呢!」王欣怡敲了他好幾下。

  「我幾時這麼說了?路上的正妹很多好不好?你看老師的女朋友不就天生麗質、皮膚那麼白都不用塗防曬……」陳志豪哀哀叫著,邊躲邊反駁。

  「老師的女朋友是哪個,你又知道了?」王欣怡捏了他一下,做為 吵鬧的結束,接著一臉八卦地轉身溫東璿,「老師,究竟是哪一個啊? 」

  話題又回到溫東璿身上,但他還來不及答話,趙予歡一臉似笑非笑 地問道:「他事先沒告訴你們嗎?」

  兩個學生皆搖搖頭,這動作也讓白沛昕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一直鑽不出去的牛角尖,此時更是拚命地往死裡鑽。或許在別人眼中,她才像是介入溫東璿和趙予歡之間的第三者吧?

  這趟旅遊從頭到尾,她都像是個被排擠的人,不僅別人聊的話題她插不上口,甚至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溫東璿光是應付纏人的趙予歡就分身乏術了,更遑論做到先前的承諾——帶她出來走一走。

  她究竟是來做什麼的?看著陳志豪和王欣怡打情罵俏,光是站在那裡,手都要緊緊牽著;對比她和溫東璿越來越遠的距離,中間還隔著一個趙予歡,她根本是來讓自己難受的。

  此時白沛昕又聽到趙予歡對兩名學生說道:「你……叫陳志豪,是班代吧?你們兩人要不要猜一猜,誰才是你們老師的女友?」

  一顆心隨著她這句話提了起來,白沛昕屏住氣息,也想聽聽他們的 回答。雖然她已做好心理準備,他們的答案大概九成九會讓她十分傷心 ,但她還是想讓自己被殘忍地殺一刀,看那種痛楚能不能讓她不要再自 怨自艾。

  想不到陳志豪和王欣怡聽完,幾乎是想都不想地看向白沛昕,異口 同聲道:「應該是她吧!」

  這出人意表的答案讓白沛昕愣住,溫東璿露出一個微妙的笑。

  而趙予歡則為之氣結,呆了幾秒後才道:「你們怎麼會覺得是她? 」

  「不是嗎?」王欣怡和陳志豪以為自己弄錯了,吐了吐舌又縮了縮 脖子。

  過了一會兒才由王欣怡出面說道:「那個,直覺嘛!感覺老師就是 喜歡白小姐這種文文靜靜的女生,如果我們搞錯了,很抱歉喔……」

  當他們學生在一旁玩樂時,也不是沒有注意到老師。雖然老師一直被這個高挑的美女纏著,但他的目光可沒離開過樹蔭下的白沛昕啊!那種纏綿的目光,要說老師和白沛昕沒什麼,他們才覺得奇怪。

  溫東璿看到了白沛昕古怪的表情,似乎連她也覺得學生的猜測出乎她意料之外。想來今天又要顧學生又要解決纏人的趙予歡,確實冷落了她,他不禁想將接下來的時間都留給她,好好補償她一下。

  於是,他決定這話題到此結束。「你們猜對了,我的女朋友是沛昕沒錯。」

  如果他們猜對了,那王欣怡就納悶了。「那老師你怎麼沒有陪著女朋友,一直到處跑來跑去?」

  她說得還算含蓄,給他留了點面子,本來想直接問為什麼他不陪女友,反而和趙予歡同進同出呢!

  溫東璿聽出她的保留,故意順著她的話尾。「因為我有必要注意你 們的安全。好了,你們繼續去玩吧!順便也帶予歡一起去,她說她帶了泳衣,不玩可惜。」

  在說話的同時,他暗自向陳志豪使了個眼色。兩個學生何等靈敏, 哪裡不知道他的意思,王欣怡便又哄又拉的將趙予歡帶到更衣室去了。

  留下來的陳志豪耍寶似地向溫東璿行了個禮,「報告長官,任務完成!」接著不待溫東璿回應,陳志豪轉身白沛昕,一臉正氣凜然地道:「報告師母,我們會站在你這邊,剷除狐狸精,在學校裡幫你好好監督老師!」

  白沛昕溫婉地一笑,雖然她的心情並沒有因這兩名學生的插科打諢而變好,但他們傳遞過來的溫暖,她感受到了。

  溫東璿沒好氣地對陳志豪道:「去玩你的水吧!上課都沒見你這麼積極!」

  陳志豪調皮地高呼一聲便跑去找女朋友了。

  溫東璿知道身旁的白沛昕心情不好,他要負最大的責任,因此他只能拿出他的溫柔攻勢,避重就輕地道:「終於只剩我們兩個了,他們挺吵的……」

  可是白沛昕的笑容卻在他開口說的那一瞬間消失無蹤,她深深地、深深地望著他,只淡淡地問了一句,「你為什麼事先沒有告訴他們,誰才是你真正的女朋友呢?」

  溫東璿濃眉一皺,在他心裡,這並不是什麼大事,況且他剛才也解釋清楚了,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執著在這件事情上。

  「他們沒問,所以我就沒講。我是他們的老師,不必事事和他們交代清楚,只要盡到照護好他們的責任就夠了,因此我覺得這件事情沒什麼好鑽牛角尖的。沛昕,你真的不需要那麼在意予歡——」

  「算了!你總是有理由,但從來不是我愛聽的。」反正不管怎麼講,到最後一定是希望她忍耐,希望她包容,否則就是她的不對。

  她怎麼說得過他這個高知識份子?

  「我餓了,想過去吃烤肉。」這一次,她沒有邀他同行,而是轉身自己一個人走向烤肉的地方,沒有看到溫東璿深思的表情。

  她只想要盡快結束這有史以來最苦悶的旅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6 17:53:09

第四章

  剛到新公司上班的白沛昕很忙很忙。

  這是一間剛成立沒多久的廣告公司,因此每個人都身兼數職,白沛昕的職稱雖然是美術編輯,但她要做的事可是比美術編輯要多了許多, 甚至連文字編輯、廣告文案企劃等都要插一手。

  因此她總是天天加班,已經不知道多久沒吃到溫東璿煮的晚飯了。 但她沒有問他,怕他以為自己又在打探嫉妒趙予歡,雖然她知道溫東璿 這陣子都陪著趙予歡處理開服裝店的事,說不定他們每天都是一起吃晚餐的。

  想到這,心裡就很煩,而公司裡多如牛毛的事情更令她悶到想大吼大叫,她幾乎要懷疑再這樣繼續壓抑下去,哪天她會不會真的得精神病 。

  晚上九點多,又是一個頂著皎潔月光回家的日子,白沛昕已累得像條狗一樣。但是今天與往日不同,溫東璿打電話給她,告訴她因為他今 天會忙得比較晚,剛好可以去接她下班,再一起去吃頓晚餐再回家。

  他們兩人有多久沒像這樣約會了呢?

  白沛昕想不起來了,但那種期待卻一點也沒變。最近因為趙予歡的事,兩個人之間氣氛不太好,再加上她因為新工作很忙,他又被趙予歡纏住,回家都是累到倒頭就睡,面對面聊心事的機會幾乎沒有。

  露出難得的笑容,白沛昕走到公司附近的捷運站出口,等著溫東璿來接她。

  約莫五分鐘後,她遠遠地看到他的轎車駛來,她滿心喜悅地迎上前,但當車子越開越近,她看清了車裡的情況時,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

  為什麼?為什麼趙予歡也在車上?

  車子已在她身邊停妥,但白沛昕並沒有上車,她忍住氣,僵硬著表情,從副駕駛座降下的車窗問向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東璿,趙小姐怎麼也來了?你要先送她回飯店嗎?」

  「沒有,因為予歡在學校陪我忙到很晚,我不太好意思,所以想乾脆一併請她吃飯。」溫東璿溫和地解釋。他也不是故意帶趙予歡來的,只是她今天浪費了一整天陪他,我馬上送她回去也不好意思。

  「我以為只有我們兩個人。」白沛昕沉著臉,她現在就連強顏歡笑都做不到了。

  「以後我們還有很多機會可以兩個人啊!」溫東璿記得這句話他似乎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她就是走不出來,逕自在這上頭做文章。

  瞧白沛昕似乎要發火了,趙予歡很不識相地在此時插話道:「唉呀!幾個人有什麼差別?人多東西才好吃嘛!我最近發現一間日本料理很不錯,才想找你們一起去試試看的。」

  「吃日本料理?」白沛昕冷冷地問,目光卻是望向溫東璿。

  「是啊!」以為她介意最近不吃生食,溫東璿幫忙解釋道:「日本 料理店也有很多熟食啊,你上回不也吃了鰻魚飯?」

  所以,他根本不是體諒她工作累,或是想修補兩人的關係才想帶她 去吃頓好料的,對他來說,她只是順便的。

  白沛昕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

  由於她遲遲不上車,溫東璿便向她招招手,催促道:「快上車吧! 」

  上車?白沛昕淒楚一笑,「我要坐哪裡?」

  「坐後座啊!」趙予歡理所當然地道。

  「我以為副駕駛座應該是我坐,而你去坐後座。」她決定,她不想再忍了。

  「傑森,她要我去坐後座耶!」趙予歡覺得莫名其妙,「我一開始 就坐這裡,沒道理叫我起來吧?」

  「但我才是溫東璿的女朋友,不是嗎?」

  「我剛來台灣時,傑森載我到飯店,你還不是坐後座?」趙予歡覺得自己坐得理直氣壯。

  「那並不代表我就要把這個位置讓出來。」疲累加上趙予歡的霸道 ,讓白沛昕終於生氣了,語氣裡也帶了點火氣。

  「好了!你們兩個連坐哪裡都可以吵嗎?」溫東璿瞧她們越來越不像話,口氣也有些重了。他想也不想地道:「沛昕,你坐後座,不要再吵了。」

  在他的認知裡,先坐定位的人就坐定了,之後來的人再選其他座位。何況在國際禮儀上,後座可是地位高的人坐的。

  趙予歡拋給白沛昕一個得意的眼神,彷彿在告訴她,這一次她又輸了。

  本來一隻手都已經打上門把的白沛昕聽完溫東璿的決斷,只覺腦子裡一片空白。他不再幫她了,不再站在她的立場,任由她正牌女朋友的領域被前女友侵犯,而他甚至還是幫兇。

  「我不吃了,你們自己去吃。」她退了一步,用極為失望的眼神瞅著溫東璿。「我坐捷運回去。」

  「沛昕,不要無理取鬧。」溫東璿也不高興了,不明白明明是一場 簡單的聚餐,為何白沛昕卻要把氣氛搞得這麼僵。

  「為什麼總是我無理取鬧,總是我要讓步?」她瞪著他,死命不讓眼淚流下來。她不能哭,絕不能在情敵面前示弱。「我連決定自己要吃什麼,要怎麼回家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好嘛,那不要吃日本料理,看你要吃什麼嘍!」趙予歡涼涼地插了一句話。

  「不是這個問題!」白沛昕失控地大吼,「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飯! 」

  工作忙碌的煩躁和這陣子他的冷落,以及兩人情感上的疏離,讓她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溫東璿不想和她在大街上吵架,但她的表現顯然失態了,他也忍不住有些嚴厲。「沛昕!注意你的口氣。」

  瞧瞧,情勢根本就是一面倒啊!面對前女友的挑釁,面對情敵的示威,她總是有苦難言,而她的男人卻老覺得錯的是她,是她在找麻煩。

  當他的女朋友,不能有任性的權利嗎?

  「所以我說我根本不想和你們吃飯,夾在你們之間,我究竟是什麼 呢?」她的淚終於忍不住落下,為之間的委屈,為他的不公平。

  交往三年,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嚴厲地指責她,為的居然是他的前女友。

  白沛昕轉身就走,不理會背後溫東璿的叫喚。她怕自己再繼續待下去,會心痛到站不起來。

  ***

  白沛昕坐上捷運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坐到終點站,再換車從終點坐到起點,就這樣來來回回好幾趟,直到捷運收班了,她才頂著紅腫的雙眼踏上回家的路。

  這其間,她還因逾時出不了捷運站大門,最後要由工作人員替她開閘門。

  回到兩人的家門外,她意外地看到裡頭的燈光居然是亮的。她以為溫東璿今天生她的氣,應該不會回來了。

  她應該為此欣喜的,但她卻笑不出來,因為他傷了她的心,已經讓她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為了一點點小事兒欣喜,拿一堆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說服自己。

  一開門,以為會見到溫東璿氣沖沖質問的面孔,然而她卻只見到一臉疲憊的他坐在沙發上,看到她回家後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

  「你終於回來了。」他上前輕擁了她一下,「你一生氣就跑了,這麼晚才回來,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嗎?」

  就這麼簡單的關懷,白沛昕好不容易流乾的淚又潰堤了,不受控制地撲簌簌直落。她以為他不會再這麼溫柔地對她說話了,她以為,他的心早已轉向了別人,她只是等著他隨時會離她而去。

  不管做再多再足的心理準備,與他分離她都會受不了的,想不到他的反應竟和她想像的完全相反,心中感動與悲苦相互激盪著,讓白沛昕忍不住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起來,哭到甚至都要喘不過氣了。

  「別哭了!有什麼好哭?我的晚餐到現在還沒吃,我才想哭呢。」 溫東璿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你不是……和趙……去吃……日本料理……」她哽咽著。

  「你都氣成這樣了,還吃得成嗎?」他無奈地抽了幾張面紙替她擦掉眼淚,「我後來直接載她回飯店就回家等你了,想不到你混到這麼晚才回來,害我好擔心。」

  想到自己一整晚的悲慘心情,白沛昕忍不住又悲從中來,好不容易才稍微忍住的淚意馬上又化為淚水奔流。「我一直在捷運上,坐到了淡水,又從淡水坐到新店,又從新店坐回來……我整路都在哭,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覺得很委屈,可是不知道可以跟誰說……」

  是他把她逼得連委屈都不敢說嗎?溫東璿很心疼,也很自責,他應該注意到白沛昕最近工作忙碌,本就容易因為壓力大而心情不好,何況她本來就對趙予歡的事很在意。

  「這陣子辛苦你了,等予歡的店開了,我就不會和她走這麼近了。」他還是只能這麼說。「不過我會盡量不讓你和她見到面,這樣好嗎? 」

  「不能讓她……自己處理嗎?」為什麼開個店要一直霸著她的男朋 友?白沛昕對此超級不滿,「她又不是……三歲小孩……什麼都要人幫 ……」

  「我在美國時,她父親和她都幫了我很多,我必須幫她。」恩情壓在頭上,溫東璿也頗為無奈。「不過,我總覺得你對她太有敵意了,我說過我和她已經是過去式……」

  「你確定她也是……這麼想嗎?」白沛昕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能緩和一點胸口的窒息感,平順一點的說話。

  雖然她自認不是什麼聰明人,但女性的直覺還是有的。「我才覺得她對我有敵意呢……」

  「她對人一向是那樣,所以我一開始才會請你多多包容她,她直來直往的性子本來就很容易得罪人。」

  看來要讓趙予歡和沛昕多接觸,改變一下趙予歡的想法,應該就此破滅了。溫東璿心想,沛昕根本和她處不來,再加上身份敏感,兩個人可能永遠不能成為朋友。

  即便如此,他還是要替趙予歡說句話,「其實她也不是那麼壞,像今天惹你生氣了,她還要我回來替她向你說聲抱歉呢!」

  「真的假的?」白沛昕完全不相信,「這只是你幫她說好話吧…… 」

  「沛昕,厚道點!雖然你對她有成見,但不能因此抹滅她的人格, 認為她什麼都不好。」溫東璿的溫柔收了幾分,話語也多了幾分嚴肅。

  「好嘛!」她乖乖地閉上嘴,又被他說服了一次。但她知道這次她 不是完全的心服,只是再一次的將所有委屈和不滿吞回肚子裡。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悲觀一點想,或許她只是在等待那個爆炸的機會。

  「好,快去梳洗一下,準備睡覺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溫東璿放開她,她卻主動黏了上去。

  「東璿……我們今天可不可以……我們好久沒有那個了……」她微紅著臉,向他做著含蓄的邀約。她覺得,在這個差點失去他的夜晚,她空虛的心情需要他的體溫慰藉。

  溫東璿詫異地道:「你不累嗎?」

  她搖搖頭,主動獻上自己的吻。

  溫東璿從善如流,也纏綿地回吻她。不知道是誰說的,做愛這件事 可以讓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大躍進,有過性關係的情侶和沒有性關係的情侶,相處之間是絕大不同的。

  反正他也覺得最近冷落她許多,提升一下彼此間的親密也好。

  熱情慢慢點燃了,溫東璿正要解開她胸口的衣扣時,他的手機卻在此時不識相地響了起來,讓他的動作霍然頓住。

  她濕漉漉的媚眼望著他,在在的說明了希望他別接這通電話。

  「乖,讓我看是誰打來的。這個時間說不定是美國那邊,最近我的論文正在申請一些資料,可能是他們有了回音。」溫東璿安撫著她。

  白沛昕一聽和他的論文有關,再怎麼不願也只好放手讓他去。想不到他接起電話後喊的名字,卻讓她的心揪了一下。

  「予歡?怎麼了?……好!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後,溫東璿立刻穿起了外套,方才兩人的親密前奏就像場夢一樣,被趙予歡的電話給打醒了。

  「她找你做什麼?」白沛昕拉住他,一點也不想讓他去,「你可以不去嗎?」

  「予歡的皮夾不見了,裡頭有她所有的信用卡和現金,她很緊張, 我去看一下。」此事非同小可,溫東璿即便知道此時離開是極不適當的 ,甚至還會再一次傷了白沛昕的心,但事有輕重緩急,白沛昕比較明理,應該能夠體諒。

  如他所想,白沛昕放開了手,但心裡卻是一片淒涼。「我還要和她搶你多久呢?」會不會哪一次,你就不回來了?

  後一個問題,她沒問,也不敢問,怕問了他會生氣,更怕問了他就真的不回來了。

  可是這是她最深的恐懼,他卻從來不知道。

  「乖,我馬上回來。」溫東璿在她額頭上衣吻,便匆匆地出門去了 ,連她的問題都沒聽清楚。

  白沛昕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腳酸了、麻了,才慢慢踱到浴室,洗去自己一整天的疲累,再躺到床上。原本希望洗了個澡能好好睡一覺的 ,但她已然酸澀的眼卻怎麼也閉不上。

  她覺得,這房間好大、好空啊!連秒針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窗 外不知名的蟲鳥也叫個不停。夜風吹動,房裡的窗簾飄呀飄地,她才注 意到,原來房裡的窗簾,在外頭路燈的照耀下,是淡黃色的。

  一種不知道該稱為寂寞或是自憐的情緒漸漸湧上,她開始覺得,自己對這個房間、對這個屋子感到陌生。沒有一樣傢俱是她的,連床單花色都不是她選的,少了他,就少了所有的溫暖。

  把臉埋在枕頭裡,枕頭卻吸不干她的淚。原來,住在溫東璿的房子裡,她連想要療傷都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

  當男人不可靠時,女人最可靠的就是朋友。

  連日來的委屈,白沛昕也只能找狄欣欣訴苦,正義感強的狄欣欣在 聽完她與趙予歡之間的暗潮洶湧後,立刻豪氣干雲地拍桌。

  「直接找那個女人出來談!什麼玩意兒嘛!欺負人欺負到頭上來了 !」

  白沛昕想,這樣下去的確不行,她必須瞭解趙予歡此行的意圖究竟 為何,因此她接納了好友的建議,背著溫東璿約趙予歡出來談判。當然 ,小綿羊白沛昕自己去的話無異是自投羅網,所以狄欣欣當然很有義氣 的陪同。

  相約在一間安靜的連鎖咖啡廳內,一見到艷麗的趙予歡那副篤定的 態度,狄欣欣就知道,這次好友真的遇到勁敵了。

  「我這次來做什麼?來開時裝店啊!傑森不是都告訴你了?」回答 了白沛昕的話,趙予歡看起來一副你明知故問的表情。

  「你開你的時裝店,應該不必和別人的男朋友一天到晚黏在一起吧 ?」狄欣欣很不客氣的問,她對趙予歡避重就輕的裝傻模樣很不欣賞。

  「我在台灣只認識傑森,何況我們有那麼多年的交情,不找他找誰 ?」趙予歡理所當然地回答。

  「但要開服裝店是你的事,你總不能大大小小的事全靠溫東璿,然後霸著他不放。你不知道這樣已經影響到別人的生活了嗎?」這女人的藉口還真不少,狄欣欣在心裡咕噥。

  「影響到誰的生活了?」趙予歡覺得好笑,「至少傑森沒有這樣說過,和我在一起,他都挺開心的。」

  這句話隱隱約約點出了一個重點——溫東璿是喜歡和趙予歡在一起的。而這陣子他和白沛昕相處時常常不是爭吵就是冷戰,令人心力交瘁,再這樣下去,男朋友跑了該怪誰?

  才交談幾句,白沛昕就已經處在下風了,甚至還找不到話可以反駁 ,狄欣欣整個火大,卻又不能沒有風度的發火,畢竟趙予歡十分沉著冷 靜,一臉等著看笑話的樣子,狄欣欣終於知道好友面對這女人時,只能 把悶氣憋在肚子裡是如何鬱悶的感覺。

  「至少沛昕就因為你的關係和溫東璿吵了好幾次,以前他們從不吵架的。」狄欣欣把話挑明了,「這不就代表著你的存在影響到了他們的感情,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檢討一下,和別人的男友保持距離嗎?」

  「傑森和我是好朋友,這點不管他換了幾任女朋友都是無法改變的 事。白小姐為了這件事情和傑森生氣……恕我直言,只是顯示她的度量 不夠,對自己沒自信。以前我和傑森在一起時就從來不會管他和哪個女人出去……」

  「夠了!」白沛昕再也受不了這種無意義的對話,趙予歡根本是耍著她們玩,甚至直接批評到她頭上來了。「趙小姐,我不想知道你和東璿以前怎麼樣,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覺。你不喜歡我,你說的話都在炫耀 你和東璿關係匪淺,你甚至剝奪了大部分我和東璿相處的時間,因為你 瞭解他的個性,他不會不管你。」

  她深吸了口氣,決定直接道出約她出來的目的,「我只想問你,你這次來台灣,是來挽回東璿的嗎?」

  趙予歡思索了一下,慢條斯理地喝了口咖啡,才回道:「我只能說 ,我無意破壞你和傑森的感情。」

  「所以,你並不想和東璿重新開始?」

  深深地凝視著白沛昕,趙予歡嫵媚一笑。「重新開始是沒這打算, 但會不會舊情復燃,我可不保證。」

  「你——」白沛昕皺起眉,這擺明了是在挑釁。

  「現在我和傑森只是朋友,」趙予歡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似笑非 笑地盯著她,「可是以後的事情誰知道?我可不想隨便承諾你什麼。如 果最後你和傑森分開了,那也是你和他的事,是你們的感情不堅定,怎 能怪到我頭上來?」

  她的話雖不中聽,卻也給了白沛昕一些反思。是不是她真的對這段 感情太沒信心,對自己太沒自信了,所以總是覺得有如芒刺在背?

  她突然覺得,找趙予歡似乎不是個正確的決定,反而給了對方看輕她的機會。因為她太在意趙予歡的存在,她彷彿不是來談判,而是來示弱的。

  「喂!你這人說話怎麼這麼囂張——」

  狄欣欣聽不下去了,態度不禁變得有點沖,但她的話還沒罵完,就被白沛昕擋了下來。

  「欣欣,別說了。」白沛昕阻止她,「她說的也有道理不是?我和東璿的事,畢竟還是得靠我和他自己溝通解決。」她轉向了趙予歡,「 趙小姐,謝謝你走這一趟。雖然你的答案不是我所希望聽到的,但十分真實,也十分直接,我算受教了吧。」

  「你若真能那麼看得開就好。」趙予歡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接著從包包裡掏出皮夾。「好了,你們要說的話都說了吧?我還有事,先離開了。」

  她拿出一張鈔票放在賬單上,起身要走時,白沛昕突然問道:「你的皮夾不是不見了?」

  趙予歡的動作一頓,表情微變,須臾又恢復正常。「噢,我又找到了,不行嗎?」

  白沛昕還記得那天溫東璿一夜未歸,直到隔天晚上他才臉色慘白的回家,說他陪趙予歡去警局備案什麼的,一整夜都沒睡,而且還要上課,整個人都要虛脫了,說完這些話他倒頭就睡,連飯都沒吃。

  現在皮夾又找到了是哪招?所以趙予歡究竟是謊稱皮夾掉了拐溫東璿去陪她,讓他沒有和自己好好相處溝通的機會,還是真的就這麼巧, 她的東西選在那關鍵的一晚不見了?

  趙予歡不打算解釋太多,直接離開了咖啡廳,留下心事重重的白沛昕與兀自不爽的狄欣欣。

  「沛昕,你覺得她真的像她說的那樣,一點也不覬覦你男友?」狄欣欣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白沛昕只能深深一歎。「希望如此……」

  兩人在咖啡廳裡為這次的會面嗟歎不已,然而她們都沒想到,只是一次簡單的會面,卻惹出極大的風波。

  ***

  這樣,算了卻一樁心事了嗎?

  沒有,至少對白沛昕來說,和趙予歡的會面只是在自己臉上打了一 巴掌,讓自己明白在這段關係上她的弱勢與無助。

  她不能告訴溫東璿,因為他一定會覺得她無理取鬧,可是她承受的 壓力又有誰能替她分擔?

  滿懷心事回了家,開門前,她強打起一個笑容,但開門後,見到站 在客廳等她的溫東璿,她的笑容漸漸凝結。

  因為她從來沒有看過他如此嚴厲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是生氣了。

  「東璿?怎麼了?」她小心翼翼地問。

  「你告訴我你今天要加班?」溫東璿表情凝滯,口氣卻是質問。

  「是,但是——」

  她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便被他打斷。

  「但是你今天卻私底下約了予歡?」

  「是……你怎麼會知道?是她告訴你的嗎……」白沛昕退了一步, 明明她沒有對趙予歡做什麼,還沒冷嘲熱諷了一頓,卻不知為什麼心虛起來。

  可是溫東璿顯然不這麼想,依舊冷冷地問:「你找她做什麼?」

  「我……」她找趙予歡的原因,能說嗎?

  「你質問她,是不是要和我舊情復燃?你還帶了狄欣欣,盛氣凌人的要她別覬覦別人的男人?」越說越生氣,溫東璿自認很能控制脾氣,也很理性了,想不到讓他如此失控責問的,居然是他最愛的女朋友。

  這明明是不實指控,趙予歡究竟和溫東璿說了什麼?白沛昕連忙搖 頭,「欣欣只是替我抱不平,並沒有對趙予歡做什麼……」

  「她不需要做什麼!光是你私底下找了予歡這件事,就夠令我失望了!」溫東璿重重哼了一聲,看著她的目光不再有往日的溫柔,反而充滿了怒氣。「我以為我們感情很穩定了,可是你卻因為自己的不安、自己的捕風捉影,就找朋友去威脅予歡?」

  「我沒有威脅她!」白沛昕替自己說話,「是趙予歡說的?她說什 麼你都信嗎?你覺得我是那種人?」

  「你不是,但狄欣欣的出言不遜難道不是事實?你們以多欺少,難道不是嗎?沛昕,我沒有想到你這麼不成熟!」在兩人的相處中,溫東璿一直認為白沛昕是初戀,所以許多事都讓著她,也覺得這沒什麼不好 ,然而現在看起來,她卻不若他所想的懂事。

  「出言不遜?以多欺少?她是這麼告訴你的?說我們威脅她?」白沛昕簡直不敢相信,她現在終於明白趙予歡的心機了。「你怎麼不說是她威脅我?」

  「她能威脅你什麼?」溫東璿自認和趙予歡只是朋友,何況她隻身一人在台灣,白沛昕還有一個以潑辣出名的朋友狄欣欣,雙方一對上, 趙予歡完全沒有威脅白沛昕的理由和條件,所以白沛昕的話一點道理都沒有。

  因此,不是趙予歡造謠,是白沛昕太過分了!溫東璿痛心地搖頭, 「我自認並沒有做出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對我們的感情始終忠實, 為了你的感受,我也告訴過她,我和她只會是純粹的朋友。可是你呢? 一再的猜疑、嫉妒,甚至做出這麼出格的事,讓予歡莫名地受到驚嚇。 我說了多少次請你體諒,你做到了嗎?」

  「因為我覺得委屈!」白沛昕終於受不了了。他為什麼不相信她? 難道在他心中,她是這麼卑劣的人?「只要我和她出現矛盾,你從來不 挺我!而且你什麼都只聽她說的,卻從來不聽聽我說的!」

  她氣到眼眶都紅了,幾乎是一古腦兒把自己這陣子的隱忍全爆發出來。

  「自從她來了之後,有多少次你只想到她沒有想到我?你身邊的座位我要讓給她,我不喜歡吃的東西要陪她去吃,我們兩個人的約會中間要夾個她,我們相處的時間全都被她佔據了。你什麼都要我忍耐,什麼都要我退讓,我要讓到什麼地步?連女朋友的位置都要讓嗎?」

  「沛昕!會說出這種話,代表你完全不信任我!我在你眼中,是會見異思遷的人嗎?」他見她簡直口不擇言了,更是火冒三丈。「三年了, 我覺得我好像今天才認識你,以前你的溫柔和理性似乎在一夕之間消失 ,剩下的只有不成熟和幼稚!原來我們的愛情連一次的考驗都禁不起。 我想,我們必須分開一陣子,讓彼此好好冷靜一下。」

  在生氣之下說出來的話本來就不客氣,尤其兩人之間存有誤會的時候 ,更容易讓衝突升高到難以解決的境界。溫東璿保留了最後一絲理智, 不想讓盛怒的兩人繼續對峙下去,於是他拿起公事包,頭也不回地甩門而去。

  砰的一聲,好像震碎了白沛昕的一場愛情夢。她以為的幸福,她以為的相知相守,全都被他關在門外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6 17:53:31

第五章

  溫東璿說的對,他們的愛情,似乎連一次的考驗都禁不起。

  她沒有遇過有情敵的戀情,因為溫東璿是她的初戀,也一直讓她很放心。可是當前女友出現,一切的幸福就像泡沫一樣漸漸消失。原來她和溫東璿之間不是沒有問題,而是問題沒有浮現。

  他不相信她,一直覺得她幼稚不懂事,不會處理愛情上的矛盾,對趙予歡做的所有事都是因不她不成熟,所以不管什麼事,一定是她錯,她就應該要包容,要體諒,而趙予歡是個任性自我的人,便擁有放肆的權利。可是對白沛昕而言,這樣的情況下,她只能一面倒的挨打,無法還擊,根本就不公平!

  另一方面,她同樣也不相信他,生怕他有一天會離自己而去,生怕自己留不住他。這究竟是對他沒信心,還是如趙予歡所說,是她對自己太沒自信?

  白沛昕一直無法從這迷障之中走出來,因為她太害怕了,害怕到根本無法理性思考。從一交往開始,她便深深愛著溫東璿,幾乎把他當成她的天,事事為他著想。可是他現在走了,聽他的最後一句話,似乎要放棄這段感情了。在兩人感情面臨破裂的此時,溫東璿很有可能和趙予歡在一起。

  趙予歡說過,她和溫東璿的未來誰也說不清楚,萬一趙予歡乘虛而入 ,她該怎麼辦?

  恐懼幾乎壓垮了白沛昕的生活,他離開的隔天晚上果然沒有回家,她忐忑不安地打了通電話給他,得到的是他沒有溫度的回應。

  「我現在住在長榮飯店,暫時不會回去,我們都需要好好想想,等你想清楚了再打給我。」

  想想?他要想什麼呢?想怎麼離開她比較不傷人?還是想向趙予歡尋求安慰?

  她怕死了,晚上睡不著,抱著枕頭痛哭,上班時思緒也變得迷迷糊糊 ,休息時間還會忍不住躲到茶水間偷哭。但她始終想不明白他要的是什麼答案,手機拿在手上,卻遲遲不敢按下撥出鍵,就怕激怒他,也怕自己會聽到可怕的答案。

  第三天夜裡,下班後回到家裡,仍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她終於受不了了,出門上攔了輛計程車直奔他住的長榮飯店。

  她願意承受一切委屈,願意吞下一切不公平,只要他回來,只要他不要離開她,可以嗎?

  可惜,他並沒有聽到她內心的哀鳴,她撥電話給他,卻始終沒人接; 問了飯店人員,卻說他不在房裡。

  她只能站在飯店大廳一直撥電話,一直找,一直盼,直到夜深人靜卻 被櫃檯人員請出大廳,直到一早她發現自己不小心累倒在飯店的花台上 ,他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溫東璿沒有回飯店,一整個晚上不見蹤影。

  白沛昕的恐懼在此刻到達頂點,她不敢想像最壞的情況會是怎樣…… 突地,她的手機響起,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起。

  「喂?東璿……啊?經理……」

  「沛昕!你今天怎麼沒來上班呢?你已經連續遲到好幾天了,現在居然還蹺班!開始你的表現還不錯,怎麼現在會這麼糟?要你趕的工作沒一樣趕出來,還一天到晚遲到,一點責任感都沒有……我想你無法勝任這個工作,你不用再來了。」

  於是,剛找到工作的她又失業了,加上戀情的不順遂,苦苦盼不回溫東璿,雙重打擊之下,白沛昕幾乎萬念俱灰。

  既然再度失業了,那就去學校找他吧!他不回飯店,總該會去上課吧 ?不管再怎麼委屈,再怎麼不甘心,只要他沒有要和她分手,願意和她 繼續下去,那她咬著牙也會忍下去的!

  雖然拚命這麼對自己洗腦,但越往心裡去,那種哀怨的感受就越深。 白沛昕坐公車來到溫東璿任教的大學,走到校門口時,她幾乎就要控制 不住心裡的害怕與身體的顫抖。

  學校裡的學生來來往往,充滿了青春活力,她也才畢業沒幾年,怎麼就少了這份朝氣,反而滿是幽怨呢?

  極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她一步步往溫東璿的研究室前進。來到研究 室外,由於助教曾見過她,以為她是來找副教授的,也沒多問什麼。

  「溫副教授現在有訪客,但那個訪客常來,好像不是來談公事的,因 為副教授等一下還約了其他學生呢……我去問一下他這段空檔能不能會 客。」助教邊向她解釋,一邊敲著溫東璿的門。「副教授,外面有人找您了……」

  在他敲門的同時,門可能原本就沒關好,卡啦一聲自己敞開了。白沛 昕本能地往裡面看,但這一看,卻讓她這一路上所做的所有心理建設瞬 間崩潰。

  溫東璿確實在裡頭,他坐在長沙發上,身旁坐的是趙予歡,兩人的臉 靠得極近,幾乎是一轉頭就能吻上。他們有說有笑,好不開心,趙予歡 的手甚至還搭在他大腿上。

  所有人都被開門聲驚擾了,溫東璿不悅地抬頭一看,忽而看到臉色慘白的白沛昕,心中一動,再看了看身旁的趙予歡,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和她離得太近了。

  他反射性地往後縮了一下,在兩人間挪了一點空間出來。然而這動作 在白沛昕看起來,無異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上前一步,顫著聲音,眼淚也隨之滑下,「你離開了我們的家,結 果卻是成天躲辦公室裡和她在一起?」

  溫東璿突然覺得有點狼狽,但他又不覺得自己應該有狼狽的理由。只不過在這個時間,以這種方式見到白沛昕,一邊還站著助教,讓他覺得面子拉不下來。

  「你又在不可理喻了!我不是告訴過你,要你冷靜下來嗎?怎麼你反 而更無理取鬧了?」

  「我無理取鬧?這不都是你逼的嗎?你自己想想,從她來了之後,你和她相處的時間遠比我們兩個相處的時間還要長,你開口閉口都是她, 忙的都是她的事,甚至連我們出去約會,中間都要夾個她!」

  她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幾乎是半吼了!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你連上班時間都充滿了她,卻對我不聞不問, 那我究竟算什麼?算什麼!」她哭訴著,什麼形像都不顧了。她只知道 ,他不要她,卻和趙予歡在一起了!

  「沛昕!」溫東璿來到她身邊,抓住她的雙肩,避免她太激動。「我 沒有對你不聞不問,我只是把思索的空間留給你——」

  「這都是藉口!你不會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我昨天甚至到飯店去找你,還等了一整個晚上,可是你根本就不在,天知道會不會連這個都是你騙我的!你知道我打了多少通電話找你嗎?但你卻一通也不接,一個字也不回,你這麼冷漠的對待我,卻和她打得火熱,我該怎麼冷靜?」 她推打著他的胸,不能克制自己的痛苦與悲傷。

  她真的沒有辦法控制激動的情緒,他的無情,他的冷漠,已經將她逼 到了極限,現在又讓她看到他和趙予歡在一起,如果不讓她發洩一下, 她覺得自己會瘋,一定會瘋的……

  一旁的助教看兩人都快打起來了,急著幫忙拉住白沛昕,兩個大男人拉得她手都痛了,但她還是不住地掙扎,頭髮都亂了,扣子也開了一顆 ,似乎希望肉體的痛楚能掩蓋過已經撕扯破碎的心。

  溫東璿想不到她會失控至此,也怕她會傷到自己,甚至是站在他身後 的趙予歡,便硬是擋住了她,厲聲道:「我只有昨天睡在研究室裡,前兩天都睡在飯店裡,你究竟在懷疑什麼?」

  他難得這麼生氣,幾乎是憤怒地拿起放在公事包裡的手機,看到未接來電的次數,眉頭擰到都快黏起來了。「你自己看!我才將手機關靜音一個晚上,你就打了幾十通電話,根本已經不理性了!你給我清醒點! 我沒回飯店,沒接你的電話,和予歡都沒有關係!」

  「是啊!停下來吧,白沛昕,你這樣太難看了。」趙予歡瞇著眼,看著這場算是自己一手逼出來的鬧劇,心中的感受很難說是得意或是同情。「你別什麼事都扯到我身上,自己也該檢討一下。男人看不住,還要像抓奸一樣的質問,換成我是傑森,我也受不了!」

  「你說什麼?如果不是你,我和東璿會變成今天這樣嗎?」白沛昕哭 吼著。

  「瞧瞧你,大吼大叫像個瘋女人一樣……」趙予歡嫌惡地搖頭。

  「你說什麼?」白沛昕突然用力一扯,掙脫溫東璿的掌控,衝向趙予歡,想和她理論清楚。

  可是溫東璿急忙攔住她,害她一個踉蹌,雖然沒往前撲倒,卻整個人往一旁的牆壁撞去。

  「沛昕!你想做什麼!」他護在趙予歡身前,一副要為她拚命的樣子 。

  「啊!」白沛昕好不容易穩住自己的身子,狼狽地扶著牆壁,淚水就這麼凝結在臉上。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溫東璿,他居然會認為她會傷害趙予歡?她即使很激動、很生氣,也不至於傷人,他真的把她看得如此卑劣了?

  「我……我沒有要對她怎麼樣……我只想和她說清楚,是她先侮辱我的……」

  「你已經歇斯底里了!這樣很讓人反感你知道嗎?我看我們沒必要再說下去,和失去理智的人沒什麼好說的。」

  溫東璿不想再和她溝通,何況這裡是學校,辦公室的門也沒關,外頭的人來來去去,他可不想成為學生八卦的焦點。「張助教,你請白小姐 出去,我等一下還約了學生。」

  「白小姐……」張助教有些為難地開口。

  「你趕我走?」白沛昕幾乎是心灰意冷了。她深愛的男人,將他事事擺在第一位的男人,居然棄她如敝履。

  腦子裡好像有什麼在瞬間被抽離了,她只能無助又惶然地用無神的雙眼看向他,卻不知道該有什麼情緒。她每針對趙予歡的事情吵一次,都像把自己的臉送上去讓他們打一巴掌,直到事情發展到她再也無法容忍的地步,他是否乾脆就把她的牙也給打掉了,讓她只能把委屈再一次和著血吞進肚裡?

  溫東璿有些不忍地望著她,但他不能在此時心軟,因為白沛昕的行為已經太超過了,超過他能忍受的限度。他知道她憋了很多天,此時此刻看到趙予歡才會突然爆發,所以他寧可先將她隔離這一片混亂,事後再好好跟她溝通。

  「沛昕,別再讓人看笑話了。」他冷然道。

  笑話?她是個笑話?

  白沛昕心想自己為什麼不乾脆在當場死去呢?也勝過被他和趙予歡這麼羞辱。原來她已成為了一個笑話,每個人都是鄙夷地看著她,對她指指點點,笑她的癡傻。

  走出了溫東璿的辦公室,砰的一聲,門關上了,也像在她的心頭再戳了一刀。

  她看到站在外頭的陳志豪和王欣怡正一臉同情憐憫地看著她,原來他們就是和溫東璿約好的同學。

  旁邊一面全身鏡恰好將她整個人映入鏡中——亂七八糟的頭髮,哭得漲紅的臉,還掛著兩上黑眼圈,淚水的痕跡甚至還留在頰上,衣服扯得凌亂,既狼狽又憔悴,怎麼看都像個棄婦。

  她怎麼會讓自己變成這個樣子?愛情傷了她,她又傷了自己!她為什麼要愛得這麼沒自尊、愛得這麼卑微?

  白沛昕幾乎無地自容,低頭想走,卻讓門邊的王欣怡拉住了手臂。

  「師母……要不要聊聊?」

  ***

  「副教授在我們學生的眼中就是一個溫和的好好先生,什麼問題去找他,他都會盡力幫忙解決。其實學校裡也不乏有其他女教師、女職員,甚至是女學生對副教授示好,但他都是很有禮貌的保持著距離,怕被誤會。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副教授會和那個姓趙的女人走那麼近,從去烤肉那天起,我就很不喜歡她,裝模作樣的……」

  坐在系學會辦公室裡,只有王欣怡和白沛昕兩人。前者滔滔不絕地敘述著溫東璿在學生心目中的形像,但後者只是幽幽地聽著,方纔的狂亂彷彿是過眼雲煙,餘下的只剩傷感與心寒。

  「因為趙予歡是東璿的前女友。」白沛昕淡淡地道。

  「前女友……」原來如此,王欣怡恍然大悟地點頭,雞婆地忍不住道 :「副教授也不是容易親近的人,原來有這層關係,副教授才對她比較 不設訪。」

  只有不設訪嗎?白沛昕苦澀地一笑。「如果光是不設訪,我也不會那麼激動了。我甚至覺得,東璿和趙予歡的互動跟他們交往時可能根本沒兩樣,只差在少了情人間親密的那步而已。但我連這一點都無法容忍,是我的問題嗎?」

  「絕對不是你的問題!」王欣怡光是想像男朋友陳志豪的前女友出現 ,還和他過往甚密,她胸口就一把火。「聽你這麼一說,副教授也太不應該了,簡直一點當人男友的『斬節』都沒有,他不曉得前女友是現任女友的死穴嗎?」

  越想越氣,王欣怡瞧著白沛昕傷痛的模樣,真是不忍到了極點。記得 上回烤肉時,她遠遠地看到白沛昕就覺得她不快樂,原來居然藏著那麼 難堪的心事。

  「上次烤肉我就覺得副教授他好奇怪,不和女朋友說笑,反而和另一 個女性朋友還比較親密。其實師母你剛才在研究室裡說的話……我們都 聽到了啦!副教授真的很過分耶!師母,你剛才抓狂得有道理,要是陳 志豪像副教授這樣,我肯定把他打死活埋!」

  聽她說得義憤填膺,白沛昕很想笑,但內心的悲苦卻讓她笑不出來。

  「在你們學生面前,我剛在辦公室裡的行為一定很可笑吧?我覺得很 對不起你們,讓你們看到了一個很糟糕的示範。」白沛昕想到剛才失控 的畫面,不由赧然。

  「唉,也沒有那麼嚴重啦!我們只是嚇了一跳,不過絕對沒有笑你。 」王欣怡只差沒有舉起手發誓了。「只是師母,我以一個女性的立場勸你,你也不要太把重心放在一個人身上,以他的喜為喜,以他的悲為悲,這樣你會很辛苦的。」

  「我已經嘗到了。」這次的風波,幾乎將她的精神消磨到無法承受的 地步,才會失控演出這麼醜陋的一齣戲。想想,自己對溫東璿的依賴確實太深,愛他愛到都快失去自己了。

  可愛他已是根深蒂固的事實,短時間內要她跳脫這個漩渦,她真的沒有辦法。

  「欣怡,我大你也沒幾歲,所以不把你當晚輩,當你是個朋友,說了也不怕你笑。其實東璿是我的初戀,所以我很珍惜、很小心。」她深深的歎息,「也許真是經驗少,遇到趙予歡這種心機女,加上東璿對她的偏袒,我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不要讓男人太好過啦!尤其是奪命連環叩這類的招式千萬別用,男 人只會覺得你煩,不會體會你有多沒安全感的!師母你就是太死心塌地了,你沒看過小說嗎?現在小說都推崇女人要懂得愛自己,在愛情裡要自立自強啊!只有愛自己,有了自信,別人才會愛你。」

  王欣怡說的話和趙予歡說的不謀而合,她會如此患得患失,有很大的原因也是因為她對自己沒自信,一直害怕溫東璿會離她而去。如果她有了自信,不需要用一大堆錯誤的手段惹火他,將他越推越遠,她又怎麼會搞得像今天這麼狼狽?

  「謝謝你,欣怡,我會好好想想的。」

  望著外頭緩緩落下的夕陽,彷彿也將白沛昕的心情往下壓得又沉又實 。然而,不正是要等到了真正的黑暗之後,才能期待明天的一線曙光嗎 ?

  她也該學著怎麼愛自己了。

  ***

  因為陳志豪的出現,趙予歡先走了。為了不想讓剛才的尷尬氣氛繼續 ,溫東璿刻意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地道:「你不是要問關於選課的問題 ?」

  誰還管那個啊!陳志豪原本是想來卡溫東璿下學期開課的時間,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開課的問題到時候再問助教就好。尤其剛剛王欣怡把白沛昕帶走前向他使了好幾記眼色,他就知道自己的任務肯定是要在這裡當死諫的第一勇士!

  陳志豪和溫東璿亦師亦友,所以有些話他也敢不諱言地說出口,「老師,你也真有種,居然把趙小姐帶到研究室幽會,讓師母抓到後還能罵到她哭?」他搖搖頭,口氣聽不出是佩服還是調侃。「老師,你和趙小姐真的沒有關係啊?」

  果然還是問了這個問題,溫東璿沒好氣地解釋,「是沛昕自己情緒失控了,不是我罵她,何況予歡只是我前女友,我和她行為坦然,為什麼不敢讓沛昕看到?」

  「為什麼敢啊?帶前女友到現任女友面前,還成天黏在一起,不是很像嗆聲嗎?我要是這麼做,欣怡不把我砍死才怪。」陳志豪這下真的開始懷疑,自己以後念研究所,找這個男人指導真的好嗎?他在某方面似乎少了好幾根筋啊!「一個沒弄好,搞不好欣怡還以為我埋了很多暗椿咧!不管對前女友還有沒有感情,那本來就是個極為敏感的身份,老師,你該暗著來的。」

  「暗著來?」其實他不是沒有想過,不過被趙予歡不小心說溜嘴了, 溫東璿到現在還弄不清楚,趙予歡究竟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我為什麼要暗著來?予歡的父親是我在美國的恩師,就算和予歡沒有感情了, 我和她的交情也是光明磊落的。」

  磊落個屁啊!陳志豪差點沒把髒話罵出來。「那又怎麼樣?趙小姐父親對你的恩情干師母什麼事?為什麼她就要承受那些?」

  「承受哪些?」溫東璿有些不明白,或許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盲點, 他不知道也想像不出白沛昕究竟承受了什麼。

  「就吃醋啊、猜忌啊,還有患得患失什麼的……」找了一大堆形容詞 ,但陳志豪總覺得無法完全表達自己的意思。唉,念理工就是這點慘, 想好好發揮演講長才都找不到詞。「唉呀,我也不太會說啦!」他放棄 ,乾脆用最直接的方式點出來。「老師,你對別的女人溫柔,本來就容易讓人誤會,連我們都差點誤會趙小姐才是你的女朋友,何況是師母呢 ?她不吃醋吃死我隨便你。」

  「我認為在這件事情上,沛昕應該保持理智——」

  拿出說服白沛昕的那一套說法,溫東璿想表明自己的立場,卻被陳志豪打斷。

  「能保持理智就不是愛情啦!厚……老師,很受不了你吶,這還要我教你嗎?!你當初遇見師母時,難道還在心裡先判斷她臉蛋幾分,身材幾分,個性幾分,和你的契合度是百分之幾,才決定要不要心動嗎?你談戀愛是這樣談的喔?一定是心動了才沖嘛!所以師母吃醋也是本能, 最好理智可以決定要不要吃醋啦!」陳志豪簡直快瘋了!

  「你的理論倒挺有趣的,但我跟她解釋過很多次了,這陣子我可能會和趙予歡走得近一點,她也答應了我會包容。」為了避免被學生誤會他是個搞七捻三的男人,他必須解釋自己早已和女朋友達成共識。

  但他想像中的共識,在陳志豪聽來卻是狗屁。「容忍也有個限度,忍久了也會爆炸啊!老師,如果她眼看著你跟前女友『勾勾纏』還無動於衷,那才真是不愛你呢!」

  「我看欣怡就很相信你。」他舉出反證,還是拿陳志豪這個血淋淋的例子。

  「那也是我極力維持的啊!老師,你別看我這個樣子,好歹是個籃球隊隊長,粉絲也是不少的,但我從來不跟別的女生亂搞曖昧,一定保持適當的距離,尤其是前女友這種容易被誤解的對像,更是避嫌到了極點 ,欣怡才會那麼相信我。」他差點沒拍胸脯了。

  陳志豪發現溫東璿還真不是普通的一板一眼,這種感情的問題,根本不可能像他說的那麼理智。

  「但我甘願冒著被老師當掉的危機也要勸勸老師,『避嫌』這一點, 你是完全沒做到啊!」

  「我有這麼糟嗎?我以為我做得不錯?」溫東璿皺起眉。難道,沛昕也這麼覺得嗎?

  「就算你去關說其他老師把我二一了我也要說,老師啊,你做的一點 也不好啊!記不記得上次烤肉?明明師母才是你女朋友,但對你跟前跟後、和你有說有笑的都是趙小姐,你還把師母冷落在那裡超久,她看起來超可憐的你知不知道?如果這叫做避嫌,那我等一下就可以去跟校花 約會,然後跟欣怡說我有避嫌了!反正我和校花只是吃飯嘛,又沒交往 !」

  溫東璿不禁沉默下來,他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被陳志豪說服了。由於身在其中所以沒察覺,但在旁觀者眼中,難道他和趙予歡比較像一對,他對沛昕的冷落反而造成了她的難堪嗎?

  而他卻一再的怪罪她,認為她不夠成熟,甚至還離開她好幾天,連電話都不接,其實將她逼到今天如此失控的主因,就是他的態度啊!

  陳志豪注意到溫東璿似乎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更加油添醋地道:「同樣的,那個趙小姐也很糟啊!她明知白小姐是你女朋友,她也有避嫌的義務,但她卻反其道而行,一直黏著你,這種心態才更奇怪!」雖然這番話挑撥離間的成分居多,但可全是陳志豪的真心話。「像我的情況,只有對我有意思的女生,才會不管欣怡正在和我交往,一直主動黏上來 ,其他有點自覺的女生,早就很識相的離得遠遠的,就算相處也會保持距離。」

  溫東璿深深地望著陳志豪,這個學生平常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但就談戀愛的心態上來看,似乎比他來得更成熟。他教了這麼多年書,還需要學生來開導他,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陳志豪,你交過幾個女朋友?」他突然問。

  「啊?」陳志豪一愣,最後神秘兮兮地道:「老師你不能告訴欣怡喔 !我跟她說之前只交過一個,其實從高中開始,我已經交過五個了…… 」

  「五個?」難怪他一副經驗豐富的樣子,溫東璿真是自歎不如,確實,和陳志豪談過的戀愛比起來,自己大概只有小學生的程度,不過這種事和年紀無關,畢竟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看你真的不怕我把你死當,居然連老師的感情問題也管這麼多?」

  陳志豪臉一綠,這才覺得自己說得有些得意忘形了,於是尷尬地道: 「呃……老師,如果剛才的話有不中聽的,你就當做沒聽到好了……」

  「我全聽到了。」看到他嚇得支支吾吾,一反剛才口若懸河的樣子, 溫東璿只覺哭笑不得。可惜太多的心事壓在身上,讓他連開玩笑的心情 都沒了。「或許你說的也不全然沒道理,我會和沛昕好好談談的,剛才沛昕跟欣怡走了對嗎?她們去哪裡了?」

  「老師,我幫你問問看。」看樣子女朋友交代自己的任務似乎完美達成了,陳志豪慇勤地撥了王欣怡的手機,急忙問她們人在哪裡。

  半晌,他放下了電話,而他的回答,也讓溫東璿的心沉了一半。

  「欣怡說,師母很難過的離開了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6 17:53:52

第六章

  溫東璿不在飯店的那個晚上,白沛昕一共打了八十七通電話給他,但他一通也沒接。

  可是這次白沛昕到學校大鬧,在溫東璿的疾言厲色和趙予歡的冷嘲熱諷中頹然離去,卻連一通電話也沒再打過,溫東璿想接也接不到。

  溫東璿覺得不妙了,試著主動聯繫她,但她的手機卻一直關機,他本以為她只是心情不好不想開機,但回家一看,卻發現屋裡一片漆黑。

  他打開了燈,一個人都沒有的室內似乎變得更加空曠,他莫名一陣心慌,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他靜靜走到兩人的房間,果然不出他所料,白沛昕的東西全都不見了。

  她離開了,離開了兩人愛的小巢。

  懊惱的抓著自己額發,溫東璿跌坐在床上。他很明白她誤會了什麼, 自己過於嚴苛的態度讓她受傷了,所以她傷心離去。但當時他也氣壞了,怎麼都想不到她居然會失控至此,一心只想趕快解決爭端,才會顧不了那麼多,只想著先將她隔開再說。

  但現在再怎麼後悔也沒用了。他不知道怎麼找她,一向他需要她時,她總是在身邊,他從來不需要擔心她的行蹤。現在主客易位,他很怕她的離去,其實想斷的不是兩人之間的聯繫,而是彼此間的愛情。

  四圍的靜謐成了一種壓力,他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回憶推到幾天前,他不顧她的失落與不安,執意拉開和她的距離,希望兩人冷靜一下,當時她被拋下的心情,是否就像現在的他一般,如此的無措與慌亂。

  難怪她找他找到快瘋了不是?找到學校還看到趙予歡,簡直就是在她已傷痕纍纍的心再補上一記狠擊,而他卻只怪她的失控,從來不安撫她 的害怕。

  凡事都只為自己想,凡事都只要她忍耐,在這段愛情裡,他所有自以為是的理智與要求,似乎都過於自私了。

  他怎麼會笨到這樣傷害自己愛的人?

  溫東璿煩透了,不想繼續坐在有兩人味道的床上,便起身回到客廳。此時他放在桌面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他幾乎是想都不想就衝到桌邊接起,生怕漏掉了這通如同救命的電話。

  「沛昕?」他急急喚著。「你去哪裡了?」

  「是我,予歡。怎麼,白沛昕不見了?」趙予歡雖然口頭上似乎是關心,但語氣卻聽不出任何擔心。

  「是你……」溫東璿深深一歎,「有什麼事嗎?你開店的事不是都弄得差不多了?」

  「沒事不能找你嗎?」不過這不是趙予歡的重點。今天溫東璿和白沛昕在要、學校大吵一架後,她就知道機會來了,忍不住打電話來試探,「你還沒說,白沛昕怎麼了?」

  「……她搬走了。」猶豫了一下,溫東璿才坦言托出。

  「怎麼這麼幼稚?被罵兩句就走,想當年我被你罵得也不少,我可沒有這麼不講道理的一走了之。」趙予歡顯然對白沛昕的行為嗤之以鼻。

  「她或許太衝動,但這次我也有錯,是我太忽略她的感受。」聽到趙予歡批評白沛昕,不知怎的,溫東璿覺得心裡不太舒服。「予歡,也許我和你真的走太近了,不僅沛昕難受,連其他人都誤會了,我想,既然你的店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就不用天天去你那幫忙……」

  「什麼啊,」趙予歡急忙發出抗議,「白沛昕自己不成熟,干我們什麼事?你不是答應過爹地要好好照顧我的嗎?」

  「予歡,你敢說我沒有照顧你嗎?」溫東璿自認已做得夠多了,就差沒辭職去她店裡工作。「但我也要顧及沛昕的心情。」

  「連這一點事情都受不了,走了就算了。」趙予歡假好心的勸道:「 傑森,其實我覺得她根本不適合你。你喜歡吃的東西她不喜歡,你愛的活動她也無法參與,在你忙的時候又只會吵,你以前不是告訴我你討厭依賴心太強的女生嗎?」

  「沛昕不一樣。」溫東璿搖搖頭,但隨即想起這動作只有自己看得到 ,不由自嘲地停下了這個愚蠢的舉動。「她對我的依賴,只會讓我覺得滿足……總之,她不一樣。」

  如果她不再依賴他,不再事事以他為主呢?溫東璿不知道,若她變得更加獨立自主,也許對她而言是件好事,但他確定自己會非常、非常失落。

  一個男人不能讓自己的女人依靠,那算什麼男人?

  「你不要騙自己了啦!你這是罪惡感,因為你罵了她。當初你和我分手時,不也愧疚了好久?!」趙予歡有意無意地說著風涼話。「照我看來,你還是跟她分手算了。你有沒有想過,她只會拖累你,而我爹地可是很希望你到美國去幫他,萬一將來你真的去了,她怎麼辦?遲早要分的嘛!」

  溫東璿沉默下來,他不是沒想過去美國的事,但卻從來沒想過要拋下白沛昕。對他而言,他知道白沛昕一定會配合他,所以這根本不會是問 題。

  反觀趙予歡的一逕唱衰,讓他聽了越來越不悅。回想起來,白沛昕曾質疑過趙予歡的心態,但他總認為趙予歡原就任性,說出來的話不中聽也是情有可原,何況他也不會往自己臉上貼金,認為趙予歡對他仍餘情未了。

  然而,趙予歡對白沛昕的攻擊,還有開口閉口就希望他分手的行為,令他不禁懷疑,趙予歡介入他和白沛昕的事,用意似乎真的不是那麼簡單。

  「予歡,我不想再聽到那種話。」溫東璿沒有再像以前那麼讓她,態度反而強硬起來。「沛昕對你雖然忌憚,卻從來沒有用難聽的話罵過你,你這麼譭謗她,太沒風度了。」

  「好吧好吧,我只是良心的建議,你不想聽就算了。就當我沒打來過,行吧?就這樣了。」趙予歡自討沒趣地掛斷電話。

  可是溫東璿卻不能當她沒打來過,尤其她這通電話沒頭沒尾的,根本不知用意為何,簡直就像打來試探的,更讓已起了疑心的溫東璿有所防備,開始細想她是否真的居心叵測。

  如果是真的,他幾乎都要為白沛昕落淚了。這種不被愛人信任的痛,脆弱的她是怎麼熬過去的?

  ***

  哭了三天,應該夠了。

  白沛昕知道自己的心情還沒整理好,看到和溫東璿有關的東西還是會想哭,想到過去和他的快樂仍會悲傷,可是日子還是要過,她不能一直自怨自艾下去,否則不只自己看不下去,一旁的狄欣欣也會將她狠狠罵醒。

  狄欣欣收留了她,見不得她如此無精打采,便帶她到KTV唱歌,兩人把所有情歌都唱了一遍,在包廂裡抱頭痛哭,晚上再拉著她到酒吧喝酒喝到吐,而當時來搭訕的人數之多,讓白沛昕略感安慰,自己畢竟不是完全沒人要的。

  隔天她睡到中午起床,腦子還覺得昏昏沉沉的,完全沒辦法思考。

  這樣也好,至少她就不會再去想著那個令人傷心的男人。

  腦子裡亂得像一團漿糊,白沛昕就呆坐在床上讓自己放空,但雖然是放空,眼睛卻不自覺變得酸澀,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落下,幸好狄欣欣在此時走進她的房裡,捏了捏她白嫩的臉,硬是止住了她慢慢溢出的悲傷。

  「喲……瞧瞧你,黑眼圈都出來了,記得你以前可是以皮膚白皙無瑕著稱的呢!」狄欣欣瞧著她因吃痛而呲牙咧嘴,終於不再一臉哀愁,便放手催趕著她,「快去梳洗一下,今天咱們來去當一天貴婦。」

  當貴婦?白沛昕雖然不懂是什麼意思,不過她知道狄欣欣只是想安慰她,用各式各樣的活動塞滿她的生活,免得她胡思亂想,便從善如流地去浴室裡梳洗,換了一件黑色的T恤出來。

  「貴婦啊小姐!貴婦!」狄欣欣鬧著要剝她衣服。「給我換件稱頭點的。」

  白沛昕懂了。不是聽誰說過,女人的衣服就是戰袍嗎?她想要擺脫以前的陰霾,更應該打扮得光鮮亮麗才對。於是她豁出去的換了一件從來不敢穿的細肩帶洋裝,還薄施了脂粉。

  「這才對嘛!走吧!」狄欣欣拿著皮包,推著白沛昕出門。

  她們先到東區享受了一頓貴婦早午茶,接著又去做全身的護膚SPA, 最後,當白沛昕終於比較有精神了,她發現自己已經莫名其妙地坐在一間時尚髮廊裡,聽著狄欣欣和設計師討論她的新髮型。

  「這裡,可以嗎?」狄欣欣猶豫了一下,在白沛昕肩膀附近比了比,「我怕她沒辦法接受一下子剪太短,她長髮都留了好幾年了。」

  「但這位小姐很適合短髮……」設計師皺眉直看。

  這樣的對話令白沛昕又陷入回憶之中。當初溫東璿最喜歡她的長髮, 所以即使有時她也嫌長髮太麻煩太熱,卻從來不敢動念要剪掉它,怕頭發少了一分,溫東璿對她的喜愛也會少一分。

  可是看看現在……有什麼差呢?

  她咬了咬唇,突然抬頭,對著設計師道:「剪到這裡。」

  白沛昕的玉手,正比著自己耳下三公分的地方。

  瞧她的狠勁,狄欣欣先是嚇了一跳,接著鼓起掌來。「幹得好!不枉費我幫你擬定的療愈計劃,看來你真的有進步,越來越帶種了。」

  然而即使做足了心理準備,當設計師一刀剪下時,白沛昕的眼眶仍忍不住紅了,但她拚命忍著,兩個小時後,當她新的短髮造型完成,她連一滴淚都沒有流下來。

  「好看嗎?」忍到造型師離開後,白沛昕帶著哭音,臉上卻是強擠出笑容的問好友,讓狄欣欣看了都忍不住鼻酸。

  「你這個笨蛋,當然好看啦!比後面拖了只掃把要好多了!」狄欣欣捏著她的臉和她打鬧,就是怕那紅腫眼眶裡的心事會再繼續腐蝕著好友的心。

  白沛昕笑了,狄欣欣也笑了,可是笑著笑著,不知道是誰先流下了淚,傷感便一發不可收拾,難過的感覺隨淚湧出,怎麼也擦不完。

  然而友情的療愈卻讓白沛昕覺得自己成長了,愛情的痛苦好像已經沒那麼容易擊倒她,她一輩子沒這麼瘋狂過,沒這麼享受過,也沒這麼感動過。

  「欣欣,謝謝你,謝謝你……」白沛昕哭得連話都說不清楚。「我… …我真的好感謝你,好慶幸……慶幸有你這個朋友,否則這一關我一定過不去的……」

  「唉,你哭什麼哭啊!」狄欣欣擤著鼻涕,自己也哭得很醜,「姐妹 是當假的嗎?你也太瞧不起自己了,男人被搶,就換一個嘛!你要相信 自己,不管什麼難關都會過去的!」

  「我……」白沛昕深吸了口氣,豪氣地用手一抹臉上的淚。「對,什 麼難關都會過的……接下來,我要好好找份工作,找到自己的新價值! 」

  「這才對嘛!」狄欣欣的情緒也緩和多了,這才有心思好好回話,接 續著她的話題,「對了,沛昕,你有沒有想過自己開店?」

  「自己開店?」

  「我原本就籌劃要開一家賣平價日韓服飾的小店,我記得你眼光不錯 ,如果你願意入股,我們就一起做,還可以省下請店員的成本呢!」

  服飾店?白沛昕不由想到了趙予歡,她開的服飾店肯定比狄欣欣的高檔很多,但那種有錢人的睥睨心態卻讓她很不能接受,反而是狄欣欣的提議讓她很是心動。

  橫豎她現在也沒工作,不如拼拼看做自己的事業吧?輸了頂多從頭再來,說不定在這個領域,她會做得比趙予歡更出色呢!

  帶著一點不服輸和冒險的刺激感,白沛昕答應了狄欣欣,兩人就這麼又哭又笑的擬定了未來的生意藍圖。

  如果溫東璿知道她下一步的打算和趙予歡一樣,一定又會責備她幼稚,連工作都要賭氣吧?可是這一回,不管他是什麼反應,她都一定要試試,她總該試著為自己活一次。

  反正她已經對這段感情做了最壞的打算,即便是哭,也都快要沒有淚了。

  白沛昕不太習慣地摸著微涼的後頸,又被狄欣欣拖著往前走。

  「欣欣!」她真是佩服好友的精力旺盛,「接下來又要去哪裡?」

  「接下來可是今晚的特別節目,你千萬不能錯過喔!」說到這裡,狄欣欣突然停步,回頭瞧著她半晌後,朝她曖昧地眨了眨眼。「你呀,去補個妝吧!」

  是什麼特別節目還需要補妝?

  白沛昕納悶地任狄欣欣擺佈,之後兩人走進了一間義式餐廳,餐廳恰好位於溫東璿學校附近,讓白沛昕有些排斥。然而當狄欣欣帶著她坐在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面前時,她才意會到這是什麼聚會,她心中更排斥了。

  「欣欣!」見到好友帶她坐下之後轉身就要走,白沛昕連忙拉住她, 低聲問道:「你要去哪裡?這不會是相親吧?」

  「這叫聯誼,不是相親,沒有馬上要你結婚。」狄欣欣拍著她的手安撫道。

  「聯誼?」換了一個名詞也沒有比較好,白沛昕睜大了眼,差一點就叫出聲來。「可我和溫東璿還沒有分手……」

  我看也差不多了啦!狄欣欣把這句話放在心裡,怕一說就會勾起好友的傷心回憶。「沒關係,只是認識朋友嘛!你要多看看外面的天空,才不會老是覺得你的世界只有一個人。」

  說完,狄欣欣給了她個暗示的眼神,要她尊重對面的男生,隨後便拍拍屁股率性的走人,留下一臉尷尬的白沛昕。

  「呃……你好……」仔細一瞧,才發現對面的男人長得十分俊美,體格也很不錯,白沛昕不由愣住。

  「白小姐你好。」男人伸出手禮貌地和她一握,「我叫方顥然。」

  「方顥然?!你就是那個電視上的……」她想起來了!這男人是什麼模特兒還是什麼影星嘛!帥是一定的,欣欣居然找到這種極品的男人來和她聯誼?

  「沒錯,我就是『曾經』在電視上的方顥然,現在已經退出演藝圈了,從事經紀人工作。」方顥然溫文一笑。

  白沛昕覺得他這一笑,背後彷彿出現了玫瑰花園似的,閃得她眼睛都快張不開了。「抱歉,方先生,我剛才閃神了一下,因為太驚訝了。像你條件這麼好,怎麼會想和我……聯誼呢?」

  「因為拗不過欣欣啊,我想你也是吧?」方顥然可是將她方才和狄欣欣低聲私語的樣子盡收眼底。

  被他一語道破,白沛昕靦腆地扯了扯嘴角,「其實我是有男朋友的, 雖然和他出了點問題,但並沒有分手。欣欣不喜歡我男友,才會這麼熱情的安排……」

  「我的情況和你差不多,只是我喜歡的人並不是我女朋友。」方顥然也很大方,「我們兩個就當做是和朋友聚餐好了,別太拘束。很高興認識你,白小姐。」

  「你叫我沛昕就好……」

  兩人就這麼聊開了,而且是天南地北的聊,白沛昕很少在陌生人面前這麼放鬆,但這個方顥然有種溫暖的氣息,讓人很容易親近,故而越聊越開心,那些煩人的事情,就暫且拋在腦後吧!

  可惜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兩人一直聊到店要關門了,不得已只好買單離開,走到店門口,方顥然說道:「白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好,我現在住在欣欣那邊——」白沛昕話說到一半,突然止住了聲音,震驚地望向方顥然身後。

  方顥然不由回頭,赫然看見一個長相斯文、身材頎長的男人,正十分嚴肅地望著白沛昕,一臉難以置信。

  再瞧瞧白沛昕臉色一沉的模樣,方顥然立刻懂了,體貼地問道:「白小姐,還是要我載你嗎?」

  白沛昕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畫面,自己哭著往捷運站走,而溫東璿和佔據著副駕駛的趙予歡卻一同驅車離去的畫面,於是把心一橫。

  「還是麻煩你了。」她神色自若的回應,就像沒看到對面的溫東璿。

  「那我先去開車過來好了。」他安慰似地一笑,再點個頭向溫東璿示意,便緩步離開。

  只剩下溫東璿和白沛昕後,兩人居然沒有話講了。記得以前就算看再無聊的電視節目,或是再怎麼空虛的時光,他們都可以找出話題,即使白癡無比的對話也覺得有趣。可是自從趙予歡來了之後,這種情景再也沒有出現過。

  但溫東璿無法後悔,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了這種局面,親手推開了一向把他當成天的女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白沛昕本來想問,後來轉念一想,他的學校就在附近,會遇見他也不奇怪,便沉默了下來。

  以往要是這般巧遇,她肯定會開心的馬上黏上去;而習慣這裡個應是摟著她說話的溫東璿,突然覺得臂彎裡很空虛,讓他的心也跟著空了。

  「你在這間餐廳裡……和那個男人約會?」他神色複雜地望著她,不願相信自己費盡心思也找不到她,她卻已投向別的男人的懷抱。「而且,你似乎刻意打扮過?」

  才幾天沒見面,她變了好多,剪去了他喜歡的長髮,也穿著他從沒看過的性感洋裝,但是這樣的她卻顯得亮麗清爽,幾乎讓他不敢直視。

  因為看了會讓他眼睛很痛,心也很痛,這般的打扮不是為他,而是為了別的男人。

  白沛昕很清楚他言下之意是什麼,這種想法卻微微激怒了她。「我只是和朋友吃頓飯而已,何況,我不能打扮自己嗎?只有你的趙予歡能漂亮,我不行?」

  只是吃頓飯?他怎麼從沒聽白沛昕說過她還有個可以單獨吃飯的異性朋友?這種理由,溫東璿自然是不信的,而且她的語氣聽起來像在賭氣。「沛昕,你是因為予歡的事想報復我嗎?不要用這種方式,你不是這種女孩……」

  「溫東璿!你真的認為我就這麼幼稚,會隨便和男人約會只為了氣你 ?」白沛昕忍不住拉高了聲音,他難道真覺得她永遠不會成長,做的一切都是意氣用事?「這是欣欣安排的聯誼,我來之前根本也不知道,你不必做奇怪的聯想!」

  「既然知道這個聚會用意敏感,你就應該在第一時間拒絕離開,而不是和那男人混到這麼晚!」看看時間也晚上十點半了,溫東璿更不能諒解的是這一點。

  「敏感?會有你和前女友天天混在一起那麼敏感嗎?你在外頭混到比我還晚,甚至幾天徹夜不歸……溫東璿,你不能這麼雙重標準!你和前女友廝混,我只能容忍;我和朋友吃個飯,你就要我避嫌!」

  就她的想法,趙予歡的身份可是比方顥然更曖昧得多,他怎麼不去要求趙予歡避嫌?

  「我……」溫東璿被她堵得語窒,在這件事情上,他確實存在著大男人主義的不公平。

  「記不記得我跟你抗議過多少次?你總是說我的質疑不理性,我的不開心是無理取鬧,那你現在又算什麼?你又憑什麼生氣?」

  白沛昕用犀利的言語扞衛著自己的立場,以前不這麼和他說話,不代表她就永遠是個弱者。如果面對他這種質疑,她還得溫柔地低聲下氣解釋的話,那她就真是犯賤了!

  「好,是我錯了。」溫東璿不想和她在街上大吵,「和我回去,我們好好談談,好嗎?」

  「不好!我現在住在欣欣那裡,過得很好。」

  此時方顥然正好把車開來,白沛昕正想上車,手卻被溫東璿拉住。

  「至少,不要再不接我的電話?」

  白沛昕深深地回望他。

  「你沒看我剪了頭髮嗎?你有你交友的自由,我也有我的。」說完, 她不再理會他,上了車,關上門,隨著車子開動將他甩在腦後。

  溫東璿的右手抓了個空,一種空虛感漸漸湧上。他忍不住將手移到自己的左胸口撫了撫,心跳得好快,卻不是緊張也不是害怕,而是無能為力的痛苦。

  他對她外貌上唯一的要求就是留長髮,如今她連這都可以捨去了,還有什麼不能捨去的?自從他傷透了她的心,她已經不會再重視他的要求了。

  漸漸遠去的車尾燈勾起了他的思緒,記得有一次白沛昕和他約好了吃飯,他後來卻帶著趙予歡同行,還一意順著趙予歡的喜好要吃日本料理,完全忽視她的心情,甚至直到她忍無可忍地自己坐捷運回家,他還認為是她不成熟在耍脾氣。

  如今眼看著她離去,他才體會到她當時究竟有多難過、多失望,這種方式的遠離,好像拉都拉不回來,她曾說她坐捷運時惶恐地哭了一整路,而現在的他也好想哭。

  他當時是鬼遮眼了嗎?一逕地認為自己的判斷一定對,什麼都是她錯,談戀愛完全排除了感性,用理性苛求她,要她一切配合,就如同陳志豪所形容的,他真的很笨、很自私。

  她的短髮就像在嘲諷他一般,要他也嘗嘗看她嘗過的痛苦,可是在他察覺了趙予歡的心機後,他深信她當初承受的恐怕不只這些。

  所以是他自己將她越推越遠了,推開了她的依賴,推開了她的撒嬌,當她真的用理性對待他時,他才驚覺自己錯失了什麼。

  他已不敢奢求她再像以前那般愛他,他只希望這份愛情,不會因此而毀滅。

  ***

  「鈴——」

  躺在床上的溫東璿突然驚醒,急急忙忙地抓起手機想接,但最後沮喪地發現根本沒有人來電,這是鬧鐘的聲音。

  七點了,迎接不知道第幾個沒有白沛昕的早晨,讓他不由又氣餒地倒回床上,睜著眼睛空洞地盯著天花板。

  以前這個時間,她都會來叫他起床,他根本不需要定鬧鐘。有時候玩心一起,他還會拉她上床玩鬧一陣,直到時間快來不及才不情不願地下床。如今加大型的雙人床上只剩他一個人,另一半床鋪整齊得像沒人睡過似的,對比起來無限淒涼。

  無精打采地起床梳洗,而後走到廚房,他一點胃口也沒有,只隨便替自己泡了一碗即食濃湯,畢竟要去上課,不吃點東西維持體力是不行的 。

  白沛昕在的時候,這個家裡早上一定充滿了咖啡香,而他則負責做早餐,有時中式有時西式,全憑他的喜好,她都吃得不亦樂乎,看著她滿 足的表情,就是他最大的成就感。

  可是一旦少了她,吃什麼都沒滋味,如今吃東西只是為了生存,多麼悲哀,多麼可笑。

  草草地喝了半杯湯,溫東璿坐在沙發上,他知道現在再自怨自艾也沒用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不過至少他現在知道她住在狄欣欣那裡,不必再大海撈針的找她,可以用他的誠意與決心,慢慢地找回她的心和兩人的愛情。

  此時,電鈴突然響起,他幾乎跳了起來,湯濺滿了一身也來不及擦乾淨,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到門邊開門。

  「沛昕!」他滿懷希望地喚著,卻換來無盡的失望。

  「是我啦!」趙予歡聽到他喚的名字,眉頭一皺,「怎麼打電話你都不接啊?」

  溫東璿在心裡歎了口氣,側身讓她進門。也是,沛昕有這裡的鑰匙, 進出根本不需要按門鈴,是他太想念她了。

  「可能上課關機漏接了吧。」他沒有告訴趙予歡自己是故意不接的, 自從知道了她的企圖,再加上考量到白沛昕的觀感,他便有意無意地開始疏遠她。

  「算了。」趙予歡也不想和他計較這件事,「你怎麼看起來這麼狼狽 ?」

  「沒什麼,不小心把湯灑了。」溫東璿抽起幾張面紙隨意在身上擦拭著。

  「這件衣服就別穿了,扔掉算了,染色了怎麼穿?」趙予歡有些嫌棄地揮揮手,「要不就送洗,這樣穿著挺礙眼的。」

  溫東璿不置可否地回房更衣,心中卻很是感慨。不過是一點小汗漬, 要是沛昕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會很積極地替他脫下來,幫他洗乾淨,只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趙予歡才會提出丟掉或送洗的建議。

  兩個女人的價值觀差那麼多,難怪趙予歡對白沛昕的態度總是不好,因為前者壓根瞧不起後者。而他以前因為恩師的緣故,事事禮讓趙予歡,也要求白沛昕跟著自己禮讓趙予歡,無視於趙予歡的強勢與白沛昕的柔弱。

  所以,他其實就是變本加厲的替趙予歡欺負白沛昕,還自以為公平, 現在回想起以前曾對白沛昕說過要保護她、愛她的鬼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虛偽到可恥的地步。

  他根本就沒做到!

  換好衣服從房裡出來,他沒有再招呼趙予歡,只是逕自收拾著桌上的東西。

  趙予歡能感受到他的冷淡,但她認為這是因為白沛昕最近離開他,他心中感到失落使然。

  既然打電話找不到人,那她便主動上門,現在正是她介入的好時機啊 !

  「傑森,你也知道我的店快開了,最近資金很緊,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她拉住他,兩人一起在沙發上坐下,「我想,我不住酒店了,可以省點錢,我搬來和你住可以嗎?」

  「予歡,我記得我拒絕過你這件事了。」溫東璿打從心裡不願意。事實上不只是現在,之前她提起這樣的要求時他就覺得很反感了,他一向很注重隱私,唯一住過他家的就只有白沛昕一個人而已。

  「那時候不一樣啊!現在白沛昕已經搬出去了,這房子這麼大只有你一個人,讓我住有什麼關係?你以前還不是都住在我家?」趙予歡不以為然,甚至拿以前的恩情壓他。

  「我說過,以前是因為我向老師租房子才會住在你家,並不是和你同居。」溫東璿義正辭嚴的糾正她的說法,他是付了錢的,並不是白住,他不是為了和她同居。他記得先前她也說過這種話誤導沛昕……

  趙予歡最近的行為越來越具有侵略性,溫東璿覺得她已經踏上他的禁區了,他正視著她,希望和她把話說清楚。

  在追回白沛昕之前,這也是必要的。

  「予歡,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老實回答我。」他肅著表情,表現出認真。「這次來台灣,你真的沒有任何想和我重新來過的想法?」

  「你說呢?」趙予歡定定地回望著他,反應倒沒有他想像中那麼激動,反而好整以暇地回道:「你現在才察覺嗎,會不會太遲鈍了?」

  「但你之前告訴我,沛昕去找你、威脅你,要你別覬覦我,你不是說得義憤填膺嗎?」溫東璿的心慢慢往下沉,他為了這件事和白沛昕大吵一架,甚至還因此憤而離家,他真的錯怪她了。

  當時在白沛昕的心中,他一定是個不分是非的混蛋吧?

  「我承認我告訴白沛昕我無意破壞你和她之間的感情,但我可沒說不和你復合。」趙予歡的心計被揭發了,但她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妥。「你們的感情是你們自己破壞的,與我何干?我也和她說的很明白,以後的事誰知道,就算我們復合也不是沒有可能。」

  所以,當時真正感受到威脅的根本就是沛昕!他的愚昧更造就了沛昕的傷心與被誤解的難堪。溫東璿很清楚,趙予歡這麼說只是在推卸責任,他這個幫兇更是難辭其咎。

  越是和趙予歡攤開來說,溫東璿越是心驚又悔恨。沛昕所受的委屈, 比他想像的要多太多了,他要怎麼贖罪,要怎麼挽回?一切會不會太遲了?

  「好,那麼我再說一次。」他決定完全和趙予歡劃清界線。「予歡,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在我和沛昕之間耍任何心機。 」

  「我耍心機?你和白沛昕不信任彼此,才會鬧到今天這樣,怎麼能怪我耍心機?」被他質疑心有不甘,趙予歡急忙反駁,她頂多就是推波助瀾了一把,還是他們自己願意配合才會鬧翻的?「我知道了,是不是白沛昕又在你面前誹謗我什麼?」她瞇起眼,反倒懷疑是別人有壞心眼。

  「你不要再抹黑沛昕了,她從來不會無緣無故說別人壞話,甚至是你,她也沒有口出惡言過。我們兩個的感情已經過去了,事實證明了我們不適合,不可能再重來,我現在愛的,只有沛昕一個人。」溫東璿生氣了,他就是對趙予歡太溫柔,才會讓她予取予求甚至顛倒黑白,但他不是沒有個性,可以任人擺佈的人,尤其在他看清這一切後,更無法容許任何人污蔑白沛昕!

  「這陣子我們兩個不是很好嗎?」趙予歡不甘心,她以為自己會成功的呀!

  「那是為了還老師的恩情。」他一句話便把立場表明得清清楚楚。

  他也不想把話說得那麼白,但趙予歡是個任性又自我的人,她所認為的是與非,別人很難動搖,除非像這樣當頭棒喝的打她一棍,她才會覺悟。

  趙予歡不發一語地瞪著他,像是吞不下這口氣,但她發現自己居然沒什麼理由能反駁他,因為她原本就是想介入的第三者,根本就沒有立場 。

  主動求愛卻被拒絕,還是被自己的舊愛拒絕,這教自視甚高的她如何能接受這樣的事實?趙予歡自覺沒有臉再待下去,拿起包包便氣沖沖地奪門而出。

  她砰的一聲關上門,也擊碎了溫東璿和趙予歡的友情,他感歎著一切回不到過去了。


  趙予歡變了,父母的嬌寵和過人的身家,讓她變得益發驕傲和目中無人,她果然不是他想得那麼單純,也不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行事光明的趙予歡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6 17:54:11

第七章

  白沛昕和狄欣欣的服飾店選擇開在鬧區的小巷裡,雖然不算極好的地段,但大街上來往的人潮只要頭一轉,就能看到巷裡的招牌。

  兩人都沒有有錢的老公贊助,也沒有金主老爸金援,於是從選址到批貨,各項大事小事都得自己來。

  白沛昕終於知道自己開店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還沒有真正開幕,她每天就忙得跟狗一樣,也許當時趙予歡會天天粘著溫東璿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可是在經歷那麼多風雨之後,她幾乎要懷疑起趙予歡來台灣真正的用意是為了挽回溫東璿,開店只是個幌子。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忙碌填滿了她的生活,讓她沒有空再胡思亂想,而溫東璿得知服飾店的地點,幾次來找她示好,也都碰了軟釘子,她不是忙得沒空理他,就是在他來之前先溜了。

  她想,之前那被傷得那麼重都撐過了,也越來越懂得怎麼拒絕他,應該能慢慢地從情傷中復原吧?

  雖然這麼想有點像在騙自己,是不是真能那麼豁達,連她自己都不敢探究,只好得過且過,將他的求和一天拖過一天,或許等她覺得自己武裝好了,就能直接面對他了吧?

  今天,她和狄欣欣預計到建材行採購一些裝潢用的器材,為了要節省經費,她們決定自己裝潢、搬運,但兩名弱女子要搬一大堆木板油漆櫃子等重物,自然需要壯丁的幫忙。

  這名雀屏中選的壯丁,就是當初無辜被狄欣欣騙來聯誼的方顥然,他甚至還情商了另一名壯丁幫忙,因為預計要兩輛車才能載完要買得東西。

  可是,當他準時來到店門前和兩名女性回合後,等了超過半小時,另一名壯丁卻始終沒出現,方顥然打電話過去,槽知道事情不妙了。

  他一臉慚愧地望著她們。「糟糕,阿毛開車不小心發生了一點擦撞,才剛叫警察,現在沒辦法來了。」

  那怎麼辦?白沛昕和狄欣欣面面相覷,少了一輛車,代表著他們要來回跑兩趟。但當初為了省錢,找的是比較遠的建材行,如果分兩次載太過費時費力,課現在臨時又找不到別人,平日大家都要上班……

  「怎麼辦?還有誰可以幫忙?」狄欣欣愁容滿面。

  「我也想不到……」或許白沛昕想得到,但某個人她是完全不願去想的。

  然而越不想發生的事,它就越會發生,三人正在原地苦思,翻找著自己手機通訊錄時,突然白沛昕的頭上出現一道影子。

  「我來幫忙,可以嗎?」

  三個人立時抬頭,尤其是白沛昕,望向那人的目光很是複雜。

  說話的是溫東璿,他才剛到便看到三個人交頭接耳,一靠過去,恰好聽到了他們的困境。

  這是不是上帝給他的機會,讓他能順理成章的接近白沛昕,而不是被冷冷的打槍?雖然他對方顥然仍有顧忌,但至少有他在場,那姓方的休想越雷池一步。

  對於他的毛遂自薦,方顥然不表示意見,狄欣欣只問白沛昕,「你要讓他去嗎?」

  說真的,白沛昕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但現在他們確實少輛車,若因她個人的因素,要跑兩趟長途運送拖累大家的時間和精力,卻又說不過去 。

  她只好硬著頭皮望向溫東璿,「你……沒課就去吧。」

  一直怕她拒絕的溫東璿終能釋然的一笑,他連忙將停在附近的車子開過來,這時候方顥然也正好駕車到了門口,但此時尷尬的情況又發生了。

  「你先上。」狄欣欣將選擇權讓給她。畢竟她雖然對溫東璿很有意見,但他目前讓算是留校察看的正牌男友,而方顥然則是她想撮合的對像,所以她戰士保持中立。

  然而白沛昕的眼光卻沒有移開過,她定定地盯著溫東璿車子副駕駛座的位置,他的車窗沒有關,讓她能清楚地看著他的眼睛。

  她看到了渴望與請求,卻同時在他身旁空下的座位看到了自己的傷心與掙扎。

  終於,她步向方顥然的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坐了上去。

  狄欣欣聳聳肩,投給溫東璿同情卻活該的一眼,也跟著上了方顥然車子的後座。

  方顥然的車子開走了,當白沛昕選擇坐在別人身邊時,溫東璿只有無奈和心酸,卻無法生氣她的決定。

  因為之前,當趙予歡佔了她的位置時,他也沒有替她說一句話,反而要她忍。

  她忍了,他能不忍嗎?這時候他才強烈的意識到,白沛昕身旁的座位坐的應該是他,也只能是他,跟什麼狗屁的國際禮儀都無關,因為這種沒道理的佔有慾背後彰顯的,是彼此的親密與信任,是他自己忽略了。

  他究竟誤判了多少事呢?溫東璿苦澀一笑,連忙驅車跟上,他突然發現若再不跟上,他可能就要跟丟了。

  因為沒有人告訴他要去哪裡,連她也沒有。

  ***

  來到了建材行,溫東璿停好車和三人會合時,他們已經和建材行的老闆談論了好一陣子。

  瞧他們投入的樣子,溫東璿卻始終在狀況外,插不進話,讓他頓時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當他靠近,恰好聽到白沛昕和老闆交談著。

  「我們要的弧度會破壞木村的紋路?」白沛昕皺著眉,沒注意他的靠近。「會影響強度嗎?」

  老闆給了確定的回答後,換狄欣欣問:「那就按照當初給你得第二種設計可以嗎?」

  「還是換一種木材?我記得上回我們也看了另一種……」方顥然也加入討論。

  接下來,老闆帶他們看了其他樣品,忙了一整個早上,終於搞定所有東西,但在這過程中,溫東璿始終保持沉默,白沛昕也沒有空理會他,甚至沒和他說一句話。

  他很努力的試著想加入他們的話題,卻始終插不上話,因為他畢竟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無法融入也是很正常的。

  一種不舒服、被排擠的感覺縈繞在他心頭,久久揮之不去。

  他的思緒回到之前,為了讓白沛昕解悶兒帶她去和學生烤肉那天,他和趙予歡、和學生的對話,她一句也插不上,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甚至被孤立到學生都懷疑究竟誰才是他的女朋友。

  而他當時是怎麼要求她的?她不能亂發脾氣、亂吃飛醋。因為他和趙予歡沒什麼;他沒有向別人介紹她正牌女友的身份,她被冷落被誤會了也不能抗議,因為他嫌麻煩沒講。

  溫東璿,你確實是個自私的混帳啊!他在心裡罵著自己,愧疚也更深。自己現在受到一點冷落就這麼不開心了,當時的她是怎樣才能忍住比這還要多千百倍的委屈?他發著怔。

  忙了一早終於鬆口氣的老闆,這時候才看到這個存在感覺薄弱的傢伙,不由納悶地問道:「先生,你們一起的喔?」

  聞言,溫東璿不由苦笑,連老闆都懷疑他是路人混進來的,足見他被忽略得有多徹底。

  但是他卻不知道要怎麼回應,然而這時候白沛昕的一句話,卻讓他窒悶的心情一瞬間揮散一空。

  「他是和我們一起的。」她淡淡一笑,話說的客氣。

  「喔……是小姐的男朋友喔?還是老公?」老闆這才覺得這個清秀的小姐和那個斯文的男人之間似乎有種奇怪的氣氛。

  白沛昕卻不說話了,目光黯淡了下來,也令處境不妙的溫東璿心情又狠狠地往下沉。

  「哎唷,老闆,他是來幫忙搬東西的啦!」狄欣欣見好友又憂鬱了起來,立刻打了圓場順便支開話題。「我們可以搬了嗎?」

  「可以可以,不過我這裡的小弟今天出門,要麻煩你們自己搬……」

  老闆領著眾人搬材料,其實也不過就是幾片大木板,兩個短櫃和一些漆料而已,身材頎長的方顥然先搬起了一個沉重的櫃子,溫東璿自然也不落人後,想搬起另一個短櫃。

  「喂!溫東璿,你行嗎?」狄欣欣有些擔心的看著他,方顥然有多少力氣她自然知道,但這溫東璿文質彬彬的,怎麼看怎麼不可靠。「瞧你一副弱不禁風的白臉書生樣,真的搬得起來?別把我辛苦訂製的櫃子給砸了!還是我自己搬,你開車就好。」

  「你放心吧,我可以的。」溫東璿無奈,雖然他並非力大如牛,但好歹是個男人,力氣怎樣都比她大吧?

  「但你手臂搞不好沒有我粗,讓人很擔心耶……」

  「欣欣,讓他搬吧!雖然你覺得他這個只會教書的老師手無縛雞之力,但他不見得就搬不起來,總要給他試試。」白沛昕又說話了,卻是意有所指地望了眼溫東璿。「凡事沒有理所當然的,對吧?」

  這話說得溫東璿的心忍不住又一陣扒揪疼。「理所當然」,他不就是因為這四個字讓她吃足了苦頭嗎?

  他以前理所當然覺得她比較幼稚不懂事,所以對於趙予歡的任性,她就要忍,連抗議的機會都不給她;而別人理所當然覺得他手無縛雞之力,他不服氣,但又能向誰反駁?

  原來這種感覺這麼難受,這麼令人不快,他卻一再的加諸在她身上。

  溫東璿終於知道白沛昕是多麼善良了,都到了這個時候,她也沒有要他忍住被誤解的氣,還替他解釋,因為她經歷過那種受到偏見的不公平。

  他現在也知道了,雖然是用這麼狼狽的方式。

  他默默地扛起短櫃走了出去,沒有看到白沛昕若有所思的眼神。

  眾人搬了幾趟,最後剩下一片木板,白沛昕見大家都在忙,便吃力地抬起,想替大夥兒省點力,結果木板的重量超乎她的想像,重到她抬不起來,直直地往她站的方向傾倒。

  狄欣欣先發出一聲驚呼,身體卻跟不上大腦反應,只有溫東璿發狂似地跑了過去,雙手抓住木板邊緣,木板還在他手上滑了幾十公分才停住,這時候白沛昕已經從直立被壓到彎腰了。

  「沛昕,快出來!」由於只抓到木板的一側,溫東璿要多飛上好幾倍的氣力才能撐住。

  白沛昕從木板下方鑽了出來,溫東璿才慢慢彎身,怕猛烈放手會傷了木板,直到把它平放在地上。

  「你沒事吧?」他第一個便是詢問她的情況,大手本想搭上她的肩,卻不知為什麼倏地收回。

  白沛昕搖了搖頭,眼尖地看到他收回的手都流血了,不由主動去抓,翻開他的手掌一看,果然看到很多木板上的木屑插進了他的掌心。

  「你流血了!」白沛昕心裡一楸,「都是我不小心……」

  「沒關係,不是很痛。」這時候即使再痛,溫東璿都不會吭一聲,尤其這還是為了就她,這一點痛又算什麼。

  白沛昕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和他對視幾秒,卻只能看到他安慰的笑容。

  他沒有怪她,即便受傷了。這時候她才想起,他對她一直都是這麼溫柔啊!

  曖昧又微妙的沉默了半響,她才像故意打破這種氣氛似的向老闆要了支夾子,小手抓著他的大手,細細地替他夾出木屑。

  溫東璿則享受著她久違的溫柔,幾時她的目光不如以前那麼充滿愛意,而是有著掙扎,動作也不是在和他撒嬌,他仍催眠自己,兩人之間又靠近了一點。

  如果這是上帝要他嘗一次白沛昕所受的苦,他真的嘗到了,而且這樣的程度說不定還不到她承受的十分之一。

  白沛昕雖然表面上對他冷淡疏離,他卻看見一絲關懷存在她鬱鬱的美眸中,畢竟三年多的感情不是假的。

  他知道,自己是不會放棄的。

  ***

  又過了幾天,店內的裝潢工作正式開始,兩個女生幾乎一整天都待在店裡,打算先將店裡的牆面美化完成。

  戴著報紙做的帽子,穿著一身丑到不行的破爛大襯衫和破舊牛仔褲,上頭還沾染了五顏六色的油漆。白沛昕站在A字梯上,揮汗如雨地刷著牆壁,背後另一面牆前的狄欣欣也正做著同樣的事。

  工作到一半,狄欣欣突然發出怪聲。「喔……我看到火山孝子來了。」

  「什麼火山孝子?」白沛昕隨口一問。

  「就溫東璿那傢伙啊!手裡還提著東西,看起來就是要來朝貢的。」狄欣欣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大街上。

  「他又來幹嗎……」白沛昕心中一跳,把油漆桶擺到一邊,下了梯子不著痕跡地整理了下頭髮,還拉了拉衣擺。

  狄欣欣瞧她明明在意又故作鎮靜,不由撲哧一笑,「他都來好幾天了,再怎麼醜的樣子他都看過了,你怕什麼?」

  被好友這麼一奚落,白沛昕不由發窘。她真是被溫東璿制約了,什麼時候都想在他面前表現出最好的一面,方纔還擔心自己這幅邋遢的模樣會被溫東璿看到,急忙地想整理儀容。

  現在想想,看到又如何呢?她不是告訴自己,不要再那麼在乎他,要做真正的自己嗎?

  「要不要我把他趕走?」狄欣欣故意問。

  溫東璿挽回白沛昕的行動已經持續了好幾個禮拜,再加上他還為白沛昕受了傷,狄欣欣感受到他的誠意,已經沒有那麼討厭他了,只是那傢伙慢條斯理的動作讓她不免有些不耐煩。

  是個男人就直接拖回家撲到就好了,囉嗦那麼多幹麼!

  「趕他走?」

  白沛昕內心糾結著,但她還在猶豫之際,溫東璿便已走了進來。

  溫東璿目光溫柔地望著如此隨性打扮的白沛昕。一幅破爛得像是從垃圾堆中撿回來的,上頭還站著一塊一塊的油漆。他早知道她不管做何打扮都很美,這是一種含蓄內斂又溫婉動人的氣質美,是明艷張狂如趙予歡怎麼也比不上的。

  「你又來了?」白沛昕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彷彿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跟他說了。

  沒有聽到她像以前一樣親熱又依賴的叫他東璿,還顯得如此不自然,溫東璿有些失望,不過他仍勉強扯開笑容。「因為你們最近忙著裝潢,怕你忙到沒時間吃午餐。」

  「呃……謝謝。」白沛昕硬著擠出一個微笑回應,但接下來就不知道要再說什麼了,氣氛就此凝滯。

  「呃,不好意思打個岔,你們慢聊,我去後頭洗個手準備吃便當。」狄欣欣很識相地將這種尷尬的氣氛打破,走到後面把空間留給他們。這對有情人彼此誤會太深了,需要好好談談,他們拖得太久,她這旁觀者都快受不了了。

  這一陣子,溫東璿清楚地感受到白沛昕對他的排斥與冷淡,他不知道究竟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挽回以前的溫暖和相屬,這個認知令他倍感挫折,但他怎麼也不會放棄的。

  「我買了羊肉燴飯給你。」她不說話,他只好自己找話題,右手拿起了一個便當,「我記得我們每次出去吃,你都會選炒羊肉或羊肉爐,逛超商時你也會選羊肉,吵著要吃我炒的辣炒羊肉,我想你應該喜歡羊肉……」

  「其實……喜歡吃羊肉的,是你。」白沛昕欲言又止,心裡卻滿是感慨 。

  以前對他的好果然是一面倒的,在兩人的愛情裡,她苛待自己到連他都誤解她的愛好了,「因為你喜歡羊肉,我才選的,你記不記得自己說過辣炒羊肉是你的拿手菜?每次炒出來你都好得意,我喜歡看你露出那樣的表情,所以常要你煮,事實上……我比較喜歡雞肉。」

  所以她不該改變嗎?不該學著多愛自己一點嗎?萬一她再不領悟,對自己好一點,又有誰來愛她?

  有些訕然地將便當放下,溫東璿再一次被打擊到。原來,他自以為是的瞭解根本就不是瞭解,而是一種把她的付出當做理所當然的傲慢。仔細想想,她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吃什麼、用什麼,他根本都不知道,反觀她將他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連他大男人的面子都顧到了,究竟是誰比較不成熟,比較不懂事?

  「那……另一個便當是三杯雞的,你可以吃那個。」他苦澀一笑,轉開了話題。「其實我今天來,主要是想通知你,明天我恐怕沒辦法來了, 我要去香港三天。」

  「喔。」去做什麼?白沛昕好想問,但她怕得到的答案是他要和趙予歡同行,所以索性什麼都不問。

  「你不問我去香港做什麼?」她木然的反應令溫東璿益發難過,他以前只要出遠門,她都是百般撒嬌又不捨的,何時像現在這樣冷淡?

  「你可以不用告訴我……」她本能的拒絕知道。

  「可是我想說,我不希望你又誤會我莫名其妙消失。」既然她不問,那他主動說也一樣。總之他不會再搞消失那一套,他已經體會過那種不安全感,不希望噩夢在她或他身上在重演一次。「我去香港參加國際研討會,我前陣子忙的論文,就是要在哪裡發表的。」

  「呃……嗯……」知道和趙予歡無關,她鬆了口氣,但她從來沒有遇過他這樣的慇勤,反而十分不習慣,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好隨口問道:「你一個人去嗎?」

  「是。」溫東璿突然警覺,似乎能感受到她心裡的掙扎些什麼。

  「那……再見。」知道他一個人,她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該為自己不爭氣的開心而深深歎息。

  「我會盡快回來。」似乎連他的離去都激不起她的興趣,他只能再換個話題。「你要不要先吃便當?」

  「我等欣欣一起吃。」她淡淡地道。

  「那……我幫你刷油漆?」

  「不必了,你衣服會弄髒,而且我們快弄好了。」

  「沒關係,我穿件圍裙就好。」

  「你下午有課不是嗎?」

  她這種不痛不癢、幾乎是逐客令的回答,讓溫東璿氣餒得再也找不到話題。他寧可她挑明了問他和趙予歡的一切,責備他不夠關心她,甚至像之前那樣吵吵鬧鬧的失控,怎麼都比現在這種疏離的冷漠要好。

  兩人之間由他劈出一條裂縫,再由她慢慢拉開,想要這麼快就癒合,談何容易?

  「我太急了是嗎?」他頹然地一撥頭髮,放棄再瞎找話題,勾起苦笑,無力地望著她。「我急著找回我們以前的感覺,卻似乎一再地顯露出自己的無知與不堪。有了這一次的經驗,我才知道以前你付出了多少,而我只享受著你得付出,卻不珍惜。現在我想付出了,卻找不到著力點……」

  「你不必勉強自己。」她能感受到他的誠意以及求和的用心,可是……「如果只是歉疚或是慚愧,那你大可不必——」

  「如果是歉疚,我不會用這種方式,沛昕,你瞭解我遠甚於我瞭解你, 若不是愛你,我不可能低聲下氣的挽回。」他正視著她,「過去我被予歡的手段以及自己的成見蒙蔽了,如今我已經和她說清楚也劃清了界限才敢來找你,因為我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委屈。」

  他執起她的手,將便當放入沉默的她手中。

  「或許我的承諾有待時間驗證,可是我絕不會放棄挽回你。我們正爭吵時,我曾說我們的愛情連一次考驗也禁不起,可是經過了連番打擊,它還是存在,不是嗎?」

  說完,他轉身離去,留給她思考的空間。

  白沛昕只能愣愣地望著手上的便當,心裡因他的話波談洶湧。

  「你趕他走啦?這麼帥氣?」洗了好久的手,狄欣欣聽到溫東璿離開的聲音,終於能從後面出來。

  「他自己離開的。」白沛昕還望著門外,表情複雜,像是依依不捨,又像是茫然迷茫。

  「他現在很慇勤的討好你嘛!」指了指她手上提著的便當,狄欣欣聞到那香氣,口水可是流了一地。如果溫東璿再待久一點,害她不方便出來吃飯,搞不好她還會趕他走。「三天兩頭送便當,幫忙東幫忙西的,老實說我不喜歡他,但要是少了他,我們開店的進度可是會大大落後呢! 」

  「是這樣沒錯,可是……」白沛昕顯得有些苦惱。「我很不習慣,以前他對我也很好,但卻不是這般刻意,他現在這樣,只會讓我覺得他是在贖罪……」

  「他本來就是啊!你趁這次好好享受就對了,想那麼多做什麼?」狄欣欣有些無奈地望著她,心想好友最大的問題就是什麼都悶在心裡自己煩惱,然後再拚命轉牛角尖。「難道你認為他對你好事贖罪,不是愛情?笨啊!他是因為愛你才贖罪好嗎?你怕他跟趙予歡跑了,他也怕你個方顥然跑了哩!」

  「我跟方……你也知道是場烏龍!」想到好友的撮和,白沛昕好氣又好笑,還差點被溫東璿誤會了。「他跟我說,他已經和趙予歡劃清界限了,以後不會再讓我受委屈。」

  「那不就得了?!雖然我對溫東璿的愚蠢很不欣賞,但平心而論,他其實也沒有出軌,畢竟他對你的心一直沒變過,只是被趙予歡蒙蔽了。因為你們兩個都被那姓趙的女人玩弄在掌心,加上溫東璿對她和她父親有著不得不還的人情,所以他處理這件事的態度才會那麼驢!」

  雖然在這件事件後,狄欣欣對溫東璿的印像壞到了谷底,不過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來看,他只是處理的方式不好,但感情的立場始終很堅定。以一個被勾引的男人來說,像趙予歡那麼極品的誘惑,忍得住已經不錯了,還能堅持選擇清純如小花的白沛昕,實屬難得。

  「可我怕得是我沒有拾回愛情的自信。」在先前溫東璿和趙予歡過從甚密的期間,白沛昕所經歷的種種痛苦與悲傷,她實在很怕再來一次。「我知道他始終沒有背叛我,但下回他會不會又冒出其他前女友,或是什麼重要的事,又開始事事要我忍讓,將我放到心裡最後一位了呢?」

  是啊,可是要多久?現在這種又像冷戰又像分手的冷靜期,白沛昕既怕和他復合後就是重演,也只自己承受不了與他分手的痛苦,無法確認他的心態之前,一顆心懸在哪兒的感覺實在很難熬。

  越說好友的心情就越糟,狄欣欣立刻轉移話題。「這便當好香,我們先吃吧,我快餓死了。」她結果袋子,將便當拿出來一看。「咦?兩個口味不一樣啊?這個燴飯好香,好像是羊肉的,還有一個三杯雞……我記得你喜歡雞肉吧?那三杯雞的給你,羊肉的給我好了……」

  「等等!」聽到羊肉燴飯狄欣欣要了,白沛昕突然一慌,「呃……我今天想吃羊肉,羊肉給我好嗎?」

  「咦?這還真不像你得選擇。」狄欣欣無所謂地把便當換了過來,一邊拆著筷套,一邊隨口說著,「該不會是溫東璿喜歡吃羊肉吧?」

  白沛昕一怔,與好友四目相接,半響才吶吶地道:「他以為我喜歡吃……」

  狄欣欣聽得好氣又好笑,要不是衝著和她交情,真想一棒從她頭上敲下去。

  「結果是他喜歡對吧?瞧你以前對他多好,把那男人都寵壞了!」狄欣欣搖著頭,她本來就看不下去好友談個戀愛就把自己全副身心都投入的樣子。「唉,我看你給他一點教訓也好,免得他一直覺得吃定你了。只是你一直這麼放不下,真令人擔心啊!搞不好他明天沒送便當來,你又要相東想西了。」

  「不會的!他要去香港開一個重要的會,本來就不會來。」白沛昕替他解釋著,都這個節骨眼了,她還一心擔心他會被狄欣欣誤會。

  「那真可惜,我沒有好吃的三杯雞了……」話說到此,狄欣欣突然靈機一動。

  去香港?這不是考驗那個男人的好機會嗎?

  但是白沛昕說他去香港是開重要的會議……狄欣欣突然上下打量著白沛昕,一副算計的樣子,害後者不由打個冷顫。

  管他的呢!溫東璿的鬼會議是不是那麼重要,重要到開不成會會造成全球經濟崩潰,跟她狄欣欣又沒有關係!她就偏要看看,對那個優柔寡斷、拖泥帶水的男人而言,是會議重要還是老婆重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6 17:54:30

第八章

  隔天,溫東璿果然沒來送便當,白沛昕也明顯變得失魂落魄的,一點兒精神都沒有。

  「唉,真可惜,現在中午居然要吃這麼難吃的東西。」午餐時間一到,狄欣欣吃著附近買來的麵線,一邊打趣的望著白沛昕。「你也覺得羊肉燴飯比較好吃吧?叫那傢伙快從香港滾回來!」

  她不管怎麼吃,都覺得滋味似乎沒有溫東璿買的便當好,看來那傢伙之前還真的有挑過!

  「他去香港是忙正事。」白沛昕吃著一樣的東西,卻是食不知味,索性放下湯匙。「他前一陣子在忙論文,就是要在這次的香港學術研討會上發表,這關係到他升教授的事,所以不去不行。」

  「所以你的心也跟著飛過去啦!」左瞧瞧,右看看,狄欣欣總覺得白沛昕的臉色不太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犯了相思病。「喂!就算他離開了,也不過是暫時的,你不用這麼要死不活的吧。」

  「我不是因為他離開才這麼虛弱。」或許應該說不完全是,「我是因為生理期來了才會這樣有氣無力的,你忘了,我一直有經痛的毛病。」

  「對喔!」狄欣欣一臉責備地走到她身邊,「生理痛怎麼不早講啊?月經可是女人理直氣壯休息和吃巧克力的時候,能坐著就別站,能躺著就別坐。」

  「沒你說的那麼嚴重。」白沛昕被她逗笑了,「這次是有些不舒服,但還不至於到沒辦法下床那麼誇張。再說後天就要開幕了,還有很多事要做,也不好意思讓你一個人忙……」

  「拜託!萬一到了開幕那天,你反而累垮了怎麼辦?」狄欣欣知道好友就是太能忍,才會讓自己的愛情路走得那麼淒慘。「你先回去休息,接下來的我來弄就好!」

  「可是……」白沛昕還想留下來幫忙。

  「還可是什麼啊?瞧瞧你現在的鬼樣子,溫東璿看到不嚇死才怪!說不定還會怪我沒把你照顧好,讓你慘白消瘦成一副骷髏。」狄欣欣揮著手,「回去!回去!」

  拗不過她,白沛昕只好拿起包包,心事重重地離開。

  只是在她離開後還沒出巷口,狄欣欣便發現她的手機沒拿,急忙衝到門邊,拉開嗓門叫道:「沛——」

  才喊出一個字,狄欣欣突然住了口,再次把門關起來,若有所思地走回屋內,直盯著白沛昕的手機。

  她不是一直想給溫東璿那男人一個試煉嗎?這不就是個好機會?

  就狄欣欣的立場來看,好友的幸福是最重要的,她不在乎背個黑鍋或是被罵一頓,溫東璿升不升教授更是跟她沒有關係,所以心一橫,她便用白沛昕的手機找到溫東璿的號碼,撥了過去。

  響沒幾聲,對方便接起電話了。

  「沛昕!」溫東璿帶著興奮與意外的聲音由話筒那方傳來。

  「別急別急,我不是沛昕,我是狄欣欣。」一種惡作劇成功的快感讓狄欣欣心中的魔鬼在呵呵笑著。「打這通電話只是想告訴你,沛昕病了,病得很重,她知道你在香港很忙,不敢打擾你,所以我就拿她的手機偷偷通風報信……」

  ***

  掛上電話的溫東璿只覺得腦筋一片空白,渾身發抖,不知道該怎麼克制由內心深處竄起的害怕。

  「沛昕今天在店裡昏倒了,醫生說她的病症很嚴重,可能短時間內都不會好轉。」

  坐在飯店房間的床上,回想著狄欣欣說的話,他顫抖著雙手,痛苦的摀住頭,好久好久才能喘過氣來。

  他聽到了什麼消息?沛昕病了?病得很重?明明他出國前她人還好好的,怎麼才一個晚上一切就變了調?

  不!他不能再浪費時間了!他一定要第一時間看見她,不管她是什麼情況,他都要見到她!

  幾乎是暴力地打開行李箱,他將放在衣櫃裡、才整理好沒多久的衣物一古腦地全塞進去,桌上的文件和證件隨便掃進公事包,接著拉起行李箱,匆匆忙忙就要離開。

  由於擔心害怕加上緊張,他弄出了很大的聲響,在房間附設小客廳的助教不禁站起身來查看,恰好看到他急晃晃地衝出來的畫面,甚至連外套都穿反了。

  「副教授,你要去那裡……」助教瞄到他的行李箱,不禁大吃一驚,「你要離開?」

  「對,幫我向研討會請假。」

  溫東璿說完就想走,卻被助教緊張地攔住。

  「怎麼可以請假?副教授你不能走,下午就輪到你做報告了,學校教評會都在等著你發表完論文,就要升你做教授……」助教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半途而廢。

  但現在的他如何聽得進這些?他只知道現在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能阻攔他回去看沛昕!

  「那就放棄!」溫東璿大吼。

  助教被吼得一愣,手上的力道一鬆,溫東璿便衝了出去,助教只能眼睜睜地望著他摔門離開,一頭霧水。

  「你也知道,沛昕一定叫我別告訴你,但這麼嚴重的事怎麼能不說呢?你如果趕快回來,可能還能見著她清醒的時候,和你說兩句話,但晚一點的話,應該就沒辦法了……」

  坐上計程車飆到了機場,溫東璿幾乎是用狂奔的到航空公司櫃檯,幸好前一位旅客恰好離開櫃檯,他也省去排隊浪費時間。

  「給我最快到台灣的機票!」

  地勤小姐似乎已經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因此即使他的神色極度慌張,她仍是不疾不徐地回復,「下一趟到台灣的班機,要兩個小時以後喔……」

  「沒有更早的嗎?」他氣喘吁吁地問。

  「是有一班一小時後起飛的,但最後一個位置已經被剛才那位先生買走了,候補也來不及……」

  溫東璿不再多說,拉起行李箱便轉身往前衝,攔住了剛剛在他前面辦理登機手續的男子。

  「先生,能不能請你把手上飛往台灣的機票讓給我?」他瞧對方一臉錯愕,又急忙追加,「我可以開兩倍……甚至三倍的價錢!」

  「什麼?」那人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是錢的問題,我也要回台灣啊……」

  「我女朋友生病了!我甚至連、連她的情況都不知道!我拜託你,將這張機票讓給我好嗎?」在空調開得極強的機場大廳,他卻汗如雨下,表情急到似乎快哭了。

  那人見他慌張至此,內心不免躊躇起來。「可是我媽在家等我……」

  「你媽可以等,但我女朋友不能等!如果你延遲了我的時間,讓我見不到她,你賠得起嗎?賠得起嗎?」他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讓自己能正常的和對方對話,否則一個控制不住,他說不定會揪著人家的衣領,威脅他一定要答應。「求求你!把機票讓給我!」

  聽到情況這麼嚴重,對方還那麼激動,那人有些不忍心,終於說道:「讓給你也是可以啦……」

  「那就謝了!」不再多說,溫東璿拉著他便衝回櫃檯改票,至於這張票的價格,已經不重要了。

  沛昕,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他在心裡暗自吶喊著。

  「其實她的症狀已經很久了,可能因為和你冷戰沒有告訴你,今天她真是忍到不行了才倒下。她今天痛到渾身冒冷汗,臉色白得像鬼,連站都站不起來,說一句話也嫌吃力,那種樣子看起來有多嚇人你知道嗎?」

  整個航程溫東璿都坐立難安,空姐送的餐點和飲料他全不要,機上的任何娛樂設備也無法吸引他的目光。他全副注意力都放在飛機的航空路線以及手錶上的時間,他不能耽擱一分一秒,不能!

  終於抵達桃園國際機場,他匆匆忙忙過了海關後便直奔大門,但突然想到忘了拿行李,又折回行李轉盤處,心焦如焚地等了好一陣子才拿到自己的行李。

  接著他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跑向計程車招呼站,一輛計程車剛剛緩慢停下,一個小姐才摸到車後門,溫東璿便從她身後竄出,說了聲抱歉後逕自開門鑽上車,連行李也一併拖了進去,再將那小姐的咒罵聲關在車外。

  「……到台北。」越接近她,他居然越害怕,連話都喘到說不好了。

  「先生,是外面那位小姐先來的……」司機遲疑。

  「我女朋友生了重病,我必須趕回去看她!快開車!」他拍著前座的椅背,幾乎要開罵了。

  計程車司機無奈地將車開車,留下外面氣急敗壞的小姐。而車裡的溫東璿卻仍然無法放鬆,全身僵硬地直催促著司機開快點。

  「她已經回我家了,堅持不想去醫院,但什麼時候會再復發不知道,現在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你如果真有心,就回來看看她吧!」

  從溫東璿接到狄欣欣的電話,到他回到台灣,也只經過了四個小時。

  ***

  白沛昕回到狄欣欣家裡後,果然覺得頭暈目眩,一躺上床就不知不覺睡了好幾個小時。

  半夢半醒中,她好像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不過全身軟綿綿的,她完全爬不起來,心想應該是狄欣欣忙完回來了,便沒有多想的繼續睡。

  轆轆轆……先是一陣行李滾輪的聲音響起,接著迥異於狄欣欣輕巧腳步的厚重腳步聲接近了房門,聽起來是那麼急促、慌亂。

  最後砰的一聲,房門被打開了,一個人影撲到床邊,按開櫃燈後便輕撫著白沛昕的臉,那雙手甚至還在發抖。

  「沛昕?你怎麼了?」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充滿著惶恐與不安,「你醒醒……你起得來嗎?」

  「欣欣……東璿?」白沛昕終於清醒了點,一看到是溫東璿,狠狠嚇了一跳,虛弱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我接到狄欣欣的電話,她說你病了,我就急忙從香港趕回來!」他著急地查看著她的臉色,甚至用自己的頰去探她額頭的溫度。「你還好嗎?究竟是哪裡不舒服?有沒有看醫生?」

  「我只是生理痛,不是什麼大病,睡一覺就好了……」白沛昕被他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

  「只是生理痛?」

  「是啊……」

  「沒有發燒、暈眩、心悸或是其他毛病?」

  「都沒有啊。」

  很好,顯然這一切都是個大烏龍。但溫東璿一路提著的心終於能放下,他幾乎是腿軟地跌坐在床沿,用雙手捂著自己的臉,深深喘息著。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幸好只是生理痛……」他忍不住俯身緊緊抱住她,一張俊臉漲得通紅。「你嚇死我了,知道嗎?我很怕,真的很怕,我不能失去你,沛昕,我不能——」

  太久沒有被他擁抱了,白沛昕居然有些不習慣,她掙扎了兩下,卻發現他的肩頭不斷聳動,像是積壓已久的激動情感已經再也忍受不住了,要靠緊抱著她才能壓抑,才能舒緩。

  肩頭有些濕意,彷彿傳達著某種痛楚的情感表現。她不敢扳開他的身體看他的臉,她怕看到從他眼中流下的,是自己難以承受的淚。她從來沒有想過,偉岸如他,穩重如他,竟會因為她的一點小病痛紅了眼眶。

  如果只是為了這點小事,他看得這麼重、用心那麼深,誰敢說他不愛她,不重視她?

  於是白沛昕不再掙扎了,只是靜靜地讓他抱著,入夜後漸漸轉黑的房間內只有依偎著的有情人,原本緊張不安的氣氛慢慢化去,轉為溫馨。

  一場騙局,一個玩笑,似乎找回了愛情的曙光,白沛昕從他的激動與不能自己中尋回了愛情的悸動,先前對他的疑慮,在此刻淡了不少。

  突然,她想到了一件事,輕輕地將他推開。

  「你怎麼趕回來了呢?你在香港的會議不是很重要?」一想到那和他升教授有關,白沛昕猛地擔心起來,他明明說要去三天的!「現在趕回去應該還來得及吧?」

  「沒關係,香港的會議再重要,哪比得上你重要?」事實上,這次會議算是自己放棄了,只是他不會告訴她。「看見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香港的事沒關係的。」

  是嗎?即使知道這只是他的勸慰之詞,白沛昕還是安心了一點,這才發現他的行李還放在客廳,身上的外套都還沒脫下。

  「難道欣欣沒有告訴你我沒那麼嚴重?」他的慌張印證了對她的在乎,白沛昕很感慨,但更多的是感動。

  「她的語氣讓我覺得你病得很重……」溫東璿也覺得自己似乎被耍了。

  「可是這是欣欣家,你怎麼進門的?」

  溫東璿無言亮出狄欣欣家的鑰匙,看著上頭的小熊吊飾,白沛昕就知道一定是狄欣欣拿給他的。

  原來溫東璿在計程車上便聯絡上狄欣欣,兩人相約在她家碰頭,她送鑰匙過來給他。

  「唉,這一定是欣欣亂搞,我一定要好好說說她。」想到這一場烏龍可能阻礙溫東璿的前途,白沛昕很是愧疚。

  然而溫東璿卻阻止了她,他不以為意地溫柔一笑。「狄欣欣也是一番好意,說真的我們還要感激她呢!若沒有她搞這一出,我或許還沒辦法體會,原來你在我心裡佔了這麼重的位置,重要到可以讓我放棄一切。」

  他娓娓地說著自己的心情,「即使聽到這一切只是狄欣欣的計謀,我也不生氣,真的,比起你真的生病,我還寧可她騙我。」

  「沛昕,你不會知道我有多害怕,怕會就這樣錯過你,我幾乎是顫抖著從香港直飛回來,還和人搶機位、搶計程車,跟計程車司機大吼大叫……總之,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要是狄欣欣不是開玩笑,而我錯過了,我知道自己會後悔一輩子。」

  在香港接到狄欣欣電話時,他的腦筋頓時一片空白,寒意竄入全身,情緒激動到差點控制不了,完全是憑著意志力才能回台灣見她。

  那種無助與惶恐,再經歷一次他一定會死,幸好狄欣欣是騙他的,幸好。

  大手緊緊握住她的小手,她卻感受到他仍然顫抖著,彷彿那種不安還存在於心裡。

  「你……其實也滿笨的。」白沛昕既感動又感慨,居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只能拿他常笑她的話回敬他。

  「是啊,在愛情面前,誰不是個笨蛋呢?」溫東璿想了想,也不由苦笑。

  因為對彼此的愛,白沛昕被趙予歡的手段耍了,他也被狄欣欣破綻百出的謊話騙了,不正是兩個笨蛋嗎?

  白沛昕終於笑了,在溫東璿眼中,這個笑容來得多麼難得、多麼可愛,彷彿正陷入痛苦深淵的自己抓到了她的手,將他拉出了泥淖。

  他終於可以不再恐懼了。

  ***

  狄欣欣與白沛昕的服飾店終於在兩天後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開幕了。

  兩人除了店內裝潢,所有的網路和實體宣傳都是自己來,甚至得空時還得上街發傳單,而溫東璿從香港回來後因為不必再忙論文了,反而變得很有空,也時常到店裡幫忙。

  剛開店的前幾天生意還算不錯,她們由於眼光獨特,選售的商品和別人不太一樣,加上價格公道實惠,因此吸引了許多嘗鮮的少男少女,兩個女人忙得不亦樂乎,直到打烊之後才能小歇一下。

  店門才準備關,溫東璿的車就準時開到門口,還讓狄欣欣調侃了白沛昕一下。「要搬回家了,嗯?」

  白沛昕紅著臉,雙手捧住頰,好一會兒才緩緩點頭。

  「新人入洞房,媒人丟過牆,真沒良心啊你們!」狄欣欣指控著,「要不要我使出妙計,你會有今天嗎?」

  「好吧,狄大小姐,你想吃什麼想買什麼儘管開口,在下包了這一回,可以饒了沛昕嗎?」剛進門的溫東璿便聽到狄欣欣威脅著白沛昕,忍不住護著女友。

  「這麼慷慨啊?那我不狠敲一次竹槓不是很可惜?」昂起頭,狄欣欣故作思索狀,「我記得上回在HERMES專櫃看到一個限量鱷魚包……」

  「欣欣!」白沛昕不依了,HERMES的限量包?貴一點的都能在台北買個小套房了。

  「哈哈哈,心疼了?我才沒那麼傻,提著一間房子在路上走,到時候被斷手斷腳。」狄欣欣只是想逗白沛昕,看她害羞的有趣模樣而已。「你這傢伙會不會太老實了?難怪被吃得死死的!」

  溫東璿見狀也是沒轍,誰教他的女友就是有點傻氣,反應都相當可愛,連他都常常逗著她玩。「鱷魚包我還負擔不起,鱷魚肉倒是可以試試。」

  「我才沒興趣吃那玩意兒!」狄欣欣揮揮手,「讓我慢慢想想,現在關店回家最重要,我看沛昕都快急死了,我們兩個光顧著要耍嘴皮子,她可是迫不及待要走人了。」

  「我哪有!」白沛昕急得跺腳,「我可是很認分的站在這裡耶!」

  「沒有嗎?」狄欣欣瞇起眼,「瞧瞧你,我制服圍裙還穿在身上,你已經脫下來掛好了,我東西還堆在桌上,你已經整理好皮包了,更別說你現在站的位置是門邊,一副拉著溫公子就想衝出去的樣子……」

  「才不是你說的那樣,」白沛昕真是啼笑皆非。「是你自己動作太慢了。」

  「瞧瞧,現在又嫌我慢了……」狄欣欣不由搖頭歎息。

  溫東璿聽到都快笑出來了,白沛昕老是中同一招,狄欣欣簡直樂此不疲。

  「好吧,現在也很晚了,容我恭送兩位女士回家,行嗎?」

  「行!」不過狄欣欣可精了,「不過你是想去載沛昕的行李,順道送的可不能抵人情啊!」

  三人有說有笑地關了店,走出店門時,狄欣欣若有所思的望著隔壁的大門,突然問道:「喂,你們知道隔壁這家正在裝潢的店是準備賣什麼嗎?」

  白沛昕偏頭看著,「沒有聽說耶!已經裝潢好幾天了,看起來很華麗,還打通了兩間店舖,又像餐廳又像精品店……」

  反正不管是餐廳還是精品店,應該都不會威脅到她們的小本生意吧?畢竟客層不同。狄欣欣很樂觀的想,不由靈光一閃。

  「我知道了!溫公子,到時候這家店開幕後,我頭一次去的消費,就麻煩你老兄買單啦!」

  溫東璿送狄欣欣回家後,拿了白沛昕的行李,兩個人終於回到自己溫暖的小窩。

  ***

  一進門,白沛昕就有種莫名的熟悉和安心感,讓她能全然的放鬆,她深吸了口氣,似乎連空氣的味道都是甜中帶酸,有種令人動心的芳香。

  之前借住在狄欣欣家中時,因為打擾了她不好意思,白沛昕其實住得很不安穩,一舉一動都怕影響了她原本的生活。幸好兩人是多年好友,再加上狄欣欣個性大剌剌的,不在乎太多雞毛蒜皮的小事,才不至於在她擠入那小小十坪的空間後,因為生活習慣的不同產生嫌隙。

  她以前怎麼會覺得住在溫東璿這裡沒有歸屬感呢?明明在心裡深處,她就認為這裡是「家」了。只是以前沒有看見自己對感情的迷惘,如今經過了試煉,繞了一大圈,才知道自己早已認同這裡、屬於這裡。

  原來只要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歸宿。

  「我幫你把東西提進去收好吧,」溫東璿瞧她露出微笑,心底也跟著有一股暖流流過。果然還是要有她在,這個家才溫馨。「你今天忙了一天也累了,先去洗個澡吧。」

  在說話的同時他手上也已動作,白沛昕只能跟在他屁股後面走,自己連一根手指的力氣都不必用到。

  「你上班也很累,我自己收就好了。」這男人就是這麼體貼啊!

  白沛昕想接過他打開皮箱的動作,卻被他阻止了。

  「還是我來吧!以前衣服都是我收的,我知道你的習慣。」

  他都這麼說了,她似乎真沒插手的餘地。仔細想想,過去家事確實都是他在做,煮飯洗衣一手包,她頂多就是因為不好意思幫他洗洗碗掃掃地,這家裡的所有配置和收納,他比她清楚多了。

  和他同居,她根本是來當女王的,即使先前她情緒失控,大吵大鬧的時候,他還是把這個空間留給她了。

  這就是愛情吧?白沛昕暖暖一笑,突然像以前那樣調皮地從背後勾住他的肚子,臉蛋靠在他厚實的背上,這種久違的親密,溫暖到她都想哭了。

  溫東璿感受到她的重量,卻只是從容的笑了。以前他在做家事時,她最喜歡這樣鬧他,他就只能任她掛著繼續忙手上的事情,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突然,耳朵貼在他背上的白沛昕,聽到他胸腔傳來一句帶著疑惑的話。

  「沛昕,你好像瘦了一點……」

  「瘦了?」白沛昕立刻放手,低頭看著自己,「我覺得差不多啊!可能最近吃得比較少吧,不過你怎麼會這樣覺得?」

  「因為這個。」溫東璿轉過身,手上拿著一件東西,展示在她面前,「我覺得尺寸變小了……」

  「溫、東、璿!虧你還為人師表,你怎麼拿人家的內衣玩!」白沛昕看清了他手上拿的是狄欣欣帶她「療傷」時特別新買的內衣,不由害羞得尖叫出聲,伸手想搶回來。

  但溫東璿才不會讓她得逞,大手一縮便讓她落了空,自己繼續端詳這件內衣,「我記得你的尺寸不是這樣,而且這種款式……還真新潮,不像你會買的。」

  「這、這是欣欣推薦的啦!說什麼穿起來很舒服……」白沛昕都快羞死了,當時她什麼都豁出去了,買的內衣是什麼款式,自己都不太清楚,事實上也沒穿過,如今仔細一看,那內衣的罩杯部分居然是透明的,分明是情趣內衣!

  白沛昕再一個大翻身撲向溫東璿,為了搶內衣,她都快騎到他身上了,但這男人簡直故意整她,就是不讓她拿到,還故意拿在她身上比劃。

  「我還沒看你穿過這種款式的內衣呢!要不你穿給我看看,讓我確認一下你是不是真的瘦了!」

  說完,溫東璿立刻動手剝起她衣服,惹得她嬌聲驚叫,卻又被搔得發笑。兩人就這打鬧著,直到溫東璿受不了慾念的驅使,忍不住深深吻住她,笑聲才暫歇。

  已經好久沒有碰她了,他是個正常的男人,身下是自己愛的女人,兩人分離了許久,又是在她酥胸半露這種旖旎情境下,當然無法自持。從一開始的輕吻到最後益發激情火熱的深吻,白沛昕上半身的衣服都被他在不知不覺中脫光了,更別提試穿什麼內衣啦!

  「東璿……」白沛昕極媚、極熱的望著他,在他的手正要解開她的褲頭時,小手柔柔地握住他的手。「你忘記了……」

  「我忘記什麼了?」溫東璿的思緒早已被慾火沖得迷迷糊糊,「保險套?我馬上拿……」

  「不是啦,」她感受到他的手亟欲想掙脫她的箝制,繼續剛才的動作,乾脆打他一下,「你忘了你為什麼從香港回來?我……我沒完啦……」

  什麼還沒完?溫東璿甩甩頭,用最後一絲理智思索,最後恍然大悟,當下像被澆了一盆冷水,慾火頓時消了大半。

  生理期……他忍不住將頭埋在她的胸口,頹然不動。要再被這麼多搞幾次,以後大概需要去看泌尿科了。

  難怪有人說,每個月都流血不止的生物是最可怕的!

  他索性抱起白沛昕,將她帶進浴室,作勢要扔下她,最後在她的尖叫聲中輕輕地將她放進乾燥的浴缸,接著自己出去,關門。

  白沛昕坐在浴缸裡傻眼,三秒後門又打開了,她平時穿的保守睡衣和純棉內衣褲被他丟了進來,正好落在她的身上。

  「傷了我的男性威風,你在裡頭好好反省一下!」

  砰!門再次關上,回應溫東璿那句話的,是她在裡頭的大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6 17:54:50

第九章

  兩人和好後每天濃情蜜意的,白沛昕也每天笑瞇瞇地上班,看得狄欣欣好嫉妒。但十天之後,隔壁的店舖開始營業,白沛昕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隔壁新開了另一家服飾店,這家服飾店顯然與她們的風格不同,走的是高檔路線,光是櫥窗模特兒手上提的包包,價格可能就抵得起她們一個衣櫃裡所有的衣服。

  這家店的位置離大街更近,裝潢更是華麗到不行,走的是大紅大紫的風格,十足搶眼,原本會走進她們店裡的客人,時常還沒走到便拐彎先進了那家店。

  「至少我們衣服的價位不同,多少能做出市場區隔吧?」白沛昕這麼安慰著自己。

  然而事實證明,隔壁開幕期間打出五折的折扣,她們店的生意瞬間掉了好幾成,原本開店時的樂趣,現在成了一片慘綠。

  「奇怪,我當初明明打聽過這一帶沒有類似的店啊!怎麼會突然殺出這一家?」狄欣欣百思不得其解。「我們先靜觀其變吧!隔壁店的衣服都是高價貨,低價也低不了多久。」

  然而這一場低價戰卻足足打了一個月,狄欣欣與白沛昕都快被打趴了。重點不是沒人買她們的衣服,而是客人總是喜歡撿便宜,很貴的衣服突然打對折,比百貨公司週年慶還划算,原本她們的客人看到了隔壁的廣告,總是會拐個彎,然後就不會再來了。

  她們也不是沒試過去隔壁打探敵情,不過當狄欣欣喬裝一番進門後,發現裡頭的產品原價都是貴得令人乍舌,打了五折才勉勉強強比較能夠接受。只是當她沒有購買任何東西就離開時,原本態度親切的店員馬上擺出晚娘面孔,用鼻孔看她,一副嫌棄她窮酸的模樣,究竟是什麼樣的老闆會教出如此勢利眼的店員?

  終於她們撐不下去了,只好也使出殺手鐧,將店裡架上的衣服擺上花車,學對方來個跳樓大拍賣,總是薄利多銷,看誰的氣長。

  「上衣五折,裙子長褲六折起……」中午時分,她們趁著上班族休息時間在門口叫賣,果然有些客人被吸引過來了,還完成了幾筆交易。

  就在花車戰略看起來似乎奏效時,隔壁精品服飾店裡突然走出了一個人,直直來到她們店裡,讓兩女的叫賣聲戛然而止。

  尤其是白沛昕,她難以置信迎面而來的人,居然是以為不會再干擾她生活的趙予歡,而且對方還笑得很刺眼。

  「你們也來這招了?」走到她們面前,趙予歡嫌棄地打量了一下她們的店面與花車。「打對折啊,不就是學我的!還要用叫賣這麼低俗的手法才能賣的出去,會不會太淒慘了?」

  這麼明顯的嘲諷讓火爆的狄欣欣差點忍不住衝上去打人,只不過白沛昕動作更快,及時阻止了她。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開店?」白沛昕擋在狄欣欣面前,雖然她自己也很想一拳揮上去,但她不想讓狄欣欣因此惹上麻煩。「我記得東璿說,你開的店在東區啊……」

  「為什麼?理由很清楚吧,我就是衝著你來的,一知道你要在這裡開店,我就偏要開在你隔壁,所以改租在這裡,先前裝潢好的我全不要了!」她就是有錢,就是闊氣,怎麼樣?「我本來是想看著你們倒閉,想不到你們撐起還挺久的。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

  「什麼賭?」

  白沛昕覺得不妙,狄欣欣更是拉了她一下,跟她嚴肅地搖頭,示意她別理趙予歡。

  可是趙予歡繼續說著她想說的話,對方提防的反應,她只當沒看到。「很簡單,我們比誰的生意好,如果我贏了,你必須放棄傑森。」說到這裡,她還冷笑了一聲。「為了公平起見,我們比成交量,不必銷售額,否則你們這寒酸的小店,賣光了還比不上我賣一件大衣。」

  「我不和你賭這個。」白沛昕嚴詞拒絕。「東璿是個人,不是賭注,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所以你是沒自信贏我了?」連激將法都用上了,趙予歡就是咬住她不放。反正溫東璿最近對她十分冷淡,她也沒什麼好顧忌的。「我還記得你說過什麼有自信穿地攤貨也好看的屁話,如今事實不是證明了,即使我的東西貴,大部分的人還是會選擇我的東西。我想,這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品味的問題。」

  「你這麼貴的東西打對折賣,幾乎是賠本價了,當然賣得好!」狄欣欣聽不下去的反駁。

  「我有這個本錢啊,你有嗎?」要比嗆,趙予歡可不覺得自己會輸人。

  白沛昕與狄欣欣都沉默了。確實在資本上她們怎麼也比不過背景雄厚的趙予歡,甚至連開店的資金都是她們擠光了自己的錢,還需要向銀行貸款才湊齊的。

  這次只是唇槍舌戰,但很明顯是趙予歡贏了,她們根本毫無招架之力。

  趙予歡得意地笑了。「總之我等著看你們的店倒閉,我要證明我趙予歡不會輸!」

  說完,她便高傲地回到她的精品店內,而被打得根本毫無招架的狄欣欣與白沛昕只能絕望地看著花車,體會著這世界的不公平。

  「欣欣,我覺得很對不起你。」白沛昕歉然地望著好友。「都是因為我惹來趙予歡,我們的店才會這麼慘。」

  「拜託,誰怪你了?要怪也怪隔壁那女人根本就是個瘋子!」狄欣欣瞪著隔壁櫥窗,彷彿恨不得用眼睛將玻璃燒出幾個洞。

  「媽的!我本來還想去隔壁消費,削削溫東璿那個凱子,現在看到這瘋女人,打死我都不會去買!」

  晚上大街上人來人往,正是生意好的時候,溫東璿拎著一袋飲料,後頭還跟著兩個跟屁蟲,一同前往白沛昕的店裡。

  陳志豪與王欣怡在聽到白沛昕自己開了店後,便死賴活賴地要跟來探班,他拗不過他們,只好把人給帶來了。可是沿路看著小倆口打情罵俏,他的思緒也不由恍然起來。

  他和白沛昕已然恢復了過去的恩愛,甚至更上一層樓,每天他們都像熱戀時期,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彼此,因此他等不及她下班回家,便主動來接她。

  身後兩個年輕人見他忽皺眉忽又傻笑的樣子,不由在一旁偷笑。老師這副傻樣要讓學校同學們看見了,肯定會造成轟動。

  直到轉進了巷內,才剛走到她店門口,溫東璿正在納悶她們怎麼開始採取花車叫賣的方式時,突然聽到一聲清亮的叫喚。

  「傑森!」

  溫東璿一怔,以為自己聽錯了。離開美國後,在台灣從來沒有人再叫他的英文名字,除了一個不請自來的前女友……

  「傑森!我在叫你啊!」趙予歡遠遠就看到他走過來,急忙由店裡出來。

  這是個好機會,她要讓溫東璿看看,她趙予歡開的店比白沛昕寒酸的小店要氣派多少,更要證明她想做的事沒有不成功的,包含開這家服飾店,當然更包含他。

  溫東璿緩下了進門的腳步,此時店裡的白沛昕與狄欣欣也停下叫賣的聲音,跟著出來查看情況,兩女見到趙予歡對溫東璿的親熱勁,都是渾身的不舒服。

  尤其是白沛昕,心情簡直沉到了谷底,但她告訴自己不能再過度反應了,她要看看溫東璿怎麼處理趙予歡的糾纏,尤其是在他已明白趙予歡的心機之後。

  「予歡?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眼看著趙予歡由隔壁走出,再看白沛昕與狄欣欣兩人似乎很有敵意,著實對這情況摸不著頭緒。

  「我的店開在這裡啊?」趙予歡理所當然地道。

  「你的店不是在東區?」地點還是他幫忙找的,他絕不會弄錯。

  「這裡租金比較便宜,所以就搬來這裡了。」她的理由無懈可擊,即使白沛昕與狄欣欣都知道她在睜眼說瞎話,卻也拿她沒轍。

  「嘿,兩個小鬼,你們說我的店看起來如何啊?」趙予歡想在溫東璿面前展現她得意的一面,於是刻意問他身後的陳志豪與王欣怡。「是不是華麗又不凡啊?」

  「是很漂亮啦……」王欣怡摸著良心說,「可是東西看起來超級貴!」

  「現在買,只要五折。」趙予歡伸出了一個手掌,嫣然一笑。「你們想買,我還能算個學生價。」

  「學生價我也買不起吧!」陳志豪苦哈哈地笑,生怕王欣怡心一橫真想買,他就得當褲子了。

  「你們可以刷卡分期付款啊,有很多學生也來我們買東西……」終於說到了重點,趙予歡有意無意地瞄了眼白沛昕,「都是從隔壁店跑來的客人呢!或許大家都覺得我這裡的商品價值高,比較有品位吧……」

  白沛昕和狄欣欣交換了一個白眼,已經懶得和她吵什麼價格不等於品位的廢話了。

  溫東璿聽到這馬上明白了,為什麼白沛昕和狄欣欣的店開得好好的會需要搬出花車來叫賣,趙予歡這種類似宣戰的行徑令他很不高興。「予歡,所以你是故意來和沛昕搶生意的?拿價格來壓人,你也該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傑森,你這話就太偏頗了。」趙予歡不服氣,「這是自由市場的機制啊,競爭力小的就該退出!何況我可是跟她們打了賭,要是我店裡的銷售量贏了她們,白沛昕就得放棄你……」

  溫東璿的眉頭隨之皺起,兩名學生則聽得倒抽一口氣。哇!這種賭約也實在太猛了吧?

  「我沒有答應你打這個賭!」這是明顯的栽贓,白沛昕急忙抓著溫東璿解釋,「東璿,這都是她的一面之詞,雖然她曾經提出,可是我沒有答應……」

  「別急,我相信你。」溫東璿回握住她的手,可一雙眼卻沒啥溫度地望向趙予歡。

  他很心寒,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一個熱情大方的女孩變得城府如此之深呢?

  「予歡,你覺得自己一定贏得了?」就算贏了,他也不可能會順著她的心意,他愛的就是白沛昕,是什麼也無法改變的。

  「怎麼贏不了?」趙予歡看著他們在她面前牽手,不由微微動氣。「光看你身上的衣服就知道了,我就從來沒看你穿過像她們賣的那種便宜貨,所以有品位的人就該穿我賣的高級品,只有窮人才會買她們的衣服!我打這麼低的折扣,還算是便宜那些窮人,讓他們也能體會一下把高級品穿在身上的感覺!」

  她一句話便把兩家店的距離拉遠,而白沛昕不明白趙予歡對自己近乎盲目的自信是打哪兒來的,可是溫東璿知道,趙予歡其實只是不服輸,所以話越講越難聽。

  以前和她交往時也是這樣,常常一生氣就極盡尖酸刻薄之能事,即使他脾氣再怎麼好,也會有受不了的一天。

  不再多說什麼,溫東璿突然走進白沛昕的店裡,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從花車裡挑了見男性T恤,走進更衣室裡換好出來,接著拿起大聲公便賣力地叫賣起來。

  「日韓系型男潮T大特賣,五折起跳,美女雪紡紗內搭褲……」

  每個人見狀都傻了,尤其是白沛昕,她不敢相信溫東璿居然為了她,放下身段幫她叫賣衣服。一個堂堂副教授,該是站在有冷氣的教室裡傳授知識,而不是像在也是一樣拿著大聲公。

  若不是真的愛著她,怎麼做得出這種事?

  她幾乎是紅著眼眶望著這一幕,心酸到眼淚都快掉下來,不得不摀住自己的嘴,才能止住感動的嗚咽。她知道他想證明什麼,他不會再聽信趙予歡那一套,只要是她白沛昕要做的事、想做的事,他便無條件的支持,無條件的幫忙。

  同時,他更以實際行動告訴趙予歡,他認定的只有白沛昕,即使趙予歡會認為他做的事有多不入流,與他的身份多不相稱,他都不在意。

  「天啊……我超感動的……」不只白沛昕,王欣怡也差點哭了出來。「老師居然為了師母『撩落去』了耶……」

  「對啊!超酷的!什麼型男潮T美女雪紡紗,老師怎麼知道那麼多啊?」陳志豪同樣聽得呆若木雞。

  兩個大學生對看一眼,立時學著溫東璿,衝進店裡抓起大聲公,加入了吆喝叫賣的行列。

  氣氛登時被炒得熱熱鬧鬧,過往的行人果然被吸引了,三五成群的聚集過來,慢慢地,人潮變多了,狄欣欣忙跑回店裡幫忙,在心裡直稱讚溫東璿好樣的。

  趙予歡氣急敗壞地望著這一幕,跺了跺腳指著店裡的「亂像」,對白沛昕斥喝道:「你看!都是因為你,傑森才需要拋頭露面做這麼丟臉的事……」

  「哪裡丟臉了?我們憑自己的力量賺錢,也不刻意踩著別人。」因為溫東璿的支持與愛,白沛昕此時渾身上下充滿了勇氣,不再是以前受到欺負也不敢回嘴的她了,她定定地望著趙予歡,「不管你提出什麼賭約,你都輸了,因為東璿愛的人是我!」

  溫東璿在服飾店的優越表現,自然得到了白沛昕「以身相許」的獎勵,兩人在家裡過了纏綿的一晚,早上各自上班時還依依不捨的吻別。

  ***

  直到現在人都坐在服飾店裡了,白沛昕還是處於恍神狀態,三不五時就露出傻笑,讓狄欣欣和沒課的王欣怡忍笑到肚子都痛了。

  「喲,很甜蜜嘛!」狄欣欣忍不住取笑她,一旁的王欣怡也低頭偷笑著。「昨天溫公子那麼神勇,像個王子一樣替落難少女賣衣服,回去應該很『性福』吧?」

  「哪、哪有啊……」沒料到會被追問,她支支吾吾地回答。

  「什麼?難道不『性福』嗎?」狄欣欣故意調侃,「溫公子未免也太罩不住了,莫非他身體有什麼問題……」

  想到昨夜和他的激狂,白沛昕依舊忍不住臉紅心跳。走過了愛情的風雨,兩人每次的結合幾乎都是忘我的歡愛,而昨夜她更充分發揮了魅力,用自己的女性本能與身體迷惑他、取悅他……

  「東璿的身體才沒有問題呢!」她連忙轉過身去,假裝整理衣服,否則怕被這兩個鬼靈精看出她的羞窘。

  可是不必看到她緋紅的臉,光是那種欲蓋彌彰的態度,就足以讓狄欣欣和王欣怡笑破肚皮了。

  「你怎麼那麼傻啊!隨便一句話被人套出來。」狄欣欣很不給面子的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

  尤其王欣怡更是覺得不可思議,平常在學校見到的溫東璿都是嚴肅正經的樣子,想不到他和女友的風波與和解後的浪漫,都可以寫成一本書了!

  「天啊!我好難想像,以後教我怎麼上老師的課啊!」

  溫東璿要是聽到王欣怡的這句話,肯定會覺得讓她在服飾店打工是個餿主意,馬上要白沛昕炒她魷魚。

  「沒人要你想像!你做好你學生的本分就好,老師的事你就當八卦,聽聽就算了。」狄欣欣敲了下她的頭,這年頭新新人類人小鬼大,語不驚人死不休。「他也是人,當然談戀愛也和一般人一樣,這些又不影響他的學術權威!倒是你和小帥哥兩個學生一天到晚黏在一起,像連體嬰似的,才真是會影響你們的學習。」

  「冤枉啊!我和志豪是正當交往,哪有黏在一起?」王欣怡捂著頭求饒。「而且我們成績也沒退步啊……」

  「哼!要是退步我就炒了你,書都沒念好,打什麼工!」狄欣欣不經意望向門外,看到了外頭的人影,不由好氣又好笑,「才說呢,你的小帥哥這不就來了?還敢說沒有黏在一起?」

  話才說完,陳志豪便推門進來,看到親親女友連話都還沒來得及說上一句,就先被又氣又羞的王欣怡抱怨。

  「你怎麼來了啦?害我被狄姐笑!」她不依地跺腳,但怎麼看還是撒嬌的成分居多。

  陳志豪被念得一臉無辜,「我不是來找你的呀!」

  「什麼?」王欣怡馬上變臉,「你不會告訴我你是要來買衣服的吧?」

  看到女友生氣了,陳志豪機智地馬上變換說法,「當然找你也是原因,但那是次要目的,主要目的是來找師母的。」

  「找我?」白沛昕在一旁聽得啼笑皆非,突然話題轉到自己身上,不由愣住。「什麼事情?」

  「是關於老師的。」陳志豪突然變得憂心忡忡,「最近系辦傳言,好像有美國的大學在延攬老師,老師因為放棄了香港研討會,升教授的事情不順利,正被繫上其他教授批鬥,所以搞不好真的會去美國呢!」

  「怎麼會突然有這種傳言?」白沛昕不解,但內心已染上陰霾。「他跟我說,香港的研討會放棄了沒關係啊!」

  陳志豪和王欣怡對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無奈。

  過了好一會兒陳志豪才開口道:「其實老師原本要在香港研討會上發表他的論文,然後就要開教評會讓他升教授了,這次沒升成,系主任很不諒解,系上因此少了一名教授,有些老教授還會排擠老師呢!」

  白沛昕不由緊張起來。「那美國的大學又是怎麼一回事?」

  「好像是某個講師上課時不小心說出來的,說是老師以前在美國唸書的指導教授推薦他的。」

  溫東璿以前在美國唸書的指導教授?那不就是趙予歡的父親?

  思及這之中的關聯,白沛昕的心又沉了三分,那凝重的表情讓狄欣欣與王欣怡都覺得事情很不妙。

  陳志豪顯然很著急,幾乎是哀求了。「師母,你幫我瞭解一下情況好嗎?我現在準備考研究所,就是想跟著老師做研究,我的學習都是追隨他的腳步,他如果走了,我怎麼辦?」

  他突然這麼一說,白沛昕也拿不出主意了。香港的事,溫東璿輕描淡寫的帶過;去美國這件事,他更沒有透露過隻字片語。但她揣測會有這樣的傳聞,空穴來風的幾率不高,因為她瞭解趙予歡這個人,只要是能得到溫東璿的機會,她都不會放過。

  所以得知溫東璿生教授失利,趙予歡去找自己父親幫忙的幾率是非常高的。

  若是真有其事,她該怎麼做?她能夠要求溫東璿不顧前途留在台灣嗎?他已為了她耽誤過一次了,她如何能要他拒絕美國的邀約,斬斷他高飛的翅膀?

  但他若離開,她又將如何自處?她好不容易和欣欣開了一家自己的店,不可能隨他去美國,他們的愛情,究竟還要承受多少磨練和考驗?

  「志豪……我、我只能替你問問,但我沒有辦法替東璿下決定。」她愁眉苦臉地望著眼前的一對小情侶,「要是換成你們,你們會怎麼做?」

  陳志豪和王欣怡對看一眼,頓時領悟了白沛昕的為難,當他們也遇到這種分離的難題,或許會比白沛昕更恐懼、更無助。

  一室的人此時全都無語了,這時候剛好有客人走進來,她們強打起笑容招呼客人,但大夥兒都知道,已經不可能再回到方才說笑的輕鬆心境了。

  當晚,白沛昕一回到家就聞到了食物的香氣,不由得深呼吸了幾口氣,原本今天溫東璿也要去接她下班的,可是學校臨時有點事要處理,打給她說會晚點過去,她就跟他說處理好先回家休息,她和欣欣一起回家沒問題的。

  溫東璿就是這麼一個體貼的好男人,知道她晚上回家一定肚子餓了,總是會準備好美味的宵夜等她回來。此時她應該是滿臉歡容,撲上去和他撒嬌的,可惜現在的她卻笑不出來。

  聽到她進門,溫東璿立刻搬出一鍋烏骨雞麵線,朝她溫柔地笑了。「我時間算得剛剛好,你應該餓了吧?快過來吃吧!」

  白沛昕放下皮包走過去,接過他盛好的麵線,盈盈熱氣溫暖了她的心,但眼淚也不受控制地落下。

  「你怎麼了?」溫東璿急忙坐到她身旁,輕輕地摟住她。

  「東璿,你老實告訴我。」白沛昕睜著淚眼,定定地望著他,「香港的事情其實對你影響很大,對不對?」

  溫東璿無語了,他一直不想告訴她實情就是怕她擔心,但她畢竟還是知道了。

  「最近,我聽到一個消息。」她試圖讓自己鎮定,吸吸鼻子不讓不安的情緒感染了她的語氣。「因為你升教授不成功,系主任和其他教授排擠你,還有美國那裡有學校想聘請你過去教書,而一手促成這件事的,就是你以前在美國的恩師……也就是趙予歡的父親,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溫東璿冷靜地問。

  白沛昕當然不可能出賣陳志豪,只是避重就輕地道:「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但我想知道為什麼你都不告訴我呢?」

  或許這時候說實話比說一些文飾安慰的話語要好,深思熟慮了半晌,溫東璿才說出自己的打算,「老實說,這件事我還在想怎樣才能圓滿的處理,所以沒有告訴你。」

  「可是這不只是你自己的事啊!」白沛昕抹去淚水,表現出的儘是對兩人前途未卜的緊張。

  她不必明說他也知道,若他選擇了去美國,兩人勢必要分離好一陣子,因為她的服飾店才剛開張,不可能說走就走。

  整整十二小時的時差,一萬多公里的距離,這段感情究竟還要遭受多少考驗,多少磨難?

  「你希望我去嗎?」他忽然正色問。

  「我不知道。」她輕歎口氣,兩道細眉都快皺成一條線,顯而易見她的苦惱於糾結。「可是你們系上現在對你很有意見,到美國反而是好的選擇,加上這對你的學術威望會很有幫助……」

  「聽起來你像在勸我去。」聽到後來溫東璿都覺得事情詭譎得好笑了。

  「我當然捨不得你去,可是我知道你有權利選擇對自己前途最有利的路,我再怎麼難過也會尊重你的選擇。」她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把所有危機感暫且先拋在腦後。「我以前就是太依賴你了,時時刻刻都不想和你分離,一見不到你就膽戰心驚,還會胡思亂想。但是現在的我已經改變了,我應該學著信任你,信任我們的愛情夠堅定。」

  「你能夠這麼想,我很高興。」柔和的笑容再次浮上溫東璿的俊臉。

  「但我也不是不害怕,只是努力試著用比較理性的方式消化它。」雙手捧住碗,她希望這種暖呼呼的感覺能支持她平穩地說完接下來的話。「記得趙予歡剛出現的時候,我成天提心吊膽,怕她把你從我身邊搶走,整個人變得神經兮兮、歇斯底里,而事實證明她確實有這個打算、你卻不相信我的懷疑時,我幾乎要崩潰了。」

  想到那陣子的委屈,她忍不住又紅了眼眶,可是這一次她盡力將眼淚鎖在眼中,畢竟那些事都過去了。

  「可是你的反應提醒了我,甚至於你的學生欣怡和志豪的交往方式,或者你事後的彌補與挽回都讓我知道,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若沒有了對自己於對愛情的信心,感情再好都走不長久。」

  溫東璿如何看不出來她的隱忍與忐忑不安,這一切本就是他的錯,把兩個人都拖進了痛苦,拖進了猜疑,所以她這副心酸卻逞強的表情,更令他感到自責與慚愧。

  「沛昕,那件事不該怪你,而是我的處理方式太主觀、太拙劣了,才會傷了你的心。」他輕吻她的額。「我知道你很努力,也花了很多時間才走出低潮,我又何嘗不是?我們都受了傷,也學會了教訓,如今才能再牽手走在一起,我很珍惜現在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不希望你再為這種事困擾,所以才會暫時瞞著你。」

  「不,你應該要告訴我的,這樣我才能有足夠的時間做心理準備。畢竟越愛你,我所受的衝擊就越大。」她堅定地望著他,「暫時,又能瞞多久呢?」

  能瞞多久?在溫東璿的想法裡,根本是完全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情,徒增她的困擾。

  「你怎麼不換個角度想,我不說,是認為這件事不會影響到我們的感情,我本想處理好再告訴你,不過或許是我太自大了,沒有考慮你的擔心。」他低下頭,親暱地在她唇畔輕輕一吻。「你放心吧,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失望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6 17:55:22

第十章

  隔天晚上,溫東璿約了趙允歡在某間意大利餐廳見面,後者當然是欣然赴約。

  她穿了自認為最能突出她火辣身材的合身洋裝,化了一個精緻無比的妝,再搭上今年秋冬最流行的厚底高跟鞋,頭髮還特地到美發沙龍吹整了一個下午,就是希望他能驚艷於她的美麗。

  當她踏入餐廳時,溫東璿已經坐在那裡了。可惜她的精心打扮雖然吸引了餐廳裡許多賓客的目光,卻沒有特別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她走到他對面坐下,溫東璿才緩緩抬頭,有禮地對她一笑。

  她沒好氣的隨便點了個餐,覺得自己今天為他忙了一天真是蠢斃了。「我以為你不會再約我呢!」

  「你明知道我為什麼約你。」溫東璿好整以暇地望著她,他當然看出她今天特別打扮過,但他只將她當成普通朋友,所以她穿美穿丑,都和他沒有關係,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特殊反應。

  「那我不管,總之你約我了。」她耍起賴來,「怎麼不是約日本料理店,我們都很喜歡的。」

  「意大利我記得你也不討厭。」她不想提那個話題,他便暫且配合她,橫豎還沒到適合談的時機。

  「那當然。我趙允歡可是出了名的不挑食,其實意大利面我還更喜歡。」難得今天只有她和他,她突然後悔只點了盤面,連忙揮手叫來服務生,額外追加了許多附餐和點心。

  「你似乎食慾不錯。」尤其是對意式料理,「那為什麼當初我們約沛昕時,你都堅持要吃日本料理,而不是吃意大利面或其他的料理呢?」

  趙允歡的笑容一僵,怒瞪了他一眼,「傑森,我們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你非得提這種話題嗎?」

  溫東璿搖搖頭,淡然一笑。他原本就不是想拿這件事損她,只是突然想到罷了。想不到連這種小地方她都用了心機,這幾年的分離,已經讓他不認識她了。

  趙允歡索性主動換了話題,「你約的這個時間挺特別的,七點五十五分?怎麼不約整點?」

  「因為八點整,我還約了另一個人,我希望這一次的會面有她參與。」溫東璿賣了個關子。

  約了另一個人?趙允歡突然覺得很不愉快,她以為今天是只有兩人的約會,他去哪裡找來了另一個電燈泡?

  該不會是……

  趙允歡越想越不開心,正想發難,兩人的桌旁突然傳來白沛昕細柔的嗓音。

  「東璿?趙小姐是……」怎麼會在這裡?他怎麼會約了她又約趙允歡?剛到的白沛昕沒有立刻坐下,只是一頭霧水地望著氣氛顯然很詭異的兩人。

  「你等一下就會知道了,先坐下吧。」溫東璿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還替她拉開椅子。

  這個厚此薄彼的動作自然引得趙允歡側目。不過她忍住這口氣,因為經驗告訴她,只要白沛昕在,保持理性一定會佔上風,她越是冷靜,越能突顯白沛昕的不成熟。

  「原來你約的人是她?」趙允歡刻意放緩了語氣問,彷彿一點也不在意白沛昕的出現。

  「沒錯。」既然人都到了,溫東璿就直接切入正題了。「我想和你談談關於教授推薦我到美國大學任教的事,是你慫恿的吧?」

  「是我又有什麼奇怪的?」她可是一直在關注他的情況,也不怕他知道。「這件事和白沛昕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這件事關係到我和沛昕是否會相隔兩地,她是我未來的妻子,不讓她參與整個過程,對她不公平。」經過昨天和白沛昕的談話,他已經反省過了,才會安排今天的飯局。

  不過他「未來妻子」的宣言卻惹火了趙允歡。他這是向他攤牌了,明知道她不可能喜歡聽這個,卻仍是還在白沛昕面前表明。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讓著她、順著她了,趙允歡生氣的情緒中不由添加了幾許悲哀與自憐。

  「但她卻會阻礙你的前程。」她也把話挑明了說,反正他也不是不知道她不喜歡白沛昕。「你這次會喪失升教授的機會,不就是為了她?我是在替你爭取機會……傑森,你腦袋清楚一點,想想誰對你才是真的有幫助!」

  聰明的人自然會想要往上爬,可惜他偏偏就喜歡當個傻子,被愛情沖昏頭的傻子。

  「我要的伴侶只有一個條件,就是我愛她。誰對我有幫助,誰比較漂亮,都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他悄悄牽住了白沛昕的手,「而沛昕剛好符合這個條件。」

  白沛昕的嬌軀微微一震,他安排了這一場飯局,說了這麼多,都是在向趙允歡說明他堅定愛她的立場,教她如何不為此動容?

  「所以呢?你和我說了這麼多,那麼你究竟答不答應我爸的邀請?」趙允歡沒見到他們桌面下的互動,還存著一絲希望,希望溫東璿會為了前途和父親妥協。

  只要他離開白沛昕到美國,她要乘虛而入的機會還會少嗎?「別忘了我父親在美國的學術地位,由他推薦你,你以後的路會好走。」

  這句話更施以人情壓力,因為她要告訴他,她在這件事情上費了多大力氣,跟她在一起,絕對比跟只會哭泣吵鬧、賣便宜衣服的白沛昕來得好。

  孰料溫東璿一聽,反而反常地一笑,他拉住白沛昕的大手握了握,像在給她承諾,給她勇氣。

  「我自己的路,我想自己走,所以我必須婉拒你的好意。」他明確地給了趙允歡答案。「教授那邊,我會親自去致謝。」

  「東璿……」白沛昕神色複雜地望著他,她當然希望他拒絕,但同時也不希望他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內心的矛盾揪到她的心都痛了,可是溫東璿卻似乎鐵了心,握著她的手也堅定如山。

  「傑森!你知不知道你拒絕的是什麼?」趙允歡終於忍不住失態,拉高了音量,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溫東璿直勾勾地盯著她,直到趙允歡沉著臉,不情不願地坐下。

  他放緩語氣勸她,因為今天他是來拒絕她,而不是來刺激她的。「我拒絕了什麼,自己當然知道。去美國或許對我很有幫助,但我對自己有自信,升上教授只是時間問題,而且我也有我的骨氣,如果我能讓美國的大學主動來聘請我,而不是靠教授推薦,不是更有意義?」

  他俊臉轉向白沛昕,看著她的目光柔到快滴出水了。「到時候,我會帶著你去。」

  他都這麼決定了,為自己的人生前途選擇了難走的那條路,她這個「未來的妻子」自然也要全力支持。

  「去美國賣衣服應該也不錯。」她仰起頭,朝他甜甜一笑。她想,以後不管什麼事情,都沒辦法再讓他們分開了!

  趙允歡再也坐不住了,在她面前放這麼大的閃光是怎樣?於是她沉著臉抓起皮包便離開,不想再和這兩個人多說一句話。

  此時她點的菜剛好送上來,擺了滿滿一桌。

  「這些菜……她點的?」白沛昕嚇了一跳,想不到趙允歡的食量還頗為驚人。

  「是她點的,還是你想追加?」溫東璿瞧她的頭搖得像捕浪鼓一樣,忍不住噗哧一笑。「既然點了,我們就吃吧,反正不是日本料理。」

  他話裡的隱喻讓白沛昕也跟著笑了,這一晚,就當是小兩口意外的浪漫約會吧!

  ***

  趙允歡的服飾店關了,兩家店的割喉戰終於也能告一段落。最後,白沛昕和她終究沒能成為朋友,溫東璿和她的交情也不復以往,只不過她飛回美國時,白沛昕和溫東璿還是來送機了。

  站在海關前,趙允歡拿下墨鏡,看著眼前登對的兩人,自嘲地一笑。

  「老實說吧,其實這次回台灣,開服飾店只是藉口,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傑森,所以店關了我也不心疼。」

  溫東璿和白沛昕聽到這話,前者揚起眉一臉詫異,白沛昕則是若有所悟,女人的第六感果然靈驗。

  「以前交往時我嫌傑森太溫和沒脾氣,和他分手後,發現沒有一個男人像他這麼溫柔體貼,所以我想回來找他。」她朝白沛昕無奈地聳肩,「本來我不覺得你是阻礙,但想不到他對你的愛這麼深,經歷了這麼大的爭吵,你們居然還是沒有分手。」

  「這代表我們之間夠堅定。」白沛昕不假思索地回答。

  趙允歡挑了挑眉,不服氣的情緒又上來了。「但我還沒放棄喔!你最好看緊一點,免得男人被我給搶走了!」

  「搶得走就搶吧!一個三心二意、隨時隨地都要擔心他會被別的女人搶走的男人我也不想要。」白沛昕用手肘頂了頂身旁的男人,「喂!你會被搶走嗎?」

  溫東璿只是輕輕敲了她的頭一下,逕自對趙允歡道:「予歡,祝你一路順風,希望下次見到你時,我們還能是朋友……沒有一絲雜質的朋友。」

  他這種說法,等於變相回答了白沛昕的回答,趙予歡只能苦笑,拉著行李就要離開。只是到了海關門前,她還是停下了腳步,回頭用塗滿眼影的媚眼仔細望著白沛昕。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的打量情敵,以前覺得白沛昕就是個清清秀秀沒什麼威脅性的小女人,這種女人在路上隨便抓都一大把。但今天她發現,其實白沛昕很漂亮,那種漂亮是從內心散發出來的光采與自信,即使不施脂粉,也覺得她很有吸引力。

  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盛妝,她都快忘了自己素顏是什麼樣子。只不過她選擇用濃艷的妝偽裝自己的堅強,白沛昕則是沒有任何掩飾的往前直衝,這無關對錯,只是有的男人喜歡她的明艷,有的男人喜歡白沛昕的素雅罷了。

  看來她真要欽佩傑森的眼光了,搶男人輸給白沛昕,似乎也不是多丟臉的事。

  「再見了,我的對手!」她往回走了幾步,微彎身,在白沛昕的耳邊低聲道。

  想不到白沛昕的反應更在她的意料之外,聽了她挑釁般的宣言,她只是淺淺一笑,也低聲回她。

  「不,你根本不是對手。」

  ***

  看著飛往美國的飛機緩緩升空,溫東璿和白沛昕直到趙予歡真正的離去,才手牽著手離開機場。

  「好像經歷了一場夢一樣。」白沛昕歎了口氣,趙予歡帶來的不只是愛情的風暴,甚至是人性的考驗,幸虧她和溫東璿對彼此夠堅定。

  「她變了很多,真正瞭解現在的她之後,我發現我已經不認識她了。」溫東璿感歎。

  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拒絕了趙予歡父親的好意堅定了她離開的決心,不過他很清楚自己與她的交情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不過,我倒挺羨慕欠和她有那樣瘋狂的過去呢!相形之下,我們的交往就像白開水一樣。」白沛昕刻意挖苦他,誰教他惹來一個前女友讓兩人都痛苦了好一陣子。

  溫東璿不知道趙予歡究竟出賣了他多少,不過之前的戀情因為趙予歡的個性,他確實做了很多自己從沒想過會做的事。

  「你想體驗一下瘋狂嗎?」他突然定定地望著他,在她還沒做出反應時,大手拉住她的小手。「走,那就試試!」

  他拉著她回頭,來到航空公司櫃檯前,突然問道:「我記得你有美簽,對嗎?」

  白沛昕胡亂點了點頭,去年她才和狄欣欣玩過一趟。正想問個清楚他想幹麼時,他卻不給她問的機會,轉頭二話不說刷了兩張機票,搞得她一頭霧水。

  他看了看手錶,然後告訴她,「到晚上的班機還有六個小時,我們先回家收東西。」

  「我們要去美國嗎?收什麼--」

  白沛昕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被溫東璿拉走。

  回程的車上,即使她威逼利誘,他都只是神秘地笑著,最後回到家裡,他快速整理了行李,還拿了一些證明文件,便帶著她再次驅車前往機場。

  莫名其妙又回到機場,白沛昕終於受不了了,她可是跟狄欣欣說離開半天時間而已。

  「你要帶我去哪裡?我還要回去上班呢!」她嬌聲抗議。

  「打電話請假。」見她還愣著,他主動拿起她的手機,找到狄欣欣的號碼撥過去,然後貼在她耳邊。

  「欣欣?」電話接通,白沛昕卻不知該怎麼說。「東璿叫我請假,那個……他要帶我去……去哪裡呀?」她用目光詢問著溫東璿。

  「我要帶她去拉斯維加斯結婚,請三天假,行嗎?」

  溫東璿直接拿過電話,聽得白沛昕眼睛都睜大了。

  「哈哈哈哈哈……」電話那端的狄欣欣狂笑起來。「沒問題!你們請十天假都沒問題!」

  電話掛斷了,白沛昕張大了嘴瞪著他,「去拉斯維加斯結婚……」

  「沒錯,你不是想瘋狂一下?」他停在海關的入口前,指著裡面,「走不走?」

  就因為她一個臨時提議,就要完成兩人的終身大事?

  遲疑著、踟躊著,其實她並沒有這種脫軌的勇氣。但轉念一想,自己一輩子從來都沒放縱過一次,都是中規中距的過日子,何況,沒道理趙予歡能和溫東璿瘋狂,她就不能--

  白沛昕一咬牙,用力點頭。「好,走!」

  甚至,她還主動拉著溫東璿進海關,讓他笑了好久。

  一般說來,長途旅行應該是很放鬆的,但白沛昕卻不由自主地緊張,僵了好幾個小時,飛機餐也吃得食不知味,最後才不支睡倒,等她再次醒來,已經到了目的地。

  她不知道在航程中,溫東璿已經用機上的網絡做好了所有準備。

  「走吧!」他帶著一臉緊張的白沛昕坐上租好的汽車,驅車直到了一間小教堂,她才進門,熱情的服務人員便將她送進了化妝間,幫她換上美麗的新娘禮服,還附上一束捧花。

  她幾乎是熱淚盈眶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想不到自己也有這麼美的一天。她不是沒想過穿著美麗的白紗嫁給溫東璿,但當真的到了這一刻,內心的激盪是難以言喻的。

  鏡子裡的她身旁,突然出現了穿著白色燕尾服的溫東璿,他就像個王子一樣帥氣,用著極為溫柔、極為愛憐的表情看著她。

  「你很美,非常美。」他輕摟住她,很是依戀,地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

  「你不吻我嗎?」她迷濛著眼問他。

  「現在不能親你,要禮成才行。」溫東璿失笑,「想不到你這麼猴急,那我趕快到禮堂裡,,神父在等我們了。」

  「我才沒有猴急……」嬌嗔的抱怨還來不及說完,她就被拉到了禮堂。

  令她意外的是,她以為只是兩個人的婚禮,賓客區居然還坐滿了來賓,在他們經過時熱情的拍手鼓掌,並奉上拉炮和滿天花瓣雨。

  「這是……」她咬著下唇,忍耐著不落下感動的淚。「你什麼時候這些的?」

  「訂教堂時送的。」他靜靜地在她耳邊說道,用著有些促狹的語氣,「還能指定花瓣的顏色呢!」

  所以這算是買一送一?白沛昕聞言不由莞爾,和他交換一個會心的笑,此時兩人已走到神父的面前。

  當她說出我願意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真的哭了,即使再怎麼忍耐,再怎麼強撐,她還是沒辦法止住內心的激動。她最深愛的男人,和她完成了最神聖的儀式,即使這是一場很瘋狂的婚禮,她也覺得瘋狂得很值得、很感人。

  溫東璿在替她套上戒指時,不待她問便主動說道:「這個,飛機上買的,航空公司會員還打八折。」

  白沛昕被他惹得又哭又笑,好一陣子才能說話。「我想把捧花給欣欣,可以嗎?」

  「我早就想到了,當然可以。」確定儀式完成,溫東璿突然將她攔腰抱起,跑向他停在教堂門口租來的禮車,接著將她丟上車後,取下胸口的胸花。「扔吧!總要先滿足你後面那些人。」

  白沛昕往車後一看,果然一堆妙齡女郎爭著要接捧花,她不假思索地將溫東璿的胸花扔出,在一堆尖叫與推擠中,兩人笑著揚長而去。

  車子開到了賭城飯店的人造海灘,沙灘上甚至有人在做日光浴,溫東璿又拿出自己的手機,在她面前亮了亮。

  「你又想幹麼?打電話回台灣報喜?」她被他層出不窮的妙想給笑翻了。

  「是拍婚紗照!」他先跳下車,再把她抱了下來,「幸好我的手機的相素挺高的,拍起來畫面應該不差。」說完,他先替她拍了一張。

  這實在夠瘋狂了,他帶著她,一家飯店拍過一家,拉斯維加斯的大飯店有著各國風情與各種風格,拍過一輪之後,彷彿環遊了世界一周,甚至連異世界都去了。

  拍完婚紗已是夜晚,兩人停在住宿的飯店門口,白紗都還沒脫下,但白沛昕大哭大笑了一整天,已經累到不行了。

  「還有最後一個步驟。」溫東璿朝他神秘一笑。

  「天啊!你還有什麼花招啊!」算是徹底領教了他的「瘋狂」,她都快招架不住了。

  「嗯……我想,我等一下就站在那個尿尿小童的水池裡,向你大聲的說我愛你,證明給來自全世界的旅客看如何?」他支著下巴,彷彿很認真。「還是你也想被我扔進水裡一同慶祝我們終於修成正果?」

  大聲說我愛你?扔進水裡?白沛昕望了下遊客如織的大街,再想像等一下的畫畫,光是她現在穿婚紗站在這裡,就已經備受矚目了,她可不想明天上新聞,而且還是英文的新聞。

  白沛昕舉手求饒,她實在沒膽子和他再繼續瘋狂下去。「行了行了,呃……我想我們應該瘋狂夠了,接下來就當作蜜月旅行……我是說,正常的那一種,好嗎?」

  等了半天就等她這句話,溫東璿還真怕她答應,不由忍俊不禁。

  「早知道你的個性會如此,其實你能陪我玩到現在我也很驚訝。我們兩個的個性,原本就不適合這種大起大落、狂風暴雨般的生活,細水長流不也很好?現在你明白了嗎?瘋狂的感覺一下就過了,但白開水一天不喝,可是會死的。」

  「我明白了!」她哭笑不得地橫了他一眼。只不過是一句撒嬌的抱怨,他居然搞出這麼一出鬧劇。

  不過人生偶爾像這樣脫軌一下也挺有趣的!至於怎麼向父母親友解釋,等回去再說吧!

  「其實,以前我做過的所有事,在我的定義裡都稱不上瘋狂,我人生最瘋狂的兩件事,都是和你一起做的。」

  溫東璿朝她眨眨眼,非常滿意看到她露出不解的神情。

  「第一件就是不顧發表論文的會議,和人搶機票從香港飆回台灣,只為了你生理痛;另一件,就是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到賭城結婚拍婚紗。」他親吻了她一下,「應該能滿足你了吧?」

  想不到白沛昕聞言卻促狹地湊到他耳邊低語,讓他聽完她的話之後目瞪口呆,啞然失笑的說不出話來。

  「能不能滿足我,要進到飯店房間才知道喔!」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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