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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彤]怪怪書呆子(三高金龜婿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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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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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13 18:04:49
標題:
[忻彤]怪怪書呆子(三高金龜婿之三)[全文完]
怪怪書呆子
【三高金龜婿之三】 作者:忻彤
對莫司琴而言,能預知未來不是上天的禮物,而是詛咒。因為預見家人的陸續死亡,令她從小就被視為不祥之人;唯一不把她當怪物,還挺身為她說話的,只有賀叔恩。說來也奇了,那書蟲從不與人深交,卻老愛找她搭讪,國中時,只有他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和她坐在一起,多年後再相遇,他還是一樣善良,一樣對她付出關心。她並非不懂他的心意,也想卸下防備,接受他的感情,可她不敢想,若有天預知他的離開,她的心會有多痛……書呆子賀叔恩在眾人眼中,是個不折不扣的「怪ㄎㄚ」。在英國好好的研究員不做,卻跑回台灣開家小動物診所。讀書、行醫是他的生活重心,對人,他只保持基本禮貌。可一遇到莫司琴,他頓時變得熱情開朗又能言善道,因為她冷漠外表下的無奈與無助,深深地打動了他。如果可以,他願以全心的愛呵護她,永不放手……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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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13 18:05:15
楔子
肅穆哀淒的靈堂中央,高掛著一張小男童的相片,那是他上個月才拍的幼稚園畢業照。
相片中的男孩有著天真快樂的笑臉,但誰能想得到,剛出爐的畢業照竟會變成遺照?他還來不及體驗人生,便因為一場車禍意外身亡。
「嗚……我的心肝寶貝……」男童的母親滿臉憔悴,哭得聲嘶力竭,無奈再怎麼哭,也喚不回他短暫的生命。「……你要媽媽……怎麼活……下去……」
他才六歲哪!還有大好人生等著他呢,怎麼會……
「媽媽……」一個四歲左右的小女孩,似懂非懂地拿著自己的小手帕,往母親淚流滿面的臉擦去。「媽媽……不要哭……」
她體貼地想為母親拭淚,沒想到卻被母親狠狠一把揮開,猛地跌坐在地。她嚇了一大跳,摔得很痛卻不敢哭,只能淚盈滿眶,可憐兮兮地望著母親,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就是你!」婦人原本哀恸的臉瞬間化為猙獰,惡狠狠地指著小女孩痛罵。「都是你這個烏鴉嘴,是你詛咒我的寶貝,是你害死他的!」
「我……」小女孩膽戰心驚地抱著膝蓋,被眼前活似厲鬼的母親嚇得露出茫然又驚惶的眼神。
「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為什麼?」被痛失愛子的悲傷蒙蔽了心智,她一心只想找個缺口宣洩,而這個不得她緣的女兒,理所當然地成為出氣筒。
「媽……」小女孩怯怯地縮成一團,驚懼地看著眼前狂怒的婦人。
「別叫我!我沒有你這個女兒!我只有一個兒子,卻被你給害死了!」因為悲恸過度,她的精神狀態已經非常不穩定,甚至還伸手狠狠掐住女童的脖子!「我要殺死你這個妖孽,還我兒子的命來!」從那狠絕瘋狂的神情,看得出她是真的想要置親生女兒於死地。
「你在做什麼你是瘋了不成?」女孩的父親剛巧踏進靈堂,一見這情況,立刻上前制止。
「我沒瘋!」她眼神渙散地大聲叫嚷著。「她是妖魔轉世,是她殺了我的兒子,我要為我兒子報仇!」
「你……唉……」男子無奈地長歎一口氣。兒子去世他也不好受啊,但是這怎麼能怪女兒呢?只是在這當頭,他卻什麼也不能說,以免又刺激到孩子的母親。
小女孩畏畏縮縮地靠牆蹲坐,不知道媽媽為什麼生氣,也不明白為何媽媽會變得這麼恐怖,她只知道,幾天來媽媽一直哭個不停。
哥哥「死」了,需要哭嗎?
對她來說,「死」只是一個形容詞。剛開始她並不知道「死」是什麼意思,只記得頭一次聽到「死」這個字,是在她看到一團黑黑的影子之後不久的事……
那天,她看見一只小狗被一團黑影籠罩,隔天,那只小狗就一動也不動了,大人說那只小狗「死」了。後來,她又看到一只貓咪被黑影籠罩,沒過多久,那只貓咪也「死」了。
同樣的情況陸陸續續發生,從無例外,她終於知道,原來只要被那團黑影籠罩住,就會「死」。
前幾天,她又在哥哥身上看到那團黑影,她告訴媽咪哥哥快要「死」了,媽咪聽了以後好生氣,罵她亂說話。
可是隔沒幾天,哥哥真的「死」了。
她沒有說謊啊,為什麼媽媽還要生她的氣呢?
她不懂,真的不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3 18:05:44
第一章
「厚~~好餓喔~~」高大的賀伯恩手裡抓著籃球,從外面一路大聲喊餓回家,完全不顧帥哥形象。「仲恩,飯煮好了沒?我快餓死了!」他腳步沒停,直沖廚房。
雖然才國中三年級,但賀伯恩的身高已經將近一百八十公分,一張俊帥的臉龐比偶像明星還出色。他不但長相好看,更打了一手好籃球,簡直是全校師生的偶像。
「你哪天不喊餓?」正在炒菜的賀仲恩抽空回頭瞪他一眼,拿著鏟子的手沒停,一盤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豆腐隨即裝盤上桌。
自從仲恩七歲時母親過世,家裡只剩父親和三胞胎兄弟——伯恩、他和叔恩。由於他是家中最具有生活能力的人,於是舉凡煮菜、采買的任務全由他負責,養成他斤斤計較的個性。
「打籃球運動量大,我當然比較容易餓啊!」嘴巴講話,伯恩的手也沒閒著,盤子才一擺上桌,他立刻乘機偷了一塊豆腐和一片雞肉塞進嘴巴。「哇……好燙好燙……呼……好吃……」雖然嘴唇差點被燙熟,但他才不會吐掉哩,仲恩煮的菜最好吃了!
仲恩瞄了他一眼,冷冷地宣布——
「你今天晚餐的豆腐和雞肉各少一塊。」
他煮的菜量都是經過計算的,每個人的「配額」相同,絕不容許「偷雞摸豆腐」。
「嗄」那怎麼成!「仲恩,別這麼狠心嘛~~」伯恩只差沒下跪求饒,菜量本來就不多,若再少塊豆腐和雞肉,要怎麼配飯哪?
仲恩不理會他的「哭餓」,迳自交代道:「去叫叔恩來吃飯吧,吃完我們要去買菜。」冰箱剩下的食材只夠再煮一餐了。
「嗄~~」伯恩又哀嚎一聲。「又要去喔?」仲恩買菜一定是去黃昏市場,雖然那裡的東西超便宜,但相對的,他卻必須提供等值的「服務」,讓他想到就「皮皮剉」。
「你如果可以不吃飯,我們就可以不用去買。」仲恩賞他一個白眼,順便再給一道非常簡單的選擇題。
「呃……」伯恩一張俊臉瞬間皺得比苦瓜還難看,他怎麼可能不吃飯嘛!
「還不快點去叫叔恩。」仲恩冷冷地催促。
「是……」伯恩只能乖乖領命,拖著沉重的步伐去房間喊人。嗚~~仲恩就會欺負他,他可是大哥耶,卻一點尊嚴都沒有。
走進三人共用的房間,五坪大的空間裡放了一張上下鋪木床和一張加長床,一個衣櫃和三張書桌,顯得有些擁擠,幸好擺放整齊,所以還不至於給人雜亂無章的感覺。
「叔恩,吃飯了。」伯恩對著正在書桌前埋首苦讀的叔恩喚道。
叔恩完全沒有反應,眼睛沒離開過手中那本厚厚的書。
伯恩見怪不怪地走到他身後,低頭一看,唔……全部寫英文,看不懂。
他推推叔恩。「喂,你又在看什麼怪書啊?」這個弟弟每天只知道埋在書堆裡,真擔心他的腦袋會爆掉。
「伯恩」叔恩被他嚇了一跳,回過頭,茫然地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走,吃飯、吃飯~~」伯恩翻翻白眼,拖著他往外疾行。「你再慢吞吞地晃,我就要餓扁了。」
「ㄏ……」叔恩還來不及應好,便被力大無窮的伯恩一路拖到飯桌前。只見每個人的座位前都已盛好一碗正冒著白煙的飯和一個菜盤,盤裡的菜量通常都是一模一樣,不過今天伯恩的盤裡硬是少了一塊豆腐和雞肉。
「快點吃,不然會趕不上市場收攤。」仲恩深知快收攤時的價格會特別便宜,所以總是選在那時候上門。
「趕不上最好……」伯恩不等他招呼,嘴裡便已塞滿食物,但仍不得閒地小聲嘟囔。
「我看你是吃太飽了。」仲恩作勢欲拿走他面前的菜盤。「那這些就讓我們分——」
「不行!」仲恩話還沒說完,就見伯恩已經努力趴身護著菜盤,比在球場上還拚命,畢竟這關系到「生死存亡」。
「那就別說廢話。」仲恩酷酷地瞪他一眼。
「喔……」伯恩默默地低下頭扒飯。嗚~~在仲恩面前,他這個大哥一點尊嚴都沒有啦~~
「叔恩,別發呆,快點吃。」仲恩像個老媽子,念完伯恩換叔恩,完全不見酷哥形象。
他也不想碎碎念,但是家裡一堆怪胎,能不念嗎?
伯恩也就算了,反正那人的腦袋比籃球好不了多少,空空如也。叔恩就完全不一樣,他是三兄弟中最會念書,卻也是最沒生活能力的人。只要一浸到書堆裡,他簡直就完全與外界隔離,如果沒人打斷,他可以三天三夜都埋在書裡,直至看到過瘾為止。
若不是有他這個二哥盯著,叔恩哪能長這麼大?
說他是叔恩的「再生父母」,一點也不為過!
「仲恩,你們來啦?今天的魚很便宜喔,這一盤算你五十就好!」魚店老板娘一見到三兄弟,立刻拿起一個裝有四尾大吳郭魚的盤子,熱情地招呼著。「這在白天一尾起碼要賣三十塊溜!快要收攤了便宜賣,半買半相送啦!」
「嗯……」仲恩雙眼掃了一下攤子上的貨色,看中另一盤活跳蝦,他眼珠子一轉,立刻將身旁的伯恩推出去。「可是伯恩想吃蝦子耶……」說著,他毫不留情地狠捏一下伯恩的腰眼,要他配合。
「噢!」伯恩痛得眼眶含淚,卻還是乖乖地配合「暴君」演戲。「對呀~~我好想吃蝦子喔~~」
事實上他才不在乎是吃魚還是蝦子哩,有得吃就好,但如果仲恩說要蝦子,他就絕不能有異議,只能乖乖屈服。
嗚~~他好想哭喔~~
「你這麼想吃蝦子啊,那……」魚店老板娘可抵擋不住小帥哥泛著淚光的期盼眼神。「這盤蝦子算你三十好了。」原本一百塊的價位,立刻降為三折價。
「干脆這兩盤算我們五十啦!」仲恩指著魚和蝦子。
「嗄」老板娘猛搖胖胖的雙手。「不行啦!已經算你很便宜了ㄟ!」這兩盤的成本就要一百多,這樣賠太多了啦!
仲恩不急不忙地又扭了伯恩的腰眼一下,讓他再度眼淚狂飙——
「老板娘……」伯恩噙著兩泡眼淚,誠心哀求。「拜托啦……」她再不答應,他就要「體無完膚」了,明天還有比賽要打耶!
嗚~~好痛喔!仲恩捏人真是一點都不留情呐!
「……好吧……真是輸給你了。」老板娘脆弱的意志力在伯恩的哀求聲中潰不成軍,誰叫她愛看帥哥呢!
「謝謝。」仲恩遞上五十元銅板,一點也不意外自己會得勝,他早看穿老板娘的弱點,所以每次的贏家都是他。
「欸,等等,我有個條件!」老板娘手拿著一大袋「賠錢貨」,並不急著交出,二十年生意不是做假的,當然懂得討價還價的道理。
「我知道。」仲恩二話不說地交出伯恩。「我哥哥會留在這裡幫你收攤。」出賣兄弟的生意,他可是做得完全不手軟。
「成交。」老板娘眉開眼笑地一手收錢一手交貨,還不忘將伯恩拉到身邊,揉揉又捏捏。
「仲恩~~」伯恩的臉皺得像苦瓜,淚眼汪汪地朝仲恩發出求救訊號,但是那個無情的家伙卻毫不理睬,帶著叔恩往下一攤走去。
「厚~~你長得真是『煙斗』,我若是年輕個三十歲,非嫁你不可!」魚店老板娘開始對手中的獵物上下其手。
「呃……」伯恩一邊尴尬地陪笑,一邊在心裡暗罵——
嗚~~臭仲恩,每次都為了一點小錢就把我給出賣了,我再也不陪你來市場了啦!
用伯恩換取幾十元的折扣,仲恩一點也不覺得愧疚,甚至認為是筆很好的交易,因為這表示伯恩至少還有一點用處。
拖著邊走邊啃書的叔恩,仲恩又買了一些青菜,最後,兩人來到豬肉攤——這裡是「典當」叔恩的地方。
「仲恩啊,要不要排骨?」豬肉店老板親切地招呼。
「怎麼賣?」好久沒吃排骨了,倒是挺吸引人的。
「一斤五十。」
「三斤一百。」仲恩毫不客氣地殺價。
「厚~~你真的很會砍ㄝ!好啦!」老板阿莎力地同意,還附贈一塊肉。「就算你三斤一百,這塊五花肉也免費送你。」
黃昏市場的攤販們可以說是打小看這三兄弟長大,深知他們家裡的情況,所以大都是半買半送,能便宜就算便宜。
「謝謝老板。」仲恩交出一百元,拿回一大袋豬肉,再度送出另一個「伴手」。「那我弟弟就留在這裡幫你收攤。」「抵押」兄弟以換取價格優惠,是他慣用的手法,而且次次靈驗。
對他而言,這兩個兄弟的用處僅止於此。
「好,我最喜歡他了,又乖又會念書。」老板雖然有兩個兒子,但全都不愛念書,每天都出去鬼混到半夜才回家,所以他總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像賀家三兄弟一樣聽話。
「叔恩,你就留在這裡幫忙收攤,然後自己回家,知道嗎?」仲恩有些不放心地又交代了一次,但很懷疑他有沒有聽進去。這家伙只要一看書就叫不醒,每次都還要出動全家來尋人。
「嗯……」叔恩應了一聲,但注意力明顯地還在手上看到一半的書,有聽沒有到。
「唉……」仲恩無奈地歎口氣。「老板,拜托你要收攤時就喊他一聲吧。」
「沒問題。」肉攤老板笑笑地答應。
有了老板的保證,仲恩這才提起大包小包的食物,轉身回家去了。
「叔恩,來,這讓你坐。」看到叔恩捧著一本書站著讀,老板體貼地搬來一張板凳,放在路燈下。
「謝謝。」叔恩順口道謝,接過椅子坐下來繼續K書,連太陽下山,所有攤販都收攤,甚至連肉攤老板喊他都毫無所覺,完全浸淫在書中的世界。
等他看完書,一臉滿足地回到現實世界,已經是兩個半小時以後的事情了……
「咦?這是哪裡?」他茫然地站起來,看看左右。「我怎麼會在這裡?」他完全不記得自己被二哥帶出場,甚至被「典押」在豬肉攤的事。
雖然來過這裡無數次,他仍不知道身處何方,更不知道回家的路要怎麼走。因為每次都是跟著仲恩他們來的,回去也是由他們拖著走,完全不需要認路。
「我還是坐在這裡等他們吧。」他想了想,又坐回板凳上。反正最後伯恩和仲恩都會找到他,要是胡亂走動,就真的會迷路了。
由於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手上這本書的內容已經全部儲存在他腦裡,沒什麼可看性。於是他開始研究攤位的擺設和數量,甚至連盤桓在頭頂的蚊子有幾只都沒放過,就這麼又過了一個小時,家裡還是沒人尋來。
「好久喔……」他無聊地站起來四處走動,順便擺脫蚊子的侵略,突然,他發現前方有人影逐漸靠近……
「欸?」他興奮地迎上前,卻發覺不是他的家人,因為那人太過嬌小了,應該是個女孩吧?他停下腳步,看著那女孩慢慢走近,又視若無睹地經過他面前……
咦?他認識這個女生!
這種旁若無人的態度,他曾經在某個人身上看過。
是誰呢?他開始搜尋腦裡的記憶體……
啊!是「她」!
「莫司琴!」他立刻朝她的背影喊道。
女孩卻沒有回頭,一點反應都沒有,繼續往前走著。
「欸?難道我認錯人了?」他納悶地自問自答。「可是不可能啊……」超強的記憶力是他唯一可取之處,不可能記錯啊。
叔恩追上去,又喊道:「莫司琴!」
女孩終於停下腳步,回過頭,冷冷地看著他。
「你果然是莫司琴!」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竟然還能遇到熟人,怎不教人喜出望外?
「……」她仍然沒有開口,以審視的眼光回視他。
他一點也不覺得尴尬,再接再厲。「小學畢業後就沒見面了,你好嗎?」
他們倆是小學同學,而且同班六年。若不是有這般機緣,以他對人際關系的輕忽,絕對無法記住她的臉。
「……」她還是不說話。
「我還以為你會跟我念同一所國中呢,沒想到你畢業後就搬家了,你現在住哪裡?」一向以寡言著稱的叔恩,跟司琴一比,竟然可以搖身一變成為長舌公,可見她有多麼沉默!
「……」司琴還是沒出聲,但她的神情已經明顯軟化。
叔恩完全不以為意,繼續自說自話。「我們家還是住在那間老房子,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沒等他說完,她便往東邊的小路一指。「往那邊走,就可以看到你家。」她的聲調跟她的人一樣,冷冷的,沒什麼高低起伏。
「咦?你怎麼知道我要問什麼?真厲害耶!」她的回答正是他要說的答案,真神。
她雖然還是沒應聲,但是嘴角已經微微上揚,不再冷冰冰地拒人於千裡之外。
「你又搬回來了嗎?還是回來玩?」叔恩繼續自說自話,很能自己找樂子。
她沒回話,突然凝神看往無人的小路,再度開口——
「你哥哥來接你了。」
「咦?」哪有?沒聽到聲音啊!他才剛想而已,就聽到熟悉的叫喊聲遠遠傳來——
「叔~~恩~~你在哪裡?」一個宏亮的叫喊聲遠遠傳來。
「是大哥!」叔恩聽出來是伯恩的聲音,朝著看不到的一片黑暗望了望,還是看不到人影,好奇地轉過身。「你怎麼——欸?人呢?」怎麼才一眨眼,就不見她的蹤影了?
「叔恩!」終於找到人,伯恩的臉色很難看。「你還在這裡干什麼?干麼不回家,每次都要勞動我出來找人?」電動玩具打到一半,差點就破紀錄了,卻被仲恩叫出來找人,心情怎麼可能會好?
「她人呢?我話還沒說完呢!」叔恩對伯恩的抱怨只字未聞,腦裡還在想著莫司琴的不告而別。
「喂,你在跟誰說話?」伯恩好奇地看看左右,沒看到半個人影。
「大哥」叔恩被他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看到?」
「唉……」伯恩無力地仰天長歎,叔恩專心一致的功力,可說是無人能及。
雖說他早該對於弟弟的恍神習以為常,但是這次數未免高得太離譜了吧?真不知道他到底算是天才,還是白癡?
「走了,回家。」伯恩緊緊拉著叔恩的手上路,可不想走到一半又回頭找人。
「喔……」叔恩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往身後無盡的黑暗又多看了好幾眼,這才放棄地任大哥拖著走。
雖然小學同班六年,但他和莫司琴並沒有太多相處的機會,因為國小時他很少跟人往來,幾乎是埋在書堆裡生活,而她更是「自閉級」,除了老師以外,沒見她跟同學說話過。
據說,她哥哥就是被她給害死的,所以不只是同學,就連老師都有點怕她,甚至排斥她。
但是他一點都不覺得她可怕啊!他們干麼這麼怕她呢?
真奇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3 18:06:08
第二章
隔天,永興國中三年五班。
第一堂課上課鈴聲響後沒多久,三年五班的級任劉老師帶著一個女孩走進教室。他先在黑板上寫下一個名字,然後便轉身跟同學們介紹——
「今天有一個新同學轉進我們班,她的名字叫做莫司琴,大家要跟她好好相處。」劉老師是一年前才來任教的老師,並不清楚莫司琴的「顯赫事跡」。
劉老師的話才剛說完,底下已經是一陣竊竊私語——
「是她?!」一名女同學A滿臉嫌惡,語氣中卻又透著幾分驚恐。
「干麼?你認識她?」坐在她旁邊的女同學B好奇地問。
「你是國中才搬來的,難怪不認識她。」同學A的表情甚是誇張。「只要以前是念『永興國小』的人,沒有不知道她的。」
「她這麼有名?」
「我跟你說,千萬不要跟她太接近,要不然會被她害死!」
「為什麼?」同學A的話讓同學B更為好奇。
「她哥哥就是被她害死的。」
「欵?!好可怕喔~~」
底下同學的竊竊私語全都清楚地傳人了司琴的耳中,但她還是低著頭,面無表情、不發一語。
這幾年,她已學會將心鎖上,保護自己不讓這些流言所傷;但人心畢竟是肉做的,怎麼可能不受傷呢?只是她習慣用冷漠隱藏真正的情緒,這是她消極保護自己的方式。
「安靜!」劉老師拍拍桌子,制止底下此起彼落的討論聲,然後指著最後一排的空位對司琴說:「你先坐那裡吧。」
「不要啦!她是個煞星耶!」空位旁邊的女同學馬上提出抗議,滿臉驚懼。
「我怕會被她害死!」這個女生和莫司琴念的是同一所小學,當然聽過那些關於她的傳言。
「胡說!」劉老師是個年輕的男老師,根本將這些鬼神之說斥為無稽之談。「哪有這回事?」
「可是……」
「老師,」這時,一向靜默寡言的叔恩突然舉手發言。「我很樂意跟她換座位。」他不願見莫司琴難堪,立刻自願和她比鄰而坐。
昨晚連再見都來不及跟她說,他心中竟然覺得有些遺憾,幸好今天又見面了。
他的宣言立刻惹來一陣驚呼聲,就連莫司琴都訝異地抬起頭來看他,直到劉老師又用力拍拍桌子,大家才安靜下來。
「也好,莫司琴,你就先跟賀叔恩坐在一起吧。」劉老師不願事端擴大,破例同意讓男女合坐。「去座位坐好,我們要開始上課了。」
叔恩快速地整理好自己桌上和抽屜裡的私人物品,跟剛才那名女同學交換座位,成為司琴的新鄰居。
等她一坐下,他立即好奇地小聲問道:「嘿,你昨晚怎麼突然就不見了?害我嚇了一跳。」
「你也以為我是妖怪嗎?」她的語氣帶著嘲弄,藉以掩飾心裡的不舒服。
從小她就是在眾人驚懼又排斥的眼光中成長,就連親生母親都在她身上畫下更多無法抹滅的創傷。
司琴心裡雖然難過,卻無法責怪母親的行為,因為她很清楚母親生病了,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於是國小畢業後,為了方便母親的療養,他們舉家搬到南部,直到上個月母親過世,才又跟著父親搬回來。
過去兩年是讓她感到最輕松的日子,雖然人生地不熟,但起碼不需要背負許多不公的指責,縱使如此,母親仍沒讓她好過,直到過世為止。
如今,隨著搬回原來的住處,以往的流言蜚語也再度跟上她……
「當然不是。」叔恩猛搖頭,認真地給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回答。「我還以為你會忍術咧!」
「嗄?」她愣了一下,隨即忍不住被他無厘頭的答案逗得露出笑容。她連忙掩住嘴,但原本陰郁的臉龐已經因為那一絲笑容而發出奪目的光彩,幾乎讓他看儍了眼。
「你笑起來很好看耶,你應該經常笑的。」他著迷地看著她的笑容,認真地建議。
「你們兩個,下課再寒暄吧,我們現在要上課了。」劉老師提醒道,但是眼神裡並沒有責怪,甚至有著贊許之意。
從莫司琴防御和憂郁的眼神裡看得出來,她曾有段晦暗的過去,希望賀叔恩主動伸出的友情之手,能撫慰她受創的心靈……
隔天一早,司琴剛到教室,便看到與叔恩共用的桌子上頭被人用粉筆寫著「掃把星」三個字,但是字只寫在自己坐的這邊,叔恩的桌面倒是乾乾淨淨的,很明顯的,這人的不滿只沖著她來,並不波及主動「挺」她的賀叔恩。
她一言不發,拿起抹布走到走廊的洗手台,扭開水籠頭將抹布洗淨、擰乾,再走回座位擦拭桌子。
在這短短的路途中,她已經感受到許多不懷好意的「惡念」,來自教室的四面八方,但她還是沒看任何人一眼,只默默地擦掉桌上的粉筆字跡。
她當然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雖然她已離開這個出生的城鎮兩年,但許多關於她的「事跡」仍廣為流傳,而且,傳言的內容與事實越差越遠。有人甚至傳說她可以跟鬼溝通,隨意取人性命,否則為什麼會知道人的死期?
她一句辯解也沒有,更別說否認,只任由這些越來越失真的傳聞四處流竄。
「討厭,她干麼又搬回來?」
「對呀,她看起來好陰森喔!」
「會不會被她害死啊?」
「呀,好可怕~~」
「賀叔恩真不怕死耶,竟然敢坐她旁邊!」
「對呀,我只希望離她越遠越好。」
一群女生見她沒反應,立刻聚在一起叽叽喳喳,音量還故意不加控制,存心要讓她聽到。可是,只見莫司琴將桌子擦乾淨之後,就坐了下來,開始看著下一堂課的課本,完全沒理會她們。被當成空氣看的幾個人頓時覺得她的態度根本是挑釁,立刻惱羞成怒——
「你看她,拽個二五八萬,讓人看了更火大!」
「欵,小聲一點,你不怕被她害死啊?」
「哼,我就不信她敢!」
幾個女生越講越生氣,壓根兒忘了她們才是找麻煩的人。
「你們幾個,不要太過分了!」幾個人說得正起勁,賀叔恩突然滿臉憤慨地站在她們前面,義正辭嚴地指責她們的行為。鮮少動怒的他,可是生平第一次挺身為人出頭。
早上一進教室,就撞見多位女同學挑釁的場面,而其他同學卻只帶著看好戲的眼神,沒有加以制止,讓他無法坐視不管。
記得小學時也常常發生有人出言向她挑釁,但他那時候比較自閉害羞,只會沉浸在書的世界,沒想過要出面替她抱不平,如今的他卻怎麼也忍不下。
「你……」那些女同學都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到,其中講話最苛的柯素芬立刻惱羞成怒地反擊——
「你凶什麼?以為在英雄救美啊!難不成你喜歡那個會害死人的妖怪?」
「我覺得她比你們好太多了,起碼不會在背後道人長短。」他雖然不愛說話,並不表示口拙,只是不愛與人爭辯而已。否則,以他聰明的腦袋,口才能差到哪兒去?
「你……!」
「喂喂喂~~阿芬~~你還是不要跟他起沖突比較好……」其他的女同學連忙將柯素芬拉到一旁,小小聲地提出警告,以免她又說出更難聽的話,到時會成為全校公敵。
在學校裡,沒人願意跟賀家三兄弟為敵,不是他們擁有惡勢力,而是他們在學校的支持者眾多,幾乎遍及全校師生。
賀家兄弟是異卵三胞胎,所以長相不盡相同,性格及個人特質也有著極大的差異。
賀叔恩是全校的狀元,模擬考成績始終都在全國十名以內,已經確定可以保送建中了,但聽說學校正提出優渥的條件慰留他,希望他能直升高中部,繼續為校爭光。
而他二哥賀仲恩的巧手連家政老師都甘拜下風,簡直打遍天下無敵手,更別說他因為那又酷又帥的模樣擁有多少死忠的「粉絲」了。
大哥賀伯恩就更別提了,他是學校籃球隊隊長,不僅球技奇神,連年帶隊為校奪得冠軍獎杯,長相更是帥得無法無天。只要他滿坑滿谷的球迷每個人吐一口口水,就足以淹死她們幾人。
他們兄弟三人都是全體師生的榮耀,跟他們為敵,就等於是跟全校為敵,不可不慎啊。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我們走。」柯素芬不是笨蛋,當然知道逞匹夫之勇對自己不會有好處,只好讪讪地找個台階給自己下。
趕走那些八婆後,叔恩立刻回到座位,擔憂地看著莫司琴——
「你千萬別在意她們的胡言亂語,那些都是胡說八道。」他比較關心她的感受,擔心她因那些無聊話語而受傷。
莫司琴抬起頭,淡淡地說:「沒關系,我早就習慣了。」雖然說是習慣,其實是不得已的妥協,要不然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她的心底留有一道道看不見的傷痕,那是經年累月所受的創傷,只是她現在已學會該如何去當「聾子」和「瞎子」。
但無法否認的是,他剛剛的出聲相護的確讓她的心底升起一陣少有的感動,到現在還覺得暖呼呼的。因為他是第一個挺身替她說話的人,就連父母都不曾如此護衛過她。
「嗄?怎麼可以習慣?對於這種不實的謠言,當然要勇敢地為自己澄清啊!」他的反應比當事人還激動。
莫司琴定定地望著他,開口問道:「你有理會過那些存心找你碴的人嗎?」每個學校都一定會有一些人,喜歡欺負像他這種品學兼優的學生,相信「永興」也不會例外。
「沒有。」他想了一下,搖搖頭。「我會當作沒看到。」通常他都不理會這些不請自來的麻煩,反正他們最後都會自討沒趣地放棄。
「那你剛剛為什麼會替我抱不平?」他連自己的事都不想碰了,為什麼會插手管她的閒事,無端替自己惹麻煩?這不是太不台情理了嗎?
「唔……」為什麼呢?被她這麼一問,他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的行為完全不似平日,算得上是雞婆,確實一點都不像他。
他可以完全不理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挑釁,但是卻看不慣別人對她的侮蔑,自知不是個俠義心腸的人,那麼到底是為什麼呢?
「人家不是常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這才是朋友嘛!」最通俗的說辭,就是最好的解釋,這應該能說明他反常的行徑吧。
哥哥們常說他的個性雖溫和,其實是一種冷漠,因為除了他感興趣的東西以外,對其他事物都漠不關心。這麼說起來,難道他對她感興趣嗎?
也許吧,否則他不會如此在意她的感受。
「朋友?」不曾有過朋友的她,不禁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詞感到懷疑。
「我們算是朋友嗎?」他們雖然同班過好幾年,但接觸的機會卻寥寥可數,這樣能算是朋友嗎?
「當然。」他肯定地加重語氣。「我們當然是朋友。」真正的朋友並不在於見面次數多寡,而是在於投不投緣。他倒是覺得他們很談得來,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他在說話。
「是嗎?」莫司琴心裡不禁出現一絲似乎不該有的期待。如果能有個知心的朋友相伴,跟她一起分擔心中的苦悶,那麼,她應該會輕松許多吧?
好景不常,國中畢業後沒多久,司琴的父親便因病過世,孤苦無依的她只能在親戚家之間被當皮球踢來踢去,因為她「威名遠播」,沒人願意家裡有個「掃把星」。
最後,她被丟到一家地處偏僻的孤兒院,院長是個只以營利為目標的生意人,所募得的捐款大都中飽私囊,沒有太多余錢可以留給孤兒們;那裡雖然提供衣食,卻不保證溫飽,除非有人來參觀時,院裡孩童的吃穿才能像樣一點。
至此,她對人心和人性,已不再抱有希望。
就這樣,她在孤兒院住了三年,直到十八歲可以自立門戶為止,之後,她不曾再回去過。
在她十八年的歲月裡,享受到的溫情少得可憐,讓她總是不禁懷疑,這世上是否真有溫暖的人性存在?
不過,每回當她這麼想時,國三那一年的記憶就會漸漸浮現。她會慢慢憶起,曾有這麼一個男孩,主動地以善意接近她,給了她溫暖……
雖然嘗盡了世間冷暖,當年那份美好的回憶幾乎已被她心中的冰雪層層包圍,但多年後的今天,她仍可以感受到絲絲暖意透出,讓她不至於對人生徹底絕望。
他,是她心底唯一的光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3 18:06:31
第三章
「好朋友動物醫院」裡,正展開一場「人獸大戰」——
「來,別怕,我只是要幫你上藥啊……」一名身穿白色醫師袍的男子手拿挾著藥棉的鉗子,對著面前一只正龇牙咧嘴的巨犬循循善誘。
說這只狗是巨犬,可真是一點也不誇張——它身長超過一公尺,體重少說也有三十公斤,再加上一身黑毛和尖銳發亮的白牙,看起來益發嚇人。
「凹——嗚——」狗狗不斷地發出恐嚇的喉音,仿佛在提醒對方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少塊肉是免不了的代價。
「別緊張,我不會傷你的。」這名獸醫正是賀叔恩,他溫和的聲音不變,降低身子,與狗狗同高,緩緩地靠近。「你受傷了,一定要搽藥才行喔……」
不知道是相信他的話,還是被他溫柔的聲音催眠,狗狗竟慢慢地收回爪牙,甚至乖乖地趴在地上,讓賀叔恩順利地完成上藥的工作。
「奸乖……」叔恩摸摸大狗的頭,順順它的毛,趁它還放松之際趕緊又補上一針消炎劑。「放心,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叔恩是「好朋友動物醫院」的創辦人,也是院裡唯一的醫師。今天一早,他在住家附近發現這只流浪狗被車撞傷,便趕緊將它帶到醫院來治療,所幸檢查後發現它只有皮肉傷,並沒有骨折或內傷,只要搽藥打針就可以了。
感受到他的善意,狗不再對叔恩怒目相向,反而伸出舌頭,舔著他的手示好。
「你真乖。」叔恩微笑著摸摸它的頭。「我以後就叫你波吉好了,好嗎?」
波吉聽了以後,更熱情地舔他,算是同意了這個名字。
「波吉好乖,你肚子餓了吧?等一下,我弄飯給你吃。」
賀叔恩又拍拍它的頭才站起身,對著從剛剛就一直躲在醫院角落,被嚇到「皮皮挫」的女助理說道:「小楠,麻煩你准備一點狗乾糧給波吉吃。」
看到她懼怕的反應,叔恩的心中再次充滿疑惑。奇怪,她明明不喜歡動物,為什麼會來動物醫院當助理?況且他給的薪水也並不優渥啊!
「它……不會咬我吧?」看到凶狠的大黑狗,小楠還是很害怕,怯怯地問著。
賀醫師不但人溫柔善良,醫術也是一級棒,而且拿掉黑框眼鏡的他,更是帥得一塌糊塗!聽說他是研究DNA的專家,曾經是英國一家非常有名的高級實驗室的研究人員,首只復制羊「桃莉」就是由那裡研發出來的產物,而他正是那個團隊裡的一員,也是唯一一個華人研究員,真的很厲害耶!
正因如此,她才會委身在這家破舊的小診所裡當助理,否則那麼一丁點薪水哪能吸引她啊?她真正的目標是他!若不是為了把到賀叔恩,她才不會窩在這間破破舊舊的小診所哩!
只是,讓人好奇的是,他為什麼會捨棄「高官厚祿」,跑回台灣開這家小診所?真是奇怪。
「不會的,你放心。小楠,那就麻煩你了,我去看看其他動物的復原狀況。」叔恩和善地跟她道謝後,隨即轉身走向住院處,觀察其他動物的情形。
說是「住院處」,其實不過是幾個整齊叠起的鐵籠子,裡面有幾只需要住院觀察的狗狗跟貓咪。它們有些是有人飼養的名種,有些是流浪動物,但在這裡,它們全被一視同仁地受到妥善照顧。
動物們一看到叔恩,立刻興奮地又喵又叫,但在他溫柔的安撫之下,全都靜下來,乖乖地讓他檢查。
「嗯,你們今天都很有精神,復原狀況很好喔!」仔細地做完檢查後,叔恩露出安心的笑容。
跟人比起來,他覺得動物好相處多了,所以在離開英國的研究機構回台後,便開了這家動物診所,除了替有人飼養的寵物看病外,更重要的是救助那些流浪街頭的可憐動物。
由於救了太多流浪動物,藥物和飼料的花費驚人,叔恩這家動物醫院幾乎是入不敷出,每個月都得靠兩個哥哥贊助,讓他很不好意思。但是,比起以前犧牲動物生命做的研究,他更喜歡現在的工作。
「醫生,請你救救它!」
這天接近中午的時候,一名神色慌張的年輕女子手裡抱著一只滿身是血的黑貓,沖進「好朋友動物醫院」,大聲求救。
「讓我看看——」叔恩趕緊戴上手套,將貓放在診療台上,小心地檢視。
他的臉色隨著目光移動而越來越凝重。這只貓咪的傷勢非常嚴重,甚至深及內髒,必須立即做緊急處理。
「它需要馬上進行手術。」說完,他輕輕地抱起貓,一邊往手術室走去,一邊回頭吩咐助理。「小楠,我需要你進來幫我。」
「我……我不敢……」她看到血就伯,更何況這只貓簡直是血肉馍糊,光想就覺得嗯心。
「我來!」看愛貓命在旦夕,貓的主人立刻自告奮勇,跟進手術室。
「等會兒看到的畫面可能會讓人反胃喔。」叔恩懷疑地看了眼前弱不禁風的嬌小女子一眼,好心地提出警告。「你的胃受得了嗎?」
「需要我做些什麼?」她沒有多做回答,卷起衣袖,以行動證明自己的決心。
他沒有再浪費時間去質疑她的能力,趕緊先替貓咪麻醉,然後一邊轉身准備器具,一邊吩咐她幫忙清洗傷口——
「麻煩你挾起罐裡的酒精棉,把傷口上的血水和髒污擦掉,輕一點。」
「好。」她鎮靜地依照指示完成他交辦的工作,立刻贏得叔恩贊賞的眼神。
叔恩先幫貓咪掛上點滴,再拿出消毒好的手術刀,輕巧地下刀。隨著刀劃過之處,更多的鮮血湧了出來,而女子並不需要他提醒,立刻主動地擦乾血水,方便他做事。
時間就在他沉穩快速的動作和她合作無間的配合下流逝,一個半小時過後,他長吁一口氣,對貓咪的主人說道:「我只能做到這裡,剩下的,就得看它的求生意志了。」
「謝謝……」此時,女子壓抑許久的激動情緒終於崩潰,擔憂和害怕的淚水不斷地湧上,讓她哽咽得幾乎無法出聲。
這只貓已經陪了她三年,是她唯一的伴侶,今天一個不小心讓它跑出家門,她追出門,卻當場看到愛貓被機車輾過的畫面,要不是「好朋友動物醫院」就正好在附近,它恐怕已經回天乏術了。
「別客氣,我才應該謝謝你,否則我還不知道要怎麼完成手術呢。」她確實是個好幫手,比怕血又愛大驚小怪的小楠有用多了。
「嗯……」她心不在焉地應道,注意力全放在愛貓身上。看到它全身的毛因為手術被剃得七零八落,又虛弱地躺在那裡的模樣,她心疼極了。
完全被漠視的叔恩倒是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好心地提醒她。「小姐,你要不要先把身上的血跡洗一洗?」
「……沒關系,我回家再洗。」她低頭看看身上的斑斑血跡,看起來果然很驚人,但她並不在乎。
「但你的樣子可能會……」他老實地再次提醒。「嚇到路人ㄟ!」
她沿路抱著貓過來,衣服和手臂都沾上貓咪的血,連臉上都在慌亂中抹上了一些血,看起來非常嚇人,不知情的人可能會以為她才是受傷的人呢。
「說的也是。」她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搞不好會被誤認為殺人凶手呢。」她從善如流地走到洗手台前,將手和臉洗淨,至於衣服上的血跡,她就不理了。
「欵?!」看著她,叔恩突然驚呼。「你不是莫司琴嗎?!」由於他先前的注意力都放在貓身上,她也大都低垂著臉,直到這時,他才看清她的長相。
「嗯。」司琴淡淡地應了一聲,反應不似他的熱情。
其實早在看到他的一刹那,她就認出他是賀叔恩,多年前的記憶也一並湧現,只是她早已習慣用冷漠包裹真性情,就算心裡的確有著驚喜的感覺,她也沒有因而「變臉」。
「我是賀叔恩,我們是國小同班同學,國三一整年,我們還坐在一起,你記得嗎?」她的冷淡完全沒有影響叔恩的好心情,繼續熱絡地寒暄。
「你好。」她總算給了回應,但溫度沒提高多少。她早就習慣冷然看待世情,性情也連帶越來越孤僻,越來越不習慣跟人相處。
「聽說國中畢業後,你又搬家了。」相對於她疏離的態度,他顯得過度熱絡。「你現在也住這附近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只要碰到她,向來寡言的他就會一反常態變得多話,仿佛是為了平衡她的沉默一樣。
「嗯。」國中畢業沒多久,繼母親之後,她的父親也跟著撒手人寰,她流轉在親戚間被當成皮球踢來踢去,最後被送到孤兒院,這才終止她的漂泊。
誰教她是別人口中的不祥之人呢?根本沒人願意收留她。
「太好了,以後就多一個朋友可以常常見面了!」
朋友?!事隔多年,再次從他口中聽到這個名詞,她不禁感觸良多。
她知道很多人都拿她當妖怪看待,尤其是在她母親的大力宣揚下,左鄰右捨都認為是她害死自己的哥哥,也就更沒人敢跟她接近。
只要聽過她的傳聞的人都對她避之唯恐不及,沒人願意跟她做朋友,唯獨他,不曾拿她當異類看待,還三番兩次地要跟她做朋友!
他……不怕她嗎?
「不怕。」只聽見他斬釘截鐵地回答。
「嗄?!」司琴嚇了一跳。難道他也可以聽見人的「心聲」?!
「你是不是想問我會不會怕你?」他溫和但堅定地又重復一次。「我的回答是『不怕』,我為什麼要怕你?」
「你應該有聽過關於我的傳聞吧?」他不可能沒聽過那些讓她擁有悲慘人生的傳言。
「那都是些無稽之談,怎麼能信呢?」他當然聽過,但完全不相信那些「神話」。他只覺得被說成「災星」的她,實在太無辜了。「碰到這些事,你應該比誰都難過,怎麼能將他們的死都怪在你頭上呢?這又不是你的錯!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命。」
「……」她訝異地看著他,難以形容心中的感受,那是一種被認同的感動。
沒錯,她要的只是一個公道,一個合乎事實的言論,而不是那些穿鑿附會、添油加醋的傷人流言。
為什麼身為外人的賀叔恩,不但可以客觀地評論,甚至站在她的立場給予支持;而那些跟她有血緣關系的親人,卻老是用懷著恐懼的眼神看著她,總是將她當妖怪看待,還滿不在乎地說出最傷人的話語?
為什麼?
她也是人,也是會受傷的,為什麼以前都沒人能了解呢?
哥哥死時她年紀還小,但是已經可以明顯察覺母親對她的厭惡和痛恨,只是當時年幼的她無法理解,為什麼媽媽不喜歡她:直至年歲漸長,她才明白原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看到那些「東西」,而她卻老實地說出不該說的話,因而成了所謂的烏鴉嘴,也讓自己變成別人口中的「災星」。
但,這是她的錯嗎?她也不想擁有「特異功能」啊!
人人都希望擁有預知的能力,但是如果看到的是親人死亡呢?那種無力又無奈的痛苦,又有幾個人能了解?
這麼多年來,只有他這個跟她還算不上認識的「朋友」會作出客觀的評論,真是讓她百感交集。
小楠透過手術室的玻璃,看到他們有說有笑、狀甚熱絡地聊著天,不禁妒火中燒。她顧不得禮貌,連門都沒敲,就大刺剌地開門進入,親昵地挽住賀叔恩的手,大發嬌嗔——
「叔恩哥,還沒結束嗎?」她的雙眼示威地看向司琴。這女人土裡土氣的,又不懂打扮,竟然還敢勾搭「她的」男人?真是不識相!
叔恩眉頭微蹙,輕輕地將手抽出,不著痕跡地與小楠保持距離。她為什麼突然抱住他的手?他跟她沒有熟到可以勾肩搭背吧?
「手術已經完成了,現在只等它清醒。」
「那你干麼一直待在這裡?外面還有其他客人在等ㄟ!」被甩開手的小楠惱羞成怒地質問,壓根兒忘了自己的身分。
他抬頭望向外面。果然已經有幾個人坐在椅子上等候,手中都抱著寵物。
「啊!我馬上來!」跟司琴一聊就忘了還有正事要辦。「對不起,沒辦法跟你聊……」
「沒關系,我走了。」她又看了貓一眼後,放心地轉身准備回家。
「等等,你能不能留個聯絡資料,等我忙完會過去找你。」他搜搜身上的口袋,剛好沒放紙筆。「小楠……」
「到櫃台寫啦,她也要先付醫藥費啊!」小楠語氣甚差,忿忿地走向櫃台,嘴裡還不斷抱怨著。「沒看過醫生是不是,搞什麼……」
「小楠,她不用付——」
「當然要。」司琴不願欠人情,跟著來到櫃台,掏出錢包。「多少錢?」
「我算一下——」小楠拿起計算機開始加總。「醫療費用再加上一個星期的住院費用,總共是……三千八。」
「好朋友動物醫院」是這附近,也可以說是全台北市最便宜的獸醫院,所以總是「高朋滿座」。
司琴拿出四張千元大鈔交給小楠,叔恩卻搶著退回其中兩張。「我跟你拿兩千就好了。」
司琴搖搖頭,又把那兩千元遞回給小楠。「只付三千八就能救活它一條命,很值得。」況且,她也不願意為了區區兩千元就被人冷言冷語。
「貓的情況還不是很明朗,還要看它的復原狀況……」雖然手術非常順利,但是他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它現在已經沒問題了。」她很有把握地截斷他的話,因為她看得一清二楚,剛才籠罩在貓咪身上的黑影已消失無蹤。
「你又知道了?」在叔恩還沒開口之前,小楠已經不爽地回嘴,她認為司琴的話分明是想博得他的開心。
「她不會說謊。」司琴沒多費唇舌解釋,反倒是叔恩毫不猶豫地替她說話,因為他相信她。
從以前他就覺得,她擁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仿佛看得見許多世人所看不到的「東西」,因而可以事先知道一些事情,也就是所謂的預知能力,但卻因此而招來許多磨難和排斥。
他為她感到心疼。
「……」司琴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為什麼會這麼信任她?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只有國三那一年而已呀!
那一年,他經常伸出援手為她解圍,雖然她因為個性別扭未曾給過正面回應,但他卻不曾埋怨或是退卻,依然對她綻開笑顏,付出真誠的關懷,是唯一給過她溫暖的人,也是唯一被她放在心底的人。
「欵!兩百塊拿去,下星期再來帶你的貓!」小楠極沒禮貌地打斷他們之間的凝視,不客氣地暗示司琴可以走了。
賀叔恩雖然親切,但絕不跟女客戶搭讪,甚至連聊天都很少,幾乎像根木頭一樣地安靜;但他今天卻一反常態地跟這女人談笑,還忘了分內的工作,這反常的態度,讓她的心中響起警钟。
能讓木頭醫師「活化」,這個女人絕不是簡單人物,她若是不小心防范,可能會被捷足先登!
「怎麼沒讓她填寫客戶資料呢?」小楠的態度,讓叔恩一向平坦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語氣雖然還是很溫和,但是卻已隱隱有著責怪之意。
「哼,好啦!」小楠忿忿地遞上紙筆。「拿去啦!」
「小楠,對待客戶怎麼能用這種態度呢?」這次可是絕無疑問的指責了,對他來說已經是最重的語氣了。「這很不禮貌。」
小楠嘟著嘴,根本沒把叔恩的訓誡聽進耳裡,只是繼續將這筆帳又自動算到司琴頭上——
可惡!都是這丑女害的!竟然害她被向來好脾氣的賀醫師凶,真是氣死人了!
「司琴,對不起。」叔恩不好意思地代替小楠道歉。
「沒關系,我回去了。」她將填好的個人資料交給他,不對小楠的言行多做評論。
她很清楚小楠的態度跟年紀輕並沒有絕對的關系,而是因為妒忌。想來,小楠是將她當成會搶走賀叔恩的假想敵了。
司琴不禁暗笑小楠太過多心。要知道,她是人們口中的「災星」,不會有正常人敢跟她在一起的,就算是賀叔恩也一樣。況且,她也不願意再跟人親近,因為她不想再經歷那種預知親近的人死亡,卻無計可施的痛苦。
她已經受夠那種無力感了,這輩子,她絕不想再承受那種感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3 18:06:56
第四章
醫院打烊後,賀叔恩循著司琴所留的地址找去,一路上,他的心情竟是雀躍不已。
說也奇怪,自己竟然會這麼期待見到她?回想起來,跟她算是從國三才開始接觸,但那也只能說是一種「同桌之誼」,要說他們很「熟」,似乎就有點牽強了。因為這一年裡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他在自說自話,而她久久才會回應一聲,表示他並不是在唱獨角戲——這,一直都是他們之間的「互動」模式。
國中畢業後,莫司琴又再度搬離這個城市,十幾年來,兩人沒有任何聯絡,但是他的心底卻似乎始終留著一個淡淡的影子。多年來,那個肅穆寂寞的身影,總是隱隱地牽動著他的心……
「呼……總算找到了。」在這個老舊的社區裡繞了好幾圈之後,他終於找到了位於窄巷中的一棟四樓公寓。
再確認一次地址無誤後,他推開門鎖已經脫落的大門,爬上四樓,按下她家的門鈴——
隔了十幾秒,屋裡才傳來動靜,內門開啟,莫司琴隨即出現在鐵門後。
「嗨,你好。」賀叔恩開開心心地打了聲招呼。
她淡淡地望了叔恩一眼,這才開門讓他進屋。
為什麼會毫不猶豫地給了他地址?她自己也覺得難以了解。明明已經決定不要再和任何人有牽扯,她卻又難以忽視想見到他的期待。只好告訴自己,留地址是因為要是貓咪住院期間有什麼狀況,不能讓醫院聯絡不到她,而賀叔恩的來訪,則是她「無可奈何」、「不得不」接受的情況……
叔恩走進屋裡,看到客廳的擺設後,真覺得「不可思議」——
五、六坪大的空間裡,除了一張書桌以及三張椅子,還有桌上的電話機以外,沒有其他裝飾,連家電和家具都沒有,看起來空空蕩蕩,比一般的辦公室還空曠。
「你的家具很少呢!」怎麼連一台現代人必備的電視機都沒有?難道……
她很窮?
「我只買必需品。」她淡淡地回答。
現代人「想要」的東西太多,但卻不一定「需要」;事實上,只要少少幾樣「必需品」,就已足夠生活。
「你在哪裡上班?」他自動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想多了解她一些。
她看了他一眼,隔了好一會兒才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我替人看運勢。」
說來也夠諷刺的了,她的「特異功能」帶給她悲慘的人生,害得她顛沛流離,如今卻成為她糊口的工具,這還不夠諷刺嗎?
「看運勢?」他沉吟一會兒才領悟過來。「喔……是算命嗎?」這倒是他未曾接觸過的領域。「有趣嗎?」
他是典型的「理工人」,一向只接受真憑實據,不會特別相信命理之說,當然也從沒找人算命過。
她自嘲地說道:「若不是沒有其他路可走,我絕不會替人算命。」她從不認為看得出人的生死是件有趣的事。
「既然不喜歡,就不要勉強自己嘛。」
「我總要吃飯吧?」大學夜間部剛畢業的時候,她曾試著當普通的上班族,但是不懂得逢迎拍馬屁的個性讓她得罪不少人,而在陸續換了幾個工作之後,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不適合職場生活,只能當個「SOHO」族。但是企管系畢業的她,並沒有其他專長,只好靠「本能」賺取生活費。
剛開始,她在一家熟識的餐廳「掛單」接客,雖然沒有做宣傳或是廣告,但是沒幾個月便打開知名度,甚至有許多人專程從南部上來找她看運勢。
一年後,她買下這層公寓,只接受預約客人,一天限額五名,而且調高「診金」,試圖以價制量,但依然天天額滿!
由於這幾年存下的錢不少,已經夠她省吃儉用好幾十年了,所以她已經決定,再過一陣子,就要到鄉下買塊地,隱居山林,不再過問世事。
「你可以來我家吃飯啊,我二嫂做的菜還滿好吃的。」他接得很順,完全沒察覺自己的話很暧昧。
「……」司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你還是沒變。」
他一點都沒變,心依然像水晶一樣,乾淨、澄透,沒有任何虛假和偽裝。看到他,就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在他面前,她不需設下一道高高的心牆,來避免自己「聽」到不該聽的「聲音」,因為他裡外一致,不會讓她「聽」到雜音。
「我沒變?」他一臉納悶。「怎麼可能?我們那麼久沒見了,我不但長高,臉型也變了,怎麼會沒變呢?」
「我是說——」她頓了一下才回答。「你的心沒變。」
「我的心?」他一聽,下禁失笑。「人家不是常說:人心隔肚皮,怎麼可能看得到?」
「如果說我『聽』得到人的心聲呢?」
他訝異地問:「你真的『聽』得到?」世上真的有這種「特異功能」嗎?
「我不覺得這是『特異功能』,反而像是一種詛咒。」
「哇!你……!真的聽得到耶!」在短暫的驚訝過後,他的臉色突然由驚喜轉為同情——
「有這種能力,很辛苦吧?」通常藏在心裡不說的話,大都是見不得人的,而聽得到這些話,應該不是一件愉快的事。「難道沒辦法『關掉』耳朵,不去聽嗎?」
司琴不禁啞然,為他的敏銳與善良。她只能怔怔地直視他,良久良久之後,才回答道——
「有,前幾年我認識一個師父,他教我一些修行的方法,其中一項便是關掉心的耳朵,杜絕那些雜音。」這是除了師父以外,她第一次主動跟他人談到自己這方面的能力。
大多數的人都會認為擁有這樣的能力是件很棒的事,但是只有聽得到的人,才能體驗出「人心丑陋」這句話的真實性。
人性的「貪、瞠、癡、慢、疑」幾乎都被表面的虛情假意掩飾在人心的最底層,全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壞心眼;太多太多的口是心非,太多太多龌龊污穢的念頭,隱藏在看下見的人心之下,聽多了之後,她對「人」早已失去信心。
正因如此,她一直都是獨來獨往,刻意跟人保持距離,選擇離群索居,因為不想再殘害自己的耳朵。
「……那就好。」他放下心來,想了想,又問道:「對了,你看我的命運如何?」
「你的運勢很旺。」她毫不猶疑地回答:「只要你願意,不論從事任何事都能成功。」
剛開始她並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只能感受到對方的精神力和他周遭的「氣」,但是在跟隨師父修行的同時,她竟發覺自己多了預測能力,可以做出可信度極高的判斷。
她看得到他有顆執著的心,周身的「氣」也顯得沉穩安定。為了貫徹自己的目標,他會一直努力不懈,這樣的他,當然會越挫越勇,所有的問題皆能迎刃而解,自然而然運勢超旺。
「喔?」賀叔恩笑笑。「那太好了。」他雖然不是宿命論者,但聽到正面的答案,總是讓人欣喜,也許這就是有那麼多人喜歡花錢算命的原因吧。
他拿出皮夾。「我要付你多少費用?」
「不用。」她馬上拒絕。
「怎麼可以不用?你是靠這賺錢的,我當然要給。」這才是他請她看相的主因,希望能讓她多點收入。
「我並不缺錢。」她當然聽得到他未說出的心聲,並為他的用心良苦而感動。
想幫她,卻又怕傷了她的自尊,他真的是一個好人哪!
「是嗎?」他擺明不相信她的話,單看房子裡簡陋的擺設就知道她沒什麼閒錢,怎麼可能不缺錢?
「我剛才就說過了,東西少是因為我只買必需品,不是因為缺錢。」
「不管怎麼說,你替我算命,我本來就該付你酬勞。」他掏出一張兩千元紙鈔,硬是塞給她。「我不知道市場行情,這樣夠嗎?」
「我不收『朋友』的錢。」她再次回絕,甚至首度說出「朋友」這個字眼,這是她第一次承認他是「朋友」。
她不曾有過「朋友」,也不知道「朋友」的定義。但倘若「朋友」的意思是可供依靠的人,那麼賀叔恩絕對沒問題。
「我很高興你願意承認我這個朋友。」他聽出「朋友」這兩個字對她意義不凡,露出開心的笑容。「但是『親兄弟,明算帳』,這是我二哥教我的,所以這筆費用你還是要收,就像我也跟你收貓咪的醫療費用啊。」他二哥賀仲恩是個有名的守財奴,連兄弟的錢都不放過。
她輕輕點頭。「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再多告訴你一些吧,要不然你就虧大了。」她難得輕松地回應。
「好啊!」
於是,司琴就自己所見,為他的運勢和個性做一番詳盡的剖析,他則頻頻點頭稱是,反應十分熱烈。
「對、對~~好准喔!」
看著他天真的回應,她覺得好笑的同時,也第一次覺得,替人算命是件有趣的事!
以往那些找她看命相的人,全是有所求而來,不是為升宮、為發財,就是為了愛情、婚姻,每個人的心都蒙上一層貪念,讓他們周遭的「氣」也因而變得渾濁不堪,令她連呼吸都覺得不舒服。
但是他完全不同,不管是任何時刻,環繞在他身邊的「氣」永遠乾淨清新,是一種會讓人沉靜的安詳氣息,就像他的人一樣。
他的確……非常吸引人。
一個星期後,也是貓出院的日子,司琴如期來到醫院帶貓回家。
「它的傷口雖然已經愈合,但還沒有完全復原,出院以後,記得要繼續喂它消炎藥。」叔恩小心地將貓放進提籃,慎重地再三叮咛。
「好。」她將蓋子合上,輕輕提起籃子,正准備回家,卻在經過櫃台時被小楠叫住——
「欵!你還要補我兩百三十塊藥錢,別想賴帳!」小楠不但口氣很沒禮貌,還故意妄加罪名,存心讓她難堪。
這女人,這禮拜天天都跑來,跟賀醫師有說有笑的,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依她看來,看貓只是幌子,「把醫師」才是主要目的!
哼!這半年若不是有她嚴格把關,診所早就擠滿一堆別有所圖的狐狸精,這種女人她「趕」多了。
「小楠!」叔恩不悅地制止。「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我又沒說錯。」她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她本來就欠我們兩百三十塊沒給。」
司琴立即掏出錢放在櫃台上,然後冷冷地看著小楠說道:「別把每個女人都想得跟你一樣,『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小楠嚇了一跳,她怎麼會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司琴冷著臉,不再多做回應,轉身走出診所。
「對不起,小楠不懂事,我會再跟她說說。」她才剛走出門口,他就追上來道歉。
「那是她的問題,你不需要為她道歉。」見他將小楠的過錯攬在身上,讓她覺得心頭微微泛著酸味,非常不舒服。
他沒再多說,拿出一張寫著一串號碼的紙條交給她。「這是我家電話,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事就別客氣,打給我。」她一個人只身在外獨居,多有不便,多個人照應總是好的。
「……謝謝。」她愣了一下才接過紙條,臉上的線條也柔和許多。
貓咪住院的這幾天,司琴只要一得空就會去診所探望,因而跟叔恩有了更多相處的機會,再加上那天晚上的深談,讓他們在短短幾天之內就變得非常熟稔,像是多了好幾年的交情。
想到今天可能是跟他最後一次的見面,她竟然有些不捨……
「那你小心一點,我進去忙了。」他揮揮手,才剛轉身,又猛地回頭。「對了,我下班後順便過去你家,可以看看它的情況,就這樣喽!」說完,他沒等她回應,便轉身進診所去了。
望著他匆忙的背影,她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微笑。
這麼說來,他們還有碰面的機會喽!
多年前他所「賜予」的溫暖種子已慢慢發芽,正努力地在她冰凍已久的心扎根。雖然此時街上寒風凜冽,不斷地刮著她的臉頰,但是她卻覺得好暖、好舒服……
「叮——咚——」
這天晚上十點,叔恩又來到司琴家門口,按下門鈴。
她像是早就在門口等待似地,在第一時問開了門,但是一見到他,卻似乎尴尬地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反倒是貓咪搶先一步,開始在叔恩腳邊磨蹭撒嬌。
「你好嗎?」叔恩彎下身子摸摸它的頭。「還會不會痛?」
「喵~~」它舒服地喵喵叫,像回答他的話。
「真乖。」他輕柔地順順它柔亮的黑毛。
「進來坐吧。」司琴將門拉開,讓他順利進入屋內。
「我帶來一些鹵味。」他將手中的環保餐具放在桌上。「這家的口味還滿不錯的。」
「你還沒吃飯。」她深刻感覺到他的饑腸嬷嬷。
「嗯,通常晚上會比較忙。」晚上是醫院看診的高峰期,他經常忙到沒時間吃晚餐。
「小心胃病。」
「嗯?」在短暫的詫異過後,他回以一個滿足的笑臉——
「謝謝你的關心。」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到她的關懷呢,真是值得慶祝!
「你……趕快吃吧。」「聽」到他的想法,讓她的臉泛潮紅,向來波瀾不興的心竟然有些浮動,只得趕緊轉換話題。
「沒關系,我先幫『黑皮』檢查一下吧。」他俐落地從隨身包裡拿出溫度計和小手電筒,蹲下身,輕柔地替貓咪量體溫、測試眼球反應。
「它什麼時候叫做『黑皮』的,我怎麼不知道?」身為貓主人的她也跟著蹲在一旁,語帶調侃地問道。
大前年的一個冬夜裡,她看見它小小的身影縮在巷弄的角落,很是可憐,才會破例收養寵物。
雖然已共同生活三年,她卻從沒想過要替它取個名字,怕會加深感情,成為難以割捨的負擔;但就算沒有名字,它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經越來越重,否則不會見它受傷就揪心。
「你不覺得它很『黑皮』嗎?」他輕柔地抱起「黑皮」與她對視。
「嗯?」她滿臉疑惑,什麼叫做很「黑皮」?她有聽沒有懂。
「你看,它的毛是黑色的,而且每次看到我都很開心地喵喵叫,看起來不是很happy嗎?當然要叫它『黑皮』喽!」原來他的「黑皮」指的不只是毛色,更包括 happy的涵義在內。
「喔……」司琴會意地笑出聲,他真有取名字的天分,竟然可以取這麼個一語雙關的名字,真妙!
檢查完畢,他洗完手,走到桌旁坐下。鹵味的香味撲鼻而來,引發他肚子裡的餓蟲咕咕叫。「我也有買你的分,一塊吃吧。」
「我吃過晚飯了。」
「這是宵夜,不是晚餐。」他溫和地勸誘著。「這真的很好吃,而且多個人陪我一起吃,我會覺得更好吃喔!」
「胡扯。」嘴裡雖然這麼說,但她卻笑著拿了一雙筷子,加入他的行列。
「試試豬血糕吧,又Q又嫩,很好吃喔!」他指著盤裡的食物熱心建議。
她依言挾起一塊放進口裡咀嚼,黏Q爽口的美味在口中彌漫,的確好吃。
「好吃吧!」從她的表情他已能得出結論,笑容更加燦爛,又推薦了其他食物。「這個也很好吃……」
不到半個小時,兩人就解決完一大盤的鹵味,叔恩的臉上有著酒足飯飽的滿足感。「多個人一起分享,食物果然會變得更加美味。」他很滿意多了一個「飯友」。「我看我以後每天下班都來你這裡好了,這樣會不會打擾到你?」
「不會。」她馬上搖頭,但發現自己的反應太過急切,隨即不好意思地改口。
「呃……我的意思是說……隨便……」她立刻起身收拾桌面,臉上有著可疑的绯紅。
「那就好。」他完全沒發現她的尴尬,也跟著起身幫忙。「否則我每天都自己一個人吃晚飯,好孤單。」
「你不是跟你二哥一起住嗎?怎麼會一個人吃飯?」
「我每天回家的時候,時間都已經很晚,他們全都吃飽了,只好自己一個人吃冷飯。」再說,如果有動物住院,他就必須留守在醫院,晚餐當然也只能自理。
「吃冷飯?」她納悶地回道:「你干麼不微波加熱?你家應該有微波爐吧?」
「對喔!」他這才一臉恍然大悟。「我怎麼沒想到?」他向來不會多費心在生活事務上,所以如果飯菜已冷,他就理所當然吃冷菜飯,根本沒想到要加熱。
頭腦一級棒的他,生活技能倒是讓人跌破眼鏡的低。
「嗯。」對於他異於常人的反應,她已見怪不怪,甚至覺得理所當然,難道說在短短幾天的相處,她已「習慣」他的無厘頭演出?
真是可怕的習慣啊!
「黑皮,你又在等他啦?」看到黑貓又站在門口張望,司琴忍不住好笑。
現在,只要時間一接近晚上十點,黑皮就會自動走到門口等候,准時得讓她咋舌,常常懷疑它是否會看時間?
其實,習慣他到訪的不只是黑皮,還包括她。
自從它上個月出院後,這段日子以來,賀叔恩幾乎每天「收工」之後就會上她家坐坐,而且都會帶來不同的宵夜。鹵味、粉圓、豆花、鹽酥雞、肉圓、面線……兩人幾乎把這附近攤子的口味都吃遍了。
在他的「喂養」之下,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胖了三公斤,讓原本纖細的身材終於長出一些肉來,不再骨瘦如柴,這也是一種收獲吧。
而他除了帶吃的過來以外,也會跟她聊這一天所發生的趣事,向來獨來獨往的她不曾跟人這麼親近過,但奇怪的是,她完全沒有不適應或是排斥。
不可否認,跟他重逢以來,她的心境開始慢慢地轉變,而原本空洞的心,正一點一滴地裝進許多新的記憶,其中大多是屬於他的。
對於這樣的改變,她的心中漸漸有了隱憂……
她非常痛恨自己的「能力」!她一點也不想看到別人的未來。
曾經有好幾次,她看到周遭親友的身上籠罩著「黑影」,表示他們即將有死劫,其中當然包括她的父母;但她無能為力,甚至連說都不能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一死去,那種痛苦的煎熬有誰能了解?
為了避免再承受那種痛苦,她開始學著埋藏自己的心,強迫自己不要有喜怒哀樂的感受,這樣才不會受傷。久而久之,她幾乎變成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如今,他的溫柔和體貼深深撼動她的心,讓她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溫情,讓她的心再度復活。但是,她卻越來越擔心,擔心他在自己心裡的分量已經太重,總有一天,會超過她所能承受的負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3 18:07:21
第五章
這一夜,叔恩再度帶了一袋宵夜來到司琴的家門前,卻又是不得其門而入。
「奇怪,她應該在家吧?為什麼不開門呢?」接連吃了三天的閉門羹之後,他總算察覺有異,不再像前幾天一樣默默離去。
透過門縫,他清楚看到光線透出,甚至還有影子晃動,證明裡頭的確有人在,這個情況更是讓他不解,甚至開始往壞的一面猜想……
「啊!她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這麼一想,他立刻著急地狂按門鈴,堅持非見到她人不可。
就在電鈴承受不了過度使用,即將宣告「壽終正寢」之際,司琴終於將門打開,臉上的表情卻是一片木然,少了以往的歡欣之色。
「司琴!」一見到她人還安好健在,他總算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同時立刻關心地問道:「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有沒有去看醫生?」
「我沒事,你回去吧。」她面無表情地盯著地板,語氣十分冷淡,仿佛又在兩人之間劃開一道鴻溝。
「司琴?」她的態度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就連一向感覺遲鈍的叔恩都開始發覺不對勁。「你怎麼啦?是不是我做了什麼惹你生氣的事?」他開始自我反省。
「沒有……」她搖頭否認。
她怎麼能說出她的改變全是因為擔憂他在心中的分量越來越重,怕日後承受不了任何意外?這不就等於承認自己很在乎他嗎?
「那就好。」他信以為真,無視於她排拒的神態,推門進入她的屋子。「我今天買當歸鴨面線喔,你不是說這家的湯頭很好嗎?所以我今天又去排隊,整整等了半小時呢!」他自動自發地來到廚房,打開面線的包裝。
由於他幾乎每晚都過來用餐,司琴已經替他買了一組餐具。當他開始把面線往碗裡倒,當歸的香氣立刻彌漫了整個屋內。
「咕噜~~」沒吃晚餐的司琴,肚子立刻叫了起來,害她尴尬地紅了臉。
「餓啦?」他笑著把兩碗面線端到桌上。「剛好,我買很多,你多吃一點。」他體貼地又多挾了一些面線和鴨肉放在她的碗裡。
看到他一貫溫柔的笑臉,她的鼻子突然感到一陣酸熱,下一秒,淚水竟跟著湧出眼眶,因為她發現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
她喜歡上他了!
要不然,她不會如此患得患失,要不然,她不會為他如此擔憂。
「你怎麼哭了?」看到她的淚,叔恩慌亂地放下碗筷,無措地問:「你不想吃當歸面線是不是?那你想吃什麼?我馬上去買。」
「嗚~~」他的話讓她的淚水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甚至嗚咽出聲,哭得好不傷心。
「你……別哭啊……」沒什麼安慰別人的經驗,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只好將她摟進懷裡,輕輕摸著她的頭,拍拍她的背,將她當成寵物般安撫。「乖……別哭了……」
誰知在他的撫慰之下,她反倒哭得更大聲,像是要哭出二十多年的悲哀和不順……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包容、這麼溫柔過,就算她的親生父母都沒有,唯有賀叔恩……
他是在她二十幾年的人生中,唯一一個認真關心過她的人,怎不讓她動容?
累積多年的委屈像是找到宣洩處,順著淚水流出,讓她心中的垃圾也清掉不少。心情一放松,肚子又更餓了,再度發出不滿的抗議聲——
「咕噜~~」
「啊!」叔恩看看桌上已經不熱又泡爛的面線。「你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我去買。」
「不用了。」她尴尬地掙脫他的懷抱,不敢看他,連忙用袖子擦乾眼淚,拿起筷子。「我……我想吃當歸鴨面線。」她囫圖地塞了一口面線到嘴哩,雖然吃進嘴的是已經涼掉的鹹面線,但吞進肚子卻變成暖暖的甜意。
他的關懷再次溫暖她的心,讓她相信這個人世間還是有溫情的。
在習慣他的溫柔之後,她已害怕再回到孤單冰冶的世界,獨自奮斗;以前用冷漠強裝出來的保護膜,現在已有了裂痕,再也無法為她擋風遮雨。
頭一次,她想要有個倚靠,不想再繼續這樣單打獨斗了……
「你來干什麼?」這天傍晚,原本坐在櫃台裡的小楠一見到司琴,立刻沖出來張牙舞爪地擋住去路,不讓她越雷池一步。「賀醫師很忙,沒空理你!」
司琴冷冷地看她一眼,諷道:「你是賀醫師的發言人嗎?」
「呃……」光是被她一瞪,就讓小楠忍不住倒抽一口氣,氣勢也弱了好幾分。「我、我是他的助理啊!」她的眼神好嚇人哪,好像可以將人看穿,讓人不寒而栗。
「你說對了!我不但可以看穿你,也知道你心裡在打什麼歪主意。」跟小楠的表情比起來,她的語氣更顯陰沉。「你今天想用慶祝生日的名義灌醉他,再霸王硬上弓,對不對?」
「你、你……」小楠驚嚇的表情像是見鬼一般,嘴巴張到簡直可以吞下一顆鴕鳥蛋。
這女人怎麼知道自己的計劃?!
她原本就已經買好酒,打算今天下班後要藉口慶祝自己十七歲生日,邀賀叔恩喝酒,再乘機灌醉他。一旦生米煮成熟飯,以他的個性,絕不會賴帳。如此一來,他就是她的人了!
但是,這個計謀只有她自己知道,從沒告訴過別人,這女人怎麼會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司琴露出一絲冷笑,說出更讓小楠差點嚇破膽的話——
「你不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嗎?這些事情,都是你頭上的神明告訴我的。」
小楠驚慌地抱住頭。「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裡明白。」司琴冷嗤一聲。「還有,你明明未成年,居然還騙叔恩你已經滿二十歲了,要是真的發生什麼,你會害他坐牢的,你知道嗎?」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她怎麼知道自己謊報年齡?!難道真的有神明?!
「你——說——呢?」司琴故意拉長語調,制造恐怖氣氛,嚇得小楠立刻尖叫連連。
轉眼間,小楠已經沖出診所,跑了個沒影。
拜托~~賀醫師是很誘人啦,可是,可比不上生命寶貴!
「呵~~」司琴不禁輕笑出聲,原來要要壞心眼的人也挺有趣的嘛!
「小楠怎麼啦?干麼走得那麼急?」此時,剛走出診療室想要尋求幫手的叔恩,正好看到司琴難得的笑臉和小楠落荒而逃,不禁滿臉好奇。
「不告訴你。」她忍不住又笑出聲,但卻不肯告訴他自己的惡作劇。
這是她第一次「為非作歹」,心情出奇地好。
看到她少有的俏皮一面,比真正的答案更讓他開心,只是……
「可是我現在需要她的幫忙耶……」這才是他的苦惱。
手術室裡頭有一只大型流浪狗,可能是幼時被惡劣的無聊人士在頸子套上橡皮圈,現在頸部已經皮開肉綻,甚至還看得到氣管。經過賀叔恩的努力搶救之後,終於脫離險境,可以進保溫室休養。可是沒人幫忙,他要抱狗,就顧不到點滴瓶。
「我可以幫得上忙嗎?」根據小楠離去時的「心聲」看來,她是不可能再回來醫院工作了。
「當然可以。」他反身帶她走進診療室,將點滴瓶交給她。「麻煩你幫我拿著,我要把它抱進保溫室。」
他小心翼翼地從手術台上抱起重達二十公斤的大狗,慢慢地走到地下室,輕柔地將它放在鋪有軟被墊的籠子裡,再三確認它的狀況後,才走上樓。
司琴默默地走在他身後,眼裡滿是欽佩和贊賞。
他真的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要不然不會收容流浪狗,最難能可貴的是,他不管是對「名牌」寵物或是流浪貓拘,都是一視同仁地愛護救治,不會大小眼。
「司琴,對不起,能不能麻煩你幫個忙?」看到櫃台前已排了好幾個人,叔恩再度求救。「請你幫我掛號好嗎?」傍晚這時候總是最忙,小楠又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真是糟糕。
「沒問題。」她義不容辭地答應,走進櫃台,坐在電腦前面。「我要怎麼做?」
「若是有來過的客戶,就問動物的名字,然後打在這一欄,病歷資料就會跑出來;如果是第一次來,就麻煩飼主填寫表格,再將資料輸入電腦。從這裡進去,再按這個鍵,然後這樣——」他邊說邊示范。「了解了嗎?」
「我試試看。」她問了下一個顧客的寵物資料,依叔恩所教的方法叫出病歷資料。「這樣對嗎?」
「很好。」他贊賞地點點頭,她的學習能力很強,頭腦又比小楠清楚,很快就能舉一反三。「那就麻煩你了。」
他放心地將櫃台交給她負責,自己則帶著下一個求診者到診療室去。時間就在兩人極有默契地分工合作中,慢慢地流逝……
當看診工作總算告一段落,已是晚上九點半了。
「對了,」叔恩突然向正在做清掃工作的司琴問道:「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找我?」
「我以後來你這裡當義工,可以嗎?」她沒做正面答覆,反而主動提議要來幫忙。
他昨晚離開之後,她自己想了很多。
她知道自己的確是喜歡他的,雖然她還無法論斷這種「喜歡」是否就是男女之間的愛情,但對他「有好感」卻是無庸置疑的事實;她非常喜歡跟他在一起,心裡總是充滿安詳和喜樂,那是只有在他身旁才會有的感覺。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她決定要跟著心走,不再苛待自己。
「當然好啊!」她願意走入人群是件好事,他舉雙手大表贊同,但隨即又想到——
「可是你不是還要替人算命?忙得過來嗎?」
「我已經不再幫人算命了。」這幾年她賺的錢夠用了,不需要再出賣天機,所以決定來這裡幫忙,爭取跟他的相處時間。
「太好了。」他很高興多了一個得力的幫手,趕緊從檔案夾裡抽出一叠文件交給她。「那麻煩你,有空時幫我將這些客戶資料輸入電腦。」由於他的工作量繁重,無法抽出時間將資料一一建檔,而小楠的電腦能力不佳,幫不上太多忙,所以客戶資料也就越積越多。
「好。」她將資料全部收到一個大信封裡面,准備明天找時間輸入電腦。
「對不起,讓你忙到現在還沒吃飯,肚子應該很餓吧?」他經常忙到這時候,生理時钟已經習慣,但是作息正常的她卻不同。
「嗯。」經他這麼一提,她的肚子開始咕噜咕噜地叫,剛剛一直馬不停蹄地應付接踵而至的求診飼主,忙到沒時間餓,現在倒是覺得饑腸辘辘。
「我們先去吃飯吧,你想吃什麼?」他立刻停下手邊工作,一切以她的身體為重。
「不急,」她卻沒有停下動作。「等整理完再說。」
「也好。」他也加快整理速度。
大約二十分钟後,他們總算完成「收攤」的工作,臨走前,叔恩又去巡了一下住院動物的情況,才關上醫院的門,和司琴一起往附近的夜市走去。
「想吃什麼?」看著街道兩旁琳琅滿目的小吃攤,他的眼睛都花了。
「我想吃……」她想了一下,回道:「粽子。」若在以前,她一定沒意見,只要能填飽肚子就行,但現在她已懂得要善待自己。
「粽子?」他沉吟一會兒。「這附近有一家店的粽子好像滿好吃的,去試試吧。」
他們來到他建議的小吃店,各點了一個粽子和一碗湯,兩人邊吃邊聊,慢慢享用遲來的晚餐——
沒錯,現在兩人的相處情況不再是叔恩一個人唱獨角戲,而是兩個人熱絡地談著今天發生的事,互動相當良好。
飯後,他送她回家,走在喧嘩熱鬧的街道上,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是和諧恬靜。
走到家門口,她深吸一口氣,問道——
「你要不要進來坐坐?」天知道她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作出這個決定。「半個小時就好,我想跟你說一些事……」若錯過今晚,她怕自己又會說不出口。
「嗯。」因為擔心剛才那只「橡皮圈狗」的情況,他已經打算晚上住在醫院觀察。不過看到她嚴肅的神情,再大的事他都會先放下。
進了屋裡,她倒了兩杯熱茶放在桌上,便坐了下來,對他緩緩道出自己的人生歷程——
「……從小,我不只可以『聽到』別人的心聲,也可以『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在即將死亡的人或動物身上,我會看見黑影,但是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直到後來,那些被我看到身上有黑影出現的人和動物一一死去,我才知道原來那黑影就等於死亡……」
他不發一言地靜靜聽著,沒有打岔,沒有發問。
「四歲的時候,我哥哥意外身亡,在他發生意外的前幾天,我也看到他身上被黑影包圍,所以我一直說『哥哥要死了』,當時年幼的我並不清楚『死亡』所代表的真正涵義,對我來說,那只是一個名詞罷了。」
「結果兩天後,我哥真的發生意外死了,我還以為自己可以得到爸媽的贊賞,因為我說的話成真了,可是……」她露出一絲苦笑,搖搖頭——
「我媽把我當成掃把星、烏鴉嘴。到她過世為止,她看我的眼神裡始終充滿恨意,因為她認為,是我害死我哥哥的。」說到這裡,她的眼裡閃過一道酸楚,無論過了多少年,這依然是她心中的痛。
在她的記憶裡,沒有母愛的存在,母親對她只有強烈的恨意。
「從那時候起,我才知道不是看到什麼都可以說的,但是已經太遲了,因為我的母親故意誇大事情真相並加以散播,存心孤立我,不讓我好過。在母親的廣為渲染下,我很快就成為左鄰右捨口中的『掃把星』,一個會咒死哥哥的『妖怪』。剛開始我還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要罵我、生我的氣,但慢慢地,我懂了……」她又露出無力的苦笑。
「在我哥哥死後,我的父母怕我又在外面亂說話惹禍,便將我反鎖在房間裡,他們會送來三餐,但是都是已經冷掉的剩菜剩飯。國小念書時,我終於可以出門,可是放學時,我媽便在校門口等著將我帶回家,不准我出去玩,所以我從來沒有玩伴,也沒有朋友。」這就是她不擅交際又孤僻的主要原因。
從小就被迫獨處,就連親生父母都對她漠不關心,甚至動不動就痛罵她,這要她如何學習親切待人?
「父親雖然不像母親那麼痛恨我,但是為了不刺激因喪子而變得有些瘋狂的母親,他選擇坐視不管,讓我成為她的發洩對象。我的母親雖然幾乎沒有打過我,但是她不屑和痛恨的眼神、偏激傷人的字眼,卻比打我更傷人。」她可以說從小就在母親的痛恨之下成長,沒有變得瘋狂,已是萬幸。
有人說她太過無情,因為在她的父母過世時,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流,是個無血無淚的不孝女。但有誰知道她的父母是如何對待她的?
不是她冷情,而是為了承受母親的惡言相向,她的心必須裹上一層厚厚的殼,久而久之,她已經流不出淚……
叔恩的眼裡滿是心疼,他伸出手,將司琴摟進懷裡。「哭出來吧,這樣會輕松一點……」
看得出來她一直很壓抑自己的感情,因為這樣才不會讓外人有傷她的機會,但是長久下來,累積在心中的委屈無處纾解,最後受傷的,終究還是她。
他完全可以想像她年少時的處境,一個年幼的孩子,長期在母親的痛恨下生活,這是多麼悲哀的情景啊!
他一直知道她過得並不好,這從她過度防衛的眼神就可以略知一二,只是怎麼也沒想到,事實會是這樣不堪。
他自己雖然也是年少失怙,但病弱的母親直到最後,都盡心地照顧他們兄弟三人,就算母親過世至今已過了二十多年,但只要想起她,他的心依舊暖暖的。縱使失去母愛,但是父愛和兄弟間的友愛,卻充分地彌補那一份不足,所以他可以說是在愛中成長,不像她……
唉,若聽到她的遭遇,還有誰想要擁有什麼「天眼通」的能力?
「哭出來吧,這麼多年來,委屈你了……」他緊緊地摟住她,打算讓她一次哭個夠。
「嗚~~」他溫柔的話語立刻讓她一哭不可收拾,心中積壓多年的委屈和痛楚,終於找到宣洩的管道……
她不想擁有「看穿」人的能力,如果可以的話,她只想過平凡的生活,當個平凡人,這是奢求嗎?
對於未曾嘗過溫情的她來說,賀叔恩的溫柔和體貼漸漸溫暖她冰冷的心,愈合受創的傷口,就在不知不覺中,他已成為她的療傷劑,進而成為不可或缺的存在。
若不是他,她這一生可能都會像行屍走肉般地過日子,沒有感覺、沒有感情,
像個木頭人,根本不能稱之為「人」。
還好有他!
他一定是上天派來的天使,一個拯救她的天使……
「好些了嗎?」等她的哭泣聲漸漸停下來之後,他才拿出外套裡的手帕,替她擦淚。
「嗯。」她接過手帕,擦乾淚水後,她發覺心中的苦悶似乎也都隨著淚水而蒸發了……
「哭」真的是一種發洩呢,難怪很多女孩子都喜歡哭。
教她命理的師父曾說過,她已經積壓太多負面情感,應該適時釋放,否則一旦超出負荷的極限,會很危險。
她明白師父的意思,但她哭不出來,長久的忍耐和自制,讓她忘了要怎麼做才能大哭一場;若不是他的溫柔一步步瓦解她的倔強和防衛,恐怕她到現在還是塊冷冰冰的木頭呢……
哭過以後,她果然覺得好多了,有種神清氣爽的舒適,而且還……
咦?奇怪?怎麼會有暖烘烘又濕答答的感覺?
她好奇地拾起頭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她一直枕著他的胸膛哭泣,還拿他的衣服當抹布擦……
「啊!」他的外套上已經有一大片她的淚水和鼻涕混合成的水漬,災情十分慘重。「對不起,弄髒你的衣服了……」她不好意思地拿著手帕又是一陣猛擦,結果讓他的衣服更是慘不忍睹。
「沒關系,我回家再洗就好。」他不在意地脫下外套,將髒污的一面反摺拿在手上,免得她越看越愧疚。
「那怎麼行!你沒穿外套會冷的!」她快步走回房間,打開衣櫥,挑出最大的一件外套交給他。「這件你可以穿嗎?」
他打量了一下,心裡已經知道這件衣服仍然太小,但他還是接過來試穿,果然——
「嗯……」他的評語很客氣。「小了一點。」其實衣服穿在他身上,簡直像是大人穿童裝,不但變成七分袖,拉鏈還根本無法拉上。
「脫下來吧。」由於模樣太過可笑,她趕緊主動替他脫下。「唉……這已經是我最大件的衣服了……」沒想到兩人的個子差這麼多!
他雖然看起來瘦瘦的,但是剛才抱起來的感覺還挺有分量的……
抱著他?對喔,剛剛她就是貼在他的胸前哭的。
她還記得他的身體很溫暖、舒服,想著想著,她的臉像是上了腮紅一樣,有了詭異的紅彩,頭也不由自主地垂下,不敢再正眼看他。
糟糕,剛才她的腦子裡竟然興起想再抱他一次的念頭,確認他的懷抱是否真的很溫暖,抑或只是出自她的想像……
她是不是很色啊?
「我穿這件回去就好。」他指著手臂上的外套。「反正天色很暗,沒人會注意的。」他一向大而化之,就算穿著沾染動物血跡的獸醫外袍都敢出門,又怎麼會在意外套上這片小小的水漬呢?
「對不起,乾洗費用我來付。」
「沒關系啦。」他不在乎地笑笑,穿上外套走出大門,擺擺手道別。「我回診所了,有事打電話給我,掰。」
「嗯,掰掰……」司琴卻捨不得進門,靠著鐵門,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開始計算明天的到來……
還要十個小時才能見面啊……真久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3 18:07:45
第六章
這天中午,叔恩趁看診空檔跑到櫃台裡吃便當,司琴一見到他,卻突然臉色凝重地盯著他看,而且時間長得連一向以遲鈍著稱的他都無法忽視。
「你在看什麼?我的臉……」他納悶地擦擦自己的臉頰。「有髒東西嗎?」
「你身體不舒服嗎?」她不答反問,表情非常嚴肅。
「沒有啊,我的身體好得很。」他雖然不明所以,但仍照實回答。「你來了以後,幫了我不少忙,讓我輕松很多。」
自從小楠「不告而別」之後,司琴便成為「好朋友動物醫院」的助理。對叔恩來說,這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司琴的工作態度不但比小楠認真勤快,而且她還堅持不支薪,雖然不好意思,但是對他總是入不敷出的醫院財務狀況來說,也算是幫了另一個大忙。
「沒有?」聽他這麼一說,她的表情更難看了。
會這樣問,是因為她一直以來最擔心的事情竟然真的發生了——她在他的身上看到黑影籠罩!這代表,他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不!」想到即將與他天人永隔,她忍不住驚呼一聲。
不,他不能死,她不准!
「司琴?」見一向冷靜自持的她如此驚慌失措,他也嚇了一大跳。「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
司琴冷靜下來,定定地望著他。「我不會讓你死的。」這不僅是她的心裡話,更是她對死神的宣示——
她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喜歡的人死去,她要盡最大的力量跟死神搏斗,絕不會讓他被奪走!
「哈哈~~」她沒頭沒尾的話反而惹來他一陣笑。「每個人都會死,你我也不會例外,只是早晚而已。」他並不知道她已經看到他「離死期不遠」,誤以為她在說笑。
「我是說真的。」她難得態度非常堅持。「我絕不會讓你發生意外!」
她已「看」出他即將面臨的死亡威脅是人為的意外,所以決定從今天起要跟他形影不離,盡全力注意他的安全,直到他擺脫死亡陰影為止。
一直以來,她都非常痛恨自己的能力,一心只想當個平凡人,要不就是被動地接受她所「見」到的事實,不曾試圖改變命運;如今,她卻很慶幸自己擁有預知的能力,甚至希望能夠擁有更強的力量——一種足以對抗命運的力量!
她一定要想盡辦法扭轉乾坤,絕不會眼睜睜看他遭逢不幸!
「謝謝。」不管她為何突然說出這些話,但是她的誠意讓他備感窩心。
「從今天起,你搬到我家來住。」她必須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守著他,小心提防任何意外發生。
「為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她怎麼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別問太多,照我的話做就對了。」為了避免造成他的心理負擔,她選擇隱瞞真相。
任誰知道自己死期將近,都無法處之泰然,相信他也不會例外。
「喔。」雖然充滿疑惑,但他還是很聽話地應了一聲。
「咦?」她突然又驚訝地喊了一聲,雙手也反常地立刻往他身上「招呼」,又摸臉又摸胸,吃盡他的豆腐。「你好啦?」這是真的嗎?籠罩在他身上的陰影竟然變淡了!
這從未發生過的情況不禁讓她又驚又喜。以往只要讓她看到被黑影籠罩的人,沒有一個可以逃過死劫,因為那些黑影只會越來越深,不可能變淡。這麼說起來——
他還有救喽?!
「我本來就很好啊。」他不明所以地嘟喽著,只覺得她今天的言行一點都不像平常的她。不但說的話很奇怪,甚至還「動手動腳」!
司梁沒理會他的嘀咕,心思全放在該如何替他「避禍」上頭……
以她目前的「功力」,只能隱約感應到即將發生的事,無法清楚預知事情發生的時間和過程,更別提要替他「改運」了。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有守在他身旁,並且祈禱自己的第六感靈驗,讓她能夠先一步察得先機,替他避開這場死亡之約。
老天爺,求求你……
這是她第一次祈求上天,為的不是自己,而是唯一給過她溫情和關懷的賀叔恩……
隔天一早,司琴梳洗完畢,神清氣爽地走出房門。只見剛睡醒,還一臉惺忪的賀叔恩正呆坐在地板上的床墊中央,再仔細一瞧,他身上的黑影竟然已經完全消失了!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情形!難道說他真的避開死亡之路了?!
她忍不住笑逐顏開,真是太棒了,沒想到真的有效!
昨天下班後,叔恩便回家帶了幾件換洗衣物和個人盥洗用具,來到她的住處,開始兩人的「同居」生活。
當她脫口而出,要他住進自己家裡時,只是單純地想要保護他,沒有考慮太多。直到深夜躺在床上時,她才發覺自己做了多麼大膽的邀約!幸好他不是會想歪的個性,否則多尴尬啊!
原以為有外人在家,她會因神經緊繃而無法入睡,沒想到情形正好相反,她異常地好睡,想來,這是因為……「安心」吧!
其實她從小就很怕黑,很怕一個人。但在哥哥過世後,獨自一人面對黑暗,變成她生活的全部。無人聞問的她,只能習慣將恐懼往肚子裡吞,即使經過這麼多年,她還是會害怕,否則也不會每晚都開著收音機睡覺,制造有人陪她的假象,而半夜突然驚醒,更是常有的事。
但是,昨晚一想到有他在房外,仿佛有他守候著,她的心就自然而然地靜了下來,不需要收音機裡的人聲壯膽,一覺到天亮。
原來真正的她,還是那個需要人陪的四歲小女孩!
「早。」她走到餐桌前拆開吐司的包裝,問著賀叔恩。「睡得好嗎?」由於她住的地方只有一個房間,只好搬來她床上的彈簧床墊,放在客廳的牆邊,變成一個簡易的床鋪,委屈他打地鋪。
「嗯……」他還處於失神狀態,茫然地望著她,顯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她好笑地揚起吐司。「我要烤吐司,你要塗果醬還是奶油?」
「……我要奶油加果醬,謝謝。」他的腦子在當機幾秒後,終於正常運作。
「嗯,先去洗把臉吧。」
「好。」三分钟後,他從洗手間裡走出來,以清爽愉快的臉色走到餐桌前。「早。」臉上溫暖的笑容仿佛把清晨微冶的空氣都趕走了。
司琴放了兩片塗抹奶油加果醬的吐司在他的盤子上,又倒了一杯鮮奶給他。「趕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
「嗯。」
見他一口接一口,津津有味地吃著吐司,又把鮮奶喝光光,她的心中有一股滿足感油然而生,嘴角忍不住又揚了起來……
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吧?
她知道自己喜歡他,否則不會讓他有接近她的機會。
原先對他的「喜歡」只是人與人之間單純的好惡,與男女之情無關,但經過這麼些天的相處,她發覺其中已經慢慢滲進一些她不懂的情感。
嫉妒、雀躍和心慌意亂,這些都是最近才開始產生的情緒,而產生的原因都是他。
這是「愛」嗎?
她不能確定。她只知道自己無法忍受他對別的女人好,而要是不小心跟他肢體接觸,全身就像有電流通過,麻麻地,還會心跳加速。
這種狂亂不定、憂喜交加的感覺,就是「愛」嗎?
「黑皮,你也醒啦。」叔恩蹲下身子,摸摸繞著他腳跟磨蹭的黑貓,溫柔地低喃。「肚子餓了嗎?」
「喵~~」它煞有其事地喵喵叫,好像聽得懂他的話似的。
「真會撒嬌呢。」
「尤其是在討吃的時候。」司琴好氣又好笑地拿來貓餅乾,倒了一些在它的食盆裡。「吃吧。」
黑皮立刻蹲在食盆邊優雅地進食,不再理會叔恩。
「現實的家伙。」司琴笑罵愛貓,故意伸手拿起盆子,存心捉弄它。「不給你吃。」
「喵~~嗚~~」它不滿地半坐起身子,努力伸長前爪想奪回自己的食物。
「呵呵~~」她壞心地又逗弄了一會兒,才交出貓食,分明是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貓的痛苦上,如果黑皮會說話,一定會大聲抗議她是一個壞主子!
「當心它罵你喔。」一旁的叔恩帶著笑意,故意恐嚇她。
看到她難得一見的調皮,其實他的心裡滿是欣慰,這是否表示她已經慢慢走出過去的創傷?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哈~~我聽不懂,沒關系。」聽黑皮一邊吃一邊碎碎罵著,她滿不在乎地又笑開了。「我只聽得懂人話。」還好,她的特異功能只限於人類。
看到她開懷的真心笑容,他覺得自己的心在刹那間似乎被掐住了……
她真美!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了美丑觀念。每個人都說他大哥賀伯恩長相俊美,也許是看慣了吧,他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大家公認他二嫂柯潔珆是個絕世大美女,他也沒有特別的感覺。
唯獨她,首次讓他有了「美」的體認。
他必須承認自己對她的確另眼相待,要不然以他的個性,不可能會一直主動找她,硬是要跟她做朋友。
也許在國三,當他看她默默承受周遭不公的對待時,她已牽動他的心,讓他忍不住想多替她做些什麼,只是他當時太小,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她,那是他心中的遺憾。
難怪在多年後的重逢,他一眼就認出她了,因為他從未忘記過她,尤其在聽了她曾受過的遭遇後,他更不能坐視下管,俨然將保護她視為自己的責任。
她應該過得更好、更幸福,因為這是她應得的,而這也將是他日後努力的目標……
下午四點钟,完成手邊的工作後,叔恩突然向她宣布——
「我們今天要提早關門。」
「咦?」司琴驚訝地低頭看看手表,間道:「為什麼?」現在才四點耶!平常不忙到十點是不可能休息的。
這幾天,他身上的「黑影」幾乎不見蹤影,總算讓她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只不過還不敢完全放下心,每天都要確認好幾次,她才能心安。
「今天是我侄女的生日,我們全家要替她慶生,要不要參加?」佳佳是賀家目前唯一的「第三代」,是他二哥的女兒。她出生沒多久,父母便鬧離異,因此所有人都將她視為珍寶般寵著,藉以彌補她失去的母愛。雖然他二哥二嫂現在已重修舊好,但全家人對她的疼愛仍然不變。
「……」她低下頭,遲疑著。
「一起去吧。」見她沒反應,他又提了一次。
「我沒有受邀……」她藉故閃躲。每次在熱鬧的聚會裡,都會讓她顯得格格不入,況且除了他以外,她還不習慣跟其他陌生人相處,也沒興趣建立人際關系。
「沒關系,人越多越熱鬧。」他見招拆招。「而且我想藉這個機會將你介紹給我家人認識。」這才是他今晚的重點。
「為什麼要將我介紹給你家人認識?」她納悶地反問。沒必要吧?
「我當然要將女朋友介紹給家人喽。」他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
「女朋友?」她訝異地指著自己。「我嗎?」他們是男女朋友了嗎?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不知道?
「我希望你能當我的女朋友。」他祈求的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你不願意嗎?」感情遲鈍的他終於在昨天發現自己的心意,還好即知即行,不再浪費時間。
「……嗯。」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頰已是一片粉色的嬌紅。
「太好了!我們去選件禮物送佳佳吧!」他高興地叫著。鎖上醫院的門後,他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走著,一點也沒有猶豫和遲疑。
纖纖小手被他握著,仿佛有股電流麻麻熱熱地透過手指,傳達到全身,血液似乎都沖到司栗的腦袋,讓她的臉直發燙,耳朵也轟隆隆地響著……
他會放電引要不然她怎麼會有觸電的感覺?
這應該就是愛情小說中所謂的觸電吧?
之前她對男女之間的情愛完全沒興趣,甚至認為自己沒有愛人的能力。但他卻讓她的心再度活了過來,此刻她知道,自己不只是喜歡他的單純和溫柔,其實是已經愛上他了!
她突然覺得好幸福,幸福到想哭……
「要買什麼好呢?」他對小孩子的心理沒有動物拿手,只好問同是「女性」的她,沒想到卻看到她的淚,頓時讓他慌了手腳。「司琴?你怎麼啦?怎麼在哭?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剛才還好好的,怎麼無緣無故地就哭了呢?
「沒、沒什麼……」他的關心讓她的淚水掉得更凶,只得將頭轉開,拚命拭淚,但是淚仍流個不停。
他立刻將她帶往一旁的巷子裡,避開路人探視的目光。
「怎麼啦?告訴我。」他溫柔但堅持地問著。
「……我覺得太幸福了,好怕明天醒來後,發現這只是一場夢……」長久習慣失望,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美好,她真的好怕這終究會變成空。
「儍瓜!」他心疼地拿出手帕替她擦淚,輕輕捧起她的臉,與她對視。「這絕對不是一場夢,瞧,我是活生生的人哪,你摸摸看,還是熱的喔!」他拉起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臉,甚至還大言不慚地贊美自己的膚觸。「很好摸,對不對?」
她破涕為笑,嬌瞠地瞅他一眼。「厚臉皮!」
他輕笑,替她拭去臉上殘余的淚珠。「以後不要再哭了,我會心疼的。」這話讓她再度紅了眼眶。
「咦?你怎麼又哭了?難怪人家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他溫柔地將她攬進懷中,輕聲安慰。「別哭了,乖……」
經過多次訓練,他已學會如何安慰女人,果然是個學習力很強的「資優生」。
「都是你啦!害人家又哭了。」剛學會任性的她,第一次練習的對象當然是他,誰要他是唯一願意寵她的人呢。
「是、是……都是我的錯,只要你別再哭,你怎麼說都行。」只要能讓她開心,要打要罵都由她。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多情種!他寧可自己受罪,也見不得她掉眼淚,連這麼嗯心的情話都說得出口,讓人不得不贊歎,「戀愛」真的會讓人「向上提升」。
而仍窩在他懷裡的司琴,淚水繼續泛流,眼底卻閃著幸福的光芒,嘴角也掛著濃濃的笑意……
原來被人寵愛的感覺這麼美好,會讓人上瘾呢。
為了替佳佳慶生,賀家人再度團聚,融洽、歡樂的氣氛盈滿整間屋子。
「她是莫司琴,我的女朋友。」叔恩正式將司琴介紹給家人認識。
「司琴,以後我們家老麼就麻煩你照顧喽。」賀家的大家長賀開元首先開口。
「他雖然很會念書,可是生活技能很差,請你多包涵。」仲恩也笑著數落自己的弟弟,但眼神卻是明顯的放心。
叔恩對感情的事非常晚熟,至今從未交過女朋友,他幾乎以為叔恩會終生不婚哩,幸好,他終於遇到一個心靈契合的人了。
「叔恩,你很有眼光喔。」識人無數的伯恩一眼便能看出司琴是個單純無偽的好女孩,配叔恩正好。
「歡迎加入我們的行列。」伯恩的妻子駱丹楓親切地笑著。婚後的她,多了女性的嬌柔,不再像個男人婆。
「叔恩是一個好人,你一定會幸福的。」仲恩的太太,也就是佳佳的母親——柯潔珆,更是誠摯地獻上祝福。
「謝謝……」成為眾人的焦點,讓司琴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應對。
「不要太拘謹,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潔珆輕輕握住她的手,給她鼓勵。「我要去准備晚上的菜了,你們坐。」說完,她便趕緊鑽進廚房,准備晚餐。
這時,眾人紛紛拿出給佳佳的生日禮物——
「佳佳,生日快樂!」伯恩和丹楓夫妻首先拿出禮物,是大型的HelloKitty玩偶。
「謝謝伯伯!」佳佳高興地道謝,抱著跟自己身高差不多的絨毛娃娃,歪歪扭扭地跑到爸媽身邊獻寶,興奮地嚷道:「爸爸、媽咪,你們看……」
「伯恩,她只是個小孩子而已,干麼買這麼貴的禮物?」節儉的仲恩不同意地嘟嚷。
「難得嘛!有什麼關系,佳佳高興就好啦,對不對?」伯恩不在乎地問著一臉開心笑容的小女孩,自從仲恩跟潔珆復合後,佳佳也變得開朗許多。
「嗯。」佳佳很給面子地用力點頭,熱情地親吻玩偶的臉頰,以示自己所言不假。「我真的很喜歡喔!」
「唉……」這時,賀開元故意大歎一聲,拿出自己准備的HelloKitty存錢筒。
「跟那個玩偶一比,爺爺送的禮物就顯得小器多了,佳佳一定會不喜歡……」
「才不會!」佳佳一聽,果然「暫時」放掉手上的大玩偶,跑到賀開元的跟前接過撲滿。「佳佳很喜歡爺爺送的禮物唷~~」
「佳佳真乖~~」賀開元感動地抱著佳佳惹人愛憐的小小身軀,順利地以扮演弱者角色險勝。
「老爸,你好詐!」伯恩不滿地抗議賀開元的勝之不武。「竟然裝可憐博取佳佳的同情。」
「兵不厭詐,是你太笨了,腦袋就像籃球一樣,空空如也。」
「臭老爸~~」
「以下犯上的笨兒子!」
父子倆正吵得不可開交,但是其他人卻繼續談笑風生,完全不受任何影響,看得司琴驚訝不已,忍不住拉拉叔恩的袖子——
「叔恩……」他們怎麼都不勸架?這是什麼樣的家庭啊?
「沒關系,他們平常都是這樣講話的。」叔恩早已見怪不怪,他無所謂地笑笑,拿出一本可愛動物畫冊遞給侄女。「佳佳,這本動物畫冊,希望你喜歡。」
「哇~~」這是她最喜歡的禮物。「好棒喔,謝謝叔叔!」佳佳湊在他的臉頰印上一個甜甜的吻,此舉立刻引來賀開元和伯恩的討伐。
「叔恩才是最詐的人。」伯恩首先開炮。「利用小孩子喜歡動物的心理,不公平。」
「沒錯。」賀開元當然附議。
這時鋒頭被搶的父子二人檔,暫時拋開個人恩仇,將矛頭一致對外,瞄准主要敵人——叔恩。
「拜托你們兩個,有點風度好不好?」仲恩受不了地翻個白眼,女兒受歡迎是很值得驕傲的事,但若引起紛爭就不同了。「伯恩,你既然這麼喜歡小孩,就趕緊讓丹楓幫你生一個吧。」
「嘻~~」擁著愛妻的伯恩笑得好不得意,藏不住喜悅地宣布喜訊。「再過五個月,我也會有自己的小孩喽!」
「丹楓,是真的嗎?!」賀開元立即轉頭問長媳,在她羞怯的點頭後,他很不給面子地吐兒子槽。「那太好了!不過我希望小孩能像你多一點,免得又惹來桃花亂亂飛!」大兒子惹桃花的功力,可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誇張得嚇人。
「老爸,你那是什麼話?」像他有什麼不好!
仲恩拍拍伯恩的肩,故意糗他。「你還滿努力的嘛!」結婚不到半年,老婆就懷有四個月的身孕,當然很「努力」。
「當然喽。」他的體力充沛是他最引以為傲的事。
「伯恩,恭喜你。」只有叔恩的道賀辭比較正常一點。
「謝謝。」伯恩的尾椎也跟著越翹越高。
「伯恩……」窩在他懷中的丹楓更是羞得不敢見人,懷孕的事被他這麼一渲染,讓她覺得好丟臉喔。
還好,這時在廚房忙和了好一陣子的潔珆,適時宣布「放飯」的好消息,免除她的尴尬——
「菜煮好了,大家來吃飯吧。」
「吃飯喽!」一聽到飯菜好了,所有的人全都迅速往飯桌移動,沒人有心思繼續糗他們夫婦。
「吃飯皇帝大」,更何況潔珆做的料理又是一等一的好,會讓人流口水。
「我們也趕快去吧,潔珆煮的菜很好吃喔。」叔恩不落人後地拉著司琴來到餐桌旁坐下,挾了一筷子的菜肴到她碗裡。「吃吃看。」
司琴先咬了一口牛肉。「哇,真的很好吃!」
她可不是客套,這牛肉入口即化,鮮嫩多汁,味道好極了,看不出這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廚藝競然這麼精湛!
餐桌上豐盛的佳肴,不但口味不輸五星級大廚的手藝,連色澤和配菜都有一定水准,讓司琴大開眼界。
「謝謝你的贊美。」潔珆溫柔笑著接受贊美。「喜歡就多吃一點。」說話的同時,她還不忘替女兒布菜,標准的賢妻良母,與她的外表有一大段差距。
司琴羨慕地看著熱熱鬧鬧的賀家人,這就是「家」的感覺嗎?跟她印象中的「家」差好多,不過卻讓人覺得很自然、很舒適,輕易就能融入其中。
如果是這樣的「家」,她也想要擁有一個,而共組家庭的對象,當然就是身旁的叔恩喽……
這些日子的相處,讓她發現他是一個很好「養」的人——不挑食,脾氣好,聰明和善,是一個會讓父母引以為榮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真心對她好。
如果有一個像他一樣的孩子,應該不錯吧……
啊!真羞人啊!她在想什麼?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她就想到孩子的事!
不過,她倒是真心希望能跟他組成一個家,一個可以共享歡樂、共同分憂解勞的家,如果成真,她的幸福應該會更扎實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3 18:08:09
第七章
「叔恩……你今天能不能休息一天?」
這天一大早,司琴發現叔恩身上竟然又有黑影籠罩,她不禁一陣心驚膽跳。顧不得他會不會起疑,她只希望他能待在家裡避禍。
一個星期的平安無事讓她誤以為一切都已好轉,怎麼黑影不但再度出現,顏色還變得更濃了?難道說,他終究躲不過這次的劫難?!
這都怪她!都怪她這陣子的心思全沉浸在戀情的甜蜜之中,完全忘了上星期他搬來她住處的主因,忘了去求師傅幫忙。
都是她太過輕怱,如果他因而遭逢不幸,她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我又沒生病,怎麼可以休息呢?」責任感超強的他,不可能無緣無故休假。他開業的目的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需要幫助的動物。
他的回答讓她的心更沉,神情也更加凝重。
怎麼辦?難道真要她眼睜睜地看他死?
不!她做不到!
「陪我一天都不行嗎?」她緊緊握住他的手,雙手因害怕而微顫,只要能讓他轉危為安,要她折壽都行。
「司琴,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異於平日的書行,啟人疑窦。
「沒……」她撇開頭,還想隱瞞事實真相,但被叔恩打斷——
他溫柔地抬起她的臉,看進她驚惶的眼。「別瞞我,我知道一定有事發生。」這點從她慌亂的反應即可得知。
「我……」她猶豫著要不要跟他說實話。
她擔心他不信而一笑置之,更怕他因害怕而精神受折磨,這種等待和擔憂的磨難,她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司琴,有事我們一起分擔,別再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痛苦。」他輕輕將她攬進懷裡,在她耳邊溫聲提醒。「你還有我。」
「哇……」沒想到他的話卻引來她一陣大哭。他是她僅有的溫暖啊!
「乖……別哭了……」所幸他已有多次經驗,不再驚慌失措,只輕輕地順著她的背,溫聲安撫。「慢慢說,我們一起解決,好不好?」
司琴考慮了一會兒,抹乾眼淚,緩緩地說道——
「我……我在你身上看到黑影……」才說著,淚又開始泛流。
真糟糕,跟他在一起後,她變得好愛哭,動不動就流眼淚,以前的堅強已不復見,現在的她根本無法想像要是失去他,日子會變成怎麼樣?
「黑影?」他眉頭納悶地微蹙,隨即想到她曾說過的特異功能。「你指的是『預知死亡』的黑影嗎?」
她點點頭。
「喔……」他恍然大悟。「所以你上星期就是看到我身上有黑影,才叫我搬來住喽?」
「嗯。」
「你看,我這幾天下是平安無事嗎?危機應該算是解除了,不是嗎?」他並非不相信她的話,只是不希望她因而過度煩心。如果他真的遭逢不幸,他也不希望她傷心難過。
「危機並沒有解除,因為黑影越來越濃……」這表示死神的威脅越來越近了……
叔恩察覺懷中的她微微顫抖,心疼地將她摟得更緊。「別怕,我不是好好的嗎?」
「可是……」她從未看走眼過啊!
「我會小心防范,況且有你在我身邊守著,不會有事的。」他平穩的態度有如一顆定心丸,讓她的心暫時安下。
「好吧,可是在你危機解除之前,你都不能離開我的視線。」事到如今,也只能定一步算一步了。小心為上,希望真能避開這個劫數。
「Yes,sir。」他舉起三根手指行了個童軍禮。「長官,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出門上班了?」
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點點頭。「走吧。」被他這麼輕松一逗,她的緊張感也去掉一大半了。
「呐!」他主動伸出右手讓她「铐」,要不,如何才能不離開她的視線?
司琴好笑地伸出手,與他交握,用自己的手緊緊將他铐住,暗中希望自己的手也能將他的生命緊緊铐住,這是她唯一的願望。
兩人手牽手走出司琴的住所,才走上街道,她便突然覺得頸背的寒毛聳立,第六感立刻告訴她——
有人來了!
她警覺地快速回頭,環視前後左右,但沒看到可疑人物。
奇怪?她的第六感生來比一般人敏感,不可能出錯啊,難道是疑心生暗鬼?才正這麼想著,她就聽到左後方傳出一聲類似鞭炮聲的巨大聲響——
「砰!」
「咻——」一道破風疾行的響聲隨即從兩人中間劃過,卻比較接近叔恩的頭,最後,右前方的電線桿應聲擦過一道火花,這是……
「有人開槍!」叔恩不愧在國外待過,見多識廣,馬上反應過來。他立即半彎著身子帶著她躲往停在一旁的車子邊,不敢隨便探出頭觀察,以免成為槍靶。
「咦?是什麼聲音?好像槍聲耶……」所幸槍聲引來許多群眾圍觀,眾人議論紛紛,他們倆便乘機逃回她的住處。
「有人要殺你!」一進屋內,還來不及安撫自己害怕的心情,她立即開口問道:「你有跟誰結仇嗎?」
總算確定造成他身上黑影的原因,是來自於人為的殺害,但是,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卻也有了更深一層的擔憂——
是誰要殺他?他有可能跟人結仇到對方非殺死他不可的地步嗎?
「沒有……」剛才槍擊的震撼,仍讓他有些恍惚。他無法相信有人要置他於死地,但那顆子彈確確實實是瞄准他的頭,若不是那時發現司琴的心不在焉,剛好轉頭想要詢問,也許他早被擊中,現在已經腦袋開花。
面臨生命遭受嚴重威脅後,他才發覺「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只是空話,沒有人可以輕松面對生死,他也不例外。
她長歎一口氣。「不知道凶手是誰,要怎麼防?總不能一直躲在屋裡吧?倘若『他』最後受不了等待沖進來時,我們又該怎麼應付?」他們兩人都手無縛雞之力,屋裡最厲害的武器不過是一把不甚鋒利的菜刀和一支掃把,要拿這兩樣「武器」跟殺傷力強的手槍較量,光想就覺得可笑。
「對不起,讓你跟著我陷入危險了……」稍早聽她說自己即將面臨「死劫」,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裡面並不包括她。但如今,她的生命連帶也受到威脅,讓他無法等閒視之。
「我寧可陪你出生入死,也不願一個人苟活。」這是她早在確定他的劫數躲不過時,便有的想法;沒有他的世界,也沒什麼值得留戀的。
兩句話淡淡地從她口中說出,卻深深震撼他的心……
這是怎樣的深情啊!
若她是在剛剛的槍響之前說這些話,他聽了同樣會感動,卻不會如此深切。因為說總是比做容易,在經過生死威嚇後,她卻還能如此心意堅定,教他如何不感動?
「你再想想,到底得罪什麼人?」她無法理解以他的單純個性和生活何以惹來殺機。「思……你有意外醫死別人的寵物過嗎?」
他很快地搖搖頭。雖不敢說自己是華佗再世,但是這幾年他自認盡心盡力,倒是不曾造成任何冤死情況發生,因此這個推論可以排除。
「說得也是……」就算有,為了寵物殺人也說不過去,她腦筋一轉。「那……會不會是你收費太低,搶了別人家的生意,讓人眼紅?」
「會嗎?」他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有可能。」她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人為財死,這年頭為了錢財殺人的不在少數。
「嗯……那我們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不出門吧?」問題又繞回來了。「我們打電話報警好了。」現在,總該是「人民保母」上場的時候了吧?
「也好。」否則她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他立刻拿起話筒打11O報案,過了一個小時,兩名員警總算姗姗來遲,做了筆錄後,便要他們帶路去看現場,原本還半信半疑的警察在看到電線桿上的彈痕後,神色中才多了一絲認真。
一些目擊民眾也活靈活現地說明事發經過,並拿出附近撿到的彈頭交給警方,證實槍擊案並非空穴來風,而是真有其事。
「我們會繼續追查,如果你想到任何線索,再跟我們聯絡吧。」當事人無法給足夠的辦案線索,警方也只能虛應了事。
「好的。」兩人送走警察後,小心並快速地返回司琴的住處,面對躲在暗處的凶手,他們至今仍是一籌莫展。
「希望警察能幫上忙……」草草在她的住處吃泡面充作中餐,兩人的話題還是繞著槍擊意外。
忙和大半個上午,對他們來說,仿佛經歷一場大戰,讓人身心俱疲。
「我想明天就去診所。」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裡,什麼事都不做,這更會讓人精神緊繃,壓力難以纡解。
「有人要殺你耶,你還要出去送死?!」
「總不能放著診所裡的動物不管吧?」他不習慣坐以待斃。「況且如果有人真要殺我,就算我們躲在家裡,他還是會找上門。」
「……」他所說的她之前也想過,不過待在屋裡,畢竟總是多了一層保障。
「讓他現身,總比讓他躲在暗處好應付。」他想把敵人逼出來,否則對象是一個躲在暗中乘機下手的人,讓人防不勝防。
「……也好。」事到如今,她也想不出其他辦法。都怪以前沒結交「能人異士」,尤其是懂得功夫的人,如今也不會坐困愁城。
「叮——咚——」這時,剛好門鈴響起。
「咦?」司琴納悶地看向大門。「會是誰?」
奇怪,除了叔恩以外,她沒認識其他會來拜訪的朋友,更何況她已經好幾個月沒替人算命了,會是誰呢?
「我去開門。」在這敏感時刻,叔恩也覺得不尋常,只能小心為上。
「咦?」從門上的貓眼看出去,他看到門外站了個讓他驚訝的人物,連忙將門開啟——
「法蘭克?!你怎麼會來台灣?」法蘭克是他在英國實驗室的同事,兩人共事的時間並不算長,只有短短的九個月,而且並沒有特別深的交情。
「我來台灣觀光,順便來看看你。」法蘭克不請自來,還大方地登堂入室,一雙綠眼珠左瞧右看,最後落在司琴身上——
「這是你的女朋友?長得很漂亮。」
叔恩立刻不著痕跡地護在她身前,又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法蘭克的眼神閃了一下,才回答道:「是你的家人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歡迎你來台灣玩。」叔恩雖然滿肚子不相信,但沒拆穿他的謊言,仍佯裝無事,笑著歡迎他。「第一次來台灣嗎?打算待多久?」沒想到敵人這麼早就現身,替他們省去不少擔驚受伯。
法蘭克的突然造訪,早已讓他起了提防之心,更何況他語多破綻,更讓叔恩確定自己的懷疑不是空穴來風。
他的家人並不知道司琴住哪裡,因為他不曾說過,既然如此,法蘭克又怎麼可能會問得出來?再說,當年他留給英國同事的是舊家的住址,法蘭克又如何找得到他家人現在所住的地方?
種種不合理的說法,讓他不禁懷疑法蘭克與稍早的槍擊案有關,因為時間點實在太過巧合了。但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決定暫時與他虛與委蛇。
「明天……」法蘭克脫口而出之後,馬上發覺自己說錯話,立刻改口更正。「呃……我的意思是兩、三天。」
「需要我帶你去四處走走嗎?」叔恩裝作沒有發現法蘭克的語誤,甚至好心地建議。
他猜想這次的槍擊絕對不只法蘭克一人所為,應該還有其他同伙,執槍的搞不好是另有其人,因為那人的槍法非常准確,應該是職業級的。
他相信那些人既然大費周章地准備,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如此一來司琴的危險性就增高了。為了她的安全著想,他決定以自身當餌,獨自引來那些豺狼虎豹,希望能—並解決。
「好!」法蘭克過分急切地應道:「現在嗎?」沒想到賀叔恩這麼好騙,三百兩語就被蒙騙過去,真是蠢!
「明天好嗎?」叔恩一臉歉意。「我今天還有事。」他可不是笨蛋,懂得為自己爭取時間,否則此去只會白白送死。
「沒問題,我明天一早來接你。」說完,法蘭克便興奮地離開,連多寒喧一句都沒有。
門一關上,司琴便迫不及待地詢問——
「他是誰?」她的英文雖然不是頂好,但由於他們之間的對話並不艱深,所以能猜出個六、七成。
「他是我以前在英國實驗室的同事。」
「我不喜歡他。」那個人的一雙綠眼透著冷光,一點溫度都沒有,讓人渾身不舒服。「他來意不善。」
「嗯,我懷疑他跟早上的槍擊事件有關。」只是法蘭克為什麼要殺他,這又成了他另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
他們倆沒有特別的交情,這意味著他們的關系不好也不壞,沒什麼交集,他不記得自己曾得罪過法蘭克,他為什麼要殺自己呢?
但這不是重點,現在最重要的是明天要如何脫險?或許可以聯絡警方,請他們事先做好部署工作,才不會白白犧牲自己的一條小命。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跟他出去?這樣不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嗎?」她非常不能認同他的做法。「太危險了,我不同意。」
「你先別急,坐下來聽我慢慢說。」拉她坐到椅子上,又倒了一杯水給她,這才柔聲說出自己的計劃——
「與其坐在這裡擔心他們不知何時會來殺我,不如主動迎擊,將他們引出來。」其實他真正的目的是希望那些人能專心於他,因而忽略司琴的存在,讓她逃過此劫。
「他有槍耶!你要如何迎擊?憑你的赤手空拳?你有練過功夫嗎?」明知山有虎,還偏向虎山行,他是頭殼壞去是不是?她並不是瞧不起他的能耐,而是他一介文弱書生,如何跟槍枝對抗?
「我們可以找人幫忙啊。」當然不可能單靠他一個人緝凶。「比如說找警察……」
他還沒說完,她便冷冷地反問道:「你認為他們能付出多少心力在你身上?」
不是她對警察沒信心,而是他們每個人手上都有太多待辦案件,對他們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他又不是名人,能分到的注意力更是有限,不被吃案就該偷笑了。
「嗯……」他陷入沉思。
她說得沒錯,自己的確不應該寄望太多在警方身上,但是他又沒足夠的能力自保;要他念書、做研究倒不成問題,但是論起拳腳功夫,就差人一大截。
見他溫吞的模樣,她只能乾著急地出著馊主意。「你有沒有認識特殊背景的人?比如說黑道或是偵探?」
「欵?!我二哥好像認識一個黑道人物。」經她這麼一提,他突然想到仲恩的合夥人潘辛笛的先生好像就是黑道大哥,而且層級很高。
「真的?」他的話仿佛是急流中的浮木,讓她發現一線生機。「那你趕快跟他聯絡。」
「啊?可是找他們出面不好吧?」跟黑道扯上關系,不是會很麻煩嗎?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命在旦夕?」司琴氣急敗壞地嚷道,完全不計形象。「你還在猶豫什麼?怕欠他們人情嗎?人情會有命值錢嗎?」真是標准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是……」迫於她的聲勢,他乖乖拿起話筒撥電話給仲恩,簡單扼要地說明事情始末,請他代為聯絡辛笛姊的老公尋求幫助,並留下司琴家的電話號碼。
他才掛上電話,她馬上追問:「怎麼樣?可以馬上找到他人嗎?」事關他的生命安危,她比誰都緊張。
眼見他身上的黑影依舊籠罩,表示危機尚未解除,敦她如何能安心?
「我已經請二哥代為聯系,一找到那個人會立刻跟我聯絡,現在只能等了。」此時他的心已回歸平靜,比起之前的茫無頭緒,現在已多了一條線索可循。
「我真沒用,如果之前我肯多學一些技能,現在也不會只懂皮毛,一點忙都幫不上。」她對自己的能力不足非常自責。
由於她「天賦異禀」,師父曾希望她多學一些功夫,不僅可以看過去,更可以清楚地斷未來,但她想都不想就立刻拒絕,因為她覺得知道越多只會為她帶來更多困擾,一味逃避的結果就是如今的遺憾。
她如果可以更清楚看到他的未來,就能替他趨吉避凶,他也不必受死亡威脅了……
「誰說的。」他完全不認同她的說法。「若不是有你先一步的提醒,讓我及時避開子彈,我現在已經腦袋開花。」
「但是我沒辦法替你解除危機,你的生命依然遭受威脅。」她還是深深自責著。
「如果不是有你,我不會積極求生。」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說出莫名其妙的話。
她不解地望著他。
「因為我擔心我若是死了,你會變成什麼樣?當我這麼一想時,我就知道自己還不能死,起碼現在還不能死。」她的幸福才剛萌芽,如果他死了,他深怕她此生再也看不到幸福的花朵綻放。
「對。」她立刻緊緊抱住他。「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否則我一定會跟著你的腳步走,沒有你,我也不會獨活……」
「你真儍……」他也緊擁住她。雖然這十字架好重,但他甘願背。
現在只能誠心祈禱辛笛姊的先生有能力解救他,否則明天將會是他們倆的忌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3 18:08:35
第八章
隔天一早,當叔恩一身輕便,等待法蘭克出現時,司琴再度開口,試圖說服他——
「我要跟你一起去。」她還是不放心讓他一個人涉險。
「我們昨晚不是談過了嗎?」他極有耐性地又向她解釋了一次。「我這次去是為了當誘餌,將法蘭克那夥人一網打盡,為了避免增加衛大哥的負擔,最好讓我單獨前往,否則他無暇同時顧及我們兩個人的安全。」
潘辛笛的老公衛軍昨晚已跟他們取得聯系,由於懷疑法蘭克一幫人早已在司琴的住處附近監視,為免引起他們的警覺,他只在電話裡交代注意事項,而不現身以免打草驚蛇。他說立刻會派人埋伏,今早隨後跟蹤,再伺機而動。
「可是……」與其在家裡擔心,她寧可跟他一起涉險。
「司琴,你去的話,一定會讓衛大哥的工作困難度增高,也許會功虧一篑。」他溫柔但很堅持地拒絕她的要求,絕不會讓她涉險。
「……好吧。」她沉吟了好一會兒,終於點頭答應。「不過你一脫離險境,一定要馬上通知我!」
「我會——」他還沒來得及說完話,門鈴的聲音便無預警地響起——
「叮——咚——」
鈴聲像是催命符般地飄來,讓他們的腎上腺素激增,心情也跟著越來越緊張。
「叔恩……」她感覺手心冰冷,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汲取溫暖和勇氣。
「別緊張,我們有衛大哥保護,不會有事的。」他回握她的手,臉上悠然平和的笑容化解她的不安。「你要不要先去房間躲著?」他不想讓法蘭克再看見司琴。
「我要看你走。」就算多一秒钟都好。
「那我走了。」他打算直接出門,不讓法蘭克有進門的機會,避免增加她的危險。
「等等……」她突然街上前去抱住他,並踮起腳尖吻了他的唇。這是她的初吻。
她突如其來的熱情讓他嚇了一跳,但隨即陷入她制造的火花之中,兩個沒接吻經驗的人,順著本能摸索,演奏出更純粹的醉人樂章……
「叮——咚——叮——咚——」
「叩!砰砰!叩!叩!」
屋外耐不住性子的法蘭克不識相地又按了好幾聲門鈴,還奮力地大聲敲門,硬是成為棒打鴛鴦的凶手。
兩人這才依依不捨地分開,司琴已是淚眼婆娑,聲音哽咽——
「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否則我絕對不會獨活。」這不只是威脅,更是誓言。
「我走了。」輕輕在她額頭印下一個吻。「別擔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他快速轉身走出門,順手將門關上,以免增加她的危險。他在屋裡多待一秒,她的危險就多一分,難保法蘭克不會等不及,破門而入。
「叔恩……」她嗚咽出聲,擔憂及不安和成淚水,流了出來。
明知他此番前去是凶多吉少,她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眼睜睜目送他去「赴死」,這種心痛有如刀割,讓她痛不欲生,怎麼也控制不住害怕的心。
這是一種會讓人瘋狂的等待呀!
「叮——咚——」
就在叔恩離開約五分钟之後,門鈴突然又響起,將司琴從憂傷中驚醒——
奇怪?會是誰呢?
她抹乾淚水,睜著紅腫的雙眼從門上的貓眼看出去,赫然看到一個高頭大馬的外國人站在外頭,手上還拿著一把槍!
他是來殺她的!
那人眼申明顯的殺意,正確無誤地傳達這個訊息。
司琴沒有遲疑,立刻轉身,悄悄地住房間方向移動。她打開木制衣櫥,勉強擠在角落後關上衣櫥的門,並用吊掛的衣物做為掩飾,心中只有一個信念——
在叔恩沒有平安回來之前,她絕對不能死!
窩在狹小黑暗的空間裡,眼睛雖然無法辨物,聽力反而變得格外敏銳。
她聽見門外的殺手在她躲進衣櫥後,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打開鐵門進入屋內,緩緩地四處走動,陽台、廚房、浴室,接下來就是房間……
說不害怕是騙人的,她的心怦怦直跳,甚至懷疑起自己的心跳聲是不是已經大到可以穿透木板,被房外的殺手聽見……
喀、喀……
鞋子踩在房內地板的聲音清晰可聞,這麼說……那人已經走進房間了!
這個發現更是讓她心跳加速,仿佛要跳出喉嚨,「他」不會也聽到了吧?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胸,想要壓抑心跳的聲音,以免被「他」發現自己藏身的所在。
她房間的擺設極精簡,一張床,一個置物櫃,然後就是這個衣櫥,不需要半分钟就可以清查完畢,很快就會查到衣櫥了。
她第一次後悔自己沒有多買一些擺設,要不就可以拖延一點時間。
糟糕!她聽見「他」的腳步聲正一步步往衣櫥方向走近,嚇得她緊閉著眼,雙手改捂住耳朵。
怎麼辦?!她就要被找到了,再也見不到叔恩了……
叔恩,我先走了……她在心裡默默呼喚叔恩,並誠心為他祈福。你要好好保重,永遠健康幸福……
突然,衣櫥的門被人打開,衣物也被撥開,突來的光線讓司琴更是緊閉著雙眼,雙手抱住頭部,不做任何抵抗,靜靜地等著那一聲槍響——
「砰!」
突然,她聽到一聲重物撞擊倒地的聲音,除此之外,沒聽到其他聲音。
剛才那就是槍聲嗎?那……
她怎麼沒死?!
這時,突然有人拍她的肩,她嚇了一大跳,眼睛閉得更緊,身子更是拚命縮成一團,標准的鴕鳥心態,不願看到即將發生的事實。
那人不死心地又搖了一次她的肩。「小姐……」
「他」說中文?!她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偷偷地稍稍抬頭,慢慢睜開眼睛——
咦?!她蓦地張大眼瞪向來人,眼前的男子穿著一身黑,戴著墨鏡,理了個三分頭,十足黑道大哥模樣。
奇怪?怎麼換人了?剛才她看到的是一個老外呀!
「你是莫小姐嗎?」黑道大哥問。
司琴雙眼防備地盯著陌生男子看,沒給正面回答。在沒弄清對方的身分之前,她不願多做回應。
「別害怕,他已被我們擺平了。」陌生男子指著地板。
司琴順著他的手指一瞧——欽引這不就是先前那個要來殺她的老外嗎?只見那人已經癱平,全身也被繩索牢牢捆綁,看樣子短時間之內,他應該醒不來了。
這麼說起來,眼前這位先生就是救了她的人喽!
但是,他們又不認識,他怎麼會無緣無故地進來她家救人?
「你是……」她的眼神仍有防備。
「我叫傑克,是衛軍大哥的手下,他指示我在你家附近守候。我看到這人進入你的屋裡後,我立刻尾隨進來,乘機將他逮住。」看出她的疑惑,他主動說明原委。
司琴總算可以放下一顆提得老高的心,誠心道謝。「謝謝你救了我一命。」原來是自己人,差點嚇死她了。
「不用客氣。」
「對了,叔恩呢?」她趕緊爬出衣櫥,探探傑克的身後,尋找叔恩的身影。「他是不是也回來了?怎麼不見他人?」
「為了將他們一網打盡,我們並沒有從中攔截救人,打算將計就計,以便找到幕後黑手。」傑克沒有隱瞞地說出計劃。
「這樣不是讓他處於危險之中嗎?」如果有了閃失,他的命可能就……
她根本不敢再往不想。
若不是傑克及時趕到,光是一個殺手就能夠取她性命,更不要說叔恩這個主要目標,即將面臨多大的陣仗!
「放心,有衛軍大哥親自出馬,絕對不會有事的,他的身手是一流的。」傑克這番話不知道是真的對衛軍有信心,還是純粹安慰司琴而已。
「可是……」
「別想太多,不會有事的。」傑克打斷她的胡思亂想,彎身將昏死的殺手扛起。「我先將他帶出去,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你忙你的,我沒事。」
「那我先走了,一有消息,我會立刻通知你。」傑克擺擺手,輕巧地離開,完全不受身上那具超過一百公斤「重物」的影響,靈巧地像只山貓。
司琴歎了口氣。叔恩身陷危險,生死未卜,她怎麼能不擔心?
但她現在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那個叫做衛軍的人身上,希望他真有傑克說的那麼厲害……
叔恩才跟著法蘭克走下樓,立刻被人從身後箝制,緊接著頭一陣痛,眼前跟著一黑,隨即陷入昏迷。
當他醒來時,手腳已恢復自由,躺在一張舒適的沙發上——
「這裡是……」他掙扎著坐起身,轉動仍然暈痛的頭,想要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這是一間裝潢非常豪華的屋子,不像座監牢。
「叔恩,」一個灰白頭發、外國臉孔的男子親切地跟他問好。「好久不見。」他長得有點像肯德基爺爺,看起來非常慈祥和善的模樣。
「梅爾博士?!」叔恩驚訝地喚道:「你怎麼會在——」話還沒說完,他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原來這次事件的幕後主使者是尼克森·梅爾——叔恩在英國研究室的負責人,更是他學習遺傳基因工程的啟蒙恩師,讓他獲益良多。
正因如此,他忍不住要間——
「為什麼?」這個事實讓他一時無法接受。
「你知道太多。」此時尼克森·梅爾的眼睛是一片犀利的冷意,先前的和善已不復見。
「知道太多?」叔恩一臉納悶地反問道:「那些知識不都是你教我的嗎?」哪有老師嫌學生知道太多的?這不合常理。
「我的意思是說,你知道太多關於我們研究室的秘密。」
叔恩沉默了,因為他已明白尼克森所指何事——
當年他和尼克森所待的研究小組,成功地利用無性生殖研發出第一只桃莉羊後,一家私人財團立刻用高薪把尼克森挖走,並出資讓他領導一個團隊,負責「復制人」的研究。
尼克森隨即說服團隊中最優秀的叔恩加入研究行列,剛開始他認為人類基因較復雜,研究起來也比較具有挑戰性,便欣然前往;但就在計劃進行到一半之時,他無意間發現出資老板研究「復制人」的真正目的——
原來,這個集團老板是中東某國的石油商,他要求制造出最強的人種,目的是為了要組成一支世上頂尖的「復制人兵團」,以利稱霸全球。
知道這件事之後,叔恩暗中銷毀手邊所有的資料,並隨即提出辭呈,黯然離開他最喜歡的研究工作。回到台灣,他努力苦讀,考取了獸醫執照後,便開了「好朋友動物醫院」。
雖然這段期間尼克森仍不斷地邀請他回去工作,但他都沒答應,誰知他們最後竟然祭出這殺手锏?
「如果你願意回英國繼續為我工作,我當然可以饒你。」尼克森好心地提供另一個選擇。事實上自從叔恩離開後,研究進度便停滯不前,所以他目前極需叔恩的能力。
「我不願自己研究出來的心血,變成有心人士的殺人工具。」他很清楚一旦那支「復制人兵團」問世,將會為世界帶來很大的浩劫,他不願成為歷史罪人。
聽了叔恩的回答後,尼克森的臉立刻拉了下來。「既然你不領情,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昨天槍擊失敗後,他想了一下,也許叔恩命不該絕,應該可以再試試以性命威脅,搞不好可以延為己用。誰知他今天又拒絕自己的提議,既然不能為自己所用就摧毀,一向是他的座右銘。
尼克森轉過身,朝左右人員打個手勢,其中一名高壯的保镳立刻掏出懷中的手槍,瞄准叔恩的頭部開槍——
「砰!」
槍聲響過,叔恩卻毫發無傷,倒地的反而是那名欲開槍的保镳!原來有人自窗外開槍,子彈破窗而入並擊中那名保镳。
「誰?!」突如其來的發展讓尼克森慌了手腳,連忙躲到其他保镳身後,護著頭大聲嚷叫。「快點保護我!」
三名保镳立刻將他圍在中間,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那我呢?」處在外圍的法蘭克也慌了,拉住其中一名保镳。「怎麼沒人保護我?」
「閉嘴!」尼克森怒斥。「我的命比你值錢!」
就在這時,兩組黑衣部隊分別由窗戶和大門進入,不知從何處射出的三顆子彈,竟一一射中三名保镳拿槍的手掌,彈無虛發。
「哇!痛——」保镳們紛紛握著自己血流不止的手掌,哀聲叫痛,哪還能顧及尼克森的生死。
十名黑衣男子迅速進入屋內並就定位,其中有兩名更迅速站在叔恩身前保護他。他們手上的槍全都瞄准在場的五名壞蛋,讓他們難以脫逃。
「把他們全部綁起來。」一名看起來像是頭頭的黑衣人下達命令。
「你不能抓我,我是外國人。」尼克森囂張地宣布。
「喔,是嗎?」黑衣人頭頭冷冷地嗤笑一聲。「這個簡單,只要直接將你毀屍滅跡,就不會有人知道。」這句話是以十分流利的英文說出。
「你……殺人是犯法的……」
「你之前不是也想殺他嗎?」他指著叔恩。「你都敢做了,我還怕什麼。」
「不……」尼克森慘叫一聲,嚇昏了,典型的惡人無膽。
「將他們移交國際刑警處理。」頭頭再度交代下去,接著走到叔恩的面前,伸出右手。「你好,我是衛軍。」
「衛大哥,謝謝你前來相助。」叔恩感激地伸手與他相握。
「別客氣,這是我能力范圍之內的事。」衛軍淡淡地一笑。「我們已經將他們一網打盡,你的危機也算是解除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也許對衛軍來說是輕而易舉的小事,但若不是有他鼎力相助,自己早就被槍打死。
「沒事就好,無打個電話跟你女朋友報平安吧,免得她擔心。」
「對喔……」叔恩趕緊拿出手機,撥了司琴家裡的電話。「喂?我已經沒事了……是衛大哥救我的……別哭了,我沒事……好……我馬上回去……別哭了喔……」他對著電話,不住地安慰她。
雖然直接面對死亡是件很恐怖的事,但是她在家裡等待時的那種煎熬,一定也不好過。
現在,他一心只想回到司琴的身邊團聚,經過這個事件,他發覺自己越來越離不開她,該是結婚的時候了……
「你終於回來了!」看到叔恩平安歸來,司琴的淚忍不住飙了出來,並立刻沖進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
「別哭了……」兩人旁若無人地大演「久別重逢」的戲碼,三名護著他回來的衛軍手下,全都識相地閃開,將時間和空間留給他們。
他忍不住低頭給她一個熱吻,不過小小分開一下,他們倆的吻技已經大有進步,感情也跟著加溫不少,當兩人的情緒都稍稍平復之後,他立刻開口對她說道——
「我們結婚吧!」
「結婚?!」他突如其來的求婚,讓她又驚又喜,但是驚訝的成分居多。「為什麼?我們才交往不到一個月耶!」短短一個月的交往,他竟然就跟她求婚,未免太快了吧?
「我們雖然交往不久,但是卻已經認識超過二十年了啊!」
「可是,我們真正稱得上有往來的只有最近這一、兩個月啊!」進展的確是快了一點。
「誰說的?別忘了國三那年我們是做了一年的『鄰居』呢!」他搖搖頭,提出反駁。「我對你的印象也是從那時開始累積的,要不然怎麼能在第一眼就認出你來?」
那一年雖然大多數的時間是他說她聽,但是她每次都認真聆聽的模樣,讓他留下很好的印象,這是她跟其他聒噪的女同學最大的不同——她雖然態度冷漠,但卻懂得尊重別人,不會仗著有小團體做後盾,就四處嚼舌根。這點讓他很是欣賞。
前一陣子,她解開心防,告訴他關於小時候的事,以及她的心路歷程,更是讓他在心疼的同時,燃起了濃濃的感情,直想將她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一輩子守護著她。
這不單單只是同情,而是融合不同的感情,有友情、親情,當然還有愛情。
不曾談過戀愛的他並不能確切描述何謂愛情,但是他相信喜歡跟她在一起的心情,看到她就覺得滿心愉悅的心情,想要帶給她幸福的心情……
綜合這些心情,應該就是所謂的愛情吧?
「你的回答呢?」他再次催促。
「嗯……」她臉頰绯紅,羞赧地點頭答應,平添幾許麗色。
「太棒了。」他興奮地抱起她繞圈圈,喜悅溢於言表。「我好高興喔!」
「我也是……」她也幸福地在他耳畔低語。
若不是他,她這輩子根本不會結婚,因為她絕對碰不到另一個像他一樣對她呵護有加的好人!
她相信只要跟他在一起,一定可以獲得幸福,一定可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3 18:09:01
第九章
「尼克森事件」過後,叔恩便又搬回自己家裡住,但是,他和司琴的感情卻越來越穩固、越來越甜蜜了。
上星期,他們一起去買了一枚式樣簡單大方而且價格不貴的訂婚戒指,並預計下個月公證結婚。
「今天提早打烊好了。去我家吃晚飯怎麼樣?」這天晚上七點多,看完所有等待的動物病患,叔恩決定提早下班。
「好啊。」這陣子柯潔珆經常跟她聯絡,有時兩人會相約出去逛街,采買結婚用品,兩個不同類型的人竟然很聊得來,讓司琴也很意外,潔珆應該算得上是她生平第一個同性朋友吧。
潔珆不僅長得美,個性也很好相處;若不是她自曝內幕,說起之前婚姻觸礁的往事,司琴實在很難想像,現在溫柔顧家的她,過去竟曾是一個嬌蠻無理的女孩。愛情果真是力量大呢!
叔恩迅速將門窗鎖好,牽起她的手。「我們走吧。」
在經歷生死關頭後,他已懂得要多撥出一些時間跟自己最關心的人相處,把握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事。
兩人搭上公車,慢慢晃到賀家,正要按下門鈴,就聽見他手機響起——
「喂,我是賀叔恩……是……有狗被撞傷?傷得重不重?……好……我馬上回去!」他急忙掛上電話,立即轉頭跟司琴道歉。
「對不起,我——」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給打斷了——
「沒關系,我跟你一起回去吧。」跟他在一起久了,她已經很了解他無法見死不救的性格了。
他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你還是進去跟他們一起用餐。以後都是一家人,我希望你能跟他們多熟悉。」
「好吧。」她明白自己必須更敞開心胸接納人,不可以再像以前一樣「閉塞」。
「別苦著臉嘛,我處理完就回來。」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吻後,他笑著擺擺手離開。
目送他走遠後,司琴轉身欲按下門鈴,卻忽然被人叫住——
「欵,姓莫的女人。」語氣極沒禮貌。
司琴慢慢地回過頭,看向來人,原來是叔恩診所以前的助理——小楠。
她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時間點未免太過可疑了吧?司琴立刻心生防備。
「哼,我已經知道你的底細了!」小楠不懷好意地斜眼睨視她。「你是個烏鴉嘴,不但克死哥哥,連父母都不放過,只要沾到你就沒好事,你根本是個掃把星!」
那天被這女人嚇跑之後,她回家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更不甘心將叔恩這塊肥肉拱手讓人,於是托從事徵信業的堂哥查了這女人的底細。沒想到,查出來的竟是這麼駭人聽聞的往事!
這個莫司琴,真是恐怖的女人!
「你……胡說!」自從和叔恩在一起之後,這段塵封舊事已經沒有人再提起了。再次聽到這些話,司琴的聲音不禁有些顫抖,顯示她的內心受到不小的震撼。
「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裡有數。」小楠非常囂張地把司琴以前說過的話原封奉還。「你敢對天發誓說沒這回事嗎?」
「我……」
「哼,說不出來了吧?!」小楠得意洋洋地繼續諷道:「你明明知道自己『帶衰』,竟然還故意接近叔恩,想害死他嗎?」由於前幾天的槍擊案造成附近不小的騷動,她自然也略有耳聞。
「……」司琴無法辯解。她不禁要想,這次的槍擊事件,難道也是因為她帶來的厄運?
可是她應該不會為人帶來霉運的……應該不會才對呀!
「如果你真的愛他,就更應該趕快離開他,否則絕對會連累他!」看莫司琴蒼白痛苦的表情,小楠知道自己的計謀奏效了,他趕緊乘勝追擊。「難道真要眼睜睜地看他死在你面前,你才願意放手嗎?你太自私了!」
「好啦!反正我言盡於此,接下來就看你怎麼做了。」小楠說完,就轉身離開,對於莫司琴會作出什麼抉擇,她已經能猜出個大概了——
這種人沒有堅持的勇氣,常常因為考慮太多,又老想做好人,所以最後都會放棄目標,這種人啊,最好騙了!
小楠已經離開好一會兒了,司琴卻還是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腦海裡已是一團混亂……
她並不是自私,只是……只是喜歡他,喜歡跟他在一起,難道這也錯了嗎?
好不容易等到叔恩出現,將她帶離黑暗孤獨的世界,就在以為幸福在握時,命運還是饒不過她;她並不願相信自己是個會帶來厄運的人,但是事實證明她周遭的人都會陸續遭受不幸,先是哥哥,後來是媽媽、爸爸,現在連叔恩也不例外。
難道她真的是一個注定無法得到幸福的女人?
這算不算是一種詛咒呢?
如果她的幸福要以叔恩的安危作為交換條件,她絕不會接受,寧可放棄即將到來的幸福,也不願意叔恩有閃失。
明明賀家的電鈴就在眼前,她卻怎麼也按不下去,望著窗內溫暖的燈光,似乎離自己愈來越遠,那不是屬於她的光明。
也許,她只適合獨自生活,才不會拖累別人。
就算先前已提醒自己要小心小楠的來意不明,但事關叔恩的生死,她還是寧可信其有。
「叔恩,奸好保重……」一滴清淚滑落她的臉頰,她轉身離開,消逝在無人的街道……
「咦?怎麼沒人?」叔恩匆匆地趕回診所,卻沒有看到任何人,更沒看到電話中所說被車子撞傷的狗。「奇怪……」
「咦?賀醫師?好久不見!」此時,匆匆趕到診所前的小楠,故意裝作不期而遇地上前向他打招呼。
「小楠?!」叔恩滿臉驚喜地回應。「好久不見!之前你怎麼就突然不來診所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醫師,你被莫司琴那個壞女人騙了!她是個會克死父母的妖怪,就連跟她親近的人都會倒楣,所以你如果繼續跟她交往,一定也會被害死的!」她以為叔恩還不知道這些事,所以故意誇大事實,只為造成他的恐慌,好讓自己乘虛而入。
「什麼?是誰告訴你的?」他立刻慌張地反問,擔心這些流言會傷到司琴。
「很多人都在說呢!」他的反應讓她誤以為他被自己所說的內容嚇到,於是更變本加厲地加油添醋。「聽說只要跟她在一起久一點,就會意外身亡耶!」
「胡說八道!」鮮少生氣的叔恩發火了。「根本是子虛烏有的事,怎麼會傳成這樣?」這些話要是傳到司琴耳中,她會多難過啊!
「這……」小楠被嚇了一跳,但她反應很快,立刻換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將過錯推得一乾二淨。「又不是我說的,你干麼這麼凶?」
「對不起,不過我不喜歡再聽到這些謠言,以後別再說了。」叔恩雖然道歉,但仍很堅持。「如果再聽到別人這麼說,麻煩你跟他們說這都不是真的,也請他們不要再傳了。」雖說謠言止於智者,但是這類八卦消息卻是人們的最愛,誰知道最後會傳成什麼樣?
「可是她害死她哥哥和父母是事實啊,你前幾天不也碰到槍擊?這都是因為她把霉運帶給你啊!」小楠不甘事情到此為止,繼續興風作浪。
「別說了!」他大聲喝斥。「我不想再聽到這些話!」
「可是莫司琴自己也沒否認,就表示這是真的啊!」
「什麼?你是什麼時候見到司琴的?」他聽出事有蹊跷,立刻一把抓住她的手追問著。這陣子他和司琴幾乎整天都在一起,她跟小楠又是何時相見?
「我……我……」被他暴怒的模樣嚇到,小楠一句話都說下出來。
「說!你什麼時候找過司琴?又跟她說了什麼?」此時的他,平常斯文溫吞的模樣已不復見,反倒比較像是索命的阿修羅。
事情只要牽涉到司琴,總會讓他方寸大亂,他害怕好不容易才走出陰霾的她又會退縮回去,要是她再也走不出來,那該怎麼辦?
「我……剛剛去你家,剛好碰到她,才問起這些事……都、都是她自己承認的喔!」
好可怕喔!她之前怎麼會以為賀叔恩牲畜無害呢?看他現在的模樣,搞不好會殺人哩!
「原來是你!」賀叔恩突然恍然大悟。「是你打電話給我,謊報有狗出意外,要我趕回來醫院的?」
「呃……」她支支吾吾不敢承認,但他已了然於心,原來他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小楠,我一直把你當妹妹,但是你這次的行為真的讓我很失望。」
「我才不要當你的妹妹,我要當你的女朋友!」事到如今,小楠不吐不快,一股腦兒的說出真心話。「那女人有什麼好?個性陰沉,一張死人臉,讓人看了就倒胃口,而且連打扮都不會,看起來像個老太婆,還會克死人,你到底看上她哪裡?」
「因為我愛她,所以我也會愛她的全部。」
「我也愛你呀!要不然我干麼委屈自己去當你的助理?每天跟那些肮髒的動物混在一起,連妝都不能化,薪水又少得連一個名牌包包都買不起!」
「原來在我的診所工作讓你這麼委屈,那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我會早點讓你離開,不會勉強你的。」
「不是的,我是因為愛你才去你那裡工作。」
「不,你並不愛我。」他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只是喜歡我外在的光環,就像是你所喜愛的那些飾品配件一樣。」
他雖然感情遲鈍,但是頭腦卻很清楚。他明白自己的學經歷、甚至是外表,才是她最在意的部分,這並不是愛。
「我……」他說得沒錯,她是因為他的外在條件而喜歡他的,但是很多人的婚姻不都是這樣來的嗎?這有什麼不對?
「真正的愛是不會考慮到條件,而是以對方為考量,就像我跟司琴一樣,就算跟她在一起會讓我喪失生命,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她,這才是真愛吧!」
他這番話就像當頭棒喝,敲醒了小楠的迷思。沒錯,一直以來,她部將外在條件列為擇偶的第一要件,至於適不適合就不在考慮之列,難怪交過七、八個男朋友,她都沒有悸動的感覺,原來問題出在她身上。
賀叔恩沒等她回答,便說:「我要走了,祝你趕快找到一個情投意合的有情人。」
他急忙搭計程車回家,由於司琴沒有申辦手機,無法直接問她人在哪裡,但他也壓根兒忘了可以先打電話跟家裡聯絡。反正只要牽涉到司琴,他就不再是頭腦敏銳的天才,反而是個被愛情沖昏頭的蠢蛋。
「司琴沒來?!」叔恩趕回家,聽到的卻是這樣一個消息。「怎麼可能?一個小時前她就在這裡了啊!」
「別急,慢慢將事情說清楚。」柯潔珆倒了一杯水遞給他,讓他緩緩氣。
「一個小時前,我們……」叔恩將之前發生的事,還有小楠的詭計一五一十地說出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我應該先送她進來,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都是我的錯。」他相當自責。
「如果她動不動就受人影響而鬧失蹤,難道你要將她綁在褲腰帶,隨身攜帶嗎?」仲恩不以為然地嗤道。
「仲恩!」潔珆拉拉他的手,制止他再說下去。「都這個時候了,說這些干什麼?」
「二哥,這不是她的錯,她會這樣是有原因的……」叔恩急急說出司琴的過去,包括她的特異功能,她父母對待她的態度,以及以前念書時同學對她的排斥,一切的一切……
「……所以她一直沒有安全感,甚至認為自己會為人帶來不幸,因此選擇獨來獨往,不敢跟人親近。我每次只要想到這個十字架已經壓了她二十多個年頭,心就很酸、很難受,如果可以,我願意替她扛。」說到最後,他的眼眶已經泛紅。
「沒想到她的命運這麼坎坷……」潔珆邊說邊拭淚,無法想像若是這份重擔壓在自己身上,她是否會崩潰。
「仲恩,你事情沒弄清楚就胡說一通,都是你的錯。」賀開元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還把仲恩臭罵一頓。
「是、是……」變成眾矢之的的仲恩只能摸摸鼻子認錯。「都是我的錯。」這怎能怪他嘛,先前又沒人跟他說這些。
「你們不在乎她擁有特異功能?不怕她會帶來霉運嗎?」叔恩問道。
「拜托,看得見人的生死跟帶來霉運是兩回事,」仲恩受不了地瞪他一眼。
「你難道連這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但大部分的人都會將它們聯想在一起。」
「干麼理會那些愚民!」對於閒雜人等的廢話,仲恩才懶得理會。
「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堅強,擁有自信。」叔恩不認同地搖搖頭。「尤其是司琴,長期處於被否定的環境中,很難擁有健康正常的心態。」
「叔恩,你趕緊打電話找她。」淚流不止的潔珆連忙催促。
「她沒手機。」因為她不喜歡被手機綁住的感覺。
「那……她家裡呢?你試了沒?」仲恩趕緊將功贖罪,幫忙動腦。
「對喔!」叔恩這才想到,趕緊撥過去,可是響了二十幾聲,還是沒人接聽,於是他掛上電話,迅速作出決定。「麻煩你們在這附近找找,我馬上去她家看看。」
「也好,我們分頭找。」仲恩分配工作。「潔珆,你在家等,我跟老爸去附近找人。」
「謝謝,我先走了。」叔恩立刻出門招了輛計程車,直奔司琴的住處。
希望她已經回去了,雖然機會渺茫……
司琴並沒有回家。跟小楠說過話後,她陷入茫然,不自覺地叫了一部計程車直奔新竹郊區,來到一棟平房前按下門鈴。過了大約一分钟的時間,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對講機傳出——
「我已經等你好幾天了,進來吧。」大門應聲而開。
她推開大門進入,脫下鞋子步上玄關的原木地板,又熟門熟路地走到最裡頭的禅房。裡面有一位滿頭銀發、留有長長白胡子的老人,正在打坐。
「師父。」她恭敬地俯首跪坐在老人前面,他正是當年幫助她「管理」特異功能的老師。
「你在怕什麼?」師父的眼睛依然閉著,聲音不疾不徐,靜坐的姿勢也沒有絲毫改變。
「我怕自己是掃把星的命,會帶衰身旁的人。」她一點也不意外師父「看」得出她的煩惱,因為他的修為很高,已到通靈的地步。
以前她只跟老師父學過命理,不曾跟他說過自己的煩惱,這是她首次說出自己的旁徨。
「這是你自己的觀察,還是別人說的?」師父不置可否,淡淡地反問道。
「都有。」從小到大,這些話她已經聽了不下百遍,而且發生在她周遭的實例也不少,讓她不得不再次懷疑。
「既然你自己都這麼想了,還來找我做什麼。」
「可是……」她不希望這是事實啊!旁徨失措的她只希望能聽到一個否定的答案,那麼她就能重整信念。
「我曾說過,『心』是最重要的,你的『心』怎麼想,『運』就會跟著怎麼走。」
「可是我無法不往壞處想啊!跟他才交往沒多久,他就發生槍擊事件,還差點送了命,我可能真的命中帶衰吧。如果再有人在我面前死去,我一定會崩潰!」這才是她真正的心聲,她害怕會失去所有。
「你已經將『心』帶上絕路。」師父一直相信「心」可以改變「信念」,而「信念」則可以改變運勢。
「我不想害死他。」這是一種深沉的恐懼,已經緊緊跟了她二十多年。「我不要我愛的人再度在我面前死掉。」她已經失去太多,不想再失去了。
「世上有誰是不會死的,你去找來給我看!」老師父原本緊閉的雙眸突然睜開,怒斥道:「你再去找看看,這世上有誰的家裡沒死過人的?不要再為你自己的退縮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沒有……」老師父突如其來的怒吼,震住了她,讓她無法順利提出反駁。
「打從你一進來,我只聽到你一味地為自己的逃避找理由,希望別人給你一個答案,這是你自己的人生,要由你自己負責,別人無權替你作選擇。」
「我……」她無法回答。
「你一直沒變。每次碰到問題就未戰先降,躲在殼中將自己塑造成一個可憐人的角色,這就是你面對生命的態度!」師父語帶責備,字字針針見血,讓人無法遁逃。「這樣消極的你憑什麼追求幸福?幸福是要自己辛苦去爭取來的,不要奢望別人捧到你面前!」
「……」師父的話字字震撼她的心,讓她久久說不出一個字。
她真的如老師父所說的消極嗎?她真的每次都逃避問題嗎?她真的只有口頭想要幸福,卻從不實際行動嗎?她開始反省……
「作出你要的抉擇,然後就從一而終地走下去,別再三心二意了,不但累了自己,別人也跟著受牽累。」師父見她的心開始沉澱自省,便將語氣放緩,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從不認為一個人的命運會影響到他人,這只是蒙蔽人心的話;每個人的命運都應該掌控在自己手裡,除非你的『心』病了,那麼就會被別人拖著走。」
師父的話讓她陷入真正的思考,腦子裡混沌的思緒,總算慢慢回歸清明,不再是一團亂……
師父說得沒錯,她先前都一直為自己留條後路,就連跟叔恩交往也一樣,若是碰到困難,她可以冠冕堂皇地拿自己的厄運當藉口,如此一來就無須承受指責。
沒錯,她一直都在扮演可憐人的角色,態度模稜兩可,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
如今,她已理出一個頭緒,得到最後的結論——
「我要繼續陪在叔恩身邊。」多虧老師父一番尖銳刺人的話,慢慢刮掉卡在她心上多年的陳污厚垢,讓她看清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答案是——叔恩。
只要想到以後的日子不再有叔恩為伴,生活又會回到原本的孤單和無味,她就難以忍受;她已經不想再一個人過生活,她不願失去叔恩。
「如果跟他在一起會害死他呢?你還要跟他在一起嗎?」師父的嘴角總算露出笑意,但仍口不留情。
她沉吟了一下,臉上突然露出一個了悟的笑容。「我會保護他不讓他太早死,因為我可以預見『死亡陰影』;我願意為他洩漏天機,讓他可以事先預防,避開不幸。」直到此刻,她總算得到開悟。
沒錯,這就是她比別人強的地方,因為她擁有「特異功能」,所以她比別人多了事先預防的機會,就像這次的槍擊事件。
她終於找到自己的定位,進而肯定自己的能力。
「既然如此,你還不趕快回他的身邊,我想他一定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老師父已能預見他們的將來,但沒明說。
很多人明明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奇怪的是又會自己找了許多莫名其妙的反對意見,讓原本單純的事情復雜化。
真奇怪,不是嗎?但這就是人,因為人是唯一會自尋煩惱的動物。
「他現在一定是在我的住處為我擔心,我真是太不應該了。」她這才想到自己草率的行為有多麼不恰當,忍不住自責。
「希望你不要再反反覆覆,能堅持才能擁有,幸福是要自己去爭取的,願你永遠幸福。」這是師父誠摯的祝福。
「我知道了。」她眼前的迷霧已散,輕快的腳步已有了明確方向,不會再有遲疑。「師父,謝謝您的開導,我走了。」
她健步如飛地趕回有叔恩在的地方,那才是她唯一想待的地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3 18:09:31
終曲
「把拔,你今天會撿到錢喔!」叔恩正在吃早餐,四歲的兒子突然對他說道。
「嗯,我也看到了,是紅色的錢喔!」雙胞胎女兒補上一句。
「紅色的?那是一百塊還是五百塊呢?」對於這類事情,他已見怪不怪。自從雙胞胎會說話以後,這類預言就不斷出現,不曾失靈過。
「是一百塊!」兒子搶先回答。
「太好了,那我午餐就可以加菜了。」他每個月的收入都由司琴掌管,再固定撥五千元零用錢給他花用。要不然以他的金錢觀念,絕對會寅吃卯糧,每個月都要跟他「娘家」求救。
「不行,那要捐給流浪狗。」女兒抗議了,這要拜叔恩從小對他們耳提面命之賜。
叔恩臉一垮。「那把拔就不能吃雞腿便當再加馄饨湯了。」
「很多流浪狗都沒有飯吃耶!」兒子以他以前說過的話回答。
「嗚~~好啦~~捐就捐嘛!」多了這對雙胞胎後,他連陽奉陰違都不能做,因為一定會被「看」穿。
這時,站在一旁的司琴開口道:「這些話你們不可以跟其他人說喔,知道嗎?」她擔心兒女重蹈自己以前的覆轍,不願他們承受相同的痛苦,因此不厭其煩地再三提醒。
「知道。」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回答。
司琴望著一雙兒女,心中充滿柔情。
那天結束「落跑」的行為回到住處後,叔恩果然在那裡等她,看到她回來,他完全沒有責怪,只有一句話:「你沒事就好。」
一個月後,他們如期舉行婚禮,搬到現在這棟公寓居住。
一年後,司琴生下這對雙胞胎,不知道是幸或不幸,這對雙胞胎都遺傳到她的「特異功能」,而且靈感更強。
當她知道他們繼承了她的能力之後,她陷入極度的恐慌之中,因為她比誰都知道,那是禍不是福。
可是,叔恩的話解救了她——
「他們是我們的孩子,不管是好是壞,我們都要跟他們一起解決,絕不能讓他們獨自面對,這是我們做父母的責任。」
的確,孩子是無辜的,如果連父母都排斥他們的話,那孩子就太可憐了,就像從前的她……
「好了,趕快吃完飯,你該去上班了。」雖然覺得被一對子女「管教」的老公很可憐,但她看得出來,他也樂在其中。「還有你們兩個,吃完以後我們去公園玩。」
「好。」父子三人開始奮力地向剩下的早餐進攻。
看著親親老公和這一對健康開朗的子女,司琴好慶幸當初選擇了回來。否則,別說是擁有一個愛她的老公和可愛的子女,說不定她已經變成一個孤僻的老女人,永遠活在懊悔之中。
「我走了。」跟老婆和一雙子女玩完親親游戲後,叔恩才心滿意足地出門到診所上班。
「我們也吃完了。」雙胞胎快速吃完眼前的食物,乖乖地收拾自己的餐具。
「好,我們去公園吧。」她牽著兩個孩子,慢慢走出公寓。外頭初夏的陽光正是閃亮奪目,一如她每天暖烘烘的心情。
這才是「家」的感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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