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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孟華]愛上變色龍[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16:41     標題: [孟華]愛上變色龍[全文完]

愛上變色龍 作者:孟華

『女人嫁不好還不如不嫁!』
這是自許為獨立新女性的于思儀堅守過三十而不嫁的信念。
但命運的安排是很難說的。就像她曾經夢想嫁給像劉德華一樣的 帥哥,
可沒想到她的老公卻是個外表高瘦、駝背,會讓人誤以為是小受 的男人……
呃!說來說去都是她的錯,不該酒後失控,就把人這個那個,還 把自己搞大了肚子……
沒關係!嫁就嫁吧!可──沒料到,老公婚前婚後大不同。
那個說話犀利、態度強勢的男人是誰?那個將她公司搞得天翻地 覆的男人是誰?
天!原來她嫁了一隻變色龍!深呼吸,不怕!不怕!
雖說沒有戀愛基礎的婚姻注定不幸福,
但結婚如果是為了要好好地進行一場愛的冒險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29:33

楔子
  
  「什麼東西是你想要,卻還沒得到的?」「更多的金錢!」「陞官!」
  
  「老公!」
  
  「Mc!」
  
  咦?鏡頭立刻拉回定格。
  
  「于思儀,麻煩你再說一遍,什麼東西是你想要,卻還得不到的?」
  
  「Mc··…簡稱大姨媽,是女生每個月都會-」
  
  「夠了!你說的我們都有。」插腰撫額的,是發起這個話題卻開始感到頭痛的趙嬋娟。「那個-你的Mc怎麼了?」
  
  「……沒來。」一向最容易大驚小怪,卻有副金頭腦的楊寰琳立刻緊張兮兮拉著她的手臂。「你身體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最近XX醫院做全身健康檢查打八折,你要不要去看看?唉!我們女人過了三十最可憐了,所有的婦女病都要開始預防……」善於察言觀色的盧昀心伸出手掌蓋住寰琳那會不斷長篇大論下去的嘴巴,眉頭微蹙。「你這個問題-不單純吧?」
  
  「嗯!」于思儀點了點頭。
  
  打扮最時髦美麗的黃嘉薇倒抽一口氣,抓住思儀的另一隻手臂。「別告訴我!你已經擺脫掉那個處女膜了?!」
  
  思儀露出慚色。「是的!我已經擺脫了!」
  
  「啊-,」尖叫從嘉薇口中竄出。「你怎麼可以比我先做到?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快給我說清楚!你這個叛徒!」
  
  「嘉薇!你冷靜點,別搖思儀了!說不定她有身孕了!」嬋娟的話立刻像按下暫停鍵,所有人瞬間定格。
  
  嬋娟輕輕吐出一口氣,然後才望向一臉慘白的思儀,顯然她在聽到某兩個字時也被下了定身咒。「思儀,遲了幾天?」「一個星期……」思儀勉強扯了扯嘴角。昀心握住她的手。「唉!才一個星期而已,你不要自己嚇自己。」這話說得有點心虛,但她不想再加重好友的心理負擔。
  
  寰琳點點頭。「就是呀!不過如果你擔心的話,可以先去買個驗孕劑試試,我告訴你,你可以試試E·E牌的驗孕劑,價位中等,品質不錯,準確率高達百分之八十以上!」
  
  又是一聲驚呼。「臭阿琳,你怎麼會知道,你用過嗎?」嘉薇震驚瞪著寰琳,不會吧!她的好友一個個都成了「叛徒」?
  
  「沒有呀!唉!你不要那麼敏感啦!平常我都有在注意各種產品的價格波動以及品質報告,這樣才能買到便宜、品質又好的東西!」寰琳洋洋得意地說道。
  
  思儀咬著下唇。「可我就是怕……會拖太久,到時候就-」
  
  眾人互望一眼。
  
  嬋娟清清喉嚨。「如果-你真的發現「有了」,打算怎麼處理?」
  
  思儀還來不及開口,寰琳又搶先一步開口說道:「我先跟你說,如果現在及時拿掉,只要花費幾千元-當然得要找好一點的醫院處理,免得留下後遺症。不然一旦生了孩子,從落地開始,你的錢將會像流水般嘩啦嘩啦流出去,光是奶粉和尿布,一個月一萬跑不掉,如果坐完月子後你要上班,就要花一萬五到兩萬請保母,兩項加下來,每個月三萬元就飛了,你的薪水一個月也不過三萬五,你的租金也要一萬,這樣下來,你還要不要吃飯、買衣服?然後等孩子到三、四歲可以上幼稚園時-」這回兩隻手從不同的方向擋住她的嘴。
  
  「你安靜點!現在不是講這個的時候!」昀心再也忍不住拉高聲音了,快受不了這個有夠不會安慰人的死黨。
  
  嘉薇冷聲說道:「現在這樣算有什麼用?忘了還有個孩子的爹的薪水可以拿來填洞嗎?」
  
  「哦窩無訴-」被蓋嘴的人仍不死心的要講下去。
  
  「夠了!你們!寰琳,等做出更進一步的決定再聽你分析,嘉薇你再這樣酸下去,你那張保養得宜、所費不貲的臉龐會變得跟酸梅一樣,所以現在全給我閉上嘴巴!」雄壯威武的嬋娟板起臉沈聲說道。
  
  果然大姐頭一出馬,不同凡響,眾人安靜下來了。再度轉向思儀。「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先上醫院檢查。」
  
  「然後呢?」
  
  「等報告!」
  
  「那個一下子就可以知道,不用幾分鐘。」
  
  「如果確定報告沒有就好了。」
  
  「廢話!那如果確定有呢?」
  
  思儀沈默片刻,然後抬起頭。「就得跟那個男人商量了,畢竟……孩子他也有份。」
  
  咦?說到這-她們才發現自己漏掉了一件事……到現在-居然還不知道那個「藍田種玉」的正主是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29:56

第一章
  
  「謝官霖!你給我立刻進來!」從副總辦公室傳來了咆吼,令外面正在埋首工作的眾人嚇得抬起頭,連正陷入自己思緒世界的于思儀也被嚇得回魂。喔!可惡的副總,為什麼老愛這樣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呢?
  
  拍胸脯安定心神之餘,眾人也不忘將關愛眼神投向被點名的主角-謝官霖。
  
  唉!可憐的傢伙,來這工作才三個月,被他們這位火爆的副總呼來喝去也快三個月了。
  
  不過也怪他自己,人長得高高瘦瘦,活像根竹竿,走路又老駝著背,看起來就是畏畏縮縮,一副好欺負的模樣,像現在-瞧!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輕按滑鼠一下,將電腦螢幕關上、鍵槃推回去後才慢慢站起身,慢慢地朝副總辦公室走去,而這樣的慢條斯理在那急驚風的副總眼中,簡直是大逆不道、超級不順眼!思儀看著他慢慢走進獅籠,呼吸也幾乎跟著一停。數秒後,辦公室的人紛紛離座,全都聲稱尿急,瞬問廁所人滿為患,只是-即使眾人已到廁所避難,仍免不了聽到那火爆的狂吼。「副總罵起人來真像個瘋子!」-看不下去的人忍不住歎道。「可憐的謝官霖…………」
  
  「是呀!不過也幸好有他當替死鬼,否則被那瘋子盯上的人就是我們。」
  
  「可這個謝官霖也怪,副總這樣刻意找他麻煩,為什麼還可以待下去?」
  
  「現在景氣不好,換工作不容易,何況我們公司福利算好的了,年終至少有三、四個月可拿,寧願忍一忍,也不要跟錢過不去,再說副總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撐一撐也就過去嘍!」這是出自過來人的切身之談。
  
  「這倒也是啦!不過……這回又是為了哪樁?副總會氣成這樣?」
  
  「還不是謝官霖不懂得察言觀色、逢迎拍馬,居然把絲經理吃花酒報的帳目退回去,說不符合交際費用的規定-」
  
  「天呀!幹嘛那樣死腦筋?上面丟什麼憑證就乖乖做就是了,幹嘛出聲?」
  
  可是我知道他為什麼要退件,因為總經理同一天就丟出兩張請帳的,同時間還不同地點,除非他會分身!」「唉!這時就要睜隻眼閉只眼,公司每年上百萬的交際費都是這些大頭花的,不過也沒辦法呀!公司要賺錢,就是得靠他們在外面「把酒言歡」才有出路!」
  
  「可我們公司不是也有規定,每個主管每個月至多不能報超過五萬的交際費用,綿經理這次丟出來快十萬耶,這個帳如果真要入進去,會計師那邊大概會抽出來直接打回票!」
  
  「謝官霖也真是的!就聰明一點,看哪個主管這個月沒報帳,就讓那張單據安在那人的名下,相信沒有一個主管會不賣總經理的帳。」
  
  「我看那人就是死腦筋!三十好幾了還沒結婚,聽說連女朋友都沒有。」
  
  「本來聽說找了一個年輕、單身的男性,而且還是會計碩士,公司有不少未婚女子都睜大眼睛,眼巴巴期待著,哪知一看到他本人,全都失望極了。」
  
  「別這麼說,官霖長得也蠻不錯,至少比副總看起來順眼多了!」
  
  「是不錯啦!可是不覺得他太沒男子氣概了嗎?」
  
  「呵呵!你是說他看起來像女人嗎?」
  
  「對呀!動作慢吞吞的,又不愛跟人講話,悶斃了。」「大家已經猜很久了,都說他沒有女朋友,但有可能有「男」朋友喔!」「真的嗎?……那他是一還是零呀?」「依身高像一,氣質像零!」哄笑聲立刻從廁所爆出。聽不下去了,思儀握緊拳頭從廁所外面轉過身,咬牙走回辦公室。
  
  「這群八婆-,」她忍不住咒罵道,就只因為幾乎清一色都是女性的會計部門中出了一個男性,就這樣說人家,也太過分了。
  
  氣沖沖轉回辦公室,一踏進去,就看到話題男主角從副總辦公室走了出來,她忙走上前,來到他的身邊。
  
  「怎樣?浴坦次又是為了什麼事?」她壓低聲音問道。
  
  「沒事!已經處理好了。」
  
  她不放、心的追問。「真的沒事嗎?你不要理他,他就是這個樣子。」
  
  謝官霖斯文的臉龐露出溫文的笑容說道:「我知道!真的沒事,把話跟他說清楚就行了。」抬頭看了看只剩他倆的辦公室。「其他人呢?」
  
  「大家不想聽獅吼,所以全都到廁所避難,到現在還賴在那裡。」
  
  「噢!」他坐了下來,重新將電腦打開。
  
  趁著辦公室無其他人,她壓低聲音。「下班後,我們在「典雅」餐廳碰面,我有話跟你說。」
  
  他抬起頭,面露困惑。「怎麼啦?不能現在說嗎?」
  
  「對!」
  
  他思索了一下。「好吧!」
  
  這時聽到其他人回來的聲音,思儀闔上嘴巴,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也開始低頭辦公。
  
  「官霖呀!總經理那張六萬元的請款單,副總有說要怎麼處理嗎?」部門大姐頭張歲歲開口問道。
  
  「有的,副總說他負責簽下這一張,以他的名義入帳。」
  
  「喔!就這樣?副總沒有說什麼其他的?」
  
  「沒。」
  
  「好吧·;…唉!難得他肯擔下這個責任-」
  
  話聲一落,整個會計部再度陷入安靜的氣氛中。思儀抬眼瞧了一下眾人,按計算機的繼續按著,翻閱傳票的也繼續忙著:-…她暗暗在心中歎息,這些人表面上看起來沒事,不過內心一定為接下來沒哈後續好戲可看而懊惱吧!只是說-她在意這個幹嘛?她自己還有一個天大的問題還沒解決。低下頭,一隻手輕撫著依舊平坦的肚皮,結果已經從醫生口中知道了,她的人生也將會在今天晚上產生重大的變化,思及此,她不由打個冷顫。
  
  不過-將會改變的也不只是她一人而已,她抬眼望向另一頭正在專心敲電腦的傢伙。
  
  他啊-得跟她一起下水和!
  
  「思儀,我從來不曉得你喜歡的男人是這一型。」
  
  「他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
  
  「那你還跟他……」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別問了!」
  
  跟謝官霖是怎麼開始的呢?
  
  -這對她而言依舊是個謎……小時候,她希望自己可以嫁給劉德華那一型的男人,長大了一點,知道這個世界上長得像劉德華的男人並不多,更別提那些可以冠上男子氣概、帥氣形容詞的傢伙,簡直是鳳毛麟角……到現在,所有星座專家都說,由於太陽生命進入晚期,漸漸衰退,所以會形成陰盛陽一艮的情況,男人會變女性化,女人在事業上的表現比男人出色更是必然之趨勢。
  
  更糟的是,出社會工作後,對婚姻的期待也漸漸跟年齡的成長成反比,嫁不好還不如不嫁。
  
  所以現在的求偶標準是-只要看得順眼,不是同性戀就可以了,連身高、體重、學歷都不再是重點,當然她還是保留會計人的精打細算,沒忘記麵包的重要性。
  
  這樣太現實市儈了嗎?:…好,這點她認了,雖不敢奢求會碰到什麼富家子弟,有千萬以上的祖產可依靠,但至少可要求的是另一半一定要會賺錢,而且賺的錢不可以比她少,否則有可能會被沈重的家庭經濟壓力給拖累,要知-結婚成家可是一輩子的事呀!所以不強求,但也不逃避。
  
  只是呀-她怎樣也沒想到自己會是跟謝官霖這樣的男子有了糾葛,虧她是那樣懂得保護自己、安排退路的人呢!謝官霖初調來會計部之初,應副總吩咐,由她帶領他熟悉這邊的工作環境,所以比其他人都更早與他熟悉、瞭解。稱不上英俊瀟灑,但給人印象乾淨、斯文,言行舉止溫和穩重,跟他相處起來很舒服。
  
  工作上,不需要多加指導,身為會計碩士及曾在會計師事務所工作的他,帳務處理駕輕就熟,不需翻看便可直接背出規則與法規,做出的帳稱得上完美。
  
  不過這樣的「完美」卻是負責掌管財務部副總眼中的不完美,才剛進部門沒多久,副總就開始找他麻煩,美其名是磨練他多熟悉環境,經常要他跑外勤,補送資料到一些機關去,讓他經常大汗淋漓的從外面回來。
  
  副總汪志方一向是以極專制、高壓的方式管理整個部門,為人喜怒難測,眾人雖不滿,但也都隱忍下來-為五斗米折腰。
  
  所以當謝官霖成為副總標的時,還有人拍手叫好,令人光火,她看不慣此,便盡可能幫他,在副總發飄後,暗地安慰、開導他!……別問她行為動機,她就是想這樣做!
  
  許是巧合,兩人都坐同一條捷運路線,上班雖不一定會碰得到,但下班只要是同一時問,便會一起離去,直到他到站先行離開,很快,他們便從同事關係進階到朋友。只是為什麼不能一直維持這樣的關係?為什麼那一晚她會那樣衝動的……很想歸咎那一夜所發生的事,全源自於她的女性荷爾蒙在那個時候分泌異常。
  
  還有-那天的月色很古怪,啊!對了!那一天正是火星最靠近地球的日子,所以……所以……才會跟他有了「超友誼」的舉止……思儀忍不住抱頭,雖說對那一晚的記憶很模糊,但有些細節是想忘也忘不掉…那天是同事每月固定聚餐的日子,散會後,也不知哪根筋不對,竟拉著他跑去斗d中續攤,才喝了幾杯調酒就不行了,而在他好心送她回家時,她不僅未心存感謝,反將人押進她的小套房裡,一把壓倒在床上,扯開他的領帶、衣服,像只發狂的野獸,在他那白哲的胸膛、脖頸間啃咬著,連那兩顆突起的乳蕊,都給它好好蹂躪一番。
  
  看著那白哲的肌膚漸漸浮現縷紅的色澤,以及那愈來愈混亂的喘息與低吟,更令她難以自持,讓她罔顧自己未嘗人事,可憑著看過無碼A片以及情色文學的想像教學,該有的步驟一個也不少的就給他這個這個、那個那個,任慾火焚身,燒得她昏天暗地,人事不覺,即使世界毀滅也不知道。待清醒過來以後,全身痛得齜牙咧嘴、一床狼籍,且最重要的是-她正壓在他身上,在兩人的私密部位正緊緊貼著的情況下,她領悟了一件事-她、她好像……強暴了他……她嚇得爬離他的身軀,重獲自由的他只是默默起身,步履蹣跚地走進小浴室裡。看著他跟跆的身影,內疚和悔恨頓時佔滿了她的心。
  
  待他一走出浴室,二話不說地跪坐在他的面前。
  
  「我-是我對不起你,你-要報警把我移送法辦,或者是……」咬咬牙。
  
  「我儲蓄並不多,而且每個月還要拿錢回家貼補家用,所以如果你-」一隻手指堵住她的唇,讓她再也說不下去,她抬眼看向手指的主人,愕然發現他臉上並沒有任何憤怒、不滿、指責的表情,反而平靜望著她。
  
  「昨晚你醉了才會這麼做,不是故意的,對嗎?」他語氣柔和,不帶一絲火藥。
  
  其實……也沒那麼醉,她吞了吞口水,還蠻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是非常典型的「藉酒裝瘋」,但人家給了她一個很好的台階下,又不是呆子,怎會不趁勢而走?!垂下頭。「我也不知道自己醉了會:-…」吸吸鼻子,聲音帶著哽咽,大學時玩話劇社多少沒有白玩,增加戲劇性是有必要的,她抬起頭,眼眶泛淚。「我……真覺得自己……好、好……」男人是精蟲充腦,女人呢?
  
  「你昨晚很痛吧?,」鏡片後的眼神竟是出人意料的關切,讓她心重重一震,整個人幾乎要化了一般。
  
  為什麼她從沒發現他竟有雙這麼美麗的眼眸,教人看了如癡如醉,只不過他的話更加深她的內疚了。
  
  「我……」這叫她怎麼說呀?「唉!是我應得的……」說真的,對破身的痛,她還真沒太多印象,因為進行到某個步驟後,她就開始渾渾噩噩,手跟身體像是有自己的意志,恣意妄為。而這證明了人類體內的確是存有獸性,可以無需教導,憑著本能完成該完成的事……然後直達那太虛幻境裡。
  
  可-兩個人之問也未免配合得太……天衣無縫了些,他有沒有反抗呀?為什麼她一點都沒印象?她的力氣……真有那麼大嗎?
  
  搖搖頭,甩掉某些怪念頭。「我是活該……我也把你弄痛了,對吧?」不敢看自己在他身上製造出的戰績,點點青紅,怵目驚心。
  
  ……血退好,你不要再在意了。」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這種事:……還是女生比較吃虧一點。」他依舊神情柔和的望著她。「官霖……」幾乎陷溺在他的柔波中,最後一絲理智勉強掙扎著。「可……我還是得對這件事負責……」「你說-負責嗎?」笑意從他眼中浮現。「目前我沒有女朋友,你呢?」「沒、沒有!」目不轉睛的望著他,被他眸中閃著的光芒給吸引住。「這不就好了,既然有了這樣的開始,何不試著繼續交往下去呢?你說對嗎?」
  
  他柔聲說道。
  
  在此景、此時,只要是腦筋正常的人,都知道答案會是-「……對!」一切便從這開始……從正式交往到現在,已經整整過了一個半月。他們之間的互動,除了在公司裡面維持同事間的關係,(在她的堅持下,絕不讓公司同事知道他們正在交往的事!)私底下,依舊是很談得來的朋友……若問她有沒有戀愛的感覺?坦白說沒有!應該說-她想像中的愛情模式-有著煙火般迸裂的火熱及光彩,都沒有在預期中發生。
  
  或許是因為謝官霖的態度始終是那樣彬彬有禮,是那樣紳士溫柔,讓她也不得不總是以禮回對。
  
  她是有被照顧到的感覺……但-就是還少了些什麼……那一夜之後,他們就沒再嶺生過親密關係,不是說她不想,可那夜辣手摧草的畫面太深刻了,她根本沒臉再去做這種要求,更別說她是女生耶!沒有喝酒,裝醉的她就是只典型的卒仔,哪有勇氣主動開口-說她想要SEX!
  
  至於謝官霖!從她這一方完全沒有感受到他有想要的慾望,令她忍不住猜測,那一夜是否已造成他嚴重的、心靈陰影?讓他不想追求肉體的親密,而執著於柏拉圖式的精神結合呢?
  
  如果這項猜測屬實,想到她的性福……忍不住想哭,唉!一失足果成千古恨。
  
  不管年過二一十的戀愛是否應該如此平淡如水」但再這樣沒進展,她便要提出分手,並非不渴望有個男人在身邊,也正因為年過三十,知道自己適合跟什麼樣的人走一輩子,再這樣虛耗下去,頂多是拖累了兩人。
  
  謝官霖!他是個好人,但若要她跟個好人天天只喝開水過日子,不脹死,也會因為缺乏其他營養而死呀!
  
  可就在她猶疑欲提出分手之際,卻發現有了!才唯一的一次便……中獎了。莫非-直一是天意」注定她得要為那次失控付出慘烈的代價」唉!愈想頭愈疼,為什麼她會讓自己陷入這麼混亂的地步叩「抱歉!臨走前副總又把我找了進去,所以沒法和你一起過來。」謝官霖喘吁吁的來到她身邊。「你用跑的來呀?」她抽出紙巾為他拭汗,透過動作,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
  
  「沒有!我怕你等太久了……」
  
  「你可以打手機跟我說一聲呀!」
  
  他搖搖頭。「我手機壞掉了,待會兒要去買一隻新的機子。」
  
  「嗯……」
  
  侍者走了過來,將點菜單遞給他們。「今天我們的主廚特餐相當不錯,特別推薦給二位。」
  
  「好,那就給我一份。」
  
  「我也是。」
  
  兩人連菜單都沒翻便又還了回去,每次到這邊來,他們都習慣性地依賴侍者的推薦,根據前幾次的經驗,結果部挺讓人滿意的。
  
  這家「典雅」是他們在捷運站附近找到的,還記得那天是他剛到公司上班後領到第一個月薪水的日子,他為了感謝她的「照顧」,臨時起意要請她吃晚餐,她欣然同意,兩人便隨意下了車,在任意四處逛了幾分鐘後,就來到了這家裝漬相當典雅的店,然後-因為很滿意這裡的食物和餐廳氣氛,加上離公司有段距離,不怕碰到熟人,所以下班後,若臨時想要一起用餐的話,都會到這邊來。
  
  侍者離開後,他們陷入短暫的沈默。
  
  她抓過杯子,灌了好大一口水之後,才盯著桌面說道:「我去醫院做檢查,醫生證實我懷孕了。」不囉嗦,單刀直入,反正遲早都要面對,乾脆速戰速決。
  
  他有好一陣子都沒說話,然後輪到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整杯水全下肚,接著轉頭叫侍者為他們添水,可是當侍者過來時,他卻伸手一把搶過人家手裡的水瓶。
  
  「呃!餐馬上就來……」侍者大概以為他們餓扁了,所以才會猛灌水止饑。
  
  他搖搖頭,揮手要侍者先離開後,他又灌下一杯水,沒一會兒,水瓶便空了。
  
  這個訊息對她是個震撼彈,對他-應該有核彈的威力吧!
  
  片刻。「我……」他頓了一下,才抬頭看她。「你希望我怎麼做?」
  
  「我、我不知道,所以才想跟你商量。」她扭緊手指,一向自認自己是個理智的人,但現在-她完全亂了方寸。他又沈默了一會兒。「你……已經做好當母親的準備了嗎?」突然惱怒了起來,他的聲音為什麼聽起來還能那樣平穩?還把球丟回給她,太奸詐了吧!她抬起頭,在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時,不禁愣了愣,他看起來並沒有聽起來的「好」,臉色發白,額上也有幾滴汗珠,但這間餐廳吹來的冷氣可不會讓人有想脫掉外套的念頭。
  
  吞了口口水。「我還需要時間想清楚,但現在……好像沒什麼時間了,你呢?你已經有做父親的準備了嗎?」她反問。
  
  他瞪著她,驀地。「對不起!我先去洗手間一下。」說完便匆匆起身離座。
  
  看到他那落荒而逃的模樣,心中沉了沉,看樣子……她伸手貼住肚子,現在雖還感覺不到胎動,但就是知道有個生命已在她體內存在著,已是她的一部分……「小姐,上菜!」
  
  「喔,好!」
  
  瞪著眼前冒著熱氣、味道香濃的奶油芋泥蘑菇湯發了好一會兒呆,已沒有用餐的心情,腦中千思百轉,如果他不想面對,又如何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呀!何況這個禍還是自個兒闖下,就得自個兒來承擔!不是嗎?于思儀,你變膽小了嗎?突然問一切豁然開朗,終於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了?她拿起湯匙開始吃,初時有些食不下嚥,但吃了幾口之後,愈吃愈大口,也愈吃愈快,有如吃下定心丸!
  
  就在湯槃即將朝天之際,他回來了,額頭有些紅腫,但目光灼灼,她心顫動了,抬頭看向他。
  
  「想好了嗎?」如果他的答案是否,那她便會告之她的決定。
  
  他定定看著她一會兒。「可以!我可以做個父親,也可以做個丈夫。」
  
  匡當!湯匙從手中掉落,她望著他,全身的力氣好像瞬問被抽光。
  
  片刻,深吸口氣。「我也是,我可以做個母親,也可以做個妻子。」說到這,眸中已蓄滿了淚水。「對不起,我去洗手間。」輪到她起身離開。
  
  奔進廁所,捧了把水將臉洗淨,也將淚水洗掉。
  
  這是鬆了一口氣流出的淚,還是喜極而泣呢?或是-因未來的不可知而感到恐懼、心慌的淚水呢?
  
  因為在決定的那一刻,她察覺到自己會為了守護腹中的生命,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哪怕得獨自一人撫養孩子……抽下旁邊的干紙巾,擦拭臉上的水珠,深吸口氣,雖然充斥鼻息的是廁所芳香劑,但也足已定神了。
  
  當她回到位置時,他已喝完湯,主菜已上桌,他尚未動箸,顯然在等她。
  
  她坐下後,兩人互視片刻。
  
  「菜涼了就不好吃,快用吧!」他柔聲說道。
  
  「嗯!」她拿起刀叉。
  
  當甜點上來時,他們已經開始討論結婚的相關細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30:17

第二章

   「你、你要——結婚?」原本趴躺在沙發上看財經雜誌的人立刻坐正身子,表情是難以置信的。

   「嗯!」官霖打開大行李箱,開始將衣物收進去,幸好他的東西不多,收拾起來不會太困難。

   「那——你要搬出去?」

   「當然,結婚後還能住你這邊嗎?」

  身為謝官霖的房東兼室友,也是老同學的吳嘉峻反應不過來,只能張大眼睛跟著他的一舉一動轉動著眼珠子,努力消化這份訊息。

  即使已經跟謝官霖認識了十餘年,從大學同學到現在——他發現自己還是很不瞭解這個朋友,總會不定期為他帶來新的「人生體悟」。

  何謂「人不可貌相」?從謝官霖身上,他學到了這五個字的意義。

  第一眼見到謝官霖,會覺得此人普通、毫不顯眼、動作不靈活,是他們男孩子眼中比較沒有man感的同類。一場考試後,謝官霖輕而易舉考高分,贏得第一名,但在眾人眼中,只是多了個書獃子的印象,並沒有讓他多點人氣。

  若非發生某事,讓他對謝官霖大大改觀,這才讓兩人的友情有了契機——

  現在想來,若非那天他一改慣性,改走那條小路到系館,不然便錯過了那一場戲,這證明了,人生絕對偶爾要鑽入旁邊的小徑,這樣才能看到別的風景。

  謝官霖課業表現優秀,無論大小考試必都高分甚至滿分飛過,這點引起了班上幾個愛翹課又很會做怪的同學注意,幾個人找了謝官霖出來談判,要他考試罩著他們,當然所謂的罩——就是要幫他們作弊。

  本以為看起來很好說話的謝官霖會屈服答應,卻沒想到他以極為堅定的態度拒絕,同時直接告知——如果讓他看到他們有作弊的情況,會立刻舉發。

  被拒絕已經很不爽,還強生要拆他們的台,這口氣怎忍得下?二話不說立刻掄拳圍毆謝官霖,本以為他會被打得滿地找牙,出人意料地,求饒的居然是那群人。

  站在一旁的他看得很清楚,謝官霖是如何靈巧地躲過攻擊,並且加以還以顏色,飽施老拳,讓他看得目瞪口呆,印象為之改,當場再也不敢小覷人,日後幾乎是低聲下氣的「請」謝官霖跟他做朋友……

  做朋友之後,才知道這人性格有某種古怪之處,就是喜歡別人看扁他、瞧不起他,當別人不怕死惹火了他,他就會出其不意的教訓對方,讓對方後悔至死——只因一輩子惹到了他!

  這種性格……真是讓人毛骨悚然呀!卻又出人意料地吸引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在他家這種複雜的家族企業經營裡,是可以善用謝官霖這一著棋的。

  所以大學一畢業,立刻以高薪聘請謝官霖到他們家公司工作,甚至不惜贊助他出國留學——當然他自己也跟著去,等官霖拿到會計碩士學位及MBA後,順利招攬他進公司。

  由於子公司財務部內控近來出了問題,他特地安排官霖回國,以小職員的身份進去採察,並順便做整合的工作,怎麼……才沒多久,尚未看到成績單,卻聽到他要結婚了?!實……實在太出人意料!

  搖搖頭,甩開腦中的迷霧。「你想嚇死我嗎?對象是誰?認識多久了?」

   「什麼?」

   「正確的說法是三個月又五天——正式交往是一個月!」

   「停!你的對象是公司同事?」

   「對!」

  吳嘉峻懷抱著胸,故意橫眉豎目地說道:「喂!你太過分了吧?我讓你到子公司來是幫忙查賬兼管賬,你怎麼先對女同事下手呀?」

  謝官霖聳聳肩,「意外總是會發生的。」

   「意外?」嘉峻喃喃地重複道,以一種看外星人的表情看著好友半晌,然後捧腹大笑,笑聲驚天動地,足以掀翻屋頂。「哈哈哈!這兩個字居然會從你的口中吐出來?天要下紅雨咯!」

  官霖揚眉。「有那麼稀奇詭異嗎?」

   「沒錯!詭異極了!」嘉峻捧住臉頰,剛笑得太過火,下巴差點脫臼。「——你呀!凡事都算計好了,恐怕連『意外』看到你都會避開來。」

  似笑非笑。「我沒那麼厲害,你太高估我了。」

   「高估?」嘉峻揚起眉毛,「你有讓人低估的份嗎?」

   「隨你怎麼說,反正當你自己遇到『意外』就會明白,原來人生中並不是每件事都可以算記得清楚、算記得明白。」

  這話倒有意思了,「怎麼說?」

   「例如——」突然停下口,沒好氣的。「我幹嘛跟你說?」

   「憑我是你的老同學兼好友兼老闆。」

  呵呵一笑。「好多重的身份啊!請問這樣紅包有沒有大一點?」

   「你——」差點吐血。「如果答案是有,你可不可以把話跟我說清楚?」

   「當然可以!」可以從這隻鐵公雞身上多拔些毛,充當結婚基金,也沒什麼不好。「其實很簡單——所謂的意外,就是你沒有預期到會碰到一個很想吃了她或被她吃的女人!」

   「咦?」有聽沒有懂。

   「更沒想到在那美麗的意外後發現自己當了爸爸,所以——」攤攤手。「一切都是意外的意外。」

  聽了連串意外的人目瞪口呆望著他,片刻才開口。

   「謝官霖……」

   「是!」

   「你要結婚了?」

  這人有健忘症呀?現在不就是在談這件事?耐著性子。「對!我也很慎重的邀請你當伴郎,還有——看在我們是多年好友的份上,麻煩你把家中那幾輛賓士車借給我作迎娶用。」他都已經計劃好了。

   「你也要——當爸爸了?」

   「對!若是你想當我孩子的乾爹,我也不會反——」話還沒說完,就聽到砰的一聲,官霖瞪著突然從沙發上摔坐下來的朋友。「喂!嘉峻,你還好吧?」

  只見吳嘉峻一臉無奈地瞪著天花板。「真的是好意外呀……」

  真的是意外嗎?

  謝官霖停下打字的動作,看著螢幕上列出的文字——

  10/1~10/3   找房子、確定婚紗拍照公司
   
  10/4~10/5(六、日)  拜訪雙方父母親,確定婚聘事宜

  10/6~10/8   確定宴客名單、飯店

  10/9~10/10  拍婚紗照、佈置新房

  10/11~10/12(六、日)雙方父母會面

  10/13~10/14  印製、寄發喜帖

  10/25    結婚

  再過二十幾天,他的人生就會有所改變……

  拿下鼻樑上的眼鏡,呵口氣抽出紙巾開始擦拭著。

  跟于思儀之間這種種的意外是怎麼開始的,這實在值得玩味,應當要好好的瞭解一下,免得重蹈覆轍,畢竟才這麼一次,就已經讓他賭上了一生。

  後悔嗎?

  他手停了一下,然後繼續擦拭著。

  目前還找不到後悔的理由,如果硬要說的話,進度太快,是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不過也好久沒這麼失控過了,戴回眼鏡,望向那已差不多收拾好的行李,很快地,這些東西都會在某處再度安置下來……

  原以為這次回國,只要幫嘉峻這個太子爺找出子公司裡的內控問題,卻沒想到會遇上于思儀……這個生命中的意外。

  他很清楚眾人對她的第一印象會是什麼,他也從不輕易改正,太明白人是有多麼的自以為是和頑固!

  不在意別人看不起他!因為他很清楚知道自己是誰、站在哪個位置,何況他是帶著任務來到這個地方,所以更要讓自己表現得完全「符合」眾人的第一印象。

  在女人眼中的他,當姐妹可以,若是要當男友或丈夫……再說了。

  對自己被歸類成次等品,並非完全淡然不在意,可卻莫名不想抗爭。

  原因——他並不想探索。

  他知道自己不是同性戀,也非不渴望女人,或不嚮往能抱著軟玉溫香……他想,真的想,卻也不主動追求。

  對於跟異性之間的互動,他無力感居多,甚至放縱不想去打理,寧可把心思專注在課業或投資工作上,在那些制式的會計準則及數字分析中,他悠然自得,與其參與那所謂的愛情遊戲,他情願將全部的心力放在玩弄那些瞧不起他的人身上……

  可這一切全都在碰到她之後有了變化——

  初進會計部門,副總令她負責帶他熟悉環境,第一眼見到她,就被她臉上的燦笑給吸引住,令他剎那有些暈眩,不明白初見面的她為何能用這樣真誠的微笑迎接他?忍不住望進她的眼,想知道她對他真正的看法,因為眼睛是靈魂之窗,騙不了人的。

  可——除了看到好奇和禮貌外,他什麼都沒找到。

  在接下來的相處中,他發現她真是少見的溫情動物,看到他有「不熟練」的地方,不厭其煩地告訴他;看到同事取笑他,也會跳出來為他說話;甚至上司盯他找麻煩,她也會過來開導他……

  最初,這份主動與雞婆令他有些生氣,她一定也小看了他——認為他弱不禁風,所以才會這樣待他,可另一方面——他卻又挺享受有人這樣護衛著他的感覺,因為——從來沒有人這樣無所求地對他過……

  該說她母性發達嗎?可又見她並不是對每個人都如此……所以——能合理的假設——他是特別的?!

  幾個月下來,他發現自己喜歡上被她呵護的感覺,更甚者,他想要多加親近她一點,尤其腦海中愈來愈多她的身影,跟她在一起時,心跳會忍不住加快,口乾舌燥……

  那一夜,火星最靠近地球的那一天,喝了酒的她,完全像變了個人似的——

  親眼目睹到她整個轉變過程,竟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原來——原來——她是個女王呀!

  被女王「命令」送其回家時,不用刻意偽裝,他心甘情願供她差遣,甚至當他被拖進套房,被強勢壓倒在床上時,他依舊心甘情願,甚至萬般配合被「蹂躪」,在那剎那——他得到了從未品嚐過的快感及歡愉。

  事後,她趴在他身上睡了,而他則輕撫著她的裸背,一邊看著天花板沉思著。

  他也不明白事情為何會走到這一步,可也清楚,若沒他「積極配合」,也不太可能會走到這一步。

  這輩子,他從來沒有跟哪一個人如此親密接觸過,可才初次嘗到,竟已深深地戀上這份感覺,但同樣地,前所未有的恐懼也同時襲向他。

  他害怕看到她清醒的那一刻。

  他害怕看到她臉上流露出驚慌,或者是……厭惡。

  他不自覺擁緊她……祈禱那一刻不要那麼快的到來。

  當她清醒時,臉上果然出現了茫然-驚惶-懊悔……

  不再多花,他下床走進浴室裡,狠狠將自己刷洗乾淨,然後對著鏡中露出陰狠表情的自己暗暗發誓,他絕對不會輕易繞過她,沒有一個人可以這樣對他之後還能全身而退——他、不、准!

  可接下來的進展再度出人意料——

  她慎重向他道歉,並表示會為她所為負責時,他才發現,她臉上的懊悔不是因為與他發生親密關係,而是歉疚她對他那樣的「粗暴」……咳!換個更直接一點的說法,就是——強暴,因此願意任憑他處置,即使得送警接受法辦……

  剎那間,滿腦子要好好「回報」她的想法,全都煙消雲散。

  他很想大笑,但更想做的是撲到她,再給她這樣那樣——「禮尚往來」一番。

  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因為另一個念頭強烈湧上。

  他想更加親近這個讓他驚異不斷,完全無法掌握的女人。

  於是他提出了要求,希望可以交往,而她毫不猶豫答應了,在那一刻,他有種得到大獎的感覺。

  兩人正式交往了——他原本預期會有所不同,只是沒進行多久,過去的慣性回來了!——是當他面對一段有可能發展的親密關係時,不得不面對的慣性……

  思及那「慣性」,他的表情變得陰沉起來,起身走至窗口,望著漆黑的一片。

  已經忘了從多久以前開始,只要有人一表達想親近他的意圖,他不喜反而心生厭煩,明明清楚他們都是不錯的人,可就是無法克制那樣的念頭。

  他不要人小看他,但也不要親近他……

  不想讓他們再繼續靠近他!

  不想讓他們有能力影響到他!

  他雖不至於像刺蝟般的強烈拒絕人的靠近,可也輕易能感覺到他的冷漠。

  有些人受不了他刻意的冷淡和明顯保持距離的態度,便會轉身離開,而留下來的,撐過他那段無可抑制的念頭過後,還可以繼續跟他深交者,幾乎是他目前最好的朋友,而人數——少得可憐……

  但這些人卻也是肝膽之交,就像吳嘉峻,明知其是帶著某些利用的意圖接近他,但至少吳嘉峻對他是誠實的,沒有任何欺瞞,且相交多年下來,互相協助,各得其利。

  和于思儀正式交往後,明明很想更加親近她,但卻又忍不住地想要把她狠狠推開,讓她不要再那麼靠近——

  明明很想跟她一起吃飯、說話,分享許多事情的,可——話到了嘴邊就說不出來,真正的心情和感覺無法化整為句,於是只能安靜地聽她說,看他努力為彼此之間的關係努力加溫著,尋找共通點——

  他彷彿分裂成兩個人,一個他喧囂著想不顧一切的跟她交心;但另一個他卻冷冷看著她,緊緊攬住另一個自己,不讓其衝出去……

   「交往」一個月後,即使她沒開口明說,也可以感覺到她累了,他本就不是會討人喜歡的伴,她終於受不了,而他……卻不知該如何挽回。

  那一天,她邀他下班後在老地方見時,他猜——她終於要對他提出分手了。

  這個結果是他親手造成的,可頭一回,他不想去面對!他不想聽她對他說——一切就到此為止!

  磨蹭了許久,過了約定時間,明知她正在等他,卻沒動作。

  從不為任何事情輕易煩亂的他,頭一回失去了冷靜,甚至還刻意摔壞了手機——只因不想聽到她打電話來催他赴約……

  直到一道念頭閃過,如果她真提了出來,他大可拒絕,要求她再給他一點時間,當那討人厭的「慣性」消失時,她會看到真正的他,一切便會否極泰來……

  思及此,頓感壓力一輕,篤定赴約去。

  即使對前程不敢抱有多樂觀的看法,但他清楚知道——他就是不想放過這樣的機會——因為他已經一個人太久、太久了……

  婚姻、孩子、家庭……事情在最短的時間內一件接著一件來,有些教人喘不過氣,可卻又不禁為這些即將到來的變動興奮著。

  即使如此,他也沒昏頭,至少——他很清楚一件事。

  若想要有光明的未來,除了他得努力克服那個該死的慣性以外,最重要的——他一定要好好弄懂他未來的老婆,確定他可以好好掌控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31:22

第三章

  他們即將結婚的事有如炸彈般的在公司內部——尤其是會計部門造成極大的震撼,很多人在對他們說恭喜時,表情大多是震驚和難以置信的。。

  謝官霖態度從容應對著如機關鎗般掃射而來的問題,一律都微笑回答---就是喜歡她,想跟她在一起。
   
  短短兩句,雖堵住了大部分的嘴,可仍有人問出那最關鍵、最迫切想知道的問題:「你們到底是何時開始的,為什麼我們都沒發現?」

  他一臉風輕雲淡的微笑道:「該開始時就開始了,一切都順其自然。」
  
  這回答有沒有勾起人想殺人的慾望呢?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可多數人即使很想再追問,偏偏礙於這幾個月做同事以來,普遍都跟他還不熟,再問下去似乎會失禮,可對思儀卻不然,好歹她已經在公司工作好幾年,稱得上「資深」員工了。

  儘管思儀很想夫唱婦隨,傚法那平靜自得的模樣,但--放棄對謝官霖逼問的人,二話不說便架起她到廁所展開質詢大會,毫不手軟地嚴刑伺候!

  「說!你們到底何時開始?」大姐頭張葳葳代表大家統一發問。

  「該開始時就——」

  「你再重覆那個答案,我們就跟你翻臉!」

  眨眨眼,有這麼嚴重嗎?思儀暗暗歎氣,一臉無奈地望著已面帶不悅的眾人,她們的心情不是不瞭解,此刻的她就像是會計部門的叛徒,完全不把她們當同事朋友看,她與謝官霖的戀情可以說是在她們的面前發生的,她們卻一無所覺,難怪無法接受。

  清清喉嚨,「他剛來時,我就對他還蠻有好感的……」

  「怎麼可能——他明明就一副窩——」負責薪資帳務處理的劉玲,在接到思儀丟過來狠厲的白眼後立刻閉上嘴。

  「我知道你們對他沒好感,可並不代表我跟你們一樣,好嗎?」思儀插起腰,「剛好我也趁這個機會跟你們說清楚,我不想再聽到你們有人任意批評他像同性戀或者什麼的,他不是,OK?」

  「你試過啦?」過成本帳的王敏慧吃吃笑道。

  眉一挑,臉不紅氣不喘。「對,而且——」刻意頓了頓。「我很滿意。」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幾聲倒喘跟吸氣聲。

  會計部門裡太部分的人都是已婚婦女,有時說起黃色笑話來,絕對露骨,在這樣陶冶下,不管是不是未婚,對「性」的話題早已是百無禁忌。

  「我們正式交往也不過一個月,之所以沒跟你們說,是因為我也沒有把握會不會跟他繼續下去,所以在還沒成定局前,不好意思先跟你們說。」這當然絕對是客氣話,事實的事相是辦公室戀情一旦爆光後,十之八九沒有好結果,只會成為八卦中心,與其受到莫名的關愛和監視,還不如保持神秘和低調。

  對這個理由,眾人勉強能接受。

  「可——既然剛交往沒多久,為什麼這麼快就決定結婚呢?」

  知道這事瞞不了,再過幾個月也會看得的出來,思儀低首輕撫著肚子,眾人隨著她的動作,視線跟著移下,片刻皆露出恍然。

  在她們開口前,她連忙出聲警告:「別說出來,等三個月一切都穩定後再談論,否則——有問題,我唯你們是問。」

  眾人有默契的點點頭,習俗在懷孕未滿三個月前談論此事,的確不宜。

  原來是奉子結婚啊!總算解了眾人的疑惑。

  王敏惠突然笑道:「果然試過了,顯然效果非凡,還買一送一咧!」

  此話一出,眾女立刻轟然大笑,思儀只有搖頭苦笑的份。

  得到想聽的,質詢大會立刻結束,眾人魚貫而也,思儀則留在洗手間,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從暫時充當審問椅的馬桶上坐起來.

  走出洗手間,官霖正等在外面,看到他臉上明顯關切,她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你還好嗎?她們有讓你難受嗎?」他知道公司這票娘子軍不好惹,他可冷淡以對,但思儀不行,所以當她被架進去時,心便跟著七上八下的。

  「沒什麼,只要把話說清楚,滿足她們的好奇心就可以了,倒是你,剛又被副總叫進去,他又刁難你了嗎?」不想被那莫名感傷情緒給縛住,趕緊轉移話題.

  「也沒什麼,一樣是問了我們的事,他笑說我厲害,居然把到我們公司的『會計之花』。」他笑道。

   她睜大眼。「我?會計之花?!」腦海中浮現那油光滿面的副總吐出這句話的模樣時,忍不住打了個顫。「這還是第一次聽到他這樣說,一點都無法讓人高興。」語畢,還搓了搓胳膊。

  他微微一笑,然後從口袋中拿出一個信封。「這是就我們昨天討論的部分擬出的行程表,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修改的?」

  思儀抽出來攤開,看到上面有條不紊的列出大小項,甚至還附註了細節,不得不佩服他的效率和細心,一覽過後抬起頭。「這個星期就要去探望我們的父母?」

  「嗯!覺得如何?」

  輕輕吐出一口氣。「有點……緊張。」

  「我也是。」他老實的招認,兩人相視會意一笑。

  「今天我就會打電話回去知會一聲。」

  「我也會。」

  語畢,兩人有片刻沉默。

  今天是兩人第一次正式以公開情侶的身份出現在公司,關係既已對外公告,好像很多事就可以公開的做,不用再遮遮掩掩,但又會覺得不滔,畢竟這裡是上班的地方。

  「我們……」

  「思儀,電話!會計師事務所打來的。」敏惠探出頭來叫她。

  「這就來!」轉頭看他。「那——中午吃飯時再詳談。」

  「好!」

  兩人一起回到辦公室,才一走進去,立刻又引來不少「關愛」兼「曖昧」的視線,即使感覺不舒服,也只能裝著沒事般的各做各的。

  官霖打開螢幕,繼續方才未完的事務,可腦海中不禁浮起昨晚嘉峻跟他說的話。

  「官霖,事情還沒查出來,你卻跟會計部的同事有如此親密的關係,甚至還要結婚,如此一來——」

  「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

  「放心!我一定會盡快的把任務完成,不會因為私情而耽擱。」

  嘉峻歎口氣。

  「我到不擔心這,我比較擔心的是如果你的女人也有涉及——」

  「她不是那種人!」他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事不是她這樣的層級可以玩的。」

  「我知道,但事情總是出人意料的時候,依公司立場,夫妻或情侶兩人在同部門的情況總是不好的,我怕有人會借此做文章把你調走,所以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嗯……」

  官霜望向仍在講電話的思儀,想到那未完成的任務……暗暗歎口氣,收回視線,轉望向副總辦公室,現在只能在那隻老狐狸找他們麻煩前,盡快找出弊端。

  婚事依計劃如火如荼準備著。

  房子很快就做出決定,因思謀儀已懷孕,暫時不能興土木,以免動了胎氣,原本吳嘉峻很樂意將房子借給官霜,但官霜不得不拒絕。

  嘉峻住的是千萬以上的高級公寓,裡面的裝滿也同樣頂級,依官霜現在的職位跟薪水根本住不起,目前為止尚未找出內控的問題,所以他真正的身份及目的得要隱瞞思儀,還不能讓她知曉。

  要換房子一公平要再購置,搬動傢俱,為免動到胎氣,決定暫緩此事,婚後官霖先帶著簡單行李搬過去跟思儀一塊住。

  思儀在內湖租了個小套房,小是小了點,可一應俱全,再加上孩子尚未出生,兩個人擠一間小套房還可以接受,然後他們再利用這段時間慢慢找房子,請人裝修,直到孩子生下後再搬進去。

  房子的事搞定後,便要拜訪雙方的父母——

  思儀的爸媽一直希望她快嫁出去,畢竟女人不比男人,年紀愈大身價愈低,難免會煩惱女兒嫁不出去,未來該怎麼辦。所以當看到女兒終於帶了個男人回來,表示將要結婚時,多少都是高興的,唯一的不滿便是她——奉子成婚。

  思儀不敢跟父母招認自己做了什麼事,更不敢說兩人正式交往時間並不長,對於父母眾多疑問。盡量打混過去,希望能看在未來外孫或外孫女的份上,不要反對他們的婚事。

  但——比較叫她意外的是謝官霖在她父母面前的表現。

  他對她的父母態度極為恭敬有禮,而且毫不猶豫就拿出他的存款簿,交代他目前的身家有多少,並且保證未來一定好好對待她,當場哄得她父母開開心心,氣氛比預期融洽。

  事後於母拉著她進房說了些體已話。「我看他還不錯,不過要多帶他回家,才見得了真章,雖然人看起來溫溫的,若真制得了你這個悍丫頭,倒也不賴!」

  聽了這話,差點沒暈過去,看樣子母親竟是高興她能嫁得出去。

  回程時,他們坐在火車上,原先在她家的歡愉氣氛淡了下來,不怪他,原因出在她的身上,她的沉默不語令他臉上的微笑也漸漸消失。

  「怎麼了?」他語氣充滿了關心。「累了嗎?」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不平衡。」她悶悶地說道。

  「怎麼說?」

  「咱們年紀差不多,出來就業時間我還比你早,為什麼你有辦法存到五百萬,我卻只有兩百萬?」存折上的數字可刺得她心一跳,看來……孩子的奶粉錢暫時沒問題。

  他輕笑。「這有什麼好不平衡的?我從大學時代就開始賺錢累積資本做投資,因為我想出國唸書,總得先賺下生活費及學費,出國唸書後,也是邊打工邊做投資,滾呀滾的,就這麼累積了下來。」

  她愣了愣,從未聽過他主動提起這一段,心虛摸摸鼻子,過去那段期間,他們到底都在聊些什麼呀?嗯……好像多半都在聊公司是非,批鬥上司居多,而且發言人幾乎都是她……

  可這也不能怪她,若非他太沉悶,總不主動開話題,她也不用拚命地找話題聊。

  「你比我會理財!」同樣都是念會計出身的,該上的課也都沒少上,但論起實踐理論,她是差了一點,結果就是這一點,讓存款簿上的金額便差了不只一點……

  「這樣不好嗎?以扣我理出來的財都歸你用呀!」

  心喀登一聲,她停下腳步,睜大眼瞪著他。

  「怎麼了?為何用這樣的表情看著我?」

  「沒有……只是有點不習慣……」

  「哪裡不習慣了?」

  「嗯……就是突然之間,發現自己有了掌控另一個人財務的能力……」她頓了一下,「以及……這好像是你第一次對我甜言蜜語,有點……不習慣。」

  他聽了微微一笑。「其實我說過好幾回,只是你都沒聽進去。」

  聽到這話,她再度愣住,隔著鏡片,他眸中的神情恍幽地讓她看不真切,忍不住湊向前去,卻發現他眼神清明回凝著她。「你……真的有說?說了什麼?」

  「別管了——你想聽,我就多說點,好不好?」他笑道。

  「嗯……」很怪!這話聽來雖然窩心,心頭卻浮起一種違和感。

   坐上火車後,或許奔波了一天,有些疲累,他告個罪後,便閉目養神了。

  她原也跟著閉目,但心頭那份違和感卻也愈來愈強烈,擺脫不去。

  她到底在意什麼呢?——

  突然感到肩上一沉,睜開眼,才發現他將她的肩當成枕頭了。

  睡熟了嗎?偷覷著他,看到他鼻樑上的眼鏡有些歪了,模樣有些可笑,令她忍不住露出微笑,心情瞬間轉好。

  她很喜歡靠近他的感覺,尤其他身上總有股乾淨清爽的味道,不像其他男人會灑古龍水之類的,讓她會忍不住打噴嚏,流鼻水,只想敬而遠之。

  用臉頰靠近他的頭頂,輕輕磨蹭了一下,鬆鬆軟軟地,即使是頭髮,也洗得乾乾淨淨,毫無油膩味。

  一旦跟他結了婚,關於他的一切,包括體味,氣息,她都得要習慣,甚至要接受和喜歡……而她對他亦然,想到這,臉不禁熱了起來。

  不過——這不就是婚姻這種制度便是將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結合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呼吸……思及此,一種奇妙的感覺湧上,心也怦怦跳了起來。

  突然肩頭變輕了,回過頭,他已坐直身子,半清醒地望著她,咕噥一聲抱歉後,又繼續閉目睡去,然後往窗戶那一邊倒去。

  不知怎地,好似突然被冷水澆了頭,把才纔那份甜蜜瞬間給抹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強烈的失落感。

   他……不想依靠著她嗎?她一點都不介意把肩膀借給他呀……有股衝動,想伸手再把他的頭撈回來……

  此時,突然意會早先那份違和感是從哪來的?

  為何她沒發現,即使他溫柔地對她說話,溫柔地對她笑著,可……依舊覺得與他距離很遠,很遠……

  在接下來的車程裡,她動也不動的望著偎靠在車窗玻璃的男子側臉,為什麼她一直都沒發現,即使他在熟睡中,也是雙臂環抱著,完全的防衛姿態?

   在那溫柔的外表下,隱藏的其實是一顆不易與人親近的心吧……

  領悟到這一點後,突然有些茫然,她對他到底瞭解有多少?

  「恐懼的話,就不要嫁了!」

  「不!逃避不是辦法。」

  「所以?」

  「我要正面迎戰!」

  跟謝官霜的家人會面則又是另外一番景況,從沒想過謝官霖這樣文靜的人是出自那麼熱鬧的大家庭,謝官霖的父母都是務農的,兩個弟弟品德,品威已經結婚成家了,所有人都住在一起,熱鬧非凡。

  在那,思儀看到謝官霖臉上的笑更多了,最重要的是她可以感覺到那笑容的溫度,尤其當他兩個弟弟的孩子圍繞著他,一停地叫他大伯,而且七嘴八舌的跟他訴說煩惱時,他那一臉認真聆聽的模樣,讓她覺得很開心,不自覺的撫著肚了,心想著孩子將來跟他撒嬌聊天的模樣……

  他——應該會是個好父親吧!

  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愈大,她的嘴角也跟著揚起,完全沒注意到謝官霖的父母視線緊跟著她,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互相交換了帶有深意的眼神。

  謝母捧著一盤玉米放到思儀前方。「思儀,來嘗嘗看,這是我們家種的玉米,看喜不喜歡?」

  思儀趕緊道謝接過。「我最喜歡吃玉米,謝謝伯母。」

  「客氣什麼?都快是一家人了。」謝母笑咪咪說道:「你可是我們盼了好幾年的人呢!」

   思儀臉立刻紅了起來,囁嚅不敢開口。

  「一直在等官霖這孩子帶女朋友回來,差點以為進棺材了都還等不到咧!」謝母突然靠近她,壓低聲音說道:「其實我跟他爸最怕的是他帶回來的是男人。」

  聽到這,思儀忍不住笑出來,帶著同情望他一眼,這時官霖也抬起頭,好奇地望向她與謝母,似乎知悉她們正在說他的事,她對他微扮個鬼臉後,便趕緊將注意力轉回到謝母的身上。

  「伯母,放心啦!官霖也很討厭自己被人認為是GAY!」這點交往之初,謝官霖就已很鄭重的對她聲明——他不是!

  「呵!其實這孩子我也知道啦!不過我真的很高興他會帶你回來,而且馬上就要結婚成家了,真的很好,很好。」謝母說到這,眼角隱隱泛著淚光。

  這件事真有那麼值得感動嗎?思儀倒被謝母突然流露出的激烈情感給嚇到了。

   「我們家的官霖真的是個好孩子,從小就聽話懂事,從不給我們添煩惱,我保證,他一定會好好待你,我們也會。」謝母緊緊握住她的手,讓她好生感動。

  「伯母,我知道!我知道……」

  謝母吸吸鼻子。「來!來!吃玉米,我們家出產的,真的好吃,品質絕對有保證!」話中別有含意,思儀聽了直笑,點頭同意。

   這玉米是連外皮一起煮的,所以要剝掉幾層皮才能顯露出玉米顆粒的原身,輕輕弄掉粘在其上的細絲,一邊咀嚼著,一邊望向掛在客廳牆壁上的全家福照片,有兩幅——一幅是現在謝家人的全家福照,包含了兩個媳婦及孫子,孫女們,而另一幅則是較早期的,只有謝家五口人。

  無法不注意到,官霖在五人中顯得額外蒼白、突兀,俊秀的臉龐和兩個弟弟肖父的濃眉大眼有很大的不同,而且三兄弟的體格也有差,官霖高瘦,弟弟粗壯。

  一道意念閃過,令她微微一震,帶著探詢望向官霖,是不是有些事再過些時間會跟她說,或者……繼續隱瞞?!

  收回視線,放下吃了一半的玉米,拿了新的玉米開始剝起皮來,現在對這個動作好像著迷了,尤其對有謝家口叩質保障的產品,有種迫不及待想看到更裡面東西的衝動,有人或許喜歡被動,但!她絕對是喜歡更主動一點的。將剝好的玉米遞給官霖。「來,給你吃。」她柔聲說道。官霖笑著搖頭。「你吃就好,我手還沒洗呢!」她微微一笑。「要我餵你嗎?」

  他表情微郝,但仍笑著張開嘴——讓她餵食,頓時謝家客廳爆茁拍手叫好聲。

  這晚——思儀是謝家的開心果,成功地攬住了謝家人的心。

  喧鬧了一晚後,回去的時間已晚,思儀與官霖便留宿下來,思儀已懷孕,且有婚約,便不再顧忌地大方同房。

  互道晚安後,思儀隨著官霖走出主屋,走了一小段路,來到一間小木屋。

  「這是?」

  「我的房間。」

  什麼?他的房間居然不在主屋,而是在外面,無來由感到一陣氣悶,「為什麼你的房間不在主屋裡?」忍住想問另一個問題的衝動。

  進了木屋,官霖便忙著打開窗戶,讓空氣流通,屋內其實沒什麼異味,且看得出來有人經常進來打掃,傢俱一塵不染。

  「原先也是住在一起,後來品德,品威生下孩子,房間不夠,再加上我又不常回來,所以我就作主將後面這個小木屋整修後搬進來住,把房間給他們的孩子。」

  「這樣……你……」不會覺得被排除在外嗎?這話她忍住不問,他不主動說,她也不想太逼他,關於他與他的「家人」的關係,希望他會主動跟她說明。

  「住這比較好,空間大,有獨立的衛浴設備,也才擺得下我那堆書跟收藏品。」

  聽他這麼一說,思儀才發現木屋裡有一面牆都是書,光是書櫃就做了好幾層,跟外面的租書店有得比,不過大部分都是商學,會計專業書籍.

  而另外一面牆則是個很漂亮的玻璃櫃,裡面擺滿了……她張大眼睛,有些難以置信。「撲克牌?你在搜集撲克牌?」

  「是呀!我覺得撲克牌很有意思,背面的花樣都不相同,甚至連國王、王后等人物也會畫得不同,很有趣!人可拿起來看看、比較!」他走進浴室裡說道。

  沒想到他有這項愛好!她沒有打開看,因為每副撲克牌都很新,花色跟在市面上看到的完全不同,各有特色,聽見他在浴室裡忙個不停,不禁好奇的踱過去,只見他正著捲起袖子刷洗浴缸。

  「你在幹嘛呀?」

  「這裡有段時間都沒用了,我刷乾淨後你就可以使用了。」

  原來如此,一股暖流滑過,同時也意識到,隔了這麼段時間,今晚可是他們第二次同房過夜呢!

   趁他背對著她之際,飛快地把頭上的髮髻拆掉,將一頭長髮打散,讓它如雲般蓬鬆,刻意地讓髮束集中一邊披垂在肩上,一邊伸舌用唾液潤濕紅唇,一邊將領子上的衣扣解七,露出纖細的脖子,再眨眨眼,讓眼眸盈著潤光。

  歪著身子斜靠在浴室門框,確定一切都準備就緒後才開口。「好——你要不要跟著我一起洗呢?」聲音充滿了不言可喻的曖昧。

  過去成狼需要靠酒,但現在為了剝皮……喔!不!是為了未來的幸福,她豁出去了,去他的矜持!她就是要吃掉那個披著羊皮、內在尚不清楚是何種生物的他。

  蓮蓬頭掉落在浴缸,他飛快轉過身子,一臉錯愕瞪著她,她則笑得愈發嫵媚,努力散發熱力。「呃!你……」謝官霖臉紅了起來,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你!要不要幫我洗背呢?」話很輕易的就溜出口,同時可以感覺到胸膛內正加速躍動著的心跳,及竄流在體內熾熱的血液。

  呵!當個妖女……呃,好像不怎麼難嘛!現在就看這只披了羊皮的某生物,要不要上來乖乖給她吃了。

  他超身緩步走向她——其實也只不過是一大步的距離,她卻覺得他走了好久,久到讓她覺得呼吸都要暫停了……

  官霖的眼眸變得異常的明亮,白晰斯文的臉龐已經紅了起來,且延及到耳根,隨著他的靠近,似乎可以看到他頸上的脈搏正飛快跳動著。

  他伸手環抱住她的腰,將她帶進懷中。

  「你……想要提前過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他啞聲說道。

  回手環抱住他的頸子,整個人緊緊貼上去。「哪有?人家只是要跟你一起洗澡而已。」她一臉無辜地說道,滿意地感受到他的喚起,呵呵!她果然還是很有魅力滴。

  「可……我們這樣會不會傷害到寶寶?」他有些猶豫。

  眨眨眼,笑得愈發甜蜜。「只是洗澡而已,不是嗎?」在他還能理智思考反對的理由之前,她已經墊起腳輕啄他的唇,賣力誘惑他做出洗澡以外的事。

  終於——披了羊皮的某生物再也受不了,接過主導權,反手將浴室的門關上,在熱水的伴灑下,進行性福儀式前的淨身。

  數個小時後,思儀睜開眼,微支起肘看著身旁已酣睡的男子,想到方才——臉不禁紅了,嘴角也仰起。

  這是兩人第一次在清醒,完全未靠酒力協助下進行性福的儀式!結果相當令人……滿意,完全不需要在洞房花燭夜那天才能證實。

  他——頗有當色狼的天分。雖說他一直拚命地強調這是繼上次之後的第二次,而且——絕對是他採取主導的「第一次」!

   之前若干疑慮也消除了一點,婚後至少可以不用擔心房事有問題……何況她有注意到,他對她真的很溫柔,一直留心她的感受,光憑這點,便讓她嘗到一股說不出的甜。

  有些人認為,沒有愛情的婚姻注定是失敗的,尤其婚前沒有足夠的戀愛,會讓婚姻的基礎更加不穩定。

  對此——她也曾經擔憂,但現在——一個想法已然成形。

  古人憑媒妁之言,未見一面即可白頭,也許是民風保守使然,但婚後夫妻要能舉案齊眉也不少,她與他!難道不可同等傚法之?也許現在的她還沒有很愛他,而且他也沒很愛她,可是兩人既已決定結婚,也就是說決定未來人生都要有彼此參與,這是多深的羈絆……

  而這是否更意味著,兩人將會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讓彼此愛上呢?

  思及此,她的心不禁蠢蠢欲動,對未來開始充滿了更多期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33:41

第四章

  人一生中大概有三個時刻會讓他成為眾所矚目的主角,一是出生時,二是結婚時,三是葬禮時,就算中間那階段有可能免掉,但前後兩項是避不掉的。

  謝官霖與于思儀的婚禮簡單而隆重,他們先是在地方法院公證結婚,當思儀聽到法官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勉勵他們能相互扶持一輩子時,不禁淚水盈眶,當她望向官霖時,他也正好轉頭看著她,即使隔了鏡片,也可以看到他認真、嚴肅的眼神,而那更讓她整個心魂都震動了。即使在兩人肉體相親時,都沒有這份震撼感。「我願意!」他說。「我願意!」她說。短短的三個字說出口,才發現它們有多慎重……這是承諾與誓約,雖是無形的,卻是由靈魂負載著。

  當他們坐進車子,離開地方法院時,仍覺得那份誓約在他們胸口迴盪著。

  感覺自己的手被另一隻手掌緊緊握著,思儀抬頭看向官霖,他沒有看向她,兩眼直視著前方,但莫名的,她就是知道,此刻他的心情一定跟她一樣,她偎向他的肩頭,靜靜品嚐這充滿神奇的一刻。

  中午的喜筵是在一家五星級的飯店裡舉辦。

  原本兩人都不想鋪張,不過兩家的長輩可不允許。

  於父說:「嫁女兒是大事,何況你還是這個年紀才嫁出去,當然要大肆宣告,我家女兒嫁出去了。」

  思儀說:「……」

  從沒覺得自己那麼沒行情過。

  謝父說:「我家老大總算娶老婆,兩個弟弟婚事都辦得熱熱鬧鬧,做哥哥的當然要更風光!」

  官霖說:「這個不用比啦……」

  於母說:「總要請那些以前給過紅包的親朋好友來一回,不佔人便宜但也不虧本!」

  謝母說:「我與親家母所見略同,最重要的還是讓你們辦婚宴少花點錢,多出來的拿來做孩子教育基金,你們兩個依偎現在養孩子容易?」

  果然是做母親的說話比較有說服力,兩人不再囉嗦,乖乖接受建議,決定好好辦場婚宴,以滿足兩家長輩的需求。

  說也有趣,兩家父母倒因為商量辦婚宴事宜,因討論想法接近,很快的就熟稔無比,看到兩家人能如此迅速和樂相處在一起,那種感覺很奇妙,畢竟原本誰也不認識誰,未曾有過交集的人,卻也因此而結緣了。

  婚宴中,兩方親友是分開坐,之前思儀早就為官霖介紹過嬋娟等幾位死黨好友們,倒是官霖的朋友,都是在婚宴中第一次見到,包括伴郎吳嘉峻。

  不過這人也有點奇怪,白天公證時好好的,到了喜宴的餐廳時卻變了個人,戴上有色眼鏡不說,臉上還多了一把大鬍子,讓她完全認不出來。

  思儀拉拉官霖。「吳嘉峻幹嗎打扮成這副德性?」

  官霖苦笑,真不知該如何說起?因為公司有幾個同事包括上司都會來參加他們的婚宴,畢竟思儀已在這個公司工作了好幾年,善緣廣結,來赴宴的同事就算不為他,也會為了她……為此,吳嘉峻還向他埋怨一番,小職員或許不識得吳嘉峻是公司少東,但老臣不然,在不確定會有哪些人赴宴,嘉峻硬是迫自己變個模樣,免得打草驚蛇。

  輕咳一聲。「他是自戀狂,怕自己太帥了,搶了新郎鋒頭。」

  咦?可搞成這副模樣,反而會更引起他人注意吧?

  除了嘉峻外,讓官霖慎重介紹的還有兩位好朋友,分別是張偉傑及陳亞哲。

  張偉傑是官霖的國中同學,相識至今已經十幾個年頭,在南部開了家食品公司,模樣長得很威嚴,臉上還有個刀疤,頗有黑社會老大的氣勢,當他走進婚宴會場時,差點嚇到人,以為黑社會的人進來找麻煩。

  看到張偉傑時,思儀曾嚇了一跳,很難相信官霖居然會有這樣的朋友。

  張偉傑有力的手緊緊握著她的。「阿霖就麻煩你多看顧一點,這小子——」話還沒說完,就被官霖一拐子打斷了。

  官霖笑罵道:「你在胡說什麼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需要人看顧,你酒可以多喝一些,話少講一點。」

  張偉傑呵呵一笑,依言的拿起酒杯,豪氣的一飲而盡。「就聽你的!」

  至於陳亞哲,這個人即使安靜不語,都可以感覺得到他所散發的氣勢,當他打量她時,有剎那會覺得自己已被他看得透徹,但那種感覺很快就過了,臉上浮起淡淡的微笑,他簡單的同她說了恭喜,然後便退了下去。

  很神秘的一個人,不過卻可以感覺到那聲恭喜背後的真誠祝福,而她也能感受到身旁官霖的情緒變化,似乎有些激動,開心。

  敬完第一輪酒後,回去換另外一套禮服準備送客時,嬋娟跟昀心陪著她。

  「思儀,你老公的朋友跟同學好像少了一點,只有坐滿一桌。」昀心拉下她的拉鏈,讓她方便跨出禮服。

  「我的也不多,加上你們也不過兩桌。」思儀不以為意地說道:「我們兩個本來就打算只請最好的朋友和同學參加。」

  嬋娟協助她穿上另一件禮服。「不過,有沒有發現,你老公這幾個好朋友,給人感覺非常的……與眾不同?」

  思儀動作停頓了一下,是的!她發現了,即使只坐一桌,都可以感覺到他們的與眾不同,無論是氣質,或者內藏的氣勢與力量。

  「我蠻訝異你老公的好朋友們是這一型的呢!」嬋娟望著思儀。「我現在突然覺得你老公好像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畢竟——物以類聚,不是嗎?

  「我很好奇你選擇她做你的終生伴侶的原因。」在等待新娘子換衣服會來的時間裡,謝官霖被拉到好友們齊眾的這一桌,這群在各自專長的領域嶄露頭角的朋友們都與他有某種爭執、對抗及合作過,方結成莫逆。

  問這話的人正是方儒輝,他在美國研究所的同學,如今已經是六大會計事務所之一的合夥人。

  對這個一向跟他在課業上計較長短的老同學,謝官霖只是楊揚眉。「你可以多猜一些理由,但你不會從我這邊得到答案。」

  除了方儒輝以外,其他人皆笑了,對謝官霖這種無禮的回答,已是見怪不怪。

  方儒輝搖頭道:「真為你老婆叫屈,她知道你這副德性嗎?」

  謝官霖面無表情。「若她想知道就會知道。」

  此話一出,一桌子的人皆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片刻,吳嘉峻先發出大笑聲,他攬住陳亞哲的肩膀。「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他真的愛上他老婆了。」

  陳亞哲那淡然的臉龐多出一抹笑意。「這樣很好。」依舊很簡潔的吐出這四個字,其他人亦笑著點頭同意。

  張偉傑不懷好意地拿起酒瓶開始添滿每個人的杯子。「各位,今天是官霖的好日子,咱們也好不容易吃到他的喜酒,不好好回敬一番,怎對得起新郎官呢?」

  謝官霖露出苦笑,就知道逃不過這一關,拿起酒杯,以極優雅的態度說道:「主隨客便,不過——只要記得,我絕對是那種吃一分虧便會回敬兩分,得兩分回五分的人,所以——儘管放馬過來吧!」

  簡言之,今天誰想企圖灌醉他這個新郎官,改日——他有機會必定以比加倍還多好幾倍的方式回報對方。

  這個威脅生效嗎?就看在座的有多少膽量嘗試了……

  當思儀回到宴會廳時,發現她的夫婿正被他那群「好友」們輪番「灌酒」,可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為何覺得灌官霖酒的人,臉上表情都是苦樂參半呢!

  宴會結束後,官霖勉強撐著身子跟著思儀站在門口送客,多數親朋好友都客氣離開,沒有逗留鬧洞房,思儀的朋友多是成熟女性,不興這套,反而幫思儀防著,擔心她帶孕的身體會感到不適,至於官霖的男性友人,從方才「灌酒」的氣勢看來,是最有可能「續攤」的人,但出人意料地,他們居然都很「客氣」的依序離開,動作極為迅速,只除了吳嘉峻,在離開前硬是將思儀拉到一旁咬耳朵。

  「嫂子,告訴你一個秘密……」

  「咦?」

  「跟你說,官霖醉了以後會變得很好玩,你可以好好玩,要知道這是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做的,是我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所以,咳!請及時享用。」

  還不待問個清楚,吳嘉峻向她眨眨眼,揮手快速離開,留下一臉困惑的思儀。

  「怎麼啦?」嬋娟靠近她問道:「他跟你說了什麼?」

  歎口氣,搖搖頭。「唉!搞不懂這些男人……」

  回到已經快站不穩的官霖身邊,偷偷打量他,會變得好玩……嗯!會像她一樣酒後變身成狼嗎?

  不行啦!她現在可是有孕在身,無法任意被蹂躪的,所以這份好意……只能敬謝不敏,她略帶扼腕地想到。

  客人差不多走光後,只剩兩家至親,該將新娘完全交給新郎官了,所以娘子軍團在確定無事後也揮手道別,聯袂去另一個餐廳進行下午茶續攤。

  官霖狀況不是很好,回到謝家,整個人立即攤平躺在床上,一沾枕便沉沉地睡去,思儀幫他把衣服跟褲子脫下,過程中,聽到他不時吐出幾句醉話。「可惡!看我怎麼修理你們……敢這樣玩我……」

  修理你們是指他那群朋友嗎?

  將他的西裝掛好後,思儀坐在貼著喜字的梳妝台前,看著正沉睡的「丈夫」,發了一會兒呆,現在是還沒到晚上啦,不過這「洞房花燭夜」……該不會就這樣過了吧?!

  無奈歎口氣,開始卸下臉上的彩妝,拉開抽屜,裡面已經擺放了她的一些新衣物,雖然日後不會常居住在這,可多少都有放一些衣物和東西,以表示她將是這個房間的主人之一。

  拿起特的為今晚準備的內衣,再看了看男主角,決定先放下,拿起另一套不會很性感,但質地摸起來會教人愛不釋手的內衣,這才拿著沐浴用品走進浴室。

  正拔除頭髮上好幾十支定型髮夾時,浴室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她嚇得轉過身。「官霖?!」

  官霖撲到馬桶邊,朝裡面大吐特吐,酸腐味立刻瀰漫整間浴室,也令她胃一陣作嘔,強忍著不適走過去,輕拍他的背部,希望可以讓他舒服一點。

  中午吃的餐點全讓他吐得一乾二淨,官霖有些虛脫的坐在浴室地板,嘔吐減輕了不適,但並不意味他酒醒了,仍一臉呆然。

  不知怎地,看到他這副模樣,令她不怒反笑,沖掉他的嘔吐物後拿起毛巾幫他擦臉。「你那些朋友真是的,是不是知道你不會喝酒,還故意灌你的呀?」

  「是!」

  翻個白眼,真是「好」朋友。「那你現在還有什麼地方感到不舒服嗎?」

  「有!」雖然一臉茫然,但還能有問有答。

  「哪裡?」

  「很多!」官霖指著頭部,「這裡在抽痛!」再指著胃,「這裡空空的。」頓了一下,眉頭緊皺,「全身都好像有火在燒,很熱。」

  他回答得不疾不徐,頗有條理,若不是他眼神渙散,她會以為他恢復正常了。

  「那你——要不要洗個澡,把臭味洗掉,再回去睡覺休息一下?」

  「好!」可話雖這樣講,他卻文風不動的繼續坐著。

  暗暗歎口氣,伸手開始幫他脫衣服,還好方才讓他只穿著內衣,所以省事多了,就在她要他站起身,讓她方便脫下最後的屏障時。

  官霖突然開口問道:「我今天的表現還不好?媽媽……」

  她聞言全身一僵,媽媽?!

  「呃?官霖,你——剛剛叫我什麼?」可能是她耳誤。

  「媽……」

  用手捧起他的臉,讓他的目光可以正確的對焦在她的臉上,露出美麗的微笑。「官霖,現在看得出來——我是誰嗎?」

  他眨眨眼。「媽媽……」

  瞪著衝著她直叫媽媽的官霖,黑線從額際滑落,這、這該不會就是吳嘉峻口中的……「好玩」吧?

  眨眨眼,再深呼吸數口氣後,然後抬起頭,柔聲說道:「乖兒子,讓媽媽幫你把褲子脫掉,好嗎?」嗯!就來玩玩——她想知道可以玩出什麼名堂。

  「好!」說完後還真的聽話抬起腳,讓她順利地把褲子脫掉。

  接下來,她如法炮製,以「媽媽」的口吻,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讓官霖順利坐進浴缸裡,打開蓬蓬頭,準備為他清洗。

  「媽媽……」官霖又突然開口喚她。

  「嗯?」

  「我今天還是很乖。」

  「嗯……還不錯!可是……下次不可以喝那麼多酒了。」唉!若說酒醉必會變身,在色狼化跟幼兒化之間做選擇,她還是偏向前者呀!

  「喝酒……」官霖突然變得激動起來,猛地伸手緊緊抓住了她。「是不是因為我喝了酒,所以你跟爸爸才不回來帶我走?」

  咦?思儀瞪著他,腦中一時無法消化他所講的話,他……他是什麼意思?吞了吞口水。「你在胡說什麼呀?我跟爸爸都在呀!」

  「你騙人!你們把我一個人留在阿姨這邊,說只要我乖就會回來接我,結果我等了好久好久,你們都沒有回來……」說到這,他的眼眶突然紅了起來。

  思儀傻眼了,怎、怎麼會這樣?雖然之前就隱隱猜到官霖並不是現在公公婆婆的親生孩子,但卻沒想到他竟是被拋棄的?!

  「……媽媽有跟你說,爸爸跟媽媽離開你以後要去做什麼嗎?」她拿著沾上沐浴乳的海綿輕柔刷著他的背,小心翼翼的探問道。

  他安靜了一會兒。「你說爸爸欠了很多債,你們要努力賺錢才可以還債……」

  「那——後來呢?」

  他變得煩亂起來,甚至是生氣地。「我怎麼知道!你們為什麼不回來?為什麼不回來?!我一直等!一直等!」說完他猛地從浴缸中站了起來。

  她略感驚惶,情況好像有些失控,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醉酒的模樣。「官霖,你冷靜下來!我在這裡!我在這!」她輕聲安撫道。

  浴室地板是濕滑的,在這動作不宜過大,不然一個不小心摔倒,麻煩就大了。

  「官霖,不可以不聽話喔!」她刻意放柔聲意說道。

  孰料這話起了反效果,官霖哄著眼瞪著她,滿臉委屈。「我不要再聽你的話了!因為你自己說話不算話!」充滿怨恨和痛苦的吼聲在浴室裡迴盪著,震得她耳膜發疼。

  怎麼回事?這就是他所遇到的事嗎?剎那間心疼湧上,他的父母為了賺錢還清債務,自此就一去不回了嗎?

  吸吸鼻子,她向前緊緊環抱住他。「官霖,我在這裡!我現在就在你身邊,只要——你願意,我都會一直在的!」在發婚誓的那一刻,她是無比認真地。

  他先是動也不動的,突然抬起手緊緊會抱住她,力道之大,彷彿要將她嵌入體內。「真的嗎?」臉埋在她的肩膀。「……有沒有條件要我遵守?」他悶悶地說道。

  「沒有……」

  「騙人!」他站直身子,表情異常嚴肅。「你說,我要怎麼做,你跟爸爸才會一直在我身邊?快說!我會努力做到的!」

  聽到這,她的心更疼了,也不禁暗咒那個「婆婆」,她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事呀?

  若再說無條件,恐怕他會繼續盧下去。

  歎口氣。「好——條件如下,只要你也想在我的身邊,好好的愛我就可以了。」

  他臉色立刻放鬆,再度緊摟著她。「真的嗎?我當然想在你身邊,我愛你——媽媽!」

  聽到他說愛她時心突地跳得飛快,可媽媽這兩個字,立刻給她澆了一盆涼水。

  連連深呼吸好幾口氣,輕輕推開他。「乖!官霖——我跟你說哦!你呢——不只要愛媽媽,還要愛老婆喔!」

  「老婆?!」官霖整張臉皺起,「那是什麼?」

  嗚……他現在到底幼兒化至什麼程度啦?連這個基本常識都不懂嗎?

  「就是會跟你結婚,成家,生寶寶的女人。」

  他立刻露出嫌惡的表情。「惡~心~那是大人的事情。」

  哭笑不得。「對!雖然是——大人的事,但現在就要開始學,這樣長大後才懂得實踐。」

  「不要!」

  火大了,他還真把她當媽呀?插起腰沉著臉說道:「你到底還要不要跟我永遠在一起?要不要聽話?」

  他嘴頓時扁起。「好——嘛!我、我會……好好的……愛老婆。」

  這還差不多!

  「可是……要怎麼愛?」

  呃?看他那一臉無辜、困惑的臉龐,她突然明白那「好玩」的意思是什麼了。趕緊動動臉龐,免得忍不住笑出來,是不是他每次酒醉後都會變成這副德性?過去那些損友到底都怎麼「玩」他的?

  一個念頭湧上,何不利用這個機會,好好教授他一番「愛妻之道」?雖不知道他清醒後會記得多少,但——藉此玩一下也是好的。

  笑瞇瞇的,拉著他回到浴缸裡坐了下來。「那我現在就告訴你要怎麼愛老婆,你要好好記下來,將、來、一、定要照著做,直到嗎?」

  他乖巧的點點頭。「知道了!」

  「來!愛老婆的第一件事呢——就是要聽老婆的話,老婆說什麼都是對的!」

  「要聽老婆的話……」

  「第二呢,老婆去哪,你也要跟到哪。」

  「當——跟屁蟲?」

  「對!第三呢,要每天抱著老婆親親她,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親……噁心!」

  「不會啦!我示範給你看——」片刻。「覺得噁心嗎?」

  「還、還好——」

  「這不就是了,所以要常做喔——喔!對了!這種親吻只能給做你老婆的那一個女人,其他的女人都不行,包括你媽!」

  「可是你剛剛——」

  「那是示範,下不為例,懂了嗎?」

  「嗯!」

  「不要回答得這麼敷衍,記住只能親吻做你老婆的女人,不然——嘴巴會爛掉!」再一次強調,只是說完後立刻感到心虛,居然使出恫嚇這一招……

  「好!我絕對不會親我老婆以外的女人。」他立刻大聲說清。

  「乖……」摸摸頭,孺子可教也!

  「那——什麼是安全感?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呢?」他偏著頭問道。

  深深的吸氣、吐氣!在心裡默念著,現在的他不是正常人,要有耐心、耐心!

  看來要將「愛妻之道」徹底傳授清楚,得花費比她想像中還要加倍的心力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34:06

第五章
  
  謝官霖討厭酒醉,因為他無法記得自己在酒醉時究竟做過哪些事?或說過哪些話?
  
  可是看過他酒醉的人,全都指天立地拿身家發誓——他絕對沒有做出任何有失顏面的事,醉酒的他非常安分、不惹麻煩的……
  
  坦白說,他不相信,但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只是宿醉清醒過來後的感覺,除了像腦袋塞滿一整團棉花以外,還有一種莫名的傷感會圍繞著他。
  
  他似乎歷經了一場夢——夢中好像發生了許多事,偏偏醒來後,卻一點都不記得夢裡的內容。
  
  他很在意,可又不知該從何找起,更別想從那些損友的口中得知真相。
  
  這些年來,他已經竭力避免醉酒的情況,偏偏在他的婚宴上,卻難以躲過,不知道——她是否看到了?
  
  不過這回清醒過來,除了那份莫名的傷感隱隱刺著他之外,卻比往常少了幾分失落,多了一些……他也說不出的情緒——是……愉悅嗎?!
  
  看著正在身旁熟睡的妻,心情突然變得複雜起來,是因為有她在的緣故,所以連醉醒後的感覺也不同了嗎?
  
  窗外一片黑暗,看看表……兩點三十分,顯然——他不僅錯過了晚餐,更錯過了他的洞房花燭夜。
  
  望著妻的臉龐,既是愧疚也是生氣,愧疚是對她,而氣憤自是留給那群「醉」魁禍首。
  
  嗯哼!既然都已經做好準備迎接他的憤怒,他豈會客氣?!
  
  口乾得凶,推被起身,突然發現自己全身赤裸著……倏地轉過頭瞪著熟睡的妻,她該不會……趁他熟睡時,自行將他那個了吧……
  
  妻變身成女王的事不是沒經歷過,二話不說,趕緊衝進浴室去,開燈對鏡檢視,仔細瞧了片刻,確定身上並無任何異樣……顯然,他想太多了,自懷孕以後,思儀幾乎滴酒不沾……笑著搖搖頭,掬水將口中的酒苦之氣漱掉後才走出浴室,只是,如果此時他有轉過頭,便會從鏡中發現他背後的「異樣」……
  
  看到桌上擺了些冷盤跟飲料,想來是她貼心為他準備的,擔心他沒有吃晚餐……
  
  有股暖流從心底泛出,微微一笑,便開始動手填飽突然變得極餓的胃。
  
  吃飽喝足之後,滿足的回到妻子的身邊躺了下來,房內微黃的燈光,將她秀麗的臉龐照得益發柔和,今天的她,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子,與她相偕,有著說不出的驕傲和心滿意足。
  
  她好像習慣側右睡,小嘴微微張著,左手就放在旁邊,看起來有點……憨呆但又不失可愛,忍不住伸手輕輕刮她的臉頰,瞇眼享受指腹下的柔軟滑膩。
  
  更靠近她一點,可以感受到她吐出的熱息,有著她漱後薄荷清香及淡淡的體香,深深吸進體內,慾望不禁由小腹升起,讓他一陣顫慄。
  
  多想更加的親近她,渴望將她整個人深深地融進體內,一起品味那極樂的快感——今晚可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不是嗎?
  
  不過——卻讓他醉酒壞事了,他苦笑,但隨即瞇細了眼——此仇不報,他就不是謝官霖。
  
  慾念無法輕易地消失,可看她睡得那麼熟,也不想吵了她,今天忙和了一整天,溫柔的妻……
  
  一股柔情湧上,忍不住低聲問著睡著的她。
  
  「你也會是我這樣的妻嗎?」一個可走到永遠的伴侶……
  
  陽光從小木屋的天窗照下來,落在正在床上如籐蔓交纏熟睡的兩個人,以它的熱度提醒他們——天亮了!
  
  思儀緩緩地醒了過來,眨了眨眼,先是看到放大的兩個鼻孔,一驚,然後發現有某種騷動著拂拍她的掌心,還來不及意會那是什麼,卻發現那騷動愈來愈快——再抬眼,跟一雙明亮的眼眸對上。
  
  倒喘一聲,立刻完全清醒過來,忙不迭坐起,孰料這個動作,卻引來兩聲驚呼。
  
  一聲出於她,一聲則出於他。
  
  「痛……」天!她的頸背好像被什麼碾壓過,整個都抽痛了起來,尤其是頸部,好像落枕了。
  
  「怎麼了?」顧不得她猛烈動作帶來的疼痛,官霖忙問道。
  
  「不知道……背突然好痛……」她愁眉苦臉地說道。
  
  他忙坐起,結果道一動,自己也痛得呻吟了一聲骨頭發出抗議了。
  
  「你怎麼啦?」輪到她著急問道。
  
  「我的背也……」他苦笑。「可能是因為維持同一個姿勢睡太久的關係……」
  
  「是因為我壓著你睡的關係嗎?」她充滿了歉疚。「抱歉,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睡到你身上?」她不知道自己睡著後也會變狼,會這麼自動自發爬上他的身體……
  
  「不怪你!」都是他造成的,但不好意思招認,只能說:「沒關係,我、我喜歡……被你壓著……」
  
  雖然本意是想說他喜歡抱著好睡覺的感覺,儘管有些難受,但又不捨放棄那份滿足感,最後他也不知不覺又睡著了,所以這個背痛……他完全心甘情願承受,只是也害她維持同樣的姿勢,弄到她也背疼了……
  
  可——想表達的意思通常跟說出口的話會有出入,尤其在某人還完全搞不清楚的狀況下,同時兩人也意識到——此時此刻的姿勢是如此的曖昧……
  
  四目相交,某種愈來愈熟悉的火熱開始在他們之間竄流著,目光變得氤氳。
  
  官霖吞了吞口水,壓抑一夜的慾望於此刻徹底被喚起,錯失的洞房花燭夜有絕對合理的理由於此時彌補……
  
  低吟一聲,再也忍不住抬起頭吻住她的唇,她亦回吻,張開嘴熱切的迎接他,毫不保留地釋放自己的熱情,只不過——當他伸手想將她摟得更加貼近自己,那尚未恢復正常的頸背也再度向兩人提出抗議。
  
  痛~呀!
  
  兩人極有默契的立刻分開,各自深呼吸平息那與未紆解慾望不分上下的疼痛。
  
  官霖暗自發誓,下回絕不再幹這種蠢事,害已又害人,可——那份滿足感,他很渴望再品嚐呀!
  
  愁眉互相對視著,然後不知是誰先開始,也或許是同時——兩人的嘴愈咧愈開,最後相視大笑,甚至笑到抱在一起,難以自抑。
  
  也不知笑了多久,直到累了靠著彼此的肩歇息,內心盈滿了甜蜜。
  
  他偏過頭,在她的臉頰印下一吻。「老婆,早安!」
  
  她眼眶立刻熱了起來。「早安,老公……」說完亦在他的頰上印下一吻。
  
  此刻是多麼的美好呀——有如在夢中一般,偏偏突然響起的咕嚕聲,提醒了他們已經錯過早餐時間,破壞整個氣氛。
  
  「啊!」她猛然想起。「現在幾點了?我們今天要回我家呀!」
  
  這話也提醒了他,他們打結婚的隔天回門,有些慌慌張張的分開原來膠著的身子,只不過這一動,又牽引出數聲呻吟。
  
  牆上的時鐘告訴他們時間不早了,所以他們盡可能加快動作,官霖推被起身。「浴室你先用,我先穿衣服。」
  
  「好……」這時思儀看到他光裸的背,差點岔了氣,昨天的記憶也立刻回籠。
  
  「呃!」強忍著想狂笑的衝動。「你——已經完全清醒了?」
  
  「昨兒個半夜就醒過來。」他轉向她,面帶歉疚的。「對不起,是我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望著他。「你對酒醉後的事記得多少?」
  
  「不記得了。」他皺眉。「我——有做什麼事……給你惹麻煩了嗎?」
  
  「沒有!」她發現自己似乎回答得太快了一點,他反而狐疑地瞇起眼,她忙正色道:「真的沒什麼,不過——我有利用你酒醉的時候做了一些事。」
  
  「什麼事?」
  
  「嗯……就是跟你說一些話,講一些事情……不能怪我喔!誰叫你醉了,放我一個人孤零零,所以——我就在你耳邊碎碎念呀!」
  
  「念了哪些?」
  
  「就是——」抵死不願意承認自己冒充他媽。「哎唷!以後有機會再跟你講啦!快來不及了。」她邊說邊衝進浴室,關上門,她立刻忍不住笑出來,怕發出聲音,還趕緊抽下毛巾塞住嘴巴悶笑,順便按下馬桶沖水鈕。
  
  老天爺!幸虧他不記得,如果他知道昨兒個為了加強他對「愛妻之道」的認知以及重要性,她刻意倣傚岳飛的母親在他的身後,用紅色油性笑寫下「愛妻萬歲」這四個字,希望他能恪守不移——嘿嘿!那可就不得了啦!
  
  可話說回來,會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呢?他會不高興?會發脾氣?會罵她?
  
  思儀一邊刷著牙一邊思索這個問題,認真說起來,她好像還沒看到過他發脾氣的樣子咧……
  
  官霖並沒有察覺到背後多了什麼,反倒是思儀不時投向他的目光令他頭皮發麻,渾身不自在。
  
  到底怎麼了?為何她的目光如此詭譎、怪異,而且不時就埋首悶笑,然後再故作正經,一臉平和的回望他,問她原因又不肯說,讓他忍不住想提振夫綱,她卻又萬分嬌柔的倚在他的肩頭,手指在他的胸口畫呀畫的,輕聲說道:「哎唷!真的還不到可以說的時候嘛!一定會跟你講,真的!我發誓!」讓他拿她沒轍。
  
  與她相處愈久,過去這幾個月所累積的認知不斷被顛覆,尤其關係愈親密,就愈不同,她好似撒開了某些藩籬,毫不掩飾她那熱情的本性,有時覺得她溫甜貼心不已,但瞬間也可以變成女王蜂,讓他對她……真的是愈來愈著迷了。
  
  到達於家時,已近午了,吃過午飯後,大家在客廳閒聊一會兒,因為思儀的父母有午睡的習慣,所以思儀也拉著他到她的房間去歇息。
  
  思儀同官霖一樣很早就搬出家裡,可因為是獨生女的關係,所以還保有原來的房間,完全將她「成大人」之前的景況留住。
  
  一進房後,思儀就忙著翻找抽屜。
  
  「找什麼呀?」
  
  「你不是愛收集撲克牌嗎?我這裡剛好有兩副朋友送的,還蠻有意思的……唔!放哪兒去了?」
  
  看到她打開一格格抽屜尋找的模樣實在有趣,看得出來她不擅整理歸納,從那些頗為凌亂的內容可以看得出來。
  
  默默記下這點,這個功夫肯定要教會她,因為他還挺怕亂的。四處看了一下,這房間並沒有想像中女性化,簡單、俐落,倒也能讓人一目瞭然,看到床頭櫃上擺放了她自小學到大學的畢業紀念冊。「我可以看你的畢業紀念冊嗎?」
  
  「可以呀!」
  
  抽出那一本本頗有重量的冊子,不禁笑道:「你怎麼會把這麼重的冊子放在床頭這裡,不怕地震時砸下來嗎?」
  
  「不會啦,看到蟑螂時,拿那個砸過去,挺順手的。」
  
  正在翻閱的手聞言一僵。「請問……有哪一本是砸過蟑螂的?」
  
  她回轉過頭,一臉正經的沉思了好一會兒。「你也知道,計劃有時是趕不上變化的,當蟑螂出現時,會有幾秒鐘的錯愕,然後喊了一聲『蟑螂』後,一邊很忙亂的跳上床,一邊尋找可除蟑的用品,一邊還要瞄著它,提防它飛上床,好不容易想起可以用那些冊子,還得盤算一下,我哪一個階段的學習生活最悲慘,好不容易做出決定,抽起那一本,打算施行原計劃時……」她望著他露齒一笑。「卻發現蟑螂已不知道去哪了?」
  
  他聽了好氣又好笑,真沒想到她這麼調皮。「你真是夠了,不覺得將打死過蟑螂的工具放在床頭這邊更嗯心嗎?」
  
  「呵!我又沒打算真打死它們,那是威嚇用的,只要它消失在我眼前就可以了!」她笑咪咪地說道。
  
  他搖頭輕笑,開始翻閱。「你在哪一班?」
  
  「小學在忠班,中學在二十一班,高中在七班,大學在會計B班。」
  
  依她所言開始翻看著,幾乎一眼就找到她的照片所在,呵!她小時候的模樣跟現在差不了多少嘛!雖然只能憑藉著幾張照片,似乎也跟著感受到她成長的過程,有趣的是,不管跟多大一群人合照,他就是能一眼找到她……
  
  為什麼會這樣呢?他看照片認人的功夫可並不是很好……
  
  是否在芸芸眾生中,他也會一眼就認出她?思及此,一種奇妙的感覺刷過,他不禁抬頭望向她,眸中閃著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情愫。
  
  「啊!找到了!」從最底層的抽屜深處裡終於教她翻了出來,她像獻寶似的捧到他的面前。「你瞧!看你有沒有,喜不喜歡?沒有又喜歡的話,就請笑納!」
  
  看到牌盒上的文字,挑起眉毛。「這撲克牌——」
  
  她呵呵一笑。「這是我朋友去北京玩的時候拿到的——性教育撲克牌,每張牌面各有意思的。」
  
  他打開隨手抽了一張,看了之後忍不住笑出來,隨即清清喉嚨朗誦道:「性交『衛生』就是指每個人只有一個長期固定的性伴侶,注意了性交『衛生』,也就基本拒性病、愛滋病病毒於健康夫婦的人體之外了。」
  
  她點點頭。「這點很重要。」挨近丈夫,像唱歌般吟道:「要記得記得記得喔!絕對不可以忘記這點。」
  
  奇異地,聽到她這樣講的時候,有種莫名的感覺湧上,記憶被觸碰了一下。「唔!記得……」
  
  「怎麼了?」
  
  「你是不是還有哪件事要我一定得記得的?」
  
  嚇!該不會記起昨天的事了吧——她那無以倫比的「愛妻守則」,眨眨眼,裝傻。「有嗎?」
  
  他皺眉思索了一下。「我好像……忘了要做某件事。」
  
  繼續保持鎮靜,微笑地問道:「什麼事呢?」
  
  他突然靠近直直看著她,好似要從她臉上找出蛛絲馬跡。
  
  「哎唷!你幹嘛這樣看我啦?」故作害羞的推開他,心裡七上八下,虛得很。
  
  片刻,他站起身,表情變得很嚴肅,她吞了吞口水,不會吧!他想起來了嗎?
  
  「思儀!」
  
  「……嗯?」聲音有些抖。
  
  「你站起來一下!」
  
  「好……好……」她是怎麼了?昨天明明囂張得很,怎麼今天卻變成了小貓……唉!果然不是作壞事的料,認命的站起來,「怎、怎麼了嗎?」
  
  他突然伸手將她抱進懷中,令她一陣錯愕。「你——?」
  
  「沒什麼,只是腦海中突然有個聲音,叫我每天都要抱你……」
  
  呃?兩眼二兄,莫非「愛妻守則」開始生效了嗎?「然、然後呢?」
  
  「還要——」他想了一下,隨即偏首吻住她,徹底地給她一個幾乎喘不過氣的法式熱吻,當她被放開時,整個腦子已經糊成一團了。
  
  官霖微喘著,直覺地就要進行下一步,正想要對她說那三個字,可當他開口說了「我」時,卻突然停下來——
  
  愛你……
  
  「愛」這個字,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即使是開玩笑,也未曾講過,甚至連「喜歡」都沒說過……
  
  看著懷中面色酡紅的妻子,他知道自己是極喜歡她的,這種情感絕對錯不了,可……這就是愛嗎?他不禁困惑了。
  
  在聽到他在說了一個「我」字後就不再開口,思儀微微抬起頭,看到他臉上來不及掩藏的困惑及矛盾,她垂下頭來,將臉埋進他的胸前,不讓他看到她的苦澀。
  
  她知道,若依「愛妻守則」,在進行到這時,他應該要柔情萬種地對她說……我、愛、你!
  
  她不怪他此刻說不出口,即使是她——現在也還說不出來呀!談到「愛」,或許還太早了,在他們之間,真正的愛情也許還沒萌發呢!
  
  所以——不急,她會努力的澆水,讓愛情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可以萌芽、茁壯,她暗自下決心。
  
  當她從他的懷中抬起臉龐時,表情是帶著一抹淘氣、一抹幽默、一抹……嫵媚。
  
  「我下面是什麼呀?怎麼不把話說完?」
  
  他愣了愣,不覺有些急。「我……」天!一向思慮靈敏的他,在聽到她這樣問時,腦筋竟一片空白,口舌打結。
  
  她伸出手指輕撫他的唇。「給你做個選擇,你是想說——我想抱你?還是——我想親你?或者——」墊起腳尖,在他耳邊似吐氣的聲音說道:「我想……上你呢?」
  
  面對這毫不知羞的「邀請」,官霖在微愕之後,鏡片後的眼眸閃過一絲精芒。
  
  呵!親親老婆好像有變狼的意圖喔!
  
  「如果——我三個都要呢?」他低啞著聲音說道。
  
  怦怦!心跳猛地加快了起來,哇哇!沒想到他也會反誘惑,且效果驚人,讓她難以招架,亂了陣腳。「呃!好、好像……有點……貪心。」
  
  他放開她,走去將房間關上、落鎖。
  
  「你房間隔音效果如何呢?」他一邊說,一邊解開衣扣朝她走過來。
  
  哇塞!原來只要他肯,他也可以如此性感,她這個老公可真教人驚喜不斷。
  
  「我……我也不清楚,不過——倒是從沒聽見我爸媽房間傳出過什麼聲音。」隨著他的靠近,她也愈發口乾舌燥。
  
  「真的嗎?都沒聽過?」
  
  「嗯……」她覺得自己已快軟化成泥,癱在他的腳底。
  
  接下來,感覺到他抱住她,一邊親吻著她,一邊將她放在床上,隨著他的重量覆上,體熱極速升高,在他們的肌膚上燃起了激情的火焰。他捧起她的臉,吻上她的嘴,用舌尖采進她的雙唇,讓她在他的懷中融化。
  
  她很想抬手緊緊環住他,可突然間卻像失去了所有的氣力,他的熱情和情感如排山倒海般淹沒她整個人,讓她只能隨著他沉浮,完全不由自主。
  
  在他的手指逗弄下,她像花朵般地完全向他敞開,當他們完全結合時,腦中則轟地一聲,除了緊緊抱住他,再無他念。
  
  洞房花燭——午,於焉展開——在充滿她成長回憶的房間裡,也烙下了他的氣息,有了他的記憶。
  
  【中途插花篇】情人五十四問牌戲
  
  官霖拿起思儀收藏的另一副尚未開封的撲克牌,看到上面的文字。「情人五十四問?!這是——」
  
  「跟方纔那個『性教育撲克牌』類似,每張牌面都有一個問題,抽到的人都得老實回答。」
  
  「沒開過封呢!」
  
  「嗯,拿到這副牌的時候,剛好沒人能跟我玩——」思儀挨向他,眼神閃閃發亮,毫不掩飾她的熱切。「怎樣?有沒有興趣跟我玩呢?」
  
  他望著她一會兒,眸中閃過她不明瞭的精芒。「好呀!就來玩啊!」
  
  正當他要開封時,她阻止了他,眼帶疑惑地望向她。她微微一笑,接過撲克牌,先合掌閉眼祈禱一番,然後才將牌放在他的左手掌上,自己則將右手放在撲克牌上。「開封前,要先承諾一件事。」
  
  「什麼事?」「不管抽到什麼問題,都要老實回答,不可以隨便亂說。」「亂說會怎樣?」「既然有心玩,又何必作假胡謅?這不就沒意義了嗎?」他眉頭微皺。「如果碰到不想回答的問題呢?」她想了一下。「我們各有三次機會可以選擇不答。」他思索了一會兒。「好!」一起說出承諾後,打開撲克牌,進行遊戲。
  
  兩人遊戲方法如下:每個人手持十三張牌,可以將手中的牌排序好,將想問對方的問題依序丟出,對方回答完之後,則可從安置牌裡隨機抽出一張反問對方,其實全部玩下來,每個人都可以回答一半的問題,只是抽到問題的指數不同。很慎重的洗牌、切牌、發牌後,遊戲開始!由思儀先丟牌。
  
  Q1、興趣是什麼?
  
  官霖微笑。「閱讀、聽音樂、整理資料。」
  
  抽張牌——
  
  Q2、你的性感帶在哪?當做愛時,最希望情人觸碰你哪一個地方?
  
  思儀臉熱了一下。「嗯!胸側、膝蓋後方……你在笑什麼?」
  
  官霖正色。「沒事,繼續。」
  
  思儀瞪了他一眼。「就這樣了。」
  
  官霖揚眉。「有人說要誠實回答喔!」
  
  思儀仰起下巴道:「目前的經驗值只讓我察覺到這個地方,其他的……有待發、發掘。」
  
  官霖輕笑道:「瞭解,我會努力協助的。」他語氣極為彬彬有禮。
  
  思儀冷哼一聲。「誰要你多事!」
  
  故意大驚小怪的睜大眼。「咦?難不成——你想自摸?!」哭笑不得,忍不住打他一下,官霖笑著一邊閃躲,一邊丟牌。
  
  Q3、喜歡哪一種天氣?
  
  思儀思索了一下,「基本上除了暴風雨、寒流跟沙塵暴來襲的日子以外,對天氣倒無特別偏好,各有美麗以及討厭的地方。」
  
  「看心情而定?」
  
  「沒錯!」
  
  思儀抽牌,看到上面的問題,愣了一下,心跳忍不住加快。
  
  Q4、如果有人第一次約會就跟你上床,你對那個人會有何感想?
  
  官霖望了她一會兒。「如果對對方沒有太大的感覺,我不會跟對方上床。」
  
  思儀故作鎮靜地說道:「但就是發生了……所以請、請誠實作答。」話一說完,心臟簡直快跟著躍出胸腔了。
  
  官霖想了一下。「如果這個問題是在真實經驗發生之前問我的話,答案是——我覺得那個人是隨便的人——」
  
  思儀垂下眼。「那——有了經驗之後呢?」
  
  官霖定定看著她。「有些事是在兩廂情願下才會有可能發生的,那人對我必定是特別的。」
  
  思儀抬起頭,他這話是……
  
  官霖平靜地回望著她。「你可以出下張牌了。」
  
  思儀臉頰發熱,勉強定神,繼續丟出牌。
  
  Q5、情人做了哪些事,最讓你無法忍受?
  
  官霖皺。「無法忍受……」他思索了一會兒,毫不猶豫地。「背叛跟欺瞞!我無法忍受這兩件事。」
  
  也是這兩樣嗎?看樣子兩人想法是一樣的,思儀在心中笑歎。
  
  官霖抽牌。
  
  Q6、你認為什麼才是真愛?
  
  思儀想了一會兒,深吸口氣後才回答這個問題。「——我認為真愛是——無所不在的,它是溫暖的,它是讓人愉悅的,它可以讓人感到溫暖,它可以讓人充滿了生命力,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讓人充滿了愛和感恩的心!」
  
  官霖忍不住歎息,「聽起來好美、好夢幻!」
  
  「是嗎?那你的答案是什麼?」
  
  「我不知道。」他淺淺笑道:「不過——我希望它真的就像你講得那樣美好!那麼棒!因為那的確值得耗費一輩子的心力去追求,不是嗎?」
  
  牌局繼續如火如荼進行著。
  
  Q7、最討厭吃的食物?
  
  思儀想也不想的。「難吃的食物!」
  
  官霖輕笑。「太籠統了吧!」
  
  思儀正色道:「才不呢!糟糕的食材有可能被料理得極為美味,可上好的食材,若遇到不識貨的人,有可能被糟蹋,難以入口呢!」
  
  官霖定定望著她,看得她不自在極了。
  
  思儀:「幹嘛這樣看著我?」
  
  官霖:「突然覺得你是那種不太會預設立場的人。」
  
  思儀想了一下。「好像是這樣吧!凡事都得要親身試過才知道好壞,不是嗎?」
  
  官霖:「對人也這樣嗎?不會預設成見?」
  
  思儀:「多多少少都會,但我覺得人一定要相處過才知道合不合得來。可是呢——在另外一方面而言,我也會相對的變得很頑固。」
  
  官霖:「怎麼說?」
  
  思儀:「如果讓我相處過後,有了感覺跟成見,就會很難改變,所以呢——如果我被那個人惹火、欺負,我會到死都不相往來,將對方列為拒絕往來戶!」
  
  官霖聽到這,無來由地打了個冷顫,暗自提醒自己要注意這點。
  
  思儀面露困惑。「為什麼會從食物跳到這裡?」
  
  官霖:「……好!我們繼續。」
  
  思儀翻了一張牌。
  
  Q8、最喜歡的女明星?
  
  官霖:「女明星……並沒有特別喜歡的。」
  
  思儀:「外國也沒有嗎?」
  
  官霖:「外國倒是有一位——」
  
  思儀:「誰?」
  
  官霖:「奧黛莉、赫本。」
  
  思儀捧住胸口,一臉驚喜。
  
  官霖:「怎麼啦?瞧你那表情……」
  
  思儀甜甜一笑。「沒什麼啦!因為我也喜歡她,少女時候,很希望自己可以變得跟她一樣有氣質、美麗……」
  
  官霖輕聲咕噥:「好像沒什麼成功。」
  
  思儀瞇了瞇眼。「你說什麼?」
  
  官霖:「沒事!我很高興你沒有想到要跟她一樣瘦。」
  
  思儀冷哼一聲,丟出問題,然後面露微笑的等著回答。
  
  Q9、你認為一次性行為要多久時間?
  
  官霖輕咳一聲。「嗯——視狀況。」
  
  思儀不放鬆追問,「視什麼狀況?」
  
  官霖臉微紅。「嗯——視雙方都有達、達到滿意的狀況為止。」
  
  思儀眨眨眼,笑得好不甜蜜。「所謂的滿意是指……『高潮』嗎?」
  
  官霖瞪她一眼,「對啦!」
  
  思儀笑得像吃到腥的貓,官霖則低下頭看著手中的牌,心中暗歎,自己是不是許下了不可能的任務呀!
  
  不過讓自己的女人能次次得到高潮,這才是男人的榮耀啊!若是吳嘉峻知道,大概會這樣說吧!
  
  官霖翻一張牌。
  
  Q10、最喜歡哪一種音樂?
  
  思儀笑咪咪地說道:「好聽的音樂。」
  
  官霖深吸口氣,告訴自己——這就是她的個性,好看的、好聽的、好吃的……都是她的最愛,但他呢?在她的心中他是屬於什麼樣的呢?好……好用的?
  
  官霖放下牌。「如果你再這樣回答,我覺得再玩下去會沒意思。」
  
  思儀摸摸突然跳快的胸口,他生氣了?清清喉嚨。「好啦!我想想嘛——」真的是好聽的她都喜歡呀!說到最後——「應該是像恩雅那種愛爾蘭風格的音樂,有種帶著吟遊詩人浪漫情懷的感覺,帶著種種傳說神秘感,聽了之後,整個思緒也回飄到那美麗的蘇格蘭高地跟森林中,在瀰漫薄霧的森林裡,跟帶著花冠的精靈及白色的獨角獸嬉玩著……你幹嘛用這樣的表情看我?」
  
  他凝著她一會兒,搖頭輕笑道:「我想——我好像又對你多了一點瞭解——」
  
  「瞭解什麼?」
  
  「你愈是簡單的回答,就代表真正的答案根本就是一長串!不說的才是真正的——」他突然靠向她。「老婆,你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愈挖就愈覺得……深不可測?」
  
  她眼珠子轉了一下,伸手輕捏他的臉頰。「老公,有沒有聽過——女人心,海底針呀?」
  
  「是、是!」
  
  官霖丟出一張牌。
  
  Q11、情人跟你說哪一句話,會讓你感動萬分,願意為對方做任何事?
  
  思儀凝眉深思,然後深深望進他的眼。
  
  「只要是真心真意說的話,不管是哪一句,我都會感動的。」她手撫著心。「因為這裡會感覺得到。」她柔聲說道。
  
  他放下牌,將她拉進懷中。
  
  「哎呀!牌亂了——」
  
  「管他的!」不顧他們的身體壓壞散亂的牌,他深深凝著她。「我現在——只、想、要、你!」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手撫上她的胸口。「感覺到了嗎?」她嫣然一笑,拉下他的頭。「感覺到了——」接下來——咳!一切盡在不言中。至於這副「情人五十四問牌」,過了好段時間後,才又再度被翻玩。當然!遊戲規則就不太一樣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34:29

第六章

  回門結束後,官霖與思儀返回謝家與謝家人一起用晚餐,餐後便道別離開,準備明天的上班。

  他們延後了蜜月旅行,因思儀渴望蜜月旅行時能去歐洲一遊,但考量到她現在還是懷孕初期,不宜搭飛機旅行,在兩家父母強力要求下,將行程延後到孩子出生後。

  回到思儀的小套房——如今是他們未來一年要住的新房,思儀正要拿鑰匙開鎖「喔!好!」看著他打開原本專屬於她的套房大門門鎖,不禁有種奇妙感。「燈就在右邊牆上,一開門就看得到。」她提醒道。門開啟後,他亦把燈打了開來,正要進門,他卻攔下她。「等等!」

  「怎麼了——啊?!」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還來不及回神,就被他一把攔腰抱起。

  「傳統不是要新郎抱新娘入房?」他笑嘻嘻的看著她。「可以嗎?老婆大人!」

  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好的……老公!」喊完後,突然感好好害羞。

  出乎意料的是,官霖看起來體重不會比她重多少,居然可以輕而易舉將她整個人抱起,還沒發抖呢!忍不住環住他略嫌瘦削的肩膀,緊緊靠著他。

  呵!這就是她的丈夫呀!此後可以放心地像這般依靠他吧,嘴角揚起甜蜜的微笑,任他將她抱進即將展開新生活的小套房裡。

  官霖搬進來的東西並不多,只有帶他的衣物、書籍、手提電腦及一缸孔雀魚。

  最教她佩服的是,他有辦法弄到讓她幾乎察覺不出,這只有十三坪大小的套房不但沒有因為他的東西而變得擁擠雜亂,甚至在經過一番整理後,整個空間還變得更整齊、舒適。

  在見識到他那高超的收納工夫後,對於他如此善用空間,有條不紊地歸類整理,思儀完全甘拜下風,甚至心甘情願地讓他「順便」整理她的,看到自己東西變「整齊」了起來,那是種……很難形容的感受。

  她承認自己很會堆疊東西,也不太會物歸原位,她保證——她絕對是亂中有序,東西肯定都找得到,只不過——得稍微費點時間。

  打量著「煥然一新」的套房,儘管心中有些小小不習慣,儘管開始有了小小的煩惱(擔心以後要怎麼繼續保持下去……),但還是帶笑向他道謝,拚命誇他好能幹,在見到他露出靦腆的笑容後,那些怪怪的情緒方慢慢煙消去散。

  勉勵自己,從今以後,不再是一個人,不能只顧自己,不可以繼續我行我素……

  嗯——為什麼勉勵到最後,會突然想笑又想哭呢?有伴會讓人感到甜與熱,但卻也推動獨立時的自在與隨性……

  「在想什麼?」他從浴室裡走出來,見她一臉愣然的瞪著前方。

  「沒什麼……」她遲疑一下,都是夫妻了,還是要把心中真正的感覺說出來吧!但……有必要什麼都坦白說嗎?難道不能保留嗎?她忍不住思索這個問題。

  官霖一邊擦著頭髮,一邊用眼角覷著她,明明心裡就是有事……可——不願與他說呈?胸口頓感一悶,他收回視線,不再望著她。

  由於套房太小,浴室一出來即是小廚房,為了讓整個空間看起來大一點,在流理台水槽上方裝了個鏡子,讓空間從鏡中延展開來。

  他站在那個鏡子前,卻覺得自己彷彿置身在那個鏡子世界裡……

  還不太能一起分享真正的心事,是嗎?即使他們有最親密的接觸,是那樣的契合,可那畢竟是肉體上的,至於心靈上的……

  暗暗歎口氣,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出來他的不對勁?

  進到這間套房以來,他便一直房間保持忙碌,急切地想將自己的東西與她的東西融合整理歸類,希望這裡盡快有他的位置,讓他可以……安定下來。

  可做完這一切,整個人靜下來後,不期然地,「慣性」回來了,以極快的速度,讓他開始對這個空間因另一個人存在而感到壓迫,覺得自己無所遁形……甚至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裡。

  他開始想退出,想遠離她……暫時的,當然他立刻否決,今天是他們結婚後正式住進這裡的第一夜,他若逃了,便意味著接下來——他會繼續逃避。

  他不能再逃避跟人發生更加親密的互動,他不想逃避她!

  進浴室裡沖了個冷水澡,原以為將「慣性」平復下來了,可看到她這個樣子卻又被勾起……熊熊的……該怎麼做才能改善呢?擦發的手放下,緊撐住水槽邊緣,抗拒著那份壓力。一股怪異的靜謐慢慢瀰漫至整個房間。

  陷在自己思緒的思儀突然有所感的抬起頭來,眨眨眼,先四處看了一下,當她望見站在水槽前的官霖時,心驀然一緊。

  站在那裡的男人是誰?

  思儀輕撫略微受到驚嚇的胸口,慈祥著站在那裡的男人,他——怎麼了?此刻正在想什麼呢?為什麼變得這麼安靜?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的陌生、遙遠呢?簡直難以相信在今天下午,他們曾經那樣的水乳交融」密切緊連過……

  有些擔心的,想喚他,卻發現出不了聲,直到憶起火車上的那一幕,他手環抱著胸打瞌睡,一點都不放鬆防備的模樣……可這不也正是自己此刻的寫照嗎?

  在這一刻,她突然瞭解到,如果她不先坦率地讓他走進心裡,她又怎能讓他卸下防備,進入他心裡呢?

  她立刻爬下床,來到他身後,用手環住他的腰,整個人緊緊地貼靠他的背,接觸的剎那,感覺到他全身僵硬,散發出想推開她的意圖,可沒一會兒,便立刻平復下來,他抬手覆住她的。

  「怎麼了?撒嬌呀?」他的語氣柔和得讓她想哭。

  她吸口氣。「跟你說——我剛剛其實有個很矛盾的念頭……」

  「什麼念頭?」

  「我突然很想念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感覺……」

  他僵住:「是——」發出乾笑聲,故意用開玩笑語氣說道:「開始不耐煩跟我在一起啦?」若她能看到他的臉,便會知道他此刻的表情跟說話語氣是大相逕庭。

  「不是啦!」她埋在他的背,「因為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沒有跟自己以外的人這樣親密的相處過,突然有些不習慣,然後在想——到底要不要跟你坦白說出此刻心中的想法,畢竟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有什麼感覺應該可以互相溝通瞭解,可又覺得怪怪的,怕你不愛呀,覺得我煩人……」她抱緊了他,「反正——我現在的情緒就是、就是很奇怪。」說出這些話後,覺得自己變得好透明,所有的脆弱都顯露出來了,鼻眼一酸,禁不住流下淚來。

  他愣住了,原來,感到不安的人不是只有他……

  感到背後傳來一股熱濕,她……哭了?!為什麼?他更加急切想轉過身安慰她。

  「別動!」她鼻音濃厚地說道:「讓我這樣一下就好。」頓了一會兒。「該死!我怎麼突然變成這樣子?」變得這麼脆弱,令她懊惱不已。

  聽到她的咒罵,他心反而一舒,忍不住笑起來。

  要適應這項改變的人絕對不是只有他而已,對她不禁心生更多的憐惜。

  抓起她環在他腰前的手合掌包起,低頭印下一吻,「好啦!別亂罵,小心影響胎教。」

  她悶聲不吭。

  「以後——你盡量說給我聽好嗎?我真的很想聽。」他柔聲說道。

  說出之處,發現她沒回應。「思儀?」

  「那——以後你的也願意說給我聽嗎?」她悶悶地說道。

  她的話使他心頭一震,跟她說嗎?一方面他想立刻應允,可另一方面卻在抗拒……因為這樣全然的信任、不設防,他從沒對任何人做過……

  從他定住不動的反應,她只能猜他正在考慮……

  儘管她很想對他大吼:告訴你,你不跟我說,我也不會跟你說!可用這樣的語言逼迫、條件交換,就算他真的點頭答應又如何?給的就會是她想要的嗎?

  這時一股震顫從他的身體會傳向了她,官霖放下她的手,緩緩轉過身面對她,表情則是前所未見的嚴肅,「我……其實不太會說話……但我會試著跟你說說看,如果說得不好……」

  她抬手輕堵他的唇,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有開始就好了,沒關係,我們都需要學習」。

  他神色複雜地凝視她,此刻的她鼻子跟眼眶微紅,看起來有點好笑,可他卻覺得可愛極了,喉口有些發乾,吻了吻她的手指,「好!我們一起來學習」。

  「那——你要不要先跟我說,剛剛——你在這裡想什麼?」她睜大眼睛望著他。

  他不禁失笑,她可真急呀!

  牽著她走到床邊坐下,想了一會兒才開口,「因為今天是第一次正式搬到這裡來住,所以我有點……緊張,老感覺這裡是你的地盤,覺得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就得立刻收拾行李滾出去呢!」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你在想什麼呀,真是的!我怎麼地那樣做呢?」

  「沒辦法,我在這個房間裡製造的記憶實在太有限。」說完後,露出一臉哀怨的表情。

  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忍住笑,「既然這樣,從現在開始就要多製造一些呀!」

  「好主意!」望著她的眼眸閃著一簇簇光芒,「尤其此刻我迫切想要稍微修正一下上回頭一次在這裡過夜的[特別加快]!」

  啊?!思儀差點喘不過氣來,頭皮發麻,該死!他哪壺不提,偏偏提這壺?

  清清喉嚨,「嗯……老公啊!她嬌聲說道:」你確……確定要用這種方式嗎?那個——明天還要上班喔!」

  他臉上帶著莫測的微笑俯向她,她則本能的往後倒,「——老公啊!我們今天已經做過了耶,為了身體著想,還是……克制一些較好……」語氣充滿驚惶,可眼神卻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不是新婚夫妻的特權嗎?」他露出強悍主導這一切的決心。

  對此刻散發出全然性感氣勢的他,她毫無招架之力,此刻——思儀整個人也已平躺在床上,再也無處可縮。「既然你這麼堅持……」她頭一別,兩手一攤,認命地說道:「好!來吧!就依你的意思了……可是,你不能像我上次對你那樣的粗暴喔!」

  此刻官霖只距離她不到二十公分,看到她這副準備被「蹂躪」就義的模樣,再也忍不住爆笑出來,他趴躺在她的身邊,大笑不已,隆隆的笑聲響遍了整個套房。

  她轉頭看向他,眸中剛閃著幽默的光輝。

  看到他如此忘情大笑還是頭一回,她猜他這樣大笑的機會並不多,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能試上他多笑一點……

  待他笑夠了,四目相望,目光款款,交換著溫馨的情意。

  凝著她好一會兒;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愉悅,探身吻發吻她的額頭,然後將她帶入懷中,讓她整個身軀都貼緊他的,下巴頂著她的頭頂。「老婆,你會努力在這裡多製造屬於我們的記憶。」讓我不再被 「慣性」所擾!他在心中默默地加了這句。

  她在他懷中露出微笑。「我也會努力的!」

  「結婚的感覺如何?」好友們問思儀。

  思儀想了一下。

  「很奇怪!突然間——有個人,你一睜開眼就看得到,然後——幾乎一整天都可以看得到彼此,做什麼事即使沒有房間地想在一起,可旁人也會讓你們在一起,離開人群後,這個人依舊跟你在一起,生活上海市幾乎完全相同,當你閉上眼睡覺時,最後看到的也是那個人……」

  「也就是說你多了個連休嬰嘍?」

  「這個比喻是有點像,但卻又很清楚你們是兩個不同的個體存在,有時會互相看,然後猜測彼此的心思,此外也會多一分擔憂,不知道他心情好不好,跟我在一起快不快東,即使他就在眼前,他就在身邊笑著,可那份患得患失的感覺卻依然存在著……」她無助的望著好友們。「告訴我,結婚的感覺就是這樣嗎?」

  有人丟來一記不悅冷眼。「不要把問題丟回來給我們,你問未婚的人知不知道已婚的感覺,有沒有搞錯?」

  「……」「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結婚的感覺,可倒清楚你的心情為什麼這麼混亂。」「為什麼?」好友拍拍她的手。

  「因為這是你陷入戀愛的初期徵兆。」「咦?」

  在公司同事的眼中,謝官霖與于思儀這對組合十分出人意料之外,怎樣也沒想到他們兩個人竟會湊在一起,最後還閃電結婚……

  在他們的印象中,于思儀是屬於那種乾淨、利落型的理性女子,清楚自己要什麼,不會扭捏、拖泥帶水,與她共事時,不用擔心她會耍心楊及小手段。而謝官霖則是截然相反的類型,溫吞、慢條斯理,做事謹慎、講求規則,尤其在自己的工作範圍內,做賬之仔細,對憑證要求之完整,簡直可媲美會計師事務所的查賬人員,副總忍不住出言諷道:「有謝官霖在會計部門,最開心的就是會計師,查賬可以查得輕鬆省事。」

  不過當他們婚後一起上班,看見他倆在一起的模樣,久了又覺得還好——看起來相處得挺不錯,靠近他們的時候,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得到一種帶著甜美的空氣在他倆之間自然流動著,讓人欣羨。

  然後也不知是不是受到思儀的影響,或者已結婚的男人真的會散發出一股獨特的魅力,女同事會不禁多望向官霖幾眼,然後似乎愈看愈有……意思,於是在女而裡開始出現這樣的對話。

  「喂!有沒有覺得謝官霖結婚以後好像變得不太一樣,以前看他挺不順眼的,覺得他就是同志……」

  「是呀!真覺得他像變個人似的,看來還是思儀厲害,有本事把他變個樣!」

  「唷!與其說思儀厲害,倒不如說她眼光好,人家一來公司就相中,哪像我們這麼沒眼光,瞧!即使過了三十,她還是有辦法讓自己嫁出去!」說到這,語氣就開始有些帶酸了。

  這些話多少都會傳到思儀的耳中,原告不以為意,隨愛碎嘴的人說去,可當發現官霖似乎愈來愈受女同事的歡迎和好感,便讓她感到不舒服起來。

  喂!這個男人是我的!不要對已被貼上所有樹標籤的男人特別有興趣,好嗎?

  雖然很想這樣大吼,但——不行,忍下!皮笑肉不笑的對那些不懷好意的女人說:「若不是因為遇到了我,他有可能改變那麼多嗎?」揚起驕傲的神情,讓那些女人露出訕訕的表情退下。

  當然——因為她也在同一個辦公室裡,還沒什麼人敢太明目張膽,當著她的面親近她的丈夫,只是叫人氣結的是,無法制止那些帶著某些暗示意味的目光投向他……

  思念揉揉眉間,近來情緒起伏大,蟬娟說她是陷入戀愛,可懷孕也會影響到情緒呀!輕撫依舊平坦的小腹,到現在為止,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動靜,也沒有害喜的現象,幾乎讓她以為自己根本沒懷孕,這才讓她開始有更深刻的感受。

  昨天去做第一次產檢時,醫生還讓她從螢幕上看到了那只有指節般大小的胚胎,才兩個月,手、足、眼、耳、口便已成形,以及已能發揮功能,她與官霖差點喜極而泣,更驚異的是,官霖的反應似乎比她更激動,昨天從婦產科診所出來後,整個人像失了魂一般,不時用敬畏的目光看著她的小腹,好幾次走路都差點撞到行道樹,幸虧她眼明手快的抓回了他。

  回家前到附近的超市購物,選購生活用品時,正要問他喜歡用哪一個品牌,卻發現已不見他的人影,拿下她所要的之後,便推著推車去尋他,就只見他站在嬰幼兒用品前,一一檢視每個產品,然後用PDA記錄下來。

  走過去問他。「怎麼了?你該不會想現在就買吧?」離寶寶出生還有八個月。

  「也不是,我只是先記下有哪些產品、廠牌、內容資料,回去上網查一查,看哪些風評較好。」他推推眼鏡,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看到他這副模樣,她忍不住笑了,「好!這事就交給你煩心了。」「沒問題!」他興致勃勃的一口應允,她發現他還挺樂在其中的。

  兩人的生活習慣在互相試探、瞭解、妥協中,漸漸發展出共有的基調,雖不到很合的程度,可也不至有雜音,一切都在令人愉悅的氣氛下,循序漸進著。

  唯獨某事,卻愈來愈教她不安,那就是——官霖與公司副總衝突的機會似乎愈來愈多了!像現在,副總又一臉鐵黑的把他叫進辦公室,雖見他依舊那副處變不驚的模樣。

  仍會讓她心驚膽跳。

  王敏戀靠向她,「怎麼回事?你老公又怎麼了?」

  她無奈的搖搖頭表示不知,可對於副總方才把官霖叫進去之後,還特意看了她的那一眼,感到很介懷,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風雨欲來……

  「結婚的感覺如何?」吳嘉峻問官霖,官霖想了一下,「很難說——」這三個字說完後,吳嘉峻等了半天卻沒下文,有些不耐地,「試著說說看……」片刻,他終於開口。

  「沒什麼好說的。」

  嘉峻聽了差點沒氣結,但官霖接下來說的話卻又讓他再度摔倒在地。

  「結婚——比我想像的還不錯,我覺得你也可以試試!」

  嘉峻抹抹臉,情況變得太詭異了,他所有已婚的男性朋友幾乎都會勸他,千萬不要那麼想不開往婚姻裡面跳,保證你會後悔死!還特別強調「死」那個字,以顯示嚴重。

  哼!等他發現「使用過度」、早洩、陽萎、不舉時,就會改變想法了!嘉峻壞心想道,(男人之間的友情就是這麼的可「割」可「棄」!)

  「也許……」官霖望向遠方淡淡地說道。

  嘉峻按著胸口,完全無法接受這個認識了十幾年的朋友露出眉間略帶憂鬱模樣,好詭喔!忍不住想念那個喜歡扮豬、扮畏縮、扮文靜,然後出其不意給人一擊的謝官霖,可——他也不得不承認,現在這個高官霖,也比較像個正常人,而非那無所不能的雙面人。

  真是難以取捨呀!摸摸鼻子。「說實在的——你真昏頭了嗎?」

  「……也許。」

  自從結婚後,嘉峻說他變了,幾個心腹之交或許有這樣的看法,可礙於個性使然,所以都沒跟他多說什麼……他真變了嗎?也許……答案真的只是這兩個字。可究竟變了哪些?開始習慣與某個人朝夕相處,以最親密的方式。

  開始去觀察某個人的喜好與厭惡,以最貼近的方式。

  開始感覺自己愈來愈難戴上面具去扮演另一個角色,因為某個人一直在看著,而他就是不想在她面前有任何偽裝,因久了了也會自動露餡……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樣的緣故,所以所有人認為他變了?

  想到這,他不禁苦笑,有時面具戴久了,連自己的真正模樣也不清楚了。

  但——他的任務尚未完成,若不繼續戴著面具,只怕會功虧一潰,尤其他此刻很明顯的正踩在某人的痛腳上。

  「我剛說的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副總汪志方將卷宗一把砸在桌上。

  「聽到了。」和那暴吼比起來,他的聲音清冷無波。

  「那你怎麼說?為什麼同樣的事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呢?公司請你來是要你做賬的,不是來讓你決定哪些賬可以記,哪些賬不能記,瞭解嗎?」

  「該是公司營業上承擔的賬備,絕對不會少記,可對公司不該承擔的賬,我也不會多記。」

  「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叫你把公司不該擔的賬登進去,你說我叫你登了哪一筆進去?你說呀!」汪志方面紅耳赤地說道。

  「我已經跟您報告過了,今年度的交際費用已經超過預算上限的百分之二十,已經嚴重失控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硬生生打斷,「那你是要怎樣?離這個年度結束還有兩個月!你要業務部的人都不要再去交媾跑業務嗎?不要再去跟那些代理商搏感情嗎?你想害公司接下來兩個月業務下滑嗎?啊?你想讓我們公司的純淨變差,讓大家都領不到年終好過年嗎?」

  「報告副總,我可以明白你說的這個情形,也可以體諒業務部同仁的辛苦,但和去年同期比起來,交際費用已超過太多了,尤其是總經理及業務部經理兩個人的,而我也詳細調查過內容,這些以交媾為名的支出與憑證不符,這些真的無法入賬,就算你強行入賬,也會被會計師刪除掉。」

  「你以為我不懂嗎?我才是財務部的主管,不是你!」汪志方對謝官霖真是厭惡極了,偏偏又拿他沒轍,因為他行事完全符合公司的規定,有榮基法及合約保障,即使他不悅,也無法輕易開除他。

  深吸口氣。「我再一次告訴你!」將一份簽單推向前,「總經理的這筆賬就入進去,責任我來負!」

  官霖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請問——副總你打算怎麼負責?」

  「你不用管,反正有什麼事我會擔起!」憑他跟上面的關係,還怕搞不定嗎?

  一道精光閃過鏡片,「我瞭解了,若副總沒有其他事交代的話,我先回座位。」「慢著!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請說。」「你跟于思儀現在是夫妻了……」

  官霖警覺地望向他,等著他說出下文。

  「夫妻倆同在一個部門,尤其都是在會計部門掌管賬務記錄的——」刻意頓了一下,加強效果。「雖然公司並沒有明文規定這樣不可以,但職務相近,難免會有問題,就像裁判不能兼球員,我希望在我的部門裡,盡量可以不要有誤會發生。」

  誤會引他在心中冷笑道,不過依舊沒開口,讓對方自己主動講出他最終的目的。

  「我想——過些時日,就將你或思儀其中一人調到其他部門去。」副總皮笑肉不笑的。「你跟思儀可以商量一下,看是由誰調走,當然——我保證,薪水跟年資絕對不會有任何的變化。」哼!如果可以的話,恨不得就將眼前這個不聽話的傢伙高超,省得礙事!

  過了片刻,官霖才開口,「副總還有其他事嗎?」

  那平淡、完全聽不出情感起伏的聲音再度惹惱了汪志方,彷彿從頭至尾就只有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沒……沒事!」

  再繼續跟他講下去,肯定血壓會再試升高,官霖轉身離開,在拉開門前,汪志方叫住他。「你會跟思儀好好商量吧?」「我會跟她說的。」護送完後便走出辦公室,待門一關上,汪志方用力的將桌上一堆紙張揉得稀巴爛。

  可惡!他一定要盡快想辦法趕走謝官霖,儘管很不想承認,這輩子從沒遇見過哪個人會如謝官霖一樣給他這種怪異感。

  面對這第一個看起來人言無寡的傢伙,為什麼每次與他對招時都會感到慕名的緊張及壓迫感呢?汪志方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35:04

第七章
  
  即使此刻已滿腹怒火,官霖依舊維持面容的平靜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一起出副總辦公室,即收到一室的好奇目光——包括來自思儀的關注,他很想對她說沒事,但——不是沒事。
  
  思儀起身迎向他,臉上關切表露無遺,他勉強扯了扯嘴角,做了「不用擔心」的口形,思儀明顯不信,但也只能按捺下來,再度坐回去。
  
  公司裡有那麼多雙眼在看、耳在聽,與上司之間的不愉快也沒什麼好談的,無視其他的好奇探詢目光,官霖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主要惱火的原因,除了氣憤公司有這些老賊之外,最主要的還是懊惱事情正如嘉峻所預料的,他們會拿他與思儀的婚姻來做文章……
  
  瞇了瞇眼,他自己倒還好,可是想到竟連累了思儀,心就無法平靜下來。
  
  目前的他絕對不能離開會計部,可他又怎能讓思儀離開她工作多年的環境呢?
  
  為今之計,除了加快腳步查出問題來源,盡快解決,把任務完成外,別無他法,可——他現在卻碰到了個死胡同。
  
  原以為交際費浮報是主要問題來源,但經他這幾個月監管下來,發現那的確是問題,卻非主要的癥結。
  
  嘉菲企業是跨國企業,總公司在美國,台灣、大陸、南美都設有子公司,產品主要以清潔用品為重,前幾年更擴展到化妝品製造,由於產品種類多,因此會計記賬分得格外詳細,尤其是成本會計的部分,處理帳務人員即有好幾位,管銷、清潔用品、化妝品便由三位不同的人負責,各自獨立處理,要從中作假並非不可能,但不容易。
  
  總公司發現近兩年在台灣的子公司雖然年年都有獲利,但和其他子公司的獲利比起來仍有差,雖然差距不大,但因為公司進出交易量大,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差距,仍是一筆不小的金額,何況積少成多,常年累積下來,就會成為一筆可觀的數字。
  
  查了這幾個月下來,若管銷成本不是主要問題,是不是要回源頭,重新審查整個製作成本呢?製作成本固然有往來廠商的憑證做基礎,可要從中搞鬼也並非不可行。官霖瞇了瞇眼,他得請嘉峻將近幾年來所有子公司的財務報表傳給他,重新看一遍,從中找出連會計師都找不出的問題!
  
  他抬頭望向思儀,默默在心中發誓,絕不會牽連到她!
  
  「官霖,今天跟副總又怎麼了?」在回家的路上,思儀忍不住開口問道。
  
  「還不就是那樣,老是為了我不准業務部跟總經理的交際費而吵。」他微微一笑。「沒事的。」
  
  思儀聽了反而沉默下來。
  
  感覺她的情緒不對。「怎麼了?為我擔心嗎?」他握住她的手,「真的沒事!」
  
  「官霖——」她遲疑了一下。「你一直跟副總對上,這樣下去……好嗎?」
  
  無奈的苦笑搖頭。「太多人公私不分,把公產當私產,怎麼可能會好?」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則跟堅持,可——是不是有什麼方法能讓你跟副總之間的狀況不要那麼惡劣?」堅守自己的工作責任是對的,但跟上司之間的相處也有學問,看他這樣硬碰硬,實在讓她很擔心。
  
  他冷笑。「當然有呀!請他少交那些有問題的單據過來就可以了,身為賬務主管還犯這樣的錯,那才可笑呢!」
  
  「所以呢?」他表情莫測的看著她。「你認為我該怎麼做?」
  
  她歎口氣。「雖然心中極不情願,可如果你想繼續在這裡工作,就得和他共處,有時溝通及——」頓了一下,「妥協,是必要的!」老天,她真恨自己得說出這兩個字,可這就是職場的生態。
  
  「妥協?」他揚起眉毛,定定注視她,而那帶著某種含意的目光是和他在一起以來頭一次碰到,令她非常不舒服,好像說錯了什麼話。
  
  「請問你對副總的不合理要求……『妥協』了幾次?」
  
  他那問題尖銳地刺傷了她,她深吸口氣,壓抑那份委屈感。「只要要求的那部分不會太超過,我就會接受。」幾次?這要怎麼算?上司交代下來的事,不管樂意與否,都要盡力完成的,不是嗎?
  
  她居然會對那種人「妥協」?
  
  「可你知道人的彈性有多大嗎?一次妥協後下次再妥協的尺度就會變大,到最後你會麻木,你會忘了自己的原則!」不知怎地,隱忍一整個下午的怒氣,在聽到她的話之後,再度沸揚了起來。這是什麼話?她生氣了,他憑什麼這樣說?「我忘了什麼原則,你說說看?我就該完全以自己的角度來看待自己的工作,或者覺得只有自己最對,其他人都是錯的?還是說可以忘了位階,指著上司的鼻子,告訴他——他交代下來的工作我覺得不合理,請他自己做?」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若此刻有人經過,一定會被他們突然提高的嗓門給嚇到。
  
  官霖深吸口氣,定定看著思儀。「我們的工作是依規定而辦理,並非依人言而進行,如果副總說這個帳可以入,那個帳不能入,你可以接受嗎?」
  
  「我懂,但——哪個帳可以入,哪個帳不可以記,有些是管理部門的權限,而非我們所能作主的,就拿交際費而言,你不能光以自己的角度衡量不是嗎?你能提出證據說那些去交際應酬的人只是藉機卡公司的油,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實際對公司有益的業務嗎?如果你能衡量得出,我想副總就沒資格大聲,但你不能的時候——」
  
  「就該聽他的才是?」他冷笑。「我不這麼想!」
  
  「你——」怎麼突然之間完全無法跟他溝通,「官霖,你只是會計部的一員,你不是管理部門的人!」再也忍不住朝他大吼。「你不能老是用會計師事務所的人員心態來看這件事,你現在不是審計人員,你非監督者!」
  
  聽到她的話,他愣住了,他此刻的身份是……而她並不知道他真正的工作!
  
  明知以她的角度沒說錯,但心中那股氣卻無法輕易地平復,尤其聽到她居然在為那個副總說話,他更……
  
  「我不想再談下去了,角度不同,再談下去也無法有所交集,什麼事能『妥協』,我很清楚,但我跟副總之間的問題,你不用擔心,就算出了什麼事,我也會自己負責,可以嗎?」
  
  思儀握緊拳頭。「也就是說——你有什麼事,我都可以不要管,不要擔心嗎?」她聲音輕顫地問道。
  
  看到她的表情,他心一凜,直覺就想否認,他並不是這個意思,可……反應一向敏捷的他突然當機,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該說什麼。「我……」
  
  「好!我不管就是了!」她冷著臉轉過身。「就當我多事!」語畢,一逕大步往前走。
  
  他愣了愣,原想馬上追過去解釋,但……仍存在體內的怒氣阻止了他,可惡!為什麼她就無法明白他的心情呢?
  
  他放慢腳步尾隨在她的後方走去,看著她的背影,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這才忍不住,快步往前,直到縮短距離至她身後三步處,接下來就一直維持這樣的距離回到他們的新房。
  
  在看到她掏鑰匙準備開門時,他試探地開口喚她。「思儀……」
  
  她動作一頓,片刻——「嗯?」
  
  太好了!她還肯跟他說話;心微微一鬆,深吸口氣。「我們不要把工作上的事帶進家裡好嗎?」他不知道自己的語氣透露著一絲緊張和……期盼。
  
  她背對著他,像過了一個世紀,才見她點頭。「好!在家裡我們不談工作。」
  
  他頓時鬆口氣。
  
  只是進屋後,氣氛仍緊繃,而且無法忽略她臉上那明顯的泛紅眼眶,她哭過了?
  
  那晚,思儀的話很少,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或做什麼來回緩氣氛,幾次想開口,可話到嘴邊就是出不來。
  
  在莫名的沉悶氣氛中,關燈睡覺,他瞪著天花板,清楚知道一點,即使沒人正式宣告,但——他們之間第一次冷戰正式爆發了!
  
  他知不知道,當看到他和上司一次次起衝突,她有多麼的難受和擔心?不願他受委屈,更不願他因此受到傷害。
  
  他知不知道,當他帶上那種看起來很有禮貌的微笑對她說沒事時,她的心有若被車子輾過一樣,因為她感覺自己在被應付。
  
  他知不知道——不!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叫她不要擔心他!不要管他!
  
  噢!他知不知道,當他對她這樣說時,她心有如被刀割一般?
  
  他知不知道,一向好眠的她,終於明白失眠的滋味為何?此刻——她正兩眼發酸地看向落地窗,從沒有密合的窗簾縫中望著黑夜,即使感覺疲倦不已,腦袋漲痛,無法再思考,可腦筋還是動個不停,反覆地想著衝突時兩人之間的對話。
  
  她覺得自己快瘋了!他知道嗎?
  
  突然,床頭燈亮了,一時不能適應,立刻閉上眼睛。
  
  他在幹嘛?滿心納悶,可除了開燈外,他便沒有其他的動作,完全靜止不動。
  
  她緊閉著眼,同樣也動也不動的,硬是壓下好奇,不肯轉身探個究竟。
  
  不一會兒,她聽到長長的歎息聲。「你睡不著,我也會跟著睡不著的。」
  
  一聽到那低啞的聲音,她淚水立刻狂奔而出,再也抑不住的哽咽聲從喉頭逸出,下一刻,她則被鎖進他的懷裡。
  
  「別這樣!別哭了!」他緊緊抱著她說道:「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眼淚流得更凶。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話的!我——我要你擔心我、在意我!」
  
  聽到這,她再也忍不住,旋轉過身子,緊緊環抱住他。「我……我……我不喜歡……看、看到……你……你受……那豬、豬頭的氣!你……你又、又沒……做……錯什、什麼?」她抽抽噎噎地說:「我、我不要……看到……你、你被開……開除,也不、不想看到你……受委屈,你說……我要、要怎麼做才好?」
  
  他聞言縮緊了臂膀,忍不住將她摟得更緊,原來她是這樣的心思。
  
  伸手抹去她的淚水,深深地望著她。「我答應你,以後我不會再跟副……不!那隻豬頭槓上,我會——」頓了一下。「我會盡可能的不要再與他起衝突。」
  
  她淚眼濛濛地望著他,雖很高興他願意「停戰」,但有些話她還想再跟他說清楚,她絕對不是要他因此退縮,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原則,一定還有其他的方法……不過她的喉嚨實在太干了,再加上今晚這樣的精神折騰,話已經不想再多說了,只想埋在他的懷裡,確切地感覺他的存在,確定兩人還可以繼續住前走……此刻的她,急需要這樣的保證。
  
  「答……答應我,以、以後……我們有什麼意……見不合的地方,都要、都要在睡前解決……不然,好痛苦、好痛苦……」
  
  他心亦有同感,額頭抵住她的,低聲說道:「好!我答應你,我們以後不要在睡前吵架,絕不!我答應你……」
  
  在反覆低喃中,抽泣聲漸弱,最後終於完全寂靜,只剩長而緩的呼吸聲。
  
  原先在冷戰的兩人,終於倦極睡著,可即使熟睡了,他們的小指仍緊緊勾著……
  
  「來!這是你要的資料。」吳嘉峻遞給他,拉開椅子在官霖的對面坐了下來。
  
  女侍迎上來。「一杯愛爾蘭咖啡。」
  
  「發現了什麼?」
  
  「在幾家子公司的製造成本分析中,就以這裡的成本偏高,分析人員認為問題就是出在這裡。」
  
  無來由地,心突然狂跳了起來。「是哪一部分的成本?」
  
  「化妝品。」
  
  官霜拳頭緊握得發白,兩眼直瞪著嘉峻。
  
  嘉峻暗暗歎口氣,知道不得不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分析人員認為。這次的事件絕對不是單一個人能搞出來的,而是從上到下已成了個系統組織,上至管理高層,下至財會部門基層人員都可能涉及其中,所以才能做得天衣無縫。弄到連總公司跟會計師都沒有查出問題。」頓了一下後才又繼續說道:「我也同意你以較高的層級開始做調查,但——我不知道你現在是否還想要繼續調查此事?」
  
  官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正微微顫抖著。「……為什麼不呢?還是說——你根本不敢再信任我調查此事?」
  
  嘉峻忙道:「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怕你會——唉!要怎麼說啊?」是同事又是朋友,當公牽扯到私時,真是糾葛不清,愈理愈亂,現在他就有這種感覺,更何況官霖呢?他將面對的是——想到這,頭就更疼了。
  
  兩人安靜不語,駭人的靜謐籠罩著他們。
  
  有如過了一世紀般,官霖緩緩抬起頭望著嘉峻,更加前所未有的冷峻嚴厲。「這件事請交給我繼續調查,我跟你保證,我一定會弄個水落石出,如果——」他吸口氣。「如果發現她也參與其中,我絕對不會循私,一切秉公處理。」
  
  嘉峻望著他一會兒,然後點點頭。「我相信你,那——一切就交給你了。」
  
  語畢,嘉峻先行離開,官霖繼續留在原處,動也不動的瞪著資料袋,彷彿那變成會咬人的蛇……
  
  思儀是負責處理化妝品會計成本記帳的人,若這部分出問題,她也逃不了關係。
  
  不!先不要太早下定論!根本就還不知道問題在哪。
  
  他一口飲盡已冷掉的咖啡,讓心神鎮定下來。
  
  即使撕開資料袋的手仍顫抖著,即使當那些數字入目時,他腦筋一片空白,無法明白其代表的意義,可他還是咬著牙,逼自己一行行的看,拿出電子計算機,一項項的算,直到整個人開始冷靜下來,然後針對當初他特別挑出來的項目做檢視。
  
  往常各子公司的成本報告會因當地的物價而產生不同,但因為基本材料都差不多,即使有些許差異,只要是在正常的預期差異數中,多半都不會多做分析跟計較。
  
  可沒想到還是有人從中下手,操盤的絕對是箇中高手,懂得鑽這份差異。
  
  但——是從哪些項目下手的?他拿出紙張,開始列出所有的可能性。
  
  花了幾個小時推論,不知不覺天色已晚了。
  
  此時,他的手機響起,看到來電顯示是「老婆」二字時,原本平靜的心再度抽了起來,吸了好幾口氣後才將電話接起。
  
  「官霖,你人在哪?還在事務所那邊嗎?」思儀問道。
  
  今天下午為了跟嘉峻見面,特意以去會計師事務所討論事由外出。
  
  「嗯!還有事沒說完。」
  
  「那你今天會回公司嗎?」
  
  「不了!」他看看手錶。「你先回去,不用等我,事情弄完後便會直接回家。」
  
  「那晚餐呢?要不要回來再一起吃呢?」
  
  天!她為什麼用那麼溫柔的語氣跟他說話呢?他發現自己再也無法若無其事的跟她說話。「我……」頓了一下,「可能會談得比較晚,說不定會跟會計師一起吃,你不要等我,就先用餐吧!」
  
  「嗯!好……你不要太晚回來,注意安全喔!」
  
  「……嗯!我知道了,你自己回去也要小心點。」
  
  「放心啦!那——拜拜!」
  
  「拜!」
  
  放下手機,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這是結婚後他第一次對她說謊……
  
  不!應該說——有些謊言從初識時就產生了,包括他的真正身份及到公司的目的,但——現在依舊不能說,只能再說個謊言堆上去……
  
  翻閱那些影印的帳務資料,直到露出那張化妝品部門的獨立報表。
  
  會計:于思儀  製表人:于思儀
  
  手指輕撫那名字。
  
  思儀,你是無辜的吧?他在心中無聲說道。
  
  掛上電話後,思儀感覺胸口悶悶的,他不會回來公司了,這表示他們不會一起下班,不會一起吃晚餐,不會一起搭車回家……這種情況是結婚以來頭一次。
  
  她的手撫向胸口,除了漲悶外,甚至還感到一絲痛……有股衝動,她想跑去會計師事務所那邊找他,等他一起回去……
  
  天!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結婚還不到一個月,她已經不能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吃飯了嗎?她露出自嘲的苦笑,那之前單身的那幾年都是怎麼過的呢?
  
  她用手拍拍臉頰,讓自己振作起來。
  
  雖然是夫妻,但有時還是得各忙各的,又不能像連體嬰一般,成天形影不離,以後這樣的情況還是會常有的,她必須理解並且學會……淡然處之。
  
  只是——昨天也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冷戰,儘管為時不長,可她急欲想要修補,希望能忘卻那些不快,所以今晚,她準備了特別的小計劃,偏偏……
  
  唉!也罷,一切都等他回家之後再說了。
  
  為了消除那不舒服的情緒,她振作起精神,整理手中的發票。
  
  「于思儀!」副總汪志方站在她左前方。
  
  「是?」嚇人呀!幹嘛這樣靜悄悄的站在人附近?
  
  「這是我們跟育恆公司新簽的合約影本,上面有這次購買的成本跟明細,放進備忘錄裡,下一季的產品成本會以些做基準。」他交一份資料給她。
  
  思儀翻看了一下內容,皺眉。「副總,怎麼原料又比上一季貴了?」
  
  「有什麼辦法?國際物價波動得那麼厲害,連石油都一月數漲,我們能談到這樣的價格已經不容易了!」
  
  是嗎?這個物料不是從植物中萃取出來的,跟石油有什麼關係?「但是我們的成本已經有些偏高了,難道我們不能換家公司合作嗎?」
  
  汪志方抬高鼻孔望著她。「換?育恆跟我們合作多年,關係良好,他們提供的品質一直很好,換其他家便宜的,若沒到這樣的品質,反而會害了我們公司的產品水準,你說這責任要誰負?」
  
  她聽了不再吭聲,她非專業研發、製造產品人員,對這部分實在難以多出主意。
  
  副總看了看她,臉上露出一絲諷刺。「看來結婚真改變了你,以前你都不會管這些事的,怎麼現在也開始跟你老公一樣,會問我們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策呀?」
  
  話中充滿惡意諷刺,思儀當場拉下臉,不悅的直視副總。「我想——大家都是公司的一份子,難道副總認為我們不該一起關心公司的營運情況嗎?」想到若不是他,怎麼害她跟官霖第一次吵架,火氣立刻加倍冒上。
  
  汪志方大概沒想到她會如此搶白,愣了愣後露出不悅的神情。「我沒有說你們不該關心,但公司那麼大,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就可以了,不要隨便插手管不是份內的事!」
  
  「副總放心,我們不會『隨便』管公司的事,而是以很『正經』、『謹慎』的態度提出我們看到的問題,希望公司會更好。」哼!打官腔,誰不會?!
  
  汪志方瞇細了眼,顯然被激怒了,但一時間又找不到她話中的破綻,正好此時有人打電話要找他,才理理衣領,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在進辦公室前,他突然轉過頭對思儀說道:「對了!官霖有沒有跟你說了?」
  
  「說什麼?」她微皺起眉頭。
  
  「是關於我想將你們兩個其中一位調部門的事……」看到思儀臉上錯愕的表情,他恍然。「呃!他還沒跟你說呀?那——我想狀況再請他跟你說個明白好了。」
  
  門一關上,眾人立刻轉向思儀。
  
  「思儀,這是怎麼回事?」
  
  思儀臉色蒼白,不發一語,對眾人的詢問恍若未聞,五分鐘後,她將桌上東西收拾乾淨,拿起包包。「對不起,我先走,明天再補請假。」
  
  劉玲叫住她。「你現在要去哪?」

  「找人把事情問個清楚!」隨著身影消逝,辦公室立刻響起嗡嗡的討論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35:29

第八章

  官霖回到小套房時,已是晚上十一點,他知道自己晚過頭了,但——當他一頭栽進,全神貫注工作著,拚命打電話聯繫人協助調查,就在這一來一往之間忘了時間,若非侍者告知再過一個小時就要打烊,只怕他會拖得更晚……

  不過——為什麼這段期間,思儀也沒有打電話給他,問他人在哪?為何還沒回去?讓他全然地忘我。

  當然有可能在他與其他人講電話的時候她有打來,可他也沒接到插撥,甚至語音信箱也沒有她的留言……

  所以——她根本沒打吧?!

  他一直沒有消息,難道……她不擔心、不在意嗎?感覺有些受傷。

  他急忙打電話回去,誰知小套房裡的電話無人接聽,而思儀的手機也關機。想心愈煩,他不敢縱容自己去想像她發生意外的可能性,如果放任想像,他肯定會失控抓狂。

  離開捷運站後,他立刻攔下計程車,在最短的時間內飆回小套房,只有當他將門打開時,發現一室黑暗,急急打開燈,發現屋內空無一人,雙腿差點一軟。

  「思儀?」聲音在室內迴盪著。

  腦中一片混亂,有片刻不知道該做什麼?突然他想到可打電話問同事,他打開公事包,欲找出同事通訊錄時,卻聽見開鎖聲,想也不想的立刻衝過去,一把將門拉開。

  當看到令他心煩意亂的禍首時,一時情急忍不住脫口大吼:「你去哪了?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思儀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到鬆開手中提的東西,驚魂未定的瞪著他。「你幹嘛呀?做什麼這樣大聲!」

  「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我以為你……你……」突如其來的放鬆,讓他幾乎脫力,頭暈目眩地晃了晃。

  「官霖!」她驚呼一聲,立刻丟開手中的東西,衝向前扶住他。「你怎麼了?」

  「……」他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任她扶著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待他坐定後,她立刻倒水、弄熱毛巾給他,見到他臉色好一點,才鬆了口氣。

  他望著她。「你到底去哪了?怎麼會——」

  「你什麼時候到家的?」她回凝著他。

  「……剛剛。」

  「所以你沒有看到我留的字條?」

  「字條?」順著她的手勢,這才注意到電話底下壓了張字條,他抽起來閱讀。

  我出去買個東西,馬上回來!

  思儀

  「我是四十分鐘前出去的,因為突然很想吃雞排、臭豆腐跟珍珠奶茶,所以我就去買了……」說到這,她啊了一聲,立刻起身到門口去,將丟了一地的東西拾起來。

  幸好!珍珠奶茶有封口,所以沒有倒溢出來,其他食物也都完整未破。

  一打開袋子,空氣裡立刻盈滿了雞排、臭豆腐的「芳香」,思儀拿出盤子開始盛裝,「你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吃?我啊!現在變得很奇怪,明明晚餐吃了不少,可才過沒多久,莫名其妙就又覺得餓了,而且超想吃這種重口味的東西,本想叫你回來時順便買回來給我,可又怕吵到你,後來實在是忍不住,就自個兒出去買了。」

  官霖靜靜地聽著,原本的驚慌和擔憂已消退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愧疚,若非他忘記時間……清清喉嚨。「你不會吵到我。」

  咦?她抬頭,面露不解的看著他。「什麼?」

  「我說——你不會吵到我,你想打電話給我就打,不要想那麼多!」

  她聽了微微一笑。「好,我知道了。」她將碗筷跟食物端到沙發前面的桌子上。「晚餐吃了什麼?」

  她這麼一說,這才提醒他——晚餐根本就沒吃。

  「呃!沒什麼,就只是——吃了個——簡單的套餐。」他眼神閃迴避著她。

  「張會計師跟你去套餐?我還以為他會帶你去吃日本料理,那可是他的最愛。」

  他微扯嘴角,不敢搭腔,差點忘了原先的謊言。

  「好了!一起吃吧!」她遞了一雙筷子給他。

  他道謝接過後,默默吃了起來。

  當他們喝著珍珠奶茶時,思儀突然抬頭開口問他。「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他微驚,為何會這樣問?她知道了什麼?看進她的眸子,卻又看不出所以然,反被她盯得心慌意亂。

  在那一刻,他想將所有的一切都跟她說,可……在還沒弄清楚她在這個事件裡扮演什麼角色前,什麼都無法說。

  「沒……不!有——」他放下飲料,抬手輕撫她的臉頰。「對不起,我不該這麼晚才回來,今天真的是……忙忘了,所以連電話都沒打。」

  「嗯……」她表情放柔。「不可以再忘了。」

  他輕輕將她拉入懷中。「下次,你也不要這麼晚還一個人出去,我回來沒看到你,打電話也找不到你,真的把我嚇壞了!」

  她輕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瞧你緊張的——以前我也都是一個人呀!」

  「現在你不是一個人了!」他嚴肅地說道。

  她愣了愣,過了數分鐘後才在他懷中點點頭。「我知道。」

  稍晚,感覺到懷中人已沉沉入睡了,官霖睜開全無睡意的眼睛,望著她,感覺夜晚的溫度有些下降,拉高絲被蓋住她露出外面的臂膀。

  今天所面臨的一切,皆帶給他前所未有的情感衝擊,而這些全都跟她有關係。

  方纔那場驚嚇,令他領悟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她已在他的生命裡烙下很深的痕跡了,天!他已經不敢想像,如果發現她真的牽涉其中時,他該如何處理?

  他忍不住將她擁得更緊。

  他已經很久沒有對任何事抱著期待與希望,可現在——他真的希望,她是無辜的,更希望——她沒有對某些事「妥協」過……

  睡前真的不該吃喝太多——

  思儀夜半掙扎醒來後,小心推被起身,步下床慢慢走向浴室解決生理問題。

  按下衝水器後她沒有馬上出去,放下馬桶蓋後當椅子坐了下去。

  雖仍有些睏倦,可既醒了,想再睡著也不容易。

  瞪著掛在前方架上的毛巾,他的毛巾顏色是深藍跟淡藍的交錯,而她的則是粉紅跟紅的交錯,並列掛在一起時,視覺效果可是搶眼得很,這也是她當初選擇的原因。

  他——還是騙了她,到現在都沒對她說實話。

  為什麼會這樣呢?

  原本想一見到面時就要好好質問他,可瞧他找不到她時的驚慌模樣,她也嚇到了,原先欲嚴刑逼問的氣勢也瞬間退潮。

  儘管氣他騙她,可也清楚地感受到——他在意她,真的很在意她!

  從沒見過一向沉靜的他,急到滿頭大汗,臉色發白……

  只不過當她給他機會,讓他可以坦白從寬時,他卻再一次避開,教她徒增失望,而火氣則在失落的情緒裡隨之隱沒。

  他沒有去找會計師,那他整個下午跟晚上都去哪了?這是她今晚最大的疑問。

  其二就是關於調職的事……

  其實她已經幫他想好了幾個「為什麼還不跟她說」的理由:

  一、怕她生氣、擔心,會影響胎教。

  二、覺得這事很麻煩,在還沒想清楚前,不知該怎麼跟她開口。

  三、他根本不在意這件事,副總吠他的,他倆繼續做自己的。

  四、他已經另有打算……

  不知怎地,她覺得理由是第三和第四的可能性很大,若是第三,就表示他將會跟副總槓上,而她也一定會鼎立支援,結果可能就是兩個人都回家吃自己。

  第四的話,可能就是他離開,以他對投資的精準眼光及豐富的事務所經歷,並不需要再繼續待在這裡受副總的氣……

  可無論哪一種,她都不喜歡,當然還有第五個選擇——就是她離開,他留下……

  今天從公司離開後,她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如果副總真的如此堅持,她也沒意見,只是——離開現有的工作,她又能做什麼?

  關於工作這件事,她發現自己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好好思考過這個問題。

  長期以來,她對工作一直沒有抱著很大的企圖心,只求有穩定的薪水、退休金和工作環境,上下班能夠準時,絕對不要干擾她私人時間。

  每到下班後,她會去參加才藝課,包括烹飪班、電腦班、插花、國際標準舞班等等,坊間有開課的,大致都摸過一回,彷彿這樣可以彌補過去十六年呆板的學習生活。

  目前這個工作只要熟悉最新的會計準則及稅法規定,偶爾忍受上司一些情緒發作及同事間的八卦,大體來說都符合她的標準,再加上福利好,基本上——只要公司未倒閉關門,在此終老一輩子也無妨,所以還真沒想過會有離開的時候……

  做別的工作?什麼樣「別的」工作?這還真難倒她了。

  不過——她撫著肚子,一旦做了母親之後,她還會想再繼續工作嘛?這問題值得再深思。

  「思儀?」官霖帶著濃厚睡意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我在這……」她再一次按下衝水器,洗個手後回到床上。

  「怎麼了?不舒服嗎?」

  「沒……只是上廁所……」

  「好!那快睡,明天還要上班……」說完後,他眼睛再度閉上。

  她睜大眼凝視著他的睡臉。

  其實心中有好多、好多的事都想跟他談,可在今天發現他有事瞞著她,不願坦承跟她說時,她也無法輕易地說出口。

  我還定沒有找到通往你心裡的那把鑰匙嗎?她在心中無聲地問道。

  意外來得是那樣的突然,讓人毫無招架之力。

  隔天,他們一如往常的吃完早餐,出門準備上班。

  走到轉角處的超商時,她預計他會停下來進去買一份經濟日報後再繼續往前走,可今天卻不然,他直直走過去,似乎完全忘了這事。

  她忍不住停下來,而他走了好一會兒才發現她沒跟上。

  「怎麼了?」

  他露出恍然。「對!我忘了。」他折回來進去將報紙買下來。

  而她則像完成了例行公事,才又繼續跟他一起走。

  「心裡有事?」

  「沒……只是有點累。」

  她沒再追問,兩人默默走進捷運站,坐上車子,往常一坐上車便會習慣性的閉目養神,一個人時就靠著椅背,自身旁有了他之後,便直接拿他的肩膀當靠墊。

  可今天——她睜著眼,身子隨著車子的行進輕微擺動,偶爾接觸到他,又分開,而他也不像往常時會翻看報紙,就只是坐著,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離公司不到五十公尺時,她才開口。

  「副總跟我說了,他打算將我跟你其中一人調離會計部。」

  他整個人僵住,緩緩轉過身面對她。「他跟你說了?」

  「對。」

  「不用理他!」一向平靜的臉龐出現明顯的怒意。「公司沒有夫妻兩人不可在同一個部門的規定,他不能這麼做!」

  她無奈的苦笑。「但公司同樣有規定,主管上司有權開除或調離工作人員。」

  他神色更加冷硬。「我知道,不過他還是沒資格這麼做!」

  他臉上的表情讓她不安了起來。「官霖?」

  官霖沒有回答,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緒。

  此刻他在想什麼呢?看著他的臉龐,完全無法猜出他的心思,不禁感到茫然。

  「老公……」忍不住出聲喚道,但他沒反應,深吸口氣。「謝官霖!」聲音變大外加連名帶姓——果然生效!他終於望向她了,只是他臉上神情令她心無來由一緊。

  官霖走到她面前,手握住她的肩膀。「思儀,你放心,我不會讓副總有機會刁難你的,你不要擔心會被調去不熟悉的部門。」

  她瞇細眼。「不用擔心……所以這就是你隱瞞我這事的原因嗎?」猛地。她伸手揪住他的領帶,臉孔逼近他。「——不想讓我擔心?」

  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眸中怒火,糟!他忘了估算她知道此事的反應,「我……」

  「這麼重要的事,跟你我都有極大的關係,你怎能不在第一時間裡告訴我呢?我們是夫妻呀!」她黯然地說道:「難道你認為不需要跟我商量,就能獨自想處解決的方法嗎?」說到這,搖頭苦笑道:「你昨晚說過我們不再是一個人的!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說!」

  「不!不是這樣的。」他急道,想跟她解釋,他認為這件事根本不是問題,更有把握在造成她困擾前解決掉,不然他一定會告知她的。「你聽我說!」

  倏地,她鬆開了他的領結,往後退了開來。

  「思儀?」

  她難過地搖頭。「算了!別講了,也許你已有想法,但我也有我的打算。」

  他一驚,急切地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她轉過身背對他。「反正我現在懷孕了,所以如果副總要把我調走,且——工作內容更加輕鬆的話……我——我可以接受。」

  「不!」他將她扭轉回身。「我不允許你這樣做!聽著,你不要輕舉妄動,接下來的事交給我處理,相信我,好嗎?」

  他那嚴厲的語氣駭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相信我,好不好?」

  他是那樣的堅定,甚至帶了些許懇求,不由自主地,她點了點頭。

  見她答應了,他心上大石才稍安下來,如今事情已演變至此,不能再拖下去了。

  「什麼?」她錯愕地瞪著他。「你要辭職嗎?」

  「不!不是!」他握住她的手。「我現在有事必須去處理,你別問我什麼事,目前我還無法跟你說明,還有——」他遲疑了一下。「我可能暫時連家都不能回……」

  「什麼?」她難以置信地提高音量,引來路人的好奇。

  「聽我說,別激動。」他輕聲安撫她。「因為我想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工作完成,如此一來才能把所有的問題解決。」

  「解決——所有的問題?」

  「對!相信我,好嗎?」他再一次懇求道。

  她垂下眼,片刻才開口。「之後——你會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嗎?」

  他凝視她一會兒,然後點點頭。「我會!」

  「好!」她很乾脆地答道:「我會等你回來!」

  他將她擁入懷中。「謝謝!我保證,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所有的事情弄清楚。」

  那天,官霖真的沒有進公司,對同事及副總的詢問,她簡單告知他暫時不進公司,代為請假,儘管副總滿心不悅,埋怨他不負責,在未交接工作前就擅自離開……,可另一個同事劉雅芬立刻開口說他前一天就已經將手上所有的工作完成,沒有任何拖欠,她這才發現,其實他早已計劃好,只是…… 事先沒有告知她。

  說不清那時的感覺為何,腦海中拚命地湧上他說的話——相信我!相信我!

  唯有不斷地回想,才能忘卻那有若被人打了一巴掌的感受。

  當她回到套房時,也發現他已收拾簡單的行李離開。

  「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最快一個星期內,最慢——半個月。」

  望著再度只有她一人的小套房,沒有那閒適的自在感,只有揮之不去的沉重。

  走到他留下的魚缸旁邊,默默地看著那群尾巴色彩繽紛的魚兒們優遊的游著。

  看著那小小的水族世界:心中仍不住想起昀心曾對她說過的話。

  「思儀,喜歡養魚的人通常喜歡觀察別人,卻不容易讓人窺見他真正的自己,所以——你要有耐心。」

  耐心嗎?

  她輕輕撫摸魚缸,看著魚兒因她的動作而翠相靠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35:50

第九章

  夫妻倆再次碰面,是八天以後的事!

  儘管這段期間他們都有保持密切的聯絡,早上、中午、晚上都會通電話,互問吃了沒?衣服夠不夠?身體健不健康?剛開始她會跟他講公司的事,就像緊閉的蚌殼,沒主動透露出他現在到底忙和什麼,但她聽得出來,他周圍有許多人,很忙、很亂、很雜……

  完全不知他到底在做什麼,讓她的心很慌,情緒變得紊亂,有時會在夜半驚醒過來,只因做了根本就不願再回想內容的惡夢,那個時候——她就會瞪著另一半空著的床鋪發呆,直到再也撐不住地睡去。

  短短的八天,有如過了一個世紀,前兩天幾乎完全斷了音訊,讓她焦躁不安到極點,可——怎樣也沒料到,夫妻倆再次會面會是這樣的情況——在可容納三十人的會議室裡,她與他面對面隔桌坐著,冰冷空氣從空調孔不斷地送出,在靜默的兩人周圍循環。

  她想喚他,可他臉上的神情卻讓她出不了聲。

  他是誰?瞪著八天未見的丈夫,頭髮往上梳了,穿著黑色西裝,打著藍色領帶,那身裝扮,跟他當新郎時有得比,但卻沒有那時的喜氣與興奮,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冷凝與嚴肅。

  坐在這樣的他面前,她第一次感到不安跟忐忑:心頭像打鼓似的猛跳個不停。

  像過了一世紀,他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我是由總公司派來,負責監管子公司所有財務的審計監督員,這次奉指示到子公司查核內部會計績效,所以有關你工作業務範圍的幾個問題,希望你可以配合回答。」

  本以為這裡的溫度已經夠低了,可聽完他那毫無溫度的官方式說明,有若一桶冷水兜頭潑下,凍得她裡外都結冰,總公司派來的……他到底隱瞞了她什麼?

  她面無表情望著他。「我會配合回答的。」聲音與他同樣冰冷無溫。

  「你是化妝品部分的會計帳務主要負責人!」

  「是!」他從一開始就帶著目的進來公司,而他什麼都沒跟她說!

  「在你處理這部分的帳務時,有發現過任何異常的狀況嗎?」

  她眉輕蹙。「請說明你的『狀況』定義為何,是我做的帳有什麼問題嗎?」

  「不!你做的每筆帳都很清楚。」

  「那——」她愈來愈不懂他到底要什麼了?

  「你除了做帳外,還會做成本分析的報告嗎?」

  「當然!」

  「那你可有察覺什麼問題存在?」他直視她問道。

  問題……她凝眉想了想。「我曾經比較過其他同類公司的成本報告,不否認,我們公司的有比較高,但購買原料成本及品質問題一向是由採購部門負責,即使曾經反應成本過高的問題,可大多不了了之。」

  「有那些項目是你覺得不合理的?」

  她說了幾個原料的名稱,他邊聽邊記下來。

  「請問你與汪副總之間的關係為何?」

  關係?這兩個字令她感到刺耳,他為何要如此問?「一直都是上司跟下屬的關係,他交代下來的事,我一向都會盡力完成。」

  「就只有這樣?」

  她開始冒火了,握緊拳頭。「就只有這樣。」

  「你覺得汪副總是怎樣的人?」

  她沒有馬上回答,望著他,私忖著他為何要這樣問?他曾說過會讓副總無法動到他們,那——是否意味著,他想要目前的權力,將副總踢出公司呢?

  雖然她不喜歡副總,卻也不希望用這樣激烈的方式去趕走人家,看到他這樣做,她反而感到不安顫慄,一點都沒有出到氣的感覺。

  她輕歎口氣。「我雖不喜歡他,但也不至於討厭到不想他共事,副總有些作為雖然不是很讓人尊敬,身為上司——不是能讓下屬信賴與想跟從的人,可另外一方面,至少他不是會處處找屬下麻煩的人,只要不跟他作對、唱反調的話!」

  聽完這話,他的眼中神色變得更加莫測高深。「這就是你所謂的『妥協』嗎?不跟他作對、唱反調,他交代什麼,就做什麼,完全做好一個『下屬』的工作嗎?」

  他是什麼意思?故意諷刺她嗎?仰起下巴。「我說過——只要是上司合理的要求,下屬本來就該配合,不是嗎?」

  他看著她一會兒,低頭翻了翻資料,才又開口繼續問道:「那你對汪副總與廠商聯合起來向公司騙錢這件事——知情嗎?」

  她聞言整個人完全呆住。「你……你說什麼?」

  他以極為冷峻的態度說道:「總經理、汪副總及採購部經理三人聯合與特定化妝呂原料廠商簽約,公然以高於市場一般價格收購對方的原料,多出的金額全都落入他們的口袋,所有的損失則完全由公司負擔。」

  「怎麼會這樣……」對這項訊息,她一時難以消化,整個人呈當機狀態。

  「你知情嗎?」他再一次問道。

  「不!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天!她是察覺到怪異,可並沒有將事情往那一方面去聯想,上司互相串聯勾結廠商,她一個小職員怎麼可能會明瞭?

  「是嗎?」他突然逼近她。「那對汪志方指稱你也是共犯這件事,做何解釋?」

  什麼?共犯引思儀感到一陣暈眩,她是——共犯?!

  過於震驚,反而不知道怎麼反應,有如靈魂在瞬間被抽離,可當漸漸沉澱下來後,她的反應居然是想大笑!可這樣的感覺持續沒多久,就開始想哭了。

  思儀緩緩抬起頭,揚起的嘴角扯出不算笑的笑。「我——是不是共犯?」她緩緩傾向他,與他的臉龐相距約二十公分,四目相望。「你說呢?你覺得我是不是呢?」

  他下顎緊縮,眸中閃過一道痛苦的神色,隨即恢復正常,若不是她一直盯著他,只怕會錯過。

  對她提出這種指控,他也會感覺到痛苦難過嗎?想到這,她稍感安慰,可他接下來說的話,再度讓她破碎難合。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

  這四個字比他方纔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具有殺傷力,若不是她坐著,只怕會腿軟癱倒在地,碎成千萬片。

  她是他的妻子呀!她的品性,是什麼樣的人難道還不清楚?……不!也許真的不清楚,她手撫著額頭,內心苦笑,就像她也不再清楚他了——在經歷過目前所有的一切之後。

  他到底還有多少面目是她所不瞭解的?

  「證據……」她再次望著他。「證明我是共犯的證據是什麼?」

  他深吸口氣。「除了汪志方的證詞,其他——沒有,但——現在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你的清白,舊賬的的確確就是你做的。」聽到這話時,她已經沒什麼感覺,原來所有情感繃到極致後,竟是一片木然。

  她緩緩向後滑開椅子。「既然沒有證據,那就等找到了,再來跟我說你知不知道——我是不是共犯?」

  「思儀,如果你是清白的,你得協助我證明。」

  「不要!」

  「思儀!」他臉上冷靜面具開始滑落。「你……」

  「偷錢、收回扣、做假帳已經是犯罪行為,如果你找不到證據證明我有罪,且仍抱持著不相信的心理,那你可以請檢調單位協助。」

  「思儀,我沒有不相信你,可我需要證據來服人!」再也忍不住,他面露痛苦地說道。

  她冷漠望著他。「我很清楚自己有沒有跟任何人共謀這整件事,但不知道要提供什麼證據才能證明清白。」停頓了一下。「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共犯』意義是什麼——打從我進公司以來……我只知道出問題的時候,是跟頂頭的財務主管報告,從來沒人教我可以越級到總公司報告處理,事實上我也不曾想到這一層,對我而言總公司是總公司,跟我們公司是隔著海,處在兩地的不同個體,我的責任是做對帳,做好分析報告然後送給負責主管,再由他們上報,如果我這樣『守分的行為是錯的,那我認了!但,我可以坦蕩蕩地告訴你,對於主管們『偷竊』公司財產的行為,我的確一無所知,如果說——因為我做好了他們所二父代』的工作,正好協助了他們的犯罪行為,那我只能……」嘴唇微微發抖,咬牙。「認了,若要因此受罰,也只能說——隨便你們,但是——」她巍巍吸口氣。「無論是在良心和認知上,我自認無愧!」語畢,她推開椅子,往外走去。

  「等等!思儀!我們話還沒說完——」官霖亦站了起來,急切地喚住她。

  她手握住門把,然後轉過身子。「我不想說,也不想再聽你說下去,如果你想要把我開除掉,隨便你!我不在乎!」說完,門一把拉開,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原來一直掛在官霖臉上的冷漠神情,立刻垮了下來,會議室另一頭的門打開,嘉峻走了出來,看到他這副模樣,不禁搖頭說道。

  「真是的!你幹嘛用這種死人態度跟她說話?」他在另一間辦公室透過監視器觀看他們的情況,差點就忍不住衝進來以緩和他們之間的情緒。

  「我……」他無心為自己的態度辯解,現在最重要的是證明她的無辜,他得把她叫回來,把事情問得更清楚,只是他走沒幾步,人便搖搖晃晃,一個踉蹌地往前摔,嘉峻眼明手快趕緊將他扶抓住。

  「喂!小心點!怎麼了你……」看到官霖的臉色發青,嘉峻忍不住罵道:「你搞什麼呀?幹嘛把自己弄得這樣狼狽?」

  官霖沒有吭聲,這八天,幾乎沒有正常的吃跟睡,完全埋頭調查工作。

  追查幾個可疑的會計項目後,懷疑汪志方跟廠商之間可能有不尋常的協議及往來,便立刻針對此做深入調查,沒想到愈查愈教人心驚,尤其發現子公司幾個高階主管全都涉入時,震撼更大。

  透過合法的簽約購進高成本的原料,取得合法的憑證付款,之後廠商私下送回扣金給參與的相關人員,幾年下來,每個人至少取得不當款項達千萬以上,可以說是以最明目張膽的方式掏竊公司的金錢。

  在取得涉案人員與廠商之間往來的帳戶資料,證據確鑿後,便開始約談涉案者。

  汪志方便是由官霖親自審問的,把所有的證據都攤在汪志方面前,讓他無從狡辯,只能認罪,要他供出所有參與犯罪的人員時——

  汪志方看著他,突然笑了。「你確定要我把所有人供出嗎?」

  他全身繃緊。「為什麼不呢?」

  他猛地揪住汪志方的衣領。「你休想栽贓給她!」他眸中烯著恨不得將對方撕成碎片的怒火。「證據呢?」

  「以你的權限想要包庇她也不是不行啦!不過你想想——若不是你老婆配合,我們也不會那麼容易瞞得過總公司呀!」汪志方笑嘻嘻地說道:「至於證據嘛……」眼珠子轉了轉。「剛金後謝的方式有很多種,不一定需要實質的金錢,你可以去找,找到就可以定罪了,找不到也沒關係,念在夫妻一場,你就放過她吧!」

  官霖整個人如遭重擊地鬆開汪志方的衣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汪志方的,這輩子從未如此混亂過,如果思儀真牽涉其中,他該怎麼辦?該如何處理?

  嘉峻對他說道:「接下來的事你別出面,由我來接手調查。」

  「不!我來!由我親自來處理。」官霖低頭看著手指上的婚戒說道。

  只是,親自「審問」思儀的過程,令他的五臟六腑幾乎要翻了過來。

  嘉峻倒了杯熱水給他。「剛剛你跟思儀之間的對話我都聽了,我相信思儀是無辜的,她對汪志方那群人所做的事完全不知情,這是連會計師們都找不出的漏洞,她一個小職員,又如何能洞悉呢?」

  「——我也相信她應該是無辜的……」望著她那無法掩飾心思的臉龐,聽到汪志方所做的事,流露出的震撼和不敢置信時,便明白她是真的不知情,只是……

  「那你幹嘛還用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對她?」

  官霖盯著前方某一處。「我的心告訴我——她不會做這種事,可我的理智卻告訴我,一定要拿出真實的證據,唯有如此才能證明她是真正的無罪!可是——」

  嘉峻搖搖頭。「如果一直找不到證據證明她的清白,難道你就再也無法相信她?」

  官霖一時啞然,他想說:「不!他會相信她!」但……為什麼就是說不出口?!

  「你不該親自審問汪志方,看到你,免不了心生怨恨,自會胡說八道,為了回報你,大可把思儀拖下水,存心讓你不好過。」

  官霖沒有回答,兩眼直盯著地板,對嘉峻的話恍若未聞,腦海反覆出現一個意念——為什麼他不能無條件的信任她?!

  想到那爽朗的笑顏,會對自己在意的人掏心掏肺,她總是能讓他感到溫馨和快樂——就只因為她說了「妥協」二字,便讓他開始質疑所有一切,包括她的人格?!天!他做人什麼?

  他霍地站起,一把攤開一臉困惑的嘉峻,快步朝會計部走去。

  此時的會計部已亂成一團,由總公司調來的財務人員已經進駐,進行接管的工作,所有人員都準備接受調查訪談。

  在那群人中他沒看到思儀的身影,他拉住王敏惠:「思儀呢?」

  敏惠看到他,臉立刻拉了下來。「不知道,應該要問你吧?思儀進了會議室後,就沒有再回到這來了!」她冷冷地說道。

  官霖立刻放開她,她的包包還在位置上,可到處都找不到人,直到趕至一樓,詢問看守警衛時,聽見思儀蒼白著臉,捧著肚子坐進計程車時,他眼前頓時一黑。

  天!孩子……

  護士先握著思儀的手腕,一邊看著手錶,一邊默數脈搏跳動次數,接著熟練的將點滴速度調好,便輕聲說道:「若還是感到不舒服或者有什麼需要?按下那個召喚鈴就可以了。」

  「好。」思儀勉強出聲道謝後,便疲倦的閉上眼。

  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她的寶貝就……停!不要再想下去,醫生說,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讓情緒平緩下來,不憤怒!不激動!不要痛苦!不要傷心!

  總之,什麼都不要想,讓腦袋一片空白就對了。

  這裡是離公司最近的婦產科診所,之前她就有留意著,就是為了預防萬一,沒想到還真派上用場了。

  她伸手輕撫腹部。

  寶貝,你要堅強喔!要一起跟媽媽撐住,媽媽接下來可能還是會忍不住發脾氣,但絕對不是不要你,你要支持媽媽,要支持!

  反覆在心中輕喃,直到腹部那間斷的抽搐慢慢減緩,任黑暗慢慢覆蓋住她所有的意識……

  只是——即使已睡著,淚水仍像有自己的意識,不斷地從緊閉的雙眼中溢出。

  找不到!到處都找不到!

  打遍所有大醫院急診處的電話詢問有沒有一個叫于思儀的患者?答案都是否定的,直到一家醫院回報有個叫「于思儀」的女性患者時,二話不說立刻衝過去。

  可當他跟嘉峻趕過去時,卻發現對方是叫余詩宜的中年婦女,一直靠著意志力勉強支撐到現在的官霖崩潰了。

  「官霖!」嘉峻一邊攙扶著他,一邊著急大聲叫醫護人員。

  官霖全身無力躺在病床上,對醫生的問話充耳不聞,他兩眼無神的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即使醫生將針頭刺入他身體,亦無所覺。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她是他的妻子,也是他孩子的母親,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應該要保護她!

  他曾在心中發過誓,要好好待她,要與她共組一個家庭,要跟她共度一生的。

  可他做了什麼?!他要她證明自己的清白,他要她證明自己值得他信任!

  哈!太可笑了!他有什麼資格要她這樣做?

  如果他壓根兒就是窩囊廢,根本,不敢相信任何人,那無論她做了多少,他都不會敢相信她的……

  為何領悟來得這麼晚引眼淚從睜著的眼睛流出。

  他一遍遍回想自己在會議室的態度及對她說過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有如懲罰一般,讓他的心與靈魂狠狠被鞭撻著,無言承受那份至痛。

  老天!讓他承受這一切的錯誤,哪怕是要他付出性命亦可,只要她能安然無事,只要他們的孩子可以平安無事……要他如何都可以!

  求您!老天!求您……他在心中一遍遍默禱著。

  讓我有機會可以贖罪!讓我有機會可以彌補!讓一切都還來得及!

  嬋娟放下手機,深深吐一口氣,確定臉上神情恢復自若後,方推門走進病房,思儀已醒過來了,只是兩眼雖睜著,思緒卻已遠。

  嬋娟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告訴她剛才的電話內容,但又考量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左右為難。

  「誰打來的電話?」思儀突然開口問道。

  嬋娟來到她的身邊坐下來,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是吳嘉峻打來的,他問我們有沒有你的消息,他說——唉!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講,你現在受得住嗎?」

  思儀僵了一下,然後伸手輕輕撫摸肚皮好一會兒。「沒關係,你說。」

  「他說因為到處找不到你,官霖人也倒下了,現在正在醫院急診室打點滴。」

  心頓時疼了起來,她忙深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不可激動!為了寶寶,一定要冷靜下來,她努力穩定心緒。

  「……你跟嘉峻說我沒事了嗎?」

  嬋娟搖搖頭。「我沒說,他問我有沒有你的消息,我否認了。」

  「沒關係……」聽到他倒下時,她有一瞬間感到難過和驚惶,雖然很氣他,也很想好好處罰他,可——不是用這種方式,歎口氣。「跟他說我跟寶寶都沒事了……」他若是真不在意她與孩子,他也不會倒下。

  「那要跟他們說你人在哪嗎?」嬋娟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必——目前我不想見到他們。」她怕見了,情緒會再度激昂起來,現在的她承受不起。

  嬋娟暗歎口氣,真不明白,這兩人結婚不到一個月,怎麼會發生這麼多事?

  「那接下來——」

  「準備離婚了。」思儀淡漠地說道。

  「什麼?」嬋娟瞠目結舌。「開什麼玩笑?你……你們結婚還不到一個月耶!」

  「開玩笑?」思儀別過臉,眼神望向遠方。「也許這個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個笑話……」眸中浮出淚光。「……有哪個女人連自己的丈夫真正是在做什麼都完全不知道?……這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清醒後一得知思儀的消息,官霖立刻動手拔掉手腕上的點滴管。

  「你幹嘛呀?」嘉峻趕緊制住他。

  「走開!」試了幾次,發現無法推開嘉峻,官霖動怒了。

  「我知道你急著想去看思儀,但以現在的情況,你去根本沒用!」

  官霖沒理會,他用盡全身力氣企圖掙開嘉峻的鉗制。

  「你聽好,嬋娟說思儀跟孩子都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如果你現在去,思儀可能又會情緒激動,那樣孩子又會有危險了!」嘉峻再也忍不住的朝他大吼道。

  官霖終於停止掙扎,確定他不會再妄行,嘉峻這才放開他,一邊喘息,一邊伸手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可惡!他力氣真大!差點就壓不住了。

  官霖整個頭低低的,讓人看不清表情。

  「醫生講了,你有體力透支及營養不良的情況,一定得好好調養——至少得打個一天點滴,思儀那邊也是,她也需要好好安靜下來,你不用擔心,嬋娟在身邊陪著照料她,我想你們就先各自養好身體,所有事總得有健康身體才有辦法解決,不是嗎?」

  「她現在在哪一家醫院?」官霖輕聲問道。

  嘉峻歎息。「嬋娟不肯說。」

  「她不肯見我,是嗎?」

  「人都還在氣頭上,這是難免的。」

  「孩子真的還好嗎?」

  「對!」嘉峻慢慢扶著他躺回去。「孩子還好。」

  「她會帶著孩子離開我……」他目光失焦望著前方喃喃地說道。

  嘉峻動作一頓,吞口口水。「不會,你別想太多!」他不敢跟官霖說思儀已經提出離婚了。

  「她會,她會離開我——」官霖突然側過身子背對他。「就像所有人一樣,她也會離開……」

  「官霖……」天!他那話——「你真的不要再胡思亂想,好嗎?」

  官霖動也不動,恍若未聞。

  嘉峻扒扒頭髮,頭一回想對天哀號,他可以應付扮懦弱或者精明得殺人不見血的謝官霖,但!對眼前這個脆弱得像一碰就要碎的謝官霖,他完全沒轍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36:12

第十章

  某種東西驚擾了她,嬋娟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看到思儀病床前站了個人,本以為是醫生,可當她戴上眼鏡,看清那人的模樣時,差點驚呼出聲。

  他怎麼會在這引嬋娟撫著驚魂未定的胸口,差點破口罵人。

  可看到他動也不動、專注的看著思儀,那模樣神情,令她鼻酸,氣也沒了。

  唉!這兩個傢伙——到底怎麼會弄到這個地步?

  她輕咳了一聲,讓他知道她醒了。

  謝官霖緩緩轉過頭看著她,她朝外點了個頭,示意到外面一談,官霖點點頭,之後又凝視思儀一會兒,才跟著她一起出去。

  「你是怎麼找到這的?」她完全沒有洩露這家醫院的資料,所以看到他時才會嚇一跳。

  「我本以為思儀會到大一點醫院的急診處,咳全找過了卻梅沒找到,後來我突然想到公司附近有一家婦產科診所,可以做急診處理,所以我就到這邊來試試……」知道思儀懷孕後,他也有留心附近的婦產科醫院,可一急起來卻忘了這件事,直到打過點滴,整個人恢復體力,思緒也比較清楚才記起還沒找過這家,沒想到真讓他找到了。

  該說這對夫妻有默契嗎?嬋娟仔細打量眼前的男子,突然明白思儀的話了,即使此刻的謝官霖臉色難看,面露憔悴,但整個人的感覺已跟初見時大不相同,反較符合在婚宴上看到他那群引入注目的朋友們所散發的感覺。

  果然——物以類聚,難怪思儀這麼傷心生氣。「你一直在偽裝嗎?」嬋娟直接問進問題核心。

  官霖苦笑。「如果是問我的工作,答案是——沒錯!我的確是掩飾了自己真正的身份,到思儀的公司工作進行一些調查,任務須秘密進行,才隱瞞了思儀,但——其他事,我並沒有騙她!是我知道的我!」跟她在一起時,他只是個在意她感受的男人,想要討她喜歡,想要寵愛她的男人!

  「是嗎?」帶著懷疑的目光上下掃視他一番。「那現在面對我呢?」

  鏡片後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直視她。「不會說假話的我!」

  看了他一會兒,確定他沒說謊,她才放鬆下來,推推眼鏡。「我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思儀說,你指控她偷錢。」

  他面露痛苦。「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我認識思儀十幾年了,從沒見過她偷東西,甚至在學校時,連作弊都不肯,她不是那種會偷三盜四,做出違法之事的人。」

  他閉了閉眼。「我知道.....」

  「那你還這樣指控她。」嬋娟插起腰。「思儀生平最痛恨的事,莫過於是有人誣賴她,而你居然——難怪思儀氣得要跟你離婚。」

  「離婚」聽到這兩個字,彷彿有把大刀朝他砍了下去。

  「不!」想都別想。「我絕對不會跟她離婚的!」他厲聲說道。

  嬋娟被他突然散發的凌厲氣勢給嚇了一跳。「可思儀她……」

  「我會再跟她談談的!我會努力讓她原諒我!」或許發現自己過於激動,他深吸了口氣。「我保證——所以希望你們——我不敢奢望你們幫我,但——清不要幫她躲避我。」他態度謙卑地請求道。

  嬋娟不置可否,手環抱著胸。「為什麼我們得要這麼做?」講義氣可不是男人的專利,女人間的義氣也不容小顧。

  「因為……因為我——」他用力握緊拳頭。「我不能讓我們就這樣結束。」

  冷哼,這個理由不夠!

  「因為我——」他不禁發急,該怎麼說服嬋娟呢?他不要結束他們的婚姻關係,他不要與她分手,一想到要與她分離,五臟六腑要翻了過來。

  腦海中浮現初見到她時的悸動,毫不抗拒的任她「照顧」,甚至心甘情願被她「輕薄」,與她義氣嘗試從未跟其他女人有過的親密,無異議的同意離婚,更真心地想與她共組一個家庭……

  而會讓他做出這些事的最初動機全都是——

  「因為我愛她!」他忍不住脫口說到,話說出來後,連他自己也震撼莫名,終於——他不再抗拒承認那一直隱藏在心底的真是感覺。

  嬋娟微微一笑,帶些欣慰,對嘛!這個理由才能打動人,讓她心軟。

  「我可以答應你;當思儀又提出離婚時,不會出言鼓勵她,而是會……嗯!稍微叫她『冷靜』、再多想清楚一點。」這是她所能做的最大極限。

  官霖能理解她的立場,畢竟這是他自己該面對的事。

  「夠了!這樣就行,謝謝!」他真誠地向她鞠躬致謝。

  看到他這副模樣,嬋娟很不忍心。「別這樣,我也是希望思儀可以幸福……」

  官吝輕輕吸口氣,幸福嗎?他轉頭望向病房。「現在可以讓我看看護她嗎?」他想從現在開始給予!

  嬋娟帶憾的搖搖頭。「不行,你現在還是不要讓她看到你……」

  「可——」

  「思儀的個性是你逼得她愈緊,她的反彈就愈大,尤其現在她完全在氣頭上,若不是擔心孩子的安危,她早就不顧一切的跑到你面前跟你攤牌,一拍兩散,立誓永不相見。」思儀一旦決絕起來,是毫不留情的。

  他啞然,那許久未出現的女王個性……

  「所以還是讓她先平靜下來吧!」她中肯的提出建議。

  他聽了沉默不語,片刻——「我知道了,接下來我會這麼做——」

  「哦?你要怎麼做?」

  官吝看向遠方,神情變得肅冷起來。「我會先找出證據證實思儀沒有牽涉此事,等我找到後,我再來向她請罪——」他握緊拳頭說道。

  「嗯!這樣也好……」嬋娟同意他的做法,總得先把芥蒂清除。「可你要記得——當你再回來見她時,你要想辦法讓她愛上真正的你!如果做不到,就不要怪我們了。」醜話還是得先說在前頭。

  他愣了愣,真正的自己嗎?苦笑點頭,「我知道了,我答應你!」雖然他更恐懼的是——真正的自己根本就不討人喜愛,可現在已無法逃避這個問題。

  「嗯!」

  「那——現在能不能先讓我待在她的身邊,我保證——在她清醒前我會離開,不會讓她看到我受到刺激。」他急切的懇求道。

  嬋娟點點頭答應了。

  回到病房 後,官霖在病床旁邊的椅子坐了下來,他執起她那未打點滴的手,放至臉頰邊輕靠著,一瞬也不瞬凝視思儀的睡臉,千言萬語都無法形容此刻能待在她及今天受到驚擾的孩子身邊的可貴。

  嬋娟望著他們一會兒,緩緩關上門,暫時把這個空間留給他倆了,雖不知他倆未來復合之路是否好走,可當有一方願意努力的話,就有無限的可能性,不是嗎?

  嬋娟打了個呵欠,走到診療室外的沙發坐了下來,閉目補眠去也。

  當嬋娟再度唄叫醒時是凌晨五點的事,官霖雖一臉憔悴,但眼鏡卻明亮得驚人。

  「我要走了。」

  「思儀她……」

  「還在睡,這段時間就麻煩你了,還有……請讓我可以方便聯絡到你,讓我可以掌握她的情況。」

  「沒問題。」

  官霖再一次向她鞠躬道謝後便轉身離去,嬋娟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外套,走回病房,當她向前探看思儀的情況時,赫然發現思儀的眼鏡睜開了。

  「你……你醒了?」嬋娟手撫著胸口,要命!嫌她今夜被嚇得不夠多嗎?

  「嗯!」

  「你、你醒來多久了?」小心翼翼觀察她的神色,若一不對勁,便要趕緊叫值班的醫護人員過來處理。

  「……夠久了……」

  咦?「所以i知道他……」

  幽幽歎了口氣。「他一來我就知道了……」嬋娟吃驚的張開嘴巴,「那你——一直在裝睡了?」「也沒一直,中間睡睡醒醒……」「那他知道你醒了嗎?」

  「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我沒有睜開眼看著他。」即使閉著眼,可他的一舉一動卻瞭然於心。

  「那你——」嬋娟歎口氣,不想再說下去,思儀的個性看似隨和,會隨波逐流,可如果仔細觀察,她漂流的方向卻是依照她原先所設定的,即使一開始並不是沖得最快,但最先達到目標的卻有可能是她!所以千萬不要小看隱藏在底下的執拗與堅持。「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需不需要叫醫生?」她轉換話題問著。

  思已搖搖頭。「沒事。」抬眼望向她,眸中有著歉疚。「對不起,讓你這樣陪著我,你一定沒睡好吧?你再去多睡一下,好嗎?」出了事,完全不敢驚動到娘家家人,畢竟懷孕、結婚都是自己搞出來的,如今出狀況了,根本沒臉回去求助,只希望自己可以挺得住,可偏偏此事這身體是逞強不得的,不得不勞煩到好友,實在是過意不去。

  「好!我再瞇一下,你有什麼需要就叫我。」

  「嗯!」看到嬋娟重新安睡著,眨了眨有些黥熱的眼,方動作緩慢的微轉過身,確定小腹沒有傳來任何異樣感,她才繼續動作,稍稍紓緩了過久維持同一姿勢的不適。

  幾乎一直平躺著不動,怕動了,就得面對他,在沒把握後果的情況下,硬是忍了下來,可這種忍……就像是拿把鋸子在心頭上來回磨蹭著,那種酸、那種疼呀……

  他進來沒多久,她就醒了,初時——她以為自己是做夢,黑暗中,睜開仍帶朦朧的眼,看不清前方的人。

  為了確定身份,想開口喚他,卻又虛軟地提不起力量,所以——她其實還沒醒過來吧!她昏昏沉沉地想著。

  可他動了,他往後退,朝門邊走去,拉開的門,透出的光讓她霍地整個清醒過來,望著他與嬋娟步出病房外,才確定——他是真的在這。

  一見到他,所有的委屈跟憤怒立刻狂湧而上,恨不得立時跳下床衝到他面前給他一頓好罵,可像感受到她激昂的情緒,小腹立刻又開始不對勁起來,嚇得她趕緊乖乖的吸氣、吐氣,將過去學過瑜伽那套呼吸吐納法拿出來使,硬是迫自己平靜下來。

  隨著緩和的吐納,慢慢地,感覺到自己的思緒似乎可以抽離身體……甚至可以聽到嬋娟與他的交談聲,可她選擇充耳不聞,繼續專注著呼吸。

  不久,他又回到她的身邊,她不去感覺,連生氣都不要有,可當他執起她的手時,她建立的防護牆開始產生了裂痕。

  從兩人相握的手,敏感的知覺到他傳來的情感波動,是那樣細微地挑動她的每根神經,隨著相握的時間拉長,被撥弄得愈發強烈。

  她感覺得到他的悔恨,歉疚、溫柔、痛苦!在他輕吻著她每根指節,用唯一沒冒出鬍渣的額頭柔柔摩挲著她的手背,甚至當一顆滾燙的水珠滑進她的掌心……她的防衛幾乎崩裂瓦解。

  突然——她氣沒了,她默默承接他傳來的每份情感——直到他起身離開。

  該原諒、放過他嗎?有道聲音從她心底響起,她望著窗外漸漸灰白的天空。

  這個問題,在此刻似乎變得不重要,現在盤踞她正整個心思的是她手中那顆已乾涸的淚,以及他臨走前,在她唇上及隔著被子的肚皮上印下的吻,更甚的是他在她耳邊那飽含情感的反覆低喃。「原諒我!別離開我,再給我機會好嗎?」

  說她沒受到感動與震撼,那是騙人的。

  但——

  卻發現自己居然開始懷疑——這是他假裝的?或是出自肺腑的呢?

  她真的搞不懂了,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她戀上他的溫柔體貼,可也沒忘記會議室那冷酷咄咄逼人的模樣。

  更悲哀的是,她竟渴望相信他所做出的這一切都是真的,即使是假裝,她也寧願當真……

  一聲長長的無奈歎息從她口中逸出,現在最難搞定的——只怕是此刻充滿矛盾的自己。

  兩天後,思儀出院回到自己的小套房。

  一進門就察覺到不太對勁,首先——屋子裡已被打掃得很乾淨,然後——有東西少了,而且少的都是他的東西,包括魚缸……

  她快步走到衣櫃前,一把拉開,露出空空的一半。

  這是怎麼回事?他搬走了嗎?頓時一陣頭重腳輕,整個人晃了晃,往後倒坐在大床上。

  他離開了……

  怎麼會?她是嚷過不想見到他,可叫歸叫,真見不到他又是另外一回事,心在毫無準備下硬是被刨了一塊。

  「不——」嘉峻不可置信拉長聲音。

  「如果他是因為遷怒思儀,故意嫁禍給她,那更不可原諒!」官霖冷冷地說道。

  「那!那你想怎樣?」他臉上的表情令嘉峻有些心驚膽跳。

  「方然非要他吐實不可,我不會讓他再有機會誣賴思儀,給她帶來任何的麻煩。」

  嘉峻思索了一會兒。「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不管我做了什麼,你只要看,都不要插手,我自有分寸。」

  「好……」看著官霖離去的背影,嘉峻有種說不出的不好預感,不過看看手錶,算算時間,那人呢也差不多塊到了,或許——事情可以有所轉機。

  汪志方煩亂的來回走動,他已經跟外面斷了好幾天的聯繫,一直被關在這房間裡,反覆地被不同的人詢問,再加上不知家人以及其他人的情況,幾乎塊瘋了,一看到謝官霖走進來,立刻衝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說!你們到底還要把我關在這裡多久?你們不是警察,沒資格將我關在這邊那麼久,這裡難道沒法律了嗎?」

  謝官霖冷睇著他。「你也知道有法律呀,在你明目張膽作亂的時候,怎麼沒想到這兩個字呢?」兩手輕鬆拉開那如夾鉗的手,無視汪志方因此痛得變形的臉。

  汪志方喘息退到一旁,揉搓差點被擰斷的手,滿臉驚懼瞪著謝官霖,從沒想到那看似精瘦的身子裡竟蘊藏這樣駭人的力道。「你、你們到底要何時才放我走?」

  「再一次跟你確認公司裡涉案人員的名單。」他遞出一張紙過去,汪志方瞇了瞇眼,拿起那張紙上下瞄過一眼。「為什麼沒有于思儀的名字?」「你若提得出她的涉案證明,就會把她列上了。」汪志方見他用這麼冷淡的態度和語氣說話,不禁心生狐疑,故意笑出聲來。「得了吧!我若真提出來,你真會採用嗎?根本不會當一回事。」

  官霖冷笑,「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若我真是那種公私不分的人,我也不會被交付這樣的任務。」他一邊說一邊脫下西裝外套,拉送領帶,也把袖口打開。

  汪志方被他那慢條斯理,卻又魄力十足的動作弄得真個人發毛起來。「你——你要幹嘛?」

  「我的責任是讓你說實話,如果文明的方式對你無用,那我們就只能用原始方法解決。」官霖開始旋轉手臂、活動肘關節,手指壓得劈啪作響,讓人聽了毛骨悚然。

  「什、什麼原始方式?」汪志方不自覺朝門退了過去。

  謝官霖淡淡瞥了他一眼。「既然你一直說不出我妻子的涉案證明,我就只能用盡辦法讓你說出來,你不說的話——」目光落在室內那張木頭雕花的裝飾小茶几。

  官霖走過去看著茶几一會兒,突然將它抓起往上丟,猛地提腳來個迴旋踢,讓茶几撞到牆上,瞬間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下場就跟這個東西一樣!」

  別說汪志方嚇得臉色發白,渾身抖個不停,連在另一側透過監視器觀看的人也都啞然無聲,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是……跆拳道?」站在嘉峻身邊的人吐出一口長息後問道。

  「嗯……不太清楚。」嘉峻吞了口口水。「他說他有學過一些功夫,只是……我已經很久沒看他使過了。」

  看到螢幕的官霖有如另一個人上身,「殺氣騰騰」地朝汪志方走去時,嘉峻身邊的人立刻朝審問室走去。

  「你要幹嘛?」

  「總得要在他把副總拆了前阻止他!」嘉峻立時反映過來,趕緊跟了上去。

  官霖看著汪志方死命的想打開門,不禁冷笑道:「不用費功夫了,只要你不說實話,就別想走出這個門。」

  「你……你別過來。」門打不開,眼見對方逼近,汪志方不得不放棄開門的念頭,往另一側跑去。

  「你……你到……到底想……想怎樣?」語音不自覺發顫。

  「我只要你乖乖的說實話!」

  眼見官霖愈來愈靠近,汪志方覺得自己有可能像那碎裂的茶几一般時,門突然奇跡似開啟了。

  官霖皺眉,不是叫嘉峻全權交給他處理嗎?幹嘛在這緊要關頭時進來壞事,轉過頭正想叫他出去時,看到來人的面容,他全身一僵,如被潑了冷水。「思儀……」

  思儀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然後目光落在那茶几的屍體一會兒,才抬眼望向汪志方,而汪志方就像見了救星一般。「思儀,抬好了!你來得正好,你丈夫……想要對我——」話還沒說完,就被重重的關門聲卡掉,「呃,你……」

  看著思儀想朝汪志方走去,官霖忍不住攔下她。「交給我處理,好嗎?」

  「不好!我的清白由我來證明。」思儀推開他,走到汪志方面前。「汪副總,我也想聽聽著,我到底有拿過你什麼好處?足以使我知情成為你們的共犯呢?還有我的共犯證據究竟是什麼?」她是真的很好奇呀!

  汪志方面對這當面的對質,在思儀那坦率直接的目光逼視下,再加上方才受到的「驚嚇」,整個人像洩了氣的皮球垮了下來。「好!我承認,是我亂說的,你對此事根本一無所知……」

  此話一出,原本緊繃的氣氛頓時消彌,官霖壓抑著想衝過去拆了對方骨頭的渴望,都是這人的胡言亂語害慘了他。

  思儀側望著曾經那樣得意不可一世,將他們呼來喝去的上司,如今卻像喪家之犬,不禁搖頭歎息,內心有無限的感慨。

  人的際遇和命運,真可因一念之差而瞬間改變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36:33

第十一章

  「嫂子,我先跟你致歉了,如果不是因為我死求活求,官霖也不需要到公司去做秘密調查工作,當然換另一個角度想,若不是因為這樣,你們兩人也不會因此而認識、結婚,算來我也可以說是你們的媒人,哈哈——嗯!咳!這不是我要講的重點,重點是——官桂也是在我的要求下,暫時不對你坦白真正的工作內容,所以你要怪,就怪我好了!」語畢,手立刻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公事夾擋在面前,打算用來抵擋佳人怒火,可好半晌都沒動靜,這才一探頭一看,只見那兩人理也不理他的隔桌互凝,如對峙的公牛。

  一人表情凝重,似有千言萬語想傾吐,但卻不敢,拚命隱忍著。

  一人表情冷然,完全看不出心裡的算盤是怎麼打的,讓人提心吊膽,彷彿一開口便可定人生死。

  不行!他得幫官霖說說話。

  「嫂子,這次不小心把你捲入風波中,實在很不好意思,我保證公司會給你一個合理滿意的——」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思儀突然出聲打斷他的發言,嘉峻眨眨眼,正打算回答時,卻發現問話的人目光是對著官霖而非他,頓時乖乖閉上嘴。

  思儀定定看著官霖,他說要先證明她的「共犯」問題,可以!她接受,並且「樂意」、「主動」提供協助,盡快地解決。如今做到了,接下來呢?

  若依他碑的計劃,應該就是求她原諒,為他對她的人格謀殺付出慘痛的代價,可……經過這兩天的天人交戰,發現自己既無法輕易釋懷此事,但也無法就此與他徹底的決裂,在這樣的矛盾下,她決定先擱著,看他如何進行下一步。

  官霖壓抑著心頭的顫動,輕聲問道:「你還在氣我嗎?」

  「對!」

  他黯然垂下臉,她果然還是——「對不起!除了跟你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這人……有些生氣瞪著他,瞧他方才對付汪志方,露出那凶狠、魄力十足的模樣,怎麼現在一面對她,卻是這副……畏縮、無擔當的模樣,讓她……覺得再繼續把氣出在他身上,都好像是種罪過!

  搖搖頭。「算了!先不跟你追究這事,我有其他事問你。」

  「你問。」

  「你會功夫?」對方纔所見的那一幕,仍震撼不已,若非她當下就衝進去見證了那殘破的椅屍,她真以為自己只是看了一部功夫片。

  沒想到她想問的是這個,既然都已看到,也沒什麼好隱瞞,他點點頭承認道:

  「會!我學過一些武術強身。」

  她深深吸口氣。「既然,你有學過武功……」她瞇細了眼,傾向他。「為什麼那一夜你會被我輕而易舉的壓倒,任我給你……『那個』呢?」她指的就是他們的初夜!她把他給強X的那一夜!

  此話一出,官霖立刻面紅耳赤,嘉峻則張大嘴,掩不住驚訝地說道:「官霖被你壓、壓倒?呃……這個『壓』是指……那種壓嗎?」

  一聽到嘉峻的話,思儀湧上想挖個洞躲進去的衝動,可惡!怎麼會忘了旁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呢?

  故作鎮靜,思儀轉向他。「不介意的話,請讓我們兩個獨處好嗎?」

  「我介意。」嘉峻毫不猶豫地說道,他想留下來看好戲呀!「放心!我一定保持安靜,讓你們察覺不到我的存在。」

  「滾!」官霖陡地出聲喝道。

  「……是。」嘉峻摸摸鼻子,認命的離開,那一個字所蘊含的殺氣不容忽略。

  待室內只剩他們兩人時,官霖這才看向她,緩緩地說道:「我這輩子都不會對你使用任何功夫的,所以!你想對我怎樣都可以。」

  她瞪著他,明明她問的是那個,他卻回答這個,分明是顧左右而言他,可該死的!為什麼她的臉竟然熱了起來,「你想對我怎樣都可以!」喔!這幾個字令她腦海中出現了好幾幅綺麗的畫面……

  吞了吞口水。「所。所以——那一夜你……」

  「我完全的心甘情願,而且——樂在其中。」他坦率直視她。「即使時光再重來一次,我一樣會那樣做。」

  「……為什麼?」

  「因為我那時就已經愛上你了!」

  轟!一股火熱的氣流立刻從她腳底竄上,讓她整個人都空白一片,他、他說什麼?他愛上她了?!他愛她?!

  官霖定定看著她,他知道,如果再不採取行動,肯定會失去她!不可再遲疑!

  他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轉過她的椅子,讓她面對他,思儀則尚未從他的宣告震撼中恢復過來。

  她愣愣看著正俯身靠近她的謝官霖,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覺得他又變成了另一個陌生男人?!

  他伸手緩緩地撫著她的臉龐,手指輕柔沿著她臉上的五官劃過,最後拇指停留在她的紅唇,流連忘返摩挲。

  她的嘴唇麻癢不已,想叫他停止,卻動不了,他的眼神像是魔力一般,將她釘在椅子上,讓她動彈不得。

  隨著他靠近,她的心跳如擂鼓,原以為他就要吻上她了,眼睛不自覺地瞇起來,等待那一刻的到來……熟料——

  「我雖愛上了你,但我知道——你還沒有真正的愛上我……」

  咦?剛開始還無法理解他話中的意思,意會了後立刻睜大雙眼,瞪著與她相距下官霖眼神深邃凝望著她,表情則充滿了令人心疼的憂傷,他收回了撫摸她嘴唇的拇指,然後放進嘴裡吸吮!

  天!她差點被這一記經擊昏過去,恨不得向前撲倒他……

  只是——他接下來說的話阻止了她的狼行。

  「接下來!我會讓你徹徹底底的愛上我、原諒我,然後再也不會離開我!」語畢,他執起她的雙手,在她的手背輪流印下一吻,有如烙下誓約一般後,他站直身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便轉身離開。

  思儀只能目送他離開,完全出不了聲……

  過了十分鐘,她撫著仍狂跳不已的胸口,愣愣看著前方。「天……原來剝了皮後的他……根本就是只變色龍!」

  待稍後恢復正常後,她發現自己不僅不生氣,也不害怕,相反地,她充滿了興奮與期待!

  變色龍變色不僅僅是為了偽裝,另一個重要作用是要向同伴傳達訊息……

  從那一天開始,思儀雖再次展開「一個人」的生活,但一切都已大不同——無論是私生活或者工作上——

  當她踏進快一個禮拜都沒進去的公司時,雖曾預料歷經之前那場變動,公司一定會有所變化,可進去後!卻發現出人意料的平靜,一切都依著原先的軌道進行著。由於總公司在第一時間裡就坐鎮,除了幾個高階主管被撤換外,其他變動不大。「思儀,身體有沒有怎樣?」會計部門的同事一見到她,立刻湧上關切地問道。「沒事,」她微微一笑。「寶寶也沒事。」「那就好。」

  眾人在七嘴八舌互爆近況及所知的八卦後,便帶著某種期待神情望著她。

  她知道他們都想瞭解官霖的事,可她實在不想說,眾人只能失望退下,而且出人意料沒有嚴刑逼供,這點倒讓她頗感納悶。

  五敏惠靠向她低聲說道:「你也別怪大家好奇,知不知道即將接替副總位置,掌管整個財務部門的人是誰?」

  她心沉了沉,不會吧……

  「沒錯!就是你老公,公告在昨天就貼出來,人——今天就會上任,你倒是說說——以後我們該怎麼對待你這個副總夫人呀?」敏惠笑嘻嘻地說道。

  思儀面無表情的。「還能怎樣?好好巴結我就是了。」

  「是、是!」

  思儀打開電腦,手指輕敲桌面,從一個小小會計部門人員突然變成「副總夫人」,這算不算「陞官」呀?靠!還真是妻憑夫貴,瞪著漸亮起的螢幕,不由冷哼一聲,稀罕呀?

  一個小時後,公司起了騷動——從總公司過來的少東跟新上任副總運達了——展開正式接管的工作。

  兩個穿著筆挺西裝的男子走進來時,立刻吸引眾人注目,幾乎第一眼就會看到吳嘉峻,嘉峻原本就英俊瀟灑,再加上是未來公司的繼承人,使他有若王子一般,散發著自信的光彩,帶著自信的微笑跟每個人打招呼,推力十足,不過——他身旁的人也讓人無法忽略。

  有些人沒在第一眼認出他,可做妻子的怎會認不出?儘管他完全變了個人!

  思儀看著官霖的臉,他把頭髮剪短了,將偶爾會落下擋住額頭的頭髮都剪掉了,髮型似駭客任務裡的基諾李維,摘除了金邊眼鏡,改戴隱形眼鏡,線條斯文的臉龐完全顯露出來,不會再有人將他誤認為Gay,如今他身子挺直、敏捷自信的走路姿勢,及那散發著銳芒、炯炯有神的雙目,自有一股威嚴。

  別說跟他共事數月的同事跌破一地的眼鏡,更別提與他結婚、欲共渡至白頭的牽手的她,在驚愕後,便是歎息,然後木然,不過內心卻不斷地咒罵著——

  你這只臭變色龍、壞變色龍、可惡的變色龍!

  新官上任三把火!所有財務部的人員全都被叫進會議室裡認識新官。

  歡迎掌聲結束後,謝官霖站在眾人面前,以極清楚、冷靜的聲音說道:「我知道大家對我並不陌生,但不管之前各位對我的印象、評價為何?希望可以就此摒棄,因為我不會以從前的態度跟方法與你們共事,可基本原則仍不會變的,一切依公司規定細則做事,待會各位處理帳務人員都會再拿到新的規章,為了避免弊端發生,公司增加了幾個規定,希望你們可以閱讀清楚,若有不懂的地方,請立刻提出來。」

  思儀站在人群後方,手環著胸,靜靜看著他,他清冷的聲音如流水般滑過耳畔,內容倒沒多少聽進,隔著這樣距離「觀看」著他,讓她有些心涼……她與他還是同個次元的人嗎?

  隨著「那就請大家回到各自工作商位努力了!」這句收尾,思儀迅速地轉身跟著其他人離開。

  「于思儀,請你留下來!」她全身僵直,每個人在越過她時還附送帶有各種意味的目光,令她忍不住握緊拳頭,待只剩下他倆人時,方緩緩轉過身子。

  「是!副總,有何交代?」聲音完全從牙縫中鑽出。

  「坐下來吧!」

  看到他指的位置,正是上回在會議室被他質詢時坐的地方,那令人不悅的回憶立刻湧上,帶著抗拒的神情瞪著那椅子,不肯走過去。「我想——站著說就好。」

  官霖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反而走到那之前的位置坐了下來,靜靜望著她,不吭一聲,大有——她若不坐下來,他就不開口的意味。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思儀不甘願的拉開椅子坐下來,看他到底想怎樣?

  「我想不用我多說,你也清楚;在公司中你我有上司、下屬之分。」

  她望著他,所以?

  「可我想給你選擇權;你可以選擇繼續留在公司,做原有的工作,或者——選擇只做『副總夫人』。」

  她凝眉。「這兩者有差別嗎?」

  「前者是我管你,後者是你管我,前者是在公司裡你一切都得聽我的,後者是你我雖無公事瓜葛,但其他的事,我都聽你的。」

  嗄?這種差別……她沉思一下,後者感覺起來比較有利,但——真的有利嗎?

  總覺得邏輯上有些怪……一時卻又找不到破綻。

  瞇眼看著他,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琢磨了一會兒。「我選擇前者。」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熟料,一聽到她這個回答,他立刻露出燦爛的微笑,令她暗喊不妙,是不是上當了?!

  「那就說定了!」

  「是!」咬牙切齒說道,正要起身離去。「若沒什麼事,我就先——」

  「坐下!」

  她瞪著他,他又想幹嘛?

  只見他推開椅子,起身走向她,她一臉提防的望著他。「你、你想——」

  下一刻,她突然發現自己連人帶椅被他困入懷中。「你!」

  「噓!」他手指堵住她的唇,制住她的叫喊。「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他壓低聲音說道。

  「什、什麼秘密?」無來由地:心跳突然加快。

  他輕柔地將她拉起,然後自己坐上那椅子,再將她抱坐在腿上。「我很久沒有好好的抱我的老婆,所以——麻煩你撫慰我寂寞、受傷的心了。」

  什麼?他想做什麼?一時來不及反應,只能抬手擋住他俯靠過來的身軀。「你要做什麼?這裡是公司呀!」她抑不住羞窘你低喊道。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不過你已答應在公司都要聽我的,不是嗎?」語畢,就低下頭。

  半個小時後,思儀面紅耳赤地從會議室走出來。

  啐!這個會對下屬性騷擾的上司色魔!

  其實過了許久之後,回想起這件事時,才注意到對會議室那個位置;已經有了另一個新的不可磨滅的回憶,完全掩蓋了那份不愉快——

  所以——他是否正以自己的方式在補償她呢?她沉思著。

  中午時,她被「命令」跟他一起吃飯,下班時,被「命令」要等他做完之後再一起打卡離開……完全的假公濟私!

  走出公司後,她立刻與他拉開距離。

  「現在不是在公司,我可以不用再聽你的話吧?」一整天下來,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現在刻意板著臉,一是要嚇他,二是要重新建立自己的地位,擁有可以控制局勢的能力。

  「可以!那——老婆,我餓了,我們可不可以先去吃晚餐?」這時的他,已不見在公司的犀利,反而流露出一股會揪人心的溫柔,那是在他們初結婚時常可見到的面貌,只不過現在又比那時令她感到踏實……

  有片刻,她很想立刻開口答應他,但今天所受到的震撼實在太多了,她需要靜下來冷靜的想想,勉強硬下心腸。「今天先不要,我想——我們的關係先止於公事部分吧!」無視他臉上明顯的受傷,她匆匆轉身離開。

  其實走沒幾步她就後悔了,可又沒勇氣回頭叫他,明知他還留在原處看著她。

  低首輕撫肚子低喃道:「寶寶呀!先原諒媽咪,為了我們的將來,媽咪真的得好好想想,才知道跟你爸爸接下來要怎麼走?」

  隔天,當她出門欲上班時,卻發現門口擺了一個籃子,她低身查看,卻發現裡面擺了熱騰騰的豆漿跟包子,不禁愣了愣,拿起放在旁邊的小卡。老婆:

  這是我幫你準備的早餐,一定要吃喔!

  老公

  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食物都還冒著熱氣,可見剛放不久,她趕緊拿起食籃四處探著,卻沒見到人,電梯燈號沒有變化。

  「謝官霖……」走到安全門前一把拉開。「老公?!」但空蕩蕩的樓梯間只迴響著她的聲音。

  關上安全門,雖然滿心困惑,但嘴角還是不由浮起一朵微笑,拿起豆漿喝了一口,暖暖甜甜的滋味頓時盈滿整個口腔與心頭,不知怎地,她突然好想快點見到他。

  進到公司後,帶著朝盼往副總辦公室望過去,卻沒見到他的身影,他還沒有進辦公室?有些落寞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整個上午都沒見到他進辦公室,她人也變得像洩了氣的球,一點勁都提不起來。

  想打電話問他人在哪?可又想到是自己要求公私分明,她現在又沒有業務上的問題需要他的指示,根本不用找他……很想問其他同事知不知道他的下落,可又怕其他人會投來異樣的眼光——自己的老公,居然會不清楚他的情況但為了面子問題,她更不敢開口了。

  更糟的是,由於背上「副總夫人」的名號,所有同事看她的目光也不同了,平常大頭不在,便會吱吱喳喳、開始閒聊八卦起來的辦公室,今兒個卻反常,閒話少了,場面話多起來,來這工作這麼多年,這還是她頭一次發現同事們在工作上用心無比呀!

  也不怪他們,其實大家最想聊的就是「新上司」的事,但礙於她在的關係,所以只能吞忍下來了。

  吃午飯時,一向都群體行動的同事們,她才去上個洗手間,回來後發現人全都不見了,不禁長長歎口氣,看樣子他們是忍很久了。

  拿起皮包,打算出去用餐,正在思考要去哪邊用餐才不會碰到同事們時,卻在門口看到了他,只見他神態略為匆忙的走了進來,在看到她時,表情才放鬆下來。「太好了,你還在!」
  
  還來不及開口,就已經被他一手攬住腰,推扶著她往副總辦公室走去。「你幹嘛呀?」

  「我們一起吃午餐。」在她張嘴抗議前,他搶先一步說道:「這是副總的命令。」

  害她差點咬到舌頭,忿忿不平地跟著他一起走進去。

  「等我一下!馬上就回來。」將她安置坐好在位置上,便像風一般的飆了出去。

  不知怎地,看到這副模樣的她,氣突然消了,雖不知道他整個早上去了哪裡?在忙什麼?可是看到動作一向慢條斯理的他,突然像個旋轉陀螺似的轉進轉出,讓她心不由悶了起來。

  官霖提著食籃走進來時,看到思儀正在茶几上鋪一層報紙,原先仍緊繃的情緒不由松下一半,這是他們在家裡吃飯的習慣,怕弄髒桌面,總是會先墊上一層報紙或廣告紙後,才放食物在上面。

  要如何才可以回到事情未發生之前?他凝著她。

  這幾個夜晚沒有她在身邊,他都無法安然入睡,多想環緊她,把手放在那孕育兩人骨血的肚皮上,感受孩子的微動,或者聽她喊他老公,要他怎樣怎樣的,但他知道,這些都只是奢望,因為處在他與她之間的那道橫溝,必須先想辦法修復,而他唯一想到的,就是重新追求她,讓她可以認識他、瞭解他,而他對她亦然。

  思儀有所覺地抬起頭,迎向他的凝視,一會兒。「午餐帶來了嗎?」

  他回神,忙走向她。「帶來了!這是我請認識的營養師調製的午餐,可以讓媽媽跟肚裡寶寶營養均衡。」

  她默默接過餐盒,一一將食物拿出,將筷子遞給他之後,便逕自吃了起來,他看她一會兒,亦舉筷吃了起來。

  「今天早上怎麼沒進公司?」狀似閒聊的開口問道。

  「去跟其他分公司的財務主管開會,準備做整個內控制度大重整,下午還要繼續開會。」

  感覺行程好滿,原本正要把魚肉放進口中,突然一頓,那他中午還跑回來……是為了要她一起用餐?抬眼望向他。「你中午原本也是要開會的吧?」

  「沒……」

  「說實話!」

  他僵了一下,輕輕歎口氣。「嗯,原先是這樣計劃,不過我認為要開一整天的會,中間都沒有休息,一點效率都沒有,所以我堅持中午可以休息一個半小時。」

  喉嚨突然像哽了顆石頭,口中食物變得難以吞嚥,瞅了他一會兒才低下頭「下次不要這麼趕了,你這樣根本就沒有休到。」

  「怎麼會沒有,你就是我最好的精神食糧,看到你,我整個元氣都來了——」

  險險淹死在蜜罐裡,要命!他說起甜言蜜語來,讓她完全不好意思了起來,羞窘白他一眼,便埋頭吃飯,不再看向他。

  用完餐了,見他要收拾,她阻止了他。「這我來吧!你趕快回去開會。」

  他看看表。「沒關係,還有一點時間,開會地點就在這附近,走路五分鐘就到了。」

  「你還可以再停留多久?」

  「呃……五分鐘。」「那你過來,我幫你按摩一下。」「咦?不用了……」「過來!」語氣不容他抗命。

  女王發威了,他乖乖的走過去,聽她的話把頭枕在她的大腿上,副總威嚴完全蕩然無存。

  一枕在她的大腿,臉頰輕貼在她的小腹時,鼻中竄進屬於她的氣味,他有種回到家的感覺,在她的指示下,他閉上了眼,感覺她的指腹輕柔的在臉上、頭部、頸脖按壓扯揉,整個身心也都隨之放鬆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希望可以一直沉醉在這溫柔鄉里,偏偏甜美的時光總是過得快,手機設定的鬧鈴響起,提醒他得回去開會了,睜開眼,和她四目相對,她眼眸中情感深沉複雜,讓他的心怦然,也讓他明白,她還是很愛他、關懷他,但……還是不能輕易的原諒他。

  暗暗歎口氣,依依不捨的起身。「我得走了……」

  「嗯……」

  「晚上我……可能還得繼續開會,所以不能跟你一起吃晚餐……」

  心頭閃過一陣失望,今晚本來想跟他一起用餐的……「沒關係,我會照顧好自己,你自己也要按時定量的吃飯。」她打起精神說道。

  「我知道……」

  「還有!你早餐不要再用這種方式送了。」她臉微紅。「我們可以一起用。」

  聽到這,他有種如獲大赦之感。「好……」說完後再也忍不住將她擁入懷中,狠狠地吻了她一回後才放開她,然後頭也不回的拿起公事包離開,留下她表情呆然立在原處。若非聽到有其他同事回來的聲音,只怕她還會繼續呆下去,伸手抹去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的淚水。

  怪了,他不過去開個會,她幹嘛如此感到依依不捨?尤其他才不過離開幾分鐘,就開始強烈的思念他了,真是莫名其妙呀!

  她抽出衛生紙用力擤鼻子,掩飾所有「多愁善感」證據後,這才開始動手收拾。

  晚上,回到小套房裡,對他的思念更是漫天而來,以前會看電視、看書、用電腦用到累之後便沉沉睡去,但現在腦子裡卻滿滿都是他,這個婚前從沒帶給她太深心靈震撼的男人,如今的一舉一動都常常牽動她整個心魂呀!

  這時,她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然後在套房門前停了下來,心一緊,莫非——

  可接下來傳來的是鑰匙串開啟隔壁門的聲音,原本提起的心頓時失落下來。

  不過說到隔壁鄰居,原先的那位好似在她生病住院時搬離,但很快又搬進了一個新的,也不知是不是作息完全不同,到現在為止,她都還沒跟對方打過照面呢!

  不一會兒,又聽到隔壁開啟的聲音,才回來沒一下子就出門了,看來忙得很呢!

  算了!她煩自己的事都來不及了,哪有心情敦親睦鄰!

  低首瞪著手機發呆:心想要不要打電話給他,問他現在人在哪?然後……接下來該跟他說什麼,才不會顯得突兀?總不能說只想聽聽他的聲音,她努力思索著。

  就在胡思亂想之際,手機卻響了起來,她嚇了一跳,看到來電者是他時,不禁湧起狂喜,在接聽前,連深呼吸好幾口氣,確定自己語氣聽起來正常,這才按下通話鍵。

  「喂——」

  「睡了嗎?」

  「還沒……」

  「要不要吃宵夜?我有買你愛吃的雞排跟鹽酥雞。」

  「可是現在很晚了,而且……你再趕來會不會太累?」

  「我已經到了!」

  「咦?」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電鈴聲響起,她愣了一下,把手機往旁邊一丟,立刻衝過去開門,門外的人不就是他嗎?

  從來沒有這一刻那麼渴望看到他,也從來沒有這一刻,覺得他是如此英俊迫人,魅力四射,最重要的是,此刻,他比他手中那份宵夜更能滿足她狂烯而起的飢渴。

  「你……」再也顧不得什麼,她向前一把緊緊抱住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38:14

第十二章
  
  望著那張沉睡的臉,官霖小心起身,免得驚醒了她。
  
  將散落一地的衣服撿起來,看到落在門邊的宵夜,如今已冷,他搖頭輕笑的撿起,將之冰至冰箱。
  
  回想起之前所發生的一切,仍有走在雲端之感。
  
  一切來得很突然,慾望也來得很突然,當她緊緊抱住他,以一種前所未有的狂熱吻著他,女王再現!他所有的理智頓時煙消雲散,深深地被喚起,一把將她提抱起,進入套房裡,兩人互相瘋狂的撕扯著彼此的衣物,赤裸裸的滾到床上,直到看到她微凸著的小腹,理智才稍稍回籠。
  
  「孩子……」他勉強低啞著聲音提醒道。
  
  她愣了愣,隨即露出欲哭的神情,未獲得滿足的慾望正在體內喧囂著,令她難受極了,可她沒忘了小寶貝前陣子才受到驚嚇,只怕難以承受寶貝父親的另一個寶貝的探頭探腦。
  
  不忍她臉上流露出強烈的失望,他壓抑住體內奔騰的狂潮,傾身吻住她,用手指輕柔的撫慰她,讓她稍稍平復下來,當她不可遏抑地發出嬌喊,他緊緊摟住她,協助她達到釋放,即使自身的慾望未得到滿足,看著她迷離哭喊的神情,他不禁著迷了。
  
  只是——即使她神情迷茫,似乎尚未從太虛之境回來,可她仍貼向他,手握住他的,同樣給予他撫慰,讓他知道,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仍在意著他,想給予他同樣的歡愉與滿足,這份心意,比什麼都還能教他激動,瞬間,他在她手中爆發,陷入黑暗的狂喜中。
  
  不過這樣似乎只滿足了第一波的慾望,今晚的他們,都像吃了春藥般,極度渴望著對方,試著以前從未試過的姿勢,用唇、手取悅著彼此,在越過那層層高峰後,方一同陷入黑甜的夢鄉裡。
  
  他這幾天其實很累,尤其沒她在身邊,睡得更不安穩,如今一睡,幾乎立刻進入最深沉的睡眠裡,然後幾個小時後便醒過來,精神飽滿。
  
  窗外天色未亮,他擰了條熟毛巾回到床上為她探試著歡愛後的痕跡,手輕輕放在她的肚皮上,隱隱可以感覺到另一個振動,才輕輕吐出一口氣,俯身在她的肚皮輕吻了一下。
  
  對不起,寶寶,爸爸媽媽有點忘形了,希望沒有嚇到你……不過爸爸真的很喜歡跟你媽媽在一起,所以稍微體諒一下喔……
  
  重新躺回她的身邊,看著她沉睡的容顏,想必真的累壞了,都沒有被他的動作驚醒過來,他將她臉上的髮絲撥往耳後,今晚的她……真的是熱情如火。
  
  愈跟她相處,便會發現她其實很好懂,人對她好,她一定會加倍的回報,人對她壞,那——也會很慘。
  
  討她歡心是件容易的事,但傷過她之後,想要再贏得她的信任卻需要更加的努力,對這點——他已有所覺悟了,而今晚的情形,是否可以解釋她對他已經放下所有的心結呢?
  
  不!他隨即自我否決了這一點,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沒向她完全坦白,只要她準備好,他也準備好面對的時候……
  
  思儀是在如羽毛般的輕吻下緩緩甦醒過來,一睜開眼,便見到那溫柔的臉龐。
  
  怕自己是在做夢,抬起手輕柔撫摸他的臉龐,他微微一笑,握著她的手,輕刷著他臉上剛冒出的鬍渣。
  
  「疼……」她不帶怒氣,一臉傭懶嬌聲埋怨道。
  
  他忍不住低首輕啄她的唇。「該起床了,準備要上班了。」
  
  上班……這兩個字打入她如棉的腦袋裡,是呀!是該上班,只是全身都軟綿綿的,指頭連動都不想動。
  
  「身體有沒有哪裡不舒服?」他的語氣有些許緊張。
  
  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想到昨夜的忘情,臉孔熱了起來,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子,確定沒有任何不適,她微笑道:「沒事。」向前靠進他的懷中,依戀相偎的溫柔。
  
  「會不會很累?你要不要請一天假?」
  
  看著他眼底盈滿濃濃的關切,心無來由一酸,有滿滿的感動,卻也有更深的不解。「到底什麼樣才是真正的你?為什麼你可以如此溫柔又可以如此犀利……我真的搞不懂了。」她再也忍不住脫口問道。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一片姻一然。「想要知道原因嗎?」
  
  「當然!」
  
  「那——我們今天請假蹺班吧。」
  
  「咦?那公司——」
  
  他的手指輕輕堵住她的唇,制止她說下去。「公司的事我已經忙得差不多了,今天蹺班一天不會有事的,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是你,最重要的事是我跟你之間的事,是我們的婚姻。」他輕柔地說道。
  
  她定定凝視他一會兒。「好!我們走!」
  
  連換了兩路公車,走了一小段路,來到一個頗有歷史,但絕對是高級住宅的社區,看著那設計精緻的別墅型、各有花園環繞的房子,思儀在心裡估量著,若沒幾千萬,是買不下這裡的屋子的。
  
  官霖並沒有帶著她走進去,事實上想進去也有困難,因為有門房警衛守著,不准閒雜人任意出入。
  
  官霖雙手插著口袋,若有所思的望著那社區。
  
  看著他專注的神情,奇異地她不想打擾他,在不遠處找了個地方坐下來,靜靜的凝視他。
  
  「我以前就住在這裡——在我六歲以前。」他的聲音緩緩飄進她的耳中,令她回神望向他,不知何時他已轉向她,只是他的臉被樹葉陰影給遮住,一時無法看清。
  
  他緩緩走向她。「其實我並不是姓謝,我真正的本名叫——彭官霖。」走出樹的陰影,露出他的臉龐,來到她面前。「我的親生父親叫彭維昱,母親叫劉文琪,現在的爸爸媽媽其實是我的姨丈和阿姨,他們在我六歲時收養了我,同時也讓我改了姓。」
  
  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指著從左邊數過來倒數第二棟的房子,告訴她!那裡曾經是他的家。
  
  「八歲以前,在眾人的眼中,我是個天之驕子,家中有錢,一般普通家庭小孩子沒有的玩具,我一定有,名牌物品才是我所熟悉的,在我父母灌輸下,我相信世上只有窮人跟富人之分,而我天生就是要當富人,擁有一切。」
  
  她靜靜聆聽著,隨著他的話語,一起遙想他當時的「王子」童年生活,想必就像萬花筒內景色般的瑰麗,教人目眩。
  
  「可一夕之間,全都變了!我那事業經營有成的父母突然變成詐欺犯,原來他們所經營的投資公司,根本就是我們現在說的老鼠會,大量招收人頭吸金,後被人踢爆檢舉,他們匆匆倦款逃離這裡,怕我跟著會礙事,就先將我安置在阿姨那邊,告訴我——等事情平復下來,他們便會來接我回家,要我一定要聽話,行事要低調,別讓人認出——我是他們的孩子……」
  
  聽到這,她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因為牽涉的人和範圍太多、太廣了,在當時是轟動一時的經濟犯罪,都上了新聞頭條,我們家原本備受尊敬,可突然之間成了眾矢之的,如果讓人家知道我是他們的孩子,只怕會受到報復,所以他們安排了阿姨收養我之後,便離開了……」說到這,他仰起頭望著佈滿雲層的天空。「從那時候——我就再也沒看過他們了……」
  
  「他們再也沒有回來找過你嗎?」雖從之前的醉話隱約猜了出來,可沒想到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難怪他對經濟犯罪的事會這麼敏感。
  
  「嗯!直到我上了國中之後才明白——他們再也沒辦法回來接我。」
  
  她手揪住胸口的衣服。「——他、他們怎麼了?」
  
  他面露痛苦神情。「在將我安置好不久,他們便準備偷渡潛逃到菲律賓避風頭,可沒想到船在中途遇到海上強盜——船沉人亡……」
  
  天……她再也忍不住伸手環抱住他。
  
  他動也不動的,但已淚流滿面。「阿姨當時不敢告訴我,怕我承受不住,直到我長大了,才告訴我事實的真相……你知道嗎?從那一刻開始,我發現——活在假象中,其實,是可以過得比較快樂,至少——還有希望。」
  
  她聞言,淚如雨下……
  
  「媽媽跟阿姨都告訴我,只要我聽話,只要我做個好孩子,他們便會來接我回家,我做到了,我努力拿第一名,我努力當大家所謂的好孩子,即使有人欺負我,我也忍著不回擊,也不能出鋒頭,即使我很想衝上前去告訴大家,我可以參加田徑賽跑比賽,我可以跑很快、跳很遠,但——不能,因為不能讓大家對我『刮目相看』,免得大家聯想到我父母,如果被發現,便會去告發,這樣一來爸媽就更不可能來接我,所以我忍耐,一直在忍耐……直到再也沒有忍耐的理由。」父母已逝的實情徹底摧毀了他所有的信念,若不是阿姨和姨丈無條件的接納他,讓他依舊有個完整的家,只怕他早已崩潰了,而且為了不讓他們失望,不讓他們有任何理由及可能「遺棄」他,他也繼續努力當個好孩子,努力出人頭地……
  
  「你問我——我為什麼有那麼多種面貌?」他轉頭看向她。「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只要沒人知道真正的我是誰,我就可以活得自在,我就可以擁有力量。」不被人輕易掌握,不被人輕易看穿,就能掌握優勢,這是他這幾年生存下來最大的領悟。
  
  她明白了,他過去是那樣的壓抑自我活著,為的就是——求生存。
  
  她抬手抹去他臉上的淚水。「你知道嗎?其實我不怕你有多種面貌,但我怕你是帶著虛假的那一面對待我,我怕我根本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真的感到開心和幸福……」
  
  他愣愣地看著她,原來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他將她擁入懷中。「你不要這麼想,你知道我多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感覺嗎?我從來沒有對哪一個女人有這樣的感覺,那麼想、那麼想親近她……」他將臉埋進她的肩窩。「真正怕的人是我——我不知道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面。如果我知道的話,我就可以一直用那一面面對你……」
  
  她聽了,淚流得更多,這傢伙原來還有笨的那一面呀!這個發現反讓她心安了。
  
  「你呀——想用哪一面面對我都可以,不管是好的、壞的、討人喜歡或讓人無法忍受,只要你想繼續跟我在一起,我都接受——唯獨不可以欺騙我、背叛我。」她捧起他的臉。「而我也將這樣的面對你。這是——我的承諾,可以嗎?」
  
  如果說幸福的滋味就像瞬間感受到酸、刺、麻襲向整個人,讓人會打哆嗦,可又忍不住想大喊大叫,那——在這一刻,他頭一回真切的感受到了。
  
  他的回應是捧住她的臉,傾向前深深吻住她的唇,將他滿懷的情感傾洩而出。「可以……可以……可以……」在吻與吻之間,在交換彼此氣息之間,他不停地重複說著這兩個字。
  
  而她則緊緊摟住他,熱切與他糾纏,同樣以吻封緘。
  
  在返回小套房的途中,兩人十指緊緊交叉握著,緊密依偎的走著,全身溢滿著濃郁化不開的幸福氣息。
  
  對思儀而言,這段婚姻是她睜著眼走進去,所以才會如此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對她仍像陌生人的丈夫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說穿了——圖的是種安心。
  
  嬋娟曾問過她,你會先愛上一個人,才開始信任他?還是先信任他,然後才愛上他?
  
  她當時無法肯定的回答,若是在過去,她會毫不猶豫的回答,絕對要先瞭解、信任一個人才會愛上,可莫名地,她就是碰上了前者……毫無邏輯可言。
  
  是!如果她對自己可以更誠實一點,其實早在第一眼時,就在意了他,甚至心動,甚至藉酒裝瘋行動……
  
  而結婚——對她而言,是種人生豪賭,因為她真的很想不顧一切,徹底的愛上他!如果可以的話,恨不得將他解剖開來,瞭解得透徹,確定自己沒愛錯。
  
  但——經過這幾日所發生的一切,突然,又發現這些不重要了。
  
  這是今天任由他拉著她往未知的目標時突然領悟到的,他沒告訴她目的,可她卻沒有任何疑問的由他帶領,她就是知道,無論被帶到哪裡,他都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甚至會保護她,這種毫無理由強烈信任,盈滿了她的全身,而後的告白,只是讓這份信任感更加錦上添花罷了。
  
  有時,過度的理智反讓她更加茫然,反而是「心」早一步為她做出決定,引導著她,思及此,她忍不住笑出聲。
  
  「在笑什麼?」官霖好奇的問道。
  
  她笑咪咪的抬眼望著他。「我在想——當時我怎麼會那麼想要你?」
  
  他愣了愣,然後也笑了出來。「對耶!我也一直不太明白,我那副模樣應該沒什麼女人緣,怎麼你會——」
  
  她輕掐了他一下。「怎麼!嫌我眼光差了?」
  
  他笑縮了一下。「不是!只是很好奇,所以——有答案了?」
  
  「嗯!」
  
  「是——?」他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看似輕鬆,內心其實緊張得要命。
  
  她聳聳肩,一臉無可奈何。「就是對你心動,毫無理由。」她柔柔的說道。
  
  噢!這使他湧起想落淚的衝動,他得用力吸氣,硬是將眼淚跟鼻涕逼回去,不然——這樣很難實行吻她的動作。
  
  良久——才又再度分開,兩人額頭互抵著。「我很高興,也謝謝你的心動。」他低聲說道。「呵!別客氣!」兩人再次手牽手一起回到他們的小窩。「對了,嗯——你可以回來了。」
  
  聽到這,官霖雖然開心,但卻不免露出心虛的表情。
  
  「怎麼了?」她立刻敏感的察覺到他情緒的轉變。
  
  官霖露出尷尬的表情,從口袋中掏出鑰匙,然後她睜大著眼,看他將隔壁套房的門打開。「你……怎……怎麼?」
  
  「因為我知道你很氣我,一定不想跟我同處一室,可我不想離你太遠,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讓你原諒我,所以我就說服了隔壁的鄰居把房子讓給我住……」官霖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而她只能瞪著他良久,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只心機重的變色龍……
  
  噗哧一聲,她忍不住笑出來,聲音有愈來愈大的趨勢。
  
  「恩儀?」雖不知道這事有什麼好笑的地方,可看她笑得樂不可支的模樣,他嘴角也不禁揚起。「老婆,不用笑得那麼誇張吧?」
  
  她扯著他的衣袖搖晃笑道:「你知道嗎?我突然覺得這輩子非得要跟你這樣過下去了。」
  
  「怎麼說?」
  
  「因為你就像一本充滿了驚奇的書,翻閱千遍也不會厭倦。」
  
  聞此言,他眼神突然變深了。「那——只要你願意一直翻閱,溫柔或……粗魯一點,我都不介意。」
  
  這回她笑得忍不住嗆咳了起來,她拉住他的衣領靠向他。「真的嗎?可以隨意任著我……翻閱?」
  
  「可以……」和她額頭相靠。「只要不要弄壞就可以了。」
  
  和他鼻尖相磨。「那——我現在突然很想『翻閱』你耶……」「來吧!」他光品亮,毫不猶豫地應允道。兩人嘻嘻笑笑的走進他們的小窩,將門關上,進行他們的「翻閱」之旅。
  
  ——屬於他們的愛情歷程才正要展開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2-16 14:38:47

尾聲
  
  愛一個人並不僅是一種強烈的感情,而是一個決定、一個判斷、一個承諾。如果愛僅僅是一種感情,永遠相愛就只是一句空話。
  
  ——佛洛姆
  
  七年後
  
  冷啊!
  
  一邊呵著已經凍僵的手指頭,一邊強打著精神翻著書頁,只是上面的文字,沒一個讀進腦袋裡,思儀克制著不瞄向床鋪,因為那有溫暖至極的羽毛被,可以抵擋不知從哪個縫隙鑽進來的寒風。
  
  可她也奶清楚,一旦鑽進被窩裡後,就別想出來,保證一覺到天明,可……面對桌上那疊連翻都還沒翻且必讀的原文書,除了不斷地在內心哀號外,濃濃的悔意也不停地湧上。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手指摸向手機,看看時間,八點半了……他應該已經幫孩子洗完澡了,立刻按下快速通話鍵,微帶心焦等著回應,她此刻孤寂的心急需要好好地安慰呀!
  
  「喂!」一個稚嫩的嗓音響起。「我是謝筱芸,請問你要找哪一位?」
  
  「芸芸,我是媽咪。」
  
  「媽咪!」女兒陡然拉高的音量立刻讓她趕緊將手機拿遠一點。「你現在在哪裡?我好想你喔!」
  
  一聽到這話,鼻子立刻就酸了。
  
  「媽咪還在學校裡呀,我也好想你!」何止想呀恨不得立刻將那柔軟嬌小的身軀狠狠地抱進懷中,狂親一番,發解思女之苦。
  
  「媽咪,你們學校怎麼那樣奇怪,到現在都還不放你回家!你不要再念那啦!來念我的學校,這樣中午就可以回家了。」
  
  她聽了忍不住笑出來,抹去頰上的淚水。「不行呀!芸芸的學校不收媽咪這種老學生,你們學校是小學生才能讀的。」
  
  「噢……」
  
  從女兒的語氣可以想見她一定嘟起了嘴巴。「芸芸有沒有乖乖的?」
  
  「有!我很乖!媽咪,我跟你說,今天我有看到一隻很美麗的蝴蝶,它的翅膀是黃綠色……」
  
  她聽著女兒報告今天的所見所聞,邊笑邊流淚,今天的她真的比往常都還來得脆弱,可能是因為這個星期趕報告,沒法回家去的關係。
  
  「好了,芸芸,把電話交給爸比,爸比要跟媽咪說話。」熟悉聲音清晰傳過來,立刻一陣暖流滑過,即使天天都通電話,可每回聽到還是會感到莫名的心安。
  
  「好啦!媽咪,爸比要跟你說話,你明天還要再打來喔!」
  
  「好!」
  
  終於說完今天的流水帳的女兒,心甘情願把電話交給了他。
  
  「老婆,天氣很冷,你衣服有沒有帶夠?」
  
  嘩!淚水立刻噴出。「夠……」
  
  「怎麼了?感冒了嗎?鼻音怎麼那樣重?」
  
  「老公……」吸吸鼻子。「我、我不想念下去了,想回家啦!」這些日子一直逞強著,終於忍不住了。
  
  電話那一頭安靜了一會兒,聲音才響起。「怎麼啦?遇到什麼事了?」
  
  「我念得好累喔!現在記憶力真的變得好差,馬上看馬上忘,從來沒那麼痛苦過,我現在才知道唸書真的是年輕人的專利……」她愈說愈覺得委屈。
  
  「不要這麼說!記憶力變不好是正常的……」
  
  「然後週遭人除了老師以外,其他人都比你小,我在裡面徹徹底底是歐巴桑……格格不入。」
  
  「你絕對是最美麗的歐巴桑!」
  
  「少來!跟他們比起來,我差好多——」愈說愈難過。「你知道最讓我生氣的地方在哪嗎?我得要花十倍的心力才能弄懂的事情,他們卻不費吹灰之力……真的念得好痛苦、好痛苦……」
  
  「老婆,那種痛苦有比得上你生寶貝時的痛苦嗎?」
  
  咦?淚水稍歇,「這是不同的痛,怎可比較」
  
  「你都忍過生產時的劇疼,我還記得你痛了兩天,才辛苦把寶寶生產下來……」
  
  他是在安慰、鼓勵她嗎?為什麼她一點都感覺不到熱情的火焰有被燃起的跡象,反倒是怒火被升起了。
  
  「老、公——」刻意拉長聲調喚他。「你是沒聽過——長痛不如短痛嗎?」
  
  他聽了居然笑出來。「老、婆——」他有樣學樣。「痛雖然有分長跟短,可你還記不記得,痛過後將寶寶生下來那一刻的感覺?」
  
  「當然記得!」她記憶力是衰退了,可有些事是一輩子忘不了,生孩子絕對可以名列前三項——刻骨銘心呀!「累慘了,不過——」她突然止口,終於明白他誘她說出這些話的背後目的。
  
  在絕然的劇痛後,在感受到寶寶離開的剎那,那強烈釋然和放鬆的感覺是無所比擬的,儘管累得全身無力虛脫,可當看到寶寶健健康康的到你眼前,再親手抱住那小小的身軀,那份喜悅和成就感——讓她覺得那一切痛都是值得的,甚至根本拋卻至腦後。
  
  而他之所以提起這事,就是要讓她記起那份滋味,先苦後甘呀!
  
  重重歎口氣,這只變色龍,還真懂得拐彎抹角讓她轉移情緒。
  
  「知道了啦!我會堅持住。」全身像洩了氣似的皮球攤趴在桌前。「可……我還是很想你跟芸芸。」她嘟著嘴,不減委屈地說道。
  
  「我們也想你呀!反正你下個週末就可以回家了,不是嗎?」
  
  還有一個星期耶,但已不想再跟他哀號了。「……是!」叨叨絮絮了一會兒,才關掉手機。
  
  發了一會兒呆,繼續跟那些令人惱火的書本對戰。
  
  說真的,這一切都是自找的,拋夫棄女,甚至遠離熟悉的地方,到完全在另一邊且陌生的都市重新拾起書本唸書,全都是出於自己的意志決定,所以無論吃了什麼苦,受了什麼罪,都不可以埋怨別人,都要怪自己。
  
  思儀露出苦笑,自嘲的搖搖頭,也不明白自己那時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當初孩子生下來後,她決定要做個全職的媽媽,因為,因為覺得孩子成長迅速,害怕自己一不留心便錯過了孩子每分每秒的成長,再加上官霖的薪水養家沒問題,便毅然辭去工作。
  
  做了近七年的家庭主婦,孩子從嬰兒成長到進入小學就讀,這時想要再度出去工作的意願意外地強烈,只是遠離職場已七年,再度就業談何容易?遂動了想再進學校進修的念頭。
  
  她這個想法一提出,官霖完全同意跟支持,並要她好好唸書充電,家裡一切有他,甚至連孩子的事都不要她操心,就這樣——憑著一股熱情,還真教她進了學校,重拾課本當學生。
  
  其實現在冷靜想起來,老公為什麼會這樣支持她離家唸書呢?是不是她不在他的身邊,他就可以伺機搞鬼呢?畢竟——兩人也結婚七年,正到「七年犯癢」的關鍵期呢!她撫摸下巴,兩眼瞇細搖頭晃腦地想著。
  
  不過——很快她就自己先笑出來,想太多、想太多!再胡思亂想下去,是有可能成真的,她趕緊拍拍臉頰,讓自己振作起來。
  
  其實!她對他的信任是無庸置疑的,儘管他還是那難以捉摸的變色龍。
  
  結婚七年下來,她與他的感覺愈來愈濃,雖然柴米油鹽、日常瑣碎的生活事緊緊纏繞著他們,再加上需教養孩子事情,常常會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可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就像最忠實的夥伴,總是在她的身邊,與她一起承擔、面對,甚至有更多的時候,他都挺身而出,擋住所有的煩惱。
  
  兩人一起疲累,然後一起休息,手——則緊緊牽著,信任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日積月累,一點一滴地蘊存著。
  
  他的目光不是在她的身上,就是在女兒的身上,讓她深深感受到那時時刻刻都存在的關愛,感覺自己是他的珍寶,被他捧在掌心呵護著。
  
  她承認——會想再出來唸書,是想要稍微擺脫一下那一成不變的生活,想要在孩子愈來愈大、羽翼豐滿自飛前趕緊尋找到自己下一個生活重心,不過!沒想到遠離了他與孩子,卻更加茫然若失。
  
  她也不是想當女強人,從以前就不好於此,可當個有自信的女人卻是一定要的,尤其是看到老公愈發出色時,這種心情更加明顯,她也希望自己是個可以配得上他的好伴侶,可以令他驕傲,永遠離不開目光的特殊女人,因為——她要他永遠都能愛戀著,直到這一生一世。
  
  唉!沒人能解釋,為什麼已經結婚七年,她還是這麼地戰戰兢兢,這麼渴望他能繼續愛她。
  
  她闔上書本,拿起放在桌上的全家福照,指尖輕輕撫著佔住她心頭的男子面容。
  
  沒辦法,誰教她自己也是一天比一天都還愛他,原以為愛已經多到滿出來了,卻發現還是有空間可以儲存。
  
  忍不住打個呵欠,今天思緒紛紛,實在無法好好念下去,還不如早點上床睡覺,養足精神繼續奮戰。
  
  想起他曾對她說的——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就是當你定下目標,且勇往直前的模樣,那樣的你是最亮眼的。
  
  衝著這點,所以——她決定拼了!
  
  帶著笑意,拿著全家福照回到床上,把照片放置枕頭旁,或許此刻無法親自在他們的身邊,可在夢中相聚也是好的,她鑽進棉被,進行夢中團圓計劃。
  
  不過夢與願違。
  
  一開始她發現自己處在某間教室裡,週遭氣氛異常嚴肅,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發現那是她的小學教室,但同學卻是大學同學,他們都安靜、動也不動的坐著,然後老師走了進來,開始發考卷,她一看到題目,發現全都不會寫,坐不住,便將考卷丟下,走出教室,想盡快離開。
  
  可那長廊像是走也走不完,令她心急不已,終於好不容易脫離了,看到前方站著一個男人,仔細一看,不是謝官霖還有誰呢?只不過他看起來就像大學生,而且完全不戴眼鏡,露出那斯文的臉龐。
  
  她衝到他面前,正想告訴他考試有多恐怖,她都不會寫時,突然有個陌生美麗的女子跑到他身邊,親密攬住他,然後兩人手牽手一起離開,任由她拚命叫喊都不理會。
  
  瞥向鬧鐘,差五分就六點了,不囉嗦,立刻推被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梳洗換裝,抓了必要的東西丟進包包裡,腳套進鞋子,打算——
  
  門鈴聲突然響起。
  
  她皺眉,誰會在那麼早的時候來拜訪她?
  
  當她拉開門,看到站在門外的人時,不禁吃驚地張大了雙眼。「老公、芸芸,你們怎麼——」
  
  「媽咪……」一邊揉著充滿睡意的眼,筱芸手伸向她,她趕緊抱過來。「愛困……」嘟噥了幾句,頭一歪,就埋在她頸旁睡著了。
  
  她趕緊把女兒抱進房中,放在床上,讓她安睡。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敢置信地瞪著明顯黑眼圈、帶著明顯倦意的丈夫。
  
  官霖笑笑。「你不是很想我們嗎?所以我們就來見你——」語畢忍不住打了個呵欠。「不行,開了一整夜的車,撐不住了,先睡一下。」抱了抱她之後,便脫衣脫鞋,鑽到女兒的身邊,也閉上眼睛睡了,而她由愣立在一旁,猶反應不過來。
  
  她是在做夢嗎?怎麼會——捏了捏大腿!痛!呀!
  
  終於確定這一切是真的了!
  
  怎麼會呢?他們怎麼會——
  
  望著那兩張已熟睡的臉,嘴角揚起的同時,淚水也飄出來了。
  
  真該跟這只變色龍好好算一下帳,做什麼事都完全不按牌理,讓人無法預料,可也因為如此,才會讓她如此愛不釋手呀!
  
  醒來後,一定要好好罵罵他,怎麼可以不睡覺,熬夜開車下來,還帶著女兒,多危險呀!今天可還要上班、上學呢!讓她好心疼呢!但——望著他倆,幸福感就像泉水般不斷地汩汩流出,幾乎淹沒了她整個人。直到此刻,方徹底明白什麼才叫做愛與幸福——就是守在最珍愛的人身邊,有他們所在之處——便是天堂!她蹲坐在床邊,露出幸福的微笑。
  
  如果有人說,婚姻是戀愛的墳墓——那于思儀跟謝官霖會大聲說道:不!真正的愛情從婚姻開始展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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