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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晴]妹惑[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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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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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3-20 08:22:38
標題:
[溫晴]妹惑[全文完]
妹惑
作者:溫晴
也許玄若霏不夠聰明伶俐吧!所以總得不到父母的關愛,
而他一肩扛起呵護她的責任,無怨無悔地當起「小奶爸」。
害怕時,他總微笑地拍拍她的肩說:別怕,有我在!
難過時,他會溫柔地牽著她的手說:沒事,有我在!
受傷時,他會心疼地看著她的傷說:不痛,有我在!
他的雙手,猶如天使的羽翼,為她遮風又擋雨,
只要有他在,她就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玄知燁把對她的愛情,偷偷藏在流洩心事的琴音裡,
為了不讓她傷心,他寧願默默地吞下所有的秘密,
看著她慢慢走出他的世界,尋找自己的未來。
直到有一天,他們意外發現早已愛上彼此,
從那一刻起,相思反而比相聚好,因為相思比較長。
其實,天涯海角並不遠,
遠的是她必須喊他一聲「哥哥」的距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3-20 08:23:08
楔子
知燁哥:
曾經,
我是你眼眶裡的一滴淚,
總是刺得你心疼。
如今,
請你將我瀟灑抹去吧!
如果,
注定只能當一滴淚,
我寧可自由地落在海上,
也不願繼續徘徊你眸底,
被那傷心的流言蒸發……
擱下筆後,玄若霏雙手微微顫抖,將不慎沾染到淚水的信紙折好,小心放進一隻淺藍色的信封裡。
隨即,她眼眶泛紅,低頭看著自己腳邊的行李。
再過半個月,就是哥哥的婚禮了。
因為怕自己會當場崩潰,她只好不告而別,提早離開玄家,離開TW……
飛到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繼續默默舔舐那痛入骨髓的傷口。
今天這樣的結局,其實一點也不教人意外。
恐怕,早在他們愛上彼此的同時,就已注定這殘忍的結果。
都怪她自己不認分,硬要與命運抗衡,才會掙扎得滿心傷痕。
可是,她卻不曾後悔。
因為,這輩子能夠如此義無反顧地愛過,便值得她往後用力懷念。
剎那間,好不容易才暫停片刻的淚水,又放肆地弄濕她那張清秀卻日漸憔悴的臉龐。
天啊!為什麼她還沒真正走遠,思念便急著將她牢牢網住;甚至,壓得她難以呼吸?
原來,這就是離別的滋味!
她淒涼地笑了笑,離開梳妝台,帶著簡單的行李和那只信封,悄悄來到隔壁房門前。
無奈歎息後,她含著眼淚,緩緩舉起右手,貼放在毫無溫度的門板上。
眼前,這扇緊閉的房門背後,住著她最愛的男人——
他給過她許多的歡樂、許多的疼愛、許多的溫柔、許多的美夢、許多的淚水、許多的掙扎,以及一份短暫得教人心酸的……幸福。
他們永遠不屬於彼此,就像磁鐵的兩極。
即便,因為固執一度拉近過距離;最後,仍舊必須各據一方。
佇立了好一會兒,她總算下定決心,將手上的信封塞入房門底下的縫隙。
「再見了,知燁……我親愛的哥哥。」她哽咽說完,傾身將淚濕的臉頰靠在門上,禁不住又低聲啜泣了起來。
這一次,真的是徹底道別了。
從今以後,他們的人生,再也與對方無關,連一句問候都將失去資格。
良久,努力收拾好淚水後,她終於忍痛轉身離去,獨自前往未知的將來。
當她即將消失在樓梯口前,那道房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再見了,霏兒……」玄知燁的雙眼瀰漫著濃濃霧氣,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深情的喚她。
他一手使勁抓住門框,另一手則緊握著拳頭,提醒自己別想再試圖挽回什麼。
放手吧!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她,走出他的世界。
他能給的,除了衷心的祝福,與永無止盡的想念外,根本無法再給予她任何東西了。
相信,少了他和這個家的牽絆,她能夠活得更加自在、快樂。
這是他此生僅剩的願望。
從今以後,他們的人生將永無交集,連彼此的名字都該從記憶中抹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3-20 08:23:30
第一章
五年前
對玄若霏而言,今天是一個最特別、最值得慶祝的日子——她的哥哥終於結束漫長的留學深造,從維也納回到TW了。
她平日老愛賴床,今天居然不需要鬧鐘三催四請,便起了個大早。
經過一番梳洗後,她欣然換上一件水藍色的及膝洋裝,因為哥哥曾說過,水藍色是最襯她的顏色——純粹又柔和,如同澄澈透明的湖水,讓人自然地放下所有防衛,就像她一樣。
「不曉得哥會不會喜歡這件洋裝?」
玄若霏站在鏡子前,不停地自我檢視,深怕有任何不完美。
距離去年暑假,跟爸媽一起去維也納探望哥哥,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在這一段漫長的時間裡,她幾乎沒有一天不想念他。
叩、叩、叩!
管家親切的嗓音隨著敲門聲傳來。「小姐,妳準備好了嗎?先生跟太太已經在樓下等妳了。」
聞聲,她心裡一急,隨手抓了件針織外套,匆匆忙忙地打開房門。
「芳姨,爸媽他們……是不是生氣了?」她拉著芳姨的手,低聲詢問,一副擔心挨罵的惶恐模樣。
「別緊張,他們今天心情好得很,正在樓下吃早餐。我怕妳睡過頭,所以上來看看妳。」芳姨含笑解釋,順手替她整理那頭柔亮的長髮。
「其實我早就起床了,只是還沒決定好要穿哪一件衣服。芳姨,妳幫我看看,這件洋裝適合我嗎?」她像只粉蝶般在芳姨面前轉了一圈。
「呵,瞧妳緊張兮兮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妳是要跟男朋友出去約會呢!」芳姨忍不住開起玩笑。
「芳姨!妳還沒回答好不好看嘛!」她撒嬌問道。
她與哥哥闊別多時,多麼希望能在重逢的瞬間,讓他留下最完美的印象。
「嗯,一百分,沒得挑剔了。」芳姨由衷地稱讚她。
「真的嗎?芳姨,妳別安慰我喔!」
「真的很漂亮!我保證一定可以迷倒一大票男生。」
「我才不希罕!只要能得到哥的肯定,那就夠了。」說著說著,她不禁害羞了起來,粉嫩的臉頰暈現一抹紅潤。「哥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
她笑得燦爛,眼裡有著滿盈的喜悅,哥哥是世上對她最好的人,也是她最喜歡的人。
從小到大,哥哥處處為她設想周到,將她當成心肝寶貝般疼愛;但父母親對待她的態度,卻明顯冷淡得許多,親子相處的時間,更是少得可憐。
自從,大她八歲的哥哥去了維也納之後,這個家裡最關心她的人,只有照顧她多年的管家芳姨。
雖然,身為「玄氏集團」的千金,在物質上都是高級的享受,但她鮮少有機會能感受到親情的溫暖。
她的父母永遠有處理不完的公事,還有推也推不掉的各種應酬。
她的存在,對他們來說好像可有可無,因此,一心一意呵護她的哥哥,在不知不覺中便成為她心靈唯一的寄托,更是她每天期盼的希望。
桃園機場入境大廳
玄若霏用力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畫面——
前方,無視於旁人的側目,與性感美女大膽調情的英挺男子,居然就是她思念不已的哥哥?!
歷經八年的聚少離多,她終於盼到玄知燁決定回TW定居。
原以為,他們能重拾昔日美好時光,誰知哥哥卻變得像陌生人般,對於她跟父母親專程趕來接機,反應也是出奇得冷淡。
只見,他跟懷中衣著清涼的美女打情罵俏,絲毫不因家人的接近而有所收斂。甚至,變本加厲,尺度也越來越令人臉紅心跳。
玄若霏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但眼前令人害臊的畫面卻仍繼續上演,頓時她的心像破了個大洞,失落感倏地洶湧而出……
眼前這個男人,明明擁有一張再熟悉不過的俊俏臉孔,那墨濃的劍眉、漂亮卻不陰柔的內雙丹鳳眼、挺直有型的鼻樑,再加上性感的豐唇;可是,一時之間,她卻難以和記憶中的哥哥作結合。
那雙微微往上勾起的細長眼眸,過去總不吝給予她溫柔的目光;現在,卻只顧著停留在臂彎中的軟玉溫香,無暇再多看她一眼。就連以往,他從不輕易展露的迷人笑容,居然也無限量地對那女子展現。
玄若霏閉上眼睛,調勻紊亂的氣息後,仍是硬著頭皮走上前去,獻出自己手上的花束,希望可以藉此拉回他片刻的注意。
「哥,歡迎你回來。」
玄知燁卻看也不看她一眼,任由她捧花的雙手繼續僵持在那兒。
「哇,好美的花喔!」倒是一旁的女子忍不住脫口讚美。
「喜歡的話——」玄知燁面不改色地伸手拿走花束,稍嫌粗魯地塞進女子的懷裡。「送給妳。」
「謝啦!」女子眉開眼笑地抱緊花束,並在他俊美的臉頰上印下香吻。
「誠意不夠。」他微蹙濃眉,並不滿意這蜻蜓點水般的啄吻。
「要不然呢?」女子曖昧地望著他一笑。
「吻我。」他蠱惑道,深邃的眼神散發著一種魅力。
「可是……旁邊還有人耶!」
「無所謂。」他絲毫不看旁人一眼,彷彿當其它人都不存在。
雖然有些難為情,但為了討好眼前這位俊美的小提琴家,女子仍是乖乖地噘起紅唇,配合他的要求。
玄知燁若有似無地笑了笑,當著雙親及妹妹的面前,放肆地加深了這個吻……
玄若霏張大眼睛,瞪視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她的心受到嚴重打擊,多希望自己能夠立刻轉身離開,眼不見為淨。
只可惜,雙腳背叛了她的意志,僵硬得連一寸也無法移動,她多想抓狂尖叫,或是放聲大哭,但只能努力咬住下唇,深怕不小心發出任何聲音。
她只是玄知燁的妹妹,根本無權插手哥哥的戀愛自由。
可是,她的心裡很不是滋味,就好像……自己最珍貴的寶物,被人當面給搶走了。
這分突如其來的衝擊,讓她莫名地萌生出一陣恐懼,她還不清楚原因,但她不喜歡這股不安的感覺在心中流竄。
「知燁,你不介紹女朋友讓我們認識嗎?」玄母忍不住好奇的詢問,並客套的給了對方一個不冷不熱的微笑。
「她叫小莉,剛剛在飛機上認識的。」玄知燁表情淡然地簡短介紹著。「小莉,我爸媽,還有妹妹。」他態度顯得漫不經心,彷彿也沒把身旁的女子看進眼裡。
「伯父、伯母,您們好。」小莉大方地打招呼,擠出迷人的笑容,渴望討好玄知燁的家人,最後,她的視線移向一臉錯愕的玄若霏。「小妹妹,妳好!」
玄若霏只是微微點頭,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聽到對方並非兒子特地從維也納帶回的女朋友,玄氏夫婦只是點點頭當作響應,不再多加理會,反正,他們一向很少干涉兒子的感情事。索性就跟往常一樣,睜只眼、閉只眼,隨他高興吧!
「哇!你妹妹好可愛,還特地買花來迎接你,真教人羨慕。」小莉見場面尷尬,連忙找了話題圓場。
「有什麼好羨慕的?喜歡的話,妳連她一起帶回家好了。」但玄知燁卻不怎麼領情,甚至隨口說了這樣的玩笑話。
縱使只是玩笑,玄若霏仍是感覺到很受傷,他居然把她當作東西,可以隨便送人?!
她不禁懷疑,這披著「玄知燁」外皮的惡魔究竟是誰?
為什麼要冒充她的哥哥,來傷她的心?
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否則,以往那樣寶貝她的哥哥,怎捨得一再做出讓她傷心難過的事?
玄知燁不僅存心冷落她,就連正眼也不屑多瞧她一次,幾乎將她當成空氣。
「知燁,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準備回家了。」玄母提醒道。
「你們先回去吧!我還要跟小莉去別的地方。」
他右手擱放在身旁女子的腰上,相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們兩個即將「轉戰」到何種場所去。
「好吧!別忘了,晚上家裡替你辦了一場派對,要早點回來。」臨走前,玄父不忘叮嚀幾句。
「好啦!」玄知燁不耐煩地隨口敷衍,揮揮手就要轉身道別。
「哥!」玄若霏鼓起勇氣喚了他一聲。
「幹嘛?」他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她完全不習慣面對神情、口氣都如此不溫柔的哥哥,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只好硬生生地吞回去。
本來,她只是很單純地想告訴他,很高興他終於回到她身邊了。
然而,她實在無法昧著良心說謊,因為眼前這個「哥哥」,令她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相反的,還有一種比分離時,更讓人難以忍受的心痛。
難道相見不如懷念嗎?
是不是這些年來FL的思念,讓她在不知不覺中,將哥哥的形象過度美化了?要不然,他個性的前後差異,為何這麼懸殊?
簡直……就是兩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若霏,妳還杵那兒發什麼呆?」玄母回頭催促她跟上腳步。
「喔!我馬上過去。」玄若霏情不自禁,又回頭貪看了哥哥幾眼,才趕緊加快腳步追上父母。
玄知燁望著那抹水藍色的背影,逐漸遠離……逐漸模糊……
剛剛那麼惡劣的態度,肯定很傷霏兒的心吧?他擰緊眉心,苦澀地想著。
天知道,他多想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卻無法坦率表現出來,甚至,還故意反其道而行,專做一些讓她感到難過的事情。
直到再也看不見她的身影,玄知燁才無奈地歎了口氣,毫無眷戀地抽回自己的右手,任由頓失依靠的女子,差點摔個四腳朝天。
「討厭……你怎麼不說一聲就鬆手,害人家差一點跌倒。」小莉嗲聲嗲氣地嬌嗔道。
哪知,他非但沒半點憐香惜玉的愧疚,還逕自甩頭走人。
「欸,你要去哪裡?」小莉捧著花束慌慌張張地追上去。
「不關妳的事。」他的表情冷漠,繼續大步向前,絲毫沒有等她的意願,與剛剛的熱情判若兩人。
「可是……你剛剛不是說過,要跟我去別的地方嗎?」她一臉期待地追問。
「那是剛才。」他的眉頭一皺,連語氣都瞬間變得冰冷。
「玄知燁,你在耍我嗎?」小莉感到羞惱,顧不得輕聲細語,忍不住朝他的背影大吼。
他突然停下腳步,面向她,害得她差點撞上他的胸膛,那高大挺拔的身軀,明顯帶給人一股危險的壓迫感,他瞇起那雙迷人卻冷漠的鳳眼,嚴厲地看著她。
小莉見狀,忍著心中的恐懼,依然放聲大喊。「你怎麼突然翻臉不認人?太過分了啦!」
「妳——」他回頭,露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慄的淺笑。「憑什麼要求我把時間浪費在妳身上?」
「那你剛剛為什麼要摟我、親我?」小莉愣了下,卻又故作鎮定。
「『逢場作戲』沒聽過嗎?總之,從這一秒鐘起,妳我互不相干。」
不等對方作出任何反應,他昂首闊步,像一位國王般驕傲地離去。眉目間,有著天生霸氣的玄知燁,俊俏的外型,融合了陽剛與優雅。
雖然性格看似叛逆反骨,臉上也常掛著玩世不恭的表情,但是在他心裡。仍有令他無法割捨的兩項無價之寶。
一是他視為生命般重要的小提琴;另外一樣,則是比性命還要寶貴的——
秘密!
為了慶祝玄知燁載譽歸國,玄總裁夫婦特別在家中設宴,替他洗塵。
然而,派對才進行到一半,身為主角的玄知燁居然擅自離席,準備躲回自己的房間,好圖個耳根清靜。
那些虛情假意的應酬話,一向教他噁心反胃,所以,為了心理健康著想,能不聽就盡量不聽,管別人背後如何說他,高傲也好、孤僻也罷,他完全不痛不癢。
「哥,等我一下。」玄若霏臉蛋紅撲撲的,一路緊追在後,終於在樓梯轉角處,趁著四下無人時,出聲叫住他。
「幹嘛?」他的聲音略微乾澀,雖然停下腳步,卻沒立刻回頭。
「哥,你在生我的氣嗎?」她低頭扭絞著手指,如履薄冰地試探著。「要不然,今天你為什麼一直不肯理我?」
上午在機場,她以為哥哥正專注於身邊的美女,才會沒空多跟她互動,結果,傍晚回到家裡後,他還是照樣對她愛理不理,讓她無所適從,忍不住假設自己大概在無意間惹哥哥不高興吧?
他們最近的聯絡次數,比起他剛到維也納的頭幾年,總主動對她噓寒問暖的熱絡,簡直是天壤之別,這一年來,他們除了偶爾幾次視訊聯絡以外,根本沒有其它接觸啊!
「妳想太多了。」他的口氣一樣冰冷,避重就輕地回答她,依舊不願回頭多看她一眼。
「可是,哥以前從沒對我這麼冷淡過。」她癟著小嘴,一陣委屈倏地襲上心頭。
聽出她話裡的落寞,玄知燁閉了閉眼,幽幽吐氣,隨後,勉強擠出一個理由。「我心情不好,想靜一靜。」
「今天你在機場,不是跟那個火辣的姊姊有說有笑的嗎?」她嘴裡像含著顆青梅似的,說起話來酸溜溜,心裡除了怪他見色忘妹之外,似乎還有著更多不該有的醋意。
「那是我的事。」玄知燁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後,邁開略顯沉重的步伐,繼續往樓上走。
「哥,我還有話要說。」她慌忙追上前,拉住他的手。
一瞬間,他彷彿怕被燙傷般,驀地用力甩開她,害她險些自樓梯口摔下。
她驚嚇地慘叫一聲,雙手下意識地在空氣中胡亂抓著。
「小心!」他屏息警告,神情無比惶恐。
千鈞一髮之際,幸虧他及時出手解救,一把摟住她那搖搖欲墬的溫軟身子,否則,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此刻,因為緊緊擁抱而靠近的兩顆心,同樣加速狂跳——
儘管,理由不盡相同。
沉默了片刻,他突然鬆開懷抱,退後一步,眼神有些痛苦、有些飄忽。
「哥?」頓失溫暖的她莫名悵然,有種瞬間由雲端上跌落地面的錯覺。
「別再跟著我了。」俊美鳳眸剎那蒙上一層陰鬱。
他不想讓她知道,他在乎她的程度,早已超過一個作哥哥的範圍。
他不能說出任何一句真心話,除了怕嚇壞她,更擔心往後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自在地相處,因此,他選擇與她保持距離。
雖然在回TW之前,他努力告誡過自己要調整好心態。可是,見到越發亭亭玉立的玄若霏,才驚覺他的心其實從未調適過來,就像一顆被弄亂的毛線球,依舊理不出任何頭緒。
話聲方落,他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逃進自己的房間。
哥哥如此反常的舉止,實在令她感到難以理解。
「哥,你到底是怎麼了?」
她似有若無地苦笑著,對著空蕩蕩的走道,喃喃自語。
她覺得好沮喪,卻不知該如何改善他們之間的關係,只能心慌地看著玄知燁離她越來越遠……
哥哥現在似乎很討厭她吧!甚至,不願意跟她有所接觸。
這一切突如其來的改變,究竟是為什麼呢?
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3-20 08:23:52
第二章
窗外風雨交加,強風吹得玻璃窗咯咯作響,樹影隨風搖晃得厲害,電視裡不斷地報導著颱風來襲的新聞,玄若霏心煩意亂地關掉屏幕。
雷聲持續轟隆作響,滂沱大雨中閃電的銀光,不時在天際間倏然亮起又熄滅,營造一股驚心悚然的氛圍,好似恐怖影片中,最常出現的陰森畫面。
恐怕是天氣過於惡劣的緣故,玄若霏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眠,尤其是雷電交加的作響,更讓她不停地冒著冷汗。
經過一番內心掙扎,她決定起身,去隔壁房間找玄知燁求救,希望他能夠像小時候一樣,收留害怕雷聲的她一晚。
須臾,她忐忑不安地站在哥哥的房門外,壯起膽子,敲了敲門。只是,已經過了幾分鐘,卻不見門內有任何動靜。
哥……大概是睡了吧?
她不免失望地低著頭,幽幽歎了聲氣,打算認命地回房間,繼續躲在被窩裡,獨自抵抗心中的恐懼。
豈料,才剛轉身,整條走廊竟在瞬間遭到黑暗吞沒。
不會吧……居然停電了?!
玄若霏整個人呆住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與玄知燁的房間雖然緊緊相鄰,兩道房門之間,卻間隔著一段不算短的距離,她不禁猶豫到底是該摸黑回房去,自己捱到天亮?還是厚著臉皮,繼續敲哥哥房間的門?
正當她還在彷徨之際,屋外又傳來一聲轟天雷響——
「啊!」
她忍不住尖叫一聲,整個身子立刻瑟縮地蹲在走廊上,連強忍許久的淚水,亦在瞬間奪眶而出。
「哥……救我。」她下意識地細聲嗚咽著。
早知道,就自己乖乖窩在房間裡,這下子進退兩難,情況反而越來越糟了。
伴隨著幾不可聞的歎息聲,玄知燁的房門,緩緩開啟。
「是不是又想跟我擠一張床了?」漆黑之中,他臉上的表情更令人難以捉摸。
但是,那被壓抑擔憂的話語底下,還是洩漏出幾分濃濃的無奈。
「哥……對不起,我也想要勇敢一點,可是……打雷還是好可怕!」她哽咽地解釋,自己的確已經盡力了。
玄知燁無奈地歎了口氣,告訴她,也告訴自己——
「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其實,早在她前來敲下第一聲房門起,他已預測到眼前這個局面。
剛剛他故意裝睡,企圖要迴避掉與她深夜獨處的機會,畢竟,黑夜的魔力難以抵擋,稍不注意,很有可能會鑄下無可挽回的遺憾。
只是,無論他怎麼努力狠下心來,一聽見她的尖叫聲,他的shen體還是不受控制,直衝到門邊,掙扎著想要出去看看她。
緊接著,當她那絞人心肝的哭泣聲音,瞬間劃破寂靜,也徹底摧毀了他僅剩的一絲理智。
最後,玄知燁還是無奈地打開房門,向她正式宣告投降。
「起來吧!」他伸出大手,拉起蹲坐在走廊上的她。
「謝謝……」她吸了吸鼻子。
窗外斷斷續續投射閃電亮光,玄知燁緊緊牽著她的手,穿過一片幽黑空間,最後停留在他的床邊。
「妳先坐著。停電的時候,最好別到處亂走動,以免碰撞受傷。」他柔聲叮嚀。
「嗯!」她聽話地落坐在床沿邊。
「妳乖乖在這兒等著,我去找找看有沒有手電筒,或是蠟燭之類的東西。」話一說完,玄知燁便準備轉身離開。
「好——」孰料,她才剛說到一半,一記震耳欲聾的雷聲,竟猛然響起。
轟隆!
玄若霏立刻由床上彈跳起來,像只無尾熊似的,整個人巴住玄知燁不放,纖弱的身子,因受到驚嚇而顫抖不停。
「妳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膽小,那麼害怕打雷?」他環抱著她,不自覺地皺起眉頭來。
他不禁想著,自己不在TW的這些年,柔弱的她究竟是如何撐過來的?先前每個雷雨頻繁的颱風夜裡,她是不是像方纔那樣無助地暗自啜泣?無需親眼目睹,那孤伶伶的可憐畫面,光想像就可以讓他心碎。
「除了這點一直克服不了之外,其餘的事情,我都盡量靠自己去完成。」她急忙替自己澄清,不願被最崇拜的哥哥看扁了。
「學習獨立固然好,不過,既然我回來了,今後所有的困難與麻煩,我都會幫妳扛下。」他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妳以後不必那麼勉強自己。」
「哥,你是不是認為我沒有能力照顧好自己?」她驟然退離他溫熱的懷抱,聲音顯得有些沮喪。
這八年來,少了玄知燁的陪伴,她總是不斷提醒自己必須變得更堅強,不要稍微遇到挫折,就眼巴巴地等著別人伸出援手,這樣她永遠都長不大,終究只會變成他的負擔。
不!她不要成為牽絆住他自由翱翔的包袱。
打死也不要!
哥哥對她的付出與呵護,早已超過她所能回報的程度,因此,玄若霏一直希望可以為他盡一切的努力。
「我努力了那麼久,就是希望你能看見我這幾年來的成長,沒想到你對我這麼沒信心。」她垂下臉兒,哀傷的語氣充滿失落感。
「妳想太多了,霏兒。」即使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他依然可以透過她的聲音,感覺出她的悲傷,心裡不免也跟著難受,連忙柔聲安撫她。「我只是覺得像妳這麼天真又單純的女孩,應該要活得輕鬆一點、簡單一點。」
「天真又單純?哥,是因為我看起來,像那種無腦的單細胞生物嗎?」信心低落的她,不禁有些自暴自棄。
「單細胞生物?呵,這麼無厘頭的形容詞,虧妳想得出來。」玄知燁聽見她的自我形容,忍不住失笑。
「哥,我已經長大了,別再動不動,就把我當成什麼事都做不好的小朋友,好嗎?」玄知燁的笑聲讓她臉頰湧上一抹燥熱,她連忙刻意強調著。「好歹我也滿十八歲了,應該算是個成年人了。」
「真正的成熟,不是光靠嘴巴說說而已,必須具備更沉穩的表現才行。」噙在嘴角的笑意依然沒有改變,像是要霸道地寵溺她,不願讓她長大。
玄若霏不明白哥哥的言下之意,只是輕輕地歎息。「唉!說到底,在哥眼中,我跟八年前似乎沒什麼兩樣吧?」
「那當然。」他毫不遲疑地回答。
因為……對他而言,不論時間已經過了多久,她都是那麼地重要,只不過,這個「秘密」永遠不能讓她知道。
「哥未免也太坦白了!」她無力地嚷嚷道,心裡更是沮喪了。「哥,你前幾天都不理我,是因為我不夠成熟嗎?」
「別胡思亂想,快躺好睡覺。」他軟言安撫她,深怕再與她聊下去,連自己好不容易隱藏的心思,都會難以克制地傾訴而出。
既然,玄知燁還不想告訴她原因,她也不想硬逼著他說。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為了化解尷尬的氣氛,她忽然對他撒起嬌來——
「哥,你拉小提琴哄我睡覺吧,好懷念以前那種幸福的感覺喔!」
「整個屋裡都黑漆漆的,拉什麼小提琴?」
「拜託你嘛!人家想念你的琴聲已經想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年了。」一口氣連說了八個「好多」,她的語調顯得誇張,卻讓玄知燁的笑容泛得更深。
玄若霏帶著開玩笑的口吻向他撒嬌,但心裡卻有一股說不出的酸楚,酸得她心頭湧起陣陣腐蝕般的疼痛。
八年了,日夜期盼這一刻整整八年了……然而,我對你的思念,卻遠比八年還要漫長。
聽見她刻意在聲音裡添加許多「渴望」,企圖動之以情,一向將玄若霏當寶貝呵疼的他,現在想不認輸都不行。
「好吧!妳留在這裡等我,別亂動。我去隔壁拿小提琴,很快就回來。」
這層樓一共規劃成四個主要區域,由前而後,分別是一大片空中景觀花園、玄若霏跟玄知燁兩人所屬的超大臥室,以及一間寬敞明亮、設備頂級的練琴室。
那間練琴室是兄妹倆的秘密基地,他們各自保管著一把鑰匙,其餘閒雜人,全都不被允許踏進一步,包括他們的父母在內。
因此,他在維也納留學的那段期間,練琴室裡所有的打掃工作,自然由她一手包辦。
過去,每當他努力不懈地練習著小提琴時,她總習慣性的待在裡頭陪伴他。
不管要花多久的時間等待,她都只是安安靜靜,在旁邊做自己的事情,絕不會吵鬧,或者嫌過一聲無聊。
「那,你要快一點喔!」她不放心地交代,唯恐雷聲再度逼近。
「知道了。」他含笑應道。
玄知燁找來了一盞精油燭台,點上微微的熏香燭光。
他英挺地站在床畔,藉著暈黃的微弱光線,緩緩拉起小提琴——
流洩的琴音,柔柔帶出動人心弦的主旋律,那旋律既甜美又悲傷,彷彿懷著愛戀的美夢,能嗅到茉莉花般的馨香。
音符起起落落,身不由己的被拍子推擁著前進,有如他們只能被命運往前推行,任由思念的弦哀傷低語……
「真好聽!」玄若霏聽得如癡如醉,忍不住讚歎。
趁著玄知燁全神貫注在演奏上時,她望著他的身影望出神了。
縱使燭光搖曳、視線不佳,她也能清楚地描繪出他那俊挺迷人的身形。因為,他始終被深深刻印在她心底。
她側過身,不著痕跡地嗅聞著他的枕頭,遺留在上頭的是熟悉的古龍水味道。
玄知燁慣用的古龍水,她曾經私下購買了幾瓶,藏放在那間主人曾經漫長缺席的練琴室裡。
每回,只要抵擋不住思念他的狂潮,她總喜歡一個人躲進練琴室,對著空氣噴灑著香水,讓自己沉浸在散發著熟悉味道,也留下他們最多回憶的地方。
在練琴室中,因為孤單寂寞,或心情不好,她也曾失控地痛哭過好多回,就好像以往有任何委屈的事,總習慣找哥哥訴苦一樣。
只是,沒有哥哥的響應,她只能藉著相同的氣味尋找一絲安慰。
聽起來或許令人匪夷所思。可是,這些年裡,練琴室卻像征一個能夠安全收納她少女情懷的秘密基地;一個永遠不希望被人窺見的潘多拉寶盒。
一曲結束,玄知燁突然抬起眼眸,注視著側躺在床上的她。
「霏兒,我現在才曉得,妳居然跟魚一樣是睜開眼睛睡覺的。」玄知燁不由得戲謔道。
「什麼?」她匆匆回過神來,尚未進入狀況。
「妳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睡得著才怪。」他笑著解釋。
她沉默了半晌,才緩緩啟口。「哥……」
「什麼事?」他挑眉問道,暫擱下小提琴,走到床沿邊坐下。
她坐起身來,不自覺地清了清喉嚨。「如果,我不是你……妹妹,你還願意對我這麼好嗎?」
話一離口,她便覺得後悔,甚至,懷疑自己被今晚的雷聲給嚇傻了,才會糊里糊塗,說出這種尷尬的話。
「妹妹」這個稱謂對玄若霏而言,已變得太過沉重,重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兄妹關係彷彿是層最安全的保護色,讓她可以恣意靠近玄知燁。
但是,也僅僅是靠近而已。
其餘的,不能妄想。
「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他不免暗自緊張,以為自己曾在無意間,透露出任何可疑的訊息。
「因為,我同學她們的哥哥都沒這麼疼妹妹。」她略微害羞地解釋。
「我是我,別人是別人,沒什麼好比較的。我要怎樣疼妹妹,那是我的自由。」他酷酷地回答,藉此掩飾自己的心虛。
「可是……我忍不住好奇。」
「有什麼值得好奇?」他不動聲色地試探。
「難道,只因為我是你的妹妹,你就願意無條件地對我好?要是我始終無法回報,你豈不是太吃虧了?」她良心不安地問。
「為妳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心甘情願,從沒打算要向妳索取回報,妳不必覺得有壓力。」這些可是他的肺腑之言。
坦白說,這輩子除了她以外,他還不曾對誰那麼好過,就算面對自己的親生父母,他也無法卸下心防。
對她的好,根本不是他一貫冷淡處世的原則。
不希望將氣氛給弄僵了,她趕緊揚起唇角,故作輕快地轉移話題——
「其實,能夠擁有像你這麼出色,又疼愛我的『好哥哥』,我真的比中樂透頭彩還要幸運。」
她的笑容到了唇畔,顯得有些僵硬,只因她心裡明白,這樣的「幸運」,總讓她在夜深人靜時,不曉得自己到底該為此而哭,還是為此而笑?
「妳真的認為,當我的妹妹很幸運?」他嗓音莫名緊繃。
再也沒有比這一刻,更加慶幸停電了。否則,他臉上那充滿矛盾與掙扎的複雜神情,肯定會透露了他的心事。
「那還用說?你這樣的好哥哥,不知有多少女孩搶著要呢!」她煞有其事地說,語調顯得有些誇張。
只不過,那堆有興趣搶破頭的女人當中,絕對不包括她。
倘若,他們不是親兄妹,那該有多好!
但是,血緣不是自己想斷,就能斷得乾乾淨淨,她痛恨命運的安排。
他不禁沉吟了下,才鼓起勇氣開口。「那妳呢?」
「我?」
「如果有下輩子,還希望繼續跟我當兄妹嗎?」語落,他屏息以待。
趁著燈光昏暗,他遂大膽地轉頭緊瞅著她,深邃眼眸裡偷藏了許多心事,卻無法直接對妹妹傾訴。儘管,那些心事全都與她息息相關。
「當……當然,如果還有這個榮幸的話。」她只能口是心非地回答。
聽完她的答案,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胸口彷彿被一塊巨大的石頭,給壓得突然喘不過氣來;更像有千萬根針,一齊往他心頭紮下,讓他連出聲呼救的力氣也沒有。
「原來,下輩子妳只希望我們是兄妹。」他苦澀地自嘲著,似乎受到莫大的打擊,聲音裡儘是讓人難以解讀的挫折與憂鬱。
「哥,聽你的口氣,好像不太開心。」她忍不住質問,語氣顯得有點慌亂。「難道你不想再當我哥哥了嗎?」
一想到這裡,她心裡竟覺得緊張不已,以往她只顧著埋怨老天爺惡作劇,讓她沉溺在永遠也沒有結果的感情裡,卻未曾想過,玄知燁也許早就對照顧她這個「妹妹」,感到厭倦不已了。
「不是這樣的……」他很想安撫她的惶恐,可惜腦子裡面一片凌亂,只好拚命深呼吸,試圖緩和自己那複雜的情緒。
別說下輩子,即便今生今世,他都巴不得能夠跟她撇清「兄妹」關係。
「哥,我答應你,以後一定會當個聽話的好妹妹,絕對不會讓你為我傷腦筋,所以,請你不要討厭我。」她急忙向他保證。
他沉默不回答,兩人再度陷入無言的僵局。
一種即將被他厭倦的恐慌,驟然包圍住玄若霏,她突然失控,由他身後緊緊圈抱住他的腰,過去八年來的那種空虛、寂寞,她說什麼也不願再溫習了。
「哥,你為什麼不說話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快要哭了。
正當她彷惶得不知所措,他卻出乎意料地大笑了起來——
「哥?」她呆了下,不自覺地鬆開了雙手。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的態度為什麼前後差別那麼大?讓人猜不透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霏兒,放心吧!現在,就算妳嫌我礙眼,我還是堅持賴在妳身邊不走。」他迅速用指尖揩去眼角的零星淚沫,假裝是狂笑過度的傑作;其實,那是他心如刀割的證據。
「可是,剛剛……」
「剛剛,我是故意鬧著妳玩的,只是想測試看看,妳到底在不在乎我。」他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不想洩漏自己的脆弱。
「呼!差點被你嚇死。」她下意識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哥,你應該是喜歡我這個妹妹的,對不對?」
「對,我喜歡妳。」他莫名地停頓了幾秒。「因為妳是我最可愛,也最重要的……妹妹。」
當「妹妹」這兩個字艱澀地從他嘴裡迸出,他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離了。
為了不被她察覺自己的憂鬱,他像個有體無魂的稻草人,僅靠著本能,再度拉起小提琴……
琴聲依舊悅耳動聽,然而,演奏者的心裡,卻塞滿無奈的歎息,再也找不出一絲空隙。
一曲接著一曲,直到玄若霏沉沉進入了夢鄉。
沉默地站在床邊,低頭看著她在睡夢中的滿足笑靨,玄知燁的心中,佈滿了許多複雜的感受。
雖然繞了一大圈,還是什麼事也無法改變。但,至少他們可以像童年那樣朝夕相處,用不著再分隔兩地。
燭光逐漸轉弱,不一會兒,無邊無際的黑暗佔據了整個屋內。他如同著了魔般,緩緩彎下身子,溫柔地印上那渴盼多時的唇瓣。
窗外的颱風,似乎有慢慢減弱的趨勢。可是,他的內心世界,卻因為玄若霏方才不經意的一席話,正開始雷電交加,再也不得安寧。
玄知燁的思緒hunluan,縱使精疲力盡,卻仍舊了無睡意。
回憶匆匆倒帶,時光彷彿回到十六年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3-20 08:24:12
第三章
那是個飄著細細雨絲的初夏夜晚。
玄知燁剛結束小提琴演秦會,與父母搭車返回自家別墅。
「陳叔,快停車。」車子轉彎開了坡道。始終無聊地盯著車窗外看的他,卻突然出聲命令司機立刻停車。
「知燁,你到底想做什麼?外面正下著雨,你出去會淋濕的。」玄母連忙出言制止。
然而,一向固執的玄知燁,根本沒把母親說的話放在心上,逕自打開車門下車,快步走向路旁那片樹林裡。
果然沒有看錯,真的有東西在動。他難掩興奮地想著。
原以為是流浪的貓、狗,沒想到走近一看,赫然發現一個穿著粉紅色洋裝,有一個頭像棉花糖似蓬鬆卷髮,長得像洋娃娃般可愛的小女孩。
小女孩無助地坐在地上哭泣,雙膝還有著血跡斑斑的嚴重擦傷。
「少爺,你感冒才剛好,千萬別淋到雨啊!」雨勢雖然不大,但司機老陣還是在第一時間內,盡責地下車替少爺撐傘遮雨。
「陳叔,你看。」他指著一點鐘的方向。
「老天啊!」老陳於是瞇起眼睛,仔細一看,卻狠狠地被嚇了一大跳,眼前居然有個疑似被人遺棄在郊區的小女孩!
「把她抱上車,我要帶她回家擦藥。」他指揮著老陣,隨即搶過雨傘。
「可是……」老陣遲疑地回頭,看了看車上的老闆夫婦,不敢自作主張。
「你不肯幫忙也沒關係,我自己來。」他隨手丟開雨傘,捲起衣袖,就要伸手抱起小女孩。
「少爺,別這樣,我立刻抱她上車就是了。」拗不過小主人,老陳只好親自動手,抱起地上那可憐兮兮的小女孩。
果然,一回到車上,馬上引來老闆夫婦的責難,幸好玄知燁及時承攬下來,否則他冷被罵到臭頭不可。
回到家裡,玄知燁還堅持要親自替小女孩消毒、擦藥,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嗚……痛痛。」小女孩哭哭啼啼地揉著雙眼。
「乖乖,不哭喔!等一下就不痛了。」他難得發揮耐心地哄道,動作更加小心翼翼。
一旁圍觀的大人們,莫不張大眼睛和嘴巴,呆呆瞪著眼前這一幕,真令人難以置信——平日總是冷漠不理旁人的玄知燁,竟對一個被人丟棄在路邊的小女孩那麼溫柔。
擦完藥後,小女孩伸出白嫩的小手,怯憐憐地拉了玄知燁的衣袖,向他點頭答謝。「謝謝『格格』。」
「不是『格格』啦,是哥哥。」他含笑糾正。「來,再跟我說一遍——哥哥。」
「格、格。」她眨了眨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發音不準地學著他說話,模樣甚是可愛。
「哥哥。」玄知燁目光柔和地笑互睇著她,而心地重複了一遍。
「格、格。」她依舊改不過來,嘟起小小的嘴,噙淚的雙眼滿是迷惘。
「算了!算了!」他像宣告投降似地朝她揮揮手,望著好可憐兮兮的樣子,他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以後有時間再教你吧!」
聞言,玄氏夫婦不約而同地面面相覷。
不待父母反對,玄知燁立刻轉身對他們說:「爸、媽,我決定要把她留下來。」
他指著身旁笑得可愛的小女孩,而且,所使用的是肯定句,而非問句。
「知燁,別鬧了!她可是個活生生的小孩,不是一件玩具。」玄母第一個提出反對。
「是啊!況且,像這種來路不明的小孩,怎麼可以隨便留在我們家裡?待會兒,還是叫老陳把她送去警局吧!」玄父同樣不贊成。
「我不管,我就是要她留下來,當我的妹妹……」
那年,他才十歲,卻非常堅決地要求父母,務必收養被人狠心遺棄的她,唯一的理由,竟是因為希望有個能供他排遣無聊跟寂寞的「寵物」。
這麼多年過去了,事實也證明玄若霏的確是他專屬的寵物——
「寵」愛至極的寶「物」。
他不僅盡心盡力地照顧她、呵護她,還縱容她在他心中的份量日漸壯大,甚至,凌駕於小提琴之上,成為他在維也納深造時,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八年的朝夕相處,再加上八年的深刻思念,總共十六年來的漫長歲月累積,讓他更加確定,自己的生命裡已經缺少不了玄若霏。
表面上,她看似十分依賴他這個哥哥;但實際上,他也上癮地享受著妹妹的全心依賴。
當所有人為他那精湛的琴藝喝彩時,只有終日聽她,能夠體會他捨棄玩樂、勤練小提琴的辛苦與枯燥。
或許,他真有音樂方面的天分,可是,如果沒有她一路的鼓舞,他極有可能會在任性中荒廢或放棄。所以,如今他所獲得的任何榮耀,一半以上應該歸功於她。
無奈,隨著年紀增長,他厭倦了「哥哥」這個身份,渴望突破兩人之間的關係,卻又氣餒地發現時機尚未成熟。
畢竟,他們之間整整相差八歲,對於愛情鬧革命懵懵懂僅的玄若霏,怎麼承受他那壓抑在心底已久的澎湃熱情?
在她長大之前,他只好選擇繼續在維也納多待兩年,希望借此轉移注意力,以免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甚至,衝動地做出任何可能會傷害到她的事情。
後來,他因為空虛而學著遊戲人間,也曾嘗試交往過幾位女友,但每段戀情總是維持不久。
只因為他的腦海早已被玄若霏佔據,再也無法對任何女人輕易動心。
學期末的最後一天。
玄若霏帶著些微落寞的心情,一如往常,穿過綠樹步道,緩緩走向校門口,等候家中的司機來接她下課。
明天開始就是暑假了,雖然她是高中畢業生,但就讀的是一所直升大學的貴族學院,所以不必煩惱升學問題。
方纔,同學們熱烈地討論著要飛往哪個國家度假,只有她一個人,始終安靜地在座位上發呆,看起來悶悶不樂,與週遭的歡樂氣氛明顯格格不入。
因為沒興趣參與同學們的討論,玄若霏收拾好書包,便逕自默默地離開教室。
一路上,她不停想著同一件事——玄知燁已經回國一陣子,他們兄妹之間的疏離感,卻仍然一直存在著。
也許是因為生理時鐘還暫時調不回來,所以哥哥的作息時間,幾乎都和她相反,完全成了夜行性動物。自從,那一晚他以琴聲哄她入睡後,兩人想碰個面,都變得十分困難。
哥該不是故意閃避她吧?驀然想到這一點,玄若霏不禁失落地停下腳步。
此時,身後一路尾隨著她的大學部深長,也跟著停頓了一下,最後終於決定鼓起勇氣,上前開口搭訕。
「學妹,不好意思,可以打擾你幾分鐘嗎?」
聞聲,她回頭一看,隨即微微錯愕了下。「呃……什麼事?」
「你好,我是大學部二年級的康永賢,也是剛上任的學生會會長。」對方立刻上前一步,積極自我介紹。
「康學長,請問有什麼事嗎?」玄若霏只是禮貌性地微笑詢問,對他毫無印象。
「其實……我已經喜歡你快一年了,只是一直不敢向你告白。」康永賢羞赧地向她表白,連眼睛都不敢直視著她。
「喔!」她的笑容,忽然變得不太自然。
眼前這種狀況,當然並不是清秀可人的她第一次面臨。
但是,每當得知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竟莫名奇妙地將感情寄放在她的身上,那種無形之中的壓力,總讓玄若霏覺得渾身不自在。
因為,在她心目中,根本沒有人比得上近乎完美的玄知燁。
「我希望,能有機會跟你做個朋友。」
「……」她不免為此感到很困擾,不知道該怎麼拒絕他。
「沒關係,你不必急著馬上給我答案,可以慢慢考慮。」康永賢溫文儒雅地笑著,很有誠意地懇求她考慮。
她正煩惱著該如何婉拒,才不至於傷到對方自尊心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一個分外熟悉的聲音——
「省點力氣吧!我現在就可以代替她,直接發你一張好人卡。」語比,突然現身的玄知燁,還刻意撂下嚴厲的警告。「記住,以後沒事最好離她遠一點。」
「哥?」她滿臉驚喜,轉身望著越走越近的哥哥,心跳竟也驀地加速起來。
這一刻,對玄知燁雖貿然打斷別人向她告白,她非但不覺得被冒犯,反而還有一絲掩不住的竊喜。
因為,這證明了玄知燁真的很在乎她。
「哥,你怎麼會突然來學校?」她眸光晶亮地注視著他,嘴角悄悄揚起了笑弧,目光裡只剩下他的俊逸身影,完全將一旁的康永賢當成透明人。
「我剛好路過這附近,順道接你回家。」玄知燁語氣平淡地說著,瞄了膽敢「肖想」他妹妹的康永賢一眼,隨即又將眸光挪回她漂亮的臉上。
事實上,他今天出現在這裡絕非偶然。
經過這陣子的反覆思考,玄知燁終於能夠從容不迫地重新面對妹妹。
也許,對任何人來說,他確實深不可測。然而,玄若霏卻是這世上,唯一掌握他內心鑰匙的人,他沒有把握可以輕易騙過她;與其繼續漫無目的地逃避、傷害她,他寧可勇敢面對。
因為,他實在捨不得讓心愛的妹妹受任何委屈。
「陳叔人呢?」她發現玄知燁今天的精神格外溫柔,心情也隨之感到輕鬆。
「我叫他先走了,今天我送你回家。」他刻意用眼角餘光,瞄了瞄旁邊礙眼的傢伙,語氣陡地沉下。「或者,我出現的不是時候?」
「怎麼會?我高興都來不及了!」她笑吟吟地上前挽住玄知燁的手,興奮不已地撒嬌,然後轉向對康永賢說:「學長,真抱歉,我要跟我哥一起回家了。」
於是,他們相偕離去,完全不在意一臉錯愕、沮喪的康永賢。
「時間還早,想不想順便去逛逛街?還是看場電影?」回到車上後,玄知燁伸手摸了摸她的長髮,態度似乎又恢復成以往,那樣的溫柔和親切,教她感動得差點流下眼淚來。
「可不可以兩種都選呀?」玄若霏忍不住貪心地要求,恨不得一次補回這陣子所失去的親情。
「沒問題,只要你喜歡,做什麼都行。」他一臉寵溺地說。
「呵!」她滿足地笑了,彷彿先前所受到的委屈,都被此時的幸福沖淡了。
「哥,你真的重新回到我的身邊了嗎?」
「傻瓜,我活生生的在你面前,還有什麼好懷疑的?」他輕捏了捏她那水嫩白皙的粉頰。
「誰教你前陣子都不肯理我!」她的眼眶驀然熱了起來,情緒也變得激動,深怕這一切只是夢。
「唉!」玄知燁小心翼翼,親吻她的額頭,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對不起,我現在才回來。」
「哥——」她聲淚俱下,回抱住哥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喔!」
「別哭了,我都知道。」他略微沙啞地哄慰著。
畢竟,這八年來,他也承受著同樣的相思,甚至,是更深的折磨。
其實,他大可以更早一點回台灣,只是心底越來越深的顧慮,教他難以真正付諸行動,他像在跟時間進行一場危險的賭注——
賭時間會一切回到最初的平靜,又或者,縱容他繼續往愛她的煉獄裡沉淪。
看來,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他已徹徹底底的離不開她。
只不過,為了她,他心甘情願,輸得一點兒也不冤枉。
「我好害怕,怕你真的不想要我了。」她無助地哭訴著,放縱自己如斷線的淚珠,不斷地浸濕他的胸前。
她緊緊環抱著他,將所有的惶恐不安,還有滿腹委屈全都一傾而出,殊不知,那如雨水般綿綿不絕的眼淚,迅速滲入了他無力再招架的心房。
「我絕對不會丟下你不管。」他心疼的撫著她的背,多渴望對她說出心底最真摯的情意。
他曾經天真地以為自己可以成功的逃避她,然而,那只是他一時異想天開罷了。他們的生命,一開始就注定要緊緊綁在一塊了。
「那你答應我,別再離開了永遠……留下來。」她含著淚水,抬頭看著他,神情就像當年第一次見到他時,那樣無助可憐,只不過,他的心裡卻比當年多了更複雜的情愫,那是遠遠超越同情與親情的愛啊!
「我答應你。」這一回,他毫不猶豫地答應她的請求,也順從自己內心真正的渴望。
過去的他,實在是太傻了,把自己放逐得再遙遠又有什麼用?他的心,根本從沒有離開過她半步。
「真的嗎?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一張淚痕斑斑的小臉,緊瞅著他不放,希望能夠從他那雙迷人的眼眸中,得到更具體的保證。
「我發誓。」他不是個隨便將諾言掛在嘴邊的人,一旦親口說出來,就算必須拿生命作交換,也絕對會盡力去兌現。
「太好了!」她又哭又笑地歡呼著,再度激動地抱緊玄知燁。
上帝啊!如果可以,我寧可讓生命靜上在這一分、這一秒裡……她在心中暗自想著。
只要可以獨佔這份溫柔,哪怕僅有匆匆片刻,玄若霏也甘心為此付出最大的代價。
儘管,她對哥哥的情感是世俗不允許的禁忌永遠也不會被認同,她依然決定要將這份悸動,收藏在心底最深的角落裡。
就這樣,承受著不能說出口的戀愛,一輩子……
「我對公司營運又不感興趣,幹嘛一定要我出席股東會議?」玄知燁不耐煩地對父親發完牢騷,忍不住打個大呵欠,顯得無精打采。
一夜未合眼的他,此刻正覺得頭昏腦脹,壓根兒沒有多餘的精神,去聽那些董事們的長篇闊論。
「你不想進公司也沒關係,先聽我把話講完,之後隨便你高興去哪,就去哪。」玄父的神情略顯嚴肅。
「到底是什麼了不起的話題,不能直接待在家裡面說?」玄知燁邊說邊閉目養神,並揉了揉兩側太陽穴的位置。
「是有關你們兄妹倆的事。」玄父開門見山地說完,並暗中留意著寶貝兒子的反應。
聞言,玄知燁彷彿觸電似的,身體輕顫了一下。但轉瞬間,他又恢復了冷靜,下意識地強迫自己要壓下所有不安的情緒。
「什麼事?」他試著讓自己的表情維持平靜無波,不教父親看出任何端倪。
「傭人說,上回颱風的隔天早上,看見若霏穿著睡衣走出你的房間。」
「那又怎樣?」他漫不經心地回應。
「你應該曉得我的意思,不需要我再挑明著說。」玄父臉色十分難看。
「那晚一直打雷又停電,霏兒不敢自己一個人睡。」
「因為如此,她就可以不要臉的跑去你房間睡?真下賤!」
「爸,請注意你的措詞。」玄知燁不開心地提醒著。「還有,是我主動叫她到我房間睡?想算帳的話,就衝著我來!」
「哼,這麼急著把責任全攬過來,是怕我們故意找那個丫頭麻煩嗎?」玄父冷冷一笑。
想當年,他們夫妻願意收養那不知從哪蹦出來的小鬼,正是希望能夠借由她來約束住孤傲的兒子,沒想到,效果竟出乎意料的「好」——哼!「好」到他們覺得非常後悔。
玄知燁驀然睜開眼睛,目光變得銳利無比。「我說的是實話,信不信由你。」
「不管你們那晚發生什麼事,總之,孤男寡女同睡在一張床上,自然會讓別人在背後說閒話。」
「我們是兄妹,沒關係。」他淡漠地回應,諷刺的是這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卻是他最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你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玄父不理會他這一套說詞。
「可是,霏兒深信不疑。」想起她說過,希望下輩子他們還能繼續當兄妹,他的心情瞬間跌落至谷底。
「我看得出來,你對若霏有不一樣的感情。雖然你們沒有血緣關係,可是你不要忘了,在法律上、在世人眼中,甚至她本人的認知裡,你們是一對親兄妹。」
「我知道!我知道!」他莫名煩躁地狂吼著,他知道父親說的一切,這些,該死的,他全都知道!
「我承認,我這幾年來,我們對若霏付出的很少。但是,我們心底都很清楚,她是一個非常單純,又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說重點吧!」情緒的不安讓他不耐煩地打斷父親的訓話。
想起這些年來父母對待玄若霏的態度,他不禁一肚子火,他們所給予她的只是錦衣玉食的華麗牢籠。
偶爾在公眾場合作秀,偽裝出一副模範父母的模樣,多半時間對她都是不聞不問。這也是玄知燁願意傾全力彌補,加倍疼惜她的主因。
「我的意思是,萬一若霏曉得自己只是個被親人遺棄的孤獨,跟我們一家人,尤其是你這個一向最保護她的哥哥,完全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玄父稍微停頓了下,並故意歎了聲氣。「像這麼殘酷的打擊,柔弱的她撐不撐得住?」
「我會盡力保護她。」玄知燁一臉認真地宣誓,也深信自己有這個能力。
「最好的保護方式,就是讓她的身世,成為永遠的秘密。」玄父語重心長地提醒著他。
讓若霏的身世……成為永遠的秘密?這麼一來,今生他們豈不是注定有緣無分了?玄知燁頓時惆悵不已,卻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父親。
沉默了片刻,玄知燁終於再度開口,帶著一種近乎挑釁的語氣開口。「如果,我說什麼也不肯放棄?」
「我相信,你不會拿她的幸福開玩笑。」玄父從容應付。
「失去的手足親情,我可以用加倍的愛情來補償。」他就不信,靠他那滿滿的愛,無法治癒她心中的缺憾。
「萬一,她需要的並不是你的愛情呢?」玄父的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刃,狠狠插進玄知燁的心臟。「也許,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但,這並不表示她能接受你的愛情。」
痛苦地消化完父親話裡的意思後,玄知燁深受震撼,突然連一絲反擊的力量也沒有,只能狼狽地緊緊皺著眉心,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各種複雜的情緒在他胸口翻騰著。
「停車!」他驟然喊道。
一記刺耳的緊急煞車聲後,玄知燁忽忽下車,快速地逃離車子,然後,彷彿缺氧似的,仰頭大口呼吸著車外的新鮮空氣,直到逐漸平靜下來,才全身無力地癱坐在路旁。
父親方才說的種種風涼話,何嘗不是他長久以來的矛盾癥結,他怎麼有勇氣拿她作賭注呢?
況且,有關於她的身世,他該如何開口才能將傷害減到最輕?
難道,維持現狀真的是最好的安排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3-20 08:24:33
第四章
玄若霏抬普通法望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時間將近凌晨了,玄知燁卻依舊還沒有回到家。
「到底又跑去哪了?真教人擔心。」她不禁嘀咕道。
這已經是第十天了——
自從,上回玄知燁跟父親一同出門之後,他又像剛回國的那段時期,成天不見人影。
先前因為她還在學校上課,總認為他應該是有時差的困擾,才會作息時間不太正常,可是,現在放暑假了,她整天都待在家裡,還是很難跟他見上一面。
這幾天,連他有沒有天天回家,她都不敢確定了。
以往,他每天都會抽空練習小提琴,但最近卻沒見他踏進琴房一步。
就連她在三天前寫好,並刻意放進琴盒裡的信,至今也還原封不動。
今晚,玄若霏實在是被逼急了,乾脆冒險跨過相鄰的三樓陽台,直接闖入他的房間裡埋伏,希望能遇上失蹤多日的他……
假使,他肯回家的話。
只是,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她苦苦等等的玄知燁,卻還是遲遲沒個蹤影。
「哥,你為什麼又丟下我不管……」她趴在哥哥的枕頭上,哭著哭著,居然不小心就累得睡著了。
不知經過了多久,房門終於被人緩緩打開。
一打開房門,床頭邊櫃上亮起的那盞小燈,立即吸引住玄知燁的目光。
拖著微醺的疲倦身子回到房間,他作夢也想不到,自己上鎖的房內,竟意外多了一位甜美的不速之客,而且,還不客氣地私佔他的床位。
他輕手輕腳地靠近,卻在床鋪前停下腳步,深怕驚醒了床上的小公主。
柔和燈光下,她眼角的淚痕仍清晰可見,教他看進眼底,心裡著實捨不得。
難得將父親的話放在心上,這幾天他不斷思考同樣的問題,卻苦思不得期解,依他目前的狀況,實在無法裝作苦無其事,繼續默默守候在妹妹身旁,只好整天過得渾渾噩噩,根本不知道該以什麼態度來面對她。
此刻,她明明近在眼前,他卻不能往前靠近一步,這種莫大的煎熬酷刑,想愛卻不能愛的掙扎,是多麼生不如死的折磨!
明明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比他更愛玄若霏,為什麼她卻只能當他一輩子的妹妹,而不是白首偕老的伴侶?
說到底,他終究是不敢冒任何失去她的風險,親口告訴她事實的真相——說她是被收養的,他們彼此毫無血緣關係;還是跟她說,他對她的感情,其實早已偷偷變質,不再只是單純的手足親情。
這兩件事,皆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他怎能隨便說出口?
多諷刺又多可笑啊!
世間到處是相愛容易相處難的怨偶,他們兄妹倆卻是相處容易相愛難。
「哥……」微弱的夢囈聲傳來。
聞聲,他的心律霎時亂了,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大步,卻不慎撞倒桌上的一隻相框,發出了刺耳的聲響——
「哥?」玄若霏猛然驚醒,反射性地彈坐起身來,一看見玄知燁,簡直又驚又喜。「哥,你總算肯回來了。」
誰知,滿懷的驚喜,卻在轉瞬間被硬澆了一盆冷水——
「我明明有鎖門,你是怎麼進來的?」他故意冷著一張臉質問。
「我從隔壁陽台……偷偷爬過來的。」玄若霏難為情的解釋。
「誰准你偷跑到我房裡?還有,像攀爬陽台這種危險的事,也不准你再做了,聽到了沒?」他略微提高音量,語氣充滿責備。
其實,他真正氣憤的,不是她的不請自來,而是她居然不顧安危的爬過陽台,萬一摔傷怎麼辦?
「聽、到、了。」她不甘願地點頭。
要不是,玄知燁最近又突然化身成「藏鏡人」,她又何必拿自身安全開玩笑,又不是嫌命太長、活膩了。
「好了,我現在很累,想要馬上休息,請你離開。」玄知燁隨即下逐客令。「記得從門口出去時,順便把房門反鎖,謝謝。」
「哥,我們已經好多天沒見了,難道不能陪我多說幾句話嗎?」她眼眶泛紅,抬頭望著他那張冷漠的臉。
她忍不住要懷疑,他是否有雙重人格?要不然,怎麼可能在短時間裡,說變就變,完全沒有任何跡象可尋。
「我困得要命,沒空聽你講些沒營養的話,出去!」他毫不憐惜地趕著她。
「哥,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凶?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事?」滾燙的淚水,頃刻又弄濕她敏感的眼眸。
「我本來就是一個善變的人,是你自己沒搞清楚。」他冷笑著,還故意往前一步,教她聞到他一身的酒氣。
「你喝酒了?」她微蹙起眉心,不可置信地說:「你以前從來不喝酒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只要我高興就好,誰也管不著。」他的語氣雖然輕佻,可是臉上的神情,卻是一股難以形容的悲傷。
「哥,你真的變了好多……」她語帶哽咽,覺得玄知燁變得好陌生。
「變了又怎樣?活在這個充滿遺憾的世上,任何人都有可能一瞬間改變。」
是殘酷的現實逼得他改變,倘若,不徹底破壞他們以往所累積的濃厚情感,他根本沒有力氣再往前走。
他目前迫切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好好療傷的空間,玄若霏最好盡量遠離他的視線,別再來勾動他心中那盡早得斬斷的情弦。
或許,若干年後,當他學會笑著去面對有關她的一切,心裡的痛楚才能隨之減輕,而現在,他只能選擇遠遠地避開她,用冷漠來武裝自己。
「可是,我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變。」玄若霏立刻予以反駁。
「沒錯,你確定都沒有改變過。」他譏笑道:「還是那麼幼稚、無聊、煩人,不管我怎麼趕都趕不出去。」
「你、你好過分,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傷人的話?」她雙手摀住嘴巴,只用一雙淚盈盈的霧眸,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她的目光瞅得他心疼也心虛,瞅得他忍不住惱羞成怒。「不喜歡聽就快滾,沒人歡迎愛哭鬼。」他指著門口,大聲吼道:「滾,立刻!」
「你真的好可惡!」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丟下這句話後,頭也不回地逃出這令人難堪的房間。
趁著淚水徹底模糊視線以前,玄若霏用最快的速度,跑回自己的房間。
洩憤似的甩上房門後,她背靠著門板喘息,身子卻不自覺地緩緩滑下,最後,只能無助的坐在地毯上,抱膝痛哭了起來。
看來,哥嘲笑得一點也沒錯,我的確是個愛哭鬼,好沒出息!
她只是希望能夠多親近他,就這麼單純而已,為什麼無法如願呢?
她到今天才發現,原來玄知燁只需要一記絕情眼神,或是幾句冷言冷語,便能輕易將她推入絕望谷底。
近來,玄知燁翻臉比翻書還要快的異常態度,教心思單純的她大感吃不消,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奢求太多,才會遭到老天如此嚴厲的懲罰。
是不是因為她貪得無厭,妄想得到玄知燁更多的關愛,以致讓原本所擁有的一切,也都無情地被收回了?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落寞地拭去臉頰上的淚水。
呵,今晚這一切難堪的書面,原該都怪我一廂情願。
玄若霏忍不住淒楚一笑,暗暗嘲諷自己的無知。
原以為只要自己隱藏著真心,不讓人察覺出她對玄知燁的執著,這份感情便能一直隱瞞下去,永遠不用被迫割捨。
也許,她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才會在不經意間,被哥哥眼尖地發現到任何破綻,否則,他怎麼會突然疏遠她,甚至露出一副視她如蛇蠍猛獸般,恨不得盡快逃離的驚駭模樣?
既然,他的態度已經表現得那麼明顯,她若再纏著他不放,恐怕連彼此間最基本的手足情分都會保不住。
因此,她決定要毅然放下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忍痛退回到「妹妹」的位置上,默默地在心裡祝福他,能夠得到一份她今生無緣為他付出的真愛。
為了讓自己有「正常」的感情寄托,她竟破天荒答應跟康永賢約會。
只不過,大半天的時間過去了,她臉上始終掛著勉強的笑容,甚至還壓抑著渾身不自在的感覺,熬過當日所有的約會行程。
她單純的以為若能將注意力轉移,自然可以逐漸放下對哥哥的那份錯誤執著。
然而,經過這幾個鐘頭的「約會」,只是證明了更令人沮喪的結論——她根本放不下玄知燁。
到海邊觀賞夕陽的時候,她無法放鬆心情投入,只因哥哥的身影,始終在她腦海中徘徊不去。
吃晚飯的時候,她完全食不知味,連自己到底吞嚥過什麼都不記得。
更糗的是她居然不只一次,對康深長脫口喊出「哥」,雖然,因為聲音很小,對方並未曾留意到,但,她仍舊為此感到過意不去。
晚間,護送她回到家門口後,康永賢仍然遲遲捨不得離去。
「學長,謝謝你帶我去白沙灣,我玩得很開心。」她微笑致謝,不忍辜負對方一片好意,她不得不說了善意的小謊言。
「如果,你下次還有任何想去的地方,儘管告訴我,不用客氣。」
「嗯,時間不早了,你自己開車回家,小心安全。」這句話其實也算是含蓄的逐客令。
「不能再多聊一會兒嗎?」
「不太方便耶!我要是太晚回家,爸媽會擔心的。」她禮貌地說著借口。
其實,她現在只想趕快回自己的房間,摘下臉上那戴得痛苦的假面具。
「這樣啊?那……我先走了,再保持聯絡。」
「嗯,拜拜。」她輕輕揮了揮手。
自從,輾轉要到玄菲霏的MSN帳號後,這星期以來,他幾乎整天都守在電腦前面,隨時等機會向她獻慇勤。
昨晚她才隨口說起,很久沒到海邊散心時,他便馬上主動表示願意陪她一起去看海。
原以為,應該會遭她拒絕,誰知道,她停頓了幾分鐘後,竟然傳給他一個代表同意的微笑表情符號,讓他開心得整晚睡不著。
臨走前,康永賢依然戀戀不捨,最後更壯起膽子開口。「若霏,我能不能在你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晚安吻?」
親吻……她的額頭?玄若霏不禁錯愕了下,這一向是玄知燁的特權,怎麼可以隨便讓其他人取代?
可是,轉念一想,假如她連這一點心理障礙都無法突破,又如何證明自己真的下定決心要放下?幾經掙扎後,她總算點了下頭,表示默許了。
「晚安,祝你今晚能有個好夢。」康永賢興奮地緩緩靠向心上人的額際,準備要印下一枚禮貌性的淺吻。
「晚安。」玄若霏緊張地閉上眼睛,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擔心自己會忍不住一把將對方推開。
「又是你這個傢伙?我不是警告過你,沒事離她遠一點嗎?」一句震天咆哮乍然響起,嚇得康永賢不敢再輕舉妄動。
玄知燁今晚難得沒出門,卻枯等不到妹妹歸來,心煩意亂下,索性放棄練習小提琴,逕自跑到庭院裡抽煙解悶。
他平時很少抽煙,只是偶爾特別焦躁不安的時候,才會借助尼古丁來緩和一下情緒。可是,自從下午起床到現在,他出人命掉整整一包煙了。
因為下午他聽芳姨說,有個男孩子開車接玄苦霏出去玩,還說他們倆有說有笑,模樣非常登對……
從那一刻開始,他整個人就渾身不對勁,拉起小提琴也格外用力,好像手上那把琴弓是刀子,而小提琴正是情敵的脖子似的。
方纔,就在他踩熄煙蒂,信步走出大門口後,卻意外接見妹妹和其他男孩的親密畫面。
他怎樣也嚥不下這口怒氣,不分青紅皂白便衝上前去,打算先痛揍那聽不懂人話的臭小子幾拳。
「哥!別這樣。」敏感察覺到玄知燁的暴怒,玄若霏趕緊出聲阻止,可惜一切已來不及了——
眨眼間,康永緊的左臉挨了一記力道十足的拳頭,整個人眼冒金星地跌坐在地上。
「哥,你怎麼可以隨便亂打人?」玄若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平日敬愛的哥哥,居然會用拳頭來處理事情。
「這是他自找的。」玄知燁神情異常陰沉。
「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講,非得動手動腳的?康學長是我的朋友,你怎麼可以莫名奇妙地出手打他?」略為激動地向玄知燁抱怨後,她旋即轉身,關心一旁無辜受傷的康永賢。
「學長,真的很抱歉!我哥平常不會這麼失禮。」她一臉歉疚的扶著他。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康永賢不禁逞強地說,就怕被當成「肉腳」一枚。
「沒事就好。來,我扶你起來吧!」她稍微放心了些,並主動抬起學長的一條手臂,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謝謝。」康永賢頓時感到一陣竊喜,可以趁機接近與她的距離,這拳挨得值得啊!
冷眼看著他們如此融洽的互動,玄知燁胸中的怒火燒得更旺了。「菲兒,你給我過來。」他大步上前,使勁一扯,將玄若霏拉回自己身邊。
「哥,你幹嘛這麼用力拉我,沒看見學長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嗎?」她簡直快被玄知燁的無理取鬧給氣昏了。
哥該不會又喝酒了,所以才會變得這麼「度」,一直故意找人麻煩吧?
「我只看見一個該死的混蛋,趁機吃豆腐吃得很爽!」玄知燁目光炯炯地瞪著康永賢,一副恨不得將對方大卸八塊的凶狠模樣。
「你胡說,康學長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她拚命扭動身子,企圖掙脫哥哥的箝制。
「若霏說的對,我不是那種小人。」康永賢理直氣壯地出聲反駁。
「我剛剛明明親眼看見你想親她。」玄知燁覺得對方不可原諒,居然膽敢侵犯他獨享的領域。
「那是晚安吻,是我同意的。還有,我已經成年了,今後,我想跟誰交往是我的自由,請哥不用插手。」玄若霏的話裡有種賭氣的意味。
先前明明是玄知燁對她愛理不理,甚至惡言相向,現在憑什麼回過頭來對她管東管西?
她是有血有肉、有知覺的人,不是乖乖任由他支配的洋娃娃。
他高興,就抱在懷裡疼;玩膩了,就隨便丟一邊。這樣未免也太欺負人了。
「是啊,就算你是若霏的哥哥,也沒權力干涉妹妹談戀愛吧?」康永賢不忘跟著她回嗆。
聞言,玄知燁的心霎時扭絞成一團,幾乎血肉模糊。「所以,你已經答應哪他交往了。」他抓著她纖細的右手腕逼問,不敢相信她屬於別的男人。
她閉眼深呼吸了下,隨即睜開雙眸,綻放出一抹令人屏息的清麗笑容,讓在場兩個對立的男人都為之震撼。
尤其是玄知燁,他肩膀猝然一垂,怔怔望著她的笑靨,喉嚨卻像被異物哽住似的,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
剎那間,倏地掠過腦海的報復念頭,讓一向習慣將委屈往肚子裡吞的她,突然生出一股反抗的衝動——
「沒錯,我們正準備開始交往,你有任何意見嗎?」受夠了玄知燁一連串的冷漠傷害,她再也不願傻傻屈於弱勢的一方。
她就是要故意唱反調,玄知燁越不高興她做的事,她偏偏越要做給他看。如此一來,他才會知道她的心有多痛!
「若霏,你真的願意接受我了?」康永賢驚喜不已,完全處在狀況外。
玄若霏並未下面回應學長的問題,反而以一種充滿挑釁的眼神,直瞅著哥哥。
她剛剛所說的,當然都是賭氣話,無非是想激怒哥哥,讓他也跟著不好受。
過去,為了討好父母和哥哥,她總是乖乖順從他們的安排,不敢有絲毫叛逆,到頭來還是得不到任何肯定。
父母依舊以冷淡疏離她,哥哥則是若即若離、忽冷忽熱,如何不讓她心灰意冷?難道她的存在就如此多餘嗎?
「霏兒,你在開玩笑?」玄知燁的聲音略微沙啞,表情很不自然。
她卻不甘示弱。「我是認真的。」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他莫名奇妙地堅持。甚至,不停地說服自己。
「我長大了,當然有戀愛的自由。」語畢,她逕自挽著學長的手臂,狀似親密。
「他不適合你。」這是玄知燁唯一能想到的爛理由。
「適不適合,等我跟他交往一陣子自然就明白了。」她將視線投往身旁的「活動道具」上,還帶著一抹令玄知燁幾乎心碎的甜笑。
「玄大哥,你放心,我保證會好好對待若霏,絕不會讓你失望的。」殊不知,自己正犯了大忌,康永賢竟自作聰明,賣力討好著心上人的兄長。
「臭小子,你少作夢,只要有我在,你休想繼續纏著霏兒。」他殺氣騰騰地撂下警告。「否則,後果自己負責。」
「哥,請你對康學長客氣一點,很沒禮貌耶!」她忍不住抗議。
「怎麼,我這樣對他,讓你很心疼?」玄知燁俊眸微微瞇起。「現在,這小子比我更重要了?」
他簡直難以接受,沒想到,他十六年來的付出,居然輕易的被一個不知哪來的傢伙取代。天底下,還有比這更諷刺、悲哀的事嗎?
「回答我!在你心目中,他的份量是不是已經勝過我?」玄知燁再次攫住妹妹的手腕,力道之大,害她立刻皺起秀麗小臉。
「好痛……」她的眼角,頓時泛起淚光。
「喂,你這樣會弄傷若霏的,快放手啊!」康永賢實在看不過去,連忙出聲阻止。
「這是我們的家務事,輪不到你這外人插嘴。」惱羞成怒之下,他一把推開情敵;然後,繼續逼迫她。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霏兒,你為什麼不說話?還是,當真被我給猜中了,所以無話可說?」
「哥,拜託你先放開我,好嗎?」她含淚哀求,模樣楚楚可憐。
相信任何有惻隱之心的人,都應該會就此心軟鬆手。然而,堅持等待一句否定答案的他,卻宛如走火入魔,完全跳脫常理。
「玄大哥,你再不鬆手,她的手腕就要被你給扭斷了。」康永賢在旁大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節骨眼上,他終於後知後覺地嗅出一絲端倪——
這對兄妹之間,好像不如表面上的尋常。
他們明明很介意對方感受,卻又忍不住互相傷害、折磨,像是……情侶鬧彆扭時的症狀?但,他們是一對兄妹,如此表現會不會太……康永賢暗自想著,忽然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回答我!」玄知燁仍不死心,雙眼遽然發紅,決心逼問到底。
他明白用這種手段對待柔弱的玄若霏,確實很殘忍。可是,他已經被嫉妒完全吞噬了,根本無法平衡極度不安的情緒。
「快回答我!」他沉聲命令。
哪怕,只是一句謊言也好。
對他而言,失去她是早晚的事,但,至少再多施捨他一個月的時間吧!
只要時間一到,他會重新放逐自己,幾年內都不再回台灣一步,更別提再見她一面。
「哥……我的手,好痛。」她的眼盈著淚水,手腕上傳來劇烈的疼痛,教她快要痛暈過去了。
「啊,你沒看到她很痛吧?」見玄知燁這樣緊抓著她不放,一旁的康永賢再也忍不無可忍,他氣憤地衝上前,硬要將這對分開。「快放開她!」
一陣拉扯後,視彼此為眼中釘的兩個男人,終於爆發了更激烈的肢體衝突——
他們的身形差不多,起初不分上下,誰也不肯讓誰,戰況非常緊張。
一會兒,受悲憤力量驅策的玄知燁,終於佔了上風,毫不留情地連續攻擊敵手,甚至,使著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的狠勁。
「你們、你們快住手啊!」玄若霏面色慘白,心急如焚地在一旁喊著。
他們並未因為她的阻止而停止互毆,反而越打越激烈。最後,康永賢彷彿已精疲力竭,驟然推動反擊能力,像個沙包似的,只能一再處於挨打的弱勢。
「哥,我求求你,不要再打他了……」她用力哭喊,渾身顫抖不止。
豈料,她聲嘶力竭的哀求,非但沒讓玄知燁就此罷體,反而更加重出手的力道。
就像惡性循環,她越想替康永賢求情,越刺激到玄知燁的情緒,場面也越來越一發不可收拾。
玄若霏捂著胸口,怵目驚心的暴力畫面讓她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事情演變遠遠超乎她所想像,如果她一開始別意氣用事,就不會連累康永賢跟著遭殃?此刻,她真是後悔莫及。
況且,玄知燁真的誤會她了,她急著勸阻無非是想保護他的名譽和前程。眼看情勢逐漸失控,為了避免鑄成更大遺憾,她必須及時阻止他。於是,她毅然挺身而出,擋在鼻青臉腫的康學長和玄知燁中間——
「霏兒,小心!」玄知燁一見到她突然撲上,不禁心驚大喊。
混亂之中,他急忙回身,讓自己來不急收勢的拳頭,硬生生落在一旁堅固的圍牆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3-20 08:24:57
第五章
右掌手指部分關節,粉碎性骨折?
聽完醫生開刀前的初步評估後,玄若霏呆若木雞,久久無法相信這個事實,萬萬沒料到玄知燁的傷勢,居然比她預期的還要嚴重好幾倍。
這下子,玄知燁除了重創自己最寶貴的右手,也錯失了才剛接任的交響樂團小提琴首席。
玄氏夫婦在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不禁大為震怒,甚至不顧形象地在手術室外,直接痛斥玄若霏——
「玄若霏,我真是太低估你了,看你平常乖得像只小貓,居然有本事搞得兩個男人為你大打出手?」玄父臉色鐵青。
「萬一,知燁的右手有任何差池,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愛子心切的玄母,不惜當面恐嚇。
「爸、媽,對不起……」她低著頭,哽咽道歉。
今晚發生這樣的憾事,即使爸媽沒怪罪下來,她自己的良心也過意不去。
尤其,一想到玄知燁的音樂家生涯極有可能因此葬送,她恨不得此刻躺在手術室裡的人是她。
生平第一次的反抗,竟連累哥哥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她心中除了後悔,還是數不盡的後悔。
「你以為光是一句對不起,就能解決事情了?」玄父氣得賞她一記耳光。「現在可好了,打傷人家康立委的公子,肯定是吃不完兜著走。」
她捂著又痛又麻的臉頰,含淚保證。「我會去拜託學長,請他們不要對哥提出告訴。」
「哼,最好是這樣。我警告你,這件事情要是擺不平,你永遠休想再踏進玄家大門一步,聽見了沒?」本來還想再多打她幾巴掌洩憤,卻又擔心兒子被提告,只好暫時放她一馬。
「聽見了,爸。」她吸了吸鼻子,回答得戰戰兢兢。
「天啊!真是家門不幸,才會養到你這專扯後退的死丫頭。」玄母欣欣然地說。
這些年來,玄若霏在兒子心目中的地位,早已贏過她這個當媽的許多。甚至於,在玄母的想法中,玄若霏根本不是單純的「女兒」,而是搶走兒子所有感情的「小偷」,難怪她始終無法發自內心去疼愛這個養女。
即使,為了討好兒子,她可以勉強在表面上對養女好,但私底下,他們夫妻倆卻從沒真心喜愛過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孩。
玄若霏輕扯了下衣角,怯怯地說:「對不起,這一切都是因為我而造成的……」
今晚她的罪已經夠深了,唯一能寬心的是康永賢只是皮肉傷,上藥、包紮之後,目前已經轉往普通病房,觀察是否有腦震盪的現象而已。
「廢話!如果你自愛一點,不要隨便帶男生回家,會弄出這麼麻煩的事嗎?我看你今晚可以滾出去了!」玄母右手一揮。
「媽,您要把我趕出去?」她清秀小臉瞬間蒼白。
不可能的!媽媽剛剛說的,絕對只是氣話,不是認真的。
雖然,她和父母的感情一向不親,但他們終究是一家人啊!哪有作母親的會狠心將子女趕出家門?
「沒錯。」玄母積壓已久的不滿,霎時爆發開來。「你這忘恩負義的死丫頭,這十幾年來,算我們白養你了。」
「雪蓉,別說了。」玄父見妻子越說越激動,連忙出聲喝止,還對妻子使了個警告眼角。
之前,為了阻止兒子越陷越深,讓單純的兄妹之情公然變調,滄為社交界的一大笑柄,他們早已私下約定好,要緊守著玄若霏的身世秘密,直到她乖乖嫁進他們相中的豪門,為「玄氏集團」換來最大利益。
「哼,我偏要繼續說下去,最好讓她羞愧得抬不起頭來。」玄母已經氣得喪失理智,多年來的怨氣未洩,如今又加上兒子受了傷,她根本管不了那麼多了。
「媽,您到底想說什麼?」玄若霏臉上毫無血色,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玄若霏,你根本就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當年是我們好心收留你,否則你早餓死在路邊,或是被送到孤兒院,哪有機會過這麼舒服的日子?結果……你是如何回報我們的?」玄母神情無緣激動,緊掐住養女的兩邊手臂。
「媽……」她囁嚅道,抖如秋風落葉。
母親那鑲著美麗水晶的彩繪指甲,無情地抓傷了她細緻的肌膚,奇怪的是,她卻渾然沒有任何知覺。
因為,此刻,真正令她感到痛不欲生的,是母親臉上的那股恨意。
這一刻,玄若霏總算懂了,那些從前一直想不透,卻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原來,一切的冷落、疏離,以及差別待遇,並非父母重男輕女,而是在玄家,她根本是多餘的一個,她跟他們任何人都沒有血緣關係。
「不知感恩也就算了,還連累我的兒子為你吃盡苦頭,老天啊!為什麼現在躺在手術室裡的不是你?」情緒激動的玄母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的指甲,已將養女的手臂抓得破皮流血。「早知如此,我寧願你從來不曾出現。」
玄若霏霎時驚愕萬分,久久無法言語——
我寧願……你從來不曾出現……
母親……不,是養母這句殘忍的話,終於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每一個字都像是荊棘上的一根刺,在她心上不停鞭撻,一遍又一遍……
她緊緊摀住自己的嘴,任由淚水撲簌直流,卻不敢哭出一絲聲音來。
意外得知自己並非父母的親生女兒,她原先所認知的世界,彷彿也在一夕之間,全然變色。
今晚,絕對是她所經過最漫長的一夜。
沒想到,哥會為了她而受重傷,音樂家生涯岌岌可危。
更沒想到,她原來並不屬於那個家。
她的心像是瞬間墜落萬丈深淵,眼前一片天昏地暗,她卻再也沒有力量爬起。
當玄若霏幾乎承受不住,差點當場崩潰之前,手術室門口上方的紅燈,終於熄滅了——
「手術結束了。」玄父率先鬆了口氣。
在場其他人,也不禁跟著如釋重負。
隨後,玄知燁平躺在病床上,被兩名護理人員小心翼翼地推了出來,由於是部分麻醉,他的意識仍舊很清醒,一出手術室,他的目光,即刻搜尋著玄若霏的身影。
方纔,在手術的過程中,他心裡始終掛念的都是玄若霏,擔心她在手術室外被父母無情辱罵。
他太瞭解父母的脾氣了,今晚發生這樣的意外,他們肯定暴跳如雷,他更擔心萬一他們一時氣不過,當場說出她真正的身世……天啊!光是想到後果,就讓他的心七上八下,不敢再往下想。
「知燁,還痛不痛啊?」玄母第一個奔上前去,淚如雨下。
玄父則皺著眉頭責問:「怎麼會這麼不小心,你忘了自己的雙手有多重要嗎?」「這又不是他的錯,要怪就怪後面那個掃把星!」玄母說完,還惱恨地回頭瞪了養女一眼。
暫時無暇理會父母的關心和責備,玄知燁順著母親的視線,找到了心裡所繫的無助女孩。
只見,她蒼白、淚濕的左臉上,還烙著一記清晰的掌印;原本澄澈的雙眼,此刻哭得又紅又腫;兩條白皙手臂上,那一道道怵目驚心的抓痕和斑斑血跡……
她的模樣,簡直可憐得教人目不忍睹——看樣子,他恐懼已久的惡夢,最後還是應驗了。
恨不得立即將她納入自己的羽翼,拚命地保護她,只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
「霏兒,過來。」玄知燁命令道,聲音卻略微虛弱、沙啞。
聽見哥哥的叫喚,玄若霏當然很想馬上靠過去,可惜,玄氏夫婦同時回頭瞪視著她,彷彿用眼神阻擋著他們兄妹,她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別怕……有我在。」他將音量稍微提高,用盡剩餘力氣給予保證。
她躊躇下片刻,最後,仍是情不自禁地依了玄知燁的話,繞到病床的另一側。
「哥,對不起!」嘴巴一張開,她又哭成了淚人兒。
「乖,別哭!」他緩緩的抬起沒受傷的左手,握住她伸來的冰涼小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哭得慘兮兮,著實教人捨不得。
「這不是你的錯。」他柔聲安慰。「還有,別哭了,好醜。」
聽到玄知燁這麼說,她趕緊用另一隻手,胡亂抹去臉頰上的淚水,然後,吸了吸鼻子。「好,我聽話……不哭了。」
「很好,這才是我最喜歡的霏兒。」他嘴角微微揚起。
其中一位醫護人員,突然出場打斷他們的交談——
「麻煩各位家屬讓一讓,我們要先送病患到病房休息。」
玄若霏原本也想配合其他人,移動自己的腳步,卻被玄知燁抓著手不放。
「哥?」她睜大水汪汪的眼睛,不免有些疑惑。
「陪著我,不准走。」他堅決要求,完全不容拒絕。
「可是……」她露出一絲為難的表情。
既然,病患本人有所要求,又在合理範圍之內,醫護人員們也就不再堅持了。
「小姐,那就請你幫忙,一起將病床推進電梯裡吧!」
「沒問題。」她點點頭,立刻動手。
待一切都安置妥當後,稍早替玄知燁執刀的醫生,還專程來說明手術之後,需要特別留意的相關事宜。
「我只要霏兒留下,其他的人,都回去吧!」玄知燁突然決定道。
「知燁,這掃把星把你害得這麼慘,你還敢叫她留下來陪你?」玄母根本不贊成。「我看,今晚還是媽待在醫院照顧你好了。」
「除了她,我誰都不要。」他心意已定,更加握緊玄若霏的手。
這一夜,他絕對不能讓她離開自己的視頻,否則,難保她回家後,不會再受到更殘忍的對待,也許,她還會被連夜逐出家門……不,他絕對不能冒這個險!
「可是,我擔心……」玄母還是不想妥協。
「雪蓉,今晚就先順他的意吧!再爭論下去,只會讓他的情緒失控,影響傷勢復原,這樣一點意義也沒有。」玄父冷靜地勸著妻子,並對她使了個眼色。
玄母雖然心有不甘,卻只能暫時妥協。「好吧!你這個死丫頭,好好照顧知燁,要是再有閃失,你的皮就給我繃緊一點。」她轉而恐嚇一旁的養女,從頭到尾,玄母完全不顧念一線情分,再三出言傷害玄若霏,就像踐踏地上的螞蟻一樣,麻木得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我知道了……媽。」玄若霏氣若游絲地回答,眼神近乎空洞。
終於,病房內只剩下兄妹兩人。
「媽全都告訴我了,原來……我們不是一家人。」一見到所有人離開,玄若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傷,她痛徹心扉地說著,淚水粉粉滑下眼眶,滴落在兩人緊緊糾纏的雙手。
「你都知道了?」玄知燁坐臥在病床上,目光熱切地注視著「妹妹」。
他不忍心玄若霏必須突然接受自己的身世,畢竟這個秘密已經藏了十多年,今晚卻在這種狀況下,被無情地揭穿了,她的心碎與難過,他能體會,甚至也同感悲痛。
但是,換個立場想,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竟產生了一絲期待,渴望知道她的心裡是怎麼看待他這個「哥哥」。
若有機會,她願不願意試著接受他的感情?他迫不及待想要好好愛好,不再以哥哥的身份,而是以一個愛她的男人來呵疼她。
「霏兒,我們還是一家人永遠都是。」他溫柔地安慰她。
「但我們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啊!」她悲慟地含著眼淚反駁。
面對玄知燁溫柔覺悟的目光,此刻,她的心裡好矛盾啊!她難以接受自己竟然不是玄家人,卻又不禁暗自慶幸與玄知燁不是兄妹。
這代表從今以後,她不必再為了暗戀「哥哥」而覺得罪惡了。
「血緣又能代表什麼?重要的是……」他連忙住口,猶豫著該不該在這敏感的節骨眼上,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心意。
今晚她所承受的一切,已經夠沉重了,他怎麼能再自私地增加她內心的負擔?
但這些年來,他壓抑得夠久、夠辛苦了,巴不得盡快讓她明白,他對她的感情有多麼濃厚。
他已經不想再等了,決定把深埋心底多年的秘密,一次說出來。
「不管怎樣,你都是我最珍惜的霏兒,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他專注地望著她,說什麼也不肯放開自己的手。
他要一直牽著她,往不可預知的未來勇敢前進,只要她願意,即便,前方有再大的風雨與阻礙,他也毫無畏懼。
他不容置疑的保證,總算讓她稍微冷靜下來,不再急著甩開他的手。
她眼角懸著淚珠,迎向他的視線,忐忑不安地問:「從今以後,你還會繼續對我好嗎?就算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
「正因為我們毫無血緣關係,我會對你比以往更好。」誰知,他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我不懂……」她頓時迷惘,只是失神地望著他。
剎那間,被淚水浸濕的閃亮瞳眸裡,只剩下他那雙教人沉溺的俊美鳳眼。
「霏兒,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來,我願意無條件付出,並不只是因為你是我妹妹。」玄知燁微微使力,將她拉近自己。「你知道最重要的理由是什麼嗎?」
「是什麼?」她被動地反問,尚未意識到自己整個身子,幾乎貼在他的胸前。
擔心掌心的薄汗,將會洩漏自己的緊張,他輕輕抽離自己的左手,改圈住她的腰。
「首先,我必須跟你說抱歉。對不起,這陣子對你忽冷忽熱,你心裡肯定不好受吧?」他喟然歎息。「其實,我自己也很難受。」
「既然你自己也不好過,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她都被搞糊塗了。
「因為我心中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讓我不知不覺迷失了自己。」他的語氣似乎很無奈。
「秘密?」她豎起耳朵,等著聆聽即將揭曉的謎底。
「那個秘密……就是你。」他終於排除心理障礙,誠實地說出答案了。
「我?」她猛嚥了下口水,心跳莫名加速。
他說——她是他心中偷藏的天大秘密?是指他們並非親兄妹這件事嗎?
過去,她仗著「妹妹」的身份,理所當然的享受著他的疼愛和照顧。如今才知道,他從前為也所付出的那些心力,有多麼難能可貴。
要是她早知道自己的份量,絕對不敢再對他有所過分要求,讓他倍感壓力。
「霏兒。」他深吸了口氣,繼續向她吐露心聲。「我一直希望跟你可以不只是兄妹。」
未料,他的深情告白,反而讓她呆了半晌,久久沒有反應。
為什麼聽完他的話,她整個人都傻住了?難道,他真的太操之過急了?
「霏兒,我是不是嚇著你了?」他焦急追問,心中懊悔不已。
約莫經過了三分鐘,她才逐漸回魂,目不轉睛地瞪著他看。
最後,她竟緩緩伸手,貼放在他的額頭上,再掐了掐自己淚痕末乾的臉頰。
「你在幹嘛?」他不由得啼笑皆非地睇著她。
方纔一瞬間,他還以為她準備伸手賞他一巴掌,順便,唾罵他一聲「下流」。
因為,他居然對可愛的「妹妹」起了非分之想,簡直是瘋狂得無藥可救。
「我想檢查看看,你有沒有發燒?還是,自己在作夢?」她一臉認真回答,絲豪沒察覺自己的反應很無厘頭。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膽一刻,她還往淒涼的深淵裡下墜,才短暫幾分鐘之隔,天堂竟開始向她招手,令她受寵若驚。
聽完她荒謬的結論,他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你竟敢懷疑我對你的感情?」他不自覺地蹙起眉宇。
「不是懷疑,只是,不敢相信。」玄若霏實話實說,趕緊縮回自己的手,深怕再度觸怒他民。
「為什麼不敢相信?」他心中掠過一陣寒意。「難道我喜歡你,讓你感到反感,不曉得如何拒絕嗎?」圈放在她腰間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哥,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她連忙安撫著,雙手不自覺地捧住他驀然緊繃的俊臉。
「要不然,是什麼意思?」玄知燁壓抑著怒氣追問,神情冷酷到極點。
「我一直以為,這輩子只能偷偷喜歡你,沒想到……」她說著說著,眼淚又忍不住失控了。
然而,這一回的淚水,卻混合著苦澀與甜味,她的感情竟奇跡似的拔去見日了。
他們不是親兄妹,甚至,早已互相喜歡著對方。
雖然,親生父母捨棄了她,卻讓她因禍得福,能夠在他的呵護下日期漸成長。
她的身世,原本是個悲劇,現在卻演變為另一種歡喜的結局。
「弄了半天,我們竟然在感情的世界裡,玩起躲貓貓?」他徹底鬆了一口氣,情不自禁地將她攬入懷裡。
幸好,這一刻,他們確認了彼此情意,不需要再患得患失。
「請問,我能親吻我的霏兒嗎?」他無限深情地瞅著她。
「不能。」她卻搖搖頭,毫不考慮就拒絕。
「為什麼?」他滿臉困惑。
他們不是已證明了兩情相悅嗎?
「因為我希望這個紀念性的吻,可以由我主動。」她紅著一張可愛的蘋果臉,含羞帶怯地說完,旋即閉上雙眼,朝想望已久的他,緩緩靠近……
雖然,她的吻,既青澀又不溫柔,卻足以令他感動和眼眶濕潤。
今晚,她終於正式升格成為他的小情人。
第二天早上,玄知燁就在難以言喻的快樂包圍下,由睡夢中醒來——
他緩緩睜開惺忪睡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即是玄若霏那張趴伏在床沿邊,甜美可人的嬌憨睡顏。
一抹發自內心深處的幸福笑容,瞬間浮上他迷人的唇畔。
他一臉寵溺地笑睇著她,連眼皮都捨不得多眨一下,彷彿深怕會因此而少看了好幾秒,這個終其一生都看不膩的摯愛。
還記得上回颱風夜,他也是像這樣偷偷望著她的睡臉出神,然而,心境上卻是有天壤之別。
倘若他先前心裡只有無奈和憤懣,那麼此刻,他只感覺濃濃的幸福與甜蜜。這一切的改變,完全出於昨天晚上,他們終於徹底克服心理障礙,彼此坦承情意了。
只不過,玄若霏似乎真的很缺乏安全感,連熟睡中都還抓著他的手不放,好像擔心他會突然消失一樣,教人憐惜不已。
「霏兒?」玄知燁柔聲輕喚道。
老實說,眼下如果有更好的選擇,他也不忍心吵醒貪睡的她,但又不能讓她繼續維持這樣不舒服的姿勢睡覺。
「快醒一醒,霏兒。」他稍微提高音量,語氣了急促了些。
「別吵……我好困喔。」玄若霏模模糊糊地囈語,眼皮未曾掀開過。
昨夜,互訴衷情後的他們,由於興奮過了頭,竟都捨不得太早合眼,兩人聊到凌晨才睡去。
「可不可以待會兒再睡?因為,我現在有件非常緊急的事,必須麻煩你幫忙啊!」他央求道,在右手受重任,而左手又被她緊抓著的情況下,他根本無法自行爬起身來。
一聽見哥哥急切的求助聲,那堆聚集在她身上的瞌睡蟲們,全都火速解散,無一敢多逗留。
下一秒,她霍地坐起身,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再也一線睏意。
「哥,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需不需要我馬上替你找醫生、護士過來?」她一臉擔憂地詢問,正準備傾身按下床頭的緊急呼叫鈴。
「不必按鈴!」玄知燁連忙阻止,隨即俊臉微郝地開口。「這個小忙,有你就可以搞定了。」
「到底是什麼事?」她誠惶誠恐地追問,深怕自己無法勝任。
「那個……我突然很想上廁所,你能扶我起來嗎?」他覺得自己真糗,居然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到,還要向柔弱的她討救兵。
「呃?」玄若霏猛地眨了眨眼,突然愣住了。
「拜託!」他漲紅著臉,微微咬牙,已經沒有勇氣把剛剛說過的話,從頭重複一遍了。
大約呆了近半分鐘,她才悄然回神。「哥,我馬上扶你起床。」接著,她便開始手忙腳亂了起來。
原本,這並不是多麼困難的工作,玄知燁的身材也絕非特別笨重,只不過,她的兩條纖細手臂因為當了許久的「枕頭」,早已又酸又麻、使不上半點力氣……
結果,硬著頭皮逞強之下,她反而受到哥哥的重量牽引,腳跟一滑,整個人狼狽地撲跌在他的身上。
「對不起……」她不禁滿心內疚,甚至,羞於面對無辜被壓於身下的他。
天啦!瞧我真是笨手笨腳的,連幫個小忙都會搞砸,她忍不住懊惱地想著,低垂地小腦袋瓜不好意思再抬起來。
「沒、沒關係。」他狠狠地倒抽了口涼氣,表情十分詭異地說。
由於正逢內急之際,玄知燁的某個部位變得超級敏感。
然而,經過方纔那麼一折騰,玄若霏一隻小手,竟然好死不死地將「它」抓個正著,卻渾然未知。害他簡直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只能苦著一張俊帥臉龐,暗自啜泣……
唉,沒想到,我們頭一次的親密接觸,居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
相信,這絕對是玄知燁畢生最難忘的「秘密回憶」。
所幸,起床後的那場意外災難,並未讓他憂鬱太久,接下來,幸運之神仍是眷顧他的——
「來,嘴巴張開。」玄若霏體貼地先將食物吹涼,再小心翼翼地送進他嘴裡。
「啊——」他欣然照辦,俊美鳳眸幾乎笑瞇成兩道彎彎弧線。
托右手受傷的福,總是扮演著保護者角色的玄知燁, 終於有機會回過頭向妹妹撒嬌,然後,理直氣壯地接受她的服侍。
從一開始的洗臉、刷牙、整理儀容,乃至於陪他談心,餵他喝水、吃藥、吃東西……她無微不至的照顧,簡直媲美專業的看護。
將嘴裡的食物吞下後,他一臉幸福地說:「霏和,仔細想想,我覺得自己這回受傷,能夠因禍得福,獲得你全心全意的關愛,倒是挺值得的。」
「你還有心情開這種玩笑?」她忽然皺起小臉。「玄知燁先生,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為了你受傷的事流了多少眼淚?」如今,回憶起來,仍是教人心有餘悸。
「抱歉,昨晚都怪我太過衝動,才會連累你替我擔心了,甚至,還受到了不少怪罪與責難。」這是他最感到後悔的事。
「以後,看你還敢不敢那麼衝動,做事不經過大腦思考?」她嘟著小嘴質問。
「對不起,我保證下不為例。」
「你最好說到做到哦!」
「遵命。」玄知燁趕緊恭敬答覆。
須臾,望著玄若霏粉嫩手臂上,那依然鮮明的抓痕,他不由得又為此心疼、愧疚不已。
「霏兒,這些抓傷,還痛不痛?」他溫柔關切。
聞言,她不假思索地搖搖頭,刻意露出笑容。「昨晚,護士幫我擦約、包紮後,就不痛了。」
事實上,這些肉眼看得見的作,對她並未造成嚴重影響,真正令她痛苦的是爸媽昨晚毫不留情的冷漠。
那個家,今後還有她的容身之處嗎?
未來,她又將何去何從?
「哥,你昨晚說過,我永遠都是你最珍惜的霏兒,對嗎?」她驀然偎進他懷裡,軟聲撒嬌道。
「對啊,有什麼問題?」玄知燁唇角微揚,享受著她主動的投懷送抱。
「是不是所有人都不要霏兒,你還是把我當成心肝寶貝疼?」她繼續追問,語氣卻顯得莫名緊張。
「那當然。」他笑了笑,接著補充道:「今後,我死也不會放手。所以,除了我之外,你這輩子已經沒有第二種選擇了,乖乖認命吧!休想逃跑。」
「你好霸道喔!」她笑中帶淚地說,心裡其實非常感動。
就算這是他隨口說說的玩笑也罷,她願意一輩子信以為真。
「霏兒,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早該看清我有多麼霸道了。」他戲謔道,隨後低頭啄吻了她一下。
她深吸了口氣,終於壯起膽子,抬眸望著他,並羞答答地提出請求。
「哥,你能再教我更完美的親吻技巧嗎?」
「樂意之更。」他的笑容加深,旋即付諸行動,實現她的願望,以及自己最深的渴望。
用那最令人臉紅心跳的法式熱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3-20 08:25:20
第六章
「菲兒,等我出院後,我們去關島度假吧!」玄知燁眉開眼笑地計劃著,雖然身上還穿著病人服,但是整個人卻顯得神清氣爽。
「為什麼突然想去關島?」玄若霏歪著頭,一臉不解。
「雖然,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可是,我希望帶你去關島,帶你去看看蔚藍的大海,美麗的夕陽,然後一起在著名的彩虹教堂中,見證我們的愛情誓言。」他無限嚮往地說,腦海已勾勒出那幅動人的情景。
「彩虹教堂?誓言?」聞言,她眼底倏地閃過一道異樣光芒。
不像感動,反倒像是一種……莫名的感傷。
他清了清喉嚨,露出近乎靦腆的表情。「就算沒有別人的祝福也無所謂,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他帶著寵溺的神情,溫柔訴說。
「聽起來好浪漫。」她霎時呼吸一窒,卻不著痕跡地轉過身去。「哥,我削蘋果給你吃,好嗎?」
玄若霏從桌上的水果藍中,匆匆挑選了一顆蘋果,拿到浴室內清洗乾淨。
然而,在打開水龍頭的同時,她的眼淚又不爭氣地在眼眶中打轉。
最近,只要一離開哥哥的視線範圍,她那強顏歡笑的偽裝,便會瞬間瓦解。
這幾天,她都強忍著心中的傷痛,若無其事地在醫院陪伴著他。
沉浸在這股幸福氛圍的他,天真的以為自己的堅持已經讓父母軟化,才容許她每天到醫院來照顧他。
殊不知,這曇花一現的甜蜜,是玄若霏將要被放逐之前,極力向養父母爭取來的交換條件……
因為覺得玄若霏的存在,對兒子的影響日益加深,玄氏夫婦決定要趁著玄知燁住院養傷期間,將她偷偷送到國外唸書。
一方面,借此隔離這對日久生情的「兄妹」,靜待時間和距離沖淡這段盲目的激情。另一方面,希望透過離鄉別井的嚴苛訓練,逼迫她學會獨立,將來好為「玄氏集團」貢獻青春、做牛做馬。
縱然心中有萬般不捨,玄若霏為了報答養父母的養育恩情,只能咬緊牙關,含淚接受這不公平的安排,準備啟程到美國就讀大學。
但,她擔心性情剛烈的他知情後會意氣用事,再也不肯好好配合醫生的囑咐,耐心治療受傷的右手。所以,有關她即將出國的安排,一直在低調進行中。
不希望因此影響到他的療傷心情,她總是拚命壓抑自己,絕不能再動不動就掉下眼淚,教他察覺出任何異狀。
她要好好珍惜所剩不多的相處時光,讓他到最後一刻為止,腦海中所留下的,都是她那燦爛的笑容,而非傷心的淚水。
重新調整好情緒後,她帶著剛洗好的蘋果,回到病床邊。
「想不到,你削水果的技術還不賴。」玄知燁莞爾道。
他興致濃厚地看著她以熟練的技巧,一刀未斷地除去蘋果的外皮。
「除了削水果之外,我還曾跟芳姨學過烹飪喔!特別是你平時最愛吃的那幾樣菜色。」她刻意找話題閒聊,希望轉移自己心中蔓延的憂傷。
「真難得,現在會下廚的女孩子很少了,你以後一定是個賢妻良母。」他一臉得意地笑了笑。「呵!看來,我真是幸運極了,有福氣經常吃到你親手作的菜。」
「以後有機會的話,再說吧!」不經意地脫口而出後,為避免他起疑,她又趕緊主動解釋。「也許,我以後會嫌作菜辛苦,懶得時常親自下廚。」
「放心吧,我才捨不得讓你一直待在廚房,被油煙薰成了黃臉婆。」他噙著笑意,拉著她移坐到自己的大腿上,順便啄吻了下她那誘人的小嘴。
不料,她卻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隨手放下水果刀和蘋果後,她將自己的臉埋在他溫暖的胸前。
「哥,希望你務必答應我一件事。」她撒嬌的語氣中還帶著堅決。
「什麼事?」他揚眉問道 。
「不管將來發生什麼變化,你絕對不可以放棄小提琴喔!」她對著他的胸口請求,不敢直視他那能洞悉人心的明亮雙眸。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沒有信心跟我一路走下去?」她的消極態度,令他有些不滿。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她下意識地揪著他的衣襟,心虛地替自己辯解。「我指的是你右手的復原情況。醫生不是也說過了,手術雖然很成功,可是,日後還是要持續不斷的復健。」
「我知道。」
「無論復健有多麼艱苦,都希望你能堅強地熬過去,千萬不要讓過去的心血毀於一旦。」說著,她的鼻子又酸了。「因為……你的小提琴聲,是這世上最美、最動人的聲音,也是我這輩子最無法割捨的眷戀,請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殷切期盼。
他終於釋懷一笑。「好吧,為了你這個超級「知音」,我發誓,絕對會重新站上國際首席的位置,為你演奏更多、更動聽的樂章。」
「一言為定喔。」她伸出小指與他打勾勾。
「一言為定。」他慎重地許下承諾。
那一天晚間,在醫院病房中勾了手指約定後,玄知燁便再也沒有見過妹妹了。
雖然,臨去前,她並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跟往常一樣,依依不捨地與他吻別。
然而,她當時眼神中,不經意洩漏出的無奈和悲傷,至今依舊教他印象深刻。
他們終究當了那麼多年的兄妹,就算玄若霏再如何善於掩飾,心思縝密的玄知燁,當然也能從中嗅出一絲端倪。
更何況,她總是不自覺地將心思表露在外,讓人毫不費力就看穿。
只不過,他並不想逼問她也不想看到她一臉的為難,才會選擇裝傻到底。
出院後,玄知燁依舊表現得異常冷靜,完全不吵不鬧,也不向雙親追問妹妹的下落,好像未經任何掙扎便接受了這個事實。
接下來的日子,玄知燁一心一意調養身體,並全力進行復健療程。
一轉眼,近兩年時間匆匆流逝。
好不容易,他逐漸超越自己的小提琴水準,終於實現了對玄若霏的諾言,成為國際知名的小提琴首席。
由於知名度和身價水漲船高,玄知燁經常受邀到世界各地演出。
他願意忍氣吞聲,無非是想鬆懈父母的警戒心,讓玄若霏在國外的日子可以好過些,也趁這段期間,讓自己重新出發,邁向人生另一個巔峰。
他知道自己必須保持最佳狀態,將來才能給予她真正的幸福。
而且,他相信不管玄若霏身在何方,一定仍然默默地關心著他。所以,他更沒有資格自暴自棄。
在努力鍛煉自己之餘,玄知燁也背著父母,鍥而不捨地四處追查妹妹的芳蹤,每晚臨睡前,他都懷抱著無限的希望入夢,期盼重逢的時刻早日來到。
只要,他們彼此可以蛻變得更加成熟、勇敢,自然就能一起面 對他拉的感情與未來。
美國西岸第一大城——洛杉磯
這是個位於加州太平洋岸,介於山脈、海洋及沙漠的城市,對於酷愛海洋景致的玄若霏而言,是勉強還能感到安慰的地方。
此時此刻,她正將冰冷的雙手塞在外套口袋裡,獨自沿著居住的海岸小城,數哩長的美麗海灘散步。
春季早晨的海風,雖然還有些寒意,但她的心裡,卻藏著一股不可思議的溫暖。
不知不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已經待了二十一個月又五天了。
從起初的茫然無措,到現在的逐漸麻木,她不清楚還得繼續停留在這異鄉多久的歲月;也許,短則兩、三年,或漫長如二、三十年,甚至,是終其一生……
玄若霏從來就不是個貪心的人。只要明白玄知燁曾經將她慎重地放在心上,這樣的幸福,便足以令她此生無憾了。
就算,當真注定要老死在此處,那也無所謂。至少,她確定他過得很好,這就足夠了。
回想昨晚,在市中心的音樂廳,她終於親眼看見受邀到洛杉磯的交響樂團,擔任為期三天的榮譽小提琴首席——玄知燁。
盛況空前之下,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搶購到最後一場門票。
沒想到,我們還能站在同一片土地上,這是將近兩年以來,我們距離最近的時候……
思及此,整夜失眠的她,更覺得渾身血液沸騰,急需要出門吹吹海風,冷卻一下自己。
不可諱言,她還對這段不受祝福的愛情有所期待。
這些日子裡,她不斷努力鞭策自己,希冀將來有資格與哥哥匹配。她若能成為父親事業上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或許,她跟哥哥之間所存在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玄若霏搖頭苦笑了下,面對著大海,閉眼聆聽此起彼落的浪潮聲。
這是僅次於玄知燁的小提琴,最能撫慰她的聲音。
未料,潮起潮落間,她的耳畔,卻突兀響起了某種熟悉的旋律.
「這是……」她的心跳攸地狂亂。
哥的小提琴聲?
雖然,這曲子她只聽過一次,卻是玄知燁首次公開發表的一段獨奏樂章,更是昨晚整個音樂會上的最高潮,讓她淚水潰堤的元兇。
因為,這首動人的作品,有著一個耐人尋味的曲名——《等待.未來》
玄若霏猛一睜開眼,快速轉身,果真看見了一個朝思暮想的熟悉身影。
我不是在作夢吧?
不自覺地用力揉了揉眼睛,她嚴重懷疑自己的聽力及視力,竟同時出了問題。
因為,她心心唸唸的玄知燁,此刻居然出現在眼前,而且近得只需她再往前幾步,便能伸手觸摸到。
不像昨晚,她只能坐到觀眾席上,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遠遠遙望台上聚精會神演奏的玄知燁,默默淚流滿面……
「哥?」她試探性地輕輕呼喚,更下意識地環抱住自己,彷彿不敢置信,又像是有種如願以償的狂喜。
兩年不見,她最親愛的哥哥,除了遠比記憶中的越發俊美之外,又添了一股憂鬱的成熟男人味,讓人更加移不開目光;眉宇間那深深的折痕,似乎意味著他這些日子過得並不開心。
玄若霏突然有種渴望,想走上前為他撫平眉間的憂愁,卻遲遲不敢貿然接近,深怕一切不過是海市蜃樓。
此刻,玄知燁從容放下小提琴,目光炙熱地凝望著她。
兩人就隔著不到五公尺的距離,互相注視著對方,一瞬間,彼此心田,都驀然湧現無限的滄桑和淒涼,被迫分離了兩年的漫長歲月,他們的相思早已無法計算。
視線交纏中,她情不自禁又被他那雙深邃的眼眸吞噬,整個人如同在海中載浮載沉,久久回不了神——
「看來,你似乎不夠想我,枉費我找你找得那麼辛苦。」他不禁落寞感歎,眉間的皺折加深,卻依舊立定原地,固執得不肯率先移動。
天曉得,要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人,究竟有多麼艱難?尤其,又是在沒有充分線索下,幾乎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
玄知燁總算排除萬難,千里迢迢地出現在妹妹面前了,剩下的這幾步路,就當作是懲罰她當初的不告而別,說什麼也要留給她自己來走。
聽出他話中的強烈暗示,她立刻狂奔,投入那睽違已久的溫暖懷抱。
「我怎麼可能不想你!」她淚水狂飆,張開雙手,用盡全身力氣擁抱住他,恨不得將自己化為水,徹底融入他的身體裡。
「就算你藏在天涯海角,我都會想辦法找到你。」他眼眶驀然泛紅,語氣再篤定不過。
立誓般說完這句話後,玄知燁隨意鬆手,任由小提琴及琴弓落在沙灘上。
旋即,捧著玄若霏被海風微微凍傷的雙頰,毫不遲疑,低頭攫住她的唇瓣。
唇舌忘情交纏中,依稀混合著他們彼此的淚水,剎那間,這個吻同時添加了許多滋味,酸、甜、苦、澀……
他們瘋狂地吮吻、輕啃著對方的嘴唇,難分難捨,像永遠無法饜足似的,終於,熱吻方休,他才氣息紊亂地退離她那紅艷誘人的小嘴。
接著,他雙掌按著她的肩頭,瞬也不瞬的,直視著她那雙同樣被情慾給渲染的朦朧眼眸。
「玄若霏,我不准你再離開我。」他嗓音沙啞地命令道,又將她緊緊摟抱在懷裡。「聽見了沒?我不准!」
「哥,我也很無奈啊!」她哽咽回答,沾淚的眼睫斂下,要不是現實所逼,她怎麼可能甘願漂洋過海,與他天各一方?
「去他的無奈!總之,你要是敢再隨便丟下我,不告而別,我就……」玄知燁擰緊眉心,忽然不知該撂下什麼狠話才恰當。
嘴上急欲說些具有威脅性的話語來嚇唬她,但是潛意識裡,又捨不得對她太過嚴苛。
「哥!」玄若霏自他懷裡抬起頭來,楚楚可憐地揚眸望著他。
「你不該來找我,這樣會破壞我當初跟爸媽的約定」或者,她根本就不是真心想抗拒。
「你只在乎跟他們的鬼約定,到底有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語畢,玄知燁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憂傷眼神,默默睇著她。
好像想借此透視她的心房,衡量一下自己在刀心目中,所佔的份量。
「我當然在乎你啊!」她右手撫上他的臉頰,毫不猶豫地回答。
「既然,你口口聲聲說在乎我。那麼,從今以後,就一同努力讓爹媽明白,我們誓死在一起的決心。」玄知燁伸出左掌,包覆著她停留在他臉上的小手。
「我怕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她一臉頹喪,完全樂觀不起來。
也許,哥哥之所以不像她如此悲觀,是因為他沒有親眼目睹過,母親當初決定送她出國時的憎恨表情。
那種巴不得親手掐死她的狠絕,至今,玄若霏偶爾還會在惡夢之中看見。
「事在人為,只要我們意志堅定,絕對可以戰勝一切阻礙。」他執起她的右手,親吻柔嫩掌心。「相信我,霏兒。」
「我真的還能夠繼續與你相守嗎?」她卑微地問道,眸光十分惹人憐愛。
「當然。」玄知燁抱緊她。「我向你保證,只要我們不放棄,絕對可以永遠在一起。」
「哥,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不知有多好。」她依偎著他,心中無限感慨,卻無法完全訴諸言語。
算了,暫時把那些煩惱,通通丟到角落去吧!
這一秒開始,她只渴望專心感受哥哥的愛,其餘的,等以後再說。
玄若霏領著哥哥,走了一小段路,來到一棟可以眺望海景的兩層樓小木屋前。
隨後,掏出口袋裡的鑰匙,把門打開。
「哥,這就是我住的地方。」她退開一步,讓他先行進入。
玄知燁好整以暇地走進屋內,目光大致瀏覽過一遍,屋內的佈置清幽簡單,很符合她素雅的喜好。。
「我打聽到你還有兩位美籍室友,怎麼不見她們的人影?」他隨口問道,逕自往客廳的長沙發坐下。
「她們返家度週末了,後天早上才會回來。」她邊答話,邊往廚房走去。
出來時,手上還端著兩杯冒著白煙的熱飲。
「來,給你暖暖身子。」她將其中一杯遞給他。
他伸手接過馬克杯,嗅聞了下,立刻皺起眉頭。「熱可可?我不愛喝這種甜甜膩膩的飲料。」他任性地退回。
「湊合著喝吧!咖啡豆昨天剛好用完了。」她柔聲安撫,落坐在他身旁。
「難道沒有其他選擇了?」玄知燁一臉嫌惡的瞄了眼桌上那杯熱可可,絲毫不願將就。
「有啊,奶茶、桔子茶、花草茶、草莓牛奶,以及……白開水。」一一介紹完,她忍不住扮了個可愛鬼臉。
他則是越聽臉越臭。「沒有紅茶?」
「不好意思,也缺貨了。」玄若霏搖搖頭,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你就別再挑剔了,這個牌子的可可粉很香,而且不會太甜。」
「我不信。」他雙手環胸,往後靠向沙發椅背。
「你真像個小孩子。」她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擱下自己手中的杯子,然後拉著他站起身。「走吧!」
「去哪?」他不禁納悶。
「我們開車去鎮上的超市補貨啊!順便採買一些食材,我親自為你下廚。」她興到長勃勃地說,拿了一串鑰匙和皮包,準備出門。
他怔怔地跟著玄若霏坐上一輛銀藍色的小車。
「你現在變得真獨立。」
「沒辦法,住在這種偏僻的小鎮,不會開車就等於沒有雙腳,非常不方便。況且,這兒的馬路又寬又直,開起車來也遠比台灣簡單多了。」她含笑解釋,並動手替彼此繫上安全帶。
稍微熱了下引擎後,她才跺下油門,俐落地將車子開上大馬路。
一路上,她從容自在地控制方向盤,還能分心為他介紹沿途的美麗景致,十足是個開車熟手了。
然而,玄知燁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她的話題,根本沒興趣觀賞什麼濱海公路的美景。
他只顧盯著她越發清麗、成熟的側臉看,目光裡帶著濃濃審視意味,彷彿初次見到她那般陌生。
沒想到,兩年的時間裡,霏兒居然有如此明顯的成長,倘若不是親眼看見,他恐怕不敢相信,一遇到打雷閃電就嚇得發抖的她,已悄悄學會獨立自主,可以在異國泰然處之。
「你室友經常丟下你一個人嗎?」他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神色也不太自然。
「她們老家都在西雅圖,差不多兩、三個星期回去一次。」她愜意地笑了笑,閒聊般說著。
「這麼說,寒暑假你都是孤伶伶的住在那棟小木屋?」他的心臟莫名揪了一下,不自覺地握緊自己的拳頭。
「對呀,有什麼問題嗎?」玄若霏秀眉輕揚,漫不經心地反問。
連續兩個轉彎後,佔地寬廣的大型超市已近在眼前。
「我們到了。」她逐漸減速,不偏不倚地將車子停妥。
她熄火,解開自己的安全帶,正準備打開車門之際,卻被鄰座的他給拉住。「怎麼啦?」她轉頭一看,這才驚覺玄知燁的表情變得有些詭異。
「為什麼你現在還笑得出來?」他抓著她的手,語氣異常沉痛。
玄若霏微愣了下,一時還會意不過來。
「爹媽對你太殘忍了,就連除夕夜也不讓你回台灣吃頓團圓飯……難道,你心裡沒半句怨言?」他著實替她感到委屈。
「哥,別說了。」她深吸了口氣,眸色陡地黯淡。
「菲兒,我不喜歡你這麼逆來順受,那對你太不公平了。」他面色逐漸凝重。
「其實,我能體諒爹媽的心情。畢竟,他們的出發點都是為你好,不希望你被我拖累。」所以,她總是不忘提醒自己,絕不能變成他的絆腳石啊!
「結果,被拖累的人是你。要不是因為我,你也用不著忍受這種孤單的折磨。」想到這兒,玄知燁簡直慚愧得無地自容。
「沒有那麼嚴重啦!」她淺淺一笑,竟反過來安慰他。
「他們把你逐出家門,流放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這還不夠嚴重?」他咬牙切齒,忿忿不平到了極點。
雖然,她仍然不愁吃穿,可以專心待在洛杉磯讀書。但,陌生的環境和文化、舉目無親的孤獨、遠赴異地求學的心酸滋味,這些他再清楚不過了。
「我覺得,與其當作是折磨或懲罰,倒不如將眼前的一切,全看成是種砥礪自己的機會,把吃苦通通當成吃補囉!」玄若霏刻意眨眨眼,裝著俏皮,心裡卻隱隱地感到酸楚。
分離的每一天,她的心中有好多話想對他說,但當他真的出現在她面前,她才發現,只要能再見到他,再跟他說上一句話,再多的思念之苦,彷彿也不算什麼了。
「你倒挺懂得苦中作樂。」玄知燁歎道,為了配合她,他只好勉為其難的彎起唇角,不再延續先前那些掃興的話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3-20 08:25:40
第七章
下車後,兩人親密的手挽著手,笑著走進超市購物。
他們如同尋常情侶,男的負責推購物車、搬重物、拿高架上的東西,女的則專心研究同類商品間的優劣與價差。他們還興致勃勃地試吃了好幾種食物,然後,討論著要不要順便購買一份回去……
儘管都是些平淡無奇的瑣事,但是對他們而言,卻是多麼難能可貴的經驗。
「哥,幫我拿一瓶橄欖油,上面有貼黃色標籤的那種。」她吩咐道。
「沒問題。」他舉高手拿下一瓶,放進手推車裡。
又逛了一會兒,玄若霏才接著說:「對了,還要一包麵條喔!」
「這種嗎?」眼前種類琳琅滿目,他隨手拿起一包,微笑詢問。
「不是,我想要的是你左手邊,綠色菠菜口味的。」她轉頭看了一眼,又繼續挑選一旁調味料區的義式香料。
他目光稍微搜尋了一下。「菠菜口味……啊,有了。」
「哥,我想做一道香草熏雞,你比較喜歡迷迭香,還是羅勒?」她雙手各拿一種,回頭徵詢他的喜好。
「我比較喜歡——」他湊過去,假裝要看清楚香料罐上的說明,卻趁機低頭竊取一枚香吻。「菲兒口味。」
「討厭,人家很認真地問你耶……」她嬌嗔,不禁難為情地垂下紅艷小臉。
「呵,我剛剛也回答得非常認真啊!」他壞壞一笑,眸光發亮地直盯著她誘人的小嘴看。「要不,我再「認真」地回答一遍?」
「你哦!」聽他滿口的歪理,她揚眸一瞪,沒好氣的噘嘴。
玄知燁突然將她攬入懷裡,接著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霸道地當眾向她索取一記纏綿熱吻。
以往在台灣,他們根本沒機會像現在這樣輕鬆、愜意地逛超市。
如今,在這異國的小鎮裡,他們不但能大方分享同一杯飲料、同一份食物,甚至,可以忘情地摟抱、親吻對方。
「請問我的「回答」認真嗎?還有沒有什麼需要再補充的?」玄知燁噙著滿足笑意問她。
「你……」她整個人像著火似的渾身發燙,又羞又惱地掄起粉拳,輕捶了他幾下。
「兩年不見,你的臉皮怎麼還是那麼薄?」他失笑道:「熱戀中的男女朋友,一時情不自禁,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幹嘛緊張兮兮的?」
「你口才好,我說不過你。」自知敵不過他的能言善道,她乾脆放棄無謂的爭辯。
雖然她真的很喜歡被他親吻的感覺,那種滿滿的幸福滋味,總教她不能忘懷,但,她還無法接受在眾目睽睽之下,當場「表演」給其他人看啦!
他隨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需要的東西都買齊了嗎?」
「嗯,差不多了。」她轉頭看看手推車後,朝他綻放甜美笑容。「走,我們去結帳吧!」
隨後,兩人就提著大包小包的食材及日用品,有說有笑地回到車上。
將手上沉重的購物袋全放進車子後座,玄知燁忽然懊惱地說:「啊,我突然想起來,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剛剛忘記順便買了。」
「什麼東西啊?也許,我家裡面剛好還有備用的。」她含笑問道。
「我想那東西你應該沒機會用到。」他不假思索地搖搖頭。
「是嗎?那我們再進去買吧!」她不慌不忙地反應道。
「不用了,一件小東西而已,我自己進去買就行了,你先到車上等吧!」他婉拒她的陪同。
她聳聳肩,不再堅持己見。「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就先回車上等你囉!」
「嗯!」他親了下她的額頭,隨即加快腳步往超市前進。
約莫十分鐘後,玄知燁終於眉飛色舞地回到她身邊。
「咦?怎麼沒看見你買的東西?」玄若霏一臉狐疑地望著空手而回的他。
「哦,因為剛好缺貨。」他邊吹口哨邊繫上安全帶。
「真奇怪,白跑了一趟,你怎麼還這麼開心?」她心中的問號不禁加大。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有機會品嚐你親手做的料理,心情就忍不住興奮起來。」他神色自若地回答。
趁著她專心開車之際,他不著痕跡地將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裡,剎那間,唇畔笑意逐漸擴散至整張俊美臉龐……
當晚,享用完玄若霏為他精心料理的美味佳餚後,玄知燁自告奮勇,表示要幫忙清洗餐具。
「像你這種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行嗎?」玄若霏調侃道,不得不以懷疑的眼光看他。
「這種事有什麼難的。」他高傲的仰起下巴,用那雙擅長放電的雙眼,睥睨廚房水槽裡的碗盤。
「好吧,別說我不給你機會表現,剩下的就交給你囉!」她兩手一攤,毫不囉唆就解下自己身上的圍裙,改替他套上。
玄知燁忍不住抗議。「啊,洗碗就洗碗,有必要穿這種娘娘腔的東西嗎?」
「乖乖穿著吧!免得弄髒你的衣服,看你怎麼回飯店去。」她好聲好氣地哄道,並在他腰後綁上蝴蝶結。
「菲兒,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最後又回到超市買什麼嗎?」他技巧性地點燃她的好奇心,並旋開水龍頭,準備沖洗水槽裡的餐具。
「是啊,問了你好多遍都不肯說,硬要吊我胃口。」她抱怨。
「其實那樣東西我買到了。」他轉頭凝望著她,目光還夾帶著一股教她不解的熾熱。「就放在你身旁的外套口袋裡,你何不親自揭曉謎底?」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喔!」她迫不及待地開始探索他的外套口袋。
「請便。」玄知燁大方許可。
片刻,她果真摸到一個硬硬的小盒子。「呵,找到了。」興味十足地掏出一看,卻當場瞠目結舌。
天啊,居然是……保險套?哥這個暗示,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怎麼不說話?」他故意促狹道。
聞言,她整張臉驀然火紅得像關公似的,旋即,反射性地將手中的小盒子,塞回外套口袋。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她連忙轉過身,拿著抹布來回擦起餐桌。
正當她還在努力裝鴕鳥之際,玄知燁已經迅速將碗盤洗好。
他默默擦乾雙手,並扯下自己身上那件可笑的圍裙,一聲不響地靠近,由後環抱住她那柔軟馨香的身子,嚇得她手裡的抹布陡地掉落在地上。
「菲兒?」他低頭,輕咬了下她倏然發燙的耳朵。
緊接著,他又用富有魔力的磁性嗓音,在她耳畔低聲蠱惑著——
「你難道不曾幻想枕著我的臂彎,一覺到天亮嗎?」
他那充滿曖昧暗示的言詞,令她不由自主地全身直打哆嗦。
「或者,改用我的甜言蜜語,取代小提琴哄你入睡?」他溫熱的唇瓣,緩緩滑下她那白皙誘人的頸子。
剎那間,她直覺兩腿發軟,幾乎快站不住了,整個人往後癱靠在他身上。
「我想把最真實的自己呈現給你。」說著,他開始舔吻起她敏感怕癢的耳朵,企圖逼她臣服。
「哥,別這樣。」她渾身無力,發生初生小貓似的虛弱呻吟,內心正陷入嚴重的天人交戰。
萬一,他們的愛情終究無法開花結果,那隨之而來的痛苦與傷害,豈不是更深、更難以痊癒?
但,明知如此,卻有另一個聲音在她腦海響起——
也許,這是我們唯一能近距離靠近對方的機會啊!
最後,玄若霏放棄掙扎,輕輕點頭默許了。
他總算如釋重負地笑著,輕輕轉過她的身子,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只見,腦子已經一片空白的她,粉頰上佈滿了迷人紅暈,睜著一雙水盈盈、不解人事的清純眸子,毫不設防地癡望著眼前的男人,猶如一朵帶著朝露,含苞待放的嬌艷花兒,教人怦然心動。
他將她平放在柔軟的沙發上,隨後,朝她微啟的嫣紅小嘴,展開一波驚天動地的攻擊。
他用無數的吻,傾訴自己這兩年來種種相思情意,再以最溫柔的撫角,慢慢撫平她心中的不安。
最後,他們兩顆火熱真心一起瘋狂燃燒,再也不留任何遺憾。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接下來的日子裡,玄知燁便時常假借出國演出的名義,瞞著雙親偷溜到洛杉磯與玄若霏見面。
仗著天高皇帝遠,他們有恃無恐地膩在一塊,相聚時間越來越長,次數也隨之頻繁了起來。到了第二年,他甚至刻意挪開所有的行程,陪伴她度過一整個冬季。
上午,玄知燁才剛離開,玄若霏噙著一抹幸福笑容,也準備出門上課。
這回,他雖然才停留一星期就得離開,但是他已經約好,等他這趟歐洲巡迴演出告一段落,兩人的甜蜜時光保證至少半個月以上。
比起永遠不得相見的酷刑,眼下這一點小遺憾,又算得了什麼?
簡單地畫了個淡妝後,她背著書包下樓,拉開大門——
剎那間,卻瞠目結舌地愣在原地,肩上的包包也猛然滑落了下來,裡頭所裝的東西幾乎散落一地。
「不認得我們了?」玄父淡漠地微扯了下嘴角。
「爸、媽……您們怎麼突然有空過來?」美麗的一張小臉遽然慘白,她只能硬著頭皮寒暄,但心跳卻快要停止,整個人已嚇得魂不附體。
難道……他們已經察覺到她玄知燁還藕斷絲連?他們準備來她算帳嗎?玄若霏暗忖,頓時不寒而慄。
「去把貴重的物品收一收,待會兒馬上跟我們離開。」玄父沉聲命令。
「離開?要去哪裡?」她當下錯愕,來不及立刻反應。
聞言,原先氣得說不出話來的玄母,先甩了玄若霏一記耳光,才憤怒道:「廢話少說,還不快去收拾東西。」
「是。」她捂著灼熱刺痛的左頰,含著眼淚答話,神情無辜地轉身上樓。
當她再度匆匆下樓,手上多了一個行李箱。緊接著,她又蹲下身子,撿起方才散落在門邊的隨身物品。
「慢著,把手機給我。」玄父面色鐵青的伸手索取。
玄若霏絲毫不敢違逆,乖乖將手上的電話遞給父親。
「從現在開始,你不再需要這玩意了。」話剛說完,玄父直接將養女的手機摔爛在地上。「該拿的東西,都拿了嗎?」
「是。」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地上的手機殘骸。
「我幫你在芝加哥申請了新學校。」
「芝加哥?」她身子踉蹌了下,又一次受到驚嚇,整張臉幾乎沒有血色。
「別說我們不關心你。」玄母帶著諷刺的口吻,冷笑道:「因為擔心你突然換了新環境會不習慣,我們還為你請了一個管家,今後將「二十四小時」照顧你。」
「管家?」玄若霏那張清新脫俗的小臉,頃刻間愁雲滿佈。
這種種的非常手段,想必都為了斷絕她跟玄知燁的聯絡吧?
果然用心良苦啊!她暗自苦笑地想著,心底頓時升起一股無力感。
哥,到頭來,我們終究敵不過命運的無情作弄嗎?
酸楚淚水瞬間湧現玄若霏脆弱的眼眶,她痛苦地閉上雙眸,任由滾燙淚珠滑過冰冷的臉頰。
原以為,緊緊相依的兩人,正一步步走向甜蜜的兩人世界,無奈轉角過後,是一處教人粉身碎骨的萬丈深淵。
三個月後。
「是,我知道。小姐這幾天的作息很正常,沒有其他異常的地方……有,每天都在我的陪同下,按時上、下課……」管家正透過客廳安裝的視訊,如實向老闆報告玄若霏小姐的近況。
自從,玄若霏被移往芝加哥軟禁後,簡直跟坐牢沒有什麼差異。他們不許她隨意跟外界連絡、生活起居有專人監控,徹底失去行動自由。
這陣子,養父母總會向管家抽查她的作息狀況,慇勤得諷刺。過去,她多麼渴望被他們「關愛」,盼了近二十年從未實現過,現在卻……
移眸望向一旁桌上的電腦,須臾,她又忍不住感到洩氣。
起初,她還曾將希望全寄托在那台電腦上,誰知它的系統卻是經過特殊處理,只可上網搜尋資料,無法收發任何訊息,讓她苦無機會和他取得聯繫,像被困在汪洋中的荒島上,孤立無援。
她驟然起身,站在窗口,從十九樓的高度放眼望去,只見一片萬家燈火,讓她更加懷念之前的海邊小木屋。
這裡看不到她喜愛的海景,也讓玄知燁難以再接近她一步。
如果,身上能有又翅膀的話,那該有多好?
如此一來,她便能大膽地一躍而下,飛離這座監牢,飛向最愛的玄知燁,與他永遠廝守在一起。
她神情落寞地仰首,注視著懸掛在天際的弦月,彷彿遭人囚禁在高塔上的長髮公主,只能靜待英勇王子的解救。
只是,這一次,她的王子,還有辦法再尋找到她的下落嗎?
放學後,玄若霏意興闌珊地跟著管家走向停車場,正準備回家之際,卻發現車子前後的擋風玻璃上,被人惡作劇地貼滿了紙箱膠帶。
「我的天啊!」管家看了當場臉都綠了,一邊喃喃咒罵、一邊忙著動手撕除。
「我幫你清潔後面的吧!」說完,她便走到車尾幫忙。
此時,後方剛好有一輛白色車子慢速駛近玄若霏,隨後,無預警地搖下車窗喊道:「菲和,快上車!」
「哥?」她又驚又喜地睜大雙眼,不敢置信地望著車上的駕駛。
「小姐,別走啊!」驚覺到異狀的管家,連忙追上前阻止,仍是遲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玄若霏匆忙上車,揚長而去。
車子立刻急駛離開學園,一種似逃亡般的緊張感,教兩人不自覺地屏住呼吸,不敢隨便說話。直到車子開入一家汽車旅館內,他們才忍不住緊緊擁抱、親吻彼此,以慰連日來的相思之苦。
半晌,被吻得暈頭轉向的玄若霏,整個人軟綿綿地癱靠在玄知燁身上,她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並感受著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好確認他的真實存在。
「抱歉,讓你久等了。」他柔聲道,俊臉上溢滿了心疼與歉疚。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不由得喜極而泣。
「我說過了,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想辦法找到你。」他的手如春風似的,輕柔地拂去她臉頰上的眼淚。
自從她像斷線風箏似的突然失蹤了,整整三個月來,他徬徨不安,整個人神采黯淡,看起來憔悴極了。
無奈,他因為演奏會無法馬上離開歐洲,只能再請徵信社協助調查,這才得知她竟被迫轉學到芝加哥來。同時,他也對她目前的無助處境瞭若指掌,因此擬定了今日的「劫囚」計劃。
「你最近過得好嗎?」他邊說話邊撫摸著她那頭柔順的長髮,借由這種反覆的動作,讓自己的情緒更加平靜下來。
「我、我很好,你用不著為我擔心。」她不禁撒謊道。
「睜眼說瞎話。」他毫不客氣地吐槽。
「我哪有?」自恃玄知燁看不到她此時臉上的表情,她乾脆繼續裝蒜。
沉吟了一會兒,他忽然語出驚人地說:「菲兒,我們私奔吧!」
乍然聽見這樣荒唐的提議,她觸電似的跳離他的懷抱,接著,她神情複雜地瞅著他,彷彿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整個人還微微顫抖著。
「別開玩笑了!」她努力維持鎮靜,遂然發白的小臉卻絲毫沒有說服力。
「我認真想過了,與其擔心你隨時又會憑空消失,倒不如,我直接帶你逃到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過屬於我們的清靜生活。」說完,他不由得皺著眉頭看她,對於她當下的激動反應,不甚滿意。
他以為她聽見後應該會非常開心,甚至,立刻點頭答應跟他走,沒想到她卻露出那麼排斥的表情,好像他準備逼她做什麼泯滅良心的壞事一樣。
「我的護照被爸沒收了,沒辦法離境。」她悄悄移開視線,不敢坦然地與他的目光接觸。
「沒關係,美國那麼大,我們也可以隨便找個鄉下地方,就此隱性埋名。」
玄知燁上前一步,握住妹妹一雙小手,似乎想將自己的勇氣分送給她。
她卻突地抽回自己的手,堅決反對。「千萬不可以,這麼一來,你好不容易才爭回的首席位置,豈不是又要因我而斷送了嗎?」
不!玄若霏絕對不容許這種遺憾重演,拚命要將被愛沖昏頭的他喚醒。
「為什麼不可以?難道我當不成小提琴家,你就不愛我了?」深邃眼眸微微瞇起,彷彿正在重新審視自己最愛的女人。「還是,你怕跟我私奔後可能會吃苦?」
「哥,你誤會了。」她眼眶迅速泛紅,皺著小臉,使勁搖頭否認。
「如果不是,就馬上證明給我看。」他寒著臉,稍嫌粗魯地抓著她的左手腕,命令道:「走!現在就跟我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沒有用的……」她突然哽咽,睜著一雙盈滿淚水的眼眸,悲切地凝望著他。
執迷不悔地愛到底,究竟是對,還是錯?
想當初,他們在醫院裡確認彼此情意後,一眨眼,兩年光陰便飛逝而過。
自從三個月前有幸再續前緣,他們便一直沉溺而無可自拔。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矛盾,總讓她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感到良心不安。
畢竟,她曾經親口答應過爹媽,為了玄知燁的前途著想,願意從此和他劃清界線。可是,沒有了玄知燁,她今後還能活嗎?
為了自己一時的懦弱和貪心,她任由這段錯誤的感情,繼續在他們兄妹的心底生根、茁壯,終於釀成如今難以收拾的局面。
「菲兒?」她臉上深刻的悲傷表情,徹底震懾了他。
「玄知燁,我們還是放棄吧!」玄若霏身子一軟,整個人霎時跪倒在地上,只剩下,被他牢握在掌中的手,還突兀地高高舉著。
那畫面像一隻被獵人套住頸子,垂死的可憐天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3-20 08:25:59
第八章
第一次,聽見她直呼自己的名字,玄知燁終於發覺事態嚴重。
他不自覺地鬆開她的手,狠狠地倒抽了一大口涼氣,胸臆彷彿瞬間降下了紛飛霜雪,讓他驀然失溫的心臟隨之冰封。
沉默了許久,他空洞的聲音,這才幽幽響起——
「為什麼?」
「爹媽說得沒錯,我的存在,對你一點幫助也沒有。」玄若霏跪坐在地,傷心欲絕地掩面哭泣。
這是一段注定沒有未來的感情啊!
她的心早已傷痕纍纍,再也沒有多餘的力氣,繼續跟命運之神抗爭下去。何況她沒有一丁點膽量,敢拿哥哥的前程當籌碼。
她怕拖累了他追求成就的腳步,也怕他為了自己不惜放棄一切;怕最後仍是徒勞無功,落得一無所有的淒涼結局,更怕從哥哥眼中,看到一絲後悔的痕跡。
「我不怕。」他目不轉睛,注視著她哀傷啜泣的身影,試圖再挽回什麼。
「可是,我累了。」強烈的無力感猛然襲來,教身心俱疲的她,頹然放下雙手,卻依舊低著,不肯看他。
與其不死心的抓著那微乎其微的希望,不如趁現在忍痛放手,給彼此喘息的空間。
最重要的是她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他,為了渺小的自己和父母決裂。
他們三個人全都對她有著恩情,她不忍心傷害任何一個。
倘若,我的犧牲能換來玄家的幸福,我還有什麼遺憾呢?
「菲兒,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你。」玄知燁焦急地蹲下身,想像以往一樣,透過擁抱給予她最深情的安慰。
眼前,他們明明有機會雙宿雙飛,她卻選擇就此斬斷彼此的情緣,讓他完全措手不及,也難以接受。
「不要碰我!」玄若霏把心一橫,淚眼婆娑,用盡全身力氣推開哥哥要。
他一個重心不穩,猛然往後一跌,人和心,同時重重地墜跌,人和心,同時重重地墜跌在地板上。
「菲兒……」他一臉愕然,心痛至極地呼喚。
「夠了!從今以後,我已經不再是屬於你的霏兒了。」她聲嘶力竭地大喊,情緒十分激動,壓根不像平素的甜美及溫婉。
她這翻殘忍言詞,如同萬箭穿心,教他頓時啞口無言。
她霍然起身,以居高臨下的疏離姿態,沉默地與依舊跌坐在地上的他,互相凝望。
「我所有的痛苦都是因為愛上了你。」她陡地轉過身去,背對著他,繼續忍痛說著違心之論。「所以,請你放手吧!」
他眼眶濕潤,嗓音沙啞地問。「這些全是你的真心話嗎?」
這些年來,自己所迫切給予她的,究竟是疼愛還是傷害?
假如,自由是她渴望的,他是否應該就此放手,讓一切回到最初的原點?
「哥,夢該醒了,我們不能一錯再錯。」語畢,她仰起頭,雙手緊捂著胸口,放縱無止盡的淚雨,徹底淹沒無助的自己。
「原來,我們所努力追求的幸福,只是一場夢?」他坐在地上狂笑了起來,夾帶著眼淚、無奈和悲哀,很用力、很用力地笑著,彷彿要借此搾乾自己全身的能量。
「往後,在得到爹媽的允許前,我們都不該再私下見面。」竭力控制住淚勢後,玄若霏頭也不回地虛弱囑咐。
聞言,他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放心,我會成全你的願望。」
「謝謝。」語落,她的兩條腿卻沉重得連一步也邁不出去。
待在她身後的男人,是她此生唯一的眷戀,可惜他們必須作一生一世的兄妹,永難更改。
「菲兒,如果讓我發現這樣的犧牲,並不能替你換來更多的幸福,到時候,就算注定會下地獄,我也要拖你作伴。聽見了沒?」玄知燁異常冷酷地威脅,眼神中卻依舊蘊藏著難以抹滅的深情。
眼下的妥協,純粹是不忍看她如此痛苦,才勉強同意放她自由,但只要事實證明,她今天的抉擇是錯誤的,他絕對會不計代價,重新將她挽回。
「聽見了。」背對著他的她不自覺的笑了。
這是她第二次選擇離開他,希望也是最後一次。
匆匆的,又一次寒暑交替。
玄知燁到過好多國家演奏小提琴,也踢遍許多的城市,只有玄若霏所在的地方,從未再涉足。
至於,成績表現優異的玄若,則獲得學校提供的全額獎學金,繼續留在芝加哥就讀研究所。
表面上,他們兄妹倆彷彿都按照父母所期望的,循著兩條安全的平行軌道,各自走各自的路線永遠不再有所交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在一波金融海嘯中,「玄氏集團」遭遇了前所未有的財務危機,積勞成疾的玄父因此一病不起。
剛接獲通知,玄若霏立即拋下身邊所有的事,匆匆趕回台灣探視。
豈料,養父母居然又丟給她一道天大的難題——
「若霏,你一定要幫幫我啊!」玄父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奄奄一息地抓著她的手,含淚請求。
「爸,您先別激動,有話慢慢說。」她耐心安撫,隨手抽來面紙替他擦拭眼淚。
「這個任務對你來說絕對不難,而且,也只有你才能幫得上忙。」玄母難得主動握住養女的手,試圖對她採取破天荒的溫情攻勢。
「到底是什麼任務?」玄若霏的眼皮,突然莫名其妙地跳個不停。
玄氏夫婦偷偷交換了個眼色,還是決定由玄母親自揭曉答案——
「你也曉得,這波的金融海嘯使得集團的資金周轉不靈,還是無法順利度過眼前難關,勢必要面臨破產……」玄母語氣丕變,泫然欲泣地接著說:「更糟的是你爸爸,還有可能為此吃上官司。」
「這麼嚴重?」她當場呆愣住,清秀臉蛋倏地籠罩上烏雲。
「唉,與其丟盡老臉去坐牢,我倒不如直接死了……」賭氣話說到一半,玄父馬上一陣猛烈咳嗽,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你怎麼這樣觸自己霉頭?」玄母頓時淚流滿面,邊哭邊替丈夫拍背。「萬一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我一個人也活不下了。」
「爸、媽,您們先不要這麼沮喪,也許,事情還有轉圜餘地。」玄若霏連忙出聲安慰兩位長輩,只不過,她自己心裡也是六神無主。
「現在,拯救這個家的唯一希望,就寄托在你一個人的身上。」隨後,玄父一臉希冀地望著她,望得她頭皮不自覺一陣發麻。
「對啊!若霏,你可千萬別見死不救。」玄母又將注意力轉回養女身上。
「您們希望我怎麼做?」她蒼白著臉,戰戰兢兢詢問。
畢竟,父母從來不曾如此「重視」過她,這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肯定隱藏著某種不尋常的企圖。
「其實,已經有別的集團願意金援我們,可是,對方希望透過聯姻的方式,穩固兩家日後的合作。」玄父面有難色地說。
「聯姻?您們打算把我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她慌張失措地瞪大澄眸,纖弱的身軀微微搖晃了下,反射性地抓著病床邊的欄杆,穩住自己。
「其實,那個人已經來過我們家很多次了,你一點兒也不陌生。」玄母趕緊解釋,只不過表情卻有些心虛。「是他主動提起聯姻的,可見他對你早有好感了。」玄若霏垂下羽睫,瞳上級指示悄悄轉動了下,記憶重複倒帶了好幾遍,卻始終想不出任何可能人選後,乾脆放棄胡亂臆測,「您們現在說的,到底是誰?」
玄父困難地嚥了下唾液,刻意撇開視線。「就是遠茂金控的總裁。」
是他?聞言,她不禁失神了片刻。
緊接著,她用力甩了甩頭,急欲將瞬間浮現在腦海的那張臉孔給甩出去。
遠茂金控的汪總裁身家百億美金,是父親商場上的老友,以前在宴會場合碰面時,玄若霏好歹也禮貌地稱呼他一聲「叔叔」,但打從她越發亭亭玉立起來,喪妻多年的他,總是對她露出色瞇瞇的垂涎笑容,父母要硬逼她嫁給這男人,未免也太強人所難了。
「汪總裁年紀或許是大了些,可是,人家不都說老夫疼少妻嘛!他將來肯定會把你當心肝寶貝一樣對待。等你嫁過去就是個總裁夫人,一輩子榮華富貴。」玄母連忙替未來女婿多美言幾句。
心肝寶貝……玄若霏忍不住悲從中來,低頭咬緊下唇,極力阻止自己當場失控崩潰。
曾經,有個男人也將她視為世上最珍貴的寶貝呵護,只可惜,她沒有福氣永遠擁有他的愛。
「看在知燁的分上,你好心伸出援手救救這個家,救救你爸爸啊!」為了達到目的,玄母不惜抬出玄知燁,意圖逼她屈服。
「爸、媽,這件事太過突然,我的心裡很亂,請給我幾天的時間考慮吧!」
老實說,要一個才二十三歲的年輕女孩,嫁給一個大她三十多歲的鰥夫,確實很殘忍。即便,他對玄若霏再怎麼缺乏父女情分,基於人道立場,多少也會感覺到良心過意不過。
「爸,謝謝。」她淡然一笑,目光充滿感激地看著病床上的父親。
哪怕,玄父只是刻意以退為進,玄若霏仍舊莫名感動。
至少,在這一刻,眼前的他就像是個為子女著想的慈父。
這樣一來,她的犧牲才更有價值,不是嗎?
遲了玄若霏幾天,玄知燁終於風塵僕僕的由加拿大返回台灣。
經歷先前那些不愉快後,對於這個家他已看得很淡了,更不在乎父親的事業是否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反正,依他目前的能力,仍然可以提供家人們還算寬裕的生活。甚至,包括玄若霏在芝加哥所有的開銷。
一進家門,他直覺氣氛有點詭譎,好像家中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少爺,你總算回來了。」一見到他,司機陳叔露出如釋重負的模樣,上前接過他手上的行李箱。
「陳叔,我爸不是已經出院回家靜養了,為什麼你們的臉色還是這麼凝重?」
他眉間揪緊,忍不住推測道:「難道我爸的病情又突然惡化了?」
「有事的不是先生啦,是若霏小姐。」陳叔吞吞吐吐地說。
「菲兒?」他眉心皺得更深。「菲兒她怎麼了?」
明明知道,只是身為「哥哥」的自己,已經無權干涉她的事情。然而,一聽見有關她的消息時,他所有的理智跟原則,通通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其實,他的世界至今仍是繞著玄若霏在轉動。
無論他們的關係變得如何,他還是將她擺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任何人都無法代替。
「若霏小姐她……她要結婚了。」陳叔由衷感慨,替她的苦命遭遇惋惜。
猶如靈魂驀然被抽離似的,玄知燁神情恍惚,繼續聽著陳叔簡單敘述事情的來龍去脈,從頭至尾,他的眼神都空洞得嚇人,彷彿一具沒有生命的傀儡木偶,腦中不停的盤旋著——若霏要結婚了!
等他猛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竟已悄悄走上三樓,佇立在她的房門口,甚至,還高舉著右手,不知該不該直接敲下房門。
一會兒,玄知燁頹然放下右手,神色複雜地注視著眼前的門。
睽違一整年,他從沒想過再相逢時會是這樣的場面,待會兒見到由情人退回妹妹位置的她,他的第一句話究竟該說些什麼?
似乎不打算給他任何時間做心理準備,房門居然無預警地被開啟了。
頃刻間,那張深深烙印在他腦海的靈秀容顏,躍入一雙寫滿惆悵的眼眸中。
「哥?」玄若霏萬分驚訝,完全沒料想到自己思念若渴的男人,竟然會一聲不響地出現在她的房間外。
「菲兒。」他輕喚著她。
要不是最後一絲理智還不斷提醒著自己,他早就衝動地張開雙手,將畢生摯愛的她用力攬抱在懷裡。
「好久不見。」她勉強勾起嘴角寒暄,刻意忽略他那沉痛的表情。
既然,她已經做好決定,就不該再為任何事而動搖,更不該對哥哥還存有一線希望。
「你為什麼這麼傻?」他心痛地問,兩手按著她的肩頭,恨不得馬上搖醒她,好放棄那個愚蠢的聯姻念頭。
「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她繼續拉長唇畔的笑弧,反而顯得更加哀傷。「可以同時挽救爸的事業及聲譽,也能保障媽和你的未來。」
「是不是爹媽他們硬帶著你點頭? 不用怕,有我在,我絕對會阻止他們。」玄知燁眸色轉濃,瞬也不瞬地凝望著顯得疲憊的她,他的心驀地揪得更緊了。
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玄若霏為他犧牲幸福,甚至抱憾終生。
當初,他願意放開她,是因為愛她,捨不得她過得不快樂,並不是要看她傷心難過啊!
「沒人逼我,全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她落寞地收回眷戀的視線,垂下臉,改盯著自己那雙交疊在身前的手。
「你為什麼總是卻迎合別人的需求,卻從來不懂得為自己爭取幸福?」極度心疼之餘,他同時也對她那遷就他人的卑微態度,感到一股莫名氣憤。
如果,玄若霏的修改不是那麼逆來順受,相信他的父母也不會一再得寸進盡。
「誰說我沒替自己爭取幸福了?等我風風光光嫁進汪家,以後要什麼有什麼,一輩子都不用再為現實生活而煩惱,這就是我要的幸福!」她說著,鼻頭卻不禁發酸,深知這只是個自欺欺人的借口,但她必須故做堅強的演下去,好讓玄知燁能夠對她徹底死心。
眼前,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選,為了他,她心甘心願拿自己換取他的幸福。
「菲兒,你真的甘心跟一個糟老頭生活?」他捧起她那明顯清瘦的小臉,逼她抬眸正視他的存在。「這個犧牲實在太蠢了,我絕對不允許你這麼做。」
她深吸了口氣,無可奈何道:「我的心意已定,你不必再白費力氣說服我了。」
「菲兒!」他簡直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心裡對她又心疼又生氣。
「這是我報答玄家最好的機會,希望你能成全,並祝福我,拜託!」她淚光閃閃地央求。
他驀然冷笑。「祝福你未來的丈夫盡快往生,好還你自由嗎?」
「哥,你怎麼可以說出如此惡毒的話,詛咒別人呢?」她不悅地撥開他的手,撇過頭去。
「為什麼不行?那個該死的色老頭,擺明是想趁火打動,結果,你竟然傻傻地送上門去,甘願當人家的玩物。」他忿忿不平地說完,立即像顆洩了氣的皮球,態度忽然軟化了下來,臉部線條也不禁跟著柔和了許多。「菲兒,你放棄這種可笑的犧牲奉獻,多為自己著想吧!」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玄若霏無奈地搖搖頭,深感力不從心。「我無法眼睜睜看著爹媽受苦。」
「這幾年來,你已經讓步得夠多了,沒必要連一輩子的幸福都賠上。況且,你這麼做根本不是在幫他們的忙,反倒是增加他們的罪業而已。」
她像只迷途羔羊,茫然無助地望著他,原先壓抑在心中的痛苦,隨著眼淚撲簌地流了出來。「哥,我還能怎麼辦呢?你告訴我,現在我到底該怎麼?」
她慌了,亂了,完全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路該怎麼走,只好緊抓著他的大手,想從那熟悉的溫度裡,尋找到可以依靠的安全感。
「菲兒,別哭。天無絕人之路,我們肯定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他握緊她的雙手,借由掌心所傳導的熱度,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你是說……我可以不必嫁給汪總裁嗎?」她不禁屏氣凝神,停止哭泣,原告因淚水而模糊的視線,正逐漸恢復明亮。
「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絕對不讓你受委屈。」他意志堅定地說,眼神中有不容質疑的認真,為了保護玄若霏,他可以連自己的性命部不要。
「哥,你有更好的方法嗎?」
「目前還沒有,不過,相信我,一切有我。」他垂眸凝望著她,並用她最熟悉的溫柔笑容給予承諾。
玄若霏安心地點點頭,她知道玄知燁一旦認真起來,從來沒有任何事情能夠難倒他,現在,她只能把最後的希望,全部押注在他身上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3-20 08:26:21
第九章
就在玄知燁仍苦思著方法之際,一通讓人完全意想不到的來電,突然為他開啟了一道亮光——
「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希望再看到我了。」玄知燁微微勾起唇角,眸光莫測高深地落在對座,一位裝扮、舉止都極為優雅的女子身上。
她是徐儷穎,亞洲知名房地產大亨的獨生女,也是主修鋼琴的音樂才女,幾乎集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優點於一身。當初,他們在維也納認識,也曾經交往過一年左右。
「為什麼你會這麼想?」徐儷穎含笑端起面前的咖啡,啜飲了一小口。
此時,他們正置身在她所下榻的飯店客房中。
「因為我曾傷透你的心。」他直言不諱,隨後,又主動補上一句。「對不起。」
「知燁,你變了。」她的笑容裡突然增添了一絲欣慰,以及些許感傷。「你以前絕對不會向人道歉,無論對方哭得多麼傷心,你也是頭也不回的離去。」
「也許,那時候還太年輕。」他輕描淡寫地回答。
「是啊!假如我當時愛上的是現在的你,結局可能會不一樣吧?」徐儷穎不免由衷感慨。
「好多年沒聯絡了,你找我來是為什麼事呢?」他若有所思地淺笑著。
今天,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完全是因為她昨晚的一通電話。
電話中,她先從容不迫地報出自己名字和飯店房號後,接著,便開門見山地說了一句——「知燁,給我機會幫忙你吧!」
徐儷穎輕輕擱下手中的杯子,專注地望著他那雙迷人的眼睛。「我願意說服我爹地,無上限金援玄氏集團,直到度過所有的難關。」
「條件是什麼?」玄知燁深諳天底下絕無不勞而獲的道理。
「很簡單,只要你肯跟我結婚。」她嫵媚地笑睇著他。
「果真很-簡單。」他嗤笑道,眼神中有著一抹嘲諷。
「我爸公司缺的,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你有自信令尊會樂意幫忙填補?」他眉宇微蹙,索性先將醜話說在前頭,以免屆時理不清。
「別小看我們徐家的實力,那些錢對我爹地來說,根本只是零頭罷了。」徐儷穎得意一笑,趾高氣昂地說。
畢竟,曾當過一年的男女朋友,她的家世有多顯赫,他當然也略知一二了。
「你難道不擔心我愛的是你的錢,而不是你?」玄知燁心裡非常清楚,徐儷穎是個有主見、倔強、不服輸的女人,按理說應該忍受不了這種對待。
「理由其實很幼稚、也很簡單,我這個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搶到手。」她聳聳肩,自我解嘲。
「你不怕自己再受傷?」他不得不正經地提醒。
或許這些年來,深受善良的玄若霏潛移默化,總是率性而為的他,竟也會去體會旁人的感受。
「你指的是當年讓我們分手的她嗎?」回想起往事,她不禁微微苦笑,卻也為自己那時的大方、瀟灑深感自豪。
他突然不發一語,算是默認了。
「你說你的心底早已被她佔據,所以再也無法愛上其他女人。」徐儷穎隨即露出一副瞭然於胸的神情。「其實,我知道她是誰。」
「你知道?」他頓感訝異,不敢相信自認完美的掩飾,居然也出現過破綻
「她就是你的妹妹——玄若霏,對吧?別小看女人的第六感,從你過去對她的態度,還有你們的互動,我早就看出你們之間並不尋常。不過,你們似乎注定有緣無分,所以,你只有兩個選擇,一個當我的新郎,另一個就是讓她嫁給一個色老頭。」她壞心眼地提醒。
玄知燁臉色鐵青,嘴巴張合了幾次,卻連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好一會兒,他終於找回自己說話的能力。
「對於我的一切,你倒是瞭若指掌。」他一臉戒慎地瞪著面前的徐儷穎,「沒辦法,誰教你是我到目前為止,唯一感興趣的男人。」她微笑,眼神中卻帶點無奈。
喟然長歎後,玄知燁似笑非笑地下了這個結論。「你的耐力,實在令人佩服。」
「彼此、彼此。」她坦然接受他那不太誠懇的讚美,「我還會在台灣呆三天,希望在我回新加坡以前,你能給我好消息。」
「等我慎重考慮之後,再跟你聯絡。」丟下話,他逕自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房間。連聲「再見」都懶得說。
玄知燁當下的思緒非常混亂,因為,他正佇立在命運的雙岔路口。
前方,一知是玄若霏的不歸路,另一條則是他自己的死巷。
真是該死的命運啊!
「我要結婚了。」
兩天後,玄知燁突然帶著徐儷穎回家作客,並當眾宣佈兩人的喜訊。
經過一番掙扎,他終於把心一橫,做出了這個讓人震驚的抉擇。
他深思過了,與其眼睜睜看著玄若霏含淚嫁給那個老男人,從此過著痛苦的生活,倒不如由他來犧牲吧!
反正,打從玄若霏決定要和他劃清界線、只當「兄妹」的那一刻開始,他的人,就跟行屍走肉沒差別了。
等他與徐儷穎結婚後,玄若霏將會是他心底永遠無法癒合傷痕,讓他到死亡的前一秒,都還隱隱作痛。
收到眾人質疑的眼光,他避重就輕地介紹,笑容略微不自然。「儷穎是我以前在維也納的女朋友,我們最近……復合了,決定要攜手共度一生。」
過程中,他刻意閃避玄若霏的視線,不敢直視她那張瞬間蒼白的小臉,就怕自己會心虛得露出馬腳。
「伯父、伯母,不好意思,到現在才來拜訪您們兩位。」為了免除玄知燁的尷尬,徐儷穎配合著演戲。
她落落大方地長輩們閒話家常,態度從容,任誰也看不出他們之間有五年以上的空白。
「原來是鋼琴才女——徐小姐,難怪我一直覺得你很面熟。」玄母這才恍然大悟,對於眼前這位才貌兼具的富家千金,明顯留有深刻印象。
「呵,伯母的記憶真好。」
「因為你跟知燁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教人想不牢牢記住也難。若霏,媽說的有沒有道理啊?」
語畢,玄母故意回頭徵詢養女的意見,表情上彷彿清楚寫著「如此出色的女孩才配當我們玄家媳婦」,存心想給她難堪,也提醒她反省自己過去有多麼不知天高地厚。
「嗯。」玄若霏被動地點頭回答,眼眶頓時熱熱的,還刺痛得讓她幾乎不想再張開。受到嚴重打擊的她,虛弱得像風一吹就會倒了似的,完全無法消化自己方才親耳聽見的殘酷消息——會倒了似的,完全無法消化自己方才親耳聽見的殘酷消息——
玄知燁,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終於要成為其他女人的新郎了。
以前,她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勇敢地面對這一天。未料,親身經歷之後,才知道她著實低估了自己深愛他的程度。
原來,離開玄知燁後,她還能繼續呼吸,保有心跳,全是因為有股不可思議的力量,一直默默支撐著脆弱的她:讓她在黑暗的人生道路上,還能隱約望見彼端那一絲希望火焰。
那股力量,正是兩人星期日在芝加哥分手前,他曾經說過的一段話——
如果讓我發現這樣的犧牲 ,並不能替你換來更多的幸福,到時候,就算注定會下地獄,我也要拖你作伴。
如今,他的承諾似乎已經過了有效期限,再也不具任何意義。
「嗨,若霏,好久不見了。」分別與玄父及玄母閒聊了幾句後,徐儷穎將矛頭一轉,假裝沒察覺玄若霏臉上的哀傷,熱情地向她打招呼,「以後,還要麻煩你這位小姑,多多指教喔!」
玄若霏渾身僵硬地杵在原地,怔望著眼前以勝利者姿態出現的女人,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
最匪夷所思的是,她不經意發現徐儷穎表面上笑得親切,但笑意絲毫沒蔓延到眸底,甚至,連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還夾雜著濃濃的恨意。
那股強烈恨意,難道……是嫉妒嗎?不可能的!
下一秒,玄若霏旋即搖搖頭,推翻自己方才毫無根據的猜測。
是她太多慮了。對方已成功贏得玄知燁的未來,又何需把她這個手下敗將放在心裡發酵呢?
「若霏,你沒聽見未來大嫂在跟你說話嗎?還不快回答人家?」玄母不悅地催促,目的就是想逼養女盡快認清事實,別妨礙了玄知燁的幸福。
「別責怪若霏了!她的氣色很差,大概是這陣子忙著幫我處理公司的事太累了。」玄父實在看不過去,不由得出面打圓場。
「是這樣嗎?」玄母嗤之以鼻。
玄父連忙用眼神示意妻子該適可而止,別把氣氛搞得更不愉快。然後,他才轉送頭吩咐養女,口氣比起以往竟溫和了許多。「若霏,你如果身體不舒服,就先上樓休息去吧!別再逞強了。」
憑良心說,自從她願意為了拯救這個家,委屈地答應嫁給那個汪總裁後,這分難能可貴的孝心,記玄父頗為感動,為此他還能不改變自己的態度嗎?
「謝謝爸。」玄若霏忍不住暗自鬆了口氣,如獲大赦。
匆匆與在場其他人致完歉意後,她立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客廳,彷彿身後有什麼毒蛇猛獸正緊追著她不放。
默默地給了父親一記感激眼神後,玄知燁刻意逼迫自己,不再將視線凝聚在玄若霏剛剛消失的方向。
天知道,當他看見她那傷心欲絕的模樣時,他有多想把自己碎屍萬斷,又有多渴望衝上前抱緊她,給予最溫柔覺悟的安慰。
只可惜,如今的他什麼也不能做,唯有愧疚地望著她離開,彷彿也一步一步地走離他的生命……
他希望忙焦慮玄若霏完全死心,如此一來,她才能重新振作,尋找一個真正可以給她幸福的男人,代替他好好照顧她、疼愛她一輩子。
當晚,送徐儷穎回飯店後,玄知燁便以自己的既然如婚約為籌碼,私底下與父母進行一場談判——
「不管用什麼借口,你們必須替霏兒取消那樁荒謬婚事,往後的未來,必須由她自己做主。否則,我也不會答應跟儷穎結婚。」說這些話的時候,玄知燁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帶著冰冷的金屬面具一般,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真正的情緒。
知道未來媳婦願意買下整個玄氏集團當作嫁妝,玄母早已笑得合不攏嘴,如此一舉數得的交換條件,她自然樂意接受。
反正,總是逆來順受的玄若霏,已經不具任何威脅性了,姑且好心放她自由算了。
「我的犧牲完全是為了霏兒,老實說,我根本不在乎你們執著不放的那些名利地位,更不是為了像你們這麼自私自利的爹媽著想。」玄知燁輕蔑道,目光冷冽無比,活像要將人給凍傷似的。
「我也不願意這樣啊!這都是環境所逼……」玄父急欲解釋,大病一場後,他的態度已不像以往那麼強硬了。
「算了!再多的借口也無法彌補什麼。」他再也壓抑不住滿腔的憤怒,忍不住吼著,如同一隻受傷的發狂獅子,再也不輕易相信自己以外的一切。
玄氏夫妻互視著對方,卻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總之,現在所說的事情,絕不能被霏兒知道。」玄知燁抿了抿略顯乾燥的嘴唇。「還有,這裡永遠是霏兒家,除非她主動要放棄。」
聞言,玄父長長歎了口氣,感觸良多。「我答應你,只要若霏還肯喊我一聲爸爸,她便永遠是我的女兒,我會繼續照顧她。」
就這樣,接下來的日子裡,玄家上下便開始忙著張羅玄知燁的婚禮,氣氛真是一片喜氣洋洋。
唯獨玄若霏以及準新郎玄知燁,他們如陷於無底沼澤之中,正一寸寸地往下沉沒,彷彿即將滅頂。
數日後,一個下著濛濛細雨的微寒夜裡,玄知燁帶著濃濃的酒氣回家,步伐略微蹣跚地走上三樓。
行經玄若霏的房門前,他還下意識地停留了片刻,最後,仍是幽幽地歎息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只不過,他無禮自己疲累的身子,逕自走向練琴室,正準備掏出鑰匙開鎖時,卻意外發現光線自門底下的縫隙透出。
「菲兒嗎?」他不禁打了酒嗝,納悶地自言自語。
他雖然曉得自己不應該相她單獨相處,但是,在酒精的麻醉之下,他的理智早已不敵內心的強烈渴求。
這陣子,為了說服玄若霏相信他決定結婚,是因為與前女友舊情復燃,絕無其他內幕,他多次當著她的面,刻意與未婚妻上演著濃情蜜意的戲碼,卻也因此讓他們的關係倏地降到冰點。
開門前,他先試著調勻自己陡然急促的呼吸,才緩緩轉動門把。
然而,在他看見玄若霏全身濕淋淋的,動也不動地躺在地毯上的那一刻,所有的努力馬上宣告無效。
「菲兒?」
他覺得自己的血液彷彿瞬間凝固了,急忙奔上前去,跪坐在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軟軟的身子,仔細檢查她的呼吸和脈搏,這才驚訝地發現臉色潮紅的她體溫燙得嚇人。
她發高燒了嗎?
這個念頭像雷電一樣,驚天動地地劈進玄知燁腦海,令他醉意全消,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
「菲兒,你醒醒啊!」他輕拍她的臉頰,心慌意亂地呼喊。
眼看懷裡的人兒一直沒反應,他趕緊抱著她站起身來,準備送往醫院急救。
不料,一聲微弱的囈語卻驀然傳來,狠狠揪疼他的心——
「哥……你終於回來了。」玄若霏緩緩睜開眼睛,一見到他,不禁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
「菲兒,我送你去醫院。」他心急如焚地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你在乎嗎?」玄若霏擰緊眉心,努力凝聚已憤然而起恍惚的意識。
「你在說什麼?」他低頭緊睇著她,一臉困惑不解。
「我說,如果我停止了呼吸,你會在乎嗎?」她瞅著他,瞳眸閃爍著不知名的異樣光芒主。
「不要胡說八道。」他忍不住輕斥,極力緩和自己過於驚慌的情緒。
「哥,我的死活,你還在種嗎?」她神色略為激動,抬起手臂觸碰他的臉。
自她掌心傳來的過熱體溫,霎時燙傷他的心,也猛然提醒他必須忙將她送醫。「別說這些了,我先送你去醫院——」他話才說到一半,便被她打斷。
「我不要去!」她異常倔強道。
他下意識地抱緊她,一臉惶恐地警告。「別亂動,這樣會弄傷自己。」
誰知,他話剛說完,全身濕透的她,便差一點由他懷中滑落。
為了避免她摔傷,他只能反射性地拉著她往後一仰,拿自己當安全氣囊,任由她重重地將他撲倒在地板上。
眨眼間,玄知燁吃痛地呻吟一聲。
此刻,他們的身軀正以一種曖昧的姿態,緊密貼合著。但,他一心掛意著玄若霏的安危,無暇多想其他的事。
「菲兒,你沒事吧?」一陣頭暈目眩過後,他焦急地出聲關切。
「唉!」她無力地歎息,將發燙的小臉緊貼在他胸膛上,鼻音濃濁地控訴著。
「你總是只想著為我好,卻完全不顧你自己。」淚意來熱洶洶,逼得她再也潰不成軍,傷心地啜泣了起來。
也許,他自以為偽裝得很成功,能夠輕易欺騙過任何人,包括她。
儘管,他不斷刻意在她面前演戲,企圖逼她相信他確實已經變心,但,她怎麼可能不懂玄知燁呢?
他們是那麼真心地相愛著,當初為了他的前途著想,她一再忍痛推開他,同樣的道理,他應該也是為了成全她的幸福,所以代替她去履行一段沒有愛情的婚姻。
不過,她並不打算戳破他的謊言,畢竟養母說得對,像徐儷穎那種女人確實更適合玄知燁。
至於她,除了滿滿的愛之外,卻無法幫助他什麼,甚至,一直是阻礙他前程的累贅。
如果他們的愛情注定是悲劇,那麼,她寧願最後孤獨的人是自己。
「菲兒!」他不自學地環抱著她,填補自己那空虛已久的懷抱
「我一直……待在花園等你,然後,下雨了。」她想解釋自己為何弄得一身濕。
「你真傻,至少也要撐把傘啊!」他又生氣又心疼,簡直拿她的孩子氣沒轍。
其實,他更氣憤自己為何在PUB喝酒,害她淋了一晚上的雨,真是該死!
「我好冷!你抱緊我,好嗎?」她吸了吸鼻子,聲音有些模糊地哀求,聽起來十分虛弱。
「好。」他驚醒地答應,嗓音莫名沙啞。
這苦盼一年多的擁抱,讓玄知燁的雙眼微微潮濕了起來,他用力地抱緊她,彷彿擔心她一轉眼便會消失。
「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他軟言哄著。
她微微搖頭。「不要,我只要你繼續緊緊抱著我。哥,你就要屬於其他女人了,今晚,讓我最後一次賴在你懷裡,好不好?」她哀傷卻堅定地看著他,今晚,她決定要任性一回。
他深吸了一口氣,眸底頓時增添了幾許溫柔。「好!我的霏兒。」
「可以再喊我一遍嗎?」淚珠沿著她憔悴的臉龐,滴落在他的心坎上。
「我的霏兒……」他泫然重複道,堅實的胸膛起伏加劇,兩行熱淚忽然自他緊閉的眼眸中叛逃,洩漏出他有多麼不堪一擊。
意外驚覺的玄若霏,頓時忘了哭泣,只是抬起頭來,怔怔地望著他。
「哥!」玄若霏彷彿進行什麼神聖的儀式般,懷著一顆最虔誠的心,溫柔地一一吻去他臉上的淚。
隨著她柔軟身軀的移動,以及如蝶吻般不停落在他頰畔的輕柔碰觸,玄知燁的身體開始起了某種炙熱的反應。
「菲兒,可不可以拜託你,別再壓著我了?」他的氣息不自覺就得濁重,眸色也跟著逐漸加深。
「不可以。」她斷然拒絕,還故意唱反調,將小臉埋回他的胸前。
「菲兒?」汗水自他額際緩緩滑下。
「進練琴室之前,我就下定決心了,今晚,你若是踏進琴房,那就表示老天爺還垂憐我們,允許我們最後一次以情人的身份告別。」她鼓起畢生最大的勇氣,專注地直視著他那雙好看的眼睛,頗有挑戰他自制力的意味。
他眼神飄忽,不敢迎視她那雙純真卻又富有魔力的眸子,深怕受到絲毫影響。
無疑的,她那張清純秀顏,正清楚寫著某種他難以承受的渴望。
玄知燁自然心知肚明,答應她,遠比拒絕她來得容易多了,畢竟,在他心底,也始終辛苦地壓抑著相同的「渴望」。
「這是最後一次了。」輕微的發燒雖然教她有些昏沉,但是,她此刻只想要記住,自己最愛的人是玄知燁,其餘的壓根兒就不重要。
「我們能屬於彼此的機會只剩下今晚了,求你不要推開我。」她淚眼迷濛地說,語氣多麼卑微,多麼惹人心疼。
玄知燁無奈的歎息後,一個翻身,帶領她共赴地獄火海,徹底纏綿燃燒,直到雙雙化為灰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3-20 08:26:40
第十章
深夜裡,玄若霏帶著偷偷打包好的行李,靜靜站在哥哥的房門前。
關於那晚,在練琴室裡所發生的一切,她這輩子都不後悔,因為她只是想在離開前再偷且點他的溫柔,再偷一點他們的回憶,這樣應該不算貪心吧?
今後,她會努力將對於玄知燁的愛,小心翼翼地封印在心底,並真摯的給予他無限祝福。
即使他的身邊將有女人名正言順的進駐,但,只要他的心曾經完整屬於過她,那麼她應該要懂得知足了。
他們永遠不屬於彼此,就像磁鐵的兩級。
即便,因為固執一度拉近過距離;最後,仍舊必須各據一方。
佇立了好一會兒,她總算下定決心,將手上的信封塞入房門底下的縫隙。
「再見了,知曄……我親愛的哥哥。」她梗咽說完,傾身將累濕的臉頰依靠在門上,禁不住又低聲啜泣了起來。
良久,努力收拾好淚水後,她終於忍痛轉身離去,獨自前往未知的將來。
當她即將消失在樓梯口前,那道房門,卻無聲無息地被打開了——
「再見了,霏兒……」玄知曄的雙眼瀰漫著濃濃霧氣,他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深情的喚她。
他一手使勁抓住門框,另一手則緊握著拳頭,提醒自己別想再試圖挽回什麼。
放手吧!就這樣默默地目送著她,走出他的世界。畢竟,現在的他,除了衷心的祝福,與永無止盡的想念之外,根本無法再給予她任何東西了。
他緩緩掩上酸澀的眼眶,對著空氣沉痛低語。「霏兒,這輩子,我永遠欠你一個幸福的未來。」
但願,少了他和這個家的牽絆,她能夠活得更加自在、快樂,這是他此生僅剩的願望。
她無法親眼看著玄知曄走上幸福紅毯,害怕自己承受不住悲傷的重量,只好選擇不告而別,在哥哥婚禮前幾天,趁夜悄悄離開台灣。
她先回到 芝加哥繼續完成學業,希望借由忙碌的課業與生活,轉移自己極度悲傷的心情。
後來,她如願取得研究所學位,又在教授的鼓勵下,以全額獎學金朝企管博士之路邁進。
乍看充實,但卻空虛寂寞的日子,就在漫無止盡的思念中,緩慢度過了一年又一年。
「若霏,你的臉色不太好,身體不舒服嗎?」對座的華人好友關心道。
「我沒事,大概是昨晚沒睡好。」玄若霏隨口道,面色蒼白得憔悴。
「又夢到你哥了嗎?」好友小心翼翼地試探,深怕不慎觸痛到她的傷口。
經過一段長時間的旁敲側擊,好友總算大致瞭解這對「兄妹」的揪心戀情,也深深為他們感到遺憾。但身為局外人的她,不方便發表任何意見,只能多關心一下姐妹淘。
「沒辦法,我想忘也忘不掉。」玄若霏習慣性地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說,目光落在不知名的遙遠方向。
儘管他們已不再聯絡,但她總是不忘提醒自己要微笑生活,千萬不可成天以淚洗面,辜負了他當初的一片苦心。
好好照顧自己,讓自己活得更加多采多姿,即是她唯一能回報玄知曄深情意重的方式。
「他不是結婚兩年多了,或許現在連孩子都有了,就算你再怎麼捨不得,也該把他放下了。」
「你有沒有經歷過一種無力感?」她將投注在遠方的視線收回,垂眸凝睇著自己平放在桌面上的手背。
當玄知曄在台灣舉行婚禮時,置身在芝加哥的她,特意跑去刺青,在自己那白皙的左手無名指上,紋下一枚小小的火焰圖案。
那枚火焰印記遠遠一看,就像是戴在手上的戒指一樣。那火焰正象徵著她心目中,如同火焰一般耀眼燃燒的玄知曄。
「什麼樣的無力感?」好友不免有些疑惑。
「明明用盡力氣需要遺忘,卻反而記得更牢。」玄若霏雙手掩面,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沮喪。
這些年來,她已經盡量避免碰觸任何有關台灣、有關玄知曄的消息。可是,為何他每晚依然出在她的夢裡?
「若霏,也許是你用錯了方法?」好友起身,繞到桌子的另一端,輕輕拍撫著肩膀開始顫抖的玄若霏。
「到底該如何去遺忘那麼深愛過的人呢?」她轉身抱住好友。
「如果,有個男人曾教你刻骨銘心,為什麼非得把他忘掉不可?」好友忍不住跟著鼻酸了起來。
「可是,不斷地反覆思念,讓我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玄若霏突然放縱大哭。
以往只能淚珠暗吞的孤寂日子,她真的受夠了!現在她完全不想繼續裝作堅強、勇敢,她只渴望盡情釋放所有的委屈。
兩個旅居異國的年輕女孩,就這樣抱在一塊,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末了,還是個性較為豁達、樂觀的友人,率先恢復冷靜——
「若霏,你的痛苦是因為無法遺忘,既然忘不了,那就停止吧!」
「停止?」玄若霏吸了吸鼻子,不明白好友的語意。
「停止跟自己過不去。」好友說完,又稍微思索了一下,才接著解釋。「其實,思念就好比溺水一樣,你越拚命掙扎,越容易往下沉淪。不過,你要是可以試著放鬆自己,很快地就能夠
自動浮出水面,及時獲救。」
「不要過度壓抑自己,那只會得到更大的反效果。」好友柔聲說道。
「所以?」她下意識地屏住氣息。
「不要堅持跟自己的心抵抗,思念他的時候就盡量去想吧。等到有一天,你徹底適應了那股思念,你就不再感覺到痛苦了。」
聞言,玄若霏豁然開朗了,眸底堆積的憂鬱逐漸淡去,她破涕為笑,細緻的臉蛋上總算露出了許久不見的朝氣。
「我決定了,等寒假時,我要去一個對我意義非凡的地方。」
只有那裡,才能將我心中無從投遞的思念,全數轉化成最美的紀念。
晚間八點,結束一場沉長的海外視訊會議後,玄知曄隨手鬆開脖子上的領帶,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偌大的總裁辦公室裡,只剩下他疲憊的孤寂身影。
片刻,一陣細微的高跟鞋腳步聲,漸行漸遠,驀然驚醒了聽力敏銳的他,他地睜開眼眸,看向來著。
「麗穎……你怎麼突然跑來公司?」
「我爹地砸了那麼錢投資的公司,我不多抽空來關心一下,怎麼行?」徐麗穎優雅一笑,「再說,你這位年輕有為的玄總裁,萬一不慎過勞死,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放心,禍害遺千年,我的命還長得很,吃過飯了嗎?」他淺笑道,起身伸了個懶腰,稍微活動一下久坐的筋骨。
「還沒,專程來邀你共進晚餐的,順便拿這個給你。」她邊說邊打開皮包。
「這是?」他注視著手中的紅色信封,表情有一絲錯愕。
「我的喜帖啊!喂!就算是世界末日,你也要準時出席哦!」她莞爾道。
「那是當然啊!」他笑了。「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決定結婚了。」
「難不成為了你終身不嫁?」她挑眉,故作不以為然地看向他。
「麗穎,當初臨時悔婚,我真的很抱歉。現在能看到你過得幸福美滿,我實在為你感到開心,希望你們永浴愛河。」
「哈,謝謝你的祝福,其實我早想通了,與其和你貌合神離地煎熬一輩子,倒不如當你終身難忘的恩人跟摯友。現在回想起來,真多虧你當年的堅持,才讓我有機會尋找到真正愛我的男
人。」她有感而發地說。
「坦白說,你真的是個很棒的女人,能夠娶到你一定非常有福氣。」
「少狗腿了!年底的股東分紅,我可是一毛錢都不會少收。對了,你也該去找你的「寶貝妹妹了吧!都兩年了,難道你不擔心她被其他蒼蠅搶走?」
「多謝你的提醒,順利的話,我跟霏兒會一起參加你的婚禮。」
「別忘了紅包記得包大一點,我再把新娘捧花丟給你們。」
憑著貴人相助和自身努力,玄知曄花了足足兩年多的時間,終於讓家中事業東山再起。
當初,他堅決要放棄娶徐麗穎,寧願辛苦地扛下父親的爛攤子,為的就是期待有朝一日能與霏兒永遠在一起。
這八百多個日子以來,玄若霏是支持他奮鬥的唯一動力。
就像當年他信守承諾,努力克服右手的傷,讓自己重新站上小提琴首席的國際舞台一樣。同樣的道理,在他尚未解決她掛念的家中危機之前,他情願任由思念不斷地侵蝕他的靈魂,也不
肯事先找她說明自己的想法。
也許,是他的自尊不允許。
在他還沒獲得一個滿意的結果之前,過程中的所有艱辛與痛苦,他只想自己承擔,不願意讓心愛的女人跟著吃苦。
如今,辛苦終於有了代價,他總算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去追求自己執著一生的感情。
洛杉磯聖莫妮卡。
間隔多年,玄若霏終於又回到這個美麗的沿海城鎮。
重新踏上眼前這片沙灘,面向熟悉的蔚藍海洋,她的情緒顯得異常平靜。
「哥,我回來了。」她宛若呢喃。
對著浪花說……
對著碧海藍天說……
對著,記憶深處的玄知曄說。
冬季的海邊,寂寥蕭素,冷冽的風聲,彷彿也憑弔著往日情懷。
當她一抵達這座海岸小城,頭一個拜訪的當然是曾經與他忘情相擁,甚至,依偎一整個冬季的時光。
驀地,一個魔魅般的聲音,如夢似幻地在她腦海掀起漣漪。
就算你藏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想辦法找到你。
這句話,是玄知曄當年在這片沙灘上,紅著眼眶對她說過的。
這句話,從此成為她心上的一道緊箍咒,總是如影隨形地跟著她,讓她擺盪在希望與失望之間不得安寧。
就在她幾乎要被突然湧現的哀傷給徹底擊敗之前,另一個友善的聲音適時響起,那是好友溫柔的叮嚀——
不要堅持跟自己的心抵抗,思念他的時候就盡量去想吧。
等到有一天,你徹底適應了那股思念,你就不再感覺到痛苦了。
好友說得對,越是害怕去面對自己心裡的脆弱,越無法掙脫「思念」這道無形枷鎖。
她將雙手圈在嘴邊,如同宣洩似的,朝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放聲呼喊。
「哥,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然而,回應她深情呼喚的只有冷颼颼的風聲,以及永不停歇的浪濤聲。
還有記憶深處,最、最、最眷戀的小提琴聲。
「不可能!這、這是一定是幻覺。」她渾身一凜,下意識地環臂抱住自己。
那琴聲似乎越來越近,近得彷彿就在她身後一樣,她不敢回頭,也不敢去確認。寧可像只逃避現實的鴕鳥,假裝自己真的聽見了他所演奏的熟悉旋律。
下一秒,一句似曾相識的台詞隨即傳來——
「看來,你似乎不夠想我,枉費我總是找你找得那麼辛苦。」
聲音的主人顯得非常落寞,語氣裡還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滄桑感。
無預警地聽見那不容錯認的嗓音,她竟不爭氣地兩腿一軟,跌坐在沙灘上。
「數到三,你不回頭,我就要走了。」對方居然出言威脅道:「一、二……」
震驚過度的玄若霏,心裡迫不及待想轉身,偏偏卻使不上任何力氣。
正當對方的耐心即將被磨盡之際,一個可憐兮兮的梗咽聲終發出了。
「哥……真的是你嗎?」她不確定地問,眼眶即刻濕潤。
「除了我,還有哪個傻瓜願意為你在這要白癡浪漫,邊吹海風邊拉小提琴?」
玄知曄郝然自嘲道,俊臉難得浮起了淡淡緋紅,略微靦腆。
他再度丟下手上的小提琴,跟著坐在沙灘上,再將她綿軟無力的身子,整個摟抱在懷裡,讓他們緊緊地擁抱著彼此。
「你怎麼越來越單薄,都沒有認真吃飯嗎?」他歎息道,皺起眉宇。
她緩緩回過神,一開口就說:「你不應該來這個地方。」
「什麼叫不應該?」他面色由紅轉青,,不自覺地用力咀嚼這句話。
難道她一點都不高興再見到他嗎?
她立刻搖搖頭,急忙解釋:「哥,你別誤會,我只是——」
「只是怎樣?」他又瞇起迷人的雙眼,醞釀著肅殺之氣。
她若不馬上給個好理由,休想他會善罷甘休。
「你實在不應該背著老婆,跑到這個地方來。」玄若霏始終刻意移開視線,不敢直視他的目光,深怕自己的意志會受到動搖。
「玄若霏,你抬頭,看著我的眼睛。」他豪不溫柔地命令。
「我……」她抿了抿被海風吹得乾燥、龜裂的唇瓣。
「嘴唇很乾?」他眸光微斂,突然轉移話題。
「嗯。」她心不在焉地回答,腦子亂紛紛的。
「過來。」語畢,他俯首吻住她的嘴唇,絲毫不容拒絕。
熱吻像火焰一樣,瞬間蔓延開來,燒得她思緒更加紊亂,掙扎不到三秒便自動投降了。
她只能被動地承受他的焚燒,完全無力抵抗,也根本不願抵抗。
片刻後,玄知曄才心有不甘地離開她的唇。努力調勻急促的氣息後,他捧著她發燙的小臉,神情無比慎重地宣示道:「霏兒,有件事,我必須很認真地告訴你。」
「嗯!」她慵懶應道,眼神依舊迷離,似乎還沉醉在方纔的熱吻中。
「我,玄知曄,三十三歲,誠徵妻子一名,請問親愛的玄若霏小姐,你有意願來應徵嗎?」他深情地凝視著她。
「呃,應徵什麼?」她猛然回神。
「工作內容是當我的老婆,還有我未來孩子的媽。」他笑著介紹。
「可是你不說已經結婚了?」她一臉困惑,隨即,瞪大了晶亮雙眸。「難道你離婚了?」
「我根本沒和徐麗穎結婚?」他雲淡風輕地說。
「怎麼會……」她簡直難以置信,整張臉馬上呈現出呆愣的模樣。
「因為我不甘心就此買斷我們之間的幸福,所以在你離開玄家的隔天,我就將婚禮取消了。」趁著她目瞪口呆之際,他又低頭竊了一枚香吻。
「你怎麼能做出這麼衝動的事,那爸跟公司,該怎麼辦?」她焦急地揪著他的衣襟追問。
他的情深意重確實令她感動不已,卻也為他的衝動捏了一把冷汗,臨時退婚的代價絕對超乎旁人所想像。
「你別緊張,我有空會慢慢告訴你,現在,我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盡快去處理。」他利落起身,拾起一旁的小提琴塞給她。「拿好。」說完,他便直接將她攔腰抱起。
「我們要去哪?」她蹙起秀眉,一臉不解地看著他。
「去任何可以讓我們徹底解脫的地方。」他眸底清楚地閃著某種邪惡的光芒,讓人見了不由得臉紅心跳了起來。
雖然她還有滿腹疑問,卻也明白若不先好好餵飽這傢伙,什麼答案都別想套出來。
好吧,就像他說的,等他們「有空」之後,再問個仔細問個清楚。
看來,她滿滿的思念,完全不敵某人的邪念。
一年後,關島某個風和日麗的春季午後。
「霏兒,我終於可以在你愛的蔚藍大海,以及美麗的夕陽下,在這著名的彩虹教堂中,與你共同許下真愛誓言。」玄知曄感動莫名地說。
「哥,謝謝你。」玄若霏又忍不住眼眶泛紅。
「今後,我們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你是不是應該改口了?」他提醒。
「改口?」她一臉不解。
「不要繼續喊我「哥」了啊,感覺很煞風景。」他微皺眉頭。
「人家習慣了嘛!」她咬了咬唇。「要不然,應該改喊你什麼?」
「隨你高興啊,老公、親愛的、達令、寶貝、小親親……越肉麻越好。」
「我喊不出口嘛!」她害羞地努了努小嘴抗議。
「好吧,暫時不勉強你,我們就無從最基本的開始。」他失望地退而求其次。
「什麼是最基本的?」她眨了眨長長的睫毛,頗有裝傻嫌疑。
他撇撇嘴。「就直接喊我的名字。」
「玄知曄。」她立刻從善如流。
「霏兒,你真的很沒誠意耶!我看,咱們待會兒結婚證書也別簽了,就當來關島度假觀光好啦!」他轉過身,佯裝賭氣地說。
「好嘛,別生氣了,親愛的老公大人。」她連忙撒嬌賣乖。
聞言,玄知曄馬上笑得合不攏嘴,回身將她抱個滿懷,隨即專注凝視著身穿美麗白紗的玄若霏。
「霏兒,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真的好愛、好愛你?」他深情款款地問。
「唔,我仔細想想。」她刻意思索了下,才甜蜜一笑。「今天還沒說過。」
「哎呀,我真健忘!那現在立刻補償你,準備好了嗎?」語畢,他旋即低頭吻住她帶著幸福笑意的唇瓣,以具體行動證明;霏兒,我真的好愛你、好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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