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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桐]寧夏之冬[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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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8 21:4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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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雨桐]寧夏之冬[全文完]
寧夏之冬
作者:宋雨桐
在眾人眼裡,名建築師柳寧夏是優質型男也是神秘人物,
背景是謎,情史也成謎,曾經訂過婚,新娘卻落跑。
而在綠蘿眼裡,他更像是個永遠活在冬天的男人,
情緒總是冷淡,心思總是難測,深沉的眼令人猜不透。
明明心底住了別人,又愛拿她當擋箭牌來驅蝶趕蜜!
她只是個小助理,卻是唯一擁有他呵護與溫柔的幸運兒,
他很迷人卻也危險,要抵擋這男人的魅力太難了......
不知何時開始,他荒涼的心重新住進了一個小女人的身影,
她的地位不如她想像中的渺小,是一種清清淺淺的存在,
雖然她低調不多話,雖然她只是清秀而非令人驚豔;
但骨子裡對工作的專注熱情、醉酒之後的可愛與逗人模樣,
卻一點一滴打動了他的心......
他內斂深沉,愛一個人含蓄又紳士,單純如她不懂男人心,
他等她明白,像在等待一朵花盛開,等待一季春天到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8 21:45:27
第一章
藍天建築師事務所,不算台灣最大型的建築師事務所,但卻是一群菁英團隊,具特色的城市地標建築工程、跨國合作的大型建築案、特殊建築設計等等一般建築師事務所不敢接的超高標準建案,幾乎都會落在藍天建築師事務所的手上。
雖是如此,競案還是存在的,因為那些高難度的建案就算會自動落在「藍天」手上,但,也只會落入其中一位建築師手裡——也就是行事作風極其低調,卻永遠難掩鋒芒的柳寧夏。
三十一歲,因為長年隻身定居國外而具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氣質,柳寧夏人如其名,給人的感覺是沉靜安詳又極其舒服的,站在他的身邊不會有壓力,反而給人一種沉穩的力量,就算他只是淡淡的笑著不說一句話,那力量卻是確確實實存在著的,讓人很難忽視。
為什麼一個才三十一歲的年輕人可以擁有讓業界人士刮目相看的能力呢?在這個以前輩為尊的行業裡,柳寧夏算是很嫩的菜鳥建築師,為何可以在這一行佔有一席之地而且深受尊崇?或者,應該要這樣問,他在建築界敏銳的觀察力及解決問題的能力究竟是與生俱來的,還是因為他的出身背景?
偏偏,他的出身背景是個謎,很大的謎。據說有人派私家偵探調查過,但他在二十歲以前的資料,根本是一片空白。
大家都很好奇,所以每次有機會湊在一塊兒,這些在外面赫赫有名的建築師們就會突然變成八卦小姐,你一言我一語再加上幾杯酒下肚,就越說越停不下來了。
「聽說他爸爸是日本人,因為台灣當時極不喜歡日本鬼子,所以他媽根本不敢帶他回台灣,連中文都是跟在日本的中國人學的……」有人說。
「不是不是,你的消息不正確!他父親是法國皇族後裔,但因為他母親身分低微,所以無法進皇族大門,一輩子只能在外面做小,所以他從小就跟母姓……」又有人說。
「其實,他只是水泥工的兒子,沒你們說的那些了不起的背景。」一個很不以為然的嗓音突然淡淡的插了進來。
說話的是三十七歲的建築師前輩蕭原,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抬眼環視在座的眾人,每個人都對他這句話感到驚詫,酒吧的包廂突然安靜成一片。
始終坐在角落裡很努力當隱形人的綠蘿,這會兒也不自主地把耳朵豎得高高的,雖然她的視線很努力地落在她面前黃澄澄的果汁上。
老實說,這種場合她根本不該來,她只不過是蕭原專案小組裡的小小助理兼繪圖人員,而且進來這家公司才半年,但蕭原是事務所的專案經理之一,可以說是她的老大,老大說要帶她來見見世面,她根本就沒有拒絕的餘地,除非她不想在「藍天」這個大事務所裡混下去。
身高號稱一六二的綠蘿,其實是個很嬌小的存在,但她天生皮膚細嫩白皙,身材比例也很完美,雖不高,卻該瘦的瘦、該凸的凸,平常穿著休閒,卻有獨特的女人味,事務所裡有很多男人喜歡她這型。
「水泥工的兒子?怎麼可能?」有人輕斥道。
「對啊,看看他那長相,雖然是東方人的膚色、東方人的髮色和眼睛,但瞧他那俊美高挺的五官和高大的身材,絕對是個混血兒——」
「誰規定水泥工不能和老外在一起?」蕭原淡淡扯唇,仰首灌了一口又一口的威士忌。「嘖,說到底也是社會最底層的階級,憑什麼爬到我們頭上來?他只不過是運氣好而已……瞧他驕傲的,連我們邀請他的聚會都不出現,還有一年前他的訂婚宴也是,一個同事也沒有請,簡直沒把我們這些前輩放在眼底……」
聽到這裡,坐在角落的綠蘿喝了一口果汁,淡淡的柳眉蹙了起來。
就知道聽不到什麼有建設性的話,即使她進公司才半年,也深知柳寧夏雖是全公司女同事的白馬王子,卻是公司男同事的全民公敵,因為柳大建築師年紀輕輕卻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就算人家已經低調再低調,也是逃不了眾家毒舌在背地裡說他閒話的命運。
還有,一年前柳寧夏與某大雜誌社朱主編訂了婚又被退婚的事,也成了這些男同事間的笑柄,說他是因為財勢地位不如美國那最大傳播媒體集團的執行長雷伊,才會被朱大主編踢出局,任他在業界怎麼囂張,也只不過是一個小小卒子等等等。
總之,就是落井下石。
想著,她起身想偷偷出去透一下氣,未料才一站起,手便被人給拉住——
「去哪兒?」坐在她身邊的蕭原問道。
在旁的眾人目光紛紛落於這個平日在辦公室裡甚是安靜的小助理臉上。
綠蘿尷尬一笑。「……洗手間。」
蕭原好笑的看著她。「平常工作時你可以坐在位子上好幾個小時動都不動一下,怎麼今天一直跑廁所?」
「因為……喝太多水。」她看著被扣住的手,想不著痕跡地抽回來,卻被反扯回去,整個人跌坐在椅子上。「經理……」
蕭原沒放開她的手,單手把自己的酒杯倒滿酒,再把杯子拿到她面前。「把這杯喝完。」
「我不會喝酒……」她面有難色。
「沒喝過?」
「是……」當然是有,可就是因為有喝過,才會知道自己的酒量有多差,何況她又不想喝也不愛喝,想到她來陪吃還要陪酒,心裡就覺得不是滋味。
「人總要有第一次,以後你也會成為建築師,交際應酬少不了,會喝點酒是應該的,喝吧。」蕭原直接把酒杯湊近她唇邊。
綠蘿為難地看著那杯透明的酒。「我真的不會喝……」
蕭原面色一沉。「綠蘿,你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大家都在看呢,你的上司要敬你酒,你怎麼可以拒絕?」
「是啊,綠蘿,不管怎麼樣,這杯酒你是一定要喝的,咱蕭大建築師可是給足了你面子,親自幫你倒酒呢。」有人在旁起哄。
「對啊,喝吧,才一杯,醉不倒你的。」又有人跟著說。
既然大家都這麼說,也沒人會幫她,綠蘿只好接過酒杯,慢慢的將酒喝下去——
那酒,嗆人得很,還沒吞進喉間辛辣的氣體就已嗆上鼻腔,她皺著眉,忍住不舒服的感覺,腦子裡只想著要趕快把那酒給灌進去,仰頭把酒咕嚕一聲吞下肚……
結果,酒差點從鼻間噴出來,她被嗆得狂咳——
咳到眼淚都流出來,那嗆辣的液體燒著她的喉又燒著她的胃,再燒到她的眼……
眾人大笑,蕭原也大笑,大手輕拍她的背。「慢慢喝就好,怎麼用灌的呢?你喝的可是威士忌呢。」
綠蘿咳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此時卻發現本來拍著她背的手改為環住她的肩,她像是被蕭原給抱進懷裡……
該死的!他究竟在幹什麼?
她驀地起身,也不管這個舉動有多突兀,拔腿便衝出了包廂——
繼續咳、猛咳,她低著頭邊走邊咳,邊咳邊掉淚,剛剛在包廂裡極力忍住,那屈辱的淚水,一發不可收拾。
什麼跟什麼嘛!既不跟人搶案子又不接單,她干個小小助理還要被人家欺負,被逼陪酒、喝酒就算了,現在還要被吃豆腐嗎?真是太過分了!害她咳到膽汁都快嘔出來了還不夠,把她當玩笑看還不夠,竟然還想抱她?過分過分過分,真的是太欺負人了!
綠蘿越想越氣,越想越嘔,結果走著走著竟一個不小心撞到了東西——不,是人。
她被撞到鼻樑一疼,腳步一個不穩便要往後倒,幸好一隻手很快地拉住了她——
「小心!」一個溫柔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而且聲音挺耳熟的。
綠蘿一個抬眸,還來不及擦幹的淚眼剛好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黑潭裡,竟是他?柳寧夏!剛剛那些人還說他不給他們面子,連這種建築師聚會都不出席呢,現在倒來了。
「你……」柳寧夏看著眼前淚眼汪汪的人兒,再聞到她身上的酒味,一道好看的眉微微揚起。「是來參加聚會的?」
綠蘿點點頭,突然想起自己現在的模樣,又是鼻涕又是淚的,她趕緊用手去抹臉,卻似乎越抹越狼狽,越擦越糟糕,她懊惱透了,覺得自己好丟臉,這是她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面對自己的偶像柳寧夏,卻把最慘最醜的一面獻給了他……
一條手帕突然遞到她面前——
她抬眸,遇上這輩子見過最溫柔最溫柔的一雙眼,害她莫名其妙地又紅了眼眶,怔怔地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是乾淨的,昨天才曬過太陽,不相信你可以聞聞看,上面應該有陽光的味道,嗯?」柳寧夏淡淡的笑著,和善的望著眼前的小女人。
他知道她叫綠蘿,雖然藍天建築師事務所的同仁上上下下達百人,但可能因為她的姓氏名字比較特別,而且每次公司有新案子要找繪圖組員時,她的名字被各個專案經理欽點的次數非常高,因此,她進公司才半年,他卻對她印象挺深刻——雖然她走路常常頭低低的,讓人看不清楚她的臉,只知道她有一頭柔柔鬈鬈短短的髮,模樣兒算是清新可愛。
可奇異的是——只要有她在的場合,他通常很快便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或許是她的氣質太沉靜,也或許是她實在太敏感害羞,讓他在注意到她之餘,也同時瞭解到她做事的認真與專業,與時下一般年輕人很是不同,她的熱情是極其含蓄的,完完全全在工作上呈現出來,而不是個性。
他很欣賞這個小女人,卻從來沒跟任何專案經理搶過她,就算他知道她畫的圖會比任何一位資深繪圖人員都更能達到他要的標準,就算他知道她可以比任何一個助理更容易理解他的指令,他也未曾出口要過人。
原因或許是他覺得她可以再四處磨練一下,讓個性有點柔弱的她更強韌些吧?但,此時此刻,不期然的撞見這樣淚眼汪汪又可憐兮兮的她,他骨子裡某部分信念動搖了。
柳寧夏的眼定定的落在她清秀小巧的臉蛋上,第一次看清楚她的臉,一如他的感覺,是那種長相乾乾淨淨又清爽的小女人……如果她沒喝酒又沒一臉的眼淚和鼻涕的話。
綠蘿終是回過神,伸出雙手接過他遞上的手帕。「謝謝……我洗乾淨之後再還給柳經理。」
柳寧夏笑笑地瞅著她。「我借你手帕是給你擦眼淚的,不要捧著它發呆。」
聞言,綠蘿臉一紅,趕緊把手帕蒙到臉上去,順便遮擋住她紅紅的臉頰。「我……我去一下洗手間。」
說完,人就要跑——
柳寧夏再次伸手拉住她,她不解的回頭——
「直接回家吧,等一下不要再進去了。」他說。
什麼?綠蘿一臉愕然的看著他。「可是我的包包還在裡頭……」
「你先去大門口等我,我幫你把包包拿出來,再叫車送你回家,嗯?」他體貼地說。
綠蘿還是呆呆的看著他。「柳經理……」
「你不會還想回去被人家灌酒吧?」瞧她一臉是淚又滿身酒氣,這樣的事實並不難猜測出來。
嗄?綠蘿的臉更呆了。
看來,他猜對了。
柳寧夏好笑的伸手揉揉她的髮。「快去洗手間把臉洗一洗,我一會兒就把你的包包拿出來。」
話落,柳寧夏優雅的轉身離去,把呆呆的綠蘿一個人給落下,久久回不了神……
她,什麼都沒說啊?為什麼這個人好像什麼事都知道?
***
早上十點零五分,藍天建築師事務所裡異常的騷動不已。
上班以來第一次遲到的綠蘿想偷偷摸摸閃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都不行,因為她的位子周圍圍了好多人,她遠遠看見便下意識地覺得不太妙,腳步頓住了,猶豫著今天是不是該請假算了。
唉唉唉,要不是昨天那杯酒害她回家後便躺平在床上,就這樣一睡到天亮頭還是沉重得起不來,她也不會遲到了,結果咧?遲到就算了,那堆人守在她位子上是怎樣?她只不過遲到一次,有必要這樣興師動眾來圍剿她嗎?她平日做人沒那麼失敗吧?
「綠蘿來了!」有人看見了她。
綠蘿聽到有人叫她,然後在短短幾秒間,那些人全瞬間移動到她面前來,她心虛的朝大家微微一笑,還微微鞠了個躬。「對不起,各位前輩,我不小心遲到了,你們有什麼事要吩咐我做的嗎?」
聞言,其中一名建築師助理有點吃味的說:「現在誰敢叫你做事啊?」
「對啊,連一向不用女助理的柳經理都直接跟老闆說要你調到他組裡了,別說我們這些助理前輩,就連其他建築師要請你幫忙恐怕也難了。」
「是啊,我們事務所雖說是專案分組、專業共用的制度,大家彼此借調對方人馬也是正常,但現在你的職務上面明明白白寫著是柳經理的專任助理,說來說去,你等於就是他專用的人了。」
「是專用的喔……綠蘿,你倒說說,為何柳經理會把你調過去當他的專任助理?你什麼時候跟他關係這麼好了?」
「大家都知道他一向不用女助理的!還有,他那助理的空缺空著也約莫有大半年了吧,怎麼會突然把你要去?」
「是啊,真沒想到會有這種事,看你平日安安靜靜的話又少,長得也只能說是清秀,論打扮……」說話的人把綠蘿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又一遍,邊看邊搖頭。「總是一條牛仔褲加一件毛衣和外套……柳經理究竟是看上你哪一點才破格用你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綠蘿被逼問得直往後退,一直退到無路可退,才不得不停住腳步。
「我真的不知道。」她很無辜好嗎?
不過就算她再搞不清楚狀況,被她們說了這一堆也大略明白自己是被柳寧夏給調到他組裡去了,但,為什麼?這個問題她也很想知道答案好嗎?昨天他可是一句話也沒提到這件事,對她而言一切也是很突然。
「不知道?他要調你過去沒事先問過你嗎?」這不像是柳寧夏的作風,至少這麼多年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沒……」
「怎麼可能?柳經理做事一向很謹慎又體貼下屬,如果他要調你過去,應該會事先問問你的意願——」
陡地,一陣溫柔低沉的嗓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這點是我的失誤,你們就別逼問她了。」
眾人一聽到這嗓音,前一秒的張牙舞爪全縮了回去,轉過身面對這男人時都變成溫雅嫻淑的笑容。
「柳經理……您和老闆談完事啦?」笑得最燦爛的一位,是蕭原底下的另一位資深助理阿月。
柳寧夏微笑點點頭,目光掃向被她們圍在後頭的綠蘿。「很抱歉,可以跟各位先借個人嗎?她好像因為我的關係還在驚嚇中,我得跟她談一談,並請求她的諒解,因為我未經她同意就擅自作主……可以嗎?各位?」
「當然,您請便。」阿月第一個讓出一條路來,依然笑意滿滿。既然柳寧夏已破例用女人,表示她也有機會,總是山水有相逢的,說什麼也得在這人面前維持最美好的形象,更何況,這男人可是個白馬王子呢。
阿月這一讓,大家也都跟著回原位去了,留下綠蘿手足無措的站在那裡,頭低低的看著地板。
「地板上有黃金還是鑽石?」柳寧夏走到她面前,笑問。
綠蘿抬起頭來,微微紅著臉,嘴巴動了動,可沒接話。因為她到現在還沒從剛剛聽到的消息中平復過來,面對這個男人突來的溫柔和特別關照,她一時之間也很難適應。
他和她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真是天知道!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從今天開始,你就搬到我辦公室門外那個最靠近我的位置,如果你不願意跟我,現在就可以說,我會放你回去,沒關係。」柳寧夏溫柔的看著她。
「我願意。可是,我可以問為什麼嗎?」綠蘿這回沒閃避他的眼,目光定定的落在柳寧夏俊美又看似非常無害的臉上。
「你是問我為什麼要把你調來當我的專任助理?」
「對。」
「你覺得是為什麼?」
她看著他,他也淡笑的望著她,最終,她還是認輸把目光給移開,因為那雙眼眸太溫柔,一不小心就會讓人醉。
「算了,你不必告訴我,我等一下把東西收一收就搬過去。」對她而言,這根本就是求之不得的際遇,問那麼多幹什麼?總之結果都是一樣的,她會朝他飛奔而去……唉。
可在柳寧夏耳中聽起來,她卻是不情願的。
「我的自作主張如果讓你不高興,我道歉。」柳寧夏上前低聲對她說:「我只是希望像你這樣的人可以有一個令你比較舒服的工作環境,這樣你才可以更專注更安心的在這個公司發展,懂了嗎?」
說完,柳寧夏率先走了。
他好像老是這樣把她落下……
好像,只要他淡淡說一句她就會懂似的……
好吧,她好像有點懂他的話——是因為昨天晚上她被逼陪酒又喝酒的那件事吧?
所以,他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她不必再接受蕭原無理的要求及束縛,希望她可以安心的工作,不必再做她不想要也不必要做的應酬交際嗎?
如果真是這樣,他為何要對她這麼好?綠蘿想到腦子都快打結,還是想不出什麼答案。
「你在幹什麼?不會是在想晚上跟柳經理出去吃飯時該穿什麼衣服吧?」不知何時走過來的另一名專案經理田美莉,不以為然的撇撇唇。「真不知道你有哪點好……」
綠蘿皺起眉。「田經理……」
「放心好了,你晚上要跟柳經理出去吃飯的事我是不會到處亂說的,不過,你也不要太得意,你跟那位朱主編根本就是不同型不同款的女人,如果柳經理當初會跟朱主編訂婚,就表示你根本不是他的菜……若真要說出一個原因,那可能是他的情傷還沒得到療癒,所以想來點兒清粥小菜罷了,撐不久的。」
綠蘿的眉蹙得更深了。「田經理,我想你誤會了……」
田美莉一雙美艷的眼直勾勾地瞅住她。「我誤會什麼?難道他沒約你晚上吃飯嗎?他剛剛親口告訴我他晚上約了你,所以沒辦法跟我出席一場宴會……但,我不會放棄的,更不相信我田美莉會輸給你這種黃毛丫頭,等著瞧好了,嗯?像你這樣傻呆呆的模樣……要抓住這種出色男人的心,只能說是癡心妄想,我勸你不如早早死了這條心比較好。」
綠蘿還想說些什麼,可是田美莉已經扭腰擺臀的走開了。
真是……
她什麼時候要跟柳寧夏去吃晚餐了?
什麼他已經約了她,為什麼連她這個當事人都不知道?
見鬼了見鬼了見鬼了,真不知她被調到這男人的身邊,對她而言究竟是福還是禍呵……
綠蘿是那種一忙起來就不會注意時間的人,尤其今天一早就被人事地震給震到,再加上整理東西、搬座位等等,她手邊本來在進行中的工作難免就被耽誤了,雖說事務所的人都知道,柳經理組裡的人是不輕易外借的,但畢竟她被調動得十分突然,她必須先把手邊的工作告一段落才行,否則旁人很難順利接手,反而可能因此增加她以後的麻煩,還不如一開始就把它做好,這是她的工作信念。
「吃飯了。」
突然,她聽到頭頂上有人在說話。
綠蘿抬起頭來,對上柳寧夏帶笑的臉,她忙不迭站起身,有點手足無措的看著他。
「為了歡迎你成為我的專任助理,今天我請你吃飯,走吧。」
她聽了愣住。「就我們兩個?」
「如果你有特別想邀請的人,也可以找他過來。」柳寧夏微微一笑。「大家都很多案子在忙,原本監造工程師小克該一起來的,畢竟你跟他是我在工作時最常會接觸到的人,可是他今天要和女朋友一起過生日,所以就剩下我們兩個了。」
綠蘿點點頭。「我知道了,可是……我的工作也忙不完……」
「你不必急著交接,這些工作在我們出國前完成就可以了,算算應該還有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我不會交代你其他工作,你只要專心做交接和準備好出國的行李就可以了。」
「出國?」她一臉錯愕,她究竟一天要被嚇幾次才夠啊?
「啊,我忘了說嗎?」
「顯然是的,柳經理。」
「真抱歉,我今天忙了一點,忘了沒跟你說。我們這次要到日本京都參加建築設計師考察參訪團,公司的名額只有兩位,所以你跟我去。」他簡略地說了一下。
這是他昨天晚上便決定好的事,連同把她調來身邊當助理,都在昨晚一併和藍天事務所的老闆,也同時是他大學時期的死黨紀立陽報備過了。
「可是……我又還不是建築師……」成為建築師需要工作滿一定年資再加上考照合格,她只能從小小繪圖設計師及建築師助理做起。「另一個名額應該給其他建築師才對吧?」
這個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呵,她能去當然高興都來不及,但,怎麼聽起來她去就是名不正言不順?
柳寧夏盯著她半晌,雙手一攤。「好吧,看來我得承認,我們參加這個參訪團是為了我可能接下的中日合作園林大案做準備,這個案子很重要,我需要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助理來協助我完成,所以,你必須跟我去,除了工作上的需要之外,也可以多聽多看,讓自己在這塊領域裡可以擁有敏銳的觀察力與不同的思維見解,這樣解釋你明白了嗎?」
聽來聽去,這都是個肥缺。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這男人的提拔與賞識?
「我真的不懂……為什麼是我?」綠蘿一臉的誠惶誠恐。「你確定我真的是你要找的那個人嗎?」
「你是。相信我,你可以辦到的。」他已經觀察了她半年,夠久了。
「我怕我做不好……」辜負了他對她的信任,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這比她事情沒做好還要更讓她受不了,因為,他是她的偶像,她努力擠進藍天事務所的原因也是因為他——雖然這一點從來都沒有人知道。
「與其老是擔心自己會做不好,不如把那些心思用來專注在你將要做的事上,你一直都是用這種心態在做事的,不是嗎?」
她意外不已的看著他,沒想到,她會從柳寧夏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好像,他很瞭解她似的,又好像,他已經觀察了她許久,早就看透她的所言所行、所思所想似的。
這樣的感覺實在太奇特……
再這樣下去,會不會哪一天他會突然知道,其實,她是為了他才進「藍天」的;其實,他是她的偶像;其實,她甚至有一點點喜歡他……
「走吧,吃飯去,我真的餓了。十分鐘之後公司大門口見,我先去開車。」柳寧夏對她微微一笑,率先轉身走出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8 21:45:52
第二章
這就是田美莉說的,柳寧夏要約她共進晚餐的約會?
沒有鮮花香檳,不是牛排大餐加紅酒,更不必因為要穿什麼而傷腦筋的晚餐約會,柳寧夏開車帶她去吃飯的地方是——基隆夜市。
晚上十點,基隆夜市還是人車鼎沸,轉了好幾圈才找到一個私人停車場停好車,走進夜市裡,人潮多得嚇死人,柳寧夏高大英俊、氣質出眾,走在人群裡還是非常引人注目,而她綠蘿不高不矮,一六二的身高雖不至於被淹沒在人堆裡看不見,但老實說也不好找就是了。
她小心翼翼地跟在柳寧夏後頭慢慢走著,他也不時回頭瞧她,但後來她還是在一個不注意時被推擠的人潮給狠狠地擠到後頭,她一時胸悶又呼吸困難,想勉強前進,卻離走在前頭的柳寧夏越來越遠。
突然間,她不急迫地想要跟上去了,只是遠遠看著他的背影,想像著,如果他們就這樣走散的話,他會很著急的尋她嗎?尋到她後,他會罵她還是很不耐煩?又或者表面上若無其事,心裡卻在OS以後再也不要帶她出來吃飯了?
哈,真不知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
綠蘿低下頭,不再遙望著遠方的身影,她甚至想直接轉身離開,招輛車回家去,也比這樣被遺落下的心情好些。
本來,就不是自己該期待的人,她早就知道,因此從來不抱有任何期待。
進「藍天」半年,她常常有機會偷看他,她甚至知道他幾點幾分會進公司,會走哪條走道進他的辦公室,又會在幾點幾分出現在茶水間喝咖啡,但她卻從來不曾製造什麼不期而過的巧合事件來接近他。
遠遠的看著他,是她的小小夢想。
他與她的距離,過與不及對她而言都是不舒服的。太過,怕會產生太多超乎現實的期待:不及,又會覺得不安與思念。
所以,剛剛好就可以了。
而今天一整天所發生的一切,已超乎太多太多……多到她都快要承受不住了,怕會失控。
或許,她該回家了……
才想著,又是一陣推擠,綠蘿被連連踩了好幾腳不說,整個人還差點被撞倒——
一隻大手及時伸過來扶住了她——
「謝……」她抬起頭來想跟對方說聲謝,卻發現過來扶她的人竟是應該走在很前面的柳寧夏。
看見他,她有點錯愕,一時之間沒回過神來。
「你沒事吧?」柳寧夏低頭問著。
綠蘿搖搖頭。
柳寧夏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扶著她肩頭的手改去牽住她的手,她愣愣的看著他,再看看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突然覺得臉好熱。
「這樣就不會再走散了。」他淡然一笑,把她的手拉緊。
他逕自走在她前面,看似無意,但高大的身影像座山,自然而然便替她擋去了前方推擠不堪的人潮,把身後的她護得牢實。
她看著兩人緊握著的雙手,感受得到他厚實掌心裡的溫熱,也感受到他的體貼,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到要蹦出來,一張臉好熱好熱,不必照鏡子也知道此刻的她臉有多紅。
怕被他瞧見,她始終低著頭走路,只看著他的鞋後跟,信任的跟著這個男人的腳步往前走。
「就在前面,快到了。」柳寧夏不時回頭看她,跟她說說話,就怕她像剛剛一樣,差點因他的不經心而被遺落在遠遠的某處。
剛剛就那麼一個恍神罷了,因為他好像在人群中看到了久違的「她」。
他知道這樣的念頭太不實際,因為那個「她」不可能出現在台灣,更不可能出現在這吵雜熱鬧的基隆夜市,但他還是因為那酷似的容顏而恍神了,再想到自己不是一個人來到這裡而回頭尋人時,卻沒看到應該在身後的綠蘿……
他自然而然的往回走,雖然他的舉動招來許多人的白眼,甚至因為和人潮反方向而舉步維艱,但他還是選擇回頭,而不是停在原處等待……也因此,他才得以在她差點被人撞倒時及時扶她一把,當時他的人已站在她身旁,她卻不知在想什麼而發呆沒瞧見他……
他甚至看到她想轉身往回走,如果不是剛好有一波人潮推擠向她的話……或許,是他的錯覺?
綠蘿跟著他的腳步走了好一會兒,才見他在一個掛有土魠魚羹招牌的巷弄裡停下來,這時,他放開了始終握著的她的手,對她微微一笑。
「就這兒了,我想請你吃的晚餐,或者應該說是宵夜了。」
店不大,但客人超多,好半天老闆才替他們騰出一個兩人並肩而坐的座位,位置很擠,她根本是挨著他的臂膀坐下的,害她吃東西的時候非常小心翼翼,就怕會一直碰到他。
「這家土魠魚羹非常有名而且好吃,你要好好嘗一嘗,平常除了工作你都在做什麼?竟沒來過基隆夜市?」連他這個住在台灣時間比她短的人都來過這裡無數次了,她竟說她沒來過,真的是奇跡。
綠蘿咬了一口土魠魚,再喝了一口湯,的確如柳寧夏所言,入口即化,而且香氣四溢,她把東西吞下肚,這才微側過臉跟他說話。「我念大學時才到台北來,一邊唸書一邊打工,大一、大二當家教教小朋友英文,大三、大四就開始接外面的設計圖稿,可以說是忙得不可開交,根本沒空玩,再說,那時聽人說東北角和基隆夜市是戀愛聖地,哪個男同學邀我來,我都不敢……」
說到這,綠蘿陡地一頓,對上他那雙帶笑的眼睛,驀地紅了臉。
天啊,她現在究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現在她可是跟著眼前這男人來到基隆夜市了,當著人家的面這樣說,對方會不會誤會什麼?
她低下頭開始默默吃羹,決定聽他說話就好,因為她跟他在一起好像會變呆變笨,話還是少說點為妙。
幸好,他也沒繼續問下去,低下頭開始吃他的羹,吃完羹,他帶她去吃泡泡冰,還買了一大袋的麻辣螃蟹腳,香到爆,她只是把它們抱在手裡,聞到那味道就感覺食指大動。
「可以喝點啤酒嗎?」柳寧夏突然側過臉問。
她詫異的看著他,不明所以。「開車不能喝酒的。」
「啤酒醉不了人,若真醉了,叫車回去就行。你不知道吧?啤酒配螃蟹,人間美味,就怕你不能喝……算了,我還是另外買飲料給你好了——」
「我可以的,只是啤酒而已,沒問題。」綠蘿笑笑的打斷他,看到前方剛好有便利商店,把懷裡的螃蟹往他手裡一放,便衝去店裡買了好幾罐啤酒再衝出來,得意的揚了揚。「我只喝一罐,其他的給你,行不行啊?」
「行。」柳寧夏笑著,走過來再次牽住她的手。
綠蘿的心又開始怦怦亂跳,可是她告訴自己不要大驚小怪,因為她知道他這個舉動根本不代表什麼,沒必要胡思亂想。
「又怕我走丟嗎?我又不是小朋友。」她臉紅紅地說。
她很想假裝鎮定,可是她的經驗實在不老到,裝得一點都不像,她害羞又要假裝沒事的模樣真是很可愛,看得柳寧夏忍不住唇角微勾——
「我只是擔心我的那些啤酒會走失,你千萬別想太多了,綠蘿。」他忍住笑,拉著她往人群中走去,人還是多,他緊緊拉住她的手,就算再擠再亂也沒放鬆過。
因為,他不想再感受一次之前差點丟失掉她的感覺——那讓他覺得愧疚又失職,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保護好一個女人的能力,那種感覺很不好。
這一夜,他帶她到了海港的河堤上坐著看海。
大海一片的黑,靠著身後那些的城市光影,依稀可看得見洶湧的波濤在黑暗中一閃一閃地,泛著神秘的光。
「不介意跟我來這種地方吧,綠蘿?」
綠蘿聽了一愣。
「基隆夜市和海邊,這些像是談戀愛中的男女才會做的事,嗯?」
聞言,她輕笑了出來。「柳經理,你問這句話好像問得太晚了一點厚?」
柳寧夏看她笑,自己也笑了。「看見你這樣笑,讓人安心多了。」
綠蘿莫名的又一愣。
「昨晚你哭的樣子很醜,以後別再那樣哭了,嗯?」柳寧夏邊說著邊開了一罐啤酒遞給她,自己又開了另一罐。「來,敬你,以這罐啤酒的記憶換掉昨晚那杯威土忌的不愉快,乾杯。」
他率先仰頭喝了,她卻捧著酒罐雙眼霧濛濛的望著他,久久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嗎?
大老遠跑到基隆夜市吃東西,又帶她到海港看一大片黑漆漆的海……
她何其有幸,可以讓這樣的男人如此溫柔對待?
「謝謝你,柳寧夏。」她輕輕地說,喚著他的名。
柳寧夏聽見了,可假裝沒聽見,把一罐啤酒一口氣喝下肚。
「知道嗎?因為帶你出來,讓我想起一個好久都不曾再想起的人。」他突然開了口,提起往事。
「朱小姐?」
柳寧夏聽了側過臉瞧她,笑笑。「原來你也挺關心我的嘛,我以為你都不聽八卦的呢。」
綠蘿聽了低頭喝啤酒,一口接一口。唉唉唉,就說言多必失嘛。
「不是她。我沒愛過朱希。」這是他第一次說這種話,說完,也覺得鬆一口氣,雖然他自己也有點意外他說出口的對象竟然是眼前這個小女人。
聞言,綠蘿被酒嗆到,連咳了好幾聲。
柳寧夏大笑,看她被他逗得挺狼狽,決定好心的放過她,不再說了。
「喂,這個超級大八卦你得替我保密。」
綠蘿忙舉起手作發誓狀。「我以我的工作保證,絕不會說出去的,不然你開除我好了。」
「那我不變成惡上司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一夜,他們就這樣邊喝啤酒邊吃蟹腳,天南地北的聊起來。
本來說只喝一罐啤酒的綠蘿不小心多喝了幾罐,聽著柳寧夏說起過去的事、過去的人,可眼皮好重好重,聽著聽著竟不小心睡去。
她的頭一直點一直點,柳寧夏看見了,把她的頭扶過來靠上自己的肩。
他笑著,看她睡著的可愛模樣,輕輕搖著頭。「真是個不禁喝的丫頭,才兩罐啤酒就醉了。」
沒叫醒她,柳寧夏就這樣讓她枕著他睡,還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怕她冷。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個女人曾經這樣靠著他睡著了,一樣,是這樣一同看著黑夜的海……
可,心境卻是全然不同了。
當時,他深深愛著那個女人,覺得一輩子再也不會愛上別的女人,是那麼的堅定執著,甚至無怨無悔。
十年過去,他,早就不再是以前二十歲出頭的柳寧夏,也不是去年和朱希訂婚的那個柳寧夏了。
曾經,他只想被動的找個適合走一生的伴侶,因為除卻巫山不是雲,他的心裡只停駐過一個女人,因此他和朱希訂了婚,但看過朱希和雷伊的愛情之後,他卻發現,如果不愛一個人,就不該去承擔及承諾對方的一生,因為,對方也許可以再遇見愛……
他,也許也一樣……
***
綠蘿一大早進公司就遇見了同組的設計監造工程師李克,他的職責是分擔建築師現場監督的工作,要求並掌控承包商可以按圖面施工無誤,所以常常要跑工地,比較不常待在辦公室裡。
「昨天的晚餐如何?我家老大沒有欺負你吧?」李克開玩笑的對她眨眨眼。
其實,這真的是很一般的玩笑話,綠蘿卻忍不住紅了臉,心虛得要命。
如果李克知道她昨天一個不小心喝多了,在柳寧夏身邊睡著,甚至被他抱進車裡睡到早上才醒,他還微笑地開車送她回家讓她換好衣服再來上班,那會如何?
「藍天」的天花板會被這些人轟到掉下來吧?
還有還有,那些因為她被調去當柳寧夏助理而差點逼她到牆角圍毆一頓的女人們,如果知道昨天晚上的事,她恐怕很快便會屍骨無存,見不著明天的太陽了。
「綠蘿!」
這一聲大喊,讓作賊心虛的綠蘿暗暗叫糟,因為這嗓音太特別,特別的尖銳與刺耳,她很難不馬上認出來這聲音的主人是專案經理田美莉。
果真,田美莉穿著三寸高跟鞋扭腰擺臀的走進他們的小組辦公室了。
綠蘿看著她,意外的是,田美莉好像很開心,不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聽說柳經理昨天請你去吃夜市?我沒聽錯吧?」田美莉笑得像是中頭彩般,樂得很。
綠蘿愣愣的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真是……太神奇了,她可是一個字都沒說喔。
「真的是?哈哈哈,笑死我了,我還以為他有多重視你呢,不是五星級牛排大餐而是路邊攤嗎?哈哈哈,真是不敢相信……要不是有同事親眼看見你們兩個在基隆夜市裡吃土魠魚羹,我還真的不敢相信柳經理會帶你去那種地方吃飯呢,怎麼樣?土魠魚羹好吃嗎?」田美莉笑瞇了眼。
不會吧?天底下還有這種可怕的巧合?
「好吃,很好吃。」綠蘿很認真的說,臉上半點笑意也沒有。「如果田經理沒其他事的話,我要去忙了。」
綠蘿實在不想跟這種女人討論任何有關柳寧夏跟她的事,還有昨夜。
對她而言,昨夜根本美好得不像是真的……
她想好好守護它,就算永遠只能埋在心底,她也會很快樂。
「喂。」田美莉扯住了她的手。「要把我的話當話,綠蘿,他不是你可以喜歡的男人。」
「我沒有喜歡他。」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從你剛進公司開始,就一直偷偷地看著柳寧夏,別以為全公司的人眼睛都瞎了!」
綠蘿看著田美莉,心裡的秘密被這樣突如其來的公開,她的心不只有點慌有點亂,還有點受傷及狼狽。
偷偷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呢?有必要被這樣公開指責、接受公評嗎?
她氣悶不已又委屈不已,她這究竟是招誰惹誰來著?是啊,本來她偷偷戀著人家是沒事的,因為她只不過是路邊不起眼的小草,誰會把她放在眼底呢?可現在,因為柳寧夏的欽點,讓她這株小草可能變成花,還緊緊挨著人家站著,便怎麼看就怎麼不順眼了,非得把她踩在腳底下才甘心吧?
她咬唇再咬唇,把唇給咬破了,滲出血來。
「怎麼?沒話說了?」田美莉得意的勾勾唇。「我告訴你,他這輩子只愛一個女人,一個日本女人,連我都得不到他的心,你也別想,要是他可以再愛人,那人也該是我田美莉!」
站在一旁的李克突然走了過來,伸手把綠蘿給攬進懷裡。「田經理,我想你誤會了,綠蘿喜歡的男人是我,不是我家老大。」
綠蘿愣愣的轉頭看李克。
李克對她眨眨眼。
田美莉錯愕的看著李克和綠蘿,一雙美眸瞪得老大。「李克,你不是有女朋友了?」
李克嘻皮笑臉。「我是說她喜歡我,又沒說我喜歡她,不過,人家既然喜歡我,我也得對人家好一點,至少不能看著她被惡人欺負而不管,你說是吧,田經理?」
惡人?是指她田美莉是吧?
田美莉終於聽懂了李克的指桑罵槐,氣得跺腳,轉身要走,卻意外的看見不知何時已站在辦公室門口的柳寧夏——
「你……來多久了?」田美莉白了臉,可是很快地衝著他嫣然一笑。「我買了早餐正要給你送來——」
「我和綠蘿一起吃過早餐了。」柳寧夏陡地道。
此話一出,辦公室裡的其他三個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李克把環住綠蘿肩頭的手給緩緩抽開……
田美莉的一張臉變得死白……
綠蘿則是錯愕的看著他,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柳寧夏為什麼要說謊?
他跟她並沒有一起吃早餐,事實上,他應該也跟她一樣來不及吃早餐才對,他卻那麼理所當然的說了,然後沒事似的走進他的辦公室。
這個疑問,一直到十幾天後綠蘿跟他坐上飛機,來到日本下榻的溫泉旅店,都不曾再被提起,她不敢問,他也沒主動提,再加上為了前來參加這為期十天的建築設計師考察參訪團,她忙著跟很多人交接之前的工作,便把這個疑問給落下了。
而很多事,只要錯過了某個時間點,就不適合再被提起,因為不想被認為很在意,雲淡風輕反而好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8 21:46:21
第三章
二月的京都適逢梅花祭,第一天,日本本地的建築師團長就帶著來自世界各地約莫五十位團員搭專車前往北野天滿宮,宮前,粉色、白色的梅花在寒冬中綻放,長長的兩排攤子賣了很多吃的、玩的,及一些有趣的小玩具。
綠蘿蹲在地上看攤子上大大小小的烏龜,在手心裡把玩很久,因為實在太可愛了;然後是短短肥肥又紫得發亮的茄子,讓她看了好想買回家,不是為了吃,而是為了看;再然後是排了一長排隊伍的鯛魚燒,有各式各樣的口味,光看就讓人想流口水,因此就算穿著白色廚師服的老闆烤得再賣力,也依然應付不了眼前這條人龍。
綠蘿沒有跟著排隊,因為第一次來日本京都,第一次逛日本的天滿宮,看著眼前深紅的神社、金色的雕花燈籠,掛著紅色小圍兜的牛,及這一大片的梅林景緻,她的雙眼已不自禁的被吸引過去。
「摸摸牛的頭,聽說可以把學問傳到你身上去。」一位同樣來自台灣的年輕男建築師約翰出現在她身後,笑著跟她說。
綠蘿聽了衝著他甜甜一笑。「真的?」
約翰大笑。「常盤團長說的。」
二十九歲的約翰笑起來很陽光,全身散發著一股熱情與活力,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建築師,站在這一群有點年紀或是氣質過於沉穩內斂的建築師們中間,比較像個助理,如她。
綠蘿伸手去摸牛的頭,牛的頭頂很平滑光亮,恐怕是因為每個人來都要摸上一摸的關係。
「你怎麼不摸摸?」她問他。
「我的學問應該比你豐富一點,所以把我那份一起讓給你,這樣你可以分到比較多。」
哈,還有這樣的歪理?綠蘿笑彎腰,呼出的白霧散在這片園林之中,一團團的,像雪地裡的梅。
「你跟柳寧夏一塊兒來的,怎麼沒跟他一起走?」約翰突然問。
這次的參訪團,台灣參加的人數只有十位,誰跟誰來很明顯,何況柳寧夏在業界很有名,更讓人不可能不注意到她。
綠蘿斂了笑,這個問題她也很想問啊,自從那一天過後,柳寧夏雖然對她還是一樣的溫柔有禮,可是,卻和那一晚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像是有點刻意保持距離,她一向敏感,不會察覺不到這樣的改變,就算這樣的改變其實微乎其微,但她還是感覺到了。
因此,在飛機上她一直裝睡,到了旅店,大家再度集合前,她都沒有去找過他,團長帶他們上車來到天滿宮,她也是獨來獨往,盡可能一個人逛一個人走,就是不想打擾到他。
「他很忙,有很多人來找他說話,我怕打擾他——」綠蘿說到一半,看約翰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樣子,才吐吐舌改口道:「好吧,我承認我貪玩可以了吧?我家老大做事很穩重,我如果在他旁邊蹦蹦跳跳的他可能會覺得吵,所以我就一個人晃,反正今天的行程純粹是觀光,我也不算不務正業,這樣的答案你滿意了吧?」
約翰笑著點了一下頭。「還可以。既然如此,那我們作伴一起逛吧,我是一個人來參加參訪團的,我不介意你像隻野猴子一樣亂跑亂跳的,所以,作伴應該頂適合。」
野猴子?綠蘿瞪他,嘴角卻全是笑。
她有種找到同伴的感覺,彷彿以前在學生時代那樣,約翰就像她的同班同學,相處起來一點壓力也沒有,這樣的感覺真的很不賴。
就這樣,她和他結伴逛這天滿宮,一直到專車要回旅店的時候,她才坐回柳寧夏身邊。
她看他閉著眼休息,怕吵醒他,輕手輕腳的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好玩嗎?」柳寧夏突然問。
咦?他沒睡著嗎?綠蘿轉頭看他,他這才緩緩睜開眼。
那雙眼啊,是她從沒見過的深沉,比那天夜裡在基隆港邊看到的海還要黑,有著深不見底的暈眩感。
「好……玩。」她很是心虛的微微笑。「我吵到你了?還是……後面還有空位,我去坐別的地方好了。」
說著,綠蘿抓著包包要起身走人,一隻手驀地伸過來拉住她——
「坐下。」淡如風的嗓音,卻有著不容人忽視的威嚴。
綠蘿乖乖坐回去,卻沒敢看他。
柳寧夏看著今天老是躲著自己的她,慢慢的收回手,柔聲道:「玩歸玩,該做的功課還是要做,這幾天的行程都是在看京都的古跡建築及園林設計,還會請日本建築大師親自來解說這些建築設計的原理及概念,每天晚上你都要跟我討論白天參訪的心得,還得寫報告書,把你看到的特色用相機拍下來,找出它們的建築工法再寫下來,我每天都要看見你的進度。」
「是。」這時的柳寧夏還真像大學教授。她偷偷吐舌頭。
「那個人叫約翰吧?」如果他沒認錯人的話。
聽見他提起約翰的名字,綠蘿一愣,抬眼,柳寧夏的眸子沒有半點笑意,只是直勾勾的瞅著她。
「是……」約翰和他一樣很有名嗎?為什麼柳寧夏認得他?
「之前聽說過他這個人嗎?」
綠蘿搖搖頭。
「建築界大老郝林的兒子,是個天才型建築師,在他還沒拿到執照之前就已經幫很多建築師做過設計,重點是……他也是這次我們可能要接的合作案最大的競爭對手,這一點,希望你可以明白。」
明白什麼?她和約翰只是剛認識的朋友。
「我跟他什麼都聊,就是沒聊到公事……經理放心,我會特別注意的,更何況,就算他真的想在我身上挖到情報也不太可能,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只是希望你注意點,不要替自己惹上什麼麻煩。」
「謝謝經理關心,我會注意的。」綠蘿淡淡地說。
「出門在外,不要叫我經理了,叫寧夏吧。」
嗄?綠蘿尷尬不已的看著他。「這不太好吧,經理。」
「我不想再聽到經理這兩個字。」柳寧夏再次閉上眼。「再聽到我就扣你薪水。」
什麼跟什麼,還有這樣的?不能叫經理,也不可能叫他寧夏吧?怎麼聽,這樣叫都很奇怪,因為她不是他朋友,也不是他同輩。
「那叫你Anthony?」
「這裡是日本,不是美國也不是英國,我有中文名字,你為什麼非得要叫我的英文名字?」
綠蘿偷偷瞪他一眼,咬住唇,覺得他好像在存心為難她。
「那就叫你柳寧夏。」這是她最後的讓步了。
「連名帶姓地叫,很沒禮貌。」他淡淡地說了句。
厚~~綠蘿好想打人。
怪了,真是怪了,平時明明不會那麼難搞的柳大建築師最近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難搞?她究竟是哪裡得罪他了?為什麼一切都變得這麼奇怪?
***
最後,綠蘿選擇叫他柳先生。
雖然柳寧夏對這種稱呼也不是很喜歡,但找不出可以反駁她的立場,便很無奈的接受了。
就這樣,幾天下來她總是左一句柳先生右一句柳先生,聽起來比陌生人還要生疏。
這次參訪團安排的是日本京都一間極具園林特色的五層樓溫泉旅店,綠蘿和柳寧夏的房間都在一樓通往戶外溫泉池的長長竹林通道的僻靜一角,轉角處只有兩間房,他在右她在左,房門打開就可以看見美麗的雪景,雪花紛飛的夜晚,不遠處溫泉池裡蒸騰的熱氣,光看就讓人覺得溫暖。
連著幾天晚上,她都是到他房裡討論當天的參訪心得,再回自己房裡去查資料寫報告,柳寧夏是個嚴師,連出來玩都要她上網找資料,每天都得研究到很晚,再加上事務所那邊常常有一些問題丟過來,她得趁睡覺前把那些信件回完才能安心去睡,然後一大早又要起來走參訪團的行程,常常沒睡飽。
這一晚,在兩人討論的空檔,柳寧夏起身去張羅小點心,綠蘿合眼假寐了一下,沒想到頭很重,一沾到桌面就睡沉了。
柳寧夏回來看見,拿了外套披在她肩上,坐在她身邊繼續翻閱手上的書。
室內有茶香,有溫泉香,還有淡淡的梅花香。
他取茶要喝,手不經意地碰到她擱在桌上的手,冰冰涼涼的,他頓了一下,大手輕輕握住她的小手,在掌心裡溫著。
想來她的體質極怕冷,這幾天就算沒下雪,也看她老是縮在羽絨衣裡只露出一張小臉,連在室內,她的手都還是冰的。
柳寧夏低眸瞧她睡著的白皙臉龐,鼻子紅紅的,臉也紅紅的,嫩白好看的耳微露在她的髮間,她有一頭鬈鬈亂亂的髮,但看起來很柔……他伸手去探,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柔軟,甚至更軟……
大手驀地一頓,好看的指尖收起。
當柳寧夏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綠蘿那雙晶燦的眼已然睜開,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他趕緊把握住她手的大手也收回,神色難得的帶些倉惶。
綠蘿很想再次閉上眼睛假裝睡著,可是現在不是她可以裝死的時候,她眨眨眼,小臉從桌面上抬起來,麻掉的雙腿從榻榻米上艱難的爬起來,直接抓起剛剛還沒討論完的資料走到門口——
「對不起,柳先生,我有點累,先睡了。」說完,她很沒種的落跑,但有記得替他關上房門。
一走出去,她趕緊奔回自己房間把門關上,手上的資料掉了一地,她伸手搗住怦怦亂跳的胸口,還無法從剛勵受的驚嚇中平復過來。
她沒弄錯吧?還是因為剛睡醒,意識不清所造成的錯覺?為什麼柳寧夏的大手會在她的髮間,那麼溫柔的輕撫著?還有,她的手為什麼會在他那厚實溫暖的掌心裡被握著?
一直到現在、此刻,她都還可以感覺到他掌心傳來的熱度……
她的心彷彿就要跳出來,就像那一夜在基隆夜市,他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那樣,讓她的心悸動不已……
可那回是因為人太多怕走散,她沒理由想太多,但這回呢?是為什麼?
他喜歡她?柳寧夏喜歡她綠蘿?
不……她是腦袋燒壞了才會這麼想。
可,除此之外,她想不出任何他會這麼做的原因,還是……她頭髮上有蟲?他只是好心要替她弄掉?有可能是這樣沒錯,但手呢?他為什麼要握著她的手?還是她的手上也有蟲?
天啊……這旅館也太多蟲了吧!那她還用睡嗎?
***
她真的整夜沒睡。
一整夜都在想著——他是不是喜歡她?
綠蘿不斷的用冷水沖臉,可是還是無法讓自己清醒,精神不濟地揹著包包打開房門,剛剛好就見到也才走出房間的柳寧夏。
他一身白毛衣、白外套,搭配筆直的藍色牛仔褲和一雙灰色銀光綠底休閒鞋,看起來悠閒自在又不失品味,再加上他那張神采奕奕的俊顏,竟看得她莫名一陣氣惱。
「睡得好嗎?」柳寧夏先開口問候。
「很好。」
「是嗎?」他看著她眼下的黑眼圈,微笑。「早餐記得喝點咖啡。」
說完,他率先走在前面,又把她給落下。
就這樣?綠蘿看著那高大好看的背影,說不出心裡頭那股惆悵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真的在期待嗎?期待他會對她說出什麼莫名其妙的話?譬如說:對不起,我昨晚是情不自禁?或者是——其實,我喜歡你?
她跟著他走向餐廳,突然,有人大喊一聲她的名字——
「綠蘿!」一個高大的陽光型男朝她跑過來,是郝約翰,他笑著露出一口健康白牙,就像冬雪裡的燦爛朝陽,眩目而溫暖。
看著他,綠蘿也不禁笑了。「早啊,約翰。早餐吃了嗎?」
「正要吃,一起吃吧,今天要到金閣寺,我帶你吧,跟你說說那裡的故事,免得你還得每天找資料,要背的東西比電腦還要多,嗯?」
聞言,綠蘿看了走在前頭的柳寧夏一眼,他明明聽見約翰的話了,可是卻沒回頭,既然這樣,是不是就表示他同意?
「還有,晚上我帶你去看日本京都最美的夜景。」約翰接著道。
「晚上?」綠蘿又看了一眼前頭的柳寧夏,他一樣沒回頭,繼續優雅地走他的路,一個轉彎便消失了。
「你不會忘了吧?你今天生日耶,大小姐!」約翰受不了的低叫。「能有人像你這樣的嗎?連自己生日都會忘?」
「你怎麼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綠蘿意外地嘴巴張得大大的。
「團員資料表上有,我不小心瞄到的。」
「是不小心還是故意去看我是不是比你老啊?」她皺起眉,看樣子是在糗他,事實上卻是在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因為一個男人不可能無端端這麼關心一個女人……就算她再笨,也知道對方的關心不尋常,何況她一點都不笨。
「不管是哪個原因,對你都沒壞處,賺到一個帥哥陪過生日,度過可能是這輩子最難忘的一天,不是嗎?」郝約翰很大方,好看的眸子繼續閃閃發亮的盯著她,也不想刻意避嫌。
綠蘿微微紅了臉。「真是臭美……」
約翰伸手捏捏她鼻子。「喂,你別沒大沒小的,我說什麼都是你的前輩呢。」
「對對對,你是老人家……」
「說好了喔,我已經訂好餐廳,對了,你家老大會一起來嗎?我要不要多訂個位子?」
綠蘿微微笑。「不用了,他不會來的,他喜歡一個人看書喝茶。」
她說了好多話,可是她的目光卻一直落在前方轉角處那已經消失好一會兒的背影,心裡空空洞洞地,待回過神來,卻瞧見約翰的眼眸定定地落在她臉上,像是在這一瞬間領悟了什麼。
「你喜歡柳寧夏。」他用的是肯定句。
綠蘿瞪著他。「不要胡說八道。」
「很多女人都喜歡他,你不必覺得不好意思,他的確出眾,不只是他俊美的外貌,還有他天生的建築師才華,連身為男人的我都很欣賞他。」
嘖,這兩個男人都說對方是天才呢。
「是啊,你們兩個人都是天才,我是狗熊,現在狗熊要去吃飯了,再見。」她沒好氣的說,朝他揮揮手想離開,卻被他拉了回去。
因為動作太突然,她差點就跌進他懷裡——
「你幹什麼?」一下子靠人家這麼近,害她非常不自在。
「你可以喜歡他,但不可以愛上他,知道嗎傻女孩?」約翰突然很認真的對她說。
什麼跟什麼?這些人,總愛把她當小孩,什麼事都要三令五申的!他們究竟是她的誰啊?
綠蘿別開眼,約翰卻把她的臉給轉回來,一字一字的對她說——
「聽清楚了,他,不是你愛得起的男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8 21:46:49
第四章
快十二點了。
綠蘿醉得一塌糊塗,是被約翰抱回旅店的。
柳寧夏的房門沒關,聽到聲音看到人,他從房裡走了出來,張開雙臂想接過約翰懷裡的女人。
「我抱她進去就可以了。」約翰說。
「已經到這裡,不必再麻煩你。」
「一點都不麻煩。」
柳寧夏睨著他,最後選擇找綠蘿的包包拿鑰匙,開門讓他把綠蘿抱進房間。
綠蘿的手還在亂揮,嘴裡嚷著還要喝,並且說她今晚喝的酒是世界上最香最好喝的酒……
「你不該讓她喝那麼多的,她酒量很差。」柳寧夏皺著眉,想到她一整天、一整個晚上都跟這男人在一起,還讓他抱她……他的心情就有說不出的鬱悶。
他擔心她一整晚,她卻是狂歡了一整夜——和這個男人。
雖然他早上走在前頭依稀有聽見約翰約她晚上出去吃飯看夜景,但她卻是一通電話、一通簡訊甚至一聲招呼都沒打,就這樣把他一個人給落在旅館裡,忘了每天晚上的約定,忘了於情於理她都應該要跟他報告自己的行蹤。
「或者更正確一點地說,請你以後不要再接近她。」柳寧夏很輕很輕地說了這句話,說完才驚覺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是什麼。
心,微微一震,像是在安靜的雪地裡突然間被驚擾的兔子,帶著莫名的慌。
約翰好笑的挑挑眉。「這不是上司該管及可以管的事吧?」
的確……不是。
連柳寧夏自己都覺得說這種話太不得體,可是,他卻說了,而且說完還不覺得後悔。
「你可以走了。」柳寧夏淡淡地下了逐客令,他沒必要跟任何人解釋任何事。
約翰笑了笑。「我應該可以放心把她交給你吧?」
「絕對可以比交給你讓人放心。」
約翰再次大笑出聲,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今天是她生日,你不知道吧?記得要跟她說一聲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柳寧夏輕輕地在綠蘿額頭上印了一吻。
他告訴自己,這個吻只是出自於對她生日的祝福,不代表任何意義。
對他而言,這是很自然而然的舉動,不帶任何親密的意圖,而是帶著一絲絲寵溺。
因為她醉了、睡了,他的舉動不會影響到她,所以,他隨著自己的意念就這麼做了。
牆上的鐘,長短針剛好指到十二。
綠蘿睜開眸,恰巧瞧見柳寧夏在親吻她……
「你剛剛在親我嗎?」
柳寧夏比她更驚愕,卻只是鎮定的看著醉眼迷濛的她。
「你喝醉了,看錯了。」
她一愣之後笑了,伸手輕撫他的臉,直勾勾看著他的眼,亮燦燦的且明目張膽,和平日老是害羞低頭避開他的眼神截然不同。
「我想也是……可是你剛剛真的親了我……我看見了。」
柳寧夏不語,只是盯著她。
「柳寧夏……」
他看著她因為喝太多酒而顯得紅通通的臉,沒接話。
「寧夏寧夏……」她繼續喚著他,笑得好開心。「知道嗎?你的名字好好聽,找好喜歡。」
柳寧夏瞅著笑美如花的她,很懷疑她現在是否真的清醒,因為,她這小傢伙平時根本沒膽叫他的名字。
「你的名字也很好聽。」他跟著應和,不管她現在醒是未醒。
「真的?」
「真的。」
綠蘿又笑了,雙手驀地捧住他的臉,傾身上前親吻了一下他的唇——
柳寧夏一愕,眸色在瞬間變得深濃,在他尚未從這突來的一吻反應過來之際,一雙纖細手臂勾上他的頸,那軟軟的嘴兒又再次湊上,貼著他的唇有點笨拙又有點害羞的吸吮著……
她的唇軟軟甜甜,和著淡淡的酒氣,在他的唇齒之間漫開。
一股久違的悸動在他胸臆之間慢慢擴散,他有剎那間的情迷,卻依然被他的理智所抵擋。
他伸手握住她的雙肩,輕使點力將她推離,她的神情帶點迷惑與失落,很是無辜的望著他。
「連在夢裡,你都不會喜歡我嗎?」她邊說著,笑了,伸手又去撫他的臉,一滴淚突然從眼角滑下。「真是個討厭的傢伙……不是在夢裡嗎?就不能裝作喜歡我一點?那麼小氣幹什麼……」
柳寧夏聞言不自覺地笑了,瞅著這小女人可憐兮兮的落淚,說著這麼惹人心疼的話。心底某個強硬的角落崩塌了,他聽見了心底那道巨大的聲響,想裝聾作啞都不行。
他伸手替她抹去淚。「我沒有不喜歡你。」
綠蘿傻傻地看著他,腦子還在發暈發脹,心裡也是。
是夢……夢裡的他說他沒有不喜歡她。
「你是夢。」既是夢,她不想管了,撲上去,她緊緊抱住他,將臉深深地埋進他寬大溫暖的胸懷裡。
好大好溫暖……她昏沉沉的又想睡了……
然後,她真的在他懷裡睡去,雙手緊緊纏在他的腰際。
柳寧夏低眸望著懷裡的女人,沒再推開她,也沒抱住她,只是任她抱著,等她睡沉了些,他才重新將她輕輕放回床上,替她蓋好被子。
他回到自己房間,一夜難眠。
***
頭疼得快爆掉。
綠蘿醒過來又倒回床舖上,在內心哀號一百遍,真想賴著不起床。
都怪自己昨天晚上喝太多,因為連才剛認識沒幾天的郝約翰都說她愛不起柳寧夏這男人,她實在太傷心了,真心想大醉一場,真的想大醉一場,所以喝了好多好多的酒,越喝越想喝,喝得她一直笑又一直哭……
然後郝約翰吻了她……
綠蘿陡地用手搗住嘴,從床上彈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拚命的晃著腦袋,這樣還不行,乾脆伸手去用力拍啊拍——
天啊……她昨天被郝約翰給吻了?然後咧?她好像有打人家一巴掌,有嗎?再然後咧?她為什麼沒印象了?只知道自己在昏昏沉沉中作了一個好夢,夢裡,她吻了柳寧夏,抱著柳寧夏,久久沒放開……
那……真的是夢吧?
還是……那根本不是夢?
房外突響起兩聲敲門聲,綠蘿起身去開門,門口站著的正是柳寧夏,他的手裡拿著一個杯子,看見她便把杯子遞給她——
「先把這個喝下去,頭就比較不疼了,這是日本人特有的秘方茶,可以醒酒、減輕宿醉的不舒服。」
她乖乖端著杯子,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那個……昨天晚上我是怎麼回來的?」
柳寧夏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你連自己怎麼回來的都不知道,會不會太過分了?你來日本不是為了喝酒玩樂交男朋友,而是為了工作,這些你都忘了?」
他難得嚴肅的神情讓綠蘿有點嚇到,頭低了下去,接下來想問的話全都給它吞進肚子裡。
昨天……鐵定是夢!她是瘋了才以為可能不是……
柳寧夏看著眼前女人一副自知犯大錯似的模樣,好一會兒,才淡淡的扯唇道:
「喝完把自己整理一下再出來吃早餐吧,別誤了行程,知道嗎?」
聽到他的話,她不禁低頭看一下衣裳亂七八糟的自己,她的頭埋得更低了。
「是……」啊,快丟臉死了啦。
見她的頭越垂越低,柳寧夏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不經意的笑。
關於昨晚她隻身跟郝約翰喝得爛醉如泥還被抱回來一事,他的心裡終歸是不舒坦,不釘釘她,讓她緊張讓她著急讓她慌讓她亂讓她煩,她又怎會記取教訓,下次變得乖一些、謹慎一些?
想到這事,他的俊顏再次沉下,沒再多說什麼就轉身走開。
關上門,綠蘿捧著那杯解酒茶回到房間,看那茶還冒著熱呼呼的白煙,小小口的開始趁熱喝,溫溫熱熱又香香,不一會兒便全被她喝進肚裡,因為她著實也渴了,解酒茶解不解得了她的酒是不知,但鐵定可以解她的渴。
是說,柳寧夏是在生氣嗎?
天啊,她都忘了自己昨天因為不知在生誰的悶氣,所以故意不跟他說就出門去了,還關了手機……
想來,他的脾氣算很好了,修養更是無人能及,在她未告知就消失一晚之後,隔天早上還親自送來醒酒茶……
他對她,好像太好了。
所以,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
他喜歡她嗎?
這個問題,在綠蘿的腦袋瓜裡盤成一個網,越想越糾結,一整個白天她都心不在焉,到了每天晚上的討論時間,她還是心不在焉。
柳寧夏終於看不下去了。
他突然把她拉進懷裡,她嚇得動都不敢動一下——
「在想什麼?」他低眸,深黑的眼像是要望進她骨子裡。
「沒……」她覺得自己彷彿快被那雙黑眸給吸進去。該死的,他怎麼可以這樣看著她?會讓她胡思亂想的……她已經夠煩了,他為什麼還來擾亂她?
「你沒有,我可有。你昨晚說非我不嫁,還記得嗎?」
「咦?」有嗎?她凝著眉細想,眉頭都快打結了。
他微笑地看著她,眸色更沉,陡地靠近她的額頭,低語:「既然都想要嫁了,那我們先行夫妻之實也無妨吧?」
啥?他究竟在說啥?綠蘿大驚失色,下意識就要把人給推開——
他卻順勢把她壓在榻榻米上,傾身要吻她,她嚇得雙手緊緊抵住他的胸膛——
「我沒說過這樣的話!」就算是夢,夢裡也沒這句啊。
「你明明說了。」
「我沒有!」
「有,是你醉糊塗了,所以忘了吧!」他扯扯唇,驀地靠近她的唇。「說話要算話,就算你是女流之輩,就算你喝醉了,話還是得說到做到,你想賴皮?」
這男人,明明是在逼問她,明明現在的舉動很不君子,甚至是有點可惡的,可為何,他的模樣看起來還是如此優雅又迷人?
綠蘿幽幽地看進他眼底,那麼溫柔,那麼澄澈,那麼迷人,如果她真的說了那句話,如果他真的因為那句話而要娶她,她想自己應該捨不得賴皮的,她應該會跳起來轉圈圈,抱住他開心的大叫大跳。
可惜,她不可能說這種話,連夢話也不可能,因為她知道,她一點妄想嫁給他的心都不敢有,又怎麼可能說出口呢?
如果她根本沒說過這種話,那麼,現在的他就是在要著她玩……為何呢?故意要她擔驚受怕嗎?
想著,她在此刻看清了他眼底的一絲戲譫。
「我若真不想賴皮,你當真要娶我?」她瞅著他,埋在骨子裡最後的那股硬脾氣似乎也被挑起了。
她綠蘿並非真的是軟柿子,她只是不喜與人爭,不愛出風頭,不喜歡做超出自己掌握的事,然後讓自己過得不舒服罷了。
就算她真的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她也不甘被他耍著玩呵。
柳寧夏聞言,壓著她的身子緩緩退開,眉眼微斂,瞬也不瞬的睨著她,道:「終身大事可以像你這樣隨便的嗎?喝醉酒後隨口亂說便罷,清醒時還這樣滿嘴胡言,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把自己嫁出去?我記得,你才二十五歲。」
現在來怪她隨便了?那剛剛他那樣唬瞬她就不隨便嗎?
綠蘿起身,一句話也不說便轉身走出房間。
她氣呼呼的,外頭氣溫低,她卻沒穿外套,又不想再進去房間拿,就這麼站著直打哆嗦,直到一件衣服披上她的肩——
她轉身一語不發地瞅著他瞧。
他微笑,晃晃手上的本子。「今天就休息一晚吧,關於白天的參觀心得你再想想,明早再報告,嗯?」說完,他回自己房間去了。
兩人的房間就在隔壁,她瞪著那房門,順道戀著屋外的雪,就這樣呆立了一個多小時。
他,對她終是無心吧?
所以故意這樣嚇她又罵她,好讓她打退堂鼓嗎?
真是夠了……她很識相的,就算之前真的可能會錯意,誤會他對她的溫柔與體貼是有一點點的喜歡,但之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8 21:47:17
第五章
難得進行一整天的室內講座研討會,故意選在邊邊角角坐的綠蘿卻輕咳了一整天。
身子一直覺得冷,她卻沒喊過一聲冷,只是不自覺地搓著手,把自己龜縮著,臉卻異常地紅。
休息空檔,被指名坐在前排座位的柳寧夏朝角落的她走來,大手一伸便去探她的額和臉——
「柳……先生?」她嚇得乖乖不敢動,或者說,捨不得動?
那隻大手接著探下去,連頸後也不放過,熱燙的觸感讓柳寧夏皺眉,他起身脫下外套套在她身上,順手幫她收桌上的東西——
「你幹什麼?」她被他的舉動搞得一愣一愣地。
他斜了她一眼。「你發燒了,得去醫院。」
「醫院?這裡是日本京都——」
「你不會以為這裡沒醫院吧?」
「可是,還有會要開、課要上——」
「你這樣發著高燒.能聽得進什麼鬼東西?」他差點沒對她吼。拉起她的手,請櫃台叫了一輛計程車就趕去醫院。
一路上他沒放開她的手,發覺她一直抖,最後張臂將她擁進懷——
她動了動想退開,不想讓自己習慣他的體貼與溫柔,否則真要陷進去,就萬劫不復了。
柳寧夏見狀,冷冷一句:「那天親都親了抱也抱了,連嫁我都可以了,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他的話,讓她有點難堪。
有些氣有些悶有些惱,她使力把他的手推開——
「我不必你可憐我!」說得她一副很想倒貼的樣子,就算她再喜歡他,也懂得要有一點點的矜持。
「不要我可憐你,就不要給我生病,生病了,就只能聽我的。」他也惱了,因為她醒著的時候總是把他推得遠遠地,老是躲著他,醉了卻對他胡言亂語,又親又抱,忽遠忽近地釣著他的心。
他不想太靠近她時,她就出狀況讓他不得不親近她。
他靠她近一點時,她卻想把他推得遠遠的。
這讓他很困擾,困擾得令他失去平日的優雅與從容,困擾得讓他睡不好吃不好,沒把她放在眼皮底下就是不心安。
可,她病了,發著高燒,他卻一直到現在才發現……與其說他在氣她,還不如說他在氣自己。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我病了是我的事,不關你的事。」
「你是我帶來日本的,我有責任把你照顧好。」
原來是這樣……他對她反正是半點情意也沒有。
綠蘿看著他好一會兒,忽地輕輕一笑,別開眼,她望向窗外,覺得身子越來越冷。
下了車,他伸手拉她,她甩掉了,逕自走在前頭,日文卻跟她很不熟,讓她東南西北都搞不清楚,最後還是他拉著她走,看門診拿藥及叫車,全靠他一口異常流利的日文,簡簡單單就搞定。
就在他要送她上車時,突然有人衝過來伸手拉住他——
「柳寧夏!」是個日本女人,講的卻是中文。
已經坐上車的綠蘿看見他愕然的臉,也看見那個日本女人驀地撲抱住他,淚流滿面——
「你何時回來日本的?為什麼沒跟我聯絡?」那女人說。
柳寧夏的身子僵住了,好一會兒才把懷中的女子給推開——
「這位小姐,很抱歉,你認錯人了。」他淡道。轉身坐上車關門,叫司機快快把車開走。
綠蘿盯著他瞧。
「什麼話都不要問。」他閉上眼,不想說話。
綠蘿搗住嘴咳了咳,一句話也沒說,更沒提,她在後視鏡裡看到那女人追著車子一直跑一直跑……
她知道,他鐵定是認識那女人的,因為那女人叫他柳寧夏,會認錯人才有鬼。
他卻不認……
結論一定是,她曾經是傷他很深的女人,不然,就是他很愛很愛過的女人……以上兩種不管是哪一種,他都是愛那個女人的……
想著,綠蘿覺得胸口好悶好痛。
她皺著眉,輕輕喘著,那細微的聲響還是驚擾了身旁的柳寧夏。
他睜眼,眸子移向她,見她一臉不適,伸手抓過她的手——
「哪裡不舒服嗎?胸口痛?剛剛怎麼沒說?要不要再回去叫醫生開個藥?」柳寧夏說著便要司機調頭回去——
「不要!」綠蘿緊緊抓住他的手。「我沒事,我不要回去醫院,真的不要……除非,是你想回去?」
她瞬也不瞬地望著他,抓住他的那隻手把他握得很緊很緊。
她在害怕,她知道。雖然這樣的害怕很可笑,因為她跟他根本就不是那種關係,可是,她就是直覺地不想讓他再回醫院,去見那個女人。
真的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可,至少此時此刻,讓她任性一下吧,此刻的她太虛弱,很想很想依賴他,就算他永遠也不會屬於自己,她還是想任性這麼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柳寧夏望著她那雙祈求似的眼,心緊了緊,開口叫司機繼續往前開。
她鬆了一口氣,默默地把手抽了回來,疲憊的輕輕閉上眼。
「謝謝你,柳寧夏。」她在心裡輕輕地道。
謝謝他成全了她那可笑的私心……
他真的真的是個體貼又溫柔的好男人。
***
他想回去嗎?
不,他並不想。
那段過去對他來說是個心結,雖然沒真正解開過,但時間已過了太久太久,久到他都快忘了那個結依然存在,今日就這樣硬生生給碰上了,才發現,那個結竟還存在於他的生命裡。
柳寧夏看著窗外飄著的細雪,這幾日都是他和綠蘿一起看的雪景,她看見雪總是會哇哇哇的驚歎著,滿臉歡喜,看得很是逗人,讓旁邊的人心情也不自覺地好了起來。
今晚,卻異常安靜。靜到他常常不自主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確定她還呼吸著。
這樣的感覺很奇妙……
想不起來自己最後一次這樣掛心過一個人是在何年何月?
柳寧夏靜靜地注視著這沉睡中的容顏,蒼白而秀麗、看似柔弱又纖細的她,在工作上卻有著絕佳的韌性與令人欣賞的專注及認真,她是安靜而內斂的,但在情感上卻是一張純白的紙,那麼害羞卻又敏感……喝醉了的她,則是如此熱情又可愛……
那日在辦公室裡,他聽見田美莉指著她的鼻子說她偷偷喜歡他很久了,他得知後的第一個念頭是避開,所以來日本前的那段時間才會刻意避開她,卻發現她因此躲他躲得更厲害……
她是高傲的,雖然她的高傲很低調,甚至讓人察覺不出,但他知道,不屬於她的愛情她寧可碰也不碰,埋在心底就好。
可笑的是,他反而不悅了……
不喜歡她這樣躲著他,往其他男人身旁靠去……
這樣自私的想法,連他自己都嚇一跳,不願承認卻又不能不面對,這小女人不知何時已讓他掛在心頭的事實。
但,這是愛嗎?
或者說,他還能愛上一個女人嗎?
綠蘿發現,柳寧夏自從那天在醫院遇到那個日本女人開始,就經常望著窗外沉思。
因為她生病,白天告假沒參加訪問團行程,柳寧夏晚上回來便跟她重述一遍今天白天跑的地方,還一一把照片秀給她看,不忘幫她上課,主題是關於日本建築歷史及建築物發想等等,順便送水送藥還兼送飯。
她說不想吃,他就親自拿湯匙要餵她,害她嚇得趕快接過碗,自己呼嚕呼嚕吃起粥來。
她不太會吞藥,大藥丸總會卡在喉嚨裡,苦得她想吐,他也不知從哪裡變出糖來,直接塞進她嘴裡。
因為有他的照顧,這回她生病像是到了天堂,幸福又快樂得不得了,雖然一點都不像真的,活得像飄在雲端上。
他往窗外看,她也跟著他看,他在想那個女人吧?可是她卻在想他。
明明在眼前,那麼近的距離,手一伸長就碰得到,或者她嚷一聲痛他就會奔過來,可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這男人離她好遠好遠,遠到這輩子她都別想追上他。
她的眼神難掩失落……
柳寧夏透過窗無意間審視到那雙眼。
不知她的腦袋瓜裡又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了?
他回眸看她,剛好對上她正在瞧著他的眼,嚇得她趕緊把眼睛閉上——
「我說你——」話未落,就聽見敲門聲。
這麼晚會是誰?
柳寧夏看了裝睡的綠蘿一眼,走去開門,門一開,見到來人,他的神情已不若第一回巧遇時那般錯愕與慌亂。
「我在你房間外等了很久,服務生要我來這裡看看,說你應該在這裡。」鈴木容子邊說邊看了房內一眼。「不請我進去坐坐?」
「這不是我的房間。」
「可是你卻一直待在這裡。」鈴木容子看見床上躺的女人,像是睡著了。「她是你的女人?」
柳寧夏只是安靜的看著她,沒回答她的問題。「你不該來的。這裡不是你該來及可以來的地方。」
容子傷心地瞅著他。「你說過這輩子只會愛我一個人,那她算什麼?果真,男人的愛情都是謊言,轉過身就忘了……」
「你已經結婚了,容子。」
「那又如何?你如果真的愛我,我就算死了你也會一直愛著我。你說,你不愛我了嗎?才幾年你就變心了嗎?」
十年,算短嗎?
柳寧夏無奈地看著眼前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她是驕傲且嬌縱的,他曾經深深愛著她那份驕傲極了的美麗,可,如今呢?當她質問他究竟還愛不愛她時,他竟然不想回答,甚至,對自己的答案也產生了疑問。
他還愛著她嗎?他以為是的。在過去長達十年的光陰歲月裡,這個女人的身影佔據了他大半的生命,他甚至以為自己會帶著與她的回憶一起死去,終究不會再愛上別的女人。
可此時此刻,他的視線卻奇異地落在綠蘿身上,她還在裝睡,像是她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空間裡。
「我的確變心了。」柳寧夏突然道。
容子錯愕不已的看著他,想不到,他會這樣直率又毫不猶豫的對她說出這樣的話。
「畢竟,你不可能再屬於我,我又何必傻傻的執著於你?」他又道。嗓音很輕很輕,卻一字一句帶著傷。
她曾是他的最愛,是他看過最美麗的女子,她笑起來像天使,生起氣來也還是天使,他喜歡她開心大笑的模樣,喜歡她在他面前轉圈圈跳舞的模樣,喜歡她摟著他說要纏他一輩子……
只是沒想到,她口中的一輩子這麼短,短到他只是稍稍離開日本一段時間陪生病的母親回台灣,度過屬於母親最後的時光,再回到日本,她的身邊就有了別人。
她說,她寂寞,受不了一個人的孤單,她需要人時時陪伴,否則她會慌會亂會不安。才半年,那個她父親安排的男人就這麼輕而易舉的進駐到她的生活裡,到最後成了她的丈夫。
故事很短,留下的傷疤卻很深很長。
容子哭了,淚水一直掉。「可我還愛著你啊,我愛的一直都是你……」
柳寧夏失笑。「如果真是這樣,你就不會嫁給他了。」
「那是因為……」容子咬住唇,說不出話來了。「寧夏,你明明知道我是愛你的……」
「可是你也愛他。」否則,又怎會乖乖聽她父親的話嫁給那個人,而不是他呢?
「我……」容子再次咬唇,想著,該不該把當年的實情告訴他。當年,她不敢把真正的原因說出口,現在……她又是否該說出來呢?
何況,他說的沒錯,當年她也是有點喜歡她丈夫的,在那段柳寧夏不在身邊的日子裡,她以為自己是愛著她丈夫的。
可是——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想你……」她幽幽地看著他。「寧夏,你聽我說好嗎?其實我——」
「他對你很好,這樣就夠了。」他驀地打斷她。突然發現,自己不想再承受那個不屬於自己的愛情的重量。
「不……」她上前緊緊抱住他。「我要你愛我,一直一直都愛我一個,沒有你的愛,我怎麼會快樂呢?」
「容子……你知道你是快樂的,他對你很好,時時陪伴著你,他就是你要的那個人,也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
「我不管!我要你愛我,我不能沒有你的愛……」
唉唉唉,就是要巴著人家的心,佔有最重要的位置就是了!
綠蘿當真聽不下去了。她被吵到頭昏腦脹的,忍不住拉起被子蓋住頭,整個人在被子裡蜷成一團,卻開始狂咳起來。
柳寧夏聞聲皺眉,輕輕拉開容子,倒了一杯水走到床邊,拉開她的被子扶她起身。「起來喝水。」
她搖頭。「不行,我好想吐,喝了會吐。」
「吐了再說,快喝。」
她瞪他,他把水湊到她唇邊,慢慢的餵她喝下,她邊喝著,他的大手邊順著她的背,就怕她岔了氣又咳起來。
水喝完了,那女人也走了,至少,不在她房裡,也不在她的視線範圍之內。
她幽幽地瞅著他。「你幹什麼老拿我當擋箭牌?那個女人是你愛的人——」
「睡吧。」他扶她躺下,不想跟她討論這個話題。「我出去一會兒,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就回來。」
「你不必回來,我要睡了,不必人照顧。」
他看著她,又說了一次。「我一會兒就回來。」
然後,他走出房間。
再然後,他就沒再回來了。
幸好,她沒真的等。
幸好,藥效真的很強,她還是睡著了……
隔天一早,她精神好些了,想早點起床去餐廳找吃的,才打開房門卻剛好看見柳寧夏從房間裡走出來,身後跟著那個叫容子的女人。
原來,那個叫容子的女人昨晚在這裡過夜了,而且是和他在一起。
柳寧夏轉身看見綠蘿時微微一愕,綠蘿則趕緊關上門,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的退回房去。
心怦怦怦地跳,她撫著胸口,怕它會這樣一直狂跳亂跳,跳到她心亂如麻,當場昏過去……
***
如果事情如她所想的那樣,那麼,那一夜,柳寧夏是跟有夫之婦上了床。
兩個相愛的男女在同一個房間待了一個晚上,長時間的相思與等待,怎能不天雷勾動地火?
那一晚的事,兩人不曾再提起。
回到台北之後,綠蘿每天都埋頭做報告,桌上堆的一堆工作也要趕,她還被小克抱怨不已,說她跟著老大去日本享福,卻把助理的活兒全交給他,她笑著說會彌補他,結果沒隔兩天,他就call她去工地幫他處理一樁臨時事件——
「我好不容易可以休假一天,說好要幫女朋友過生日,現在人在南部,綠蘿,你可以幫我這個忙吧?先幫我去安撫安撫工地的人,說我明天就會給他們一個交代,叫他們不要再鬧罷工了……工期很趕,他們停工一天,我們就得延工一天,公司要付賠償金……那個工頭沒跟我確切說是什麼事,只叫我過去……你就替替我吧,他們看你一個弱女子也不會對你怎樣的……還有,這件事你先不要跟老大說,我明天回去就搞定他們,老大現在應該不在公司吧?」
「不在,他陪老闆去談一件案子。」
「那你可以幫我吧?你說過會還我一次人情的。」
「我會過去的,只是不知道搞不搞得定,這種事我沒處理過……」綠蘿有點不安。「也不知他們這次會這樣鬧是什麼原因?」
「總要有第一次吧,綠蘿,難不成你一輩子只想當個助理在辦公室畫圖就好?工人們吵吵鬧鬧總會有的,何況你只是去幫我安撫一下,如果今天公司沒派人出面,他們恐怕真要鬧罷工了。」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綠蘿掛上電話,外套穿上,包包一拎便出了門。
搭車到了工地現場,只見承包商的工人們圍了一圈,抽煙的抽煙、喝酒的喝酒、玩牌的玩牌,綠蘿抓緊包包緩緩地朝那堆男人們走過去,還沒開口,就被一個叼著煙的男人嗆——
「你是『藍天』派來的人?」
綠蘿點點頭。「是的,因為李克有事沒法子趕過來,我先來瞭解一下各位有什麼問題——」
眶噹一聲,接連著幾個酒瓶被甩到她腳邊砸碎了,破碎的玻璃四處飛濺,綠蘿穩住陣腳,沒有嚇得驚慌失措或者跳開,只是隱隱約約覺得小腿上有一股刺刺的疼。
「媽的!他竟派個娘兒們來哄我們!」摔酒瓶的男人氣得大吼。
「對啊,李克來不了,叫建築師給我滾出來!派你這個娘兒們來處理我們男人間的事算什麼東西?太瞧不起我們了!」
綠蘿微微皺眉。「是你們瞧不起女人吧?重點是要處理問題,而不是要處理這個問題的人,問題可以解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我是男是女,究竟跟你們的問題有何關聯?」
聞言,叼煙的男人黑眸一閃。
現在,這個小女人是在……訓他們嗎?
這些工人們有剎那間的錯愕,然後同時間爆笑出聲。「天啊,她在說什麼鬼啊?娘兒們就是娘兒們——」
「住嘴!」叼著煙的男人低喝一句,全場頓時鴉雀無聲,他眼神帶笑的走向她。「你叫什麼名字?」
「綠蘿。」她定定地看著他。
「綠小姐?」男人笑笑。「你確定你可以處理我們的問題?」
「我確定我一定『會』很有誠意的處理你們的問題,至於是否可以完美解決,就算李克親自前來也不敢保證吧?」
「既然如此,那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
「大ㄟ——」有人落台語想出聲阻止。
男人手一揚,叫他們噤聲。
「一口氣把這瓶啤酒喝完,我就跟你談。」叼著煙的男人從地上拿起一瓶玻璃瓶裝的啤酒遞給她。「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真是……
綠蘿在心裡哀歎好幾聲,她的酒量很差耶,還喝一瓶?但,現在這種情況不喝恐怕不行……
綠蘿咬住唇,豁出去地道:「好,我可以喝下它,但在喝下它之前,你們要不要把問題先告訴我,我怕我等一下醉了,聽不清楚你們的問題,這樣會把事情搞砸……如何?」
叼煙的男人看了她好一會兒,又看看眾人,眾人皆憋著笑卻不敢吭聲。
還有這樣談條件的喔?這娘兒們還真是天真活潑又可愛!
「好吧,就這樣。」叼煙的男人點點頭,引來一陣噓聲。「不過因為你改變了條件,所以我也得改一下我的條件,要跟我談,等會兒你得喝完兩瓶啤酒才能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8 21:47:52
第六章
綠蘿從工地喝完兩瓶酒出來,已頭暈腦張,她努力把路走成直線,然後到路邊揚手叫車,揮手半天終於坐上車後,她突然看到車上的時間數字閃著20:02……這是什麼意思?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零二分?
有點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被她忘了……
綠蘿敲敲頭,終於想起今天晚上七點跟老大——也就是柳寧夏——約好要把參加考察團的完整報告給呈上……
天啊!她竟然差點就給忘了!
「司機先生,麻煩調頭,我要到中山北路——」說完,她頭昏昏的把頭靠在車窗上。
約莫二十分鐘後,車子已停在藍天建築師事務所前,她付完錢下車,幾乎是用沖的進辦公室。
柳寧夏就坐在位子上等她,聽見聲響,他抬起頭來,濃濃的酒氣也隨之入鼻,幾乎可以很輕易的判定她是剛剛不久前才喝的酒。
「對不起,我遲到了。」她跑得很喘,之前酒精發酵頭暈,現在更暈了。
柳寧夏看著臉紅紅的她,擔憂了一個晚上,實在很難有好脾氣。「工作沒做完卻跑去喝酒,跟別人的約定可以輕易爽約,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你甚至連手機都忘了帶出門。」
他撥了十幾通電話,回來時卻發現她的手機竟在她的辦公桌上,問其他同事也沒有人知道她上哪兒去。
「不是的,我是去——」綠蘿想告訴他她是去工作,可是他似乎完全不想聽她說話。
「做錯事就認錯,不要找藉口。」
「我沒有——」
「你敢說你沒喝酒?你不知道喝了酒的你會做出什麼事來嗎?」真不知自己是氣她忘記約定而遲到來得多,還是氣她跑去喝酒來得多?
她委屈的看著他,突然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她轉過身,腳步踉蹌的走回自己的座位,緊盯著她背影的他這才發現她白色緊身褲上小腿部位滲出一點血,他驀地起身叫住她——
「慢著,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你的小腿受傷了。」
她的小腿?綠蘿低下頭看了自己的腳一眼,這才發現小腿上的白色褲子沾了一點一點的血漬……啊!是那些工人打破酒瓶時弄傷了她的腳,當時覺得有點疼,後來就沒感覺了。
「你剛剛究竟去哪裡,為什麼會受傷?」他又問,人已來到她跟前。他可能是氣瘋了,才會以為這一向做事認真負責的小女人會丟下工作偷跑出去喝酒。
「我沒事——」她越過他想走,腰間卻一緊——
「你——」
「不要亂動!」柳寧夏一把抱起她,讓她坐在桌子上,彎下身拉起她的褲腳,終是看見了那像是被碎玻璃割傷的小腿。「怎麼弄的?」
她盯著他瞧,嘴動了動,可沒發出聲音。
「回答我的話。」他沉著聲。
「……有人摔破酒瓶,可能是碎掉的玻璃彈起來割到的……」
「有人對你摔酒瓶?」他挑挑眉,抬起眼。
「……」她不知該怎麼說。老實說?還是跳著說?可是不管她提不提這一段,都還是得提李克的那一段,他終究還是會知道的。
「綠蘿,你不說我也可以查出來的。」柳寧夏淡淡一笑。「聰明一點就該選擇直接告訴我實話,你不想惹我生氣吧?雖然我很少真的生氣,可是,我生氣的樣子,你不會喜歡的。」
「就法亞的那個案子,因為李克今天休假,所以我去幫他處理了一下,只是一下下而已,李克說他明天會再去現場……」
「出了什麼事?」如果沒事,那些工人怎麼會對她摔酒瓶?
她咬咬唇。「是因為施工圖弄錯了,李克把之前沒定案的圖給了工班,工班按圖施做之後他卻要他們改,料得自己吸收,所以他們才會鬧罷工,要公司給他們一個交代,無論如何要賠償他們損料的錢。」
「那你怎麼說?」
「我說如果真的是公司方面的失誤,公司一定會負責,但在這之前,我必須先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希望他們可以配合先施工,真的無法解決時再來鬧……都還來得及……」她越說越小聲,因為她知道自己最後一句話有語病,不過,卻是她的真心話。
柳寧夏笑笑地看著她。「你就這樣單槍匹馬的去?」
「李克要我先不要跟你提,他說他會搞定的,可是我想,這問題你還是必須知道,畢竟這是公司的事,李克就算做錯了,也不可能叫他去賠這筆錢吧?既然錢得由公司付,那麼就必須告訴你……我做錯了嗎?」她怯生生的抬眸。
他搖搖頭。「你做得很好,綠蘿。不過在處理這件事之前,必須先處理你小腿的傷口。」
她縮起了腳。「不疼的,沒關係。」
「你若不先處理傷口,那我就先打電話給李克。選一個?」
綠蘿瞪著他,終是乖乖地把腳放下去——
「你這樣真的很不像柳寧夏。」她咕噥著。
「柳寧夏是什麼樣的?」柳寧夏好笑的看著她。「不如你說來給我聽聽,讓我可以裝得更像一點……」
買了宵夜,這一夜,他們兩個討論公事討論到很晚,離開公司後,柳寧夏開車送綠蘿回家,她卻在他的車上睡著了,到了上次送她回來的巷子口,他沒喚醒她,把車停在一旁,他看著她沉睡的容顏,腦海中浮現那個清晨,她撞見他和容子從一個房裡出來時的眼神……
他的心裡頭一直堵堵的,舒展不開。
曾經,他想試著對她解釋,甚至期待她主動問他,可是她沒問,他也不知該從何說起,畢竟,她和他,還不是那種該解釋什麼的關係,他對她的感覺還需要時間來界定。
已不是年少輕狂的年紀,依恃著感覺便輕言開口說愛,對現在的他而言是不負責任的態度,對彼此的好感與在意是個開始,能不能順心自在的走下去則需要時間——至少對他來說是如此。
大起大落的愛情,不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心的寧靜與相處之間的泰然自若,一種舒服得剛剛好的感覺。
綠蘿是不是這個人,他還不確定,但,他掛意她是真,喜歡她的親近是真,想念她醉了時撲過來的吻也是真。
睡著的綠蘿微微皺著眉。
他不自主地伸手輕撫她的眉心,再不自主地滑過她的臉頰,長指帶些留戀地停頓半晌,她卻剛好睜眼醒來—
綠蘿看見那只撫著她的大手,心差點沒跳出來……
她幽幽地看著他,他沒避開,反而淡淡的一笑。
「到家了。」他說。
她恍然回神,趕緊抓著包包跳下車,因動作太猛拉扯到小腿的傷,痛得她輕抽一口氣。
他下車繞過來,突地將她給抱起,她傻呆呆的看著他,心怦怦怦地跳……
「你幹什麼?」她莫名其妙的問,他的舉動實在太詭異。
「我只是不希望你明天找藉口請假。」之前送過她一回,知道她住的地方約莫在這條巷子底,還要走上一小段路。
她瞪著他。「我才不會因為這一點小傷請假。」
他笑。「那很好。」
他抱著她慢慢走,街燈下,兩人的影子很親密的交疊著,她看得有點害羞,突然不說話了。
那日,他和容子在一起的畫面無法從她的腦海中跳脫,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如此匹配,就算容子已婚,但她眼中的愛意是藏不住的,而他,就算態度有點冷,但畢竟還是寵著她,讓她任性著……她很羨慕,也很嫉妒,叫自己不要想,可太難,心總是揪成一團。
可笑的是,她根本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因為他們兩人根本什麼都不是,那若有似無的情感,溫柔的笑容,或許全都是因為她的一廂情願罷了。
「怎麼不說話?」他低眸看她。抱她在懷裡的感覺,讓他憶起那一夜的京都,她醉了抱著他吻……醉了的她比起清醒時來得膽大妄為,像只小老虎,而此刻,卻是只害羞不已的乖小貓——她連瞧著他的眼都沒膽。
「放我下來吧。」這麼大的人還讓他抱,讓她很害羞。而且,這個舉動太親密了,不管他的原始動機是什麼。
「若我說不呢?」
她看他,他也看她,最後,他還是在公寓門口把她放下,她轉身又想跑,他手一伸便拉住她——
「不要用跑的,小心又要喊痛了。」
她臉一紅。「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她跟他鞠了躬,匆匆奔上樓。
才叫她不要用跑的……柳寧夏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像逃亡似飛快離去的背影。
他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明明白白是喜歡著他的,卻又老想逃開……
他,是否該給她逃走的機會?逃離他這個在愛情裡受過重傷而不敢再愛人的男人。
或許,這樣對她才是比較仁慈的做法……
***
一個男人的出現,在藍天建築師事務所引起騷動——
「看見沒?那個站在門口高高帥帥的男人?」
「他誰啊?」眾人跟著說話的人往門口瞧去。
「郝約翰啊。」
「名字好熟……」
「就那個建築界大師級人物郝林的兒子!獨生子!年紀輕輕就在建築界佔有一席之地的男人!」說話的人把前幾期商業雜誌從抽屜裡面翻出來,拿著其中一本封面比了比。「就是他,郝約翰,看見沒?雜誌上說他是陽光型男,雖然年紀和咱們柳大建築師差不多大,可是他看起來就比較青春洋溢——」
「是孩子氣。」突然有人插嘴,可沒受到重視與理會。
那人繼續說:「這本商業雜誌還做了大評比耶,說這郝約翰不論是家世背景和女人緣都比柳寧夏佔優勢——」
「家世背景又不是靠他的能力得來的,拿這個來比會不會太幼稚了?」剛剛插嘴的人又忍不住插了一句。不過,還是沒人理她。
「重點是……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有人問了。
「好問題,找一個人去問問他——」
「不用問了,他是來找綠蘿的。」插嘴的人很乾脆的說,因為她剛剛已經上前問過了。
這次,終於有人理她,全部同一時間轉過來,發現剛剛一直插嘴的人竟然是專案經理田美莉。
「經理?」眾人輕呼出聲,嘴巴張得大大的。
田美莉笑美如花……其實比較像巫婆,正惡狠狠的瞪著她們。「你們有時間在這兒為了一個陌生男人閒嗑牙,為什麼每件案子還給我延期再延期?送到政府機關審查的公文一直沒下來不會打電話催嗎?公開招標的文件一直沒拿到,不會親自去拿嗎?還有還有你,圖畫成那樣也不去多練功,還有空看雜誌……」
魔音傳腦,眾人一哄而散,跑比飛還快。
田美莉滿意地看著人群清空,扭腰擺臀的往柳寧夏的小組辦公室走去,在綠蘿的位子前停下來,故意提高嗓門道:「綠蘿,有個叫郝約翰的男人在外頭等你,是要帶你去吃飯嗎?」
「嗄?他來了嗎?謝謝你。」綠蘿低頭看了一下手錶,沒想到已經六點多了,她趕緊收東西,把晚上還要趕工的圖表放進包包裡。
「你跟他約好了?」田美莉感興趣的問。
「對。」綠蘿繼續收東西。
「你腳踏兩條船嗎?讓那樣一個男人公然找到公司來,不會是為了宣告什麼吧?」田美莉很壞心的猜測著。
上次柳寧夏帶綠蘿去夜市吃晚餐,隔天早上又說他和綠蘿一起吃過早餐,她以為,兩人會因此進展得很神速,事實卻不然,打從柳寧夏和綠蘿從日本參訪回來之後,她暗中觀察他們很多次,發現兩人的互動很冷淡,似乎隱隱約約有什麼事在他們兩人之間發生過,卻又不知道是什麼。
如今,郝約翰那個男人公然找上門……所以,她是否可以由此判定綠蘿出局了?還是綠蘿對柳寧夏終於死了心?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就算她知道,也沒必要對一個根本跟這件事無關的人解釋。
對,她是故意的,郝約翰打電話來約她,而她答應赴約,原因就是為了想要與柳寧夏拉開距離。
那夜的柳寧夏,笑得太溫柔,對她太親暱,再這樣下去,她怕自己會一步一步陷下去,再也爬不出來。
「不知道?沒關係,那你總可以說說你怎麼認識郝約翰這號人物的吧?」
綠蘿抬起頭來看著田美莉,田美莉的笑容中帶著一絲絲質疑的味道。
「可能你入行尚淺,不知他是誰,要不要我好心提點你一下?對方也是建築業的,而且常常喜歡搶我們的生意,你不要傻傻的被利用,你被騙沒關係,損及公司利益可就不好了,這樣說,你懂嗎?所以,我這樣問你,你應該老實點回答我,在事情還沒東窗事發之前——」
「是在日本的參訪團裡認識的。」答她話的不是綠蘿,而是從辦公室走出來的柳寧夏。「我們一起認識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轉向綠蘿,溫柔的一笑。「你有約會就快去吧,別愣在那兒了。」
綠蘿幽幽地瞅著他,他則別開眼,往會議室走,田美莉快步跟上,兩人同時進了會議室。
「今天可以陪我吃飯了吧?」田美莉一進門便由後抱住了柳寧夏。
柳寧夏把她環住他腰的手給拉開。「田經理,你請自重。」
「我自重?」田美莉好笑的勾勾唇。「我自重能得到什麼?當初我向你表達愛意,你說你心裡已經有深愛的女人,短時間內不會再愛人,所以我等,現在呢?你不愛那個女人了,愛上小女生綠蘿?她究竟哪裡吸引你了?你不知道一個小女生的愛情很薄弱的嗎?她可能是另一個鈴木容子,為了另一個比你條件更好的男人而丟下你——」
「夠了,田美莉。」柳寧夏轉過身來定定的看著她。「不要再提那個名字,我跟你沒那種交情。」
他不過是一次酒後失言,不小心讓田美莉知道他的一點過去,她卻從此以紅粉知己自居,真是讓人有點疲憊。他這人,對於無關緊要的人很少說重話,但一直謙讓的結果,卻只是更難善了,這不是他所樂見的。
「你……當真對我一點情意也無,對嗎?」田美莉哀傷的望著他。第一次聽他這樣對她說話,讓她的心很涼。
「是,很抱歉。」
「那你一開始就該說清楚講明白,何必讓我有所期待?」
「我以為我講得很清楚了,很抱歉,讓你誤會了。」他用那個理由很婉轉的拒絕她,可惜她太慎重對待那句話背後的涵義,而聽不懂他的真正意思是拒絕。
田美莉瞪著他,氣到快哭出來。「柳寧夏,你是個王八蛋。」
「對,我是。」
「你連愛一個女人都不敢,膽小鬼一個!」她又罵,氣到口不擇言。「你愛綠蘿吧?卻只敢在一旁看著,人家愛你十分,你只敢動三分,人家退一步,你就退十步,到底是不是個男人?」
柳寧夏無言的看著她。因為,她說的一點都沒錯,他連一丁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你是怕自己不能再愛而傷了她,還是怕她的愛不夠堅定而傷了你?經過了這麼多年,你根本忘了怎麼勇敢去愛一個人!因為害怕受傷就不去試,還不如回到十七、八歲時的你!」田美莉撂完狠話,轉身甩門走掉。
砰一聲,聲音大到整棟樓都聽得見。
奔出來的田美莉,眼淚含在眼眶裡,憤怒的雙手握拳想扁人,眾人紛紛退避三捨,只有一個男人不要命的出現,還擋在她面前——
是紀立陽,藍天建築師事務所的老闆。
「讓開!」她對他咆哮。
「跟我談談吧,田美莉。」紀立陽微笑地看著她的歇斯底裡。
「不讓開我就辭職!」真是的,她會進「藍天」,算得上是中了柳寧夏的美男計,沒了柳寧夏這個期待,她還留下來做什麼?外面天大地大的,還有得是空間給她田美莉去闖。
「就算要辭職也是跟我談啊,不然跟誰談?」紀立陽絲毫沒在怕的,伸手一把拉住她就往自己辦公室走。
田美莉愣住了,傻傻的看著那隻握住她的手,怎麼……會有一種像是觸電的感覺?
***
「我沒帶花來,沒關係吧?」
郝約翰開車載綠蘿到陽明山半山腰的一間餐廳用餐,那裡白天山明水秀,風光無限好,夜晚星羅棋布,居高臨下,夜景一流,還有歌手駐唱,是個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閒的好去處。
「帶花幹什麼?」綠蘿笑笑,低頭喝了一口美味的雞湯。
「送女朋友啊。」
「女朋友?誰啊?」綠蘿裝傻,笑著繼續喝她的湯。
「喂,你很沒有被追的自覺喔。」郝約翰用手輕輕敲了她頭一記。她縮了一下,可沒接話。
要不是現場有人在唱歌,現在的氣氛鐵定很尷尬。
「怎麼,對我出現在你公司很不滿?」
「沒有啊,你想太多。」
「是因為你遲到了,我才慢慢移動到你公司門口的,正想打電話給你,就有人出來問,所以我直說要找你。」郝約翰解釋著。
「嗯,知道了。」她點點頭。「這湯真的很好喝,我去幫你裝一碗——」
她想起身,郝約翰的大手罩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綠蘿小姐,我是認真的。」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想把手抽回來,郝約翰卻不放。
「你先放開我啦。」
「跟我交往吧。」郝約翰很認真的對她說。
綠蘿愣住了,傻傻的看著他。「你在說什麼?」
「我請你跟我交往。」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郝約翰有趣的看著她。「我不能喜歡你嗎?還是我是第一個跟你這麼說的男人?不會吧?天底下只有我一個人識貨嗎?」
噗——
綠蘿被他的話逗笑了,不住地搖搖頭。「你這人真是的,我是真的第一次被人告白耶,你就不能浪漫一點嗎?」
「完了……」郝約翰突然哀號。
「怎麼了?」
「你一點害羞的樣子都沒有。」郝約翰搖頭再搖頭。「你這樣擺明了根本沒愛上我,要我這戲怎麼唱下去?」
綠蘿再一次笑了,這回變成哈哈大笑。「受不了你,就知道你在耍我玩……郝約翰,你夠了喔,不怕我當真?到時你甩都甩不掉我。」
「喂,綠蘿小姐。」
「啊?幹什麼?」
「我是認真的,跟我交往吧。」郝約翰突然把臉湊近她,她嚇得動也不敢動。
「那天晚上你為柳寧夏掉了這麼多淚,我就決定了,今天的約會只是第一步,以後我還會一直出現在你面前,讓你的腦子裡、心裡都只能有我一個。」
「郝約翰……」她動容的看著他。知道有人疼惜她、喜歡她、珍視著她,她怎能不動容?雖然,她並不討厭他,甚至是喜歡他的,但,這種喜歡跟喜歡著柳寧夏的心情並不一樣。
看著柳寧夏,她的心會動、會痛。
看著郝約翰,她的心偶爾也會妄動一下,卻不會痛。
見不到柳寧夏,她會思念。見不到郝約翰,她不會想念。
她很清楚,這兩者不一樣,但她也很清楚,愛眼前這個,會比去抓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幸福來得容易。
可,她能這樣做嗎?明明心裡愛著別人,卻跟另一個男人在一起營造幸福?
很難吧?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你這麼為難的看著我,很傷我的男性自尊耶。」郝約翰笑了,伸手又敲她的頭。「真是的,連假裝一下都不會,有這麼單純嗎你?」
綠蘿低下頭,很慎重的道歉。「對不起,我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
郝約翰看著她。「沒徹底死了心,再多時間也沒用,還不如好好利用我,我保證可以讓你忘了他。」
她怔怔的看著他。
可以嗎?她真的可以藉由他忘記柳寧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8 21:48:20
第七章
你是怕自己不能再愛而傷了她,還是怕她的愛不夠堅定而傷了你?經過了這麼多年,你根本忘了怎麼勇敢去愛一個人!
他突然想起,自己也曾對未婚妻朱希說過類似的話——
「人的一輩子有多長呢?應該在可以愛的時候就勇敢去愛,就算錯了,又有什麼關係?」
田美莉傍晚在會議室裡的一席話,除了把他震得啞口無言之外,也讓他在剎那間頓悟了什麼。
為何,他可以在看待朱希和雷伊的愛情上如此理智而明確?卻在自己遇見愛情時,成了害怕再犯錯的那個人?
這一夜,柳寧夏沉思了整晚,不自主地開車來到綠蘿家的巷子口,停好車,他一個人慢慢地往她住的地方走去。
不知道她回來了沒?
這一夜,她和郝約翰去了哪裡?又做了什麼?
一切是否還來得及?
頭一次他覺得有點慌,就像在日本時她生日那一晚,他守在她房門口等待著的煎熬。
終於,他的腳步頓住了,因為他看見了她。
這一回,她不是喝醉了被抱回來,而是被一個男人緊緊地擁進懷裡——
***
法亞工地的工人罷工事件,在柳寧夏出面處理之下告一段落。
這件事可大可小,鬧到外頭去,不僅損及公司形象,也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私下善了才是明智之舉。
「工頭今晚要擺一桌跟你親自道歉,你和李克都得出席。」晨間會議結束後,柳寧夏對著綠蘿和李克說。
綠蘿聞言正要拒絕,柳寧夏卻先一步道:「這頓飯一定要吃,不管你們今天有什麼天大的事,都必須要準時出席。」
李克點點頭。「我知道,事關工人們的面子,一定到!我的道歉也一定到!」說完,他起身朝他們揮揮手。「我還要去跑工地,先走了,晚上見。」
綠蘿看李克走人,收拾東西也準備起身閃人。
最近她盡可能不和柳寧夏單獨相處,不看他,不私下找他,能不加班就不加班,總是早早離開公司,大家都以為她是去約會,事實上她是拿著筆電到咖啡店邊吃簡餐邊趕進度,做不完再抱回家繼續加班。
「綠蘿……」柳寧夏喚她。
「知道了,我晚上絕不會缺席,放心。」綠蘿頭也沒抬地回答。
「把頭抬起來。」她究竟想要這樣躲他到幾時?
綠蘿愣了一下,還是沒抬頭。
「我有話跟你說。」
「你說,我在聽。」她頭低低的,乖乖站在原位,活像是個犯錯的人。
「你在跟郝約翰談戀愛嗎?」
嗄?綠蘿終於把頭抬起來,一臉錯愕地看著他——
哪有人問話這麼直白的啊?而且,他為什麼要問這事?柳寧夏從來就不是那麼多管閒事的人,難道,他也質疑她跟郝約翰走太近會洩漏公司機密或是任何有關公司內部的消息?是啊,她都忘了,在日本時他就提醒過她,叫她不要太接近郝約翰,提醒過她可能會因此惹麻煩。
她皺起眉。「如果這麼不相信我,我可以辭職。」
柳寧夏臉色沉了下來。「為了他,你寧願辭職?」
綠蘿悶悶的看著他。其實,她不是這個意思,但聽起來好像是這個意思,她不知該如何辯駁,也不想解釋,只好咬住唇不語。
她其實只是希望這個男人可以無條件的信任她,雖然這樣的念頭很可笑,但她卻是那麼小小的企盼著。
柳寧夏審視著她的容顏,久久不語。
一個星期前的那個晚上,他在她家巷子口撞見郝約翰抱著她、她也沒有把對方推開的畫面,當時他只是默默的往回走,回到車上,開車回家,之後一如往常的上班下班,每次經過她辦公桌前,如果他不叫她,她總是頭低低的在忙,開會時,她的視線也不曾再跟他交會過。
她是那樣安靜的存在著,他卻要很刻意才能忽略她。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柳寧夏對她微微一笑,彷彿剛剛兩人的對話不曾存在過。
他是有點失控了。他不該這樣的。
如果她可以找到真正屬於她的幸福,如果她真的覺得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很快樂,他憑什麼質疑與阻攔?就因為她曾經愛過他嗎?他憑什麼以為她只會愛自己而不會愛上郝約翰呢?
綠蘿幽幽地看著他,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及笨膽,她聽見自己的嘴巴對著人家吐出一句話——
「我和郝約翰談戀愛,會對你造成任何困擾嗎?」話一出口,她的心臟怦怦怦地跳個不停,她緊咬牙根屏息以待,目光瞬也不瞬地望住他。
這個問題很顯然的讓柳寧夏很錯愕,他臉上的笑意斂去,黑眸在瞬間轉深轉沉,直勾勾地盯住她已然微紅的容顏。
「你覺得……我會困擾?」他淡問著,把問題反丟給她。
她搖搖頭。「我只是覺得我該問一下。」
「為什麼?」
她緊張的舔舔唇,柳寧夏那太過專注的目光讓她整個人熱到發慌發燙,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擺。
「沒有為什麼……」她抱起文件,緊緊地。「就當我沒問過吧,我去忙了,晚上見。」
說完,綠蘿衝出會議室。
柳寧夏看著那扇被彈回來的門,心,好像也被那扇門給撞了一下,不是很痛,胸口卻很悶。
紀立陽在此時突然推門而入,恰巧對上柳寧夏的眼,那眼神,很不尋常,像是受到了挫折,又像是為情所困。
「可以告訴我,我們會議室的風水出了什麼問題嗎?」紀立陽好笑地望著好友。「為什麼每個從這裡出去的女人都用沖的,而罪魁禍首好像都是你?」
「聽不懂。」柳寧夏起身,不想理人。
「上次是田美莉,這回是綠蘿。田美莉是因為愛你不成惱羞成怒,綠蘿這個小丫頭呢?她剛剛跑出去的模樣看起來傷心極了。」
傷心嗎?
柳寧夏皺眉,胸口更悶了。
紀立陽玩味著他的神情,身為柳寧夏多年老友,他已經多久沒看見這樣迷惘的神情出現在柳寧夏臉上了?這真是驚喜的大發現呵。
「你喜歡綠蘿。」
柳寧夏瞄了紀立陽一眼,不承認也不否認。
「喜歡人家又為何要傷人家的心?」紀立陽不解的問。柳寧夏不是一般男人,不會玩那種幼稚等級的欲擒故縱把戲。
柳寧夏又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才道:「我只是尊重她的選擇。」
「如果你的尊重根本就不是她要的呢?或許,她更希望你可以霸道一點,因為你的霸道,也許可以讓她對愛你這件事產生多一點點的信心……至少你得讓她感受到你的喜歡吧?不然,你怎麼能要求她勇敢堅定的愛你?
「老實說,通常這種事男人應該主動積極點的,你以為每個女人都像田美莉一樣可以大方的追求自己所愛?話說回來,如果綠蘿像田美莉那樣來追求你,如果她是那種女人,你還會對她動心嗎?所謂,什麼茶杯配什麼壺,不就是跟選男女朋友一樣的道理?」
紀立陽說得落落長,聽起來愛情對他很容易,一點都不難。
柳寧夏不想辨駁,因為,他說的也有一點點道理。
「我只是不想強求。」凡事順其自然,這是他的結論。
「她不愛你,你卻要她,才叫強求。她愛你,你愛她,哪來的強求?」紀立陽饒富深意地看著他。「難得遇見一個讓你動心的對象,說什麼都應該把她留在身邊,這才對得起你的人生不是嗎?人生有多長?花該摘就要摘,錯過了就要再等明年,等到明年,那花開得也不見得是你要的樣子,後悔可來不及了……」
***
法亞工班的工頭人稱小汪,三十歲不到,卻是老一輩工人們的頭,因為他頂著大學畢業的學歷卻一腳踩進了建築工人的行列,木工的手感比人家學了十幾年的還要好,又懂水電,不只如此,他還有工人的豪氣,也有能力跟人家談判跟溝通,入行不到五年,大家都對他心服口服。
所以這個工班是這樣,小汪說是,沒人敢說不是,小汪說不是,就沒人會說是,就這樣,當小汪說要跟綠蘿小姐賠禮,這個工班的所有人都到場了,每個人都舉杯敬她,讓綠蘿也不好拒絕,一口便把杯內的酒給幹掉。
工人們起哄叫好,上次看不起人家還摔酒瓶,現在一切搞定,又覺得這小姑娘挺可愛,辦事還算牢靠,連小克都舉杯敬她,讓綠蘿一連喝了好幾杯,當她又再次舉起酒杯時,坐在一旁的柳寧夏終是看不下去,伸手拿走她的酒杯——
「大家別再跟她喝了,這丫頭喝醉了可是很蠻的。我代她敬各位吧,希望這樣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柳寧夏說完,將綠蘿的酒一飲而盡。
接下來,柳寧夏沒讓她再碰過一滴酒,反倒是平日滴酒不沾的他連著數杯下肚,震住眾人,暗地裡眉來眼去的,都在說這柳經理擺明在護著這丫頭,小克也是、心照不宣。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柳寧夏喝酒,過去幾年連尾牙都不碰酒的柳寧夏,今天會一口氣喝那麼多,除了是替綠蘿擋酒外,恐怕還有其他原因……小克若有所思的看了柳寧夏一眼,再看看一旁臉紅紅的綠蘿,她此刻也傻傻的看著柳寧夏,兩道細眉緊緊的蹙起。
今晚的柳寧夏,真的不太一樣。
一樣的體貼,一樣的溫柔,但眼神裡帶著一股陰鬱,舉止裡多了一點霸氣,可能是喝了點酒,連看她的目光都顯得有點不同。
唉!她覺得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是因為有點醉了嗎?人在有醉意的時候通常都會胡思亂想……
綠蘿拍拍熱熱的臉,想到外頭的園子裡吹吹風,於是趁著大家都在聊一些男人的話題時,她偷偷摸摸的走開了。
今晚這一攤,一行人是開車上山的,地點就在有很多野菜可以吃的竹子湖,這裡的酒菜真不是蓋的,好吃又大碗,若是白天來,風景也超美,只可惜,夜晚的竹子湖只有星光、車燈及冷冷冰冰的空氣。
綠蘿蹲在搭著竹棚的園子裡一角,雙手不住地拍著臉,一邊欣賞著星星月亮,順便讓自己清醒一點,免得老是胡思亂想,這樣真的很糟糕,如果再因為醉意而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做出亂七八糟的事……恐怕會丟臉丟到太平洋去。
「醉了嗎?」一個高大的人影隨後也出現在園子裡,看著蹲在地上不住打自己臉的綠蘿,有點啼笑皆非。
好笑的是,綠蘿聽到他的聲音一下子從地上彈起來,活像見到鬼。
「你……你怎麼也出來了?」她起身起得太快,腳步不太穩,差點往後摔,幸好一隻手及時拉了她一把——
這不拉還好,一拉,綠蘿整個人便跌進他懷裡去。
柳寧夏雙手扣住她的腰,低眸瞅著懷中的女人,懷中的女人也愣愣地抬頭瞅著他,半晌,才後知後覺想閃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綠蘿想退離他的懷抱,可從剛剛就落在她腰際的手卻驀地收緊——
「你……」他那略帶侵略性的眼神,讓她的臉滾燙似火,她想叫他放開她,可是,卻又不捨。
柳寧夏扣緊她纖腰,熱熱的掌心像火般灼著她肌膚,讓她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她顫悠悠地看著他,看見他眼底那最深沉的火花,她的身子隱隱顫動著,不自主地用舌頭舔了舔乾澀的唇,看見他的臉慢慢的靠近再靠近,她屏住氣息,在他的唇將要觸碰到她時,驀地伸手搗住了他的嘴——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慌亂地問著,不明白今天的他為何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醉了嗎?因為這樣,所以把她當成了別的女人?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下一秒,她感覺自己的手心被親吻,她被燙著似的抽回手,卻在下一瞬間被他的唇給封住她的——
「唔……」她輕吟抗議著,用手去槌他。
柳寧夏的雙臂收緊再收緊,同時,他的吻也跟著加深,滾燙的舌尖探入,糾纏住她害羞又忙著退縮的小舌,他一刻也不願放鬆,逼迫著害羞的她不得不迎向他,然後軟軟地臣服在他懷裡。
好賊的人……竟這樣騙去她的吻……
她暈陶陶,心像是飄到了天上,人也跟著軟綿綿,像要飛上天……
她在他懷裡嚶嚀嬌喘,全身的細胞都敏感的亢奮著,光是他的呼息就可以騷動她的靈魂……
可,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怎麼可以這樣吻她?是因為他醉了所以變得輕浮,還是因為她醉了,所以他覺得可以這樣輕薄她?
不管是什麼,她根本沒法子去想,因為他的吻太醉人,讓她醉到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只能柔柔的偎在他寬大的懷中,被他吻得嬌喘連連,啥事也顧不了了。
夜晚的竹子湖飄來一陣暗香,那股香,像是催化劑,讓人情潮湧動,也迫使人清醒了些。
他終於放開了她,低著的眸,比夜空裡的星子還燦亮。
「我們交往吧。」他說。
嗄?她愣愣的看著他。
「當我的女人。」他瞅她,宣告著,再一次低頭銜住她的唇瓣——
今晚,空氣很涼薄,可她的心、她的身體,都熱得像火。
***
藉口要上洗手間,綠蘿沒有跟柳寧夏一起回座位,就在他放開她時,她轉身便衝到廁所去洗臉,山中冰涼的水冷冷地潑在她熱呼呼的臉上,但她一點都不覺得冷,望著鏡中那張紅通通的臉,及被吻得異常紅艷的唇……綠蘿不禁發出一陣哀鳴。
他把她親成這樣,她還能進去見人嗎?總不能說她剛剛出去吹風,然後把唇給凍傷了吧?他們會信她才有鬼……
還有,她要怎麼面對柳寧夏?
我們交往吧。
當我的女人。
喔,她的腦海中不斷出現他剛剛對她說的字句,不禁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聽,搞不好,連剛剛那個深情又熱情的吻都是她醉酒之後的幻覺……又或者,不是她的幻覺,而是柳寧夏徹頭徹尾的醉了……
他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等到酒醒,就什麼都忘了:
如果他真的這樣,她會瘋掉吧?會吧?與其給她希望之後再落空,還不如從來就不抱有任何的期望。
綠蘿又潑了自己臉好幾下冰涼的水,因為她極需要清醒的腦袋,可是現在的她頭發昏腦更昏,也不知道是酒醉人選是那吻醉人?
唉唉唉,她在心裡哀歎數聲,摸摸頭髮再整整衣裳,摸半天直到沒東西可摸為止,她才緩緩地走出廁所,孰料,廁所外,柳寧夏竟杵在外頭等她,一臉笑意,半點都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要知道,這間餐廳的廁所是設計在戶外的,不說今天的氣溫在十度以下,光那冷風襲來就夠讓人吹得頭疼了,他卻站在外頭等她?
綠蘿愣愣的看著他,不知該做何反應,柳寧夏則自動走過來,伸手撫上她的臉——
「這麼冷的天氣,把臉弄得這麼濕,不冷嗎?」他柔聲問道,修長的指尖輕輕滑過她的臉。
「不會,我很熱……我的意思是說,可能因為酒喝多了,不太覺得冷……」她被他的撫觸弄紅了臉,不自覺地低頭,又想起方才的吻,突然覺得不知該怎麼說,因為好像會越描越黑。
柳寧夏笑了笑。「大家都在等你呢,進去吧。」
「嗯。」她點點頭,轉身要走,一隻手卻伸過來握住了她——
「我剛剛說的話都是認真的。」
「……」她依然頭低低。
「綠蘿?」
「嗯?」
「把頭抬起來。」
她咬唇,緩緩地把頭抬起,目光幽幽。
柳寧夏凝神帶笑地望住她。「你有什麼想要問的或是想要說的嗎?關於我剛剛的提議?」
她看著他,看了又看,半晌才道:「我不會當真的。」
柳寧夏挑高眉,斂起了笑。「為什麼?」
「因為你醉了……醉話是不能當真的。我也醉了,醉鬼通常都會產生幻覺、幻聽,睡一覺醒來,明天就會什麼都忘記。」
「就像在日本喝醉的那一夜,你抱著我親我那樣,隔日你就全都忘了,是嗎?真的是這樣嗎?」
綠蘿心虛的想抽回手,可是他卻不放。
「你喜歡我。」
「我沒有。」
「你喜歡我,千真萬確。」
「我沒有!」
「我喜歡你。」
「我沒……」她突然呆住了。「你……說什麼?」
「我說我喜歡你,所以,我們交往吧。」他把剛剛說過的話又對她說了一次。
她搖頭再搖頭,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
「你愛的是那個叫容子的女人。」
聽到容子兩個字,柳寧夏沉了眸。「是,我愛過她,很愛很愛過,可是,她是我的過去,不是我的現在,更不會是我的未來。」
「是嗎?不久前在日本,你們還一起過夜——」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是在一起過了一夜,但是,我們是在說話,沒有做任何不該做的事。」
綠蘿看著他,不知道是否該選擇相信。
「我不可能做出破壞人家婚姻的事。」柳寧夏淡定的看著她。
綠蘿的神情像在掙扎著,一顆心卻幾乎是輕易的便選擇相信他,她相信他的人格,相信他不會和已經是有夫之婦的容子怎麼樣……他說沒有,就沒有。
「可是你忘不了她。」
「我不需要刻意去忘記她,因為我知道我現在要的人是你,就算過去的回憶再美好,也無法替代現在及未來。」
「你怎麼可以如此肯定?」綠蘿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對於自己可以成為他的女人這件事一點信心也沒有。「我或許並不如你所想的那樣……足以讓你喜歡我很久很久……」
柳寧夏溫柔一笑。「這也是我害怕的,不知道你是否能像現在這樣喜歡我,喜歡到很久很久以後……」
可以的!綠蘿在心裡頭回答著。可是,她沒有說出口。
她只是屏息的看著他,聽著他,像是在聽這輩子所聽過最美的音樂。
「……綠蘿,我們都不能保證未來,但至少可以確定現在,你很喜歡我,我也很喜歡你,這就夠了不是嗎?」
夠嗎?
這樣真的可以嗎?
今天以後,她可能會問自己一千次一萬次,但,此時此刻,她根本沒法子把他推離……
因為,她愛他。
好久好久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8 21:48:47
第八章
昨夜,綠蘿可以說是輾轉反側了一夜,才在極度的疲憊中睡去。
早上,她一如往常的起床刷牙穿衣服,然後拎著包包出門,在門口穿鞋子,準備到公司附近吃早餐,她不想期待也不敢奢望昨晚發生的一切會改變些什麼,她的心情就像灰姑娘,害怕時鐘指到十二點,所有的華麗及美夢都會化為原形,所以她不想也不敢對未來抱有任何期待。
雖然,昨夜的吻很真實也很纏綿。
雖然,那男人陪她走在這條長長的巷子裡,握住她手的溫度,依然殘存在她的掌心裡。
雖然,他親口說喜歡她……
綠蘿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心裡頭甜甜的,想到昨夜那個吻,不由地害羞起來,伸手搗住有點發熱的瞼。
她頭低低的走路,害怕有人會發現她在偷笑,更害怕有人會發現,她掩不住的直口悅。
「早安。」
突然,頭頂上有人在跟她說話。
她一愣,驀地抬頭,看見那張朝思暮想的俊顏,近在咫尺。
柳寧夏上半身穿著合身咖啡色休閒衫搭著一件白外套,下半身是量身剪裁襯托他修長好看雙腿的黑色休閒褲,看起來就是一整個帥氣飛揚。
「早……」她看他看得有點呆,應該說,她被他一大早出現在她家巷子前的行徑嚇了一大跳,一顆心怦怦亂跳著。
柳寧夏深邃的眸子若有深意的瞅著她,唇角微微勾起。「很意外看見我嗎?你現在的表情好像不太想見我呢……我嚇到你了?」
她想點頭,可是她沒有,雖然她真的有被他嚇到沒錯,可是,她其實是很開心很高興的,甚至以為自己還在作夢。
想著,她搖搖頭,臉還是紅。
綠蘿這一臉害羞的表情,讓柳寧夏的心不禁一軟,他牽起她的手,以散步似的悠閒往停車的方向走。
她乖乖的讓他牽著,很享受這樣的時刻。
柳寧夏低眸看著她,一度欲言又止。
這一次,他真的作了一個很自私的決定,連她是否和郝約翰正在交往中都沒問,就直接把她搶過來,要她當自己的女人,憑著的,就是她喜歡他的這一點點自信,可笑的是,他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把握,她會在他與郝約翰兩人之間選擇他。
「以後我每天來接你上班吧。」他突然道。
她嘴巴張得大大的,然後搖搖頭。「不用了,你不必這麼辛苦,又不順路,我自己搭車很方便的——」
「我想跟你一起吃早餐。」他微笑的打斷她。
「可是……」
「就這麼說定了。」他說。
就這樣,從這一天開始,他每天早上都來她家接她上班,兩人一起去吃早餐,晚上他們一起吃便當,一起在公司加班,然後他再開車送她回家。一星期過去了,雖然兩人天天在一起,公司同事卻沒有發現這兩人的戀情,除了本來就知道一點內情的田美莉和跟兩人走得比較近的李克之外。
因此,當郝約翰再度出現在藍天建築師事務所門口,不必他請人轉告,就有人衝到綠蘿的辦公室大叫著——
「綠蘿,男朋友外找!」
男……朋友?綠蘿錯愕的看著來人,再看看剛好站在她桌前的柳寧夏,他正低頭翻閱著圖稿,絲毫不為所動。
「誰找我?」
「自己的男人還不知道啊?」來人對她眨眨眼。「就是上次來接你去吃飯的郝約翰啊,我們都知道了,你不必裝了啦。」
綠蘿尷尬的笑笑,也沒辯解,起身,見柳寧夏還是沒反應,她便逕自走出辦公室往大門口走去。
大門口前有棵大榕樹,聽說有百年歷史,她是不知道真假,但高大的郝約翰站在那棵大樹下等她,不知為何看到他她竟覺得很愧疚。
距離上次他跟她告白的時間已經過了半個月,他還在等她的答案,她卻一通電話也沒有打給他,一開始是在猶豫該不該答應他,後來,柳寧夏的身影佔據了她全部的時間與所有的腦容量,她已經完完全全把這個男人給忘了。
或許,不是真的忘記,而是假裝忘記,像個駝鳥一樣,她只是不想面對現實,不想面對他。
畢竟他對她很好,她也挺喜歡他的,如果沒有柳寧夏,如果那天晚上柳寧夏沒有吻她、說要跟她交往、說他喜歡她,或許,她終是會答應他的。
本來還在欣賞天空的郝約翰突然轉過頭來,見到了一直望著他的綠蘿,那眼神……嘖嘖,看來他是出局了。
他大步朝她走過來,她動也不動的站在門前,一直到他的腳步落定在她跟前,靠得她好近好近。
她仰起頭看著他,沒有往後退,也沒有懼意,只是定定的看著他,很抱歉的望著他。
郝約翰伸手拍拍她的臉。「拜託,小姐,我可不要你同情我,失戀沒啥大不了,你不必那樣替我哀怨。」
「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覺得抱歉——」
「不必,感情這種事哪有什麼好抱歉的?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能怎麼著?就是……有點不服氣罷了,我哪一點輸那個柳寧夏?」
「你很好。」
「知道我很好,可還是選擇繼續單戀人家?」
「我……」綠蘿想說,現在的她不是在單戀,可想想還是決定不說了,這畢竟是她自己的事,眼前這個男人才剛剛被她拒絕,很顯然不是適合分享這件事的好對象。
「好了,我知道你很愧疚,那就答應我一件事吧,完成了,你讓我等半個月的這筆帳就一筆勾銷如何?」
綠蘿笑了。「好,你說。」
「下星期六有一個很重要的晚宴,我要你當我的女伴,得全程參與喔,不可半途落跑。」
綠蘿面有難色地看著他。「不會是要穿禮服的那種晚宴吧?」
「差不多。」
「那我——」
「衣服、鞋子及飾品都交給我來辦,你不必擔心,只要把時間空出來給我就好了,怎麼樣?」
綠蘿看著他,點點頭。「知道了,我答應你。」
「一言為定?」他伸出手要跟她打勾勾。
綠蘿好笑的搖搖頭。「一定要這樣玩嗎?」
「怕你反悔啊。」
綠蘿笑了笑,乖乖的伸出手跟他打勾勾。「反悔的是小狗。」
***
結果不到三天,綠蘿就想反悔了。
因為柳寧夏在送她回家的路上,竟開口邀她在下星期六參加一場宴會,而那場宴會的主題是為建築界大老郝林慶祝七十大壽。綠蘿一聽就嚇到了,郝林不就是郝約翰的爸爸,出席他父親的壽宴,這麼重要的場合,郝林竟要她當他的女伴?
這就算了,她現在是柳寧夏的女朋友,她卻先答應了要當別人的女伴,而不是他的女伴,可是,她已經答應郝約翰在先,這下該怎麼辦呢?千想萬想也想不到,郝約翰邀她參加的宴會,竟然和柳寧夏邀她參加的是同一天同一場同一個地點……
一直到站在她家門口,她都還沒有回答柳寧夏的邀請。
「怎麼?那天晚上你有事嗎?」柳寧夏見她久久不語,關心的問道。「如果有事的話沒關係,我可以自己去。」
她看著他,不知該怎麼說清楚目前的狀況,但,再怎麼難解釋也總要解釋,因為當天他們一定會遇見,總不能叫她整晚躲著他吧?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邀我參加那場晚宴,我已經先答應了郝約翰那天要當他的女伴……」她頭低了下去。「真的很對不起。」
聞言,柳寧夏有剎那的錯愕,心彷彿被輕輕撞了一下,感覺不太舒服,像是自己的東西不經人告知便被借去般,有著一股淡淡的不悅……雖然這樣的情緒很快被他的理智給化去。
「那天他來找我就約好了,我之所以會答應他是因為——」
「沒關係。」柳寧夏摸摸她的頭,微笑的打斷她。「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能怪我的邀請太遲。」
綠蘿抬頭看他,覺得心裡頭真有一千一萬個抱歉。「沒有下次了,這一次……是我欠他的,不還,我會心裡不安的。」
柳寧夏瞭解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雖然她沒有說得很清楚她欠郝約翰什麼,但他就是聽明白了,心裡反而鬆了一口氣。
「你不會生氣吧?」她偷偷觀了他一眼。
「我像是那麼容易生氣的人嗎?」
像啊……她在心裡嘀咕了一句。只是他連生氣都很低調,常常讓人沒發覺而已,偏偏她第六感超強,尤其對他的情緒反應敏感到不行。
是因為太在乎了吧?所以他的一切,說的話、做的事、一個動作、一個笑容、
一個挑眉、一個勾唇,她全都看在眼底。
只是,自從那一夜他喝酒吻了她之後,他就再沒吻過她、抱過她了,頂多就是拉著她的手或是摸摸她的頭……他真的喜歡她嗎?或許,他對她的喜歡其實比較像是哥哥喜歡妹妹?
因為……沒有熱情。
如果他真的喜歡她,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那麼,為什麼他幾乎沒有試圖再更進一步……
連吻也沒有……
他的一個眼神就可以讓她的心怦怦跳,他呢?是否連吻她的慾望都沒有?
想著,她有些困惑了,甚至有些困擾。
綠蘿饒富深意的眸光,讓柳寧夏不由地微瞇起眼——
「在想什麼?」
被他這一問,她微微紅了臉。「沒有。」
還臉紅了?看來她的腦袋瓜裡正想著令人害羞的事……那模樣,還真是撩人心弦……
柳寧夏眸色一沉,伸手撫上她頰畔,指腹輕輕滑過她纖細的頸項,她整個人敏感的一顫,心都快跳出來。
她瞅著他,眸光氤氳著柔柔的情意,此刻的她,看起來柔情似水,有若含苞待放的玫瑰,害羞又帶著迷人的美麗。
無疑地,他想要她,他畢竟是個成熟的大男人,但她卻還是朵青澀嬌嫩的花,能禁得起他骨子裡被埋藏多年的那股強烈渴望嗎?
他怕把她嚇壞……
但她的眼卻對他釋放出邀請,他不想漠視,卻又不能憑藉著這個去放肆的為所欲為,她當真是出了個難題給他呵,叫他怎麼辦才好?
「早點睡吧。」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然後,他看見她失落又強笑著的表情。
「嗯,晚安。」綠蘿乾笑著,覺得剛剛的期待讓她像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花癡,不,是色女。
她竟然以為他要吻她……而且是很激狂的那種……
難不成是她的錯覺?他的眼底,明明散發著一股不同於平常的幽魅,像是一隻在黑暗中靜待著獵物的豹……
那一定是錯覺。她輕聲歎息。
那聲若有似無的輕歎,讓柳寧夏的眸色更深,他看著她轉身上樓,忍住跟上去的衝動……
綠蘿上樓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緩緩地回過頭,他還在看著她,黑眸在靜靜的月色裡散發著溫柔的光.
「要上來……喝杯咖啡嗎?」她脫口而出。但話才一出口,她就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天啊地啊,她什麼不好說,竟邀他上來喝咖啡?咖啡?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半,他會答應她嗎?
柳寧夏果真一臉狐疑的看著她。
「我是說……明天,明天早餐我們一起去喝咖啡,就這麼說定了,晚安。」她說完,用沖的跑上樓。
一口氣衝到底、關上門,她奔去陽台偷偷瞧著一樓,柳寧夏還沒走,就站在剛剛的地方往上望。
他在等她開燈嗎?
想著,綠蘿跑去開燈,然後再偷偷跑到陽台,果真,柳寧夏這才安心的轉身走了。
她凝神望著他的背影,好想好想衝下樓從後頭抱住他……
如果哪一天她真的這麼做了,他會怎麼樣呢?
她好想知道。
***
這是一件背部全裸的淡紫色晚禮服,短短的荷葉裙擺襯著她微翹的臀,讓她腰部曲線顯得異常的纖細柔順及性感,胸前打皺褶的設計簡單大方,綠蘿對自己穿上這件禮服的效果很驚艷,只是一度懷疑自己敢不敢穿著它走出大門。
腳踩著紫色高跟鞋,纖細的脖子上戴著的是一條珍珠鏈子,綠蘿的短鬈發讓髮廊的設計師弄得蓬鬆柔鬈,再加上淡妝,讓她呈現出一等一的女人味。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漂亮,一點點的成熟加一點點的嫵媚,雖然她不算高,卻擁有一雙比例完美的腿。
因此,當她踩著高跟鞋小心翼翼地出現在晚宴現場時,正被眾美女圍繞住的郝約翰一眼便瞧見了她,他朝她揮揮手,然後低聲對眾人說了幾句話便大步朝她走來——
「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想爽約呢。」
郝約翰目光燦亮的從頭到腳審視著她,眼神中滿是讚歎。
「你今天真是漂亮極了,我有點後悔沒有綁架你當我的女人了,怎麼辦?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綠蘿噗哧一聲笑出來,眸光定定的看著他。「這要感謝你啊,要不是你送過來的東西,我還不知道自己可以美成這樣。」
郝約翰伸手捏捏她鼻子。「你啊,還真不謙虛。」
綠蘿揉揉鼻子,下意識地往四周望去,卻沒看見想找的人。
「喂,你今天是我的女伴,卻想著別的男人,這樣不好吧?」郝約翰雙手捧住她的臉,將她轉向自己。「拜託一下,給點面子,今天你的眼底只能有我郝約翰,就算你再愛那個柳大建築師,今天也不能表現出來,聽見沒?」
「太霸道了吧?」綠蘿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手從臉上挪開。「我被你騙了都還沒找你算帳呢,今天這麼隆重的場合,怎麼可以叫我當你女伴?」
「為什麼不行?你不是女的喔?」
綠蘿打他,郝約翰大笑,突然拉住她的手。「走吧,我介紹我爸給你認識——」
嗄?不好吧?
綠蘿急著想抽回手。「那個,我不用認識你爸吧?」
「為什麼不?只要你在建築界一天,認識他就是必要的,別人想巴結都來不及呢,哪有人像你這樣的?」郝約翰覺得超好笑,但拉著她的手稍稍放鬆些。「喂,你聽話點我就告訴你柳寧夏在哪裡。」
聽到柳寧夏的名字,綠蘿瞬間便安靜下來,乖乖跟他走了。
「嘖,差那麼多,在他面前一定是隻乖巧的小貓咪,在我面前卻是個意見很多的虎姑婆。」
「我哪有?」
「你就有。」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斗著嘴,看在旁人眼裡,根本就像是在打情罵俏,何況兩人還手拉著手,親密的模樣可是羨煞旁人。
「那個女人是郝大少的新女友?」
「可能是吧,長得挺清新可愛的。」
「看起來有點眼熟……」
「是嗎?」手裡端著雞尾酒的蕭原,聞聲轉過頭去瞄了郝約翰和他的新女友一眼。
竟然是……她?綠蘿!
「真是奇了,最近公司裡還有人在傳,說柳寧夏和這丫頭走得很近……」蕭原忍不住嘀咕著。
自從柳寧夏公然把他手下的人給調到組裡當專案助理後,他就看柳寧夏更不爽了,聽人家說兩人走得近也感到不足為奇,可現下的情況是怎麼了?綠蘿和郝約翰在一起嗎?那柳寧夏呢?被甩了?
「真的假的?那這兩人現在是各玩各的嗎?我剛剛在露台上還看見柳寧夏跟豐川太太相談甚歡呢,兩人就像是很久不見的朋友——」
「豐川太太?」蕭原驀地打斷對方。「哪個豐川?該不會是——」
「就是那個豐川,日本建築界宗師豐川家大兒子的夫人鈴木容子,聽說了嗎?她最近正在跟豐川大少爺鬧離婚,跑到台灣來替郝老祝壽只是藉口,據傳是和老公分居了,在日本那邊鬧得可凶的呢……」
晚宴設在郝家大宅,因為天氣冷,大多數人都在室內寒暄、吃東西、喝點小酒,會在露台上聊天的人通常不是怕吵,喜歡獨自一人,就是想要私下談一些見不得光的事。
柳寧夏是想要一個人獨處,而他身旁後來多出來的那個女人鈴木容子,則是屬於後者。
「聽說了嗎?我和他的事——」
「我不想知道。」柳寧夏啜飲了一口酒。「不管是你的他的還是其他人的,我都不想知道。」
鈴木容子哀怨的看著他。「上次在日本那一晚,我說過了,我會結束掉那邊所有的一切,只要跟你在一起,你當我是說著玩的嗎?我知道你不可能忘記我的,你對我的愛太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只要我放掉一切,我們就可以在一起——」
柳寧夏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這句話,如果早幾年說,或許還可以……但自從你選擇了留在豐川身邊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無法再回到原點了。」
「寧夏,你在怪我對嗎?怪我當初竟然選擇嫁給他而不是你……可是,你知道嗎?當時我已經懷了他的孩子……我沒辦法……」後來,那孩子因為她傷心過度而流掉了,但,她也已是豐川大少爺的太太。
酒杯,瞬間在柳寧夏的掌心裡爆裂開來——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她,沒想到十年過後,他竟然會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天大的秘密……
「寧夏!」容子驚呼出聲,看見他的手被玻璃劃傷了,她上前想握住他的手,卻被他狠狠甩開——
「孩子呢?」柳寧夏壓抑住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怒火,難怪豐川老先生堅持要她嫁給大哥,而不是他。如果她懷了大哥的孩子卻嫁給他,那不是天大的笑話嗎?所以,他的離去對家族反而是件好事。
「我和他結婚之後沒多久就沒了……」鈴木容子哭了。「要是早知道會這樣,我——」
「別說了。」柳寧夏淡淡地開口制止她再說下去。
「我愛你啊!寧夏,你為了我離開家,離開日本,待在這小小的台灣,是我對不起你……我以為時間過去了我會慢慢忘記你,可是那天在日本遇見你,我就像瘋了似的想著你,已經無法回到之前的生活了……」
「那不關我的事,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你說謊!」
「是真的。」
「我不信,你是因為怕我跟你哥離婚才這麼說的吧?好,就算你真的有女朋友又如何?你最愛的人還是我!那個女人只是你的擋箭牌,因為不想再當個罪人,因為知道我會來台灣找你,所以你故意找一個女人當你的女朋友,你根本就不愛人家——」容子對著神情冷漠的他哭吼著,上前撲進他懷裡。「你敢說你不愛我?你敢對著我的臉說你不愛我?」
柳寧夏沒有把她推開,她的眼淚讓他動容不捨,曾經美好的過去雖然在他生命中只佔很短的時間,卻也是美麗的。
他不愛她了嗎?不,也許不能說不愛了,而是,現在的他更想愛的是別人,能再愛的也是別人。
「不要哭了,容子。」他歎息,溫柔的拍著她的背。
他沒有恨過她,他希望她幸福,雖然她帶給他太多的不幸,但他還是希望看見她幸福。
「不要哭了。」他再次輕聲的對她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8 21:49:14
第九章
風,很冷。
吹得讓人發顫。
穿著單薄晚禮服的綠蘿,在開著暖氣的晚宴現場並不覺得冷,但她此刻一個不小心站在露台的邊邊一角,又一個不小心聽見這兩人的幾句對話……
她真的覺得好冷好冷,全身都在發顫,腳也凍得直髮抖。
後悔死了來找他……
綠蘿轉身走開,連剛剛郝約翰拿給她披在肩上的披肩掉了也沒發現,筆直的往大廳的酒吧走,跟酒保要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就這麼仰頭灌下肚,熱辣辣的液體從喉間一路燒到她的胃,她卻還是覺得冷。
擋箭牌?
對啊,從一開始他就喜歡拿她當擋箭牌,對田美莉是這樣,對他的舊情人也是這樣,他只是利用她,把他不能碰不想碰的女人通通趕走……
該死的柳寧夏!他真的好過分!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呢?
難怪自從那一夜之後他不吻她也不抱她,因為他只有喝了酒才能抱她吻她,因為他根本就不喜歡她,不愛她!
真的好過分……
綠蘿仰頭又灌了一口酒,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笨的女人,竟然會傻傻的被男人騙,竟然連男人是不是真心喜歡她都搞不清楚……
「你在幹什麼?」郝約翰從她手裡搶走酒杯。「連喝啤酒都可以醉到東倒西歪的人,竟然給我灌這麼烈的酒?」
綠蘿瞪著他,幾杯黃湯下肚,已經臉紅紅腦昏昏,可是還沒到認不出人的地步,她伸長手。「還給我!」
「不行!你不可以再喝了!」
「快還給我!郝約翰!」她揚聲叫著,一肚子的悶氣無處可發,只能喝酒,他卻連酒都不給她喝是怎樣?
「走吧,我送你回家。」郝約翰把酒杯交給酒保,伸手去拉她——
她很生氣的揮舞著手,氣到都哭出來。「我不要回家!」
看到她的淚,郝約翰皺起眉。「你究竟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告訴我,我幫你解決,嗯?」
「幫我解決?」綠蘿笑了開來,臉上的淚卻越流越凶。「好啊,你幫我解決,這世上大概只有你可以幫我解決了。」
說著,綠蘿撲上去緊緊抱住他,郝約翰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她突來的熱情舉動,一隻手卻突然出現把她拉開——
「你醉了,跟我回家吧。」柳寧夏淡淡地說。
這丫頭引起的騷動不小,連他人在外面的露台都可以被引過來,因為大家都在議論,說郝約翰跟他的女朋友在吵架,然後聲音越來越大,大到他很難不聽見,沒想到在吵鬧的人竟是她。
她究竟怎麼了?竟哭成這樣?
綠蘿看見是柳寧夏在抓她的手,氣得用力甩開他——
「不要碰我!」她哭吼。
柳寧夏皺起眉。「綠蘿,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你不要再靠近我!」她邊哭邊說著狠話,她要自己心痛,痛死了最好,這樣就不會再有留戀。「我不要愛你,不要再愛你,我綠蘿說話算話,柳寧夏,我再怎麼廉價也不會找不到真心愛我的男人,我不要你的虛情假意!」
柳寧夏俊顏一沉。「不要再胡說八道了,跟我回去——」
「我不要!我為什麼要跟你回去?我又不是你的誰!我要當郝約翰的女人,不要當你的。」綠蘿說著,又轉身抱住郝約翰,緊緊緊緊地抱著,哭著在他懷裡說:「郝約翰,你說過你會幫我解決的,我要你愛我,我要當你的女人,我不要再看見他了,你幫幫我。」
這真是一場糊塗仗呵。
明知不該打,卻又好像不能不打,因為他不能不顧懷中這個笨女人,就算他們三人明天可能會上工商版頭條,這場仗好像還是要打上一打,不管是輸是贏。
郝約翰在心裡頭歎氣,抬頭望住柳寧夏。
「我先送她回家吧,這樣最好,她好像在生你的氣,天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麼事讓她傷心成這樣?」
剛剛?柳寧夏挑了挑眉。剛剛他和容子在露台……
所以,她看見了,也聽見了?然後自動自發的把所見所聞曲解成她所以為的,是那樣嗎?
「把她交給我,我會跟她解釋的。」他不想郝約翰帶走她,一點都不想,看著自己的女人依偎在另一個男人懷裡哭,就算他再怎麼成熟大方理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更何況,現在他也很生氣。
「我不要!」綠蘿聽見兩人的對話,很快地拒絕。
「你聽見了,不是我不放人。」
「你一定得放人,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你不必插手。」不知為何,每次對上郝約翰,柳寧夏就特別來氣,說話也不若平日溫文。
郝約翰冷笑的看他一眼,伸手去牽綠蘿的手。「走吧,我送你回家。」
「郝約翰,你最好不要這麼做。」柳寧夏警告地說,黑眸射出一道令人驚慄的光。
第一次看見柳寧夏這樣,郝約翰是有點震驚的,但也因為如此,讓他更想看看這男人被惹火之後,那隱藏在溫文表相下的另一面又會是如何?光想就令人期待。
幾乎是刻意挑釁,郝約翰握著綠蘿的手改成搭上她的肩,將她緊緊摟入懷中。
「我們走——」
「我說站住。」
郝約翰一步也沒停。
接著,令在場眾人都驚詫不已的事情發生了,堂堂柳大建築師,一向以溫文儒雅氣質享譽業界的柳大建築師,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拳朝郝約翰的臉揮了過去——
在場的女人們響起一陣尖叫與驚呼聲,連一直在旁邊看戲的男人們下巴也都快掉下來,因為這兩個建築界年輕一輩的後起之秀竟然就這麼大打出手起來……為了一個在旁邊看到呆掉的小女人。
綠蘿真的嚇壞了,完全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柳寧夏為什麼要出手打郝約翰?他不是根本不在乎她,只把她當擋箭牌嗎?難道是事情被拆穿了,所以他惱羞成怒?
旁人看不下去,終於介入勸架,結果每個上前的人都硬生生挨了他們一拳,拳頭不長眼,勸架的人轉而去找壽星郝林——
「住手……」聲音太小,沒人理她。
「我叫你們住手!」綠蘿叫喊著,一樣沒人理她。
索性,她想也不想的朝他們衝了過去,小小的身子直接就擋在他們之間——
她閉上眼,等著自己跟其他勸架的人一樣被他們其中一個揮上一拳。
只要一拳,他們應該就會停下來了吧?畢竟她是女人,而且他們是因為她才打起來的,就一拳……再痛,她也可以忍住。
結果,她沒等到拳頭,反而整個人在下一瞬間被一股力量給緊緊攫入懷裡,護衛在一雙有力的臂膀之下——
接著,她聽到一聲悶哼,來自抱住她的人。
綠蘿驀地睜眼,對上了柳寧夏深黑陰鬱的眸——
「你沒事吧?」他問。
她搖搖頭,看著他被打傷的臉,淚意再次洶湧而上,讓她眼眶和鼻頭都酸得難受極了。
「不要打了,拜託……」她憂傷的望住他。
「跟我回家。」這是他的條件。
如果她敢說不……天知道,他還會當眾做出什麼更轟動的事來?
「好。」這一次,她乖乖的點頭。
柳寧夏無視眾人的目光及竊竊私語,擁著懷中的女人離開了郝宅。
郝約翰沒有追上去,因為從頭到尾,他都知道綠蘿愛的人是柳寧夏而不是他,說來說去這場架,他被打得最無辜……
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對眾賓客微微一鞠躬——
「對不起,各位親愛的來賓,讓大家受驚了,現在沒事了,大家繼續喝茶聊天吧,請不要客氣……」他自在大方的舉止,讓眾人安心不少,連之後趕過來的郝林都沒追問事情的始末。
只當成是一場鬧劇,無傷大雅。
可鈴木容子卻不同。
站在人群之中,她看著柳寧夏和綠蘿相偕離去,久久不能言語。
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愛她的男人了。
就算在最艱難的時刻,這男人也不曾為了她跟任何人大打出手過,沒想到他卻為了那女人這麼做了,在大庭廣眾之下,在這麼重要的晚宴上,他寧可毀了自己多年來建立的聲譽,也堅持要把他的女人從另一個男人懷中帶走……
容子笑了,苦澀的笑中難掩深切的悲傷。
她終究還是失去了他……
就算她再不願意承認,這男人也不可能再回到她身邊了。
***
柳寧夏開車帶綠蘿回他住的地方。
這是她第一次踏進他的家,三面採光落地窗,窗外是醉人萬分的萬家燈火,居高臨下,美得不可思議,讓她一踏進來就覺得住在這裡好幸福。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到他家的話,她相信自己會在他家快樂的轉圈圈吧?
拿來醫藥箱,綠蘿半跪在他面前替他消毒傷口、搽藥,不知道是因為酒發揮了作用,還是因為她靠他太近了,她的手有點抖,幫他搽藥的時候總是沒法子對準,直到他伸出另一隻手握住她——
「不必搽了,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麼。」他極淡的開口。
她咬住唇,看著他東一塊西一塊的瘀青,突然掉下淚來。「你幹麼要打架?那麼多人在看,你就不怕在這些前輩面前留下壞印像嗎?打的還是郝約翰,看他爸郝林以後怎麼對付你……你做事都不會想的嗎?」
柳寧夏用手勾起她的下顎,讓那雙淚眼不得不對著他——
「為什麼說不要愛我了?」他沉著眼。
她說了這麼多他都沒在聽,也不想聽,在乎的只有她這一句話嗎?
真是個笨蛋……
她淚漣漣地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的愛,就這麼容易改變嗎?」他輕聲問,心裡有點受傷,卻掩飾得很好。「你真的可以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還是,我是那麼容易可以忘記的人,所以你可以那麼輕易就決定不再愛我?」
「不是的……」她哭著,搖頭再搖頭。「不是這樣的……我以為你不愛我,我以為我不過是你的擋箭牌……我聽見容子小姐說的話,我看見你抱著她,憐惜的看著她,我知道你很愛她,卻不愛我……」
「誰說我不愛你?」
「你是不愛我,你只是有點喜歡我罷了,那喜歡可能只是哥哥對妹妹的那種,可能是你搞錯了,反正,你對我不是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她越說越傷心。「我永遠比不上容子小姐……」
「你不必跟她比。」
「我知道我不能跟她比……」
「你就是你,綠蘿,我愛的就是這樣的你,跟任何人比都沒意義,因為那任何人不管是誰,都不是我要的,我要的人就是你,當我開口說要跟你交往時,我就已經知道了,我要的人就是你。」
「你說謊。」她不信。
「你憑什麼說我說謊?」她真的有點讓人生氣了。
綠蘿看著他,別開眼,想把頭給轉開,他卻不讓,定定的扣住她的下巴,讓她一定得面對他。
「說,我一定要知道。」柳寧夏難得的霸氣在此刻展露無遺。
他不能再這樣放縱她的感情在他與郝約翰之間猶疑不定了,更不想再經歷像今天一樣的事,讓她隨隨便便就把他推開,投進其他男人的懷抱,把他好脾性、好耐性、好風度在一瞬間全部摧毀。
他一點都不喜歡這樣失控的自己。
或者該說,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可以為了一個人失控至此……
她竟然還說他不愛她?
她竟然還敢說他在說謊?
是非黑白總得理個清楚,他討厭這樣不清不楚的,被冤枉就算了,還要被遺棄?這種感覺還真是惡劣萬分呵。
「你不要逼我……」綠蘿幽幽地看著他。
她能說嗎?當然不能。難道要她老實說,說她會這麼以為,是因為他自從那一晚之後就沒再吻她抱她?說他對她的身體沒那種衝動,根本就不像個戀愛中的男人?
這麼讓人害羞又難堪的事,她怎麼說得出口?
「綠蘿,讓我知道。」
「不要逼我。」不能說,絕對不能說——她在心裡一千一萬個OS-就是怕自己輕易的對這男人投降,然後一個不小心說出鐵定會後悔一輩子的話。
柳寧夏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突然問道:「是因為你愛的是郝約翰嗎?」
嗄?她愛郝約翰?綠蘿瞪大了眼。
他在說什麼?為什麼話題突然變成這個?
「因為你突然發現你愛的人是他不是我,所以用這種理由想要把我推開,以減少你的罪惡感。」他控訴道。
她不可思議的繼續瞪著他。
「難道不是?」他挑釁的挑高眉。「剛剛在郝家,你明明說要當他的女人,叫我不要再靠近你。」
「你明知道那是氣話……」她剛剛不是說了嗎?她看見他和容子小姐抱在一起,所以才會這麼傷心難過。「你明明知道我不愛郝約翰……如果我愛的人是他,我為什麼要因為你跟容子小姐抱在一起而傷心?」
他竟然這樣污蔑她的人格?真是太可惡了。
見到她如此激動及傷心,柳寧夏非但沒安撫她,反而話鋒一轉。「那你又為什麼以為我不愛你?」
「因為你根本不碰我——」綠蘿很快地出口辯駁,卻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上了他的當,把打死不說的秘密給不小心說了出來。
天啊……
有嗎?她剛剛有說嗎?她剛剛究竟說了什麼?
她看著柳寧夏,柳寧夏正定定的望著她,像在瞬間頓悟了什麼。
完了……她真的說出口了,而該死的,他也聽見了……
「你以為我不碰你,是因為我不愛你,沒把你當女人,是嗎?」他陡地捧住她的嬌顏,讓她的唇就靠在他的唇邊。
他的呼息拂上她的頰畔,擾得她心亂如麻。
「放開我……」她動也不敢動一下。
柳寧夏卻驀地上前銜住她的唇——
那唇,極霸氣的侵略進她的唇齒之間,因為太深入太激狂而有點嚇到她,綠蘿下意識地退縮,他的大手卻扣住她的後腦勺讓她退無可退,只能正面迎接他的吻。
柳寧夏帶著些微懲罰的意味,吻得她呼吸困難,綠蘿從原先的害怕緊張到不得不臣服在他這激狂的吻中,細細的嬌喘。
她從沒想過,光是一個吻就可以這樣讓人心悸萬分,她敏感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因為這個太具佔有性的吻而產生一股非常微妙的變化,甚至某個部位隱隱疼痛緊縮著……
她的身體渴望著他……
渴望到疼痛……
因此,當一隻大手陡地罩住她起伏不已的酥胸時,刺激到她敏感挺立的蓓蕾,讓她終是發出一陣近似愉悅又痛苦的嬌吟,整個身子不自主地輕顫起來。
聽到她動情的輕吟與細喘,柳寧夏的吻轉而綿延到她的頰畔及耳窩,她像是怕癢的欲躲,事實上是因為那邊太敏感,讓她根本就承受不住的直想逃,他發現了這個秘密,竟輕咬上她的耳垂——
「啊……不……」她抗拒著那股火熱狂潮,腳軟得差點沒癱在地上,誰知,柳寧夏竟順勢傾靠而上,將她整個人壓在木地板與他寬大的胸膛之間——
他灼熱深沉的眸,像燃了火,他抵在她腿間的硬物,則鋼如鐵。
「現在還敢說我沒有把你當女人嗎?」他壓在她柔軟的身體上,卻體貼的沒有將整個重量覆上她,但,光是這樣的觸碰就足以讓兩人發現,他對她的渴望絕對是貨真價實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8 21:49:37
第十章
綠蘿不禁紅透了臉,連直視他的眼都不敢。
「你這個膽小鬼,看著我。」柳寧夏低頭親吻她的眼。
她只好乖乖的看著他。
「我只是尊重你,怕嚇壞你,我知道,我可能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就算不是,我也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像個急色鬼一樣把你弄上床,懂嗎?你要知道,要一個男人克制慾望,比要一個男人放肆來得困難多了,這樣,你還敢說我不愛你?不把你當女人看?」
綠蘿越聽臉越紅。「對不起……」
「我要你,綠蘿。」
嗄?綠蘿瞪大了眼。
「就是現在,你怕嗎?要逃嗎?後悔還來得及。」柳寧夏溫柔地在她耳畔輕聲地道。
她注視著他,看見他黑眸深處的自己,她伸手撫上他的臉——
「我愛你,寧夏。」她柔聲地說。
聞言,柳寧夏的眸,更深了,他不再猶疑,低頭親吻上她的頸、她的鎖骨,大手先是在她光裸的後背上游移,隨後才動手拉下她頸後禮服的系帶,轉瞬間,她已赤裸著上半身,雪白的酥胸在他熾熱的眸間挺立及嬌顫……
他的唇含住了它們——
「啊……」她嬌喘一聲,不自主挺身相迎。
他很滿意她身體的熱情與主動,也不吝嗇給予她更多的獎賞,指尖滑落到她的大腿內側,從她的底褲邊探了進去——
「啊……寧夏……」她下意識地夾緊雙腿,有些慌亂了,因為她從來沒有承受過如此親密的舉動。
柳寧夏沒有停下動作,繼續親吻她的蓓蕾,甚至她因為害羞及緊張而緊咬住的雙唇,溫柔地,卻也是霸道地……不容她退縮……
指尖,依然,放肆的去撫觸、挑惹及揉搓她最細緻柔弱又敏感的地方……
她全身是火……
又麻又熱又敏感……
她緊緊攀住他的臂膀,死命咬住唇,因為那細細碎碎的嬌吟一直從她的唇齒之間冒出來,連她自己聽了都好害羞……何況是被他聽見?
「放輕鬆點,小女人。」他在她的耳窩邊低哄。「想叫就叫出來,想喊就喊出來,不必忍住,除了我,不會有任何人聽見……」
綠蘿不住地搖頭再搖頭,她就是不想讓他聽見她那麼淫蕩的聲音啊……
「我想聽你的聲音,綠蘿。」他吻她的唇,挑開她緊閉的貝齒。「我想聽……你為我而愉悅的聲音……」
他的嗓音,溫柔似水。
他的吻,讓她不得不卸了心防。
因為他的長指轉而四處撩撥著她,讓她突然之間感到有點失落與空虛,卻又在同時,身體的其他部位也被他的指點燃了火……
就在此刻,他出其不意進入了她——
「啊……」綠蘿痛呼出聲,覺得身子緊繃不已,也疼痛不已。
「乖……等會兒就沒事了。」他不住地親吻她,烙鐵驀地被一股柔軟潮濕完完整整包覆住的感覺雖美好不已,卻因此而想要更多……那是它的本性,當它暫時無法被滿足,也是會疼痛不已的。
所以,當他溫柔安撫她的同時,他為壓抑下的渴望而冒出冷汗。
「寧夏……」她整個好熱好熱,卻又不由自主地想緊緊抱住他。
「我在。」
「我不行了……」
「那可不行……我都還沒開始呢。」
還沒……開始?綠蘿錯愕的看著他。他不是已經……進來了嗎?
「是還沒開始……」見到她的表情,他很想笑,可笑不出來,因為那幾要破柙而出的慾望太深太濃,讓他壓抑得有些痛苦。
綠蘿看著他,突然主動去吻他的唇、他的眉、他的眼。
甚至連她的身子都主動更貼近他……
他發出一陣悶哼。
「綠蘿……」
「教我,寧夏,我也想要讓你快樂。」綠蘿害羞但堅定的看著他,雙手有點笨拙的想去撫觸他——
她的小手被他一把抓住。
因為她的那句話,讓他的身體繃到了最高點。
他把她的雙手高舉過頂,臀部緩緩地推進再推進……
綠蘿的疼痛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覺,莫名的電流沖撞著她,讓她的身體也不自主地跟著他的節奏而晃動著……
因為,想要更多。
因為,有一股衝動,想要把她自己嵌進他的身體裡。
「綠蘿……」他低喊,因為她的舉動而瘋狂了。
窗外,月光如水。
窗內,熱情如火……
***
醒來時,綠蘿發現窗外本該是一片黑幕的天空,遠遠地可以看見一抹橘黃。
天,馬上要亮了。
昨晚,她被柳寧夏抱到床上,頭一沾枕便疲累的睡去,現在醒來,才驚覺衣物好像都還在客廳。
天啊……她好想死。
綠蘿偷偷瞧了一眼身旁熟睡中的男人,想著自己是否可以成功地光著身子偷跑到客廳拿衣服穿上,既不驚醒他又不會被他給瞧見?
她又看了一眼柳寧夏,不是很確定他是不是睡得很熟,忍不住又把臉給移近些瞧——
他的鼻子好挺,睫毛好長,唇形也很性感。
擱在臉旁的手指修長而好看……這隻手,昨晚撫摸過她全身上下的每一處,是隻會讓人全身像是著了火的手……
唇也是,吻得她想討饒。
天啊,她現在究竟在胡思亂想什麼?她是要確定他睡熟了沒,不是來偷看他有多帥多迷人又多性感的……綠蘿低咒一聲,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很好……他一點動靜也沒有,睡得可熟得咧。
綠蘿慢慢的移動身子到床邊,再慢慢的掀開被子,伸出一雙雪白的腳碰到了地板,此刻,她赤裸著身體坐在床上,一個不小心便發現自己身上的紅色塊狀斑點,東一小塊、西一小塊的……
綠蘿紅了臉,又想起昨晚的熱情狂野,忍不住伸手把臉搗住。
她從來沒想過會和柳寧夏做出這麼讓人害羞又親密得不得了的事,可她做了,而且做了很多……
好丟人……
等他醒過來,她該怎麼面對他?
結果,答案都還來不及想好,一隻手臂就從後頭圈住了她纖細的腰——
「在想什麼?」柳寧夏把她重新勾回床上,翻身把她壓在身下,低頭便啄上她的唇。
「我只是想去客廳拿衣服。」她的臉好紅,身體也好紅,因為他壓在她身上的「那個」太明顯,害她一整個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喜歡你現在沒穿衣服的樣子。」柳寧夏淡淡地說。
嗄?綠蘿的臉一整個脹成紅色。
真的想不到呵,一個平日溫文儒雅又風度翩翩的男人,是怎麼在一夜之間變成很擅調情的風流哥了?重點是,那張臉明明就很正經八百,嗓音也很淡然,為何脫口而出的話可以這麼曖昧又色情?
偏偏,這樣的人說出這樣的話,更讓人動情又害羞,害她很想找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真是,可愛到極點。柳寧夏俯視著懷中女子千變萬化的表情。
老實說,他愛極了她羞澀卻又熱情的內在,那像是磁石一般的吸引著他靠近、呵護,然後不由自主地想佔有……
「綠蘿。」
「嗯?」
「我想跟你說一個故事,一個很短又很長的故事。」
綠蘿的眸子眨啊眨,輕輕點點頭。「好,我聽。」
「乖。」他親了一下她的額頭,笑了。「可是,在說這個故事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
「什麼?」
「愛你……」
話落,他吻上她的唇,大手再次在她光裸嬌軀上放肆的挑逗與誘惑……
黎明將起,在一場久戰之後,這兩人再一次沉沉睡去。
***
那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同父異母的哥哥在那段弟弟不在日本的期間,搶走了弟弟心愛的女人,不只搶走她的心,還搶走她的人;後來弟弟回來了,故事的女主角發現自己其實是愛弟弟比哥哥多的,但也在同時發現自己懷了哥哥的孩子,便嫁給了哥哥,然後用十年多的光陰來思念弟弟,總認為弟弟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如果時光倒流,一切再來一次,她說什麼也要跟弟弟在一起。
可,她不知道的是,很多事,錯過了就不可能再回頭……
愛又如何,人事已非。
曾經存在記憶裡那段深得不能再深的愛戀,經過漫長的歲月,也終只是個回憶而已。
因為是回憶,所以永遠是美的。
卻不代表那一定是最愛。
「我最羨慕的,是兩個七老八十的老公公老婆婆,還每天牽著彼此的手過馬路,一起吃飯、一起看電視、一起睡覺,然後隔天早上一起醒來吃早餐、做運動,對我而言,那才是最愛。」柳寧夏對她說。
那時,他正牽著她的手過馬路,告訴她。「我想這樣,一輩子牽著你的手。」
然後,一起變成七老八十的老公公和老婆婆?
哈哈,她想到他們七老八十的樣子……很難想像,但她卻可以想像出一隻大手握住一隻小手的樣子,只是皺紋多了些,皮厚了些……
綠蘿的眼眶濕了,感動得好想哭。
「你別哭,別人看見會以為我在欺負你。」柳寧夏好笑的低頭看著很容易感動的她,遞了一條手帕過去。「把鼻涕擦一擦。」
「我沒有流鼻涕!」
「明明就有。」柳寧夏用手捏捏她左邊的臉,又捏捏她右邊的臉。「唉呀,你看你,愛哭鬼……」
她瞪他,伸手要打他,他躲著她的小拳頭,左閃一下右閃一下,卻始終沒有放開她的手。
「再告訴你一個故事——」
綠蘿停下腳步,喘噓噓的看著他,皺起眉。「你不如先告訴我,你有幾個初戀好了。」
得數數,她得再聽幾個故事。
柳寧夏捏她的鼻子。「所謂初戀,當然只有最初的那一個,什麼還有幾個?你腦袋糊啦?」
「那為什麼還有故事?」
「就王子變青蛙的故事。」關於他,其實是日本建築界知名的豐川家族二少爺的故事。
當年,他因為容子嫁給了哥哥,所以決定脫離豐川家族,一個人在國外念完書後,就回到只有媽媽骨灰陪伴的台灣……
「我喜歡青蛙。因為你變成了青蛙,我才能認識你,跟你在一起。」綠蘿笑咪咪的抱住他,給了他最大的安慰。
他笑了。「每個女人都希望遇到王子。」
「我可是綠蘿啊,不是一般女人。」說完,她自己先哈哈大笑起來。
柳寧夏溫柔的俯視她燦笑的容顏,反手將她擁緊。
***
今年的冬天,氣溫一直很低。
風吹在枝頭上,呼呼呼地,到了三月天,還是很少見到陽光。
可是,這卻是他最幸福的一個冬天……
徹頭徹尾送走了他的過去,然後,擁抱住了他的未來。
「你知道我最愛的季節是哪個嗎?」柳寧夏突然抬頭望著已長出綠芽的行道樹,問著身邊的小女人。
「夏天。」她理所當然地道。跟著他仰頭,望著樹。
「不,是冬天。」他微笑的看著她。「有你的冬天,是我最愛的。」
她看著他,又臉紅了,這一次卻沒有閃避他的眼,對他微微笑著。
「我也喜歡冬天。」她說。雖然她很怕冷,但今年的冬天,真的一點一點都不冷。
因為,這是寧夏之冬。
有他,柳寧夏的冬天。
一如他有她一樣,是最愛。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8 21:50:34
後記
宋雨桐
說起這本書,就得先來說說書名,因為桐希望大家看到書名就可以知道這本書的主角是柳寧夏,所以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決定要把寧夏二字放進去,然後,又因為寧夏這個名字很有味道,他那性子也是溫文優雅型,在取書名時,桐便把他的性子也一並考慮進去了。
書名得符合男主角的個人風格才行——就是這樣的念頭。
桐絞盡腦汁,睡覺都在想書名,《寧夏幾度C》這個書名是桐愛的,因為與零下幾度C同音,想顯現柳寧夏溫柔表象下對情感的冷漠。可念著念著,又覺得這個書名的最後應該加問號,但加了問號又怪怪的,就那樣這樣的,最後選擇了念起來很好聽又很有意境的《寧夏之冬》,因為這個故事發生在冬天,因為這本書在冬天出版,因為冬和夏有對比意義……等等等諸多理由,這個書名就這樣誕生了。
書名之於桐,是很重要的,一個讓桐沒有FU的書名,會讓桐連動筆的動力都沒有,雖然這樣很好笑,但也沒辦法,當一個作者總有一般人所沒有的執念,否則也沒法子長年坐在書桌前寫出一本一本的作品了,對吧?
來談談柳寧夏。
他的身分是建築師,為了這個,桐去年就親自訪問了一個在建築界的老朋友,其實桐和他已經十幾年沒見面,但再次見面時,他還是一樣的溫文儒雅,體貼又迷人,桐問了他很多關於建築業的事,好玩的、有趣的、黑暗的、辛苦的……種種,其實很多,但在這本書里用得很少。
為何,這可能是桐在男女主角的情感上著墨太多太細之故,所以很多本來想用進去的陰暗面及技術面的部分便被桐捨棄了……咦?這應該算是合理的理由吧?哈哈。
不過,相信那些東西在未來的歲月里一定會被桐用上的,因為這才對得起那位百忙之中還撥空接受本姑娘專訪的建築師朋友。(感謝啊,老朋友~~)
長年在看桐小說的朋友們應該知道,柳寧夏第一次出現,是在去年書展時出版的桐寶寶《真愛零時差》,和《真愛零時差》的男主角雷伊相比,寧夏是屬於極度內斂又溫文優雅型,這樣的男人和迷人得很高調、魅力四射的男人很不同,連愛情都要慢火溫炖,才能令人齒頰留香。
他不屬於霸道侵略型的那種男人,卻是會慢慢滲透進人家的靈魂,一點一滴慢慢地,讓人察覺到他的迷人,然後深深陷進去……
因為如此,桐寫這本書時在情感的拿捏上很小心,不敢放太多太重,而是一點一點慢慢放,再一點一點慢慢收……
他的愛情是小小磨人的,卻不是驚心動魄的那種……請大家慢慢享用。
時間真的過得很快,桐打從民國九十五年二月進狗屋出版社出版第一本書,到一百零一年二月出版這本書,已經滿整整六年,總覺得自己才剛來出版社不久呢,沒想到就這樣過了六年,歲月不催人老才怪,算一算,桐第一次提筆寫言小投稿正式成為小說作者到現在,已經快要十七個年頭……
看到這裡,大家是否要開始猜桐的年齡了,哈哈哈,請打住,桐寫這個只是為了記錄,以後老了拿起書可以知道這是什麼什麼時候寫的,不是讓各位猜猜桐有多老的,知道嗎。何況,在愛情這個領域裡,桐的心是永遠不會老的,桐根本就是為愛情而生,但保證不會為愛情而死。^^
民國一百年,對桐而言是很忙碌及煩惱多多的一年,但其意義是重大的,而結果也是令人期待且愉悅的,當大家看到這本書時,桐也已經迎接著桐的新居家生活,度過應該很忙又很美麗幸福的年。
總之,很高興這本書可以順利在書展跟各位見面。
也希盼這個故事可以讓大家喜歡。
有空沒事,可以來逛逛桐的部落格~~
宋雨桐部落格之(雨中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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