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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田萌]銀色奇蹟(負債灰姑娘之終回)[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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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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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25 00:00:28
標題:
[黑田萌]銀色奇蹟(負債灰姑娘之終回)[全文完]
銀色奇蹟
(負債灰姑娘之終回) 作者:黑田萌
他要幫她還債?一次付清?!
東京的人都是這麼有人情味的嗎?
九百萬可不是小數目耶!
他以為就像上街買菜那麼簡單啊?
什麼?還要請她當管家?月薪──九十萬?!
老天!這個人未免也凱得太過分了吧?!
錢很難賺的耶!要不然她幹嘛千里迢迢跑到東京來讓人糟蹋?!
當管家?還算OK啦!
反正她家是開餐館的,家常小菜餵飽他不是難事,
這家裡的清潔打掃也有鐘點女傭一起作伴,
倒是除了這些,她就不知道還要做些什麼了……
啥?要替他「暖床」?!
哼!就知道男人壞是壞到骨子裡去──
啊?她想太多了?……只是幫他把床整理得「暖和」些……而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1:17
楔子
我走了,再見。
和泉典一留下一張連字條都算不上的信,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不負責任的留下他爛賭所欠下的巨款。
八佰多萬對有錢人來說,或許只能算是零頭,但對家境本來就不富裕,經濟狀況也可說是拮据的和泉家來說,卻像是天文數字般難解。
在普遍不景氣的社會中,在城市中討生活都有點困難,更何況和泉家還只是在沖繩鄉下經營一家生意清淡的小餐館。
在美軍尚未大幅裁撤兵力前,和泉家的生意還算普通,但近年來兵力大量裁撤,上門用餐順便聽美樹唱唱爵士的人已經不多了。
和泉典一染上賭博的惡習已經多年,一開始雖是小賭,到後來卻沉淪其中而無法自拔。
這些年來,他游手好閒,沉迷賭局,已將妻子路子及女兒美樹多年的積蓄完全掏空。
如今債台高築,他選擇的竟是一走了之,全然不顧妻女生死。
或許是因為美樹並非己出,所以對美樹,他幾乎可說是沒有感情的。
美樹的父親在美樹出生前就因海難過世,路子不想讓美樹一出生就沒了父親,於是在美樹一歲多的時候,便嫁給了和泉典一。
她以為這是她跟美樹幸福的開始,卻沒想到自己的決定竟將她們母女倆送進了地獄。
早些年,路子總是認命於自己的遇人不淑;但如今,路子是徹頭徹尾地覺悟了。只是這樣的覺悟似乎來得太遲,因為和泉典一已經留下了近九佰萬的債務給她。
對三餐只求一頓溫飽的路子而言,九佰萬簡直就像是一顆天外飛來的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看母親鎮日愁眉不展地枯坐在生意清淡的小餐館裡,美樹也是一籌莫展。
她從小就在這兒長大,到現在都已經二十四歲又九個月,卻還不曾離開過這個地方。
這兒是個度假、養老的好地方,但絕不適合討生計。
隨著錢莊幾次的上門催討後,美樹愈益感覺到那種迫切的壓力。
她想,再繼續下去,她可憐的母親一定會被逼上絕路。
她知道自己不能什麼都不做,就只和母親四目相對,無語問天;她,必須有所抉擇。
一個下午,她對著坐在餐館裡發呆的路子說:
「媽,我想去東京。」
路子抬起有點恍神的眼,「東京?」
她點點頭,「我有個同學在東京工作,聽說收入還不錯,我想去找她。」
路子蹙起眉心,憂心地道:「可是你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
「凡事總有第一次。」其實她心裡充滿不安,但還是故作輕鬆,「沒有收入就還不了錢,不是嗎?」路子濕著眼眶,「都是我拖累了你……」
遇人不淑的是她,可是這樣的惡果卻要女兒來擔,她實在內疚極了。
「媽,別這麼說。」美樹安慰著路子,忍不住也是眼眶盈淚。
「要不是我嫁給他,你也不用這麼辛苦……」說著,路子終於哽咽。
美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母親因為遇人不淑而聲淚俱下,她不怪母親,只希望今後她不用再因為那個男人流淚。
國中時,她就已經知道自己不是父親親生的事情,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才知道父親為什麼一直不喜歡她的原因。
國三時,繼父曾趁母親不在時企圖侵犯她,卻因為她悍然的反抗而作罷。從那時開始,繼父對她及母親動起拳頭,尤其是母親,更經常是他發洩脾氣的管道。
高中畢業後,她決定要保護母親不受繼父暴力傷害,因此站出來和他對抗;而她的反抗也成功地阻止了他繼續再對母親拳腳相向。
不過自從他不能再對她們動手動腳後,他索性不回來了。
半個月前,他突然出現在她們面前,並表現出一副真心悔改的模樣;母親相信了他,重新地接受了他。
可是他得不到她的諒解,因為她隱隱覺得他此次回來,似乎有著別的目的。
果然,這一回他以她母親的名義向錢莊借貸,而欠下了近九佰萬。
是最後一次了,她向上天發誓這是他最後一次能傷害到她及母親,
「媽,等我們把錢還清,我們還可以從頭再來,不是嗎?」她笑著握住路子粗糙的手。
路子噙著淚,莫可奈何地點點下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1:51
第一章
來到東京已經半個月了,原來打算一落腳,就將這裡的情況告訴留在沖繩的母親,但是直到今天,美樹還不敢告訴母親她在東京的工作地點竟是酒店。
現在她才知道同學為什麼能穿金戴銀,供應家裡衣食不缺。
她並不是輕視這樣的行業,事實上,她相信每個置身在這種環境裡的女性,多多少少都有她們不得已的理由。
為了償還債務,她根本毫無選擇,惟一能做的,就是把持住自己,不迷失在這樣金光燦爛、充滿誘惑的大染缸裡。
半個月來,她並沒有因為自己是新人而得到顧客的注意。她太膽孝太羞澀,總是躲在大家的背後,要不是媽媽桑幫她找檯子,她鐵定只能坐冷板凳。
她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做這行的料,只是為了在短時間內籌到錢,而不得不這麼做。
「門田先生、村尾先生,你們好久沒來了,最近都忙些什麼?」媽媽桑帶著幾位小姐來到兩個中年男人的桌前,看她跟他們應酬的模樣,似乎已經是非常熟悉的客人。
兩個男人西裝革履,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實在不像會出入聲色場所的人。
其實他們都是在演藝圈中頗有名氣的製作人,就連喜歡一起上酒家也是出名的。
「還不是忙著應付那些大明星。」門田一副厭倦的口氣。
他說完,幾位小姐自動地分別坐到兩人身邊,倒酒的倒酒、遞煙的遞煙。
因為他倆都是知名製作人,因此有些小姐特別喜歡坐他們的台,原因無他,皆是存著想借他們的幫助進入演藝圈的希望。
「媽媽桑,你越來越漂亮了,什麼時候要陪我出去走走?」前額有點禿,卻把稀疏的頭髮硬往前撥的村尾淫淫笑問。
媽媽桑早已看多了這種人,應付之道當然也不差。
「唉呀,我老了,現在是年輕人的天下了。」說著,她將躲在她身後的美樹揪了出來,「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她叫百合,最新來的,還請你們二位多照顧。」
化名百合的美樹不甘不願地站到前頭,低著臉不吭一聲。
「她是新人,還有點怯常」媽媽桑又說。
「沒關係,」村尾戲狎地道,「坐過我的台,新人就變舊人了。」
一旁的小姐嬌媚地笑說:「村尾先生好那個唷!」
看她們熟稔地跟客人打情罵俏,美樹不覺皺起了眉頭。
她並不是輕蔑她們如此言辭輕薄,而是愁自己根本學不會這些。
「來,」村尾伸出手,將美樹拉到他身邊坐下,「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一坐下,美樹就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髮油味。她下意識地跟他保持距離,就怕自己再待個三分鐘,就會忍不住大吐特吐起來。
村尾最喜歡新人,不管是演藝圈的新人,還是酒店裡的新人。
新人總是比舊人還容易搞定,她們不會耍個性、耍大牌,要她哭就哭,要她笑就笑,什麼都好說。
「坐過來……」村尾硬是將她拉近自己,「你別怕,我又不會吃了你,是不是?」
光顧這家酒店的客人,都有相當的社會地位及水準,通常不會對小姐手來腳來地揩油,就算是村尾這種喜歡對女人摩摩蹭蹭的人,也只是點到為止。
只是,即使是點到為止,美樹還是有一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半小時後,她假借上洗手間的名義,順利的擺脫了他。
站在鏡子前,她看見一個從來不曾見過的自己,一個悲情、無奈、慘不忍睹的自己。
從前不管日子多辛苦,她也不曾覺得難熬,可是現在這種迎來送往、應酬男人的生活,卻讓她像是沙漠裡的花朵般近乎枯萎。
她悲慘,但是母親呢?難道苦了一輩子的母親就不悲慘?
罷了,一切都是可以重新來過的,等到債務還清,她就可以遠離這些她所厭惡的人或事。到那時,她會回到沖繩,和母親一起繼續經營那家小餐館,然後過著平靜、安定的日子。
想著,她朝鏡裡的自己一笑,旋身步出了洗手間。
一出洗手間,美樹就看見媽媽桑和樂隊老師在外頭一臉緊張地討論著。
「什麼?」媽媽桑焦急地道,「出車禍?」
「是啊,已經達到醫院了。」樂隊老師說。
「那今天誰唱?」媽媽桑蹙著眉,怎麼都輕鬆不起來。
酒店固定在二、四、六、日有歌手駐唱,而且已經是這家酒店的特色之一,事實上,有不少客人還是衝著這點來的。
現在歌手不能來,豈不是要開天窗?
樂隊老師一歎,「看來是要開天窗了……」
兩人的對話,美樹都聽得一清二楚。
「媽媽桑,可以讓我唱嗎?」她毛遂自薦地向媽媽桑提出請求。
她愛唱,也確實能唱,只是一直沒有那樣的機會。
她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敢向媽媽桑開口,也許她覺得自己唱歌比待客行吧!
媽媽桑睇著她,「你可以唱?」
「我可以。」她就像是吃了菠菜的卜派似的力氣倍增,「請讓我試試。」
「試試?」媽媽桑叫起眉,「這又不是試唱會,你在說什麼東西啊?」
一直沉默著的樂隊老師在這時突然開口了:「讓她試試吧!」
「啊?」媽媽桑驚訝地望著他,「你開什麼玩笑?」
「死馬當活馬醫,也許有救呢!」他說。
連樂隊老師都這麼說後,媽媽桑是有點動搖了。都到了這個時候,除了找人代打,實在也沒有其他方法了。
沉吟須臾,她像是作了一個生平最痛苦的決定似的,「好吧!就讓你試試。」
「謝謝你,媽媽桑。」美樹開心地說。
其實要說她是高興可以唱歌,還不如說她是慶幸可以不用回座位去應付村尾那種色狼。
媽媽桑睇著她,無奈地一歎,「醜話說在前頭,要是你不行,馬上給我下來。」
「我知道。」美樹笑得一臉燦爛。
樂隊老師拍拍她的肩,笑說:「好啦,我們上吧!」
「嗯!」美樹用力地點點頭。
美樹是株害羞的小離菊,可是一上了台、拿到麥克風、見到台下引領而望的聽眾,她就會變成一朵自信的玫瑰。
她是天生的歌手、天生的明星,只是她不知道。
和樂隊老師交換了一個眼神後,音樂下了——
第一首歌,她唱的是Alice
Coltrane的Bluenile,這是一首低回宛轉的爵士老歌,當她低沉而又富磁性的聲音從音箱裡傳出,原本跟小姐們談笑的客人們都突然安靜了下來。
就連耳朵相當挑剔的樂隊老師,也忍不住給了她一個讚許的眼神。
唱畢一首溫婉感性的Bluenile,隨著樂隊演奏的曲目改變,沉緩的音律轉為輕快而俏皮,她接續地唱起了Billie
Holiday的BabyGetlost。
幾首歌曲之後,她得到了台下客人及小姐們如雷的掌聲,當下的氣氛儼然變成是她個人的一場小型演唱會般。
她一下台來,媽媽桑立刻迎了過來。
「百合,」看見客人的反應那麼熱烈,媽媽桑笑得闔不攏嘴,「真是太精彩了!」
她從不覺得唱歌是一件值得她自豪的事,對她來說,唱歌是快樂的,她喜歡唱,不管能不能賺錢、受不受歡迎。
「我看你以後乾脆唱歌就好了,反正你也不是當小姐的料。」媽媽桑說道。
美樹一怔,「媽媽桑,你說真的?」不用坐台?她是不是騙人的?
「當然是真的。」媽媽桑可是個算盤敲得很精的女人,她知道這個女孩不會讓自己賠本。
正所謂物盡其用,人盡其才,如果要她繼續當小姐,那才真是暴殄天物呢!
再說,以往找來的駐唱歌手價碼極高,有時還會要耍脾氣,她早受夠了她們的閒氣。美樹剛從沖繩來到東京,要求不高,配合度又夠,簡直可以用物美價廉來形容。
媽媽桑考量的是投資報酬率,而美樹則是慶幸自己不用再應付客人,尤其是像村尾那樣的人。「謝謝你,媽媽桑。」她感激地向媽媽桑一次。
一整個晚上,她沒再回到座位上應酬村尾,直到村尾跟門田買單要離去時,她才被媽媽桑叫到門口去。
「村尾先生要你送他出去。」媽媽桑說。
「什麼?」她以為只要上台唱歌,就從此不用再應付村尾那種人。
媽媽桑一臉為難,「我已經幫你擋了一晚上,你就應酬應酬他吧!」
做她們這一行的,沒有挑選客人的權利,就算是再討厭的客人,還是得滿臉堆笑,裝出一副誠意的模樣應付一下。
看媽媽桑一臉無奈,美樹也不好拒絕。
「好吧,我去。」罷了,只是送客,隨便應付兩句就可以了吧?
「是嗎?」媽媽桑放心地一笑,「我就知道你乖。」
美樹莫可奈何地一歎,轉身朝門口走去。
一到門口處,美樹發現並沒有其他小姐在門口送客,而村尾跟門田已經喝得酩酊大醉地在那裡候著她。
她雖然是遲鈍了點,但還是隱約覺得有些詭異。
「百合小姐,」村尾滿臉通紅,一開口就是酒氣,「不跟我說聲再見?」
美樹勉強地擠出一絲笑容,「兩位慢走。」
門田與村尾交換了一個眼色,唇邊是一記似有所圖的笑意。
「幫我們叫車吧!」村尾說。
「噢。」美樹不疑有他,只想著趕快將這兩個瘟神送走。
她走到馬路旁,隨即攔住了一輛計程車。計程車在路邊一停,她就自動自發地幫他們先把車門打開。不是她服務慇勤,而是她恨不得趕緊將他們倆,送到這地球上的隨便一個角落。
「門田先生、村尾先生,請……」她轉過身來,話都還沒來得及講完,就被突然挨近的村尾攫住了臂膀。
「啊!」她驚呼一聲,「你做什麼?」
村尾也不應她,只是忙著將她往車上推,一旁的門田也立刻欺近幫忙。
美樹這會兒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堅持要她來送了,原來他們早已打定了壞主意。
「放開我,不要!」她叫嚷著,不斷地揮舞著雙手。
醉醺醺的兩人像是失去理智的野獸般鉗著她。
「裝什麼聖女!」村尾輕佻地道。
他們將她推上車,而美樹卻還不放棄地想往外掙扎。
「不要!」她不停地踢腳,企圖把他們踢開。
「兩位先生,別……」計程車司機實在看不下去,畏怯地開了口。
「沒你的事!」村尾睜大了爬滿血絲的眼睛瞪著司機。
見他模樣嚇人,司機也不敢多說,逕自將頭轉回去,充耳不聞、視而不見。
眼看惟一能救她的人也不敢出聲,美樹知道她只能靠自己了。
她更拚命地掙扎、尖叫,但是她難敵兩個男人的蠻力,被捂著的嘴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忽地,不知哪裡傳來了一聲低沉的男性嗓音。
待她回神,她發現村尾及門田的背後已經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從車裡望出去,並沒有辦法觀清那人的模樣,惟一可以清楚看見的是,一雙如火炬般的黑眸。
「幹嗎?」村尾凶神惡煞地回過頭去,只見一名戴著眼鏡,模樣爾雅卻高傲的男人。
「夠了吧?」男人拿下眼鏡,眼鏡底下的黑眸,在暗夜中射出震人的銳利光芒。
村尾跟門田猛地一震,「長、長谷川先生?」
在他們這個圈子裡,很少有人不認識長谷川,但也幾乎沒人真正瞭解他、接近過他。
他是有「黃金製作」之稱的音樂製作人兼音樂創作者,獨來獨往到幾乎可以說是置身事外的地步。
他——長谷川敏之,三十三歲,單身,有上億的資產,背景神秘,是圈子裡的奇人。
每首創作都能在排行榜上拿下極佳成績的他,是各家唱片公司及歌星們爭相邀歌的創作人,因為他穩賺不賠,沒有人不買他的賬,也沒有人敢得罪他。
在人前,他只談音樂、工作,至於家庭、私人感情……他一概不說。
雖然許多報章雜誌想挖出他不為人知的一面,但如獨行俠的他,甚至連一點緋聞都傳不來。
久而久之,大家便將焦點放在他的音樂才華上,而不再追逐著他的私生活。
他是幕後工作者,但因為特立獨行、樣貌俊偉,一些節目都將他列在「收視率保障人馴當中。
不過他寡言、不喜歡應酬,能邀到他上節目的製作人,實在寥寥無幾。像村尾及門田,就是根本邀不到他上節目的其中兩人。
「幹嗎強人所難?」他唇角帶笑,眼底卻閃爍著一種強者的光芒。
「這……」村尾及門田一見了他,都像是突然喝了醒酒液似的清醒了。
幾乎沒人見過他拿下眼鏡,也沒人知道拿下眼鏡的他,看起來更冷、更陰沉、更難惹。村尾及門田怔愣地望著他,幾乎快說不出話來。
他高大的身軀介入兩人之間,泰然自若、氣定神閒地伸出手去拉起半躺在車內的美樹。
美樹將手交到他大而溫暖的掌心裡,竟心悸得比方纔還厲害。
他牢牢地握住她顫抖的手,將她拉了出來。
「非常 抱歉,」他笑睇著村尾,說:「我現在要點她坐我的台,行嗎?」
雖然半途殺出個程咬金實在掃興,但因為對方是長谷川敏之,村尾和門田只好順著他給的梯子下。
「當然行……」兩人尷尬而懊惱地乾笑著。
長谷川敏之突然搭住美樹的肩,勾起一抹迷人而又自信的微笑,「再見。」
「再見。」村尾和門田跳上車,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似的落荒而逃。
美樹靠在這陌生人的身邊,不由得心口狂震。
她發現自己快要窒息,兩腳也幾乎要失去力氣。她不知道這是因為他的關係,還是她驚嚇過度。
腿一軟,她幾乎癱倒。
他及時地扶住她,蹙眉笑問:「腿嚇軟了?」
美樹抬起眼,一臉發窘地望著他;夜色下,她睇清了他的模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2:16
第二章
有人說過一句話,真正天生的俊男或美女,其實只佔全世界人口的百分之五,而她想他應該就是那其中之一。
他容貌俊挺,感覺像是個溫和的人,可是從他眼底所透露出來的光芒,卻又那麼的強勢而自信。
那斜飛的兩道濃眉說明了他是個有個性、主觀的人;那直挺的鼻樑顯現著他不易妥協的脾氣;那性感的嘴唇讓他看起來是那麼的迷人……
當他似笑非笑地睇著人時,右邊的唇角高過左邊,唇邊也會現出一個小小的梨窩,讓他成熟穩重而又高傲冷峻的臉龐,添上一絲無傷大雅的稚拙。
他的聲線低沉而沙啞,渾身上下充滿著一種不知名的誘惑,能讓接近他的人失去力量、失去自我、失去堅持。
不笑的時候,他給人一種無法靠近的威脅感及冷峻感,而他似乎不是一個會經常把笑容掛在臉上的人。
他的臉部線條像是刀削過的利落而乾脆,有點生冷、有點嚴厲、有點不近人情、有點倔傲……
她覺得他有魔力,有那種能將所有人摧毀的魔力。
當她迎上他的視線,她難以按捺近乎瘋狂的心悸,而這種情形是她從來不曾有過的。
她不是嚇軟了腿,是他、是他將她全身氣力抽離。
當美樹這麼盯著他出神的時候,長谷川敏之也正以一種趣致、好奇的眼神凝視著她。
她有一張白淨的臉蛋,還有一副完美到無可挑剔的身架,雖然算不上特別高,但是完美的比例,讓她有一種鶴立雞群之感。
她的眼眸明亮而澄澈,像是高山上的湖水般毫無雜質,且能映出藍天似的。
她有秀氣而端正的鼻子,給人一種簡單、不虛華的乾淨感;那鼻子下是兩片小巧、如櫻花般紅潤的唇瓣,讓人有想一親芳澤的衝動。
他必須說他並不容易動情,是那種即使有一名美女赤身裸體地站在他面前誘惑他,只要他沒感覺,身體就不會有反應的男人。
但是這女人給了他一種無以名狀的蠢動感,他無法正確地形容那種感覺,可是他知道她給他的感受是震撼的、是他所無法理解的。
在對上她的目光之前,他從來不知道有女人可以給他這樣的悸動及震撼。
而他從來不知道,是因為這樣的女人從來沒有出現過。
「你站得住嗎?」他低聲地問。他沒在她身上聞到任何酒味,實在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站不穩腳。她驚羞地推開他,「我可以。」
這個男人身上有著不可思議的吸引力,她知道自己再不跟他保持距離,一定會像橡皮糖似的巴著他不放。
見她一臉驚羞,他不禁微怔。
很難想像這樣的女人,居然是在酒店上班的公關小姐,她給人一種單純、善良的感覺……不,說白一點其實是容易受騙。
「村尾常常來這套,你要小心。」他提醒著她。
美樹訥訥地點點頭。
看剛才他跟村尾他們說話的樣子,就能知道他們應該都認識。
他是做什麼的?難道他跟村尾他們一樣,都是喜歡上酒店找小姐的同好?
這個念頭一鑽進她的腦子裡,她就有一種不小心被雷劈到的錯愕感。因為,她實在很難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會是那種喜好女色的色胚。
「進去吧!」見她還在發呆,他輕推了她一下。
美樹愣了愣,木然地望著他。看來他是真的來這兒消費的。
不知怎地,她突然有些失望,因為她無法相信這種優秀的男人,居然會喜歡上酒店抱小妞。
見她不動,他也沒等她,逕自邁開步伐走入店裡。
「先生,」她不曉得自己是哪條筋不對,居然衝著他問:「你有熟識的小姐嗎?」她想知道他來找誰,是哪個小姐教這樣的男人上酒店來糾纏。
其實他並不是來尋歡作樂,而是來找樂隊老師伊籐討論一些合作事宜。
伊籐是個職業級的圈外人,明明有著非常好的才華及條件,卻偏偏要到酒店來當樂隊指導,十足是個異數。
不過他很欣賞伊籐,因為他覺得他們其實是非常相像的人。
睇著對他發出疑問的她,他撇唇一笑,「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說罷,他旋身重新戴上眼鏡,頭也不回地走進店裡。
美樹反覆咀嚼著他所說的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說他並沒有相熟的小姐,還是說……
突然,她想起村尾那種令人厭惡的嘴臉。醉翁之意不在酒指的應該就是像村尾那種人吧?
噢,老天!他該不會也是村尾那一掛的?
要命,真是青天霹靂!
接下來的幾天,那個男人的臉就不時地出現在美樹的腦海中。她並沒有特別去記住他,就是不知為何,他的臉龐及聲音卻連續糾纏了她數日。
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經驗,自她有記憶以來,她心田不曾讓一個陌生人駐足過,可是他的出現卻像是一把大火,呼地燒遍了她心底。
她應該討厭他、唾棄他的,因為他跟村尾那種人根本是一丘之貉;但是為什麼她就是沒辦法真正地厭惡他呢?
不知怎地,她總覺得在那令她厭惡的一面之外,他還有不慕人知、引人想一探究竟的另外一面。
她知道自己不該想他,因為這是一件非常傻、非常無聊的事情。現在的她,怎有時間去想一個她根本不認識的男人?!
當下的她最重要的事應該是賺錢。對,賺錢!
那天在店裡初試啼聲後,她的歌聲得到客人很大的迴響。媽媽桑見她能唱,二話不說立刻幫她提高底薪;除了固定的薪水外,她也經常可以拿到客人給的獎勵金。
因為一星期只唱四天,其他的時間,她找了一份超商的兼差來做。
其實她可以不必這麼辛苦,但是為了早日還清債務,惟一的方法就是多兼幾份差事。
一早起來,她發現窗外正下著雨。
她住的地方是一處老舊的小公寓,有點斑駁、有點破舊,因此租金也只要五仟塊。在東京想租到這麼便宜的地方並不容易,要不是同學介紹,人生地不熟的她,大概找不到這樣的落腳處。
站在老舊腐朽的木釘窗框前,窗外天空灰地,仿若罩著一層黑色的紗,給人一種哀傷、愁悶的感覺。
驀地,她想起沖繩總是湛藍的天空,想起那清爽、乾淨的空氣——
就算是下著雨,沖繩的天空也是藍色的,不像東京的天空,永遠都像是洗不乾淨的玻璃窗。
她懷念沖繩的一切,就因為懷念,越是加深了她想盡早賺到足夠的錢,償還債務的念頭及衝力。
換上超商的衣服,她抓起一把一佰元的透明塑膠傘,便急急忙忙地出門。
甚了節省交通費,她幾乎不搭電車。除了到酒店上班時,因為路程實在太遙遠而不得不搭電車外,其他的時候,她都是靠兩條腿步行的。
沒有腳走不到的地方。她常常這麼對自己說,以杜絕自己偶爾想犯懶的念頭。
不論收入好壞,她沒有浪費的理由。
一出門,她發現雨比之前下得猛,風也有些強。緊抓著不牢靠的傘,她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距離她住處約半個小時路程的超商前進。
走出大馬路,拐了個彎,一陣強風挾帶著兩勢突然襲來,逼得她只好將傘往前一擋,這麼一擋,她身後濕成一片,當下成了名副其實的落湯雞。
正要望天興歎之際,更倒霉的事情發生了……
一輛剛轉彎急駛而過的黑色轎車,啪地將路邊一灘雨水飛濺到她身上,弄得她滿頭臉,十分狼狽。
瞪著那輛車,她氣得想罵人。
還沒開口,那輛車突然停了下來,車窗搖下後探出一個戴著銀框眼鏡,感覺像是個企業精英的斯文男人。
「很抱歉,我沒注意到。」
因為臉上都是水,美樹根本無法睜開眼睛將那人看清楚,隱約只覺得他是個長得非常俊朗的男人。
她看不清對方,可不代表對方也看不清她。
當她還忙著在擦拭臉頰的時候,坐在車上的長谷川敏之已經認出了她。
雖然她今天脂粉末施,一身素淨,但他就是那麼輕易地便認出,她是那天在酒店外差點被村尾佔了便宜的小姐。
他一向不會特別去注意女人的,為什麼卻一眼就認出僅有一面之緣的她?莫非她在他心裡的確霸住了一個他所不知道的位置?
她似乎沒認出他來,也對,戴了眼鏡跟不戴眼鏡的他是相差極遠的。
「你去哪兒?」看她行色匆匆,好像正趕著去哪裡似的。
「呃?」她一怔。
怪了,他開車濺得她一身濕也就罷了,居然還沒頭沒腦地問她去哪兒?
莫名其妙,她去哪兒關他什麼事啊?!
他拿下眼鏡,笑睇著她,「你怎麼把救命恩人都忘了?」
當他一拿下眼鏡,美樹赫然發現他竟是那天在酒店外碰上的男人。
「啊!」她忍不住驚叫一記。
「上車,我送你。」
他不是個好心到讓人搭便車的人,也不是隨便在路上跟女人搭訕的男人,可是他就是有點錯亂地向她開了口。
他沒有後悔自己這麼說,只是懷疑獨來獨往、不喜歡跟人打交道的他,怎會對她有特別待遇?
就算不懂車子,她也沒蠢到連賓士車都認不出來。她一身濕漉漉的,怎麼可以上這麼名貴的車呢?
再說,她跟他又不熟,也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就這麼隨便地上他的車,豈不是很危險?
他是不像那種會作奸犯科的大壞蛋啦!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這種會上酒店的男人,就算不壞,也算不上什麼善類吧?
何況那天看村尾他們見了他,活像是耗子見了惡貓似的恐慌,可想而知,他應該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不了,謝謝。」她說。
「上車吧!」他倒是堅持。
看他一臉執意,美樹十分為難,「我、我身上又髒又濕,會弄髒你的車,還是不要吧?」
他微微蹙起眉,似笑非笑地,「你替我的車擔心?」
美樹怔愣了一下,訥訥地道:「我只是不想造成你的損失及困擾。」
這個人真是奇怪,幹嗎非要她接受他的好意不可?
「我不會有什麼損失。」他笑道:「倒是你兩天在路上亂竄,很容易被冒失鬼撞到的。」
冒失鬼?不曉得他說的是誰?
「還是不用了。」她略略地皺起眉頭。
他睇著固執的她,笑歎了一記,「你要我一直跟你在這兒耗下去嗎?」
她望著地,猶豫了一下。
邁開腳步,她接近了車窗邊,「你可以不用管我。」
他抬起眼瞼,一臉認真,「我會有罪惡感。」
「罪惡感?」她差點笑出聲音來。
他幹嗎有罪惡感啊?真是吃飽了撐著,她開始懷疑他是個無所事事,成天開車在路上泡馬子的花花公子了。
雖然她並沒有笑出聲,但從她的眼尾、她輕顫的肩膀,他知道她在笑。
他可是說得很認真,她居然把他的認真當笑話?
突然,他有一點懊惱起來。
「我說真的,上車,我送你。」他說。
他濺得她一身濕,已經夠抱歉的了,又怎麼能放任她在滂沱大雨中亂走亂竄?要是讓哪個開車不長眼的撞上了,那他豈不是罪孽深重?
說真的,他可不想在新聞上看見某某女子被車撞,而橫死街頭的報導。
何況,讓他送一程會死人嗎?她到底在怕什麼?
「我也說真的,」她回他一句,「不必。」
他不強人所難,也不做莫名其妙的事,可是這一回,他竟然像瘋了似的被她激惱了。
怎麼會有這麼固執的女人呢?不,最固執的應該是他才對,他居然固執到有點不正常地硬要她乖乖地上他的車?!
「我下車抓你。」他沉聲道。
美樹猛地一怔,呆愣地望著神情真的有些惱火的他。
不會吧?就因為她不上車,他就擺出一副想吃人的模樣?
正當她還在猶疑,他已經作勢要下車。
見他當真要下車抓她,她竟真的乖乖的繞到乘客座那邊去。
她一定是哪條筋不對勁,因為正常人不會這樣。
打開車門,她被動地、聽話地、受威脅地爬上了他的車。
一坐上車,她濕淋淋的衣服果然弄得他車裡亂七八糟,慘不忍睹。
他睇了她一記,似乎發現她弄濕了他的真皮座椅,而鞋子上的濕泥也搞得他的汽車地毯既髒且濕。
美樹做出一記「不關我事」的表情,是他要她上車的,她早就提醒過他。
「去哪裡?」他淡淡地道,剛才那強勢到近乎霸道的語氣已不復見。
「巢鴨車站。」她說。
他點頭,沒多說什麼。
除著他專心開車的模樣,她又是一陣心動。
她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竟然連開車時,都能讓人覺得他帥到不行。
「你在超商工作?」因為看見她身上的制服,他猜都不用猜地道。
「嗯。」她點頭。
「幹嗎兼兩份工作?」他瞅了她一記。
酒店公關跟超商店員,這可是截然不同的工作啊!她為什麼需要日夜兼差地賺錢呢?
再說,在酒店上班的收入是超商店員的好幾倍,既然她去賺那種輕鬆錢,又怎麼願意累歪歪地來賺這種辛苦錢?
「我缺錢。」她倒是回答得乾脆利落。
缺錢?有多缺錢?看她也不像是那種會因為揮霍無度,而欠下債務的女人,為什麼這麼需要錢?「你做了什麼?」他問。
「我什麼都沒做。」她沒弄懂他的意思,也就隨便地應了一句。
他蹙眉一笑,「總得種了什麼前因,才得來收拾這種缺錢的惡果吧?」
這會兒,美樹弄懂了。「是家務事。」她好像不需要跟他交代這種事吧?
「家裡有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他隨口問問。
「你……」她一震,「你怎麼知道?」這真是太神了,
他撇辱一笑,「電視上不是都這麼演嗎?」其實他也是隨便猜猜,沒想到居然就給他蒙對了。
他說得那麼輕鬆、那麼理所當然,反倒是她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低下頭,她又發起愣。
「你叫什麼名字?」他聞閒地問,裝出一副不挺在乎的模樣。
「和泉美樹。」她說。
他突然一震,神情變得有點奇怪。
雖然她神經大條,卻還是注意到他臉上的變化。「你怎麼了?」
「你說你叫美樹?」他聲線忽地有點沉重。
「嗯。」奇了,她叫美樹有什麼好驚訝的?
他沒回答她,只是神情凝重而又帶點哀傷地望著前方。
美樹,他那個發生空難,而在芳華正盛的年紀去世的妹妹,就叫美樹。
叫美樹的不是沒有,可是他認識的美樹,一直就只有他妹妹。現在他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也叫美樹的女孩,而且她還莫名地吸引著他……
是巧合嗎?
十年前,他妹妹長谷川美樹前往夏威夷旅遊時,因為小飛機故障而發生空難,機上乘客無一倖存。
自從發生那件意外後,原本就沉默寡言的他更封閉、更安靜了。
也許是因為她也叫美樹,讓他原來對她已存在的好感更加深刻、濃烈。
「!」見他若有所思地,美樹忍不住叫了他。
「嗯?」他猛地回神。
「你開車發呆很容易出事的,我可還不能死。」她有點半開玩笑地說。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嚴肅地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當初美樹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事故,其實都是他的錯。
要不是他拿到生平第一筆創作得來的酬勞、要不是他買了機票送她出國玩、要不是……都是他,是他不好,是他害死了美樹,是他讓父母及自己從此掉進沉痛的深淵裡。
從他沉默的臉上,美樹覷見了一抹教人心痛的寂寞及悲哀,她不知道他究竟是想起了什麼,惟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想起的一定是件讓他覺得痛入心扉的事。
他是在聽到她的名字後才變成這樣的,莫非她的名字有什麼不對?驀地,一個念頭鑽進了她腦裡——
該不是他曾經有個戀人就叫美樹吧?
套句他說過的話——電視上不都是這麼演的?
這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想過問。既然他不吭聲,她最好什麼都別提、別問。
因為雨天路況不好,路上到處塞車,原本走路能到的地方居然因為搭車而到不了。
隨著時間的逼近,美樹急了。
「讓我下車!」她突然叫道。
敏之一怔,疑惑地望著她,「太危險了。」
「我快要遲到了!」她焦急地嚷著。
「就算你下車也不一定趕得上。」她在開什麼玩笑?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跳車?活膩了也不用這樣。
她焦慮地望著車外,再看著他,「我不能遲到的!」
「了不起扣個薪水,怕什麼?」他說。
「才沒你說得那麼輕鬆呢!」超商老闆最恨人家遲到,聽說曾有人因為一次的遲到而被炒魷魚耶!
她沒時間聽他說大道理,動手就要去開車門。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居然早她一步鎖上了中控鎖。
因為打不開,她氣得嘀咕起來,「你開門!別害我沒工作!」
「你想死也別在我眼前死。」他氣定神閒地說,「就快到了,有點耐心嘛!」
雖說她心裡又氣又急,但因為根本就打不開車門,她也只好憋著氣,很忍耐地繼續坐在車裡。
他的一句「就快到了」足足又過了半個鐘頭,才真真正正的到了。
車到超商門口,她急急忙忙地就往外跳,像愛麗絲夢遊仙境裡那只遲到的兔子般。
「和泉!」老闆擋在門口,不顧她已經一身濕透、狼狽,「你遲到半個小時?」
她低著頭,誠懇而又畏怯,「很抱歉,在路上耽擱了,所以……」
「我不聽理由。」老闆冷漠地打斷了她,並瞪住她命令著:「把制服脫下來給我。」
美樹一震,「老闆,你、你要炒我魷魚?」
老闆冷冷地望著她,神情決絕。
「拜託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找工作並不容易,尤其是一份和晚上的工作不會互相牴觸的工作。
老闆無情地睇著她,「別說了,我最討厭遲到的人!」
「可是我……」
「制服!」他伸出手,一副不想再聽她解釋的表情。
望著決絕而冷淡的老闆,美樹自知這次是被辭定了。
她認命地脫下制服交還給老闆,「對不起……」她懊惱得幾乎要飆出眼淚。
老闆接過制服,頭也不回地就旋身走進超商。
美樹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淚再也忍不住淌落。
其實她不該這麼脆弱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止不住那狂飄的淚水。這個工作沒了,再找就行了,沒必要在這兒哭得死去活來。她只是氣自己不該上那個陌生人的車,要是她堅持用走的,就不會失去一個安定又適合她的差事,都怪她不夠堅定!
吸了吸鼻子,她不由得打了一陣寒顫。她下意識地縮縮脖子,背身離開超商的門口。
一轉身,她發現他的車還在,而他還坐在車上遠遠地、靜靜地看著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3:18
第三章
其實將她送到目的地後,他是準備離去的。
昨晚錄音熬了一夜,他其實已經累得能倒頭就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放心不下看起來有點笨的她。
見她在門口就被老闆堵著罵,他突然莫名地心疼。
而就因為如此,他狠不下心就這麼離開,狠不下心什麼都不管。
瞧她那拚命賠罪、求情的可憐模樣,他的心就像是硬生生地被捅了一刀似的難受。好幾次,他幾乎要下車把她拉回車上,可是又覺得自己沒有介入的立場而作罷。
他向來不是個多事的人,即使是拿掉眼鏡成了另一個比較「情緒」的他,也未必會管這種閒事。可是碰上她後,他好像變得更「情緒」了,而那種情緒是很本能、很衝動、很直接的。
他以為那個老闆會原諒她,但是當他看見她脫下制服交還給老闆,他知道她已經被炒魷魚了。她孤伶伶地站在雨中,那模樣活像是一隻被大雨淋濕了的小狗。
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只看她怔愣地杵著,良久才終於轉過身來。
他不懂,不過是一份超商的工作,她為什麼要一副彷彿世界末日到了的表情?
脫去制服後,她的身軀越顯單薄,而那隻小小的塑膠傘根本擋不住又急又猛的雨勢。不一會兒,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濕到黏在她纖細的身軀上。
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上車吧!」他搖下車窗對她喊著。
她睇了他一眼,仿若未聞地往前走去。
「和泉美樹!」他以為她沒聽見,又喊。
這回,美樹轉過頭來,懊惱地、沒好氣地道:「不要管我!」
都是這個雞婆惹的禍!要不是他硬要她上他的車,她也不會遲到,如果她沒遲到,也不會丟了這分差事……
可是真要怪,就該怪她自己,誰叫她那麼白癡地上了他的車?!
想著,她更是火大,「離我遠一點!走開!」她朝著車上的他大吼大叫。
「你淋濕了,上車吧。」他好說歹說地哄她。
「你這個瘟神!瘟疫!」她不知道自己在罵些什麼,她想她是有點失去理智了。噢,不,打從碰上他以來,她就不知道何謂理智了。
聽她罵得亂七八糟,他是又好氣又好笑。「好,我是瘟神、瘟疫,你上來再罵吧!」
他想他一定是瘋了,不然不會跟一個才見過兩次面的女人在這兒瞎耗。
他現在需要的是睡眠,絕不是跟一個女人在大雨中糾葛不清。
「不要!」她瞪著他,「我不要你管!」
她的固執讓他再度失去耐心,「不管就不管!」說著,他當真踩下油門往前駛去。
車行不到一百公尺,他突然又後悔了。
將排檔一退,他筆直地倒退到她站的地方,打開車門,他不顧大雨滂沱地就下車來。
見他突然又倒車回來,美樹不覺一震。
她愕然地望著神情有點惱怒,不管身上那件昂貴皮衣會不會淋濕就下車的他。「你……」
「上車。」他一手拖住她的手,猛地將她一拉。
她單薄的身子搖了一下,立即又挺起腰脊,「不要!」
她為什麼要聽他的命令,剛才就是聽了他的話,上了車,她才會遲到的。
「你真固執!」他糾起濃眉,惱火地瞪著她。
「你莫名其妙!」她衝著他大叫:「神經病!」
「我神經病?」他啼笑皆非地瞪著張牙舞爪的她,「你才不可理喻呢!」
話一說出,他發現她的「神經脖罵得沒錯,而他的「不可理喻」指的根本是他自己。
認識他的人一定都無法相信,冷漠的他,會是做出這種瘋狂事的男人。
一番「打鬥」後,他幾乎是把她塞進車子裡的。
上了車,她還是氣呼呼的嚷嚷,一刻都不肯安靜。
「讓我下車!聽見沒?我要下車!」她聲音拔尖地大叫。
她那「高人一等」的音頻,折磨得他幾乎要把她一腳踹下車去。
要不是他「神經脖地受她吸引、要不是她那單純可憐的模樣,讓他興起想保護她的衝動,他不會意這種麻煩上身。
「固執。」他嘀咕了一句。
將車子往路旁一停,他脫下了自己的皮衣替她披上,「你會著涼的。」
當他將衣服往她肩上一披,她突然安靜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歇斯底里,也許是因為她一直在壓抑自己,直到今天才一次爆發吧?
因為不想讓母親擔心、因為想當個獨立堅強的好女兒、因為不忍命運坎坷的母親還要為自己憂心,其實一直渴望被保護的她,一直在偽裝自己。
她為自己戴上堅強的面具,企圖在人前演出一個樂觀進取的角色。
她忘記自己是個需要被愛、被保護的女人,她像所有的女孩一樣渴求一個避風港。
為何會在今天爆發?是因為他嗎?因為在他面前,她不願意再裝出一副樂觀、堅強的模樣嗎?
她不知道,只曉得當他溫柔地將衣服披在她肩上時,她真的再也不能假裝她不需要憐惜。
「你怎麼了?」她突然冷靜一下來,倒也挺教人擔心的。
她抬起臉望著他,眉心一蹙,委屈地掉下眼淚。低下臉,她以雙手掩臉低泣,逞強地不願讓他看見她的眼淚。
「你這麼需要工作嗎?」他試探地問。
「你懂什麼?」她哽咽地道:「我有負債的,你知不知道啊?!」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感覺上,她一直想壓抑住哭聲,但她越是壓抑,肩頭就顫抖得更厲害。
他伸出手、本能地將她的頭一勾,勾進了自己溫暖而寬闊的胸膛之中——
當他將她撈進他臂彎裡,她先是有點抗拒,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難以言喻的安心及沉穩。
他的臂膀有力、他的胸口是溫暖的,他濃沉的呼吸讓她想更近一點地去聆聽。
不知怎地,她發現自己的低泣聲弱了。
她根本就不瞭解這個人,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還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一個陌生人,卻讓她有種能安心地將自己交給他的念頭?
這實在是很詭異,除了詭異,她不知道還能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沉默地攬著她因為衣衫濕透而顫抖的身軀。
太不可思議了!一向對人非常冷淡的他,居然對一個才見過兩次面的女人如此在意?
當她在他面前佯裝堅強、當她在他面前因為激動而落淚、當她那張看似堅毅,卻又需要保護憐惜的臉龐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他變了。
她的出現就像是在他平靜無波的人生中,掀起滔天巨浪般的震撼,他無法忽視她的存在,無法假裝他什麼都不在乎地走開。
他知道這個女人需要被愛,而他竟瘋狂地認為自己是這世界上,惟一能愛他的男人?!
他是怎麼了?寂寞太久?還是中了愛情的邪?
一直非常理智的他,並不能斷言這種感覺就是愛情,但是似乎沒有什麼其他理由,能教一個男人如此在意著一個女人。
「冷?」感覺到她在他懷裡還在輕顫,他低聲地問。
她怔怔地抬起頭來,發現兩人的距離竟是如此的貼近,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沉沉的氣息。
她從來不知道當一個人感到不安、傷心、無助及恐慌時,身體的接觸竟能為人們帶來筆墨難以形容的安心感。
依常理來說,當一個只算是陌生人的男人抱著她時,她應該生氣地推開他,並嚴厲地斥責他,但她沒有。
雖然她也想罵他兩句,可是她說不出口。
因為當他這麼擁抱著她時,他那規律的心跳能帶給她不知名的安定及放心,就彷彿所有的不安及痛苦,都可以因為在他的懷裡而得到紓解似的。
他的臂膀、他的心跳、他的氣息、他的溫暖……這些就像是仙丹妙藥般地解救了無助又渴望被愛的她。
沉下眼,敏之凝睇著她澄澈的眸子,突然有點恍神。
第一次見她,她脂濃粉艷,勾起了他平靜心湖上的圈圈漣漪;這一次見她,她素淨淡雅,依舊牽動了他每一條敏感而本能的神經。
多不可思議的女人啊!
他抬起手,輕輕地以指腹撫摸著她顫抖的唇;她眉心輕蹙,眼底糾纏著複雜的情感。
低下頭,他以唇片輕柔地覆住了她的唇。
「唔!」她的身體震了一下,有些抗拒及掙扎。
他感覺得出她的抗拒並不是因為厭惡他如此待她,而是因為害羞驚怯。
她的反應是生澀的,就像她從來沒被如此對待過一樣。
「你……」她輕輕地推開他的臉,卻驚慌得說不出話來。
罵他、拒絕他!和泉美樹,你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做?!她在心裡咒罵著自己。
當她還在猶豫著下一步該怎麼行動之際,他的臉又靠近。
這一次,他深深地攫住了她的唇,不讓她有一絲呼吸的縫隙。
他火熱的唇片熨燙著她顫抖的身軀,也沸騰著她不安的心;他的唇就像是有生命般糾纏著她,吻得她頭昏、失神。
不只一次,她希望自己推開他,可是她就是覺得舒服、鬆軟得使不出力氣來。原來親吻的感覺是這麼的美好。
突然,她發覺他的舌頭在自己嘴裡翻攪,那感覺有點奇怪,但並不厭惡。
「唔……」她推推他,拒絕得有點乏力,也有點裝腔作勢。
他沒放開她,因為在吻她之前,他並不知道她竟是如此甜美,教他難以收勢。
當他真正地吻上她,他所有的理智及禮貌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理智?!當男人碰上一個能讓他瘋狂的女人,哪還有什麼理智可言?
也許在她心裡,他只是個色狼、登徒子……
但是,他不是個容易動情動心的男人,他的慾望並不容易被挑起;因此當他的胸口滿漲著慾望,他就可以確定這個女人是真的綁住了他。
他在她面前拿下控制情感的眼鏡,對她釋放出最原始、真實的自己,他不怕她發現他的另一面,不怕被她所瞭解。
他輕輕地鎖住她的下巴,稍稍離開了她的唇,「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女人。」他忍不住這麼讚美著她。
想得到他一聲讚美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可是真正得到他讚美的女人卻從來沒有。
她迷著雙眸,腦子也昏沉沉地。
「嗯?」他在說什麼?不可思議?剛才他不是說她不可理喻嗎?
「從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像你這樣教我……」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說得太多,總讓他覺得沒有安全感。
他不習慣讓別人瞭解他,將私密的自己完全地擺在別人面前的事,他做不來。
在她面前,他已經洩露出太多不為人知的「長谷川敏之」,他不能再說,因為說得太多,只會讓他露出弱點。
「嗯?」她感覺他似乎要說什麼,可是話都還沒說完,他卻又硬生生地切斷。
他一笑,勾起她的下巴,又一次深深地、熱情地吻她。
這一回,她像是下定了決心地推開他,「不要這樣!」她嬌喘著瞪住他。
他微怔,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我以為你喜歡。」
「你可惡!」她掄起粉拳,猛地捶向他的胸膛。
他攫住她的手腕,將她重新拉進自己懷裡。「你欠多少債?」他突然問。
「做什麼?」她羞惱地瞪著他。
「我替你還。」他衝口而出,完全不經大腦思考。他想,這才是他心底真正的想法吧!
她一震,聲音有點顫抖,「你幫我還?為、為什麼?我為什麼要接受?」
「不是沒有條件的。」他又說。
為了讓自己的衝動合理化,他臨時想到了一個方法,就是僱用她。
一聽到「條件」兩個字,美樹立刻想起所謂的「桃色交易」。
「你做夢!要我出賣身體?!」她覺得被羞辱了。
「我要你替我做事。」他蹙眉而笑。
出賣身體?他是很想要她,不過絕不會用錢買她,當他要她時,他會希望她是心甘情願的接受他。
她一怔,「做事?」
「我欠家管,你做不做?」他問。
「家管?」她瞪大了眼睛望著他,「誰?我嗎?」
覷著她那驚愕的模樣,他不禁又笑,「反正你需要工作,不是嗎?」
「安不安全啊?」她低著頭,嘀嘀咕咕地。
他睬著她,「有什麼不安全的?只是打掃、幫我處理一些瑣事。」
「我才不是說那種『安全』呢!」她瞠瞪著他,眼底猶有嬌羞。
他唇角一撇,笑得有幾分促狹、幾分可惡,卻也迷人。
其實他可怪不了她會這麼想,誰教他剛才那麼膽大妄為、肆無忌憚?要不是他那麼對她,她也不會往那方面想。
「你欠多少?」他沒正面保證他能給她那種「安全」。
「九佰萬?!」她說。
他蹙起眉頭,幾乎想笑出來。九佰萬?他還以為是什麼天文數字呢!
「我一次替你還清,條件是你必須做我的家管。」
「是嗎?」這似乎是個不錯的交易,「薪水是多少?」
「月薪九十萬,你說好嗎?」他不加思索地開出價錢。
「九十萬?!」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出手還真是大方……不過,去他家當家管好嗎?
見她還有猶豫,他續道:「比起你在酒店裡應付那些男人,應該好多了吧?除非你就是喜歡應付男人。」他用話激她。
「你才喜歡應付男人呢!」果然,她生氣地叫了起來。
他露出一記睿智的微笑。「既然你不喜歡應付男人,當我的家管是最好的選擇。」
說著,他當真算了起來,「你想,一個月九十萬,你只要做滿十個月就能抵債,而且我還供吃供住,要是期滿,你覺得待遇及環境都不錯,還可以續約,怎麼算都不吃虧。」
美樹想了想,覺得他講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雖說她現在是在店裡唱歌,但畢竟是在那種環境,就算她不願意,有時還是要應酬應酬客人的。
儘管這傢伙好像蠻危險的,不過至少他在她不願意的時候也沒強人所難。與其應付一堆男人,還不如專心應付一個男人。
十個月很快便會過去,到時她就可以回衝繩跟母親一起經營餐館了。她樂觀而天真地這麼想。「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得一次將九佰萬付清。」她說。
他一笑,「那有什麼問題?」說著,他一踩油門,筆直地向前駛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這個人神神秘秘地,她好像還是得防他一下。
「提錢。」他說。
「提錢?」她一怔。
他戴上能使他看起來溫和且冷靜一點的眼鏡,笑說:「我不會沒事帶九佰萬在身上的。」
坐在銀行的貴賓室裡,他當麵點數著剛提領出來的一仟萬給她。
「一仟萬?」不是說了九佰萬?
他一笑,「你總要零用錢吧?」說著,他將桌上的幾疊現金推給了她。
說真的,美樹還是第一次拿到這麼多錢,因此當她望著桌面上的一仟萬時,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這裡可以匯款嗎?」她盯著他問。
「可以,」他點頭,「你要匯去哪裡?」
「沖繩。」
他微頓,「你父母還在那裡?」
「只剩下我媽媽,我爸爸已經跑了。」提起她媽媽,她的神情不覺又是沉鬱。
睇著她有點凝重的神情,他的心就不知不覺地柔軟起來。「賬號給我,我叫副理幫你匯。」
她點點頭,在紙張上寫下了賬號。
他喚來銀行副理,並交代副理替她將錢匯到她母親的戶頭裡。
見那銀行副理客氣又恭謹地,一點都不敢怠慢,美樹就不難猜到他應該是銀行的大客戶。
看來,他似乎是個有錢人,也難怪他一口氣就能拿出一仟萬來給她。
匯完了錢,敏之站了起來。「走吧!」
「咦?」她怔愣地望著他。
他撇唇一笑,「我希望你今天就搬到我家。」
「啊?」他家?他要她住在他家?
他似乎聽出了她的意思,於是道:「家管當然是住在我家,不住我家怎麼能算是『家』管?」
她怔愕著。
也是,既然是家管,當然是像老媽子一樣,隨時隨地、二十四小時替他把家裡弄的乾乾淨淨、舒舒服服!
九十萬的月薪可不是那麼容易賺的啊!她想。
當晚,美樹向媽媽桑請辭,然後提著簡單的行李,按著他給的地址來到了他位於田園調布的住處。
沿著長長的牆走了幾十公尺,她終於發現他家的門。
原本她還懷疑這真的是他家,但當她看見大理石的門牌上刻著「長谷川」,她幾乎可以確定這兒真是他的家了。
「哇!」望著眼前的兩層樓建築,她忍不住地發出驚歎。
難怪一個月九十萬,這麼大的房子不操死她才怪呢!
按下門鈴,門就啪地應聲而開。她有點訝異地望著那扇門,還在猶豫著該不該就這樣進去。
「還不進來?」對講機裡清楚地傳來他的聲音,好像他早就知道按門鈐的是她。
她訥訥地走進門內,然後關上了門。轉過身來,她看見眼前是一片花園,有一條鋪著石板的小道直達樓房的門口。
門廊處亮著暈黃的燈光,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突然,門開了,裡頭走出來一個穿著輕便T恤、寬鬆休閒長褲的男人,她一細看,發現竟然是他。
其是神奇,這麼平常的衣著在他身上居然也是出奇的好看!
「你的行李呢?」他問。
她舉高手上的一隻帆布袋,「在這裡。」
他一怔,「就這樣?」
「嗯。」她點頭。
儘管他覺得難以想像,還是一笑置之。「進來吧!」說著,他逕自旋身走回屋裡。
美樹抱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隨著地走進屋裡。
他家非常寬敞雅致,而且整理得相當整齊,感覺上根本就不需要再講什麼家管。
「你的房間在二樓,跟我上來。」他說著,轉身就走上了完全以原木打造而成的迴旋梯。
「噢。」她戰戰兢兢地隨著他上到二樓,來到他為她準備的房間。
打開房門,他一笑,「你就住這裡。」
美樹往裡面一望,驚訝之情全寫在臉上。如果這是傭人房,那她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傭人。這間房間就像是五星級飯店的客房般舒適華麗,雖然置及裝潢都非常淡雅,卻也顯現出它的精緻及貴氣。
「那裡是浴室。」他指著房間裡的另一扇門,「你可以自由使用。」
她訥訥地點頭,已經有點被眼前的情形嚇傻。
「今晚什麼事都不用做。」他笑望著她,「你洗個澡,就可以睡了。」
「噢。」她又點頭。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反正所有事他都安排好了。
「我就睡你隔壁的房間,有什麼事叫一聲就行了。」他閒閒地說。
一聽他就睡隔壁,她差點兒沒驚聲尖叫起來。
「你睡隔壁?」說著,她原本已經踏進房間的腳,又猛地抽了回來。
看見她如此驚慌滑稽的動作,他忍不住縱聲大笑,「你怕我偷襲你?」他低下頭,將臉挨近她,「要不要我替你裝個門鎖?」
她漲紅著臉,氣道:「我要睡別間房!」
「你沒得選擇,這裡除了我的房間和你的房間外,就只剩下我那間『生人勿近』的工作室了。」話罷,他似笑非笑地睇著她,「你不想睡這間房,難道想跟我一起睡?」
美樹蹙起眉心,羞紅著雙頰,一聲大氣都吭不出來。
她是不是誤上賊船了?還想說應付一個男人比應付一堆男人輕鬆,現在她才發現她根本就低估敵情了。
這男人戴上眼鏡時是一種樣子,摘了眼鏡又是一種樣子,簡直像是雙面人般變化多端。
其實敏之自己都覺得奇怪,他不是個會調戲女人的男人,甚至可以說是根本不懂何謂情調的無趣男人。
可是當他碰上她,他就好像發什麼神經似的變得狂熱而衝動。
當她站在他面前,他的心就仿若萬馬奔騰般地狂亂、他的身體也如沸騰似的滾水,足以令他倆重度燙傷。
他無法解釋這種情形是因何而來,但它就是發生了。
她嬌羞、懊惱地瞪了他一眼,衝進房裡,砰地關上了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3:44
第三章
其實將她送到目的地後,他是準備離去的。
昨晚錄音熬了一夜,他其實已經累得能倒頭就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放心不下看起來有點笨的她。
見她在門口就被老闆堵著罵,他突然莫名地心疼。
而就因為如此,他狠不下心就這麼離開,狠不下心什麼都不管。
瞧她那拚命賠罪、求情的可憐模樣,他的心就像是硬生生地被捅了一刀似的難受。好幾次,他幾乎要下車把她拉回車上,可是又覺得自己沒有介入的立場而作罷。
他向來不是個多事的人,即使是拿掉眼鏡成了另一個比較「情緒」的他,也未必會管這種閒事。可是碰上她後,他好像變得更「情緒」了,而那種情緒是很本能、很衝動、很直接的。
他以為那個老闆會原諒她,但是當他看見她脫下制服交還給老闆,他知道她已經被炒魷魚了。她孤伶伶地站在雨中,那模樣活像是一隻被大雨淋濕了的小狗。
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只看她怔愣地杵著,良久才終於轉過身來。
他不懂,不過是一份超商的工作,她為什麼要一副彷彿世界末日到了的表情?
脫去制服後,她的身軀越顯單薄,而那隻小小的塑膠傘根本擋不住又急又猛的雨勢。不一會兒,她身上的衣服已經濕到黏在她纖細的身軀上。
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上車吧!」他搖下車窗對她喊著。
她睇了他一眼,仿若未聞地往前走去。
「和泉美樹!」他以為她沒聽見,又喊。
這回,美樹轉過頭來,懊惱地、沒好氣地道:「不要管我!」
都是這個雞婆惹的禍!要不是他硬要她上他的車,她也不會遲到,如果她沒遲到,也不會丟了這分差事……
可是真要怪,就該怪她自己,誰叫她那麼白癡地上了他的車?!
想著,她更是火大,「離我遠一點!走開!」她朝著車上的他大吼大叫。
「你淋濕了,上車吧。」他好說歹說地哄她。
「你這個瘟神!瘟疫!」她不知道自己在罵些什麼,她想她是有點失去理智了。噢,不,打從碰上他以來,她就不知道何謂理智了。
聽她罵得亂七八糟,他是又好氣又好笑。「好,我是瘟神、瘟疫,你上來再罵吧!」
他想他一定是瘋了,不然不會跟一個才見過兩次面的女人在這兒瞎耗。
他現在需要的是睡眠,絕不是跟一個女人在大雨中糾葛不清。
「不要!」她瞪著他,「我不要你管!」
她的固執讓他再度失去耐心,「不管就不管!」說著,他當真踩下油門往前駛去。
車行不到一百公尺,他突然又後悔了。
將排檔一退,他筆直地倒退到她站的地方,打開車門,他不顧大雨滂沱地就下車來。
見他突然又倒車回來,美樹不覺一震。
她愕然地望著神情有點惱怒,不管身上那件昂貴皮衣會不會淋濕就下車的他。「你……」
「上車。」他一手拖住她的手,猛地將她一拉。
她單薄的身子搖了一下,立即又挺起腰脊,「不要!」
她為什麼要聽他的命令,剛才就是聽了他的話,上了車,她才會遲到的。
「你真固執!」他糾起濃眉,惱火地瞪著她。
「你莫名其妙!」她衝著他大叫:「神經病!」
「我神經病?」他啼笑皆非地瞪著張牙舞爪的她,「你才不可理喻呢!」
話一說出,他發現她的「神經脖罵得沒錯,而他的「不可理喻」指的根本是他自己。
認識他的人一定都無法相信,冷漠的他,會是做出這種瘋狂事的男人。
一番「打鬥」後,他幾乎是把她塞進車子裡的。
上了車,她還是氣呼呼的嚷嚷,一刻都不肯安靜。
「讓我下車!聽見沒?我要下車!」她聲音拔尖地大叫。
她那「高人一等」的音頻,折磨得他幾乎要把她一腳踹下車去。
要不是他「神經脖地受她吸引、要不是她那單純可憐的模樣,讓他興起想保護她的衝動,他不會意這種麻煩上身。
「固執。」他嘀咕了一句。
將車子往路旁一停,他脫下了自己的皮衣替她披上,「你會著涼的。」
當他將衣服往她肩上一披,她突然安靜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歇斯底里,也許是因為她一直在壓抑自己,直到今天才一次爆發吧?
因為不想讓母親擔心、因為想當個獨立堅強的好女兒、因為不忍命運坎坷的母親還要為自己憂心,其實一直渴望被保護的她,一直在偽裝自己。
她為自己戴上堅強的面具,企圖在人前演出一個樂觀進取的角色。
她忘記自己是個需要被愛、被保護的女人,她像所有的女孩一樣渴求一個避風港。
為何會在今天爆發?是因為他嗎?因為在他面前,她不願意再裝出一副樂觀、堅強的模樣嗎?
她不知道,只曉得當他溫柔地將衣服披在她肩上時,她真的再也不能假裝她不需要憐惜。
「你怎麼了?」她突然冷靜一下來,倒也挺教人擔心的。
她抬起臉望著他,眉心一蹙,委屈地掉下眼淚。低下臉,她以雙手掩臉低泣,逞強地不願讓他看見她的眼淚。
「你這麼需要工作嗎?」他試探地問。
「你懂什麼?」她哽咽地道:「我有負債的,你知不知道啊?!」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感覺上,她一直想壓抑住哭聲,但她越是壓抑,肩頭就顫抖得更厲害。
他伸出手、本能地將她的頭一勾,勾進了自己溫暖而寬闊的胸膛之中——
當他將她撈進他臂彎裡,她先是有點抗拒,可是隨之而來的,卻是難以言喻的安心及沉穩。
他的臂膀有力、他的胸口是溫暖的,他濃沉的呼吸讓她想更近一點地去聆聽。
不知怎地,她發現自己的低泣聲弱了。
她根本就不瞭解這個人,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還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一個陌生人,卻讓她有種能安心地將自己交給他的念頭?
這實在是很詭異,除了詭異,她不知道還能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沉默地攬著她因為衣衫濕透而顫抖的身軀。
太不可思議了!一向對人非常冷淡的他,居然對一個才見過兩次面的女人如此在意?
當她在他面前佯裝堅強、當她在他面前因為激動而落淚、當她那張看似堅毅,卻又需要保護憐惜的臉龐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他變了。
她的出現就像是在他平靜無波的人生中,掀起滔天巨浪般的震撼,他無法忽視她的存在,無法假裝他什麼都不在乎地走開。
他知道這個女人需要被愛,而他竟瘋狂地認為自己是這世界上,惟一能愛他的男人?!
他是怎麼了?寂寞太久?還是中了愛情的邪?
一直非常理智的他,並不能斷言這種感覺就是愛情,但是似乎沒有什麼其他理由,能教一個男人如此在意著一個女人。
「冷?」感覺到她在他懷裡還在輕顫,他低聲地問。
她怔怔地抬起頭來,發現兩人的距離竟是如此的貼近,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沉沉的氣息。
她從來不知道當一個人感到不安、傷心、無助及恐慌時,身體的接觸竟能為人們帶來筆墨難以形容的安心感。
依常理來說,當一個只算是陌生人的男人抱著她時,她應該生氣地推開他,並嚴厲地斥責他,但她沒有。
雖然她也想罵他兩句,可是她說不出口。
因為當他這麼擁抱著她時,他那規律的心跳能帶給她不知名的安定及放心,就彷彿所有的不安及痛苦,都可以因為在他的懷裡而得到紓解似的。
他的臂膀、他的心跳、他的氣息、他的溫暖……這些就像是仙丹妙藥般地解救了無助又渴望被愛的她。
沉下眼,敏之凝睇著她澄澈的眸子,突然有點恍神。
第一次見她,她脂濃粉艷,勾起了他平靜心湖上的圈圈漣漪;這一次見她,她素淨淡雅,依舊牽動了他每一條敏感而本能的神經。
多不可思議的女人啊!
他抬起手,輕輕地以指腹撫摸著她顫抖的唇;她眉心輕蹙,眼底糾纏著複雜的情感。
低下頭,他以唇片輕柔地覆住了她的唇。
「唔!」她的身體震了一下,有些抗拒及掙扎。
他感覺得出她的抗拒並不是因為厭惡他如此待她,而是因為害羞驚怯。
她的反應是生澀的,就像她從來沒被如此對待過一樣。
「你……」她輕輕地推開他的臉,卻驚慌得說不出話來。
罵他、拒絕他!和泉美樹,你怎麼可以什麼都不做?!她在心裡咒罵著自己。
當她還在猶豫著下一步該怎麼行動之際,他的臉又靠近。
這一次,他深深地攫住了她的唇,不讓她有一絲呼吸的縫隙。
他火熱的唇片熨燙著她顫抖的身軀,也沸騰著她不安的心;他的唇就像是有生命般糾纏著她,吻得她頭昏、失神。
不只一次,她希望自己推開他,可是她就是覺得舒服、鬆軟得使不出力氣來。原來親吻的感覺是這麼的美好。
突然,她發覺他的舌頭在自己嘴裡翻攪,那感覺有點奇怪,但並不厭惡。
「唔……」她推推他,拒絕得有點乏力,也有點裝腔作勢。
他沒放開她,因為在吻她之前,他並不知道她竟是如此甜美,教他難以收勢。
當他真正地吻上她,他所有的理智及禮貌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理智?!當男人碰上一個能讓他瘋狂的女人,哪還有什麼理智可言?
也許在她心裡,他只是個色狼、登徒子……
但是,他不是個容易動情動心的男人,他的慾望並不容易被挑起;因此當他的胸口滿漲著慾望,他就可以確定這個女人是真的綁住了他。
他在她面前拿下控制情感的眼鏡,對她釋放出最原始、真實的自己,他不怕她發現他的另一面,不怕被她所瞭解。
他輕輕地鎖住她的下巴,稍稍離開了她的唇,「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女人。」他忍不住這麼讚美著她。
想得到他一聲讚美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可是真正得到他讚美的女人卻從來沒有。
她迷著雙眸,腦子也昏沉沉地。
「嗯?」他在說什麼?不可思議?剛才他不是說她不可理喻嗎?
「從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像你這樣教我……」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說得太多,總讓他覺得沒有安全感。
他不習慣讓別人瞭解他,將私密的自己完全地擺在別人面前的事,他做不來。
在她面前,他已經洩露出太多不為人知的「長谷川敏之」,他不能再說,因為說得太多,只會讓他露出弱點。
「嗯?」她感覺他似乎要說什麼,可是話都還沒說完,他卻又硬生生地切斷。
他一笑,勾起她的下巴,又一次深深地、熱情地吻她。
這一回,她像是下定了決心地推開他,「不要這樣!」她嬌喘著瞪住他。
他微怔,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我以為你喜歡。」
「你可惡!」她掄起粉拳,猛地捶向他的胸膛。
他攫住她的手腕,將她重新拉進自己懷裡。「你欠多少債?」他突然問。
「做什麼?」她羞惱地瞪著他。
「我替你還。」他衝口而出,完全不經大腦思考。他想,這才是他心底真正的想法吧!
她一震,聲音有點顫抖,「你幫我還?為、為什麼?我為什麼要接受?」
「不是沒有條件的。」他又說。
為了讓自己的衝動合理化,他臨時想到了一個方法,就是僱用她。
一聽到「條件」兩個字,美樹立刻想起所謂的「桃色交易」。
「你做夢!要我出賣身體?!」她覺得被羞辱了。
「我要你替我做事。」他蹙眉而笑。
出賣身體?他是很想要她,不過絕不會用錢買她,當他要她時,他會希望她是心甘情願的接受他。
她一怔,「做事?」
「我欠家管,你做不做?」他問。
「家管?」她瞪大了眼睛望著他,「誰?我嗎?」
覷著她那驚愕的模樣,他不禁又笑,「反正你需要工作,不是嗎?」
「安不安全啊?」她低著頭,嘀嘀咕咕地。
他睬著她,「有什麼不安全的?只是打掃、幫我處理一些瑣事。」
「我才不是說那種『安全』呢!」她瞠瞪著他,眼底猶有嬌羞。
他唇角一撇,笑得有幾分促狹、幾分可惡,卻也迷人。
其實他可怪不了她會這麼想,誰教他剛才那麼膽大妄為、肆無忌憚?要不是他那麼對她,她也不會往那方面想。
「你欠多少?」他沒正面保證他能給她那種「安全」。
「九佰萬?!」她說。
他蹙起眉頭,幾乎想笑出來。九佰萬?他還以為是什麼天文數字呢!
「我一次替你還清,條件是你必須做我的家管。」
「是嗎?」這似乎是個不錯的交易,「薪水是多少?」
「月薪九十萬,你說好嗎?」他不加思索地開出價錢。
「九十萬?!」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出手還真是大方……不過,去他家當家管好嗎?
見她還有猶豫,他續道:「比起你在酒店裡應付那些男人,應該好多了吧?除非你就是喜歡應付男人。」他用話激她。
「你才喜歡應付男人呢!」果然,她生氣地叫了起來。
他露出一記睿智的微笑。「既然你不喜歡應付男人,當我的家管是最好的選擇。」
說著,他當真算了起來,「你想,一個月九十萬,你只要做滿十個月就能抵債,而且我還供吃供住,要是期滿,你覺得待遇及環境都不錯,還可以續約,怎麼算都不吃虧。」
美樹想了想,覺得他講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雖說她現在是在店裡唱歌,但畢竟是在那種環境,就算她不願意,有時還是要應酬應酬客人的。
儘管這傢伙好像蠻危險的,不過至少他在她不願意的時候也沒強人所難。與其應付一堆男人,還不如專心應付一個男人。
十個月很快便會過去,到時她就可以回衝繩跟母親一起經營餐館了。她樂觀而天真地這麼想。「好,我答應你,不過你得一次將九佰萬付清。」她說。
他一笑,「那有什麼問題?」說著,他一踩油門,筆直地向前駛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這個人神神秘秘地,她好像還是得防他一下。
「提錢。」他說。
「提錢?」她一怔。
他戴上能使他看起來溫和且冷靜一點的眼鏡,笑說:「我不會沒事帶九佰萬在身上的。」
坐在銀行的貴賓室裡,他當麵點數著剛提領出來的一仟萬給她。
「一仟萬?」不是說了九佰萬?
他一笑,「你總要零用錢吧?」說著,他將桌上的幾疊現金推給了她。
說真的,美樹還是第一次拿到這麼多錢,因此當她望著桌面上的一仟萬時,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這裡可以匯款嗎?」她盯著他問。
「可以,」他點頭,「你要匯去哪裡?」
「沖繩。」
他微頓,「你父母還在那裡?」
「只剩下我媽媽,我爸爸已經跑了。」提起她媽媽,她的神情不覺又是沉鬱。
睇著她有點凝重的神情,他的心就不知不覺地柔軟起來。「賬號給我,我叫副理幫你匯。」
她點點頭,在紙張上寫下了賬號。
他喚來銀行副理,並交代副理替她將錢匯到她母親的戶頭裡。
見那銀行副理客氣又恭謹地,一點都不敢怠慢,美樹就不難猜到他應該是銀行的大客戶。
看來,他似乎是個有錢人,也難怪他一口氣就能拿出一仟萬來給她。
匯完了錢,敏之站了起來。「走吧!」
「咦?」她怔愣地望著他。
他撇唇一笑,「我希望你今天就搬到我家。」
「啊?」他家?他要她住在他家?
他似乎聽出了她的意思,於是道:「家管當然是住在我家,不住我家怎麼能算是『家』管?」
她怔愕著。
也是,既然是家管,當然是像老媽子一樣,隨時隨地、二十四小時替他把家裡弄的乾乾淨淨、舒舒服服!
九十萬的月薪可不是那麼容易賺的啊!她想。
當晚,美樹向媽媽桑請辭,然後提著簡單的行李,按著他給的地址來到了他位於田園調布的住處。
沿著長長的牆走了幾十公尺,她終於發現他家的門。
原本她還懷疑這真的是他家,但當她看見大理石的門牌上刻著「長谷川」,她幾乎可以確定這兒真是他的家了。
「哇!」望著眼前的兩層樓建築,她忍不住地發出驚歎。
難怪一個月九十萬,這麼大的房子不操死她才怪呢!
按下門鈴,門就啪地應聲而開。她有點訝異地望著那扇門,還在猶豫著該不該就這樣進去。
「還不進來?」對講機裡清楚地傳來他的聲音,好像他早就知道按門鈐的是她。
她訥訥地走進門內,然後關上了門。轉過身來,她看見眼前是一片花園,有一條鋪著石板的小道直達樓房的門口。
門廊處亮著暈黃的燈光,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突然,門開了,裡頭走出來一個穿著輕便T恤、寬鬆休閒長褲的男人,她一細看,發現竟然是他。
其是神奇,這麼平常的衣著在他身上居然也是出奇的好看!
「你的行李呢?」他問。
她舉高手上的一隻帆布袋,「在這裡。」
他一怔,「就這樣?」
「嗯。」她點頭。
儘管他覺得難以想像,還是一笑置之。「進來吧!」說著,他逕自旋身走回屋裡。
美樹抱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隨著地走進屋裡。
他家非常寬敞雅致,而且整理得相當整齊,感覺上根本就不需要再講什麼家管。
「你的房間在二樓,跟我上來。」他說著,轉身就走上了完全以原木打造而成的迴旋梯。
「噢。」她戰戰兢兢地隨著他上到二樓,來到他為她準備的房間。
打開房門,他一笑,「你就住這裡。」
美樹往裡面一望,驚訝之情全寫在臉上。如果這是傭人房,那她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傭人。這間房間就像是五星級飯店的客房般舒適華麗,雖然置及裝潢都非常淡雅,卻也顯現出它的精緻及貴氣。
「那裡是浴室。」他指著房間裡的另一扇門,「你可以自由使用。」
她訥訥地點頭,已經有點被眼前的情形嚇傻。
「今晚什麼事都不用做。」他笑望著她,「你洗個澡,就可以睡了。」
「噢。」她又點頭。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反正所有事他都安排好了。
「我就睡你隔壁的房間,有什麼事叫一聲就行了。」他閒閒地說。
一聽他就睡隔壁,她差點兒沒驚聲尖叫起來。
「你睡隔壁?」說著,她原本已經踏進房間的腳,又猛地抽了回來。
看見她如此驚慌滑稽的動作,他忍不住縱聲大笑,「你怕我偷襲你?」他低下頭,將臉挨近她,「要不要我替你裝個門鎖?」
她漲紅著臉,氣道:「我要睡別間房!」
「你沒得選擇,這裡除了我的房間和你的房間外,就只剩下我那間『生人勿近』的工作室了。」話罷,他似笑非笑地睇著她,「你不想睡這間房,難道想跟我一起睡?」
美樹蹙起眉心,羞紅著雙頰,一聲大氣都吭不出來。
她是不是誤上賊船了?還想說應付一個男人比應付一堆男人輕鬆,現在她才發現她根本就低估敵情了。
這男人戴上眼鏡時是一種樣子,摘了眼鏡又是一種樣子,簡直像是雙面人般變化多端。
其實敏之自己都覺得奇怪,他不是個會調戲女人的男人,甚至可以說是根本不懂何謂情調的無趣男人。
可是當他碰上她,他就好像發什麼神經似的變得狂熱而衝動。
當她站在他面前,他的心就仿若萬馬奔騰般地狂亂、他的身體也如沸騰似的滾水,足以令他倆重度燙傷。
他無法解釋這種情形是因何而來,但它就是發生了。
她嬌羞、懊惱地瞪了他一眼,衝進房裡,砰地關上了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4:25
第四章
也許真是太累了,也或者是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雖然有點不放心,美樹還是很快地在那張舒適的大床上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在睡夢中隱隱約約地聽見幾聲敲門聲……
「嗯?」她自沉沉的睡夢中醒來,一時有點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和泉美樹,美樹……」門外傳來他的聲音。
一聽見老闆的叫門聲,她突然清醒過來了,霍地從床上跳起,瞄了一眼放在床頭上的鬧鐘,才發現已經是早上了。
天啊!當家管的還當到要老闆來給她MorningCall,她這回真是糗大了。
「來了,來了!」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穿著睡衣,她沒命地就往門口沖。
打開門,只見他已經穿著外出服,一副什麼都準備妥當要出門的模樣。
「對不起,我睡過頭了,我……」
「別緊張,」他望著她,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氣,「我不是來罵你的。」
她瞪大了眼睛望著他,有點訝異,「那……」
「我要出門了,只是來交代你一些事情。」說話的同時,他瞄到了她睡衣下勻稱美好的身形。
雖然她穿著寬鬆的睡衣,但是由於睡衣實在太輕薄,因此還是可以看見她那若隱若現的好身材。
一大早就看見這種引人遐思的畫面,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實在是一種嚴厲的考驗。
他試著將視線移開,但不知怎地,它們就是會偷偷地、不受控制地溜回她身上去。
感覺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美樹下意識地抬起雙手揪住衣襟,眼神防備地瞅著他。
想起昨天他吻自己的事情,還是教她十分驚悸震撼的,因為那是她的初吻、因為對象是他……
「你不是有事要交代我?」她盯著他問。
他回神,「噢,是……」他是怎麼了,居然這樣失神地盯著她瞧。
「什麼事?」她問。
「第一,不要接電話。」他續道:「我有電話答錄機,所以不管是什麼電話,你都不要接。」
她點頭,「第二呢?」
「這棟房子的任何一個房間你都可以去,就是不要進我的工作室。」
她又點頭,「那第三呢?」
他一笑,「沒有第三了,在我這兒做事很簡單、很輕鬆的。」說完,他抬起手腕看看時間,「我要出門了,記得幫我把房間整理一下。」
「噢。」她訥訥地道。
何止輕鬆?她幾乎可以說他根本沒有僱用家管的必要。他所說的那些事,連狗都會做。
她懷疑他是不是哪裡出問題了,居然花那麼多錢雇個閒人在他家晃,而且還包吃包祝驀地,她又想起他昨天的行止……
天啊,該不會那才是他真正的企圖吧?
「你想什麼?」他盯著發呆的她問。
她回過神,一臉狐疑地望著他,「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他撇唇一笑,「你問。」
「你為什麼要僱用我?」她問。
「因為我需要家管。」他不加思索地回答。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什麼家管,只是替自己找借口幫助她、靠近她。
不過說實在的,他昨天是過火了點,就算再怎麼受她吸引,他都不該那麼衝動。
他對她有好感、他對她有感覺,尤其她還巧合地跟他妹妹同名,這讓他更想幫助她,甚至可以說是照顧她。
只是,跟這樣的女人住在一個屋簷下,對他來說,真的是一項極大的考驗。因為對她有感覺,他必須時時提防自己的情難自禁及心神弛蕩,不然他一定又會做出什麼莫名其妙的事來。
「就算你需要家管……」她還是存疑道:「為什麼是我呢?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底細,怎麼會隨隨便便就叫我住進來?」
如果他真需要有人幫他整理房子,其實只要雇鐘點女傭就夠了,實在不需要花九十萬雇她,而且他還是一次付清加「小費」。
不是她多疑,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是因為一切不合情理得讓她不得不懷疑他的居心。
「你還是怕?」他突然低下身子,將臉湊到她眼前。
當他忽地靠近,美樹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要是他像昨天那樣吻她,那她豈不是虧大了?
睇見她臉上戒備的神情,他忍不住一笑,「你果然是怕。」
「你別耍我。」她有點生氣。
「我不會耍你。」他好整以暇地將雙手環抱胸前,笑睇著神情有點慌張的她,「你到底在懷疑我什麼?」
「我……」她一頓,羞赧地瞪著他。
還好意思問她在懷疑他什麼,還不是他自己太不正常了。
人家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她現在寄人籬下,凡事當然要小心一點。
「你……」他迷人的唇角微微揚起,笑得有幾分促狹,「你該不是還想著我昨天吻你的事情吧?」她臉頰一熱,兩朵紅霞瞬間飛上臉龐。「我、我……」
見她那羞怯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的模樣,他還真有點於心不忍。
為了讓她安心,也為了掩飾自己失控的情感,他閒閒地說:「其實你不要放在心上,那個吻是一種問候罷了。」
問候?一次還叫問候,可是他好像連續吻了她三四次耶!
睇見她眼底的猜疑,他又說:「因為那個時候你在哭,一副很可憐、很需要保護的樣子,我只是想安慰你。」
她圓瞪著一雙盈盈大眼,有點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問候?安慰?原來那樣的吻只是問候、安慰!他要是不說,她還不覺得氣,他這麼一說,她才真是惱火了。
她介意了一晚的初吻,居然只是他所說的問候及安慰?
如果他說是情難自禁,也許她還會覺得她的初吻失去的不算委屈,可是他卻是用這種心態奪去了她的初吻?
可惡!
驟然,心底的一條警覺神經將她猛地拉回。
她有什麼好氣?有什麼好惱?問候也好、安慰也好,至少那表示他不會再有下一次,不是嗎?
如果他說是情難自禁,她不是才真要擔心、害怕嗎?因為那就等於說——他隨時還會有下一次。
她一定是昏頭了,這麼一點道理居然也搞不懂?搞不懂也就罷了,她竟還覺得氣惱、委屈、失望……
老天,是失望耶!她竟然因為他不是情難自禁,而感到生氣、失望?!
噢,她真該為自己的想法慚愧得無地自容。
「現在你應該放心一點了吧?」他睇著她,續道:「我不會做什麼失禮的事的。」
她回神,有些心虛地,「希望你說到做到。」話罷,她旋身回到了自己的房裡。
怔望著她砰地一聲損上的門板,他不知不覺地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迷人微笑。
他出門後,美樹才安心地進到他房裡,幫他整理臥室。
他的房間有著一種簡約而高雅的風格,裝潢線條利落大方,一點贅飾都不見。
看他床上有點亂,換下來的衣服也還東一件、西一件的擱在地上,她就不難猜到他早上走得有多急。
不過既然急,為什麼他還有時間跟她在那裡閒扯?
唉,這個男人真是難懂。
眼光一瞥,她睇見他床頭上放著一張放大照片,趨近一看,竟是他與一名年輕女孩的合照。
照片中的女孩青春美麗,笑得如春陽般燦爛地偎在他身邊,看起來非常親近而熟悉。
突然間,一種不知名的酸意襲上她的心頭。
是他的女朋友嗎?是現在式,還是過去式呢?
其實不管是現在式或過去式,既然他還將她的照片擺在床頭,那就代表他心裡還懸念著她。但如果他心裡還掛念著照片中的女人,為什麼可以若無其事地吻另一個女人、甚至上酒店呢?
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好生氣,替照片中的女孩不平,也為她自己。
莫非男人就是可以這樣「人獸合一」,他的上半身可以只屬於一個女人,下半身卻是「大家一起來」?
她無法理解,畢竟她來自一個非常單純樸實的鄉下地方,她實在弄不懂這些大都會男女的情情愛愛。
在她的觀念中,當你愛著一個人,就必須對她忠貞不二,絕不能有一丁點的情感出軌,甚至是行為出軌。
唉,看來東京這個地方還真不適合她祝
她現在還是趕緊燒香拜佛,祈求她能從這兒全身而退,回到母親身邊吧!
整理好他的房間,她閒閒地踱下樓來。
一下樓,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我是長谷川,留下姓名。」
聽見他答錄機裡的聲調及語氣,她差點兒沒笑出來。
就算再怎麼不喜歡講話,好像也不應該懶成這樣吧?真不知道打電話給他的人聽見他這種口氣是該笑,還是該氣。
「敏之,是我,跟我聯絡。」電話中傳來一個成熟女人的聲音,感覺有點哀怨。
又是女人!她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著。
聽那女人的聲音如此哀怨,搞不好又是一個無辜、可憐的受害者。
難怪他要她別接電話,原來找他的都是一些找不到他的怨女。
港區白金錄音室
「長谷川,」一早就前來協助錄音工程的伊籐邊打著呵欠,邊說:「我有個歌手想介紹給你。」
「噢?」敏之睇著他,「什麼歌手?」能讓伊籐親自推薦的歌手並不多,不過有什麼新人是伊籐知道,而他卻不知道的呢?
伊籐一笑,「是我們店裡的一個小姐,歌唱得很好。」
「是嗎?」他微微蹙起眉心。
「是真的,」伊籐差點要發誓,「你一定要聽聽她的聲音。」
敏之雖然半信半疑,但因為人是伊籐推薦的,他還是點頭了。「好,找個時間帶她來見我吧!」
「她現在已經離職了,不過我應該可以聯絡上她。」說著,伊籐拍拍他的肩膀,「等我找到她,就帶她來見你。」
「唔。」他優雅地點燃了一根煙抽著,動作熟稔而利落地戴上耳機,聽著剛才錄好的音樂。
戴著眼鏡,進入工作狀態中的他,是絕對理智且專業的。
就在他專心聽著音樂時,門口進來了一名穿著套裝的美麗女人。
「渡邊小姐,」錄音室的工作人員挨過去,禮貌地說:「長谷川先生還在錄音。」
「我知道。」渡邊裕子就著一旁的椅子坐下,優雅地交疊起兩隻修長而勻稱的腿。
她凝睇著正專注聆聽著音樂並從中修正的敏之,臉上是一抹戀慕。
渡邊裕子,是長谷川敏之這幾年來的工作夥伴,要說是夥伴,不如說是他的經紀人。
不喜歡接觸人群的他從不親自出面洽談任何工作,一直以來,都是她幫他在外面奔走。
長谷川的冷、長谷川的傲、長谷川的孤僻,渡邊裕子全都知道。在他身邊幫他跑了幾年,他對她的態度從來沒因為他們的靠近,而有些許的改變。
他當她是工作上的幫手、當她是能幹的經紀人,而她希望的是他把她當人看,一個真真正正的女人。
就這麼一等,足足一個鐘頭,她才等到敏之走出錄音室。
他跟伊籐一前一後的緩緩步出錄音室,像是直到當下才發現她來了似的,有些訝異。
「你怎麼來了?」
「是呀。」渡邊裕子笑得有幾分無奈。她都來一個鐘頭了,而他居然到現在才發現她的存在。嚴格說來,也許他從來都不曾正視過她。
「長谷川,我先走了。」伊籐又打了個呵欠,一臉疲 憊。
「慢走。」他說。
伊籐臨走前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過兩天我帶那個女孩來。」
「沒問題。」他撇唇淡淡一笑。
「走啦!」伊籐隨性地揮揮手,閒散地踱出錄音室。
敏之邊收拾著樂譜,邊問:「有事嗎?」
她趨前,睇著他,「你們剛才說什麼女孩?」
「沒什麼。」他連頭都不曾抬起來看她一下,「他要介紹個新人給我認識。」
「噢?」她的聲線略略提高,有點不以為然,「該不是什麼妄想進入演藝圈的酒國名花吧?」
他聽出她話中有話,這才抬起眼睇了她一記,「伊籐不是那種搞肉體關係的人。」
渡邊裕子有點尷尬,當下也就不作聲了。
須臾,他淡淡地問道:「你還沒說是什麼事。」
「噢,」她恍然想起今天的正事,「亞航的那個案子,你接不接?他們公司一直派人跟我聯絡。」
他忖了一下,「聽說亞航的高層很專制主觀,一點都不尊重專業。」
「這點你放心,」她一笑,「他們承諾只要你願意接這個案子,他們會全權交由你處理,絕不干涉你的創作。」
他微微皺起眉心,若有所思地,「時間趕嗎?」
「一個月,行嗎?」她問。
他頓了頓,乾脆地道:「接下來吧!」說罷,他逕自拿起樂譜,沉默地走了出去。
渡邊裕子望著他孤傲的背影,悵然一歎。
「工作」是他們之間的對話、「冷淡」及「疏遠」是他對她的態度、「沒有感覺」是他對她的感情……她和他之間悲哀地只餘生意。
忙碌了一天,敏之終於開著車回到了位於高級住宅區的家。
打開電動門,將車開上車道,他立刻看見屋裡亮著的燈光。
一直以來,他面對的都是幽暗而閱靜的大宅,也就因為如此,他從來不知道屋裡亮著一盞等他的燈,是這麼的讓人興奮而期待。
這棟房子居然在她來了才一天的時間,就突然有了「家」的感覺?
打開門,他發現屋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客廳裡空蕩蕩地十分安靜。
她呢?他在心裡忖著,忽地有點著急。
繞過沙發,眼尾餘光一瞥,他放心地露出一記微笑。
因為她正毫無防備地躺在沙發上睡覺。
他輕手輕腳地攔下外套,小心而無聲地在沙發旁坐下。凝睇著熟睡的她,他冷峻的唇角不自覺地泛起一絲溫柔的微笑。
每當走出這扇門,他就像在打仗似的戰戰兢兢,無法輕鬆;為了維持他一貫的專業形象,他總是以一副冷靜的態度去面對所有的人。
然而在她面前,他卻總是能卸下自己的武裝及防備。
他就是瘋狂地渴望著她,而且那種情緒隨著他們的靠近,越來越濃、越來越烈、越來越深。
他從來不曾如此渴盼著一個女人,再美的女人一到了他面前,就像是路邊的石頭般普通,甚至是不起眼。
曾經,他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或是他根本就是個不喜歡女人的Gay。但是她一出現,他就發現他並不是對女人沒興趣、沒反應,而是他一直沒遇到能讓他瘋狂的女人。
這種心情就像是青春期的小鬼一嘗到滋味後,就欲罷不能地渴望著與對方接觸一樣。
他伸出手,輕柔地滑過她如絲緞般細緻的臉頰。
「嗯……」迷迷糊糊地,美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她臉上滑動,她用手去撥。
這一撥,她像是冬眠中突然被驚醒的蛇般瞪大了眼睛,「啊!」她觀見坐在一旁對著她露出迷人微笑的他。
「很累?」他盡可能「冷靜」地面對她。
她端正坐好,力持平靜,「不是,我、我只是閒慌了。」
他撤唇一笑,「閒慌了?」
「你家很乾淨、很整齊,我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常」她說。
「是嗎?」他站起來,笑睇著她,「如果你真的閒慌了,我會找事情讓你做的。」話罷,他將脫下的外套丟給了她。
她微愣,不明就裡地瞅著他。
「替我掛好。」他端起僱主的架子來,「我要吃飯。」
「吃飯?」她一怔。
「你該不會說你不會煮吧?」他興味地覷著她。
她搖搖頭,不服氣地道:「我家可是開餐館的,我十五歲就會做菜了!」
他靜靜地聽她說完,唇角揚起一抹高深的微笑,「你是說我撿到寶?」
「呃,不是……」她剛才說的話有那種炫耀自滿的意味嗎?
「既然你這麼說,我倒是挺期待的。」他雙手環抱胸前,閒閒地說。
她皺起眉頭,「期待有什麼用?你的冰箱裡只有礦泉水。」
其實她也想過替他準備飯菜,可惜他那個又大又美觀的冰箱裡,只冰著十幾瓶的進口礦泉水。「你可以出去買。」他說。
「我沒錢。」她不加思索地說。雖然有點丟臉,不過也是實話。
他一笑,「我床頭櫃裡有現金。」
「我不會亂翻你的東西,也不會隨便拿你的錢。」啐,她手腳可乾淨得很。
他微微一頓,又笑了。
「好吧!」他說:「以後我會把錢留在餐桌上的。」說完,他從皮夾裡抽出幾張鈔票遞給了她,「去買菜。」
「現在?」瞪著手上的幾張大鈔,她一怔。
他扯起唇角,似笑非笑地道:「出門往左直走十分鐘,有一家超市。」說完,他逕自往樓上去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4:53
第五章
待美樹從超市回來,他已經洗過操在客廳裡坐著。
她急急忙忙地進到廚房裡,像打仗似的忙碌起來。
這讓她有種回到了從前的感覺,就像她還在自家餐館忙著,而坐在客廳裡的他,是等著佳餚的客人。
聽她在廚房裡忙碌的聲音,讓敏之那種「回家」的感覺越來越深
由於他父母親都還住在青梅,因此他已經一個人獨居很久了。
當初買這棟大房子,也是希望能把雙親接來同住,但是他們卻說習慣住在老家而不願前來。也就因為這樣,他越來越覺得這兒不像是家,倒像是他落腳的旅館。
他從沒想到有一天這兒會給他「家」的感覺,而現在有了。
而有的原因是因為一個來自沖繩,名叫美樹的女孩。
多不可思議的相遇啊!他曾經失去一個心愛的妹妹——美樹,而現在上天居然讓他碰上了一個令他心動的女孩——美樹。
雖然肚子有點餓,他卻還是悠閒地看著雜誌,倒也沒催她。
不久,菜香開始從廚房裡傳出,他驚訝地引領而望。看來,她還真有兩把刷子。
家裡經營餐館的她,果然有職業級的水準及速度,不消多久,她已經將一桌的菜擺上桌。
「先生,可以吃飯了。」她走出來,很「女傭」地叫著。
聽見她稱呼自己「先生」,他的太陽穴突然痛了起來。
在地移駕前往餐桌的同時,她在一旁怯怯地問:「我可以打電話嗎?」
「當然可以。」他不加思索地道,「我像那種小氣的僱主嗎?」
她猛地搖著頭,「不是,不過你不准我接電話,所以……」
「我叫你別接電話,可沒說不准你打電話。」說完,他自顧自地又夾了一塊肉往嘴裡放。
得到他的允准,美樹興高采烈地跑到客廳裡,咚地就往沙發上一坐。
拿起電話,她快速地撥了家裡的電話,「喂?媽媽,是我。」當她母親一接起電話,她就迫不及待地說,「您收到錢了嗎?」
「美樹?」電話中,路子語氣驚喜。
「我已經把錢匯回去了,您收到了吧?」
「嗯,都收到了。」路子憂心地問:「美樹,你哪來這麼多錢?」女兒身在異鄉,做母親的總有千萬個不放心。
美樹貼心地安慰著她,「我現在在做家管,是我老闆先幫我墊的。」突然跑出那麼多錢,她母親會擔心也是必然。
「啊?」聽見這種事,路子免不了半信半疑,這世上哪有這種老闆?
「我和老闆簽了約,一個月的薪水是九十萬,他說我只要做滿十個月就能回去了。」
「一個月九十萬?」路子難以置信。「美樹,你該不是……」不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不相信自己的女兒,而是這種事實在太離譜、太不可思議了。
東京是個花花世界,要是美樹為了還債而做了什麼犧牲,或是被有心人欺騙利用的話,那她真的是不能原諒自己。
從母親的語氣中,美樹隱隱聽出她話中的玄機。
「媽媽,您放心,我沒有做出什麼讓您蒙羞的事。」她說。
路子忽地在電話彼端低泣起來,「美樹,都是媽媽不好……」
「媽媽……」聽見母親在電話裡的哭聲,美樹的心就一陣抽痛。「我在這兒過得很好,您別擔心。」
「美樹,」路子語帶哽咽,「如果你有什麼……我、我是無法原諒自己的。」
「媽媽……」雖然強忍著不讓聲線哽咽,美樹還是悄悄地落下了眼淚。
路子抽泣著,「美樹,媽媽……」
「媽媽,」她打斷了低泣著的路子,「您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自己的。」
「我知道。」路子知道美樹一向是個不需要父母擔心的孩子,她早熟獨立、懂事乖巧,從來沒惹過什麼麻煩,可就因為她這麼好,讓她這個做母親的更覺心疼不捨。
為怕繼續講下去,自己可能會因為無法控制情緒而哭出聲來,她趕緊打斷了母親的話,「媽媽,我會再打電話給您的。」
「美樹,」路子急問:「把你那邊的電話給我吧!」
「不用了,」別說她不知道這裡的電話號碼,就算知道,她也不能讓母親發現她居然和老闆同在一個屋簷下,「電話費很貴的,我再打給您吧!就這樣了,再見。」
不等母親說再見,美樹就飛快地掛斷電話。而在攔下電話的同時,熱燙的淚水自她眼眶中洶湧而出——
「喏。」就在她忍不住偷偷哭泣著的時候,應該在餐廳裡吃飯的地,突然來到她的身後,並遞上幾張面紙。
雖然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掉淚,但一向要強的她,還是覺得難為情。
接下他遞過來的面紙,她立刻別過臉去擦,「謝謝……」她聲線有點沙啞。
「如果想家,」他淡淡地說:「明天回去一趟吧!我幫你訂機票。」
他的好意讓她相當感激,也相當感動,不過她拒絕了。
「不行,」她搖搖頭,「要是現在回去了,我一定不想回來了。」
他望著她,沉默地不知思索著什麼。須臾,他問:「是不想回東京,還是不想回有我的東京?」
美樹怔愣了一下,抬眼迷惑地瞅著他。
他正盯著她,用那雙深沉而銳利的眼睛。
他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作不想回有他的東京?就算她有那種念頭,也不值得他如此介意吧?
她只是他的家管,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為何要對她說那種話?難道他不知道他所說的話,會造成她心理上的困擾嗎?
她下意識地躲開他的視線,急忙地站起身來,「如果沒事,我回房去了。」
「美樹。」在她還來不及逃掉之前,他迅速地拉住了她,硬是將她扯了回來。
她肩膀一顫,露出驚惶的表情。「放開……」
觀見她眼底還閃爍著兩顆晶瑩的淚珠,他忽地一陣揪心。
他瘋狂地被她所吸引著,不因為她跟他妹妹同名,而是因為她霸住了他原本平靜無波的心。
當她在他面前顯得如此脆弱而需要保護的時候,他無法漠視、無法壓抑自己想呵護她的衝動。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完全脫軌,也知道這樣的他已經不像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奔竄的情感。
一直以來,他都是個理智、冷靜的人,他的情感不容易外放,也不輕易表現出來,然而在遇上她後,他卻屢屢失控地在她面前將情感洩露。
她是怎麼想的呢?她能理解他的情感是如此的純粹嗎?還是覺得他只是個喜歡騷擾她的登徒子?
美樹瞪著倔強而好強的眸子望著他,有一點防備、有一點掙扎。
「你到底想怎樣?」她沉聲質問著他。
雖然剛才她因為他的好意及貼心而感動,但是他的一言一行卻深深地困擾著她。
他突然幫助只能算是陌生人的她,已經夠叫她疑惑;他明明有著一個難忘的女人,卻又經常對她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更是讓她覺得頭痛。
他到底想怎樣?他心裡在想什麼?為什麼打從他遇上她之後,就表現出一副很在意她的樣子?他不只給了她極大的幫助,甚至還吻了她……
如果其如他所說的,那個吻是沒有什麼實質意義的話,那他現在對她說的這些話又算什麼?!
他的生活裡有她或沒有她,有什麼差別?她的生命中有他或沒有他,又有什麼差別?
「我……」她的質問讓他頓時不知如何回答。
他想怎樣?這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吧!
打從遇上她開始,他就一直湊巧而適時地對她伸出援手、提供幫助,如果問他到底想怎樣,或許只能說他想保護她。
但是他為何想保護她呢?那當然是因為他覺得他必須那麼做。
至於為何覺得他必須那麼做,則是因為他莫名其妙地被她吸引、被她牽動。
這樣的理由夠不夠?想保護一個人哪需要什麼理由。她想聽什麼,想從他口中知道什麼?
是不是要他像灑狗血的九點檔裡的男主角一樣,說出那種我就是愛你、你就是深深地吸引著我、我要一輩子保護你的話呢?
他做不來,至少現在的他還無法做到那種地步;而且就算他這麼對她說,她就信嗎?她能相信理智、冷靜的他,居然可以因為她的出現,而變得衝動、瘋狂嗎?她能相信他是多麼努力地在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嗎?
「我謝謝你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對我伸出援手,也感謝你給了我工作及安定的生活,可是你不能擾亂我!」她衝口而出,臉上露出一記後悔的表情。為了掩飾自己的後悔及心虛,她旋即眉心一挑,冷傲地迎上他猜疑而怔愕的目光。
「我擾亂你?」他擾亂了她?她指的是什麼?是心理上的,還是……
「難道不是?」既然開頭就錯了,她索性「臨場反應」、「即興發揮一起來,「我只是你的家管,你為什麼老是對我說那種模稜兩可、莫名其妙的話?你覺得騷擾我很好玩嗎?」
他皺起濃眉,有些許的懊惱,「你覺得我騷擾了你?」他對她是關心、是示好,但在她心裡,那卻是騷擾?
「對!」她揪著眉心,氣憤地說:「打從一開始,你就不正常!」
「我不正常?」聽見她這麼形容自己,自覺EQ挺高的他,不覺攏起眉丘,一臉不滿。
「你是不正常。」她欲罷不能地續道:「正常的人不會月付九十萬請個女人回來閒著,正常的人不會對一個陌生人伸出這樣的援手,正常的人不會像你這樣若無其事地吻……」最後的一個吻字,她硬是梗在喉頭吐不出來。
因為突然打住,她的臉倏地漲紅。
「你要我怎麼對你?」他沉聲問道,神情明顯地慍惱。
「正常地對我,像一個僱主那樣的對我。」她不加思索地說道。
「是嗎?」他神色一黯,唇邊勾起了一抹冷冷的、受挫的微笑,「我會讓你看見我的『正常』。」他鬆開了她的手,冷漠地道:「我吃飽了,去收拾乾淨。」
話罷,他旋身步上了樓,將她獨自丟在樓下。
隨著他沉重腳步聲的漸漸細微,她的心一點一點地向下淪陷,像是掉進一個無底的深淵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踏實的一刻。
她發現在自己說了那些話後,並沒有因此而鬆了口氣,或是覺得自己終於可以擺脫他的無意騷擾;代之而起的,是一種莫名的失落及悵然,而那種失落感讓她感到心痛、且更加的不安。
驀地,她驚覺到自己根本已經掉進去了,不管這個洞是他有意或無意間掘的,她都已經莫名其妙、毫無理由地陷進去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想離開這裡,一直以為自己想逃開他,可是當她一直這麼想,卻又一直沒有這麼做的時候,她就該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沒有人願意將自己置身在一個自認為危險的地方,除非你根本不覺得那是危險。她為什麼始終想不通這個道理呢?
當她慌著想避開他、當她因為他床頭上的照片而覺得懊惱、當她因為他的關心及溫柔而心動的時候,她就該發覺自己其實是在意他、是不想逃開他的。
老天!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裡迷戀上一個人,當她在心裡催眠著自己要躲避他的同時,其實他已經深深地摟住了她的心。
不,這個人不能愛、不能迷、不能認真。
不管他是如何地吸引了她,神秘且感情世界複雜的他,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她在心裡下定決心,如果再有下次,如果他再對她說出什麼或做出什麼,她就一定要離開。縱使是要回到酒店去,她也無所謂。
因為她錯了,一開始就錯了。應付一堆她不會有感覺的男人,比應付一個讓她神魂顛倒的男人,要容易且輕鬆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抗議」奏效,還是他突然對她失去了興趣,接下來的幾天,他不是早出晚歸,就是晝伏夜出,每天跟她照面的機會只有了兩次,而且每次都是冷淡地擦身而過。
雖然這樣的結果是她一開始就想要的,可是當他真的將她當空氣,甚至連把她當家管都不願的時候,她竟然隱隱覺得難過。
那種感覺就像是你明明沒有受傷,卻莫名其妙的覺得痛一樣。
一早起來,她發現他的車還在,可以想見他今天並沒有出門。
通常他不出門的時候,都會待在工作室,然後一天出來不到兩趟。
她從來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因為他不曾提過,而她也從不過問。
工作室?他所說的「生人勿進」的工作室,到底是在做什麼用的?為什麼他那麼忌諱別人進入他的工作領域?
應該比較私人的臥室,他容許她任意來去,甚至翻箱倒櫃都無所謂,反而是工作室,他卻那麼堅持地不讓別人進去,就連打掃整理也都由他一手包辦。
他到底在做什麼工作?為什麼那麼神秘?
雖然今天他並沒有出門,但偌大的房子裡卻好像還是只有她一個人。
因為實在找不到活兒做,她開始在客廳裡晃來晃去,並不時重複著坐下、站起、重來踅去的動作。
整個上午。她在客廳裡發呆,什麼事都沒做。
正午時分,他突然「出關」了。
見她在客廳裡坐著,他也沒說什麼,只是睇了她一記,然後逕自踱到廚房裡拿了一罐礦泉水。
其實他也在掙扎,即使他表現得如此冷淡而平靜。
自從那天她向他那麼抗議後,他就開始跟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她要他把她當家管,那麼他就把她當家管,什麼不正常?他惟一不正常的就是莫名其妙地喜歡上她!
她要求正常是嗎?好,現在這樣不聞不問、不看不聽,夠正常了吧?
也好,反正他最近在忙著亞航的那個案子,也沒有餘力分心去想她的事情。反正她得為他工作九個月,時間還長得很,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情還不曉得呢!
拿著礦泉水,他又要踱回工作室去——
「!」美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喊住他,她想她一定是昏頭了。
他頓了一下,緩緩地、冷漠地回過頭來睇著她。
「你……」她望著他,隨機應變地道:「你不吃飯嗎?」
一般來說,老闆看見自己的家管在客廳閒坐,應該都會很生氣才對,可是他卻對她的「閒情逸致」毫無反應,這根本不正常,不是她要的「正常」。
如果他真把她當家管,他應該指揮她做這做那,可他卻把她當空氣,像是不在乎她要幹什麼似的。
這哪算是正常?沒有人會拿一仟萬,雇個人回來當少奶奶的。
「我不餓。」說著,他旋身又朝工作室走去。
「!」她又喊他,口氣有點氣、有點急。
他停下腳步,皺起眉頭,神情有點不悅地回頭看她,「還有什麼事?」
「我……」她支吾著。
她想說什麼呢?說他不該這樣漠視她的存在?但這不是她所要的嗎?
「我很忙。」他說。
從她閃爍的眼神中,他覷見了一絲焦慮不安,他不確定那是什麼,但他想一定有什麼困擾了她。
她擰著衣服的下擺,囁嚅地道:「不,不是這樣的,我要的正常待遇不是這樣……」
他眉心微微隆起,默然地轉身面對著她,「不然你要的是怎樣?」
「我……」迎上地銳利而又有點微慍的目光,她心虛地低下了頭。「不是視而不見……」
雖然她的聲音又細又低,他還是清楚地聽見了。
視而不見?他對她的視而不見讓她覺得困擾?這就是她焦慮不安的理由嗎?
突然,他心頭湧現一種莫名的雀躍。
這表示什麼?是不是代表她已經開始介意他對她的態度了?
「我以為你喜歡這樣。」他按捺著心中的激動,語氣依舊平穩而冷靜。
美樹覺得好糗、覺得好丟臉,她真像是個笨蛋,淨說些莫名其妙、前後矛盾的話。
她將臉壓得極低,困惑得幾乎要掉下眼淚。
不行,如果她在這時候掉下眼淚,才真的是丟臉丟到家了。
臉著她那不知所措、六神無主的嬌弱模樣,他心底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一股莫名的衝動促使他邁步向前,他走到她面前,毫無預警地端起她的臉,低頭攫住了她驚怯又毫無準備的唇辦——
美樹猛地推開他,一臉氣惱而委屈地瞪著地。
這算什麼?高興就親親她,不高興就把她當空氣,他以為他是什麼?大情聖?!
她只是想從他嘴裡得到答案,不要他什麼都不說,就只是莫名其妙地親吻她。他把女人當什麼?又把她當什麼?
她瞧不起他,打從心底的恨他……可是要命的是一她發現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迷戀上他。
她不能再留下來了,不能了!
轉過身,她飛快地往樓上衝,一左腦地就逃進了她的房裡。
一回房,委屈的淚水就無法控制地從她的眼眶中湧出,她將臉埋進枕頭裡,壓抑著聲線痛哭起來。
不多久,她聽見今早才充電開機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調整了一下失序的情緒,盡量地將泣音收祝「喂?」
「美樹啊?我已經找了你好多天。」電話裡傳來酒店的樂隊老師伊籐的聲音。
「伊籐老師?」她一怔,伊籐找她做什麼?
「你現在在做什麼?」伊籐在電話那端興奮地問,似乎為著能找到她而高興。
「我?」她有一瞬的恍惚,「我在做家管。」
「家管?」伊籐愣了一下,旋即又興匆匆地說:「你想唱歌嗎?」
她一怔,「唱歌?」
「我想把你介紹給一個製作人,如果有機會的話,也許你可以出道也說不定。」伊籐續道:「我已經跟他提過你了,他說願意見見你。」
唱歌?出道?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有這種機會。
她是喜歡唱,不過她從沒想到要成為明星。不過這應該算是一個工作機會吧?
如果她通過製作人那關,是不是代表她就有所謂的工作機會?如果她有了工作,就可以離開這裡,以另一種方式還他錢。
她就不必再忍受這一切,不必再介意他是喜是怒、是冷是熱……
「美樹?」伊籐疑惑地道:「你有那個意願嗎?」
「我去。」她突然大聲地說,像是怕機會稍縱即逝。
伊籐大喜,「是嗎?那你明天上午到港區來,我把地址給你,你拿筆抄下。」
美樹拿來紙筆,飛快地、很有決心地將地址抄下。
「那明天見了,美樹。」
「嗯,明天見。」掛斷電話,美樹臉上浮現一抹決絕的神情。
這一次,她一定要離開這裡,不管是什麼樣的機會,她都不能錯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5:23
第六章
港區白金錄音室
敏之專注地聽著錄音間裡傳來的樂聲,沉靜的臉上浮現一抹滿意的笑容。
「OK!」他朝麥克風說了一聲,裡面的伊籐也露出一記大功告成的笑意。
伊籐走了出來,「可以吧?」
「非常好,」他一笑,「你的琴藝真的是無可挑剔。」他由衷地誇讚著伊籐。
其實他自己也會好幾種樂器,不過他學樂器是為了作曲,不是為了演奏。他相信所謂的專業,也願意將自己的作品交由專業的演奏者去詮釋。
他又檢視著樂譜,喃喃地道:「現在就剩下一Vocal的部分了……」
伊籐走過來,「你有理想的人選嗎?」
他拿下眼鏡,揉揉眉心,再將眼鏡戴上,「沒有,一直找不到搭得上的聲音。」
「我找到那個女孩了。」伊籐突然一臉神秘地說,「事實上,我約她今天來。」
「是嗎?」他倒沒有太興奮,畢竟他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
不過反正他現在也找不到適合的聲音,如果有這種發現新聲音的機會,他也不能放過。
「我想她應該快到了吧!」伊籐話剛說完,錄音室的門口響起工作人員的聲音。
「伊籐老師,有位小姐找您。」
「來了!」伊籐興奮地對神情平靜的敏之說:「你會對她的聲音感到驚艷的,她可是店裡的『天籟小姐』呢!我第一次聽見她的聲音時,差點兒就忘了怎麼彈琴。」
聽著伊籐的形容,他是覺得有點言過其實。
不是他不信任伊籐,而是他是個凡事都要親耳聽見、親眼看見的人,光是聽到別人的說法,他很難立刻全盤接收。
「伊籐老師……」門口傳來一記怯怯的聲音。
聽見那聲音,敏之的心頭不覺一震,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伊籐的一句叫喚,讓他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來了,美樹。」伊籐迎上去,「來,我幫你介紹。」他拉著她走到敏之身後。
敏之緩緩地回過頭來,儘管心裡一陣陣的激動,還是表現出他冷靜專業、不為所動的樣子。
「這位是長谷川敏之先生,是非常知名的製作人。」不知情的伊籐熱衷地道,「她是和泉美樹小姐,也就是我說的那名天籟小姐。」
一見他轉過來,美樹嚇得心跳漏了一拍。她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他,不敢相信他竟是伊籐要為她引見的製作人。
製作人?他是製作人?她終於知道他是幹什麼的,也總算知道他論什麼會出現在酒店門口,還有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真正含義。
「你好,和泉小姐。」他神情平靜、若無其事地笑說。
看他假裝他們根本不認識,美樹有一瞬的怔愣。
也許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家裡有個年輕女家管吧?要是他那些「女性友人」知道他家裡有個女家管,一定會追著他窮追猛問,她想他應該是為了避免那樣的麻煩。
既然他裝陌生,她也沒必要跟他搞熟。
「你好,長谷川先生。」她口氣禮貌而疏遠地說。
聽見她那種語氣,他心裡是有點不悅的。不過他不好在這裡表現出來。
不管在男人或女人面前,他表現出來的永遠只有冷靜專業的一面。他不情緒,不管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永遠只有那種沉穩而內斂的神情。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伊籐口中的「天籟小姐」居然是她,他以為她是酒店公關,原來她只是駐唱歌手。
聽伊籐那麼欣賞「天籟小姐」的聲音時,他還不覺得期待或好奇;可現在發現她就是「天籟小姐」時,他卻迫不及待地想聽聽她說話以外的聲音。
「進錄音室吧!」他不嗦地道。
「來,」伊籐覷不出兩人之間的火光,一徑熱衷地道,「跟我進去,就唱那首StandByYourMan吧?」
美樹有點恍神地應著,「噢……」
就在她隨著伊籐進入錄音間的那一瞬,她在他眼底覷見一種懊惱中帶著挑釁的光芒。
當她有點低沉又帶著磁性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在場的人都迷住了。
大家屏氣凝神地聆聽著她的歌聲,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因為在這個時候,任何不經意發出的聲音,都會變成雜音或者是噪音。
敏之難以置信地望著裡面正專心唱著的她,眼底是一抹驚異及讚歎。
他跟她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從來不知道她有一副這麼好的歌喉。
他一直在找尋適合的聲音,而這個聲音近在咫尺,只是他始終未曾發現。
這一刻,他總算知道伊籐為何如此推薦她了。
她的聲音有一種吸引力,讓聽者不知不覺地就跌進她歌聲裡的虛幻世界,即使只是簡單的伴奏,她的聲音還是氣勢十足,教人無法忽略。
這就是他要的聲音,就是他一直想找尋的聲音……
雖然他一直保持著冷靜、不為所動的神情,但天知道,他心裡是如何的激動難耐、波濤洶湧。
一曲唱罷,整個錄音室裡安靜得彷彿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大家不約而同地望向一語不發的敏之,像在等著他作出回應。
他微微地皺起眉心,若有所思地。
他應該一口氣就將她簽下來的,不過也許就因為是她,他反而遲疑了。
為了不讓她感覺到他是如何的迫不及待,他故意裝出一副考慮忖度的猶豫模樣。
「長谷川,」伊籐急忙地追著他問:「你覺得如何?」
見他擰著眉心,敲打著筆桿,一臉猶豫的模樣,美樹突然緊張起來。
一開始知道要來試唱時,她是抱著平常心的,就像她每次私底下哼哼唱唱一樣的自在輕鬆。可是當她發現那位所謂的製作人就是他後,她再也沒辦法像以往那麼鎮定。
她緊張、她惶惑,她怕自己通不過他那關。她要命地在乎著他的想法、他的評價,就怕他斬釘截鐵地說一句——不行!
其實她並不是一定要出道,也沒有成名的打算,她只是介意他給她的「分數」。
她從來不知道唱歌這種小事,居然也能讓她如此地不知所措。
他會怎麼說,又會有什麼看法?她自豪的聲音在他耳裡,是不是能得到他的認同?
天啊!她不知道自己竟這麼地在乎,她根本就不需要在乎的啊!
她到底想從他那兒得到什麼樣的認可?她一直活得很自在,不需要任何人給她任何的評論,可是……
可是當她在他面前唱歌,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在他心裡有著分數。
潛意識中,她不想輸,不想被他打掉,她想比較,跟「別人」比較……
別人?當這個念頭鑽進她腦海中,她倏地一震。
她想跟別人比較,而這個所謂的別人,其實指的就是他身邊的其他女人。
她心裡有一種無法形容的野心及企圖,就是希望她在他心裡有著不同於其他女性的位置。
老天!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種念頭及想望,她不是一直想從他身邊逃開、從他生命裡逃開的嗎?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她卻希望自己在他心裡留下什麼呢?
他床頭上擺的不是她,打電話來說著「是我,跟我聯絡」的也不是她,那麼她在他心裡是什麼?
當他吻了她,說一些奇怪的話時,她在他心裡是什麼?
忽地,他手裡敲著的筆停了下來。
「伊籐,讓我考慮一天,明天跟你聯絡。」他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轉身走了出去。
美樹怔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情蕩到了谷底。
她的聲音絕對有出道跟走紅的本錢,不過這就是她想得到的嗎?在回家的路上,敏之不斷地想起這個問題。
其實剛才他根本可以馬上將她簽下來的,可是他卻作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猶豫不決。
如果他簽了她,讓她出道,她以後的生活方式將完全改變。
他相信在他的打造之下,她絕對會紅。
只是她若紅了,他們之間會變成怎樣?事情又會有多大的轉變?
一到了幕前,她就變成明星、就成為公眾人物,成了大家可以喜歡、追逐的女人;到那時,她就不再是他身旁的和泉美樹——那個來自沖繩鄉下,純樸得幾乎有點笨拙的和泉美樹了。
如果他對她沒有任何情感,他會毫不考慮地讓她出道,將她捧成大明星,可是糟就糟在他對她有感情,他希望、自私的希望能完全地擁有她。
他無法將她推到螢光幕前去,他無法看著她跟自己漸行漸遠……
回家的途中,他的腦袋裡不斷糾纏著這些事情,也讓他掙扎在放與不放之間。
回到家後,他一個人在客廳裡等著她回來。
他要當面問她,他要知道她為了什麼想出道。
就在他等了約莫一小時後,美樹終於回來了。
一進門,美樹就看見神情冷肅的他坐在客廳裡。她心慌地掩上門,像做錯了什麼似的晃了進來。
他沒吭聲,只是抬眼睇著她,眼底隱隱有著一絲慍惱。
觸及他的目光,她先是有點心虛,旋即又覺得自己沒必要如此。她又沒有做什麼壞事,幹嗎要一副「我很罪過」的模樣?
「你居然利用『我的時間』去參加試唱?!」他沉著聲線,語帶詰責。
她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他是指她放著家務不做,跑去「摸魚」,而且要死不死地還摸到了大白鯊。
這一點,她倒真的是挺理虧的。
不過反正她在這裡也沒什麼事可做,就算出去幾個鐘頭又有什麼了不起,是他自己不給她工作做的,怪誰?
「我家事都做完了……」她囁嚅地道。
出門前,她已經把他的房間收拾好,就連衣服也都洗了,說真的也沒偷懶。
「做完?」他端起主人的架子,一臉質問,「現在幾點?」
「呃……」她訥訥地看著手錶,「七點……」
他低哼一記,冷笑著:「我一個月花九十萬雇你,居然七點了還連頓晚飯都吃不到?」
美樹瞪大了眼睛,有點氣又有點委屈。
「我連做了幾天的飯,你都不吃耶!我……」她向他抗議著。
「昨天不吃,不代表今天也不吃!」他打斷了她,十足「出錢是大爺」的架式。
「那……」她委屈又不甘,「那我現在去做。」
「不用了!」他沉喝一記,打斷了她想進廚房的念頭。
他瞪著她,神情懊惱,「我已經氣飽了。」
美樹微怔,不知道該說什麼地望著他。須臾,她還是捺不住性子地問:「你這是在刁難我?」
今天之前,他不是對她視而不見,根本不管她有沒有事做的嗎?為什麼從錄音室回來之後,他又計較起她到底做了多少?
這明明是存心刁難、明明是找她麻煩!
「我刁難你?」他眉丘一隆,神情由懊惱轉話慍怒,「這是你該做的吧?!」
「你!」
「你不是要我『正常』的待你?」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這應該就是我用月薪九十萬雇你該有的態度吧?」
「我……」他的一番話堵得她什麼都說不出來。
即使覺得他是故意為難她,卻也找不出任何借口或理由去辯駁。
可是也真是奇怪了,他在生什麼氣呢?
之前她那麼跟他唱反調時,他頂多是不理她,當她是空氣,怎麼這會兒在錄音室一見,他的反應就像是被紮了一針的瘋馬般莫名其妙、無理可循?
她不過是用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去試唱,用得著這麼得理不饒人嗎?要是早知道他就是伊籐老師所說的那個製作人,打死她都不去呢!
「那你現在想怎樣?」她睇著地,有點哀怨地。
反正錯都錯了,要殺要剮隨他吧!最好一口氣就把她辭了,那她還省點力氣。
想怎樣?這倒是問倒了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生氣,她說他在刁難她,他並不否認確實有那麼點味兒。
不過那也是因為他被她激急了、激瘋了、激得神志不清,有點錯亂了。
而他最氣、最掙扎的,是她有著教他非讓她出道不可的絕佳條件,她教他覺得如果不讓她出道,簡直是一件不可原諒的罪過。
只是,天知道他有多麼不願意將她推到幕前去。
想著,他眉頭越擰越緊了。
也許她想逼他開口辭退她,可是他不會如她所願。在她跟他約定的這十個月裡,他不會辭退她,也不准她擅自離去。
「你想唱歌?」他話鋒突然一轉。
她微怔,「是、是啊!」
「為什麼?」他那雙銳利的眸子緊盯著她問,「為什麼想唱歌、想出道?」
她又怔愣了好一會兒。原本她是不打算將實情說出來的,可是剛才他那麼氣焰囂張地指責她、教訓她,讓她負氣地想將實情托出。
那念頭還在腦子裡盤旋,她已經一時嘴快地喊了出來,「我想出道、賺錢,然後不用再受你的氣!」
他眉心一皺,惱火地瞪著她。受他的氣?受氣的應該是他才對吧?
打從她出現在他面前,他就變得神經兮兮,一點都不像是自己,只要她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左右他的所有情緒,而她居然說他讓她受氣?!
觀見他眼底那抹被激怒了的凶光,她有點得意,但也有點畏怯。
「你說的是真的?」他沉聲問道。
她賭氣地點點頭,「是又怎樣?只要錢還你,我就不必再看你臉色……啊!」
她話還沒說完,他忽地一臉盛怒地抓起她的手,將她整個人往上拉高了幾寸。
「我讓你出道。」他那犀利的眼神穿透他的鏡片,筆直地射向她。
美樹陡地一震,「呃?」
「你馬上就能脫離我了。」他咬牙切齒地說。
他摔開了她的手,憤怒地步上樓去。
一上樓,他下意識地拿掉了眼鏡,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還戴著眼鏡。
這個才真的教他吃了一驚。
一直以來只要戴著眼鏡,他就能冷靜且理性的去面對、處理所有事情,而今天他居然發火了,
是她,就只有她這麼有本事,能教他連戴著眼鏡都冷靜不下來!
其實他並不是因為自己曾經拿錢幫忙她而覺得高高在上,將她留在這裡也不是想借自己對她有恩而對她有所企圖。
他只是想保護她、只是想留住讓這個房子有「家」的感覺的她。就是這麼簡單、就是這麼純粹,為什麼她不能明白他的心情?
她想走、想跟他撇清關係,好,他可以成全她!
最好她爭氣的紅起來、最好她真的能賺錢……那麼,她就真的能完完全全地脫離他了。
要是她不能……要是她不能,他又將如何對待她呢?把她當女傭一樣,好好地、狠狠地折騰她幾個月?他會那麼對她嗎?他真的不知道。
其實他根本沒必要幫助她出道、幫她賺錢來脫離他,可是在聽到她那樣的聲音後,他實在無法違背自己想發掘好聲音的原則。
一開始,他還掙扎。可是在聽到她親口說出的那些話後,他覺得自己再也沒必要掙扎了。這個女人想脫離他,根本不希罕他曾經對她伸出援手,她把他當病毒、瘟疫,一心一意地只想遠離他。
這樣的她,不再需要他的保護、他的付出,還有他無法說出口的愛。
他會讓她出道,因為她有出道的本錢及條件;他會讓她出道,因為這是他們兩人之間僅剩的關係,
一早起來,美樹在客廳的桌子上發現他留下來的一紙合約,只等她簽名就能成立。
她怔望著那紙合約,腦袋裡一片空白。
在發生昨晚那麼激烈的衝突後,她打電話向伊籐老師探問起他的事,才知道他是個有名的製作人,而且是絕對能將她捧紅的製作人。
她該簽名嗎?只要一紙合約,她就能出道,然後賺錢取消他們之間的約定。只是真的要簽名嗎?不知怎地,在看見他昨晚那盛怒的模樣後,她居然猶豫了。
雖然他昨天是那麼的生氣,但是在他那竄燒著怒焰的眼底,她卻看見了隱隱的悵然及落寞。
為什麼他會露出那樣的「訊息」,那又是什麼?
她知恩不報,還企圖毀約,他應該生氣,也絕對有生氣的權利;她不懂的是,他眼裡似乎不只是氣憤及惱火。
除去該有的怒火,剩下的那些究竟是什麼?
為此,她遲疑了。
這麼一猶豫,她整整耗去了一天的時間,卻還沒在那張合約上簽名。
下午四點,她突然從恍惚中醒來,發覺自己該去超市買菜。在她還沒真正脫離他之前,她還是他的家管,還是得善盡職責地為他理家做飯。何況想起他昨天指責她的模樣,她就更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抓著小錢包,她急急地出門。
一出家門口,她就覷見一隻大型的虎斑秋田犬。它懶懶地躺在門外,身上有一點髒。
「狗狗,狗狗……」見它頸子上有項圈,她猜想它應該是有主人的。
既然是家犬,理應比較馴順,雖然它的體型真的有點大。
「起來。」她試著叫它,它懶懶地睇她一記,沒有動作。
見它模樣也算討喜,她蹲下身去並伸出了手——
突然,那只秋田犬眉心一擰,毫無預警地霍然站起,「嗚!」它發出低沉的吼聲,猛地撲向了她。就在她發現自己惹了不能惹的狗時,一切已經快得讓她無法反應。它撲在她身上,目露凶光地瞪著她。
「啊!」就在它張開嘴,露出尖銳的犬齒時,她閉上了眼睛,並本能地抬起雙手擋在眼前——
「唔!」一聲悶哼在她耳邊響起,接著她聽見秋田犬發出一記痛哼。
再睜開雙眼,她發現那只秋田犬已經離開了她身上,並在幾公尺外惡狠狠地瞪著她。
「起來。」突然,她聽見身邊傳來一記低沉的聲音,而那聲音的主人竟是長谷川敏之。
視線一瞥,她驚見他整隻手掌血流汨汨,袖口也撕裂了。是他,是他代替她被狗咬上一口!
「你的手……」她驚呼,本能地去握住他淌血的手。
「進去。」他睇了她一眼,冷冷地道。
那只秋田犬知道自己遇上了不好惹的人,只遠遠地瞪著,卻再也不敢超前。須臾,它尾巴一夾,識相地跑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6:01
第七章
看他站在洗手台前,任水流沖洗著不斷流出鮮血的傷口,美樹就覺得心揪得死緊。
要不是他及時出現、要不是他不顧自身危險,伸出援手、要不是他……她這回一定慘不忍睹。
只是,他為什麼要在狗爪下將她救出?他該生她的氣、該漠視她的危險的……
見他面無表情地站在洗手台前,她只敢遠遠地看著、遠遠地憂心著。
「見到陌生的狗,最好閃遠一點。」他忽地說道。
在他總算開口打破沉默後,美樹才終於敢說話了。「我不知道它會咬人,所以……」
他關上水龍頭,轉過身來望著她,「陌生狗跟陌生人一樣,都要提防。」說著,他走向了她,嘲諷地道:「你都知道要提防陌生人,卻不知道陌生狗一樣可怕?」
她知道他在揶揄她,可是在這個時候,她也沒心力再去跟他耍嘴皮子。
「你的場要去醫院包紮才行。」她說。
「不用了。」他臉色平靜。
她跟上前,緊張地道:「可是被狗咬到不是要打預防針比較安全嗎?」
他睜了她一記,哼地一笑,「被人咬了不知道要不要打預防針?」
她明白他現在所說的每句話,都是在消遣她的知恩不報,可是念在他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她只有默默承受了。
「去醫院吧!」她追在他身後勸著。
他漠然地走向客廳,並取出醫藥箱。「不必,這點場還死不了人。」說著,他自顧自地處理起傷口。
因為他傷的是右手,處理起來有點礙手。
看他弄了半天也弄不好,美樹終於看不下去地趨前,「我幫你。」
她一臉誠心地望著他,眼睛還有點紅紅的。
敏之瞅著她,思忖著。瞧她一臉內疚、憂心的模樣,他實在不該拒人於千里之外,再說,他真的是無法自行處理傷口。
頓了頓,他將藥箱交給了她。
美樹接過藥箱,像是得到莫大恩賜似的露出笑容。待她真正看見他掌心上的傷口,她突然笑不出來了。
他掌心上那深深的、一處一處的傷口,令她憂急得眼眶一濕。
「天呀,你……」她低呼一記,抬起頭望著他,「你真的要去醫院啦!」
臉見她眼底那瑩瑩淚光,他心頭一震。她為他擔心,還是只覺得愧疚?
「要是感染了,真的會死人的……」說著,她忍不住淌下淚來。
雖然感動於她為他流下的淚,他卻還是佯裝無情,「我死了不正合你意?」
美樹眉心一揪,淚水更是無法控制地淌下。
她知道他生她的氣,氣她企圖想離開這兒,可是這麼氣她的他,為什麼在那個時候毫不遲疑地代她讓狗咬上一口?
他可以繼續生她的氣,但是他不能因為生她的氣,而漠視這樣的傷口。
「別這樣……」她低下頭,聲線不覺哽咽。
臉見她憂急如焚的模樣、聽見她哀求的憂慮聲音,他的心在動搖著。
那一瞬,他甚至覺得她是在意他的。
「就算你生我的氣,也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她抹去眼淚,嗚嗚咽咽地,「這樣的傷,我真的不會處理,我、我陪你去醫院,好不好?」
就在這一刻,他所有的冷漠及懊惱都煙消雲散了。他冰凍了的心,因為她溫暖的淚水而一點一滴地融化……
他不知不覺地端起她低垂的臉龐,凝睇著她臉上的淚。「我去。」他低聲地說。
從醫院回來後,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突然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種淡淡的、溫溫的情懷。
一進屋子,他立刻撥了通電話給渡邊裕子,「渡邊,是我。」
聽見他的聲音,電話那端的渡邊裕子發出驚訝而愉悅的聲音,「敏之,有事嗎?」
「我所有的Case都替我延後一星期。」
「為什麼?」渡邊裕子一怔。
「我手受傷了。」他說。
「受傷?」渡邊裕子驚急地道,「你發生什麼事了?」
他輕描淡寫地說:「小事,就這樣了。」說罷,他連聲再見都沒有就掛斷了電話。
站在一旁的美樹專心聽著他在電話裡交代著事情,這才知道手掌受傷對他的工作有相當的影響。
因為這樣,她更是內疚了。
「呃……」她礙口地說,「你的工作……」
他睇著她!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沒關係,我會處理的。」他的事情誰也幫不了忙。
「我……」她低垂著頭,一臉慚愧,「對不起,都是我……」
「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挨上去的。」他淡淡地說。
這也沒錯,確實是他自己湊上去的,如果他置之不理、如果他再無情一點,根本就不會受這種無妄之災。
可是在那當下,他並沒有猶豫,見她隨時會被那隻狗攻擊,他想都沒想地就衝了上去。
他擔心她、他無法狠心漠視她的安危,因為他知道如果今天受傷的是她,他心裡的痛會比皮肉之痛還疼上千百倍。
他寧可傷的是自己,而不是一心想離開他身邊的她。
「可是……」就因為是他自己技上去的,才教她覺得心裡難過。
因為這麼一來,她更是覺得自己虧欠了他什麼。
「合約簽了沒?」他打斷她的話,話鋒一轉。
她一怔,愣愣地望著他。合約?她都幾乎要忘了這件事了,而他……
「怎麼,你沒看見我留下來的合約?」他神情冷淡地望著她。
她點頭,心裡有點不知名的酸澀。
「既然看見了,還不簽?」他語意促狹,「你不是想出道、想離開這裡?」
被他這麼一激一諷,她眼底的淚水又不自覺地滑落。
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她心裡其實就充滿了矛盾,而在事情發生之後,她更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想離開他了。
當初,一心想離開這裡是為了什麼,她突然在這一刻全記不起來。
心裡一急,她失控地朝他大叫:「你不要諷刺我!」
「我諷刺你?」他眉心一擰,神情懊惱。
他只是說出她的心情,而且就算其是諷刺,她也活該受他這樣的諷刺。
「要不是你,我不會想離開、不會想出道唱歌!」她腦袋一片空白,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你是說這全是我的錯?」他幫她在最快的時間裡還清債務,給她吃注給她溫飽,還給她關懷,她還嫌不夠?還說都是他的錯?
他把心掏出來給她,她不領情就罷了,居然將所有過錯都推到他身上?
她不是真要怪罪他什麼,只是他的出現、他的一言一行,都擾亂了她原本平靜的心。
「你明明氣我,還要幫我;明明不在乎我,卻老要說得你好像很喜歡我、很在意我一樣,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是喜歡你!」他衝口而出,自己都怔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說了?
美樹陡地望著他,「你、你說什麼?」她有沒有聽錯?他說他喜歡她?
「我說……」不擅於以言語表達自己感情的他支吾著。
她睜大了水靈的雙眼盯著他,嬌怯而驚訝地道:「你喜歡我?」
「不行嗎?」話都說出來了,他並不打算收回,而事實上也很難收了。
「為什麼?」她怔愕地。
「為什麼?」他擰起眉心,一臉懊惱,「你告訴我啊!」
他怎麼知道為什麼?愛上一個人有時就是沒有理由、就是那麼簡單,他怎麼向她解釋,他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受她吸引,就想佔有她的身心
美樹盯著他的眼睛,「總有理由吧?」
「我不知道!」他回瞪著她,「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我會莫名其妙地幫你?如果不是對你有感覺,我會親你?如果不是在乎你,我幹嗎代你受罪?!」
他已經做了這麼多,如果她還要問「為什麼」的話,那他的付出都是白費了。
「你親我,是因為你對我有感覺?」她訥訥地,「可是上次你說那是一、一時……」
「你要聽一個陌生人對你說喜歡你嗎?」他惱極了,下意識地取下眼鏡瞪著她。
「我……」她紅著臉,怯怯地低下頭。
要是可以選擇,她寧可聽他說「情不自禁」,至少那樣會教她心裡舒坦一些。驀地,她又想起他床頭上的照片。
如果他喜歡她,那他床頭上的照片又是怎麼一回事?他還喜歡著照片中的人?而打電話給他的女人,在他心裡又佔著什麼樣的位置?
「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她像蚊子叫地低聲問著。
「有。」他想也不想地望著她,「就是你。」
她心頭一震,羞怯地道:「那以前呢?」
「當然也有。」他都幾歲的人了,怎麼可能沒有過去。
「噢……」她又低下頭,若有所思。
這麼說,照片裡的女人是他以前所喜歡的人了?而現在他喜歡的人是她?
既然照片中的人已經是過去式,為什麼他還將那過去式留在床頭?是因為餘情未了,還是念舊?
她該這麼小心眼嗎?他不是都說了她是他現在喜歡的人,唉……
觀著她那嬌怯羞赧的可人模樣,他的心一陣陣地狂震著。
「你……」他端起她低垂著的臉,「還想出道嗎?」
「想。」她不加思索地道,「我要唱歌。」
他皺起眉心,有點失望、有點懊喪。
她凝睇著他的眸子深處,幽幽地道:「可是我不想離開這裡……」
他微怔,愕然地望著她。須臾,他忽地單臂將她撈進懷裡,低頭擄去了她還未準備好的唇瓣——
不想離開?在今天之前,她不是一直想離開的嗎?為什麼現在她卻不想離開了呢?是因為聽見他的告白嗎?
就在美樹忖著的同時,敏之也正在想著同一件事。
他以為她處心積慮地想出道並脫離他,可是她現在卻說她不想離開……為什麼?他真的被她搞糊塗了,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對待她。
略略離開了她甜蜜的唇,他低頭凝睇著目光迷、臉頰潮紅的她。
多醉人的女人啊!光是這麼看著她,他就覺得渾身燥熱、心思浮動,甚至不敢去想過去這段日子,他是怎麼忍受這種跟她同在一個屋簷下的誘惑。
她輕顫著的唇片嫣紅而迷人地微微一掀,像是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口似的。
他輕捏著她的下巴,低頭迎上另一次的熱吻。這一回,他深深地、緊緊地覆住她,不讓她有一絲呼吸的空間。
在她急欲喘息而微張著口時,他的舌頭敏捷地進入了她嘴中與她糾纏。
她倒抽了一口氣,面紅耳赤地瞪大了眼。迎上他火熱的眸子,她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唔……」當他的舌纏吻著她羞澀的舌尖,一股不知名的火熱由腹下延燒到她的四肢。
她全身無力地癱軟在他懷中,像個無助、困惑的小孩望著近在眼前的地。
他以那只包紮著紗布的手托住她的背,炙熱的唇舌一刻都不停止地探索著她、渴求著她。
漸漸地,她試著回應他的激吻,並在嘴裡以舌與他交纏。
那火熱而濕潤的感覺刺激著她舌尖的神經,讓她的腦子跟著著火起來。
未識人事的她,對這樣的撩撥,是沒有抵抗力的,尤其眼前的他,是一個有本事讓她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的男人。
他火熱的舌頭像是有生命的物體般糾纏著她的舌,而他的另一隻手已經從她的腰際逐步地移到了她胸前。
雖然他並沒有直接就撫上她的酥胸,但他停下的位置卻讓她有點心慌、有點期待……
是的,是期待,她對他真的有所期待。
在得到她唇舌的回應後,更是挑起了他隱忍已久的情火,他無法再克制自己急欲擁有她的心。對一個正常的男人來說,壓抑真的是件痛苦的事。
他將唇移到她耳邊,低語道:「很可惜,我只能用一隻手感覺你……」
「嗯?」她有點恍神地望著他。
「這樣也夠了,是嗎?」說著,他輕輕地含住她柔軟的耳垂,並時而吸吮、時而戲嚙。
被他這麼一擦弄,美樹不禁渾身火熱;她不自覺地顫抖著,雙手無力地攀附著他的肩膀,沉淪在他熟稔而熱情的調情之中——
他的唇沿著她的耳際,吻上了她的頸子,落在她喉間。因為她穿著套頭的丁恤,他的吻無法繼續蔓延到她胸前,於是他轉戰至她的唇瓣上,又一次地封堵著她。
「呃不……」她瞇起雙眼,迷亂地低吟著。
在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後,她完全迷失在他的熱情挑逗下,再也無法抽身。
她期待著他的吻、他的擁抱,而最離奇的是,她發現自己已經期待很久了……
他知道她的「不」並不是真的不,再說,他已經停不下來,即使現在的他只能用一隻手去感覺她的溫度、她的肌膚、她的美好。
他將她攔腰抱起,而唇並沒有離開她的。
美樹羞答答地推開他的臉,垂著眼臉怯問:「你要做什麼?」
「你說呢?」他露出性感迷人的笑容,重新覆上了她的唇。
她發現他要把她抱上樓去,而這個發現讓她非常驚訝、非常惶惶不安。
她緊急地拉住樓梯的欄杆,「不……」
「嗯?」他沉眼凝視著她。
「我不……我是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知道這一上去可能就會發生某件事。
女性的矜持讓她無法放下心防地任他擺佈,她為難地望著他,像是在懇求他放她一馬。
他微微地蹙起濃眉,疑惑地睇著她。剛才他明顯的感覺到她有著跟他相同的期待,怎麼這一刻,她又遲疑了?
「這樣會不會太快?」她嬌快地問道。
他皺起眉心,勾起一抹興味的笑意,「快?如果可以,我第一次見到你就會這麼做。」
她臉頰一熱,心跳跟著加速。「呃,但是……」
「但是什麼?」他將臉湊近她,飛快地封堵住她還有意見的小嘴。
他毫無預警的吻又親得她頭暈目眩、兩眼昏花;微閉著眼,她不斷地急喘著。
他在樓梯轉角的平台上擱下了她,那炙人的熱吻教她渾身發顫,身體一陣陣地火熱了起來。
「唔……」美樹身子一弓,嬌嬈的聲音自她口中逸出。
那聲線勾起他更多、更濃的男性慾望,他不能自已地撫摸著她。
「噢不……」美樹難耐無名的激情,若有似無地低吟著。
「不,不行……」她喜歡他的吻、他的撫摸,可是潛意識中,她又覺得這麼做是不對的。
他們相識不久,她甚至還不確定他對她是真心還是假意,雖然對慾望的那分莫名渴求燒得她神志恍惚,但隱隱地,她還是覺得自己不該就這樣被他佔有。
敏之絕對是君子,他對女人的態度是文明到近乎冷漠的;可是當他面對著美樹時,她的美好卻教他數次脫軌。
在這當下,他沒有隨時能收手的把握,真的沒有。
一陣刺耳的門鈴聲突然大作,恍神的美樹倏地像冬眠中被一針扎醒的動物般猛地推開他,「有、有人……」
他濃眉一糾,「別管他!」他低聲說道。
「不要……」她迅速地整理衣裙,仿如逃出生天般地衝下樓去。
「美樹!」雖然他不知道現在在門外按鈴的是誰,不過不管是誰都可惡極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6:30
第八章
打開門,美樹微愣地望著門外穿著成熟體面、氣質高雅的女人,「呃,請問……」
「你是誰?」聽到敏之受傷而旋即趕到的渡邊裕子,如驚覺的母獸般盯著面頰潮紅的美樹。
美樹一怔,「我是……」她是誰?為什麼一上門就一副興師問罪、咄咄逼人的模樣……難道她是敏之的其他女人?
而此時,渡邊裕子也正猜想著美樹的身份,一向單身且獨來獨往的長谷川敏之,家裡居然會有女人?
為什麼她這個跟他合作多年的經紀人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個字都沒提?是這個女人在他心裡還不算什麼,還是他根本覺得她沒有知道的必要?
如果是前者就罷了,但若是後者呢?那她這個經紀人算什麼?
正當此時,敏之已經戴上眼鏡,一臉懊惱地踱了出來。
「渡邊?」他不喜歡別人來找他或打擾他,即使是跟他合作多年的經紀人也不例外,而這個,她應該知道。「你來做什麼?」
要是沒有什麼重要的事,而她卻突然跑到這兒來,而且還打斷地的好事,他一定給她一頓臉色看!
「你說你受傷,所以……」她囁嚅地說。
「你知道我不喜歡你來。」他冷冷地說。
「我……」她委屈地望著地,「我只是擔心你的手……」
「這不是公事,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他依舊神情冷漠。
渡邊裕子無辜地看著他,再睇著已經退到他身後的美樹問:「這位小姐是……」
「沒你的事。」他斷然地道。
她陡地一臉受傷。要是這兒只有他們兩個也就罷了,但現在還有一個她不知道的女人在,而他竟在那女人面前對她這麼說話?
別見他襯衫前襟微敞,再看美樹出來應門時滿臉潮紅,敏銳的渡邊裕子立刻反應出來,「她不會就是那個女人吧?」
之前聽說伊籐要介紹一個店裡的小姐給他認識,再者,他現在又需要一個適合的聲音,反應靈敏的她,不難想到這女人可能就是伊籐所說的那個酒店小姐。
那個女人?聽見她這麼形容自己,美樹心裡直犯嘀咕。這是什麼意思?她說她是「那個女人」?敏之微頓,旋即明白她所指的是什麼,「回去。」他不需要對她交代什麼,她只是他的經紀人。
「敏之?」渡邊裕子皺起眉心,一臉懊喪。
「你只要把我交代的事辦妥就好,其他的事,你不必過問。」說完,他拉著傻愣愣杵在後面的美樹,一聲不吭地回到屋裡,並砰地關上了門。
渡邊裕子站在門外,眼底盈滿了受挫的、痛苦的、惱恨的、嫉妒的、報復的淚水。
須臾,她挺起胸膛,轉身離開了他的門廊。
一進屋裡,他摘下眼鏡,猛地又將美樹那柔軟的身軀撈進懷裡,低頭欲攫去她的嘴唇。
「不……」她躲開他,一臉不悅,「她是誰?」
他微怔,旋即勾起一抹興味的笑意,「你吃醋?」
美樹瞠瞪著他,逕自從他口袋裡拿出他的眼鏡替他戴上,「你認真一點。」
他一愣,微微地叫起濃眉,「我一直很認真。」
「她是誰?」其實她已經認出那女人的聲音,她可以非常確定她就是打電話來的女人。
「我的經紀人。」他說。
「只是這樣嗎?」她瞅著他,「那你為什麼說你不喜歡她來?好像有什麼隱情一樣。」
他一笑,「不只是針對她,我本來就不喜歡別人來打擾我的生活。」
「那我呢?」她皺著眉頭望著地。他的經紀人說她是「那個女人」又是什麼意思?
「你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他笑說。
她又羞又惱地,「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她為什麼說我是『那個女人』?」
他忖了一下,笑答:「她是說你是不是伊籐介紹給我的那個女人。」
「只是這樣?」她懷疑地睇著他。
「你不信?」他笑瞅著她,條地將她攬進臂彎中,並把臉挨近了她,「還是你在吃醋?」
被他這麼近距離的盯著,她不覺心跳加速,思緒紊亂,「才、才不是……」
「不然是什麼?」他性感而邪肆地一笑。
她一驚,結巴了。「你、你戴著眼鏡時,不是很冷靜嗎?」
他眉心一挑,「對著你,就算戴十副眼鏡也冷靜不下來。」說完,他低頭覆住了她的唇,深深地品嚐著她的芬芳。
被他這麼一吻,美樹只覺得腦袋又燒了起來,可是這一次,她認為自己該自立自強一點,「不,不行!」
她推開他,羞惱地瞪著他。
他眉心一皺,懊惱地望著她,「剛才我們已經幾乎要……」
「那是剛才!」她打斷了他接下去要說的話,「現在我不想要。」
他擰起眉頭,高深地一笑,一開始你也不要……」他取下眼鏡,將臉逼近了她,在她臉上吹拂著性感、誘惑的氣息,「後來你要了……」
她以手臂撐開他的胸膛,羞急地道:「你再這樣,我會生氣!」
「美樹?!」他微微慍惱著。
「你要尊重我!」她堅持道。
他一頓,沉默地睇著她好一會兒。
終於,他鬆開了她。「好,我尊重你。」說罷,他旋身欲步上樓去。
美樹望著他的背影,心裡有些惶恐,因為她覺得他好像生氣了。
正當她為此感到不安時,他突然回頭,「美樹,我要你幫我唱歌。」
「咦?」她一怔。
「我的音樂需要你的聲音,我要你當幕後歌手。」他說。
美樹木然地道:「幕後歌手?」
他點頭,溫柔一笑,「我可以將你的聲音與所有人分享,可是你的人我想獨佔。」
聽完他如此直接的告白,美樹的耳際不覺一熱。
如此甜蜜的情話,很難有人不心醉,尤其是從他嘴裡說出來,更是教她心思浮動。
要是自制力再差一點,她可能已經撲上去巴著他,任他擺佈處置了。
很快地,美樹進入了錄音室錄音,而在他投入全部心力後,這首亞航的形象歌曲也正式出爐了。
這一天,所有人在錄音室聽著完成品,而美樹也靜靜地坐在一旁。
打從她第一天來錄音,她就發現了他的另外一面。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是個直接,甚至有時是有點狂肆的人,可是看見他工作時的表現,她才發覺地其實也可以是這種冷靜、將情感撇在一旁的人。
在錄音時,他對她的要求相當嚴格,而且除了工作外,他不會跟她多說一字半句,好像他們根本是完全陌生的兩個人。
雖然一開始她是有點不習慣,不過後來她卻覺得,他的公私分明對她或他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如果公私混淆,她想他一定做不出這樣的一首好歌。
「太棒了!」聽完成品,介紹人的伊籐十分興奮,「真是太完美了!」
「是啊!」其他人也深表贊同,「長谷川老師,您的音樂搭上和泉小姐的聲音,真的是無懈可擊!」敏之露出一記滿意的笑容,並撥了電話給已經多日不曾聯絡的渡邊裕子,「渡邊,亞航的Case好了,你安排時間吧!」話罷,他掛了電話,望向坐在角落裡的美樹。
因為錄音室裡都是一堆大男人,而且在這行的資歷都極久,於是新人的她只敢安靜地坐在角落裡。
「和泉。」在大家面前,他都是這麼稱呼她,畢竟她還是個未出嫁的小姐,要是讓人知道她就住在他家,恐怕會造成她極大的困擾。
再說,她是個保守的鄉下女孩,一定不願意別人戴上有色眼鏡看她。
「嗯?」她一愣。
「辛苦你了。」他由衷地道。
「呃……」迎上他的目光,她竟臉紅了,「哪裡……」
「去喝酒慶祝一下吧!」伊籐突然提議著。
其他人看看他,再看看敏之,一臉不看好的表情。因為就他們所知,長谷川敏之是個根本不應酬的人。
「好啊,」敏之忽地說道,「和泉,你也去吧,」
大夥兒一震,難以置信地望著他,「長谷川老師?」真是奇跡!長谷川敏之居然答應去喝酒慶祝?伊籐哈哈大笑,「那我們現在就走!」說著,他逕自衝在前頭。
選了一間料亭,一夥人包了間包廂,開開心心地喝了起來。
因為自己是萬綠叢中一點紅,美樹只能安靜地坐在敏之跟伊籐中間。在伊籐的慫恿下,她喝了一些酒,雖然不多,但是對不勝酒力的她來說,還是足以讓她覺得醺醺然。
喝到近一點,大家終於決定散會。
「和泉小姐,」錄音師主動地道,「你住哪裡?我送你。」他對她有好感,在錄音過程中表現得比任何人都熱絡。
「呃我……」她該怎麼說?說她住在長谷川敏之的家裡?
突然,敏之介入了兩人之間,「我送你吧!」說罷,他一手拉住了她。
大夥兒雖然醉,也都覺得事情有點不尋常。長谷川敏之不跟別人打交道,尤其是女人,可是今天他居然主動地說願意送一個女人回家?!
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
答應出來喝酒已經是怪事一樁,自動當「柴可夫司機」更是奇絕!
人家大名鼎鼎的長谷川敏之都說他要送了,錄音師也不好跟他爭什麼。再說,他也感覺得出美樹其實並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長谷川,」喝得爛醉的伊籐拍拍他的肩膀,玩笑似的說:「別送呀送的,反而還回你家啊,我們的和泉小姐可是個乖寶寶喔!」
敏之一笑,沒有搭腔,「回去小心點,你醉了。」
「呵呵,我知道,再見!」他誇張地朝敏之及美樹揮揮手,旋身跟著幾個工程人員到路邊攔計程車。
敏之帶著美樹坐上自己的車,神情顯得相當平靜。
美樹怯怯地望著地,「你沒醉嗎?」看他好像也喝了不少,為什麼還能這麼正常?
他睇了她一記,淡淡地道:「你醉了嗎?」
「有、有點……」她老實說。
「所以你要讓錄音師送你?」他神情嚴肅。
她一怔,「沒有呀,我……」她怎麼可能讓錄音師送?又不是皮癢。
「他對你有意思。」他打斷了她,微帶慍氣,「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你當幕後歌手了吧?」
「咦?」她一頓。
天啊,他該不是在吃醋吧?像他這麼優秀、這樣自信高傲的男人也會吃醋?
「我絕不會讓你露臉的。」他認真地說。
美樹訥訥地低下頭,好像「被追求」或是「別人對她有好感」都是她的錯似的。
一路上,他沒再開口,而她也安靜地坐在一旁。其實她也醉得說不出話來了。
一下車,美樹並沒等他停好車,便逕自進到屋裡,然後顛顛倒倒地踱上樓去。
她好暈,好想睡覺,而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剛脫了外套爬上床,她聽見房門被打開又關上的聲音。瞇起眼睛,她望向房門口——
敏之緩步走來,輕輕地在她床沿坐下。
「咦?」她一震,酒意稍醒,「做、做什麼?」她沒關門?唉呀,真是糊塗!
「幫我拆紗布。」不知道是不是也有點酒醉,他的聲線變得比平時還緩慢。
美樹怔愣了一下,翻身坐了起來。「噢……」她小心地幫他拆掉紗布,並打起精神地檢視著他傷口的癒合情形。
他的傷口是癒合了,不過留下非常明顯的疤痕。「留下疤痕了……」她歉疚地喃喃說道。
「沒關係,」他毫不在意地一笑,「這樣才能印象深刻。」
她抬起眼睇著他,幽幽地道:「你是說你想讓我內疚?」
「你覺得內疚嗎?」他眼鏡底下的黑色眸子如火炬般地注視著她。
她微蹙起眉心,「有一點吧……」
「那不是更好?」他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現在你該知道怎麼彌補我了吧?」話罷,他端起她低垂的臉,印上了她輕顫的唇。
當他突然這麼吻上她,一股比酒意更熱、更衡的熾熱襲上了她的心頭。
「不要……」她嬌羞地推開他。
他取下眼鏡往床頭一擱,條地將她柔軟的身軀放倒在床上。
美樹驚訝地望著他,急著想爬起來。「不,不行……」她隱隱知道他想做什麼,因為之前他差點兒就到手了。
她不是不喜歡,也不是不願意,畢竟她還記得自己身體的反應。
因為繼父曾企圖侵犯她,使得她一直覺得男人的慾望是非常可怕、邪惡且齷齪的東西。
可是當她跟敏之在一起時,她一點都不討厭那種感覺;她喜歡他親吻她、擁抱她、撫摸她,她真的好喜歡。
可是就因為喜歡,她越是覺得不應該,因為那種喜歡的感覺就像是她做了什麼壞事一樣。
也許是真的有點醉,今晚的他顯得比平時更狂肆、更直接。
他俯身接近她,壓制得她動彈不得。「美樹……」他在她耳際低語。
「呃……」當他火熱的氣息吹襲著她的耳窩,她真的全身酥麻得使不出力來。
他輕舔著她的耳垂,一手枕在她頸後扣住她的肩,一手則輕緩地覆在她起伏急促的胸脯上。
「不要……」她倒抽一口氣,拒絕得有點力不從心。
今晚的他醉了,而她也不怎麼清醒,在這種情況下,她擔心自己會作下錯誤的決定。
「美樹,」他沉眼望著她,「我沒醉。」他像是能看穿她的心似的。
「我……」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他溫柔地在她額前一吻,聲線熱情,「我今晚很興奮……」話落,他以唇封堵住她所有的借口。
當她想向他抗議,他炙熱的舌尖已探入她口中糾纏住她的舌,示威地索求著她口中的香甜。
她只覺頸椎一麻,腦袋轟地一片空白。「呃……」他口中的酒氣混合著她的,強烈麻痺了她的知覺及理智。
他很興奮,是的,從他火辣的深吻,她就可以感覺出他有多興奮。只是她好像不可以、也不該跟著他一起興奮。
「唔不……」她扳開他按在自己胸前的手,「真的不行……」
他任性而霸氣地將她壓住,單手扒開了她的前襟;當她那雪白的胸口展現在他眼前,一股火熱瞬間聚集在他腰下。
「美樹……」他不自覺地喚著她,一點也不因為她與自己的妹妹同名而覺得礙口。
因為「長谷川美樹」是他親愛的妹妹,而身下的「和泉美樹」是他親愛的女人,她們是不同的。
正因為他沒有混淆,所以當他在這種激情時分呼喚她的時候,心裡是一點障礙都沒有的。
「呃……」他溫暖且熾熱的撫觸帶給她無法言喻的快感,讓她不知不覺地低吟輕喘著。
「敏……敏之?」
他睇著她,「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他露出一記迷人的笑意,「我喜歡。」他欺近她的耳際,低語:「再叫我一次……」
她望著他,眼底隱隱有著茫惑及無助,「我……」
「你這麼叫我,讓我覺得更興奮……」說著,他吻住了她歙動的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6:50
第九章
挪挪酸軟的身軀,美樹恍惚地輕吟出聲。
隱隱地,她感覺到兩道溫柔而溫暖的視線正凝視著自己,「嗯?」睜開眼,她臉見了正望著自己的他。
「醒了?」他問。
他低沉的聲線今她迷茫,「唔……」她以為已經是早晨,以為自己已經睡了好一陣子,但是她發現四周還是幽黑的。
「天還沒亮?」她疑惑地道。
他勾起唇角一笑,「你剛睡了十分鐘而已。」
她一怔,「什麼?」原來她只是昏啦?
「你大概痛昏了吧?」他說,輕柔地摟著她的身體。
她將羞紅的臉往他懷裡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昏了?不如說她是失神了還恰當些。
他低頭輕吻她的耳際,「還好吧?」
「嗯……」她羞怯地點點頭。
安靜的屋裡突地又只餘兩人隱約的呼息聲,美樹不安地皺皺眉頭,偷偷抬眼睇著他的臉。
他像是有點累,也像是有點醉,雖然他一直說沒醉,可她就是覺得他有。
「敏之?」她低低地喚他。
「嗯?」他應著,微張開雙眼睨著懷裡羞澀的她。
她微微地蹙著眉心,不好意思地道:「我、我是說這樣會不會懷孕?」最後的兩個字,她講得好小聲、好小聲。
他微愣,旋即勾起一抹微笑,「你不想生我的小孩?」
「不是,我……」話一出口,她有些後悔,因為聽起來好像她迫不及待地想幫他生孩子似的。
他一笑,「你怕什麼?」不知怎地,他突然醒了。
「我不是怕,只是……」她是未出嫁的女性,要是真那麼一發即中,她如何向在沖繩鄉下等她的母親交代?
他擒抱住她,愛憐地說:「你怕我不負責?」
她一怔。如果她點頭說是,是不是顯得太不上道、太幼稚了點?
看她猶豫,他忍不住撇唇一笑,「你不必擔心,我還怕你不肯跟我呢!」說著,他將她撈進臂彎中,說道:「睡吧!這些事明天再說。」
她怯怯地點頭,沒再說話。
明天再說?是的,明天再說吧!不該發生的也都發生了,現在開始煩惱好像嫌遲了些。
閉上雙眼,她疼了,也累了。
在美樹對他交出自己的第一次後,他們之間的互動及生活模式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他一樣忙著音樂的後制工作,而她也一如往常地為他理家做飯。
如果硬要說出什麼不同的話,大概就是他們的關係已經從主雇變成親密戀人。
一個星期後,隨著亞航的廣告在各個時段播出,美樹的聲音開始在各媒體上曝光,如敏之所預期的,她的聲音引起極大的迴響,也成了許多傳媒爭相報道的重要新聞。
因為她並沒有在媒體前曝光,因此大家開始猜測起她的身份及來歷,甚至有不少媒體希望從敏之這兒得到消息。當然,一開始就打算完全擁有她的敏之,是不可能向媒體透露任何消息的。
美樹自己根本沒想到她的聲音會引起大眾的歡迎及注意,她一方面感到受寵若驚,一方面也慶幸敏之一開始就決定讓她當隱形歌手。
她的個性內向,壓根兒不適合在幕前發展,更何況她現在跟敏之住在一起,更是不適合在媒體前曝光。
而就在他與美樹以為他們的生活將會一直如此平靜下去的同時,一份專門報道演藝界新聞的報紙上,卻刊出滿滿一個篇幅的聳動報道——
驚聳!亞航廣告的隱形歌手,原是酒店之公關小姐……
作曲家長谷川教之的秘密情人,兩人已呈同居狀態……
酒店公關的奮鬥史,為求成名出道,自動獻身……
淫亂!長谷川、伊籐的禁臠,樂界人士糜爛的私生活。
當敏之在錄音室裡拿到這分報道的同時,伊籐也打了電話給他。
「長谷川,那篇報道是怎麼回事?」伊籐在電話的彼端氣極敗壞地問。
「我正在看。」儘管心中怒火竄燃,他還是保持一貫的冷靜。
「是誰放出消息的?」伊籐盛怒地道,「這件事不是只有你我知道嗎?」
敏之濃眉一蹙,「你冷靜點。」他和伊籐都不會做出這種傷害美樹的事,那麼消息是誰放出的呢?
忖著,他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張臉孔——
渡邊裕子。此刻他能想到的就只有她,因為她是除了他及伊籐之外,惟一知道美樹之前職業的人。
只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有什麼動機呢?
其實他一點都不擔心媒體會怎麼寫他,他向來我行我素,就算說他私生活淫亂,他也不在意。他比較憂心的是美樹的感覺,畢竟她還算是個圈外人,突然捲進這樣的演藝界醜聞中,對她的打擊一定不校
「長谷川,」伊籐在那端又說:「你快想辦法消毒吧!和泉她一定受不了這種惡劣的醜聞。」
「我知道。」他淡淡地道。
剛放下電話,工作人員從外頭跑了進來,「長谷川老師!」
他抬起眼,冷肅地睨著那個工作人員。其實光是看他的神情,他就知道大概是什麼事情。
「不用說了。」他打斷工作人員的話,「我會處理。」
經過報紙這樣的披露,他相信其他的傳媒一定會蜂擁而至。
工作人員一臉憂急,「門口擠滿了記者,老師還是從後門走吧!」
他平靜地收拾著桌面,不疾不徐地站了起來,「不必。」
「可是……」工作人員擔心地望著他。
這時一直對美樹極有好感的錄音師突然走過來,「是真的嗎?」他一臉嚴肅地望著正打算離開的敏之。
敏之抬眼睨了他一下,唇邊是一抹輕笑,「你指什麼?」
「老師跟和泉小姐同居?」錄音師有點存疑。
敏之蹙眉一笑,「我以為你知道。」
錄音師覷見他那唇角帶笑的自信模樣,這才驚覺敏之上次為何搶先一步送美樹回家,原來他們「同路」?!
望著錄音師一臉錯愕的樣子,敏之又是淡然一笑。 背過身,他大步邁出了錄音室,腳步毫不猶豫。
一出門口,敏之立刻被蜂擁而至的媒體團團圍祝
「長谷川先生,關於今早的報道,你將作出什麼回應?」
「長谷川先生,亞航廣告裡的女歌手真的是酒店公關嗎?」
「你承認你們的關係嗎?」
被逐步跟隨著的他突然心煩地停下腳步,記者們以為他準備接受訪問,個個一臉期待。
他銳利的目光環視著這些圍著他,如蟻附膻般的媒體記者們,「別煩我!」他冷冷一喝。
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喝,所有人都怔愣住了。
他根本不在乎這些媒體怎麼寫他,他從來就不把自己當偶像,就算私生活真的糜爛到被攤在陽光下受審,他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心虛惶恐。
他只做他自己,不做別人眼中的長谷川敏之。
「長谷川先生,」一名男記者挨上前,緊追他問著:「聽說那位女歌手是酒店小姐,而且跟伊籐先生也交往甚密,你承認這……」
不等他說完,敏之忽地拿下他控制情緒的眼鏡,猛然揪起男記者的衣頡,「聽著。」他怒視著男記者,聲線低沉而帶著威脅,「她不是什麼酒店小姐,私生活也沒什麼不檢點,要是你或任何人再這麼亂寫,我會告到你們身敗名裂!」
話罷,他根根地甩開那記者,大步地走向他停在路旁的轎車,並迅速地開門上車。
離開錄音室後,敏之並沒有立刻回家,而是飛車到了渡邊裕子位於芝浦的企劃公司。
她的公司不算大,職員約莫有十來個,不過業務非常頻繁。
一上樓,他便臉色凝重地向一名女性職員詢問:「你們社長呢?」
見他神情陰沉,女職員囁嚅道:「辦、辦公室……」
公司裡明明有十來人,可是卻在他進來後鴉雀無聲。
他眉頭一擰,直奔她的辦公室;推開門,只見渡邊裕子倚窗而立,神情落寞地望著海景。
她像是早料到他會來似的平靜,連頭都沒轉過來。
「是你說的?」敏之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就問。
他想若是她說的,她應該就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渡邊裕子緩緩的轉過身來,眼神幽怨地睇著他,「為什麼是我?」
「你是除了我跟伊籐之外,惟一知情的人。」他說。
她撇撇唇角,淒楚地一笑,「她曾在酒店上班,見過的人可多著,你怎麼不想說是她的恩客說出來的?」
「渡邊,」他眉丘一隆,冷喝著:「不准你那麼說她!」
渡邊裕子柳眉橫豎,懊惱地道:「我說錯了嗎?她本來就是酒店小姐,你敢說她不是靠身體求得伊籐在你面前美言幾句?」
聽到她這些話,他已經幾乎可以確定她就是放出消息的人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慍怒地瞪著她,「這麼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是沒好處。」她怨恨地道,「可是我不甘心!」
他皺皺眉心,「不甘心?」
「我跟你是多年的合作關係,為你做了那麼多事,可是她呢?」她高瘦的身軀有點顫抖,情緒相當激動。
為了平撫情緒,她拿出涼煙抽著。
「我在你面前這麼多年,你曾正眼看過我嗎?」她望著他,夾著涼煙的手指頭微微顫動,「像你這麼冷淡無情的人,居然為了她大動肝火地跑到我這兒來,為什麼?她有什麼好?她為你做過什麼?」他靜靜地聽完她的話,神情依舊冷肅,「我不需要她為我做什麼,因為先愛上她的人是我。」
渡邊裕子眉心一挑,激動而難以置信,「你、你愛她?!」她衝上前,失控地抓住他的手,「你對她認真?她只是個酒店公關,她……」
他扳開她的手,嚴正地說:「我說了不准那麼說她。」
「敏之,你這是在自掘墳墓,她只會將你的名聲拖垮……」
「我以為這才是你的目的。」他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冷睇著她。
她歇斯底里地搖搖頭,「不,不是!」丟開手裡的涼煙,她神情憂急焦慮,「我不是想害你,我只是希望你跟她撇清關係,敏之,你聽我說、……現在就離開她,一切都還來得及。」
敏之緊皺的濃眉突然舒張,語氣也不似剛才的冷肅憤怒,「你還是沒聽懂。」
「咦?」她微怔。
「我說我愛她,就算她的過去真的不堪,我都不在乎。」話落,他又沉聲道:「渡邊,我會請律師處理我們之間的契約問題,再見。」
「你說什麼?」她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要跟我解約?!」
「你想我們還能合作嗎?」他反問她。
「你居然為了一個低三下四的酒家女跟我解約?」事已至此,什麼難聽的話都說得出口了。
一聽她又以言語詆毀美樹,他濃眉一皺,眉心賁隆,「渡邊,」他一把攫起她的手腕,恨恨地說道:「你再說一次!」
跟他合作多年,她早習慣了他的冷漠,可是像這種憤怒到極點,情緒近乎失控邊緣的他,卻是她從來都沒見過的。她無法相信他居然為了那個女人,對她這個合作無間的工作夥伴怒目相視、嚴辭厲色。
不甘及憎恨在她心底急速地發酵,嫉妒和怨懟也淹沒了她的理智跟思考。她猛地甩開他的手,眼底滿憤恨的紅絲,「是你逼我的……」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我會毀了你,也會毀了她,我要教你悔不當初!」
他眉心深鎖地瞅著她,沒有說話。
「哼,」她冷笑一記,「我手上還有『王牌』,我要你後悔你現在的選擇!」她威脅他,但心裡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然而在下一秒,她惟一的希望也破滅了。
「隨便你。」敏之淡漠地、無所謂地蹙眉一笑。 背過身,他毫不猶豫地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渡邊裕子渾身顫抖地瞪著他的背影,從她眼底射出的是兩道毀滅的、妒恨的、仇怨的冷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7:14
第十章
回到家,敏之就看見美樹一個人悶悶地坐在客廳裡發愣。
因為他的住所從未曝光,因此住家附近並沒有看見任何的記者或媒體在此駐留;為此,他不禁心存僥倖地認為,美樹可能還不知道這件事。
「美樹?」他移動腳步走到她面前,只見她幽幽地抬起微濕的眼眸瞅著他。
她沒有說什麼,但手邊的報紙卻說明了一切。
他眉心一皺,心疼不捨地蹲在她面前,雙臂一伸,將她撈進了懷裡。
「為什麼會這樣?」無端捲進這種不堪的桃色風波中,原本生活單純的美樹實在無法接受。
他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髮,安慰著:「只要不理它,很快就會過去的。」
「可是……」她聲線微帶哽咽,「他們把你跟伊籐先生寫成那樣,我、我好難過……」她不算是公眾人物,根本沒有人認識她,可是他不同,他是知名的製作人兼創作者,這種負面新聞對他的殺傷力是非常大的。
他一笑,若無其事,「沒關係,我又不是什麼偶像明星。」
她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因為即使不是偶像明星,對一個知名音樂人來說,這種醜聞還是可大可小的。再說,他一直跟許多大型企業合作,傳出這種桃色新聞後,恐怕那些廠商會因此和他解約也說不定。
雖然他一直安慰她說沒關係,但是她明白這件事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
他為了安撫她,勢必在她面前表現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可是只要想到報紙上那些猜測的、令人難堪的字句,她就再也平靜不下來。
幸好媒體還不知道她的姓名,否則要是連名帶姓地被寫在報紙上,沖繩的母親不曉得會有多傷心。
「美樹,」他端起她淚濕的臉龐,溫柔地吻去她臉頰上垂掛的淚珠,「什麼都別想,我會處理所有事情的。」
「敏之……」她淌下不安且激動的淚水,無助地偎進他懷裡。
為什麼只是唱首歌,就能掀起這樣的風浪?為什麼那些報章媒體要這麼攻擊她還有敏之?她不僅,一點都不懂,這世界究竟是怎麼了?
「放心,不會有事的。」儘管他嘴上如此安撫著她,但他隱約覺得還有更大、更爆炸性的事情即將發生。
王牌?渡邊口中所說的「王牌」究竟是什麼?現在他惟一介意的就只是這個了。
這件事情並沒有因為敏之的不作回應而停歇,反而隨著羅生們般的關係糾葛,而持續發酵著。兩天後,同一份報紙以斗大的黑字刊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報道——
隱形歌手呼之欲出,神秘的沖繩女郎……
驚爆!自稱是其繼父的和泉,披露不為人知的她的過去……
愛慕虛榮,為錢不計一切,國中時期就曾經為了金錢出賣身體……
「她曾經色誘我!」其繼父和泉回首她不堪過往,感慨萬千……
敏之盛怒地看著這些不實報道,眉間青筋暴凸。
他終於知道渡邊口中的「王牌」是什麼了,原來她指的是這個自稱是美樹繼父的男人!
從律師事務所出來後,他飛車直抵位於調布的家;剛接近家門口,就看見難以計數的媒體記者守候在此。
隨著所謂的「驚爆內幕」,他原本不曾曝光的住所竟已被媒體發現!
其實他不難猜到這是誰幹的好事,因為知道他住家所在的人實在數得出來。只是想不到渡邊真的會做得這麼絕、這樣狠。
見他的車子出現,記者們蜂擁而上,並將他的座車團團包圍著。
車子無法前進,他幾乎是被困在座位裡進退兩難。他嗚著喇叭,警告擋在他車前的記者,可是沒有人願意退開。
他懊惱不耐地坐在車上,暗忖片刻後,突然決定開門下車。他們擋得住車子,卻絕對擋不住他。見他忽地熄火下車,記者們一擁而上。
「長谷川先生,請問那位和泉小姐真的住在你家嗎?」
「關於她繼父的聲明,你有什麼看法跟回應?」
「你會提出告訴嗎?」
記者們又推又擠,只見有人踉蹌不穩,有人低聲咒罵,麥克風掉的掉,攝影機歪的歪,簡直可以用兵荒馬亂來形容。
敏之眉間緊糾,憤怒的情緒一觸即發。
突然,記者之間有人議論紛紛,不知發現了什麼。
觀察敏銳的敏之立刻感覺到一種不尋常,他本能地望向記者們注視的地方——
不施脂粉、一身素雅的美樹驚畏不安、掙扎地從屋裡走了出來,隔著大鐵門,她望著駐守在門外的記者,還有回到自己的家卻不得柱一門而入的敏之。
「是她?」
「真的是她嗎?」記者們唧唧咕咕地討論起來,有人已經將攝影機對準了門裡的她。
敏之沒想到她會出來,當場一臉震愕。她不該出來,不該自投羅網。
他橫越過人牆,先一步衝到門邊,「美樹,進屋裡去!」
打從看見那篇報道後,美樹的心情就再也平復不了。她真是想不到她的團父會向煤體說出那樣的話,他將債務丟給她及母親,現在居然還這麼中傷她?!
她只是個沒沒無聞的小人物,就算引起這樣的軒然大波,總是會有過去的一天;但是敏之跟她不同,他是個公眾人物,前程似錦,現在卻因為她而被寫得像貪圖女色、私德可議的色胚。
說來說去,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要不是她,敏之不會惹上這樣的風波。
「敏之,」她眼眶隱含淚光,低聲道:「讓我說出來……」
「你什麼都不用說!」他又氣又急地瞪著她。
如果她出面,那他為了保護她而作的低調回應都白費了。他不在乎別人怎麼寫他,他只想保護他所愛的女人。
「我不想害了你……」她聲線哽咽,眼底透露出一股勢在必行的堅毅。
她打開門,勇敢地走了出來。
「你就是和泉小姐嗎?請問你對於報紙上的報道有何意見?」
「你繼父出面披露這樣的事情,你將作出什麼回應?」
「他說的都是真的嗎?如果不是,你有沒有什麼要反駁的?」
敏之往前一步,橫阻了媒體接近美樹;美樹拉住他的袖口,幽怨地一笑,「讓我說,敏之……」
「美樹,你可以不用理會他們。」他說。
她撇唇一笑,突然接過一名記者湊過來的麥克風,「那位和泉先生真的是我繼父,不過他所說的都不是事實。」
「你打算如何回應?」
「我不想隨之起舞,公道自在人心,他知道自己做過什麼。」她說。
「他向報社透露你的過去,你……」
「那些都是他編造的!」未等記者說完,她的聲調已經有點激動,「我繼父從小就對我跟母親拳腳相向,最後還積欠近仟萬的債務讓我跟母親去背,要不是長谷川先生好意地幫助我,我現在……」她不能在媒體前敏之長敏之短地叫,為了他,她必須立刻跟他撤清關係。
「那麼關於你跟長谷川先生同居的事,你怎麼解釋?」
「我們不是同居。」她本能地反應,不敢有絲毫的遲疑,因為如果她回答得不夠肯定,媒體就會質疑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長谷川先生為了讓我還債,好心地僱用我當家管,我們不是同居。」
記者們問過一個又一個問題,完全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那麼和泉先生說你曾色誘他,而且為錢出賣身體的事,你……」
那口德不佳的男記者話還沒問完,就讓狷怒不已的敏之一把揪起了衣領,「你有什麼證據?」他沉聲質問。
男記者一臉惶恐,戰戰兢兢地說:「我是引用和泉先生的話……」
「光憑一面之辭就在報紙上亂寫,你們有沒有職業道德?!」說著,他摔開那記者,神情憤怒地,「她繼父所說的根本都不是事實!」
「敏之……」美樹知道他想為她出頭,可他越是為她出頭,就越加顯示出他倆關係匪淺,而這就是她想避免的。
他突然搭住了美樹的肩,「和泉小姐是我的戀人,也是我未來的結婚對象。」
「啊?」媒體記者們一陣嘩然,個個瞠目結舌。
沒等他們反應,敏之續道:「這是有心人士的炒作,我希望一切能到此為止,否則我將提出告訴!」
「長谷川先生,」有一名女記者不死心地追問:「對於報道中指稱和泉小姐私生活不檢點,男女關係複雜的事,你有……」
「我是她第一個男人,也是最後一個。」他打斷了她,語出驚人。
大家似乎都料不到他會作出這樣直接而露骨的聲明,一個個像受驚的青蛙般張大了嘴。
「她是我的,只屬於我一個,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說著,他將美樹握在手中的麥克風取下,並丟還給記者,「滾!」
話罷,他關上大鐵門,將所有人阻隔在門外。「都給我離開!」他朝門外的大批記者們如此喝令。攬著驚嚇過度而講不出話的美樹,兩人慢慢地踱進了屋裡。
坐在床邊,美樹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
「美樹,」他有點生氣地望著她,「你剛才是在幹什麼?你根本不必理會他們。」
她抬起驚恐的眼,「我、我不想連累你……」說著,她掩面低泣。
他蹙眉而歎,將她顫抖的身軀撈進懷裡,「你在說什麼?你是我的女人。」
「我好怕,也好慌……」她在他懷裡哽咽難言,「大家都相信了我繼父的話,他們把我說成……」
「好了……」他在她額上烙下溫柔而安定的一吻,低聲安撫著:「這件事到此結束,以後交給我來處理就行了。」
她不安地望著他,有點迷惘。
她沒想到他會為了她這個沖繩來的女人賭上事業及名聲,打從事情一發生,她就有了隨時跟他分開的心理準備。
說真的,要是他為了保住事業而跟她徹底撇清關係,她也不會怨他半句。
為什麼他沒那麼做,反而挺身保護她,甚至在媒體前說出那種話?為什麼他願意為她作那麼多的犧牲?
「敏之,」她幽幽道,「我值得嗎?」
「嗯?」他一時沒弄懂她的意思。
她望著他,問:「我值得你為我作那麼多的犧牲嗎?」
「我從來不覺得這是犧牲。」他一笑,愛憐地在她顫抖的唇上輕吻,「這是我該做的,誰教你是我愛著的女人。」
她鼻頭一酸,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地消落。伸出雙臂,她激動地環抱住他的頸項,主動地迎上自己的嘴唇。
他先是一愣,旋即也熱情地回應著她。
「抱我。」她在他懷中提出了嬌快而毫不猶豫的要求。
此刻,她想更直接地感受他的愛,而身體上的水乳交融是最好、最明確的方法。惟有讓他進入她的生命、她的身體,她才更能感覺到他對她的深濃愛意。
「我要你抱我……」她在他耳際無限煽惑地低喃。
他將她壓在身下。 彼此熱情、急切地摸索著對方的身體,並迅速地褪除了身上所有的衣物。
他們吸吮著彼此的唇片,像要將對方全然地佔為己有般狂熱。他的手摸索著她身上的每一處敏感,而她也莫名渴求地探索著他的身體訊息。
敏之在自家門前對媒體說的那番話,一字不漏地被寫在報上,同時也在電視上播出。他的極具擔當及對自己女人的保護周到,贏得了不少讚賞,也消弭了之前那些不堪、具攻擊性的報道所造成的傷害。
兩天後,這件新聞漸漸地淡了,就算被提起,也是以比較友善的、客氣的、祝福的語氣及字眼報道,甚至有不少圈內人還站出來支持他,並譴責製造醜聞的有心人及不分青紅皂白的媒體記者。
透過律師事務所的處理,敏之在極快的時間裡就跟渡邊裕子解了合約,對渡邊裕子來說,失去他這樣的大客戶,實在是莫大的損失。
感情的事有時就是這般傷人,因愛生妒,甚而心存報復的渡邊裕子,非但沒有因此得到他,反而永遠的失去了與他的合作。
就像是報應似的,沒多久,出面說謊詆毀美樹的和泉典一竟意外地因為另一樁偽造文書案而被捕。
這件所謂的演藝界性醜聞在敏之的果斷處理下,很快地就落幕了,而美樹的生活也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正如敏之先前自信滿滿的預測,這樁所謂的醜聞並沒有影響到他的事業。隨著真相大白,非但過去跟他有過合作的大客戶沒有離去,反而又教他接了不少新Case。
沒有經紀人幫他接洽案子後,他將以前屬於渡邊的工作轉交給美樹處理。
雖說美樹在這方面還是生手,但她似乎也做得有模有樣、有聲有色。
不過後續,記者追著問的卻是他打算什麼時候跟美樹結婚,畢竟一直獨來獨往,不傳緋聞的他,是第一次在媒體前公開承認了他的戀情。
其實,美樹也在想這個問題。
她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為了應付媒體,還是出自真心呢?
她並不敢奢望他一定要給她什麼比較具體的承諾,事實上,像現在這樣能跟他在一起,她就已經非常滿足,至於結婚,她真的不敢奢求。
然而即使是不敢奢求,她心裡還是有所希冀的,畢竟他是她第一個愛上並獻出所有的男人。雖然她不能要求他對她負責,但是潛意識裡,她又希望能成為他的惟一。
他心裡是怎麼想的呢?他真的愛她愛到想跟她共給連理?如果他真的那麼愛她,那是不是代表她已經取代了「某個女人」的地位?
是的,她還是介意他床頭上的那個女人。
她承認這樣是小氣了點,但她就是沒有辦法佯裝糊塗。
即使是在跟她上床之後,那女人的照片還是沒有從他床頭上被移開,而他也從不曾當著那張照片跟她發生關係。
是心裡還有疙瘩?還是仍介意、在乎?
她問都不敢問,就怕一問了,就是夢醒的開始。
她一邊整理著他的床鋪,一邊無意地睇著床頭上的「她」。她是誰?是什麼樣的女人讓他始終無法將她的照片從床邊移開?
鋪好被子,她無意識地拿起「她」跟他的照片端詳著。「她」非常秀麗、非常年輕,感覺像是朵無憂無慮的溫室花朵,跟她是全然不同的類型。
「你是誰?」她輕輕地以指尖劃過相框的玻璃表面,「敏之他還愛著你嗎?」
看著,她覺得照片中的「她」像在對她笑著似的。她一陣揪心,急著要將相框擺好。
「美樹!」突然,身後傳來他低沉的聲音,而她手中的相框也應聲掉在地上。
玻璃碎裂在地上,照片也從破損的相框中滑出。「對、對不起……」她一慌,急忙地想收拾碎片。「你傻了?」他阻止她,「會割傷手的。」說著,他臉著有點驚慌的她。
她抬起眼望著他,一臉心虛,「我不是有意的,我……」
「你怎麼了?」他困惑地瞅著她,「破了就破了,我又不會生氣。」
「可是……」她手足無措地蹲下去撿拾照片,這一瞥,她覷見了照片背後的一行字——
與美樹攝於隅田川煙火節……
美樹?!她陡地一震,竟忍不住地顫慄起來。
她可以非常確定,照片中的「美樹」絕不是她,可是照片中的「她」居然就叫美樹?!
怎麼會這樣?他過去的女人也叫美樹?驀地,她想起他第一次聽見她名字時的驚訝神情。難道他接近她、幫助她,都是因為她跟「她」一樣就叫美樹?如果她不叫美樹,他也會像現在這樣地愛她、保護她嗎?
天啊!當他在床上抱著她、愛她、要她的時候,他心裡想的是哪一個美樹?是她還是「她」?
她就像是站在千萬公尺高的平台上,突然被一腳踹落似的驚恐,她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
「怎麼了?美樹……」見她發怔,他挨了過來並攬著她的肩問。
她瞪著驚愕而受傷的眼睛望著他,水汪汪的翦水美眸中隱隱閃著淚光,「別叫我……」
「美樹?」他微怔,不解地望著她。
她激動地以雙手搶住耳朵,又氣又傷心地大叫:「不要叫我美樹!不要!」
敏之愕然地看著她,疑惑地忖著。
「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她失去理智地對著他大吼大叫。
他皺起濃眉,「你在說什麼?」
她氣憤地瞪視著他,礙口地道:「你、你說你愛我的,可是……」
「我是愛你啊!」他眉丘一隆,有點懊惱,「你在說什麼東西?」
前一分鐘,她還笑咪咪地對著地,怎麼後一分鐘,她卻像瘋了似的對他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騙人!」她幾乎尖叫,「要不是因為我叫美樹,你會幫我、你會說愛我、會為我做那麼多的事?我以為你是真的愛我,原來你愛的不是我……」
他頓了頓,餘光一瞥,胰見地上的照片,這下子,他突然全明白了。
他忍不住一笑,「原來是那個啊!」難怪她說什麼別叫她美樹,原來她是看見了那張照片後面的字。
她正在氣頭上,而且傷心受挫得像要死掉,但見他還笑得出來,當下更是惱火。
原來是那個?看來,他是承認了吧?!
因為氣不過,她邊哭邊叫地撲上前去捶打著他,「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你愛的是叫『美樹』的我嗎?」
「美樹,你聽我說……」他搭著她細細的、需要保護的肩。
「我什麼都不聽!」她推開他,傷心的眼淚潸然而落,「你一直在騙我,一直一直……我不是她的替身,我是和泉美樹……」
美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此件麼,她想也許她是有點歇斯底里了。
回想從認識他開始,他就一直是把她當成「美樹」的替身,她就越覺委屈痛心。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的溫柔及深情,原來都是對著另一個他無法忘懷的「美樹」……
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是不是只有她不知情?是不是只有她傻傻地扮演著「美樹」的角色,卻還以為自己是被他深愛著的?
不,她不要成為另一個「美樹」,她不要他抱著她、吻著她、和她肌膚相親的時候,心理想著、愛著的卻是那個「美樹」!
她要他眼中只有她——和泉美樹!
「你還愛她,對不對?」她傷心欲絕地質問著他。
見她因為照片中的美樹而醋勁大發,他一邊覺得抱歉,一邊也覺得暗喜,因為他終於發現她其實是非常在乎他的。
先愛上她的是他,先表明心跡的也是他,他一直以離她是被動的、需要保護的愛上他,然而現在看來她比他想像中還在意他。
他想憋住笑,可是他幾乎快忍不祝「我愛她,還愛她。」不知怎地,他想看她更激烈的情緒反彈。
「你……」她顫抖著聲線,臉上的神情因他的坦白而更加糾結。
「不過我也愛你。」他說。
美樹完全失去理性地揚起手,氣恨地就朝他揮去。
他眼明手快地攫住她,暗自慶幸著自己沒真的被刮一耳光。「美樹,你冷靜一點!」他真沒想到她一生起氣來竟是這麼潑辣,看來他這個玩笑開大了。
「冷靜?」她沉著聲線,惱恨的目光像是利刃般射向了他,「你叫我冷靜?你這個……你可惡!」雖然氣極了,但面對她所深愛著並付出一切的男人,美樹終究還是找不到什麼惡毒的字眼咒罵他。「你先別生氣,」他攫住她的手腕,「我解釋給你聽。」
她掙扎著,並使出全身的力氣反抗他,「放開我!我恨你!」她發瘋似的又叫又跳。
他索性將她雙臂往後一來,緊緊地鉗住了她。「美樹……」他貼著她的背,靠近她的耳際,「先別急著恨我。」
她惱得幾乎要崩潰,眼淚也失控地奔流而出。「我恨你……」她啞然。
「我愛你。」他像是在跟她作對似的在她耳邊低語。
他的溫柔低語依舊牽動她的心情,只可惜如今還有更多的傷感痛心。「我不聽……」她無力低語。
「我帶你去看她。」他突然說道。
她一震,恍神了一會兒。去看她?他居然想帶她去看他心裡愛著的那個「美樹」?他在想什麼?「我不要!」她驚覺地嚷嚷。
「她不會吃了你的。」他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5 00:07:34
終曲
在他的強迫下,美樹隨著他來到了青梅。要不是親眼所見,美樹實在無法相信這樣清幽的郊區,居然還在東京的範圍裡。
車剛在一間兩層樓的小洋房前停下,一名約莫六十歲出頭的婦人從屋裡走了出來。
「敏之?」她訝異地望著開門下車的敏之。
「媽。」他繞到乘客座那邊,替還在座位上猶豫的美樹開了車門。
「怎麼沒先打電話?」長谷川良子面容慈愛地笑問著。
聽見他叫婦人「媽」,美樹不禁在座位上發起怔來。他不是說要帶她去看「美樹」嗎?怎麼卻帶她來見他媽?
他媽媽不可能是照片中的「美樹」,那麼莫非那個「美樹」就住這兒?
見她還坐在原位發呆,敏之拉了她一下,「下來吧!」
她微微地掙了一下,不情不願地。
「這位是……」長谷川良子疑惑地望著車裡的美樹。
敏之將美樹揪了出來,笑說:「美樹,先見見我媽。」
一聽美樹這個名字,長谷川良子的臉上出現了驚愕的神情。美樹突然覺得這個表情非常熟悉,因為她也曾在敏之臉上見過。
為什麼他們母子倆都有相同的反應?這個「美樹」究竟是誰?
「她叫美樹?」長谷川良子望著神情有點懊惱、迷惘的美樹,唇角浮現的是一抹驚喜的笑意。
「嗯,」他點頭,「跟美樹同名。」
長谷川良子端詳著眼前這美麗的女孩,眼底的情緒是複雜的。「那她是?」兒子突然帶回來一個也叫美樹的女孩,是夠教她驚疑的。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要跟她結婚。」他倒是一點都不猶豫。
「誰要跟你結婚?!」美樹氣惱地當著長谷川良子的面反駁他。
他把她當替身,還說要帶她來見「美樹」;如今「美樹」沒見著,反倒見了他媽,而且他還當著他媽媽的面說她是他結婚的對象?
她覺得自己被騙了、被耍了!
她激動的反應讓充滿希望的長谷川良子一怔,她有點失望地說:「你不想嫁給我們敏之?」
不知怎地,長谷川良子那失望的表情讓美樹忽地感到歉疚,她不是有意當著她的面拒絕敏之,而是她心裡對他還有太多疑問。
「不是,我……」
「她以為她是美樹的替身。」敏之在一旁搭腔。
長谷川良子微頓,蹙眉一笑,「怎麼可能?」說著,她親切地牽起美樹的手,「你跟美樹根本不像……」
美樹皺起眉心,思緒像打了結的毛線般亂成一團。
「媽,」敏之一笑,「您帶她去見美樹吧!」
「也好,」長谷川良子一笑,「要是美樹知道你要成家,一定很高興。」說罷,她拉著美樹就要往屋裡走。
「不……」美樹腳下像黏住了似的,「我不要……」
「放心,」長谷川良子慈愛地一笑,「我們美樹不會吃了你的。」
美樹一頓。天啊!為什麼他們母子倆都說了一樣的話?他們的美樹是不會吃人,可卻讓她很傷心呀!
站在長谷川家的佛龕前,美樹怔愣地望著遺照上那女孩,也就是照片中和敏之合影的「美樹」。「我女兒、敏之的妹妹也叫美樹……」長谷川良子望著照片中的女兒,眼底隱含淚光。
美樹腦袋裡轟隆隆地響著,她簡直不敢相信教她吃醋、傷心的,竟是敏之死去的妹妹。
「她已經去世十年了,這十年來,敏之一直為她的死而自責。」
「咦?」她一愣,疑惑地望著長谷川良子。
她撇唇一笑,「美樹是飛機失事意外身亡的,而那趟旅行的機票是敏之幫她買的……」說著,她十分傷感,「其實我跟他爸爸一點都不怪他,但是他卻始終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妹妹。」
知道這件事後,美樹深深為自己的衝動而後悔;她居然跟敏之死去的妹妹爭風吃醋?真是荒唐!
沉默了一會兒,長谷川良子突然轉頭睇著美樹,「上天帶走了美樹,現在又還了一個美樹給我們,真是太好了。」
說著,她像是想起了美樹剛才說不要嫁給敏之的事,臉上又有點憂心,「美樹,你真的不想跟敏之結婚?」
「呃?」方纔她是因為吃糊塗醋才會斷然否認,現在雖然誤會冰釋,但她怎好意思說她願意呢?除見她那種含羞帶怯的神情,長谷川良子已是心知肚明。她瞭然地一笑,牽起了美樹的手,「答應他吧!他會好好疼你、愛你的。」
「伯母,我……」她嬌羞地垂下頭,雙頰的紅霞透露了她待嫁的心跡。
「美樹,」長谷川良子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你不喜歡敏之?」
「不……」她猛地搖頭,又覺困窘。
長谷川良子莞爾一笑,「你點頭吧!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見你就覺得好喜歡你呢!老頭子一定也會喜歡你的。」
「媽,」突然,敏之將頭探進來,「還沒聊夠?」
長谷川良子嘖怪著地,「當什麼?我在幫你求婚耶!」
「噢?」他微頓,笑問:「那您成功了嗎?」
「老媽出馬,豈有不成功的道理?」她說。
美樹低垂著臉,嬌怯的仿如一個即將出閣的新嫁娘。
「美樹,」敏之促狹地凝望著她,「你應該已經見過我們家的美樹了吧?」
她抬起頭,歉疚地觀著他,難為情地點點頭。
「現在你該不會再跟她吃酸了吧?」他問。
她埋怨道:「你該早點告訴我的。」
「太早告訴你的話,就看不見你吃醋生氣的模樣了。」
美樹蹙起眉頭,嬌嗔地瞪了他一記,「你是存心看我出醜嗎?」
他話鋒一轉,「找一天一起回衝繩吧!」
「做什麼?」她一愣。
「提親。」他說,一臉認真。
「哇,」長谷川良子一副驚奇的模樣,「敏之,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性急。」
「媽,」他攢攢眉頭,嚴肅地答道:「你兒子我已經三十好幾了。」
長谷川良子抿唇一笑,那慈愛的笑容裡帶著滿滿的歡愉及期待;此刻,她已經開始在心裡想像小敏之或小美樹的可愛模樣。
「奶奶」這個稱謂對一個六十歲的女人來說,總是值得期待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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