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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田萌]我的尊爵總裁(超完美戀愛四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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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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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26 00:25:19
標題:
[黑田萌]我的尊爵總裁(超完美戀愛四之四)[全文完]
我的尊爵總裁
(超完美戀愛四之四) 作者:黑田萌
雖然這個伊瓦諾夫侯爵看起來不太和善,
但是他不但救了身無分文,流離失所的她,
還答應讓她留在豪宅裡工作,
她一定要好好努力工作報答他——
天啊!
侯爵竟然說他對她情不自禁,
而且還說需要她,
要她永遠留下來!?,
喔喔!侯爵大人竟然愛上她這小小的女傭?
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呀!
這下她該如何是好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6 00:25:38
楔子
睡夢中,松本未希被母親景子焦急又刻意壓低的聲音喚醒。
她幽幽地睜開惺忪睡眼,看見景子一臉的惶恐。「媽……」
「噓。」未待她開口,景子飛快地摀住了她的嘴巴,「不要說話,起來。」
她坐了起來,還沒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母親已經塞給她一個背包。
「未希,快走,現在就走。」景子說。
「媽?」她一怔。
「你爸爸欠了賭債,我剛才聽見他在電話裡跟那些人說話,他要拿你去抵賭債了。」
她陡地,震驚地望著母親。
她爸爸自從事業失敗後就自暴自棄,沉迷賭博,一天到晚只作著一夕致富的夢。
這幾年來,家裡的開銷全由她母親張羅著,有時還要應付他父親無賴般的索討。雖然她高中畢業後也幫著賺錢,但仍然不夠付清父親的賭債。
她知道母親口中所說韻那些人是賭場的流氓,而那些人要帶她去什麼地方,她也能想像得到。
「裡面有幾件衣服,你的證件也都在裡面,我給你放了一錢,你能多遠就跑多遠,聽見了嗎?」
「媽,」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未希慌了,「那您呢?」
「媽媽沒什麼好怕的。」景子眉心一擰,神情堅毅地道:「可是你不同,你才二十一歲,不該讓他毀了一生。」
「可是……」她當然想跑,但她要是跑了,留下的爛攤子不就得由母親一個人來扛?
「未希。」像是知道她的憂慮,景子堅定的凝視著她,「你爸爸還要靠我賺錢,不敢對我怎樣,那些人要的是年輕女孩,更不會把歪腦筋動到我身上來,你什麼都不必擔心。」說罷,景子將她從床上拉起,將一件外套技在她肩上,再將一雙鞋擱到她腳下,強迫著還在猶豫的她穿上。
「媽……」
「別說話。」
「媽……」
景子硬是將鞋子套在她腳上,然後抓著她的手就往後門跑。
輕悄的打開後門後,景子將她往外一推。「快走。」她說。
「媽……」未希眼眶泛紅,「媽,您怎麼辦?」
「不要擔心我,快走。」景子一邊注意著屋裡的動靜,一邊揮手催促她。
「媽……」
「你想被抓走嗎?你想讓那些臭男人糟蹋你嗎?」景子眉毛一橫,焦慮而生氣地說:「快走。」
未希望著她,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你再不走,媽媽乾脆去自殺算了。」
「媽,別……別那麼說……」
「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被糟蹋,我寧可去死。」景子語帶威脅。
「媽……」她知道母親說到做到,就是因為知道,她更是陷入兩難的境地。
「未希,只要你好好努力,總有機會回來帶媽媽一起走的,不是嗎?」景子拭去她的眼淚,「媽媽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
聽見母親這番話,未希像是突然領悟了。
是的,母親的希望都在她身上,而如果她留了下來並被那些人帶走,那麼母親連最後一絲希望都沒了。忖著,她牙根一咬——
「媽媽,您等我,我會回來接您走的。」說罷,她拎著背包,轉身跑開。
望著她的背影,堅強的景子流下了母親不捨的淚。
* * *
來到東京已經一個星期了,未希人生地不熟又舉目無親,而最糟的是……她的背包被偷了。她的所有家當都在裡面,包括她僅剩的錢。她只好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餓了三天的身軀搖搖晃晃的,她餓慌了也餓昏了,整個人既虛弱又恍惚。
突然,她聽見一聲尖銳又緊急的喇叭聲,轉頭一看,只見兩道刺眼的強光朝她射來,她虛弱得無法反應,只怔怔望著。
一陣教人心驚的煞車聲傳來,她隱約知道自己快被撞上,但還來不及被撞,她已經虛弱的癱軟倒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6 00:26:15
第一章
塞爾•伊瓦諾夫非常清楚自己並沒有撞上她,雖然只差那麼一點點。
但……為什麼那女孩就在他車前倒了下來?
身邊的美籍女友愛蜜莉•懷特一臉驚慌地看著他,「塞爾,你……你撞到人了?」
他的灰眸一凝,「我沒撞到她。」
「可是……」
他沒說話,逕自開門下車察看。
在他煞住車的那一刻,他看見那女孩瘦弱的身影,曾有那麼一秒鐘,他認為自己一定撞上她了。
但在最後,他確信女孩不是他撞倒的。而女孩現在還趴在車前,動也不動。
「小姐……」他趨前——探,「小姐,你沒事吧?」
女孩還是不動,像個被丟在路上的布娃娃般。
他伸手抱起了她,發現她已經昏厥過去。而更讓他震驚的是……這年約二十的女孩,有著一張與「那個女人」相似的臉。
他陡地一震,差點把她摔在地上。
他對於發生過的事不會忘記,只是有時會想不起來或不願想起,就如同那個女人曾經存在在他生命裡一樣。
「塞爾……」從車窗探出頭的愛蜜莉的聲音,喚回了一時失神的他。
他猛地回神,再看著懷中昏迷不醒的女孩。
「怎麼了?」愛蜜莉神情不安,「她……死啦?」
「不,她昏過去了。」他說。
她一怔,「那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行事一向果斷的他,在這一瞬間竟徬徨了。
送她去醫院嗎?不,她一點外傷都沒有。
把她搖醒?看情況,她是沒那麼容易醒。
送她回家?但,誰知道她住哪裡?
那麼……他該拿她怎麼辦呢?總不能把她搬到路邊,隨手一扔吧?
灰眸一垂,他再次看見她那張明明陌生卻又熟悉的臉龐。
細看,其實她跟「那個女人」還是不同的。她看起來年輕卻又有著隱隱的滄桑,而「那個女人」卻有著一張溫和卻堅毅的臉,「那個女人」的眼睛總是看向遠方,就像她隨時隨地都會飛到很遠的地方去。
而事實上,她是飛走了。
想來,這女孩跟「那個女人」最大的共通點就是……她們都是日本女人。
這麼多年來,他從不曾跟任何一個日本女人交往過,因為他覺得日本女人雖有著溫柔的外殼,卻藏著無比殘忍的靈魂。
「塞爾?」愛蜜莉語氣焦慮地:「我們快走吧……」說著,她小心翼翼的縮入車內。
看見她小心謹慎的樣子及反應,塞爾一點都不意外。
他們一個是伊瓦諾夫集團的總裁,一個是走在時尚尖端的超級名模,兩個都是有頭有臉、響噹噹的知名人物,隨時會成為八卦媒體的追逐焦點。
他們交往已不是新聞,但開車撞到人可又另當別論。
不知是哪來的衝動,他抱起了女孩,走向車子——
「開門。」他走到愛蜜莉面前,對著她說。
她一怔,驚疑地望著他。「塞爾?你……」
「下車幫我開門。」他語氣堅定地說。
「你……」她難以置信地道:「你想做什麼?」
他直視著她,神情冷肅地說:「我要你開門。」
迎上他那不時透著寒冽銳芒的灰眸,她心頭一驚。她一秒鐘都不敢遲疑,趕忙下車替他開了後座的車門。
「塞爾,你要做什麼?」她下意識地拉開衣領遮臉,低聲地問。
他沒有回答她,逕自,將女孩抱進後座,然後關上車門。
他迅速地繞回駕駛座,上了車。「上車,我送你回家。」他說。
愛蜜莉一臉驚疑不解,「塞爾,為什麼要……」
他睇了她一眼,「你要搭計程車嗎?」
聽出他聲音裡的不耐,愛蜜莉趕緊上了車,關上車門。
她不想惹他生氣,畢竟像他這般年輕多金、英挺帥氣且具有貴族血統的男人並不多見。她不解的是……對日本女人向來沒太多好感的他,為什麼將這名昏倒的日本女孩抱上了車?
儘管心中有著疑惑,可她不敢多問。因為此刻他的側臉,有著她害怕的陰沉!
* * *
東青梅,伊瓦諾夫宅。
這是一棟位於郊區的豪宅,有著堀堡般的外觀,築於八十年前,是俄國貴族普丁•伊瓦諾夫遷居日本後所蓋的房子,並命名為冬館。
之後,他的獨子尼克•伊瓦諾夫繼承這棟擁有千坪樹林,被綠蔭及籐蔓所包圍的豪宅,而現在它的主人是尼克的兒子塞爾•伊瓦諾夫。
塞爾在父親死後繼承了這棟豪宅,以及總資產高達十數兆日元的伊瓦諾夫集團。
伊瓦諾夫集團在年輕有為、行事作風比父親強勢巨俐落的塞爾手中,規模越來越大,涉獵越來越廣,成為日本數一數二的外商公司。
伊瓦諾夫家有著俄國貴族血統,跟沙皇羅莫洛夫家族是姻親關係,擁有世襲的侯爵爵位。
十月革命之後,伊瓦諾夫舉家逃亡,輾轉來到日本並定居發展,
塞爾已是這個家族在日本扎根的第三代,只是……他的俄國血統並不純正,因為他的母親是日本人。
今年三十歲的塞爾,有著超出他年紀的深沉及世故,俊美的臉龐上透露著濃沉的憂鬱及冷漠。
尼克在四年前過世,將家族事業及專館留給了他,當年才二十五歲就接掌如此龐大家產的他,還成為當年度的超級新聞人物。
他行事低調,但卻是媒體的追逐焦點,一方面是他背景特殊、身家龐大,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交往的女性都是名女人,且全非日籍。
站在父親書房裡的一幅大型人物畫作前,他冷峻的臉上籠罩著一層濃濃的愁雲。
畫中的女人有著一頭黑色長髮,膚色白皙賽雪,明眸巧笑,美麗絕倫。
那是他的母親,一個在他八歲時就離開他的女人。
「先生……」門外傳來女傭的聲音。
他微怔,將畫作以白色布幔蓋上。轉過身,他的神情恢復了平靜——
「什麼事?」
「巖田醫生要走了。」
「唔。」他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他一走出書房,女傭便機靈地替他關上書房的門,門關上前,她下意識地看了那以布幔遮蓋的神秘畫作一眼。
塞爾走向了客房,巖田醫生正好從裡面出來。
「醫生,她怎麼了?」他問。
「我看是沒什麼大礙,不過她有點營養不良的問題。」巖田醫生說。
他微怔,「營養不良?」
「我只能這麼說,她大概是餓昏的。」
他眉心一擰,「餓昏?」這年頭還有人餓昏在路邊?
「等她醒了,應該就能送她回家,你不必擔心。」說著,巖田醫生不知想起什麼,「對了,你的背還疼嗎?」
提及他的背疼,塞爾眉間一揪,像是他痛的不是背,而是心。
「很久沒疼了。」他說。
「那就好。」巖田醫生笑笑,「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嗯。」他點點下巴,轉頭吩咐女傭,「送醫生出去。」
「是。」女傭彎腰一欠,「巖田醫生,請。」
「那我走了。」巖田醫生點頭致意,面帶微笑。
塞爾的臉上雖沒有太多的表情,但禮數十分周到。「麻煩你了,請慢走。」
送走了巖田醫生,塞爾轉身步入客房——
床上躺著的是一個日本女人,而且有著跟「那個女人」一樣精緻美麗的五官。
他怎麼會把她帶回來呢?那個當下,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從不跟任何日本女人有瓜葛,當然女傭及工作上的客戶不算,而這樣的他,居然將這個陌生的日本女孩帶進冬館?
他實在想不出任何原因及理由,就因為她倒在他車前嗎?還是
俯視著靜靜躺在床上的她,他胸口有種奇怪的蠢動,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她跟「那個女人」有著相似的容貌,理應讓他激動、反感,甚至是憎惡。但此刻的他,感覺並沒有那麼強烈……
突然,她皺起眉頭,動了動,發出驚惶害怕的申吟——
* * *
「快走,快點走!」
「不要,媽媽……」
「他們來了……」
「媽媽……」
「啊!」未希發出害怕又痛苦的尖叫,而她在自己的尖叫聲中醒來——
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個地方有著美輪美奐的裝潢及擺設,猶如童話故事中公主的房間,而更讓她驚訝的是,床邊站著一個「王子」……
她怔怔地看著「王子」,覺得自己像是在作夢般。只是……她還沒醒嗎?
這個王子有著高大的身材、金棕色的短髮、高挺的鼻子、性感的嘴巴、長而濃的三角眉,還有一雙灰色的眼睛。
他穿著白色的開襟上衣,氣質高雅,氣宇不凡。
她看傻了眼,而這時,「王子」開口了——
「你好些了嗎?」
怪怪,王子居然說了一口標準的日語?!她一定在作夢!
她閉上眼睛,努力地想清醒,但待她再睜開眼睛,眼前的景況還是一樣。
看見她那奇怪的反應,塞爾微怔。他疑惑地注視著她。
「你還記得嗎?」他看著她,問道:「你跑到路中間,差點被我的車撞到,然後你就昏倒了……這些事,你記得嗎?」
未希一怔,回想了一下,似乎還真有那麼一回事。
這麼說,這不是夢,而眼前的「王子」也是真實的?
「你……你是……」她翻身坐起,不安地睇著他。
「我是塞爾•伊瓦諾夫,是我把你帶回來的。」他向她解釋著,希望身處陌生環境的她,不會感到驚慌。
「回來?」她看了看四周。這麼說,這個漂亮的地方是他家?
她想,他一定很有錢,而且搞不好真是什麼王子也說不定。
「你住哪裡?我送你回家。」他說。
看她已無大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送她回家。
一聽見回家,未希腦海裡浮現的是嗜賭的父親、隨時會上門抓她的流氓,還有將她視為唯一希望的母親……
要是她被送回熊本的老家去,面對的一定是淒慘可憐的皮肉生活,而母親最後的一絲希望也將沒了。
不,她不能被送回去,只是……在東京根本沒有家的她,又要何去何從呢?
「你怎麼了?」見她一臉發怔,久久不回答他的問題,塞爾疑惑地注視著她。
抬起眼,她迎上了他銳利又深沉的灰色眸子,不覺一陣心驚。
她驚惶不安地看著他,卻怎麼也說不出話。
見她神情奇怪,又遲遲不能回答他的問題,他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
濃眉一糾,他難以置信地:「你該不是忘了吧?」
難道他那一撞,雖沒把她撞傷,卻讓她喪失了記憶?喔,不,這應該只有在電視劇裡才會發生……
忘了?聽見他這麼問,未希忽地心生一念。
對!就是忘了,只要她忘了,就沒有誰可以把她送回熊本去。
雖然說謊不是好事,也是錯誤的行為,但她有苦衷,她是萬不得已的。
要是她「喪失記憶」,他就沒有可以把她送回去的地方,說不定還會好心的收留她。
她已經無路可走、無處可去,而且她餓昏了。她只想活下去,然後想辦法把媽媽接出來。
這個男人看來環境極為富裕,如果她能留在這裡工作,不只能三餐溫飽,有容身之處,還能賺錢把苦命的媽媽帶離父親身邊。
對,就是這樣。雖然這極不道德,但眼前,她實在顧不了那麼多了。
「你……」
「我……」她看著他,哭喪著臉,「我不知道我住在哪裡,我……我……」
她向上天祈禱,希望自己的演技能博得他的信任及同情。
見狀,塞爾一震。難道他最無法置信的事情發生了?她真的失憶?
「你真的不記得了?」他濃眉一擰,直視著她。
她是有幾分心虛的,但為了自己也為了母親,她不能不卯足了勁演戲。
「我一點都記不起來,我……我……」怕他看見自己眼底的閃爍不安,她捂著臉,一副不知所措、六神無主的模樣。
看她又驚又急又害怕,塞爾的眉心越是蹙緊。
她不記得自己住在哪裡,也就是說……他根本沒辦法把她送回家去。
「你什麼都記不得嗎?」他問,
她點點頭,心虛地道:「我只記得自己的名字,我……我叫未希。」
「姓什麼?」
「不知道……」她搖搖頭,「對不起,我……我忘了……」
看著這個只知道自己叫作「未希」的女孩,塞爾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同一時間,未希也一臉小心地睇著他。他會怎麼處置她?
「看來我得報警。」突然,他看著她說。
她一震,瞪大了眼睛。
「不,不要!」
看見她如此激動的反應,他一怔,狐疑地睇著她。
怕自己的過度反應令他生疑,未希趕緊低下頭,以雙手捂臉。「不,我不要被警察帶走,我……我好怕……」
怕警察?他一臉懷疑地看著她。「你做了什麼壞事嗎?」
「沒……沒有。」她抬起頭,連忙解釋,「我沒有做壞事,沒有。」
「既然沒有,你為什麼怕警察?」他銳利的目光鎖住了她。
儘管心虛害怕,她還是強鎮定地:「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什麼都想不起來……」說罷,她抓著頭,一副痛苦模樣。
「我也想趕快想起來,但是我……對不起……」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預知的潛力,她想她也有演戲的潛力吧。
也許是為了生存,讓她不知哪來的靈感,越演越上手了。
「請你別把我交給警察,我……我會想起來的,我……」說著,她的肚子突然傳來讓人害羞又尷尬的咕嚕咕嚕聲。
她餓了,真的餓了。如果這時有人給她東西吃,哪怕只是一個麵包,她都會感激不盡。
但她怎麼能向人乞食?她怎麼拉得下臉?要是她能,她就不必在街上餓了三天,還餓到頭昏眼花,甚至昏厥不醒。
塞爾神情平靜地看著她,顱不出他心裡在想著什麼。
須臾,他開口了。「你能自己走嗎?」他問。
她一怔,訥訥地點了頭。
「下來吧。」他說,「我叫人幫你弄點吃的。」語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6 00:27:06
第二章
未希知道自己此刻的吃相有多難看,又有多失禮,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尤其是在看見餐桌上那熱騰騰的濃湯跟鬆軟的餐包之時,更是無法自持。
剛才隨他來到餐廳的途中,她發現他家真的很大,而且陳列擺設及整個建築風格,就像是西洋電影裡貴族所居住的城堡般。
若非親眼所見,她絕不會相信日本竟然有這樣的地方。
她想,這麼大的地方一定很需要傭人吧?雖然他已經有了傭人,但應該多她一個也無妨吧?
看著眼前狼吞虎嚥的她,塞爾有幾分訝異。居然有女孩子是這麼吃東西的?她到底餓了多久?
巖田醫生說她有點營養不良的情況,在這之前,她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她身上的衣服有點舊,也有點髒,還有些汗味,她究竟怎麼了?又發生了什麼讓她失去記憶的事?
她說她怕警察,難不成她是從什麼地方逃出來的?
突然,吃得太急的她有點噎著了。
見狀,他忍不住蹙起眉頭。「吃慢點,沒人跟你搶。」
雖然她貌似「那個女人」,但「那個女人」是絕不可能像她這樣吃東西的。
那個女人總是優雅、溫柔,彷彿永遠需要別人保護般……
不,他不能讓這個女孩再多待一刻,他不想再一直想起「那個女人」。待她吃飽喝足後,他就將她交給警察,讓警察幫她找到回家的路。
「等一下吃飽了,我叫傭人帶你去洗個澡,你身上有點味道了。」他說,
「謝謝你,先生……」她紅著臉,有點難為情。
讓別人嫌她身上有味道,真的是一件丟臉的事。不過她是因為已經在街頭流浪了幾天,頂多只能到公廁去洗洗手和臉,實在也怪不了她。
「洗完澡,我帶你去找警察。」
「啊?」她一震,驚愕地看著他。
他皺皺眉頭,「難道你不想回家?也許你的家人正在找你。」
「不……不……」完了,她該怎麼辦?既然她已失憶,總不會記得家人的事吧?那麼她該如何自圓其說,讓他打消送她去警局的念頭?
見她一臉驚惶,他生疑,「你好像不想回家?」
「我……」她放下手裡咬了一半的餐包,「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覺得好害怕……」繼續演戲,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害怕回家?」他眉心一攏。
她在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家裡又有哪些人、哪些事讓她如此害怕?
她是家暴受害者?還是……情況更糟?
他不是警察,這些事不歸他管。他大可以把她交由警察處理,讓警察幫她解決一切問題,但看見她那驚惶恐懼、不知所措的神情時,他的心頭不知怎地一揪——
濃眉一糾,他有點苦惱地睇著她。「那麼……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先生……」看他對剛才的決定似乎有點遲疑,她連忙試著要求,「能讓我……讓我留下來嗎?」
他一怔,有些訝異地望著她。
「我什麼都會做,拜託你。」她低下頭,作求情狀。
看著她,塞爾沉默了。
他覺得她需要幫助、需要有人對她伸出援手,只是……那個人該是他嗎?他有何義務?再說,他如何將一個貌似「那個女人」的女孩留在家裡?
「先生,」見他沉默不語,未希哀求著:「求求你別把我送去警察局,我真的很怕,我……我會做飯、會洗衣,就連換燈泡、修水管都難不倒我,真的。」
這話倒是一點都不假,有個不負責任的父親,她很小就學會了凡事自己來。
聽見她這番話,塞爾微怔。
他挑挑眉,睇著她。一個失憶的人,卻還知道自己會哪些事?真是了不起。
不過這也沒什麼奇怪,很多失憶的人是選擇性失憶或是片段式失憶,他們記得他們想記的、無害的、快樂的,卻忘了他們不願想起的、痛苦的、逃避的事情。只是,一個年輕女孩竟然會燒飯洗衣,還能修水管?這倒真是少見。
「先生,拜託你……」未希以乞憐的眼神望著他。
迎上她如小狗般可憐的眼神,塞爾心頭一悸。
他現在就要她走的話,她會發生什麼事?當然,那其實不關他的事,但不知為何,他竟意在起來……
「先生……」
他想拒絕她,可是他說不出口。
她有著一張神似「那個女人」的臉,卻有一雙澄澈純真的眼睛。是的,她畢竟不是那個女人。留她下來會對他的人生及生活造成什麼影響嗎?應該不會吧,這世界上還有誰影響得了已經沒有「心」的他?
「先生,如果你懷疑我的能力的話,請讓我先工作一陣子。」她試著說服他讓她留下,即使只是短暫的幾天。
她真的需要一個棲身之處,這幾天在外面餐風露宿的流浪,她……真的怕了。
塞爾濃眉微糾,若有所思地想著。
這冬館是如此的大又如此的冷清,少她一個,他也不會節省多少開支;多她一個,對富裕的他也不痛不癢。但是……真的好嗎?
「先生……」
「行了。」皺皺眉,他打斷了她。
這件事,讓他覺得有點煩了,現在的他只想趕快結束這一切。
「先生?」沒得到他的允許,未希一臉憂心。
他睇了她一眼,起身。「既然你沒地方去,我就留你幾天,到時我再想想怎麼處理你……」說罷,他轉身走出餐廳。
看著他離去時那冷漠又孤獨的背影,未希鬆了一口氣。
雖然他只答應讓她待幾天,但至少這幾天她是不必在外頭流浪的。
眼前的她管不了幾天以後的事,只求能安安穩穩的在這裡待上幾天……
* * *
嚴格說來,冬館是一處幅員遼闊的莊園,除了主人所居住的主建築外,還有傭人、司機、廚子及園丁所居住的別院。
未希在安排下住進單人且擁有一廳衛一的傭人房間,成為其他僕役們的暫時芳鄰。
她必須說,她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大的房子及這麼有錢的人。父親生意失敗前,她也曾過著人人稱羨的日子,但還遠不及這裡的萬分之一。
每間傭人的房間約有二十坪,不只家電齊全,甚至還有個小廚房及小客廳,設備也比一般的單身公寓還要完善高級。
她想,如果能在這裡工作,不用多久,她就能把媽媽接出來了。
當然,那得要那位猶如貴族般的主人肯僱用她。
為了給他一個勤勞的好印象,她一大早就起床,並央求其他女慵們,讓她加入她們的行列。
這裡的女傭幾乎都是四十五歲以上的婆婆媽媽,對她們來說,她就像她們的女兒般,所以她們也非常樂意幫助她留下來。
於是,她跟著她們開始了冬館忙碌的一天——
* * *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塞爾回到冬館時已經九點。
他一進門,看見未希跟在女傭阿彩的身邊,而且還穿著傭人的服裝。
「你在做什麼?」他問。
未希怔了一下,木木地看著他,像是不知道他在問誰。
「我在問你。」他將公事包及長大衣交到阿彩手中,轉身朝著餐廳的方向走去。
未希趕忙跟上他的腳步,「我在幫忙。」
「幫忙?」他回頭瞥了她一記,繼續往前走著,「你不需要那麼做,我並沒付你薪水。」
「可是你讓我待在這裡,給我吃給我住,所以……」
「你應該沒忘記我說的是『幾天』。」他說。
她一頓,秀眉一蹙。「我知道,可是……我不想白吃白住。」
聽見她這麼說,他突然停下腳步。
他遇過許多只想佔他便宜、沾他名氣的女人,但從來沒有誰覺得白拿他好處是件罪過的事。
他睇著她,忍不住又想起「那個女人」,那個佔了伊瓦諾夫家便宜、沾了伊瓦諾夫家名氣,卻無情離去的女人。
美麗是最佳的保護色,美麗的東西總讓人忘了它的多刺及劇毒,女人也一樣,越是美麗的女人就越是危險冷酷。她是嗎?她是那種女人嗎?
其實她是或不是,對他又有何重要?他不會對她有任何的念頭,因為她是日本女人,而且有著一張與「那個女人」相似的臉。
回過神,他繼續往前走,卻再也不說話了。
未希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不時偷覷著他偶爾側轉的臉。
他活脫脫就像是故事裡才會出現的人物,她從來沒想過在日本看得到這樣的人。
他身上有著一種冷酷嚴峻的氣息,給人一種難以接近的感覺。但他的眼底、他的背影及他偶爾蹙起的眉心,卻又讓人感受到濃烈的寂寥及孤獨。
他就像頭會張牙舞爪面對世人,卻又會偷偷躲起來舔舐傷口的野獸般。
進到餐廳,廚子已將滿桌佳餚準備好,而慵人也在一旁等著服侍他。
「先生……」等候著他的傭人恭敬地一欠。
他輕點了頭,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以眼睛掃視著餐桌一眼。
須臾,他點了幾道菜,然後道:「其他的都拿走吧。」
「是。」傭人將他點的幾道菜擺放在他面前,然後將其他的菜餚收走。
不一會兒,大家都走光了,只剩下未希傻傻的、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先生……」站了一會兒,她開始有點不安,「我該做些什麼嗎?」
他抬眼睇了她一記,「我說過你不是我的傭人。」
「可是我……」
「你為什麼想留下來?」他打斷了她,直截了當地問。
她一怔,支吾了一下。「我……」
「這裡對你來說是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不是嗎?」他只專注著眼前的食物,並沒有將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但即使他並沒看著她,卻還是讓她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難道不覺得害怕?」忽地,他抬起臉來盯著她。
她心頭一震,卻強鎮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她試著平靜、冷靜地面對他,「就因為我什麼都忘了,所以對我來說,哪裡都是一樣陌生。」
他眉心微微一擰,不知想些什麼地睇著她。
須臾,他又將目光集中在食物上。「你說的也有道理。」
「先生,我想留下來是因為我真的無處可去,我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這麼說真的有點厚臉皮,但是她別無他法。
他沉默了幾秒鐘,淡淡地問:「你為什麼覺得這裡是你落腳的地方?」
「……」
是啊,為什麼是這裡,而不是其他的地方?對她來說,這裡是陌生的,他也是陌生的,她為什麼想留下來?只是因為他看起來有足夠-的能力收容她嗎?
她不知道,但她唯一可確定的是……她真的想留在這裡。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說。
她咬咬唇,勇敢地迎上他審視的目光。「多雇我一個人,會是先生你的負擔嗎?」
他微頓,「你說呢?」
通常他不喜歡有人以這種方式回應他的問題,但不知怎麼地,他並沒有太多的不悅。
在他臉上覷不出任何的情緒,未希大膽的提出要求。「先生,請你僱用我,」說著,她彎下了腰,姿態極低。
塞爾看著彎腰鞠躬的她,久久沒有說話。
拒絕她會不會太不近人情呢?事情會變成這樣,不都是他惹來的嗎?昨天撞到她時,他只要將她送到醫院去,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是他鬼迷心竅的把她帶回來,是他讓自己陷入兩難。
他希望她離開,卻隱隱又有幾分在意她。但若是她不離開,她會不會成為他的困擾或麻煩?
「先生,拜託你,拜託。」她的腰越彎越低,頭都幾乎快碰到膝蓋了,就差沒跟他下跪了。
看著她那低聲下氣的央求模樣,塞爾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沉吟片刻,他有了決定——
「去找阿彩吧。」他說。
未希一怔,不解地看著他。
「阿彩會告訴你,在這裡工作該做些什麼。」他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不帶一絲感情。
但不管他說話帶不帶感情,總之她可以確定的是……他答應僱用她了。
她的臉上有了笑容,「先生,謝謝你,我會認真工作的。」說著,她又彎腰一欠。
「唔。」
「那我先出去找阿彩阿姨了。」語罷,她轉身要走。
「慢著……」突然,他叫住了她。
她趕緊轉身,「是。」
他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地先喝了一口檸檬水,然後抬起銳利的灰眸盯祝她。
「在這裡工作,你要非常小心,不要犯了我的大忌。」
聽見「大忌」兩字,未希不覺背脊一涼。
光是看見他那冷肅的表情,就知道他所謂的大忌非同小可。
「是。」
「至於我有什麼大忌,阿彩會告訴你的。」
「是。」她恭謹小心地點點頭。
「沒事了,你出去吧。」說罷,他揮退了她。
「是。」未希又一次彎腰欠身,然後走出了餐廳。
* * *
「是嗎?」聽聞塞爾已答應讓未希留下,阿彩替她高興,「那真是太好了。」
「嗯。」未希點點頭,難掩開心地:「托你的福。」
「別這麼說,我也沒幫到什麼忙。」
未希一欠,有禮地道:「以後還要請你多指教了。」
「你這麼勤快又聰明,一定很快就能上手的。」阿彩笑著拍拍她的肩,「你能留下來真是件讓人高興的事。」
未希疑惑地望著她,問道:「怎麼說?」
「第一,我們都很喜歡你,因為現在的女孩子很少有像你這樣勤勞又懂禮貌的:第二,冬館裡除了伊瓦諾夫先生外,全是一些像我這樣有點年紀的人,說真的,還真有些死氣沉沉。」阿彩說。
這話倒不假,冬館實在太大,大得讓人覺得特別寒冷,尤其它還位在郊區。
「總之你能待在這兒,真是太好了。」
大家能這麼快接受自己,讓未希覺得安心多了。
「對了,」她想起塞爾所說的「大忌」,連忙請教資深女傭阿彩,「先生說他有大忌,要我千萬別犯,他的大忌是……」
阿彩剛才的笑意倏地一斂,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的表情。「不准提先生的母親。」
她說。
未希一怔,「他的母親?」為什麼?他的母親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錯。」阿彩點頭,不自覺地壓低聲音,「在冬館裡,先生的母親是個禁忌的話題,誰都不准提起。」
「為什麼?」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阿彩皺皺眉,「你還是別知道得太多,知道太多不是件好事。」
「噢……」看阿彩一臉認真,未希沒敢多問。
她初來乍到,別知道太多確實是明智之舉。
「未希,」阿彩像是擔心她不知事態嚴重,而再重申一次,「千萬別犯了這個大忌,要不然先生他不會心軟的。」
看她說得那麼可怕的樣子,未希眨了眨眼。
「你別不相信,先生他……」說著說著,阿彩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索性將嘴巴貼在她耳朵旁,「他可是個捐了心還能好好活著的男人。」
未希一怔。捐了心還能好好活著?這暗指他是個沒有感情、沒心沒肝,極為冷酷絕情的男人嗎?
他……是那種人嗎?一個將昏厥不醒的她帶回來,還供她吃住的人,會是個沒心的人?
她發現,他是個充滿著神秘色彩的男人,而她……進到了一個她根本無法想像的世界裡。
「未希?」見她發怔,阿彩推了推她。
「嗯?是。」她回過神,笑看著阿彩。
「你發什麼愣?」阿彩問。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我好像來到了一個很不得了的地方。」
「嗯,」阿彩笑說:「我剛來時也有那種感覺,當時當家的尼克先生……」
「尼克?」
「就是先生的父親。」阿彩續道:「先生的祖父是俄國的侯爵,十月革命後舉家逃亡海外,最後在日本落腳,到我們先生時已經是第三代……」
侯爵?!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這麼說,先生是貴族?」
「當然。」阿彩點頭,「雖然俄帝國早已被推翻,但先生的爵位在許多歐美國家還是被承認的。」
未希瞠目結舌,難以置信。
她居然成了侯爵家的女傭?!老天,這好像是只有在電影情節裡,才會出現的橋段,
「總之啊,伊瓦諾夫家族還保有許多貴族的舊傳統及思維,你處處要留心注意。」
「是。」她點點頭,「我會小心的。」
這性情倨傲古怪的塞爾,伊瓦諾夫,可是名副其實、真真正正的貴族,看來這飯碗可得小心翼翼的端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6 00:27:27
第三章
幾天下來,在阿彩的帶領下,未希終於得以一窺冬館的全貌。
要不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並非在作夢,而身邊又全是一些日籍的僕役,不然她真的會以為自己根本就住在遙遠的、不知其名的歐洲莊園裡。
她做事謹慎小心、勤快乖巧,配合度又高,讓阿彩相當的信任她,沒幾天就試著將一些工作交給了她,而不再需要有人從旁指導。
這天,阿彩要她整理的是……冬館主人,塞爾•伊瓦諾夫的臥房。
當她進入塞爾房間的那一刻,立刻被這偌大的寢室給嚇傻了眼。
這房間就像她在電影中看見的貴族,例如伯爵之類,才得以擁有的房間,這般富麗堂皇。
他的房間充滿了沙皇時代的氣息及風格,給人一種彷彿跌進時空隧道般的感覺。
她站在那兒足足呆了幾分鐘,才慢慢地、一點點地回過神來。
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間,她在心裡提醒著自己。初來乍到,她凡事要小心,千萬別輕忽任何一個細節,而惹惱了收留她的主人。
於是,她依照阿彩所教導的工作程序,開始了整理主人臥室的工作。
半個小時後,她將房間擦得一乾二淨,也將那張大床鋪得整整齊齊。據阿彩說,這些工作是每天要做的,因為主人是個非常愛乾淨的人。
站在床尾,她仔細的檢視著,然後再退一步,環視整個房間。
「嗯……」點點頭,她眉心微擰。
又退一步,她再一次以目光搜尋任何一個可能逃過她眼睛的「不滿意」。
當她想再退一步時,跌進了一個寬厚的胸膛裡——
「啊!」她驚叫一聲,倏地回頭,
站在她身後的不是別人,而是她的主人。
她驚羞地退後了幾步,彎腰一欠,「對不起,先生……」
看見神似「那個女人」的她,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塞爾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
每當看見她,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而不僅是因為她神似某人。
雖然此刻的他,心裡已流轉了那麼多的想法及情緒,但他冷峻的臉上依舊是沒有太多的表情。
「你在做什麼?」他問。
「阿彩姨要我來整理先生的房間。」她怯怯地回答。
他環視了房間一眼,「你做好了?」
「是。」她點頭。
「唔……」他沒說什麼,逐自走向了他的床邊。
當他掠過她身邊時,她聞到了很雄性、很陽剛、很男人的汗味。
這也代表說,他今天並沒有去位於市區的伊瓦諾夫集團總公司。
正忖著,她瞥見他脫掉了汗濕的上衣,露出他精實的體魄。她心頭一悸,急忙低下頭去。
「先生,如果沒事的話,我……」
「去放水,我要洗澡。」他打斷了她的話,彷彿她是隱形人般,在她面前赤裸著上身。
「是。」她恭謹地一欠,急忙快步走進浴室。
打開水龍頭,她站在浴池旁等著。
男人打赤膊,她不是沒見過。以前在學校裡,常有男同學在運動後打著赤膊晃來晃去,而她從來不覺心慌,怎麼他卻讓她覺得
難道因為他是個外國人?難道因為他是個成熟的男人?難道因為他是她的……主人?
「好了嗎?」突然,他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而她又嚇了一跳。
轉過身,她發現他已脫去全身衣褲,僅圍著一條浴巾。當場,她羞紅了臉。
她嬌羞的模樣映入他的眼簾,讓他胸口興起一陣騷動,雖然只一下子。
「怎麼?沒見過男人裸體?」他淡淡地問。
而這句話,教未希的臉兒更紅更熱了。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問題,她索性低下了頭。
看見她那羞赧的樣子,他挑挑眉。「看來,你是真的沒見過。」
「不,我……我見過的……」她衝口而出。
這話不假,她確實見過男同學們光著上半身跑來跑去。
見過?聽見她這麼說,塞爾不知為何心一沉——
她見過男人裸體?在哪裡?而對方又是什麼人?突然,他介意起來。
但旋即,他濃眉一擰,將心神拉回。
他介意什麼?在乎什麼?她見過男人的裸體又怎樣?他根本不在意她過去發生了些什麼、經歷過什麼。
只是,她怎會記得她見過男人的裸體?是因為那個人讓她難以忘懷,即使她現在已失憶?
「你好像還記得不少事?」他睇了她一眼。
她一驚,警覺地:「我……我腦海中有些斷斷續續的片段。」
「裸體的男人是片段之一?」他語帶促狹。
「……」這麼說也不對,那麼說又怪怪的,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
瞥了她一眼,他淡淡地道:「好了,你出去吧。」
他不想知道她跟她記憶中「裸體男人」的事,打從心裡不想知道。
「是。」終於得以脫身,未希鬆了一口氣,趕忙地退出了浴室。
走出他的寢室,她發現房門外趴著五隻大型犬,有些她叫得出名字,有些則不知其出處。那五隻大狗虎視耽耽地瞪著她,動也不動。
她站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這些狗全是塞爾的愛犬,雖是經過馴養,但看起來還是很嚇人。
「未希……」
「阿彩姨……」她看著遠遠走來的阿彩,露出「救命」的表情。
阿彩走過來,拿出牽繩將五隻大狗一一拉起。「它們得去洗澡了,你來幫忙。」
五隻大狗乖乖地跟著阿彩離開,而未希也趕緊跟上前。當然,她還是跟這五隻大狗保持了安全距離。
* * *
阿彩熟練地替這五隻大狗洗澡,而未希則在一旁戰戰兢兢地幫忙。
「先生還滿意吧?」阿彩突然問。
「嗯?」她一怔。
「我是說你整理他的寢室,他沒說什麼吧?」
「喔,」她恍然地:「他什麼都沒說。」
「那就好,」阿彩放心地笑笑,「看來他對你還挺滿意的。」
「先生今天為什麼沒出門?」未希隨口問道。
「他帶著狗出去打獵了。」
「打獵?」天啊,好貴族的休閒活動。
阿彩一邊幫狗沖水,一邊說道:「他今天的收穫還不少,應該會拿來當午餐或晚餐吧,等一下……」
話沒說完,一輛紅色小跑車駛在車道上,完全沒減速的意思,直直駛來—一聲尖銳的煞車聲後,小跑車停了下來,車門打開,先露出的是一雙修長藕白的美腿——
「是愛蜜莉。」阿彩低聲地說。
未希一怔。愛蜜莉是誰?
此時,車上下來的是一名身材高挑姻娜的金髮美女,明顯的,她跟塞爾一樣都是外籍人士。
愛蜜莉朝正在幫狗洗澡的兩人走來,「阿彩,你們先生呢?」
「先生在房間。」阿彩說。
「是嗎?」愛蜜莉挑挑眉,注意到阿彩身邊的未希。
她先是一怔,然後恍然地:「你是那個女的?」
未希一震。怎麼?這金髮美女認識她?不,她從不認識這樣的金髮美人……
愛蜜莉走近一看,「真的是你?」說著,她微皺起眉頭,「你怎麼會在這裡?」
「……」未希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塞爾帶你回來,還把你留下來?」愛蜜莉有點疑惑不解且不悅地:「他在想什麼?」
「小姐,我……我們見過嗎?」未希忍不住問。
愛蜜莉輕哼一聲,「你昏倒在他車子前面時,我就在車上。」
這下子,未希明白了。
「我問你,」愛蜜莉的口氣有些不客氣地:「你怎麼在這裡?」
「懷特小姐,」未待未希回答,阿彩已先開了口,「未希現在在冬館工作。」
「什麼?」愛蜜莉一震,難以置信地斜睇著未希。
從她認識塞爾以來,冬館就從來沒有過年輕女孩的身影,尤其是日本女孩,現在卻讓這個女孩留在冬館?想著,她不覺介意起來。
輕哼一聲,她充滿敵意地瞪了未希一記。「搞什麼?他以為他在撿流浪貓嗎?」
說罷,她轉身走開,往主屋走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未希臉上微露愁色。
流浪貓?是的,倉皇從熟悉的地方逃出的她,就跟流浪貓沒兩樣,但有家可回,誰願意當流浪貓?
「未希,」阿彩像是知道她的心事般,「別理她,她那張嘴很壞的,不要放心上。」
「嗯。」阿彩的安慰雖然既窩心又溫暖,但還是難以掃除她心中的愁緒。
「她不過是先生眾多女友的其中之一,對我們這些下人卻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樣。」阿彩似乎對愛蜜莉相當反感。
「眾多女友?」她一怔。
「嗯。」阿彩點頭,「先生的女朋友可多了,不過……」
「不過什麼?」
「先生的女朋友都是外國人。」她說。
未希一愣,「你是說……」
「先生討厭日本女人。」阿彩低聲地說。
「咦?」未希訝異地:「那你們怎麼能在這兒工作?」
「因為我們都是歐巴桑了,他不喜歡的是年輕女孩,所以啊……」阿彩忽然不解地睇著她,「他答應讓你留下來,其實還真教人意外。」
聽見阿彩這些話,一種奇異的感覺在未希胸口蠢動著。
她是例外嗎?討厭日本女人,從不讓年輕的日籍女子進入冬館的他,為什麼收留了她?
她有什麼特別的嗎?她……噢,不,她在想什麼?她只是個傭人,怎能對地位崇高的主人,存有任何的幻想?
「先生留你下來,一定有什麼理由……」阿彩端詳著她,一臉疑惑,「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實在不想去猜測原因,因為那會讓她胡思亂想,「先生應該是可憐我吧?」
是的,她只能這麼想,也只能這麼想了。
* * *
愛蜜莉從浴室走出來,解下了包覆在她完美同體上的浴巾,然後緩緩地、悠閒地穿上貼身衣物。
「對了,」扣上胸罩,她轉過身來看著正準備下床的塞爾,「你怎麼讓那個女的留下來了?」
「誰?」他挑眉,淡淡地問道。
「就是那次倒在你車前的女的。」她說。
提及未希,塞爾的臉上閃過一抹奇怪的、從未有過的焦慮。
雖然它很快就消失了,但卻全進了愛蜜莉的眼裡。
「她失憶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什麼?」愛蜜莉一臉難以置信地:「失憶?」
「似乎是這樣。」他說,「她只記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全忘了。」
不,她沒有全忘,至少她還記得她看過某個男人的裸體。但這些,他不需要跟愛蜜莉說。
愛蜜莉趨前問道:「你相信?」
「她不像在說謊。」
是的,他感覺得到她是從某個令她害怕的地方逃出來,而她不想再想起,也不想再回去。
「你不知道她的底細。」愛蜜莉說,
他似乎厭煩了她的沒完沒了,不悅地睇著她。「我連一個女孩都應付不了嗎?」
迎上他冷酷的目光,她心頭一震。
猶豫須臾,她像是心有不甘地:「你討厭日本女人,不是嗎?」
「是又如何?」
「既然這樣,你怎麼讓她留下來?」愛蜜莉眉心一擰,「你該不是對她有意思吧?」
這一句話,惹惱了他。
他臉一沉,目光一凝,明顯的慍惱起來。
他對那個叫未希的日本女孩有意思?怎麼可能?他這輩子都不會愛上可恨的日本女人。
但一直是如此的他,為什麼狠不下心將她送交警方?為什麼不趕她走?他對她沒有義務,更沒有任何的關係及牽絆,為什麼卻……
他不願去想這件事情,但愛蜜莉卻提起了它,讓他意識到這事實的存在。
濃眉一糾,他神情懊惱地瞪著她。「你很清楚我對日本女人是什麼感覺。」
對他示愛示好,甚至無條件獻身的日本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其中還不乏一些名女人,但他從來不動心也不動念,更不曾給過任何人希望及機會。
看見他臉上嚇人的慍色,愛蜜莉心頭—驚。
「塞爾,我……」她語帶討饒。
他眼神一凝,打斷了她,「你明知我是怎樣的人,卻還拿這事來惱我?」
「我……」愛蜜莉心知已激怒了他,十分懊悔。
「行了,你走吧。」他大手一揮,逕自往浴室走去。
愛蜜莉還想說些什麼,但見他心情不佳,也沒敢再多說。
「那我走羅。」她在浴室門外小小聲地說。
裡面的塞爾沒有回應她,只扭開了水龍頭,讓嘩啦嘩啦的水聲淹沒了她的聲音。
為免自討沒趣,愛蜜莉穿上衣服,離開了他的房間。
* * *
「未希,」阿彩走向正在擦拭花瓶的未希,「愛蜜莉走了,先生要人去幫他換新床單,你去吧。」
「咦?」未希一怔,「可是床單不是剛換?」
阿彩撇唇一笑,意有所指地:「就算是剛換的,玩過了也不算乾淨。」
未希不解地望著她,「玩?」
見她是真的不懂,阿彩忍不住笑了。「你這傻丫頭,你真的不懂?」
未希搖搖頭,一臉茫然。
「你以為愛蜜莉在先生房裡能做什麼?」阿彩乾脆挑明了說。
這會兒,未希明白了,也臉紅了。
見狀,阿彩更想逗她了。「你真是單純得可以,現在還有你這種女孩子,真是稀奇。」
「阿彩姨,為什麼要我去?」早上看見他裸露上半身的事,直到現在還教她心慌意亂,現在又要她去?
「大家都忙呢。」阿彩拿走她手裡的濕布,「快去吧,遲了,先生會生氣的。」
「噢……」看來,她是非去不可了。
低著頭,她悶悶地走開,然後踩著有點沉重的腳步,來到了塞爾的寢室外。
敲了門,沒人回應,於是她推開了門。
房裡沒有人,但那張凌亂的大床卻顯示,剛才有人在它上面翻雪覆雨過,想起那個畫面,令她臉紅心跳。
定定神,她趨前,一件件的剝下枕頭套、床單及床罩。床單上有成熟的女性香水味,她想那應該是愛蜜莉的。
他不喜歡床單上有女人的香水味?但……那個金髮美女愛蜜莉不是他的女朋友嗎?
她覺得他真的很奇怪、很詭異也很神秘。
不想了,現在她只想趕快離開這個房間,這個有著他及女人香味的房間。
迅速地換上了新的枕套、床單跟床罩後,她抱著剛換下來的床組就要走——
「阿彩。」忽地,浴室裡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她停下腳步,怔愣著。
阿彩?他以為來幫他換床單的人是阿彩姨嗎?她該不該應聲呢?
她正猶豫時,裡面的他又喊著:「幫我把浴巾拿進來,我忘了。」
浴巾?她四下張望了一下,看見椅子上掛了條浴巾。她想,那應該就是他忘了帶進去的吧?
擱下床組,她撈起浴巾走到浴室門口,然後敲敲門。
「敲什麼門?」裡頭又傳來他的聲音,明顯有點不耐,「拿進來。」
拿進去?她一震。
天啊,他在洗澡耶!要是他一絲不掛,那有多尷尬。但……她能不進去嗎?
硬著頭皮,她打開了門,閉上眼睛,慢慢地、一步步地摸索著走向前去。
浴室裡充滿了熱熱的水氣,她微瞇起眼睛,確定了自己的行走方向無誤,然後再趨前幾步。
「阿彩?」他催促著:「你在磨蹭什麼?」
聽起來,他不知道她已經進來了,也就是說他可能是背對著門口。
於是,她大膽地睜開眼睛,果然看見他是背著門口,坐在浴池裡。
沒看見什麼不該看的畫面,她鬆了一口氣。
走上前,她將浴巾遞上——
「擺著吧。」他說。
她趕緊把浴巾往旁邊一擱,心急地想奪門而出。「喔,是。」
聽見那不屬於阿彩的年輕聲音,塞爾霍地從浴池裡站起來。
未希還沒宋得及反應,他已經轉過身宋,面對了她。
「啊!」未希驚叫一聲,連忙摀住了眼睛。
塞爾濃眉一皺,將浴巾圍上。「怎麼是你?」
自知捂著臉是極為失禮的事,她慢慢地放下手,全身僵硬地低著頭。「……
大……大家都忙……」
「抬起臉。」他說。
「……不,她現在的表情一定蠢斃了。
剛才愛蜜莉才說了那些讓他火大的話,現在她卻出現在他面前,而且還一副,驚慌害怕的模樣。
不知為何,才剛澆熄的怒火又重新點燃。
他對這個女孩有意思?不,絕不可能,現在他就要證明自己對她並沒有任何的想法。
而他證明的方法是——兇惡且嚴厲的對待她。
「我說話的時候,看著我。」他沉聲。
聽見他那冷漠卻又嚴厲的聲音,未希不覺發起抖來。「我……我……」
她感覺到他在生氣,但她做了什麼嗎?是她動作太慢惹惱了他?
老天,剛跟女友恩愛過,心情應該是很好才對,怎麼他卻好像火氣很大的樣子「你聽不見我的話嗎?」
「先生,我……你……」她想說「你沒穿衣服」,但她說不出口。
他原本輕扣著浴巾的手猛地伸了過來,而浴巾也滑落在地。
他端起她的下巴,惡狠狠地瞪著她。
眼尾一掃,她自覺看見了讓人害臊的東西,差點驚聲尖叫。
她緊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驚叫,而視線也迅速地往上一提。
就這樣,她的目光迎上了他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6 00:28:04
第四章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此刻他是一絲不掛的,雖然她極不願正視他銳利兇惡的眼睛,但她沒有其他的選擇。
「先生……」她聲音顫抖著,身體也是。
他就那樣惡狠狠地瞪著她,像是她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般。
看著她那張清麗秀氣而年輕的臉龐,他心頭一震。
他為什麼讓她留下?她不只是個日本女人,還是個神似「那個女人」的日本女人。他為何會讓這樣的她留下來?他真的對她有什麼念頭嗎?
不,當初留她下來的時候,他對自己的原則及自製明明那麼有信心,怎麼現在竟動搖了?是愛蜜莉那番話在作祟,還是他根本在心虛?
現在他想以態度證明他對她沒有任何想法,他想凶她、罵她、指責她,但……她做錯了什麼?他又要拿什麼來責備她?
看見她那不知所措卻又乖巧馴順的模樣,他的胸口激起了一陣不尋常的悸動。他感覺到她在害怕、她想逃,但……是因為他凶她,還是因為他沒穿衣服?
「你不是看過了?」是她說她看過男人裸體的,不是嗎?
「我……」她早上是有看過他裸露上半身,但現在他可是一塊布都沒遮啊!
他要她怎麼正視他?他可能習慣在女人面前裸露,但她可還沒習慣看男人不穿衣服。
他的目光大凌厲、太懾人,本能地,她將目光一斜,避開了他的視線。
「看著我。」他沉聲地:「你敢在我跟你說話時,斜著眼睛?」
她一震,連忙將視線移回他臉上。「先生,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犯了什麼錯,而他又為什麼突然如此凶神惡煞地對她。
他心頭一震。是的,她沒犯什麼錯,如果她真有錯,那只能怪她神似「那個女人」,而且開始影響到他的心情,
「先生?」見他不說話,她怯怯地問:「如果我做錯什麼,我會改,我……」
「我不想看見你的臉。」突然,他沉聲打斷了她。
她一怔,疑惑地望著他。「為……為什麼?」
阿彩說他討厭日本女人,尤其是年輕的日本女人,他不想看見她的臉,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可他當初收留她時,並沒有這樣的問題明!
「不想看見就是不想看見,沒有為什麼。」他霸道地說著。
「可是我……」怪了,他不想看見她的臉,為什麼還要她看著他,
這真是矛盾極了,但她不能說。
「你走吧。」他說。
她一怔,「先生是說……我可以離開了?」
「我是說,」他目光一凝,冷漠地:「該是你離開冬館的時候了。」
未希陡地,驚疑地瞪大了眼睛。「先生,你說我可以留下來的,為什麼……」
「現在我要你離開。」說著,他將她往浴室外推,然後一步步地逼近她。
她退後了幾步,「可是我沒有地方落腳,我……」
「那是你的事。」他無情地說。
他失算了,眼前這個女孩已經影響了他,而他敢說,接下來她會徹底擾亂他的生活。
在她出現之前,他過著麻木、沒有感覺、沒有情感的生活,但她出現後,他的「感覺」多了……
他不需要這些奇奇怪怪、莫名其妙的感覺,一點都不需要。
「先生,請你不要趕我走,我會更努力的……」
「我會叫阿彩給你一筆錢,放心吧。」他依舊冷漠絕情,儘管他心裡已興波瀾。
知道他要趕自己走,她真的慌了。她一點都不想走,雖然他是個如此陰晴不定、難以捉摸的主人,但這裡的安定是她需要的。
她從沒離開過家,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到哪裡去。
冬館雖不是她的家,但這裡的人給了她依靠,她不想去面對外面陌生又複雜的環境,她不想離開阿彩她們。
「不,先生,求你別趕我走……」她立刻紅了眼眶,「我犯了你的大忌嗎?我……我……」
睇見她泛著淚光的美眸,他的心一震。
她是如此的楚楚可憐,就像當初「那個女人」要離開他時那般。
想起被拋棄、被徹底背叛的痛苦,他的背竟隱隱作疼。
他濃眉一糾,猛地推了她一把。「滾出去!」
未希好不容易站穩了腳步,「先生,拜託你……」
「滾!」不知是背痛引發了心痛,還是心痛造成了背痛,他的身體越來越不舒服,整個人像被壓縮再壓縮般,疼得他眉心一鎖,身子一屈……
「唔……」他整個人跪倒在地上,手扶著床沿,神情十分痛苦。
看見前一秒鐘還發出兇惡怒吼的塞爾,突然倒地不起,痛苦得再也站不起來,未希嚇傻了。
她本木地看著跪倒在床邊,全身赤裸的他,讓她手足無措、六神無主。「先……
先生……」
怎麼會這樣?他有心臟病嗎?他該不是被她氣到心臟病發作吧?
老天,她該怎麼辦?她……不,她不能猶豫、不能遲疑。
顧不得他一絲不掛、顧不得會有身體的接觸,她飛快地抓起床單往他身上一蓋。
「先生,你能走嗎?」她憂心地望著他。
塞爾尊貴而高傲的灰眸裡有著受傷,就像只受了重傷還不願屈服的狼般。
「別……別碰我……」他懊惱道。
他不要別人看見如此脆弱的他,尤其不要她看見。
「我扶你……」不管他的惡言相向,也不管他是否領情,她使出吃奶的力攙扶起他。
他雖然不願意,但劇烈的背疼已教他沒有力氣拒絕。
未希奮力地將他扶上床,卻無法把他移到床的正中央。她的力氣實在不足以移動身高將近一九0的他。
轉過身,她衝出房間,站在走廊上大叫,「來人啊!救命啊!」
不一會兒,有人來了。
「怎麼回事?」男僕見她神情驚慌,急問。
「先生他……他好像……」她不知該如何說明整件事情,而此刻也沒有時間讓她說明。
男僕警覺地往房裡沖,幾個大步就衝到床邊。
看見全身赤裸只蓋了被單的塞爾,男僕一震。「先生,你……」
「我的背……」塞爾艱難地道。
「我的天……」男僕見狀,飛快地抓起電話,撥了一組電話號碼。
「巖田醫生,不好了,你快點來,伊瓦諾夫先生他的背疼復發了。」
未希一臉茫然卻憂心地站在門口,直直地望著床上的塞爾。
她感覺得出來,塞爾的身體有著病痛,而且是一發作起來,就會痛到要他命的病痛。
他的背怎麼了?為什麼會突然的發作?難道……難道都是因為她?
她的存在讓他的病痛發作嗎?他說他不想再見到她的臉,是因為他知道她的存在將引起他的病痛?
如果真是如此,她想……她是該離開。雖然前途茫茫,她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但她不能變成他的困擾,她不能如此厚顏的賴在這裡。
「我會走……」她喃喃說著。
但在她離開冬館之前,她希望至少能看見並確定他無礙。
* * *
未希跟著阿彩及幾名老僕們站在房門外,焦急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巖田醫生走了出來——
「醫生,先生他……」阿彩急問。
「他是不是很久沒吃藥了?」巖田醫生問道。
阿彩點點頭,「先生已經很久沒吃藥,也未發作過了。」
「唔……」巖田醫生暗忖著,「可能是因為天氣突然變化吧……」說著,他下意識地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色。
「最近的氣溫突然下降,又濕又冷,極可能是造成他背疼的原因。」
「那他沒事吧?」阿彩憂心地問。
「我已經替他打了止痛針,也重新配了一些藥,記得讓他準時吃藥,好好休息個幾天再說吧。」
「是的。」阿彩點頭。
巖田醫生轉頭看著男僕,「你現在就跟我回去拿藥。」
「是。」男僕點頭,跟著巖田醫生離開。
「好了,你們都去休息吧,這兒我來就行了。」忙了半天,時間也不早了,阿彩決定由她一人留下來照顧塞爾。
「那我們先回去了。」其他人點點頭,轉身步伐輕悄安靜的離開。
阿彩歎了口氣,轉頭看著還站在一旁的未希。「未希,你也去休息吧。」
「阿彩姨……」未希眉心一糾,眼眶泛紅地道:「讓我留下來照顧先生,好嗎?」
阿彩一怔,「為什麼?」
「我……」未希神情愧疚地:「我覺得先生會這樣,好像都是我害的……」
阿彩蹙眉一笑,拍拍她的肩。「傻瓜,不關你的事,這是先生的舊傷。」
「可是……」想起他發作時那痛苦的模樣,未希的心一緊,眼淚也掉了下來。
「未希?」
「先生發作前在發我的脾氣,我……我……」她聲線哽咽,說不出話來。
阿彩笑歎一記,「所以你認為他是因為這樣而發作?」
未希點點頭,輕聲啜泣。
「唉……」阿彩無奈地搖搖頭,「看來我不讓你留下來,你可能會哭一整晚……」
暗忖須臾,她像是有了決定——
「好吧,我就把照顧先生的工作交給你,一有狀況要立刻通知我,知道嗎?」阿彩說。
「嗯,我會的。」她感激地點點頭。
阿彩摸摸她的臉頰,憐惜地道:「你晚餐也還沒吃,我叫人給你送點吃的過來吧。」
「謝謝阿彩姨。」她彎腰一欠。
「嗯。」阿彩輕抹去她的眼淚,「別哭了,嗯?」說完,她轉身走開。
看著她的背影,想起剛才她那溫柔的手,感性的未希又流下淚來。
阿彩姨就像母親一樣愛護著她、關心著她,而這是她打從心底不願離開冬館的原因之一。
但這一次由不得她,待塞爾的背疼症狀稍緩後,她就會離開專館,永遠地走出他的視線——
* * *
一整夜,未希不敢合眼。她的兩隻眼睛沒有一秒鐘離開過塞爾的臉,她的心也始終懸在他身上。
高壯的他,此時是如此虛弱地躺在床上,原本膚色就白的他,如今更加蒼白。
是什麼樣的舊傷讓他如此痛苦?
他的眉心糾結著,臉上的線條不時痛苦的抽搐,雖然眼睛是緊閉的,但她總覺得他並非睡著,而是痛得有點迷糊了。
窗外飄著陰陰的雨絲,雨勢不大,但陰沉的感覺讓人渾身不舒服。
真是天氣驟變造成他舊傷發作?還是她的存在讓他……唉,不管是什麼,他發作時正在發她脾氣是不爭的事實。
「唔……」突然,床上的他發出了痛苦的申吟。
「先生?」她趨前一探,發現他似乎正在作夢,而且顯然是個不怎麼愉快的夢。
他囈語著,唇片微動,卻聽不出任何一個字。他額頭冒著汗,神情痛苦。
未希趕緊擰了條熱毛巾,替他擦拭臉及汗濕的脖子,動作細心而溫柔。
突然,他的手一抓,攫住了她的手腕——
她一驚,疑懼地看著他。
她以為他醒了,以為他會睜開眼睛要她滾出去。但……他沒有。
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臉上的表情慢慢的和緩、慢慢變得安心……
「先生……」看見他的表情不似先前痛苦,未希鬆了一口氣。
她試著從他手心中抽出手,但當她一動,他竟握得更緊、更牢。於是,她把手任他抓握著,然後安靜地、耐心地坐在床沿守候。
看他一直糾結著的濃眉已經舒展開來,她知道他已經好多了。
唇角輕揚;她安心的一笑,然後打了個呵欠。
累了一天一夜,瞌睡蟲不斷地爬上她的眼皮蠕動,她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沉……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該睡著,但終究還是忍不住閉上眼睛,趴在床邊睡著了。
* * *
連串的惡夢糾纏,伴隨著從背脊尾端傳來的刺痛感,讓塞爾一直處在如夢似幻、迷糊不清的狀況中。
母親的微笑、母親的畫像,還有母親的背影……這一切不斷地在他腦海中流轉,讓他分不清自己是醒著或睡著。
「媽咪,你要去哪裡?」他從床上爬下來,摸出了房間,只看見包著頭巾,身穿大衣,提著皮箱,像是要遠行般的母親,輕悄小心地走在無人走動的走廊上。
母親回過頭,停下腳步,給了他一記溫柔的微笑。
「媽咪……」感覺到母親似乎要離開他到什麼地方去,他快步上前,想抓住母親的手,或者是衣服。
母親閃開了他的小手,「駿,媽咪要去一個地方。」
駿是他的日本名字,母親總是那麼喚他。
「我也要去……」
「你還不能去……」母親不時警覺地左右張望,「等媽咪準備好了,就回來帶你去。」
「媽咪……」童稚的他忍不住提高聲線。
「噓,」母親飛快地搞住他的嘴巴,「別出聲,你乖,千萬別出聲。」
「媽咪……」
「媽咪最愛駿了,要乖乖等媽咪回來喔。」說罷,母親提著皮箱,轉身快步地離開。
他安靜地、小心地尾隨在母親身後,他下了樓,走出客廳,穿過庭園,走過車道,然後來到冬館入口的大門。
怕媽咪知道他跟來而不高興,他偷偷地躲在樹後。
這時,總是舉止優雅的母親,居然爬上了高約四公尺的雕花大門,而門外等著她的是一個……男人。
那不是他的父親尼克•伊瓦諾夫,而是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男人。
他嚇傻了,想叫,但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就這樣,他眼睜睜看著最愛的媽咪,被那個男人帶走……
他是那麼相信她,但她卻再也沒有回來過,即使他受了傷,差點摔成殘廢時,陪在他身邊的,也只有總是威嚴冷肅的父親。
他知道自己被騙了、被背叛了,他的媽咪再也不會回來,那個白皮膚、黑眼睛的漂亮女人再也不會回來。
思念母親的父親請人為母親畫了一幅畫,記錄下她最美的時候,然後他沉浸在無邊無際的惆悵裡,直至死前還念念不忘、鬱鬱寡歡。
那個溫柔的女人有著夜叉般的心腸,而陰沉嚴厲宛如惡魔般的父親,卻有著柔軟的內心。
從那一刻起,他詛咒母親,也憎恨日本女人……
他是如此的憎惡著日本女人,尤其是像她的日本女人,但卻有個神似她的女孩來到他面前,進入他生命中,擾亂了他的生活。
他要趕她走,是的,他一定不能留她……
突然間,他感覺自己又熱又濕,十分難受。左右張望,他發現自己沉浸在滾燙的泥漿裡,無論他如伺掙扎都無法脫身……
他拚命地掙扎,卻越陷越深。伸出手,他抓到了另一隻手。
那隻手細細軟軟的十分清涼,一下子就減輕了他的痛苦。讓他整個人沉澱了下來,背似乎也不再那麼痛。
就這樣,他緊緊地抓著那隻手,那只讓他安心的手,直到……他睜開了眼睛。
看見熟悉的天花板,他知道自己在房裡,而且躺在床上。他的手心握著某樣東西,感覺軟軟的、溫溫的。
他隱隱聽見雨聲,往窗口望去,外面灰濛濛的一片,很難判定目前是什麼時分。他慢慢地轉動頸子,往旁邊一瞧——
一張熟悉的臉映入他眼底,不只是因為她的臉像他記憶中的某一張臉,而是他已經慢慢熟悉了這張臉……
這時,他發現自己握著她的手,也就是說減輕他痛苦,讓他慢慢從混沌的夢境中醒來的就是她。
真是不可思議,這隻手的主人給了他安定,卻同時也是讓他混亂的兇手……
她像是累極了,臉上還隱隱帶著淚痕。她哭過?為什麼?她擔心他嗎?她在這裡守了他多久呢?
不知為何,他的心柔軟起來,但他卻不自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6 00:28:40
第五章
感覺到有道熾熱卻溫柔的視線注視著自己,未希幽幽醒來。
當她睜開眼睛,發現塞爾還握著自己的手,而且……他醒了。
她一怔,不知怎地竟羞紅了臉。
塞爾臉上沒有太多表情,若無其事地鬆開了她的手,不發一語地轉頭望著灰濛濛的窗外。
未希整整頭髮,站了起來,「先生……」
「什麼時候了?」他打斷了她的話。
「喔,」她翻腕一看,「已經快七點了。」
「早上?」他問。
「是的。」她端詳著他的臉色,發現他不似昨晚那麼蒼白憔悴了。「先生,餓了嗎?」
「不餓。」
「醫生要你準時吃藥,你還是吃點東西比較好。」未希以商量的語氣說道。
他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天、窗外的雨。
「這兩下了多久?」
「一整個晚上都沒停過。」
「是嗎?」他眉心微微一蹙,「雨天多夢,難怪……」
這話他說得極小聲,但因為太過安靜,未希還是聽見了。
看來,他昨晚真是作了一整晚的惡夢。他都夢見什麼?像他這麼霸氣強勢且倨傲冷漠的人,會作什麼樣的惡夢?
「先生,」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想吃什麼?」
「我非吃不可嗎?」他聲音有點虛弱,但氣勢還是有的。
她低下頭,「醫生要你準時吃藥,所以……」
「不吃也死不了。」他毫不在乎地說。
這麼多年,他不是熬過來了嗎?背部受過那麼重的傷,卻仍能長得人高馬大已算是奇跡,這樣的他還怕什麼?
他不怕疼也不怕死,因為他覺得自己早已死了,而現在的他只不過是具行屍走肉而已。
聽見他這句任性的話,未希只感覺到悲哀及難過。
昨天她聽阿彩姨跟巖田醫生說,他已經很久沒吃藥了,他是故意的嗎?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會變成怎樣嗎?
這個表面兇惡冷酷的男人,心裡有道她不瞭解的傷口,而那傷口恐怕才是要他命的真正原因。
他一定要吃東西,因為他得吃藥。如果阿彩姨來,他應該會乖乖吃東西吧?
他不想看見她的臉,又怎麼會有胃口吃她準備的東西?
「先生,如果你不想看見我,那我請阿彩姨來。」
塞爾睇著她,那張憂心的、不安的、溫柔的臉。
這張臉並沒有那麼可憎,尤其是在她守在他身邊一夜之後。
迎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未希略顯不安地站起,「我去請阿彩姨來……」說罷,她轉身就要離開。
「給我幾片烤吐司跟牛奶。」突然,一直沉默著的他開口了。
未希一怔,回頭看他。「先生?」
「你聽見了吧?」他雖然面無表情,但聲音卻是和緩的。
她露出了放心的笑容,「聽見了,我馬上去準備。」說完,她飛快地離開房間。
* * *
服侍著他吃完早餐,未希讓他服下巖田醫生開的藥。
塞爾依舊半臥在床上,哪裡也去不了。他將視線轉向窗外,神情落寞而憂鬱。
未希安安靜靜地坐在他床邊,不時憂心地睇著他。
他剛毅的側臉透露著一絲孤獨,給人一種矛盾又難過的感覺。
她知道自己不能問什麼,但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背是怎麼受傷的?他又為什麼故意對這樣的舊傷置之不理?
他讓自己痛苦,是因為這樣的痛,讓他想起什麼或忘不了什麼嗎?
突然,她想起阿彩姨說過,絕不能提起他母親的事,難道說這一切都跟他的母親有關?他的母親在哪裡?活著還是死了?
「你什麼都忘了,對吧?」突然,他低沉的聲音喚回了她。
她一怔,有點心虛。「嗯……」
「真好。」他幽幽地道:「如果我也什麼都忘了,也許會快樂點……」
聽見他這麼說,她越發心虛起來。她沒失憶,她記得一清二楚,裝失憶只是為了留在這裡。
「發生過的事也許不會忘記,只是會想不起來……」他灰色的眸子深處,有著深濃愁緒,「但越是想忘掉的卻一直記起來。」
看沉默的他突然打開話匣子說了話,未希趕緊搭上話。
「先生想忘記什麼嗎?」她問。
他微頓,以目光瞥了她一眼。她以為自己問錯了話,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正當她以為他可能又要罵她兩句時,他開口了——
「我想忘記欺騙我、傷害我、背叛我的人……」
她一怔。欺騙、傷害、背叛他的人?誰欺騙了他、傷害了他,又背叛了他?
「你應該在逃避什麼吧?」他的目光鎖住了她,「因為你想逃避,所以你忘了。」
她確實是在逃避,逃避好賭成性、不思振作的父親,逃避那些要抓她去出賣靈肉的流氓,她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她並沒有忘。
幾乎,她想坦白誠實的告訴他,但她怕他不諒解、怕他認為她從一開始就在欺騙他。
他不想被欺騙,他憎惡欺騙他的人,而她不想被他憎惡。
於是,她決定將這個秘密繼續留在心裡,即使是在她離開這裡的最後一刻,她都不想告訴他。
「我也有想逃避的事情,但是我忘不了……」說著,他深深凝視著她,「我把氣出在你身上,是因為……」
他沒把話說完,但她感覺他想說些什麼。
她疑惑地凝視著他,卻跌進他深邃的灰眸裡,而心慌意亂。
不知為何,她的身體熱了起來,下意識地,她低下了頭。
睇著她低垂、羞紅的臉龐,他的心隱隱波動著,而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儘管他不願意面對,卻還是必須承認……他對她有著一種他所不願接受,又不得不正視的情感。
怎麼會呢?她才進入他生命不久,而且她是那麼神似「那個女人」。
縱使她是如此的清麗動人,但還是一張他憎惡的臉,而他卻越來越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他內心的矛盾掙扎很難向外人道,因為就連他都迷糊了。
不自覺地,他抬起了手——
當他的手背輕輕滑過她的臉頰,她嚇了一跳,而他也是。
她驚疑又羞怯地看著他,眼底充滿不安。她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有這種舉動,但她知道的是……他這樣的舉動並未使她反感厭惡。
剛才他的手,給了她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及安全感……
塞爾為自己的衝動而懊惱,「真是糟糕……」他濃眉一糾,沉聲地道。
未希不敢正視他,只是低頭不語。她的臉在發燙,她的心跳如擂鼓般,她的身體裡流竄著一股熾熱的暖流。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昨天還凶巴巴要趕她走的人,怎麼今天卻如此溫柔的撫摸她?他心裡在想什麼?
他讓她的心好亂,她明知不該胡思亂想、不該對他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但此刻還是忍不住……
「我不是故意的……」他聲線中帶著懊悔。
「那麼……」她輕抬起眼簾睇著他,「是一時衝動?」
她自知不該這麼質問他,但當她想反悔時,己來不及了。
面對她的質疑,塞爾微頓。
「有……有理由嗎?」不知為何,她好想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
她期待聽到什麼樣的答案呢?對她來說,他是那麼遙不可及的人,她對他能有什麼樣的希冀?
有理由嗎?他也很想問問自己,有任何理由嗎?
他為什麼會那麼做?剛才的他到底是中了什麼邪、著了什麼魔?
看他沉默不語,未希不知自己是哪來的勇氣,「先生,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她直視著他,堅定而勇敢。
迎上她明亮的、澄澈的眸子,他心頭一悸。
他回答不了她的質問,而她卻有著非要個理由不可的蠻勁。
「為什麼先生剛才會……」
「你期待我給你什麼樣的回答?!」被她逼急了,他不覺惱羞成怒。
他反過來凶她,讓她十分不解也不悅。
做出那種讓人覺得尷尬,又曖昧不清的舉動的人是他,怎麼他卻反倒質問起她來?
他是個成年人了,難道不知道這樣的舉動,是不可以輕易為之的嗎?他為何那麼理直氣壯?好像她跟他要理由,是愚蠢又莫名其妙的事情般?
「因為你是主人、是老闆嗎?」她秀眉一蹙,不能諒解地說:「因為你高高在上,所以就可以隨你高興,愛怎樣就怎樣嗎?」
聽出她話中強烈的質疑及慍惱,他眉間一攏。「注意你的身份及態度。」
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而在這之前,她也不曾如此。
「這句話,我送還給你。」她不知哪根筋不對,竟跟他拗了起來,「這種舉動一點都不適合你的身份。」
「你……」他一時辭窮,只好瞪視著她。
「我收留了你,供你吃住,不過是摸個臉,你……」這不是他的本意,但也許是被她問惱了,也可能是新藥讓他有點迷糊,他竟說出了這種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蠢話來。
「不過是摸個臉?」未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
她真是個笨蛋,她還期待他給個什麼答案,原來他只不過是
他就真那麼討厭她嗎?討厭到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而輕薄她?
雖然只是摸個臉,不會死人也不會掉塊肉,但……他怎麼可以那麼無所謂?
突然,一個念頭鑽進腦海裡。他這麼做該不會只是想趕她走,讓她心生畏懼吧?
「你想讓我覺得待在這裡不安全是嗎?」她直視著他,倔強卻又、受傷地道:「你怕我賴著不走,所以用這種愚蠢又可笑的招數想趕我走?」
他一震。
不,雖然他希望她走,但那並不是他內心的真正想法,他也從沒想過用這種愚蠢的方法逼她離開。
他想解釋,但倨傲又習慣隱藏自己感情的他,說不出口。
「你放心,」她眼眶裡隱含著淚光,「我本來就決定等你的身體好一點再走……」
他眉心一皺,訝異地看著她。
「別一副驚訝的樣子,這本來就是你希望的。」她緊抿著唇,神情倔強地說:「不過我改變主意了。」
他微怔。改變主意?她不走了嗎?
不知怎地,他感到竊喜,但他沒有讓那樣的雀躍,表現在他冷漠的臉上。
她霍地站起,堅強而勇敢地直視著他。「我現在就走。」說罷,她轉身就要走。
塞爾沒料到她的「改變主意」竟是如此,一時情急,他竟伸手拉住了她——
* * *
「別走!」他聲線雖還虛弱,但這句話卻彷彿是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來般。
回過頭,她氣惱地回:「是你要我走的!」她奮力甩開了他的手,邁出大步就往門口走。
情急之下,塞爾想翻身下床,卻忘了他的背疼……
「唔!」一個突然的大動作,讓他痛得悶哼一聲,整個人又癱回床上。
聽見他痛苦的問哼聲,未希心頭一緊,停下了腳步。
轉過身,看見他神情痛苦地癱軟在床,她忍不住快步跑了回來。
「先生……」她憂心地看著他,眼底有幾分的歉疚。
塞爾深深呼吸著,扭曲的表情也慢慢地緩和下來。
「別走……」望著她,他幾乎是以請求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未希一震,驚疑地看著他。
他神情嚴肅卻誠懇,兩隻灰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她。那一刻,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像被用力的槌了一下……
就那樣,她本木地站著、本木地迎上他深沉的目光。
不一會兒,她的耳朵、臉頰、頸子……最後連身體也熱了起來。
別走?這代表著什麼?不許她走還是不要她走?
她真的迷糊了,他到底想怎樣?他到底要她怎麼做?他到底要不要她離開?
眉心一擰,她掉下了不知所措的眼淚——
見她突然掉淚,塞爾陡地一震。「你……」
他從不知道女人的眼淚,是如此的具有震撼力及殺傷力,他慌了、亂了,而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經驗。
未希覺得好糗,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她低下頭,以手掩臉,非常懊惱。
「對不起……」他說出他這輩子第一次說的字眼。
未希一怔,慢慢地把手從臉上移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跟她說對不起?她沒聽錯吧?總是一副尊貴高傲、睥睨天下姿態的他,居然會跟一個女傭說對不起?
他神情平靜地睇著她,「我做了失禮的事,但那不是因為我想趕你走。」
她疑惑地問:「不是嗎?」
「我剛才說的話不是我真正想說的,我……」他微皺著眉心,「我迷糊了。」
他也迷糊了?不,迷糊的人是她。
明知他的身份尊貴、明知他不喜歡日本女人……她明明都知道,卻還對他有著莫名的期待。
「先生才真的讓我迷糊了……」她聲線軟軟地,帶著一絲委屈。
塞爾一頓,不解地看著她。
「先生收留了我,卻又因為討厭看見我的臉而要我走。現在我要走,你又說……」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哽咽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想,我……我很迷惘……」
看見她那不知所措的心慌模樣,他不禁心生憐惜。
他冰封的內心世界,在那一瞬間產生劇變。
她的眼淚溫暖卻又熾熱,宛如長長冬日後的第一道曙光,融化了他累積多年的冰雪。
他彷彿可以聽見冰雪融化的聲音,而那是他的心……他的心又開始跳動的聲音。
終於,他知道當時他為何將昏倒在他車前,且神似「那個女人」的她帶了回來。
不是因為她神似「那個女人」,而是在初見面的第一眼,他的心就已經被她牽絆住。
他一直在抗拒這樣的感覺,他以為那是因為她神似某人而使他心亂,但現在他知道不是,他之所以心亂,是因為……他對她有著單純的、男人對女人的愛戀。
雖然這極不可思議,但它還是發生了。
「你一定要知道原因嗎?」他凝視著她,然後再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視線。
她眨眨淚濕的眼睛,不安地、疑惑地、嬌憨地望著他。
「我想我是……」他頓了一下,似乎在猶豫著接下來要說的話恰不恰當。
她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像個等待揭開謎底的小女孩。
看著她美麗的臉龐及那雙彷彿會說話的眼睛,他竟不忍讓她失望。
「情不自禁。」他說。
未希怔住,臉兒刷地一紅。
情不自禁?這表示說他對她有……有那種感覺?
她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地、傻傻地、愣愣地看著他。
她那嬌憨的神情令他心情浮動,不由得伸出了手握住她的。「未希……」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是……是……」她不知所措地道:「有什……什麼吩咐?」
她可愛的反應讓他忍不住抿唇一笑,而他驚覺……他已經好久好久沒這麼笑過了。
「不要走了。」他平靜地說:「留下來。」
「先生……」這轉變實在太大,大得讓她有點措手不及,無法反應。
「這次我是真的希望你留下來。」說著,他閉上了眼睛,神情是放鬆的,「昨晚握著你的手,我睡了個安心的覺,真是不可思議……」
看著他閉上眼睛,她放心而大膽地端詳起他的臉。
此刻的他,有著一種沉默的、不明顯的溫柔。她看傻了,也看癡了……
「留下來……」他喃喃地說:「我想……我是需要你的。」
她心頭一悸,臉紅心跳。
他慢慢地睜開眼睛,深深凝望著她。「你會留下來吧?」
她抿著唇,難為情地、嬌怯地點了點頭。
他放心地一笑,再一次閉上了眼睛。「我累了……」
「醫生說你需要休息。」她輕聲地說。
「唔……」他的聲音越來越沉,越來越聽不清楚她的聲音,「希望我睜開眼睛時,你還在……」
未希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看著他的臉。
* * *
幾天的靜養,塞爾的背疼已經好了,而濕冷的天氣也彷彿陰霾散去地轉晴,就像他的心情般。
未希沒走,她依舊跟著阿彩她們忙進忙出,不時可以聽見她銀鈴般的笑聲。
他發現她比初來時開朗,而他的臉上也不再總是罩著寒霜。
冬館一直是安安靜靜、死氣沉沉,宛如死城般。但現在,冬館熱鬧起來,只因多了一個她。
坐在庭院椅上,他閉上雙眼,感受徐徐微風,享受著這寧靜祥和的午後時光。
「先生……」未希的聲音自他身後傳宋,
他睜開眼睛,轉過了頭。「嗯?」
「你要喝點什麼嗎?」未希怯怯地問。
自從那天之後,她總在面對他時,顯得忸怩不安。
雖然他還是她的主人,而她也仍是他的女傭,但一切似乎已不再那麼單純。
別人或許感覺不到,但他們之間確實已產生了一些薇妙的、甜美的變化。
「我不渴。」他說。
「噢……」她略低下頭,「那我去忙了。」
「未希。」他叫住她。
她微怔,「還有事嗎?」
他睇著她,撇唇一笑,「你留在這兒陪我吧。」
「……」她一愣,臉頰又見羞紅,「可是我要去……」
「坐下。」不等她說完,他以命令的語氣說道。
迎上他堅定的目光,她訥訥地點了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她拘謹地坐在他旁邊,兩腿靠攏,雙手微顫而小心地放在膝蓋上。因為不知道要說什麼、做什麼,她顯得十分緊張。
「你……」他突然注視著她,「你有沒有想起些什麼?」
「咦?」她一怔,這才想起自己目前「失憶中」。「……沒……沒有……」
「一點印象都沒有?」他微蹙起眉。
什麼都不記得的她,似乎只記得她曾看過某人的裸體,那個人是誰?跟她又是什麼樣的關係?他非常的在意。
「我很努力在想,可是每次一想,我……我頭就痛。」她說得有點心虛。
事實上,她是該心虛,因為這一切都是騙人的。
「你想記起來嗎?」他問。
「我……」她不安地搓弄著衣角,「我其實……」
「我並不希望你想起來。」
「嗯?」她一怔,不解地望著他。
不希望她想起來?他是什麼意思?他希望她一直失憶?
「一旦想起來,你就會離開,不是嗎?」他深深凝望著她。
迎上他炙熱的目光,她的胸口一陣狂悸。他不希望她想起來,是因為他要她留在他身邊嗎?
為什麼?他喜歡她?還是……當他握著她的手時,他的背會比較不疼,也比較能睡個安穩的覺?
「不知道為什麼,有你在,冬館變得很不一樣,就連我……」他注視著她,欲言又止。
在他眼底,她發現了教人心跳的愛戀:她陡地,驚疑又竊喜。
她覺得自己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那令人瘋狂的歡喜。
睇著她羞紅的、不知所措的臉龐,塞爾的臉部線條越來越溫柔。
他現在一定不能照鏡子,因為鏡子裡的那個「他」,可能會狠狠地嚇他一跳。
就這樣,他定定地凝望著她,時間在他與她之間凝結靜止,直到
「塞爾……」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6 00:29:06
第六章
看見塞爾跟那撿來的小女傭含情脈脈、深情相對的情景,愛蜜莉只覺妒火中燒。
塞爾從沒用那麼溫柔的眼神看過她,一次都沒有。
為什麼?他怎麼會對那小女傭露出那樣的神情?難道他對她
是的,就連瞎子都能感覺得到,他倆之間的不尋常,而她早該在他把那小女傭撿回來的那一天,便該要發現。
只是……怎麼會呢?他明明討厭日本女人咽。
「塞爾。」她出聲,打斷了他們。
塞爾看著她,沒有說話。而未希則飛快地起身,彎腰一欠,「懷特小姐。」
愛蜜莉挑挑眉,神情高傲,嬌蠻地走過來。
「先生,」雖然剛才的氣氛是那麼的美好,但未希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女傭,也瞭解自己必須謹守分際,「沒事的話,我先去忙了。」
「嗯。」塞爾輕點下巴。
未希又是一欠,轉身就要離開。
「慢著。」突然,愛蜜莉喚住了她,「弄杯新鮮的柳橙汁來。」
未希點頭,「是的,懷特小姐。」
塞爾臉部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但眼底卻閃過一抹濃濃的不悅。
未希轉過身子,迅速地離開。
愛蜜莉是塞爾的女友,雖然是眾多女友的其中之一,但身份畢竟不同於她。儘管她感覺到塞爾對她有那麼一點點不尋常,但在一切未明朗前,她只是女傭。
愛蜜莉充滿敵意地看著未希離去,久久才將視線移回塞爾身上。而此時,她驚覺塞爾正冷漠地睇著她。
她心頭一震,「怎麼了?幹嘛那樣看我?」
「她是我的人。」他突然說道。
她陡然,驚疑地看著他。「什……什麼?」
他的人?他是什麼意思?
「我不喜歡你對待她的態度。」他語氣嚴厲。
「我不懂你是什麼意思?」愛蜜莉微慍地看著他,「她是傭人,不是嗎?」
「就算她是傭人,也是我的。」他銳利的目光如一把利刃般,射向了她,「你要她為你服務,至少得說聲請或謝謝。」
看他竟如此維護著那小女傭,她眉頭一雛,「塞爾,你是怎麼了?」
「我很好。」
「不,」她有點激動地道:「你變了。」
他眉心微擰,瞪著她。
「你明明討厭日本女人的,不是嗎?」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從不正眼看日本女人的男人,居然會如此愛護著一個來歷不明的日本女孩。
「我看過你拒絕過那麼多的日本女人,我知道你的喜惡,但你……」
「我沒變,現在的我還是會拒絕那些靠近我的日本女人。」他說。
「她呢?」愛蜜莉手指著未希離去的方向,激動地說著:「難道她不是?」
「她並沒有靠近我。」他直視著她,「是我靠近了她。」
「什……」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局勢是再清楚不過了。
他愛上了那個日本女孩,那個來歷不明,自稱失憶的日本女孩。
她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更令她無法接受的是……他為了那女孩指責她。
他們好歹也六往了一年多,雖然他身邊的女人不只她一個,但她非常確定的是……她是最親近他的一個。
一度她還以為自己很有機會嫁入豪門,成為伊瓦諾夫侯爵夫人,但現在的情勢,顯然對她極為不利。
「塞爾,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麼人。」她的情緒十分激動而氣憤,「也許她只是個騙子,一個想接近你,從你身上得到好處的騙子。」
塞爾居心一糾,「她不是。」
「你如何知道?」愛蜜莉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如果她的一切只是虛假,只是偽裝呢?」
「行了。」
「你最討厭騙子了,不是嗎?」她不願就此罷休,「你曾被你母親騙了,你說過日本女人都……」
「夠了!」他沉喝一聲,甩開了她的手。
愛蜜莉陡地一震,驚愕又惶恐地看著他。
他冷冷的眸光直射向她,臉上帶著嚇人的陰沉,與午後晴朗的天空形成了強烈對比。
「誰准你提起她的?!」他盛怒斥道。
「塞爾,我……」愛蜜莉自知踩了他的地雷,惶恐不安地歉道:「對不起,我……」
塞爾曾在一次酒醉後,告訴她這個深藏在他心底的秘密,她知道他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離開他,他親眼看著母親離去,而且是跟著一個不是他父親的男人跑了。
他一直無法原諒他的母親,因為他母親欺騙了他,也背叛了他。
從此,他討厭日本女人,只因他覺得日本女人是既溫柔又殘忍的生物。
雖然他將這個秘密告訴她,但他曾告誡過她,不准在他面前提起「那個女人」,而她也一直提醒自己不得誤觸他的痛處,但今天因為一時的氣憤衝動,她竟……
她覺得懊悔,但為時已晚。
「塞爾,請你不要生氣,我只是氣瘋了,我……」她語帶討饒,低聲下氣地說:「求求你,別生我的氣……」
塞爾冷冷地看著她,不發一語。
「塞爾……」她跪倒在他腳邊,把臉靠在他膝頭上,溫馴地緊握著他的手,「我只是怕你被騙,你知道我都是為了你,不是嗎?」
他看著跪在腳邊的她,臉上的慍色稍緩。
他跟她交往一年多了,雖然交往的態度是漫不經心,但比起他跟其他女人的來往,他跟她算是來往頻繁,關係密切,
不過,他對她並沒有任何的承諾,更沒有任何的責任。他不喜歡她干預過問他的事,更不喜歡她擺出一副「伊瓦諾夫夫人」的架式。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他說。
「塞爾,」聽他語氣和緩許多,愛蜜莉露出了笑容,「你原諒我了嗎?」
「不會再有下次。」他宛如下最後通牒般。
她點點頭,站了起來。「絕不會再有下次。」說罷,她親熱地勾住他的頸項,在他耳邊一吻,「你知道我從不騙你的……」
塞爾沒有回應她的熱情,但也沒有拒絕。
是的,她從沒騙過他,跟他在一起那麼久,她從不隱瞞她看上他的人、他的家世及他的財富等事實。
他喜歡對他誠實的女人,而她恰好是那種女人。但他對她,談不上喜歡不喜歡。
愛蜜莉比較像是他的調劑品,是可以隨時被取代的,但他心中有個位置被另一個女人佔住,而她已深駐了。
他對「她」的感情來得既突然又確定,可他還無法對她坦白說出,因為他的心病未癒,在他心底深處還有一塊陰暗的地方……
未希,一個失憶的日本女孩,她是他「未來的希望」嗎?她能拯救他黑暗又可悲的靈魂嗎?
* * *
整理著塞爾的房間,未希顯得有點魂不守舍。
自從昨天看見愛蜜莉親熱地坐在他腿上,勾著他的脖子獻吻後,她的腦子裡就不斷重複著那一幕。
她明知愛蜜莉是他的女友,明知道他們的關係有多親密,卻還是忍不住……
她在期待什麼嗎?他只不過要她別走、只不過對她好一點、只不過說了一些意有所指的話,她就以為他喜歡她,愛她嗎?
但……他為什麼要對她說那些話呢?他的那些話難道真的沒有任何意思嗎?
不,她非常清楚不是她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他的那番話確實是有著某種暗示及含義的。
可如果他真的是在跟她示愛,他又為何能同時跟愛蜜莉維持關係?
「唉……」挨在他床邊,她輕歎了一口氣。
「你……」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而那炙熱的氣息呵暖了她的耳朵,「歎什麼氣?」
她驚叫一聲,整個人一震。「啊!」
定定神,她發現彎著腰站在她後面的人是塞爾,而他今早應該已經進公司去了。
「先……先生……」她不安地站了起來,既尷尬又,凸虛。
打掃時分心視同偷懶,這實在很糟糕。
「你緊張什麼?」看她一臉惶恐,他蹙眉一笑。
「我……」她緊張地捏著衣角,「我……」
「我很可怕嗎?」突然,他睇著她問。
她一怔,「咦?」
「你每次面對我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好像我是隨時會發飆吃人的洪水猛獸一樣。」他解開大衣鈕扣,「我有那麼恐怖?」
看主人要脫衣,她機靈地趨前,站到他身後,準備接下他脫掉的大衣。
他寬寬的肩膀讓人有種想靠上去的衝動,而這個念頭教她羞赧又慚愧,她可是個女孩子,真不該有這些大膽的想法。
接下他的大衣,她細心地將它掛妥。
「昨天晚餐及今天早餐時,你到哪裡去了?」塞爾坐在床上,鬆了鬆領帶,然後拿下。
「……」因為昨天看見那一幕,她心裡就一直不舒服,也因此在晚餐及早餐時,她刻意地避開與他碰面的機會。
她不該對老闆有非分之想,即使老闆言多暗示。
「你去哪裡了?」他又問了一次。
「我……我忙其他的事。」她隨便回答了他。
他挑挑眉,「冬館真有那麼多事?」
「冬館很大,先生是知道的。」她說,
「晤……」他沉吟須臾,說道:「以後我吃飯時,你都要到。」
她一怔,「為……為什麼?」
「因為我想看見你。」他說得既明白又直接。
她皺起眉頭,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不是她愛胡思亂想、不是她喜歡一廂情願,而是這樣的話,真的很難教她不產生聯想及遐想。
他說了這麼多讓人有無限想像空間的話,然後又毫不避諱的跟金髮名模卿卿我我,卻又同時要求她若無其事地面對他?
她做不到,她無法佯裝無知,享受他言語之間的曖昧。
「先……先生想看見我,就請你……」也許是一時衝動,也或許是她醋勁大發,揚起頭,她直視著他,「請你不要對我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迎上她倔強卻可愛的眸子,他一怔。
他感覺到她眼底的醋意,也聽出她言語之中的不滿及懊惱,她……在吃醋?
「我不是那種隨便被人哄幾句,就樂得輕飄飄的女孩子。」她咬咬唇,負氣地說:「也許那些話,先生說得很習慣、很順口、很隨性、很無所謂,但是我……我會當真。」
他望著她,先是驚訝的表情,然後慢慢地變成愉悅。
「我並不習慣說那些話。」他說。
她微怔,不解地望著他。
「你不知道說那些話,我要掙扎多久。」他深情地注視著她,「我比你想像中還要認真。」
聽到他這幾句話,她兩眼發直,怔怔地看著正凝視著她的他。
他的神情有幾分嚴肅,但眼底卻透露著一絲不易被察覺的溫柔。
她起伏急促的胸口,產生了吵雜的聲音,她的身體也莫名其妙的發燙著。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只覺得當他注視著她時,她的腦袋竟是一片空白。
「先生,你……」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你……又說了……不該說的話……」
不該說?是的,在他的心病還沒痊癒前,他根本不該貿然對她示愛,但他發覺自己越來越無法控制,那如狂潮般的情感,
他漸漸地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看不見她的時候,他的心裡滿滿都是她的身影,這不是因為她神似「那個女人」,而是他愛上了她。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愛上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日本女人,因為太過意外,因此未曾想過如何面對。他慌了、亂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的感情,更不知道如何正確的對待她。
一切都憑著直覺,而這就是他一直忍不住對她說出,這些不確定卻又曖昧的話的主因。
他的曖昧讓她不知所措嗎?他的曖昧讓她忐忑不安嗎?他的曖昧讓她……
「不該說嗎?」她如天邊晚霞般漲紅著的臉龐,教他情難自禁地伸出了手。
他輕覆住她熱燙的臉頰,目光一凝,「你在意愛蜜莉的存在?」
被他的目光鎖住,她說不出話來。
「為什麼?」
她感覺他的臉越靠越近,他的氣息越來越濃烈……
「你這種表情……」他濃眉一糾,眼底的愛戀滿溢。
他幾乎壓抑不了這排山倒海而來的狂潮,讓他的血液沸騰起來,全身的細胞跟著騷動……
看著她因羞怯而歙動著的唇瓣,他忍不住地欺近——
未希陡地一震,驚羞地往後退開。
他想親吻她嗎?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捂著驚訝的嘴,她驚慌失措地看著他。
氣氛尷尬極了,她也許不該躲開,但不躲開又是對的嗎?
因為不知所措,她最後的選擇是逃開。「我……我該去阿彩姨那裡了。」說罷,她幾乎可說是落荒而逃地跑了出去。
「該死。」塞爾皺起眉頭,為自己的衝動懊悔不已。
他嚇到她了嗎?他會把她越推越遠嗎?
儘管她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但當她恢復記憶時,會不會有另一個男人在等著她?
他感覺到她對他的感情是有回應的,但為何她還是躲開了他?因為她記憶深處有一個她想不起來,卻始終沒忘記的男人嗎?
剛才那一瞬間,他真的好想擁抱她、親吻她,但她卻像蝴蝶般,從他指縫中飛走了。
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他……他不會讓她飛走,他會牢牢地抓住她,不放開、不鬆手。
「唉……」頭一垂,他懊惱的沉聲歎息。
突然,他聽見腳步聲——
抬起頭,他看見未希滿臉羞紅地站在門口。他一怔,疑惑地望著她,內心莫名的充滿期待。
她回來了?為什麼?她決定接受他曖昧的追求?
「我……」未希猶豫地走了進來,「我……」
他不自覺地踏出腳步,迎向了她。
當他走到她的面前刖,她驚羞一震,嬌怯地看著他。「我忘了拿換洗的……唔。」
這一次,他不再放開她。
他要這只蝴蝶,不管以後她會飛向何方,這個當下,她是他的。
手一伸,他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撈進自己懷裡。
低下頭,他準確而迅速地尋找到她的唇片,給了她火熱的一記深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6 00:29:35
第七章
未希瞪大了眼睛,只覺得嘴唇一陣酥麻。
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她的呼吸……有點虛弱。
看著近在眼前的他,她全身僵硬,像個木頭娃娃般。他吻了她?老天,這不是真的吧?
但……不是真的嗎?她是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唇溫、他的手勁,還有他的心跳……
他的唇不似他給人的感覺那般冰冷,他的唇有著生命、有著感情、有著溫度、有著性感的味道……
這是她的初吻,而她知道這個初吻,將是她今生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未希……」他略離開她的唇,深情地凝視著她。
睇見她驚慌、不安、羞怯的表情,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想牢牢抓住她,他不想放開她,但他是不是也嚇壞了她?
她瞪著那黑亮的大眼睛,木木地看著他,說不出話的唇片歙動著。
「我……」他向來不是個狂熱急躁的男人,但遇上她以後,他卻好像是匹無法受控的野馬般。
他說了不該說的話,也做了不該做的事,而他知道這樣的自己,讓她無所適從、不知所措。
他不是完全失去理智及自制,只是壓抑不了,瘋狂想擁有她的衝動及念頭。
「先……先生,你……」她輕顫著的唇片微掀,欲言又止。
「對不起。」他為自己的唐突及冒犯致歉。
未希一怔。
對不起?為什麼要對不起?為這一記吻嗎?
如果這記吻是真心真意的,那他根本不必說對不起。他說了對不起,是因為這記吻是一時衝動,甚至是一時興起?
雖然她不敢奢求什麼,但她並不想聽他說對不起,她期待聽見的不是這一句。
他可以什麼都不說,只要凝望著她。但他為什麼要說對不起?說了對不起就不必為這記吻負責嗎?
眉心一擰,她有點不甘地推開了他。
她以為那麼溫柔的吻,代表著另一種不同的含義:她以為他在吻了她以後,會對她說出什麼,但他居然說了對不起?
這原本該是最美好的初吻,但他卻破壞了一切。
瞪著他,她的眼底有一絲的不諒解。沒說什麼,她轉身跑了出去。
「不希……」發現她動了氣,塞爾不禁懊悔自己的衝動。
他是不是太急躁了?是不是該多給她一些時間?他未經她同意而吻了她,是不是惹惱了她?
老天,他不該衝動的。
* * *
好幾天了,未希刻意的避開了他。
她常常能感覺到他熾熱的視線,但她裝作沒看見、沒發覺。
他對她態度曖昧,又同時有親密的女友。他吻了她,卻跟她說對不起。
她無法諒解這樣的他,更不想去猜測他的意圖究竟是什麼。
他把她當什麼呢?隨他擺佈,可以任意玩弄的小女傭嗎?就算他收留了她,給她一份工作及安身立命的地方,也不能如此玩弄她的感情。
這些天來只要一想到他的吻,她依舊心悸得厲害。而她越是無法忘記他溫暖的唇溫,就越感懊惱。
在發生了這種近乎「騷擾」的事件後,她應該離開的。
可是她的心卻有所眷戀,她離不開也不願離開。這次不是因為她無處可去、不是因為阿彩姨,而是因為她……愛上了他。
是的,儘管她根本無法諒解他那麼對待她,但她還是下不了決心離開。
看見他跟愛蜜莉在一起,她的心好痛,可是一想到離開冬館後,就再也看不見他,她就難過得快喘不過氣來。
她從不知道迷戀上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即使苦頭嘗盡,還是不捨。
「未希……」阿彩的聲音打斷子她的思緒。
她回過神,「是。」
「我過去那邊買個東西,你在這兒等我。」
看她好幾天都神不守舍的,阿彩特地帶她出來採買,而這也是她進冬館後第一次出門。
「好的。」她點頭。
阿彩抓著錢包,很快地走開。
未希在原地站著,□便看著腳邊那幾袋東西。突然,眼尾一瞥,她看見了角落裡的公用電話。
自從離開老家後,她就一直沒跟母親聯絡。冬館的電話雖然是隨他們使用,但「失憶」的她,如果有通電話的對象,那簡直是不打自招。
於是,她雖已安頓下來,卻還是不敢打電話通知母親。
她想,母親一定很擔心她,而她也牽掛著母親的近況。爸爸會責備她嗎?那些流氓會不會為難她呢?
她是該打個電話回去了。忖著,她提起袋子走向公用電話,然後從口袋裡摸出了一些零錢。她快速撥了家裡的電話號碼,喃喃地:「媽,快來接……」她沒有太多時間,因為要是讓阿彩撞見,她可是很難解釋。
「喂?」像是心有靈犀般,電話那頭傳來母親的聲音。
「媽!」聽見母親的聲音,她欣喜若狂。「媽,是我,未希。」
「未……未希……」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因驚喜而顫抖著,「你沒事吧?媽好擔心你。」
「媽,我很好,您不要擔心。」她紅了眼眶,「您還好嗎?爸有沒有為難您?」
「媽媽沒事,你呢?你在哪裡?怎麼現在才打電話回來?」
「我住的地方不方便打電話。」未希簡短地向母親交代自己的近況,「我現在在東青梅的伊瓦諾夫家幫傭,再過一些時日,我會想辦法把您接出來的。」
「伊……伊瓦諾夫是什麼?」
「我老闆是外國人。」
「喔,那麼……可以打電話去找你嗎?」
「還不行。」一時之間,未希不知如何向她解釋,「總之我會再跟您聯絡的,別擔心我了。」
「可是未希,媽媽……」
「媽,我不能跟您說了。」未希注意到阿彩已經從遠處走過來,東張西望的似乎在找尋她。
「就這樣,再見。」她快速地結束與母親的對話,提起袋子走向了阿彩。
阿彩見她沒留在原地,疑惑地道:「你去哪兒啦?」
「我去洗手間。」她說了謊,既心虛又歉疚。
「喔。」阿彩不疑有他地一笑,「我們回去吧。」
「嗯。」她點頭,暗自慶幸阿彩並沒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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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三月十八日,是伊瓦諾夫家族遷居日本的紀念日,依傳統,冬館會舉行三天的慶典,而散居在各地的伊瓦諾夫家族成員,也會來到冬館。
今年是遷居八十五週年的紀念日,而未希正好躬逢其盛。
這天一早,陸續有家族成員到訪,有些是從國外回來,有些則是由日本的其他地方前來。
一個又一個金髮白皮膚的外國人,來到充滿異國風情的冬館,男的西裝筆挺,女的雍容華貴,若不是有黑髮黃皮膚的日本僕人穿梭其中,真會給人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在這個屬於伊瓦諾夫家族的節日裡,愛蜜莉不請自來。她一直希望能成為,這個帶著神秘色彩的末代貴族中的一分子,而今天就是個機會。
對於她不請自來,塞爾並沒有多說什麼,但態度卻比平時更為冷漠。
不過因為她是個極具知名度的名模,又早已見慣所謂的大場面,所以即使塞爾不太搭理她,她還是很快的就跟家族中的年輕一輩打成一片。
在第一天的晚會上,未希並未出現。因為她是新手,阿彩不敢把招待賓客的工作交給她,於是她被分派到廚房幫忙。
但第二天晚上,因為實在忙不過來,阿彩決定把她調出來。
「未希,」阿彩探頭進來,「外面忙不過來了,你也出來幫忙吧。」
「是。」放下手邊的工作,未希跟著阿彩離開廚房,來到宴客大廳。
大廳裡樂聲悠揚,有人在舞池裡翩翩起舞,有人則三三兩兩的聯絡感情、閒話家常。初次見識這種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的大場面,未希看傻了眼。
「別發呆,跟著我來。」在伊瓦諾夫家多年,阿彩早已見慣了這種排場。
拉著有點不知所措的未希,她們走進了大廳。
「這個端著。」阿彩把一個放著酒杯的端盤交給她,「到處走走,有人要就給他。」
「喔。」她點點頭。這個簡單,電視上都有演過。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端著盤子,走進了這個「外國人」的世界裡……
* * *
「小妞。」突然,一名坐在一旁的貴婦叫住了她。
她轉過身,發現這名年約六十的貴婦,似乎已喝了不少酒,「是的,夫人。」
貴婦抬起眼簾,「給我一杯白蘭……地……」
突然,貴婦瞪大了眼睛,驚愕地看著她。「你……」
貴婦的反應讓她既驚又慌,她做錯了什麼嗎?不然這貴婦為何如此瞪著她看?
「夫人……」她不安地回著。
「你是誰?」貴婦眉頭一擰,語氣有點不客氣。
「我……」她囁囁地回應著:「我是新來的女傭……」
「女傭?」貴婦喃喃自語地道:「怎麼跟『那個女人』那麼神似?」
聽見「那個女人」幾個字從她口中吐出,未希很疑惑。「那個女人」是誰?她長得像誰嗎?
「夫人,您的酒還要嗎?」她問。
貴婦斜瞪了她一眼,「不要了,我怎麼喝得下去?」
貴婦的態度讓未希一臉惶惑,不知如何是好。「那……」
「走開。」貴婦揮退了她,嘀咕著:「塞爾是不是有毛病,居然找一個這麼像她的女人進冬館幫慵?」
聽見她的咕噥,未希相當確定自己肯定與某個人相似,而那個人在伊瓦諾夫家族中,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
突然,她想起塞爾曾說過「不想看見你的臉」這樣的話,難道是因為她像某個人嗎?
這時,兩名銀髮帥哥經過她身邊,驚奇又興奮地盯著她看,他們是塞爾的表弟尼可拉斯跟伊格。
「小姐。」尼可拉斯拉住她。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令未希一怔,驚羞地躲開來。
「先生,有什麼吩咐嗎?」她防備而有禮地問道。
「給我一杯酒。」他逕自從盤中拿了一杯酒,「以前沒見過你。」
「我是新來的。」她說。
「噢?」尼可拉斯跟伊格互覷一眼,笑說:「塞爾表哥好像從沒用過這樣年輕的女傭。」
「沒錯。」伊格附和著,「他從哪裡把你找來的?」
他們能說流利的日語,未希猜測他們應該跟塞爾一樣,都是住在日本的日籍俄裔人士。
「……」覺得他們的態度有幾分的輕浮,未希只想趕緊脫身。「我先失陪了。」
說罷,她彎腰一欠,轉身就走。
尼可拉斯睇著她美麗的背影,撇唇一笑,以俄語跟伊格說道:「有這麼年輕漂亮的女傭在,慶祝會就不會那麼無聊了。」
「你又打什麼壞主意?這裡可是塞爾的家。」伊格提醒他。
「怕什麼?不過是一個女傭。」說著,他拉著伊格走向了他的母親——亞麗珊卓夫人。
* * *
「媽媽……」尼可拉斯雖已二十七歲,但還是會跟母親亞麗珊卓撒嬌,他在母親的臉頰上獻上一吻。
「亞麗珊卓阿姨。」伊格向她問候致意。
微醒的亞麗珊卓眉頭顰蹙,唸唸有詞著。
見狀,尼可拉斯疑惑地在她身旁坐下,「媽媽,您怎麼了?」
亞麗珊卓回過神來,驚疑又難以置信地說:「真的好像『那個女人』……」
「嗯?』尼可拉斯跟伊格互覷一眼,滿臉不解。
「你看見那個女孩了嗎?」她神情怪異地道:「那個日本女孩長得好像塞爾他母親年輕時的樣子。」
「咦?」在這大廳裡的年輕日本女孩,就只有剛才跟他們擦身而過的那一個,他母親說的是她嗎?她像塞爾的母親?真的假的?
雖然他們年輕一輩都沒見過塞爾的日籍母親,但從長輩口中得知塞爾的日籍母親,在他八歲時與男人私奔,使得尼克舅父及伊瓦諾夫家族蒙羞,從此成了伊瓦諾夫家族一個最大的污點及禁忌。
大家都知道塞爾一直無法原諒他離去的母親,這樣的他怎麼會僱用一個神似他母親的小女傭?
「媽媽,您說那個年輕女孩像表哥的母親?」尼可拉斯好奇地問。
「沒錯。」亞麗珊卓不滿又激動地應著:「真不知塞爾是怎麼了?他為什麼讓有著那張臉的女人進冬館?」
「媽媽,真的有那麼像嗎?」他從沒見過塞爾的母親,而家族相簿中也從沒見過塞爾他母親的身影。
塞爾的母親在這個家族就像個沒有影子,沒有實體、卻又真實存在的鬼魅。
「我看至少有六、七分像……」她眉心一皺,「真是誇張,我要找塞爾問問。」
說罷,她霍地起身,搖搖擺擺地走開。
伊格挑挑眉,在尼可拉斯身邊一坐。「從阿姨的反應看來,那個小妞是真的很像塞爾的母親。」
「唔……」尼可拉斯摩挲著下巴,「把一個像自己母親的女人留在身邊,塞爾是真的有病。」說完,他若有所思地一笑。
睇見他眼底的異采,伊格低聲地問:「你在想什麼?」
他挑眉一笑,什麼都沒說。
* * *
在大廳走了一圈,未希感受到一些奇怪的、驚疑的目光,而那些目光就跟那貴婦看見她時一樣,讓她覺得很不安,好像自己是什麼三頭六臂的怪物般。
她很想表現出泰然自若的樣子,但卻無法若無其事的繼續待在大廳。於是,她慢慢地往牆邊靠,像老鼠一樣沿著牆邊逃竄。
突然,一隻強勁的大手從簾子後伸出,一把將她往簾後扯——
「啊!」她驚叫一聲,手中的端盤差點掉在地上。
轉過頭,她看見拉她的人。「先……先生?」
是塞爾,他正一臉嚴肅又冷漠的看著她。「你感覺不到嗎?」他劈頭就問。
她一怔,一時無法理解。
「你已經造成不小的騷動……」他說:「你不是在廚房幫忙,為什麼跑出來?」
「……是阿彩姨要我出來幫忙。」
「真是……」他濃眉一糾,懊惱地道:「回別院去。」
她一怔,「為什麼?」
「什麼都別問。」他語氣霸道地說著。
「因為我像『那個女人』嗎?」她衝口而出。
塞爾目光一凝,像只被激怒的獅子般瞪著她。「你說什麼?」
「剛才有位夫人說我像『那個女人』,我……」
「不准再說。」他打斷了她,神情十分不悅。
長得像某個人又不是她的錯,他為什麼把氣出在她身上?「那個女人」是誰?
他曾經被「那個女人」所傷嗎?
他把她從街上撿回來,是因為她的長相?他對她態度曖昧,也是因為她像某個人?他跟「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
如果她不像「那個女人」,他對她的態度是不是會有一百八十度的不同?
蹙起秀眉,她一臉不滿。「長得像她不是我的錯。」她不馴地望著他。
「你……」迎上她倔強的眼睛,他一震。
「先生是因為我長得像她,才收留我的嗎?先生是因為我像她,才態度曖昧的嗎?先生親吻了我,難道也是……」說著,她竟紅了眼眶,一臉不甘心。
是的,她是不甘心。如果不是她長得像「她」,她今天就不會在這兒:如果不是長得像「她」,他就不會希望她留在他身邊。他想看著她,是因為她像「那個女人」,她只是某個人的替代晶。
「未希……」驚見她眼底閃爍的淚光,他心頭一緊。
他隱約知道她在想什麼,但事實並不是她以為的那樣。他想跟她解釋,但從何說起?
「塞爾,」愛蜜莉快步地走了過來,「原來你在這兒。」
看塞爾神情嚴肅,而未希則眼眶泛紅,女性的直覺告訴她——這兩個人有著微妙又緊密的關係。她充滿敵意地睇了未希一眼,「塞爾,能陪我跳支舞嗎?」
塞爾沒有看她,也沒有回答她,兩隻眼睛還注視著眼前的未希。
未希咬咬唇,彎腰一欠,轉身就快步離開。
「塞爾……」見他的眼睛還緊緊跟隨著未希的身影,愛蜜莉嬌媚地勾住他的手臂,「我今天晚上能留下來吧?」
塞爾濃眉微糾,冷冷地撥開她的手。「你要留下來可以,別煩我。」
「塞爾親愛的,」她無視他的冷漠,繼續施展她的媚功,「難道你不想跟我……」
「不想。」他斷然地拒絕她,「祝你玩得愉快。」話落,他大步一邁就要走。
「塞爾。」愛蜜莉拉住了他的手,神情激動地說:「你該不是對那個小女傭有意思吧?」
他回頭,灰眸冷冷地。「有意思?不,我愛上她了。」
聞言,愛蜜莉瞪大了眼睛,既震驚又氣憤。她早覺得不對,而現在終於從他口中得到證實。
塞爾無視她的反應,轉身離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6 00:30:10
第八章
披著睡袍,心情鬱悶,輾轉難眠的愛蜜莉到餐廳找酒喝。
一進餐廳,她發現早已有人在這兒「續攤」,而那個人就是尼可拉斯。
「嘿。」看她進來,尼可拉斯向她招招手,「你也睡不著?」
因為兩人稍早在宴會上認識並跳了幾支舞,愛蜜莉對年輕英俊的他並不陌生。
她懶洋洋地走了過去,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可以給我一杯嗎?」
「當然。」他幫她倒了一杯酒,「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別提了……」她眉心一皺,「還不是你的表哥。」
「塞爾?」尼可拉斯挑挑眉,笑問:「怎麼?他讓你這個美麗的女朋友獨守空閨?」
她懊惱地將酒一飲而盡,「再給我一杯。」
他為她再倒滿一杯酒,語帶試探地問:「要不要說來聽聽?」
「別提了。」她又是一哼,話鋒一轉,「你呢?為什麼不睡覺,跑來這兒喝酒?」
「我啊……」尼可拉斯唇角一勾,「我在想一個小美女。」
「噢?」她斜瞥了他一記,「女朋友?」
他搖頭,「是我塞爾表哥家的小女傭。」
愛蜜莉一怔,「那個失憶的日本女人?」
「失憶?」他微頓,「她失憶嗎?」
她點頭,「她昏倒在塞爾的車子前,塞爾就把她帶回來了。」說著,她語氣激動了起來。
「告訴你一個秘密……」尼可拉斯挨著她的耳邊,「那小女傭長得很像塞爾表哥的母親。」
愛蜜莉一震。
「我母親說那女孩跟他母親有六、七分像。」他撇唇一笑,語帶狎意地道:「不知道他把一個像自己母親的女人留在身邊,有何用意?你知道嗎?他可是很恨他的母親。」
「我知道。」意外知道這個秘密,愛蜜莉若有所思,似有盤算。
「把像自己母親的女人呼來喝去,他還真是……」
「尼可拉斯,」她突然打斷了他,唇邊懸著一抹陰沉的微笑,「那女孩可不只是他的女傭。」
「咦?」他一怔,滿是狐疑。
塞爾親口承認他愛上了未希,讓她對未希充滿了恨意及敵意。而現在她知道了更勁爆的消息,那就是……未希神似塞爾的母親。
塞爾愛上她,該不是因為她長得像他母親吧?
不管是不是,現在的她只想報復塞爾、只想毀了那小女傭。於是,她心生惡毒的一計。
「你喜歡的那個小女傭……」她附在他耳邊,意有所指地說著:「她跟塞爾的關係很……緊密。」
「嗯?」尼可拉斯微怔,驚訝地看著她,「你是說……」
「她是塞爾洩恨的工具。」她說。
尼可拉斯陡地一震,「什麼?你是說她跟塞爾……」
她點點頭,「因為她長得像他母親,所以他才會把她從街上撿回來。」
「我懂了。」他哼地一笑,「原來塞爾這麼病態,他把那小女傭當自己外遇私奔的母親般糟蹋。」
「不只如此,」妒火中燒、失去理智的愛蜜莉,極盡能事的扯謊,並意圖慫恿尼可拉斯有所行動,「有時他還會拿她來招待他的客戶。」
「真的?」他難以置信地蹙眉一笑。
「當然是真的。」愛蜜莉點點頭,輕搭著他的肩膀,語帶試探地問:「怎麼?有沒有一點心動?」
尼可拉斯笑而不答,像是在盤算著什麼。
「塞爾既然可以拿她來招待客戶,應該不會吝於跟你這個表弟分享吧?」
「你是說我可以……」
「嗯哼。」她挑眉點頭,陰陰一笑。
睇著尼可拉斯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愛蜜莉忍不住在心裡發出狂喜的笑聲。
妒嫉使她失去理智、使她心裡的惡魔覺醒、使她一步步走進萬劫不復的深淵,而她……猶不自覺。
* * *
因為冬館來了幾十名客人,僕役傭人們的工作量不僅倍增,工作的時間也提早且拉長。
天沒亮,未希就跟阿彩他們來到冬館準備早餐。早餐備妥後,又得趁客人未起床前,將每一個地方打掃乾淨。
提著水桶,未希擦拭著走廊上的各項西洋古董及昂貴擺設。
突然,客房的門打開來——
「嘿,小姐……」尼可拉斯探出頭來,笑睇著她,「我餓了。」
未希知道他是塞爾的表弟,但記不住他的名字。「先生要用早餐了嗎?」
「嗯。」他點頭,「替我送進來,我要在房間用餐。」
「是的。」她一欠,「我馬上去準備。」說罷,她將手邊的工作先擱下,立刻前往廚房。
阿彩姨說過,不論如何都要好好伺候這些「皇親國戚」,只要他們吩咐,連一秒都不能遲疑。
準備好早餐,她以端盤盛放,前往尼可拉斯的房間。
「先生,」她輕聲地道:「您的早餐來了。」
「拿進來吧。」尼可拉斯說道。
未希推開了門,只見尼可拉斯坐在床沿,唇角上揚地望著她。
「先生,我該放在哪裡?」她問。
他指指床頭的櫃子,「就放這兒吧。」
「是。」未希走過去,微彎下腰,輕放端盤。
這時,她聞到了一股酒味。而在同時,一隻大手放上了她的臀部——
「啊!」她驚叫一聲,直覺地轉過身來。
坐在床沿的尼可拉斯笑睇著她,「幹嘛那麼吃驚?」
未希羞憤地瞪著他,「先生,請你自重。」
「自什麼重?」他蹙眉一笑,語氣輕佻,「我們都不是第一次,何必那麼拘謹?」
她怒視著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可惡,這傢伙居然敢藉酒裝瘋地吃她豆腐!雖然她被要求要好好伺候這些貴賓,但沒必要連這種屈辱都要忍受。
「我都知道了……」尼可拉斯挑挑眉,笑得邪淫,「你跟塞爾關係密切,而且……你是他的玩物。」
她一震。她是塞爾的玩物?他是聽誰說的?
雖然塞爾對她的態度十分曖昧,又曾經親吻了她,但他從來沒有過如此猥褻低級的舉動。
「你簡直……」要不是他是貴客,她還真想給他一耳光。
這種人不可理喻、低級下流,她不想跟他囉嗦。大步一踩,她就想走。
「……」尼可拉斯霍地站起,雙手一橫地擋住她的去路。
未希硬要闖,竟被他強行拉扯。
「你放手!」她驚羞氣憤地掙扎,「放開我!」
「裝什麼純潔?」尼可拉斯笑睇著她,「你應該對這種事很習慣了吧?」
「你!」她感覺受辱地瞪著他,再也忍不住地動了手。
啪地一聲,她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他陡地勃然大怒。「你這小賤貨敢打我?」說罷,他反手給了她一耳光。
「啊!」未希驚叫一聲,跌倒在床上。
還沒來得及翻身逃開,他的身體已經壓了上來——
「不要!」她尖叫並掙扎著。
呢可拉斯以單手箝制著她,另一隻手撫摸著她的臉頰。「聽說你長得很像那個跟男人私奔的下流女人。」
未希一震。又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跟男人私奔?
「那個女人」背叛了塞爾嗎?這麼說來……她長得像曾經背叛過他的女人?
這會兒她全瞭解了,她知道塞爾為何收留了她、為何態度反覆又曖昧、為何親吻她,不讓她離開……
「你真是漂亮……」一夜沒睡又貪杯,尼可拉斯眼底爬滿了可怕的血絲,「你長得那麼像『她』,塞爾在床上都怎麼叫你?」
他的話污穢、邪惡又不堪,聽進耳裡格外刺耳。未希氣憤地瞪著他,「下流!」
「我下流?」尼可拉斯哼地一笑,「拿你當洩恨工具的塞爾才下流吧?」說罷,他的手突然往她胸部襲去。
「啁!」未希閃避不及,驚慌尖叫。
尼可拉斯一把扯開她的衣領,幾顆鈕扣應聲彈開。她衣襟微敞,露出了引人遐思的雪白肌膚及蕾絲胸罩……
她氣憤又恐懼,一手抓住衣襟,一手推他。「不要!不要!」
「幹嘛抵抗?」尼可拉斯壓住她的肩膀,陰陰地笑,「只要我開口,塞爾也會把你送進我房間的。」
「你……」他在說什麼?塞爾會把她送進他房間?怎麼可能?她……她是女傭,可不是妓女。
「你就乖一點吧。」他唇角一勾,抓起她的手,身子一欺。
未希絕對不受這種屈辱,也絕不會乖乖就範。她如果是那種會乖乖就範的人,當初就不會半夜逃家。
她不讓他碰她一根寒毛,絕不!
為了「退敵」,她什麼陰狠的招數都使得出來,包括……攻擊他的下半身。
膝蓋一打彎,她狠狠地,像要讓他絕子絕孫似的,往他褲襠處頂去——
「啊!」尼可拉斯疼得跳開來,五官扭曲。
趁機,她翻身下床。儘管已腿軟,她還是努力地跑了幾步。
「別走。」不甘心的尼可拉斯強忍著痛,一把抓住了她。
她抵擋不了他強大的力量,整個人摔在地上。她好疼,但她更害怕。被激怒的尼可拉斯像只失去理智的野獸般,那紅色的眼睛惡狠狠的盯著她。
「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說罷,他伸手想扯下她的裙子。
「不要!」她嚇壞了,拚了命的掙扎抵抗。
翻過身,她趴倒在地上,而尼可拉斯則緊抓著她的腳踩不放。「給我過來。」
「不……」她沒命地想往門口爬,「放手……」
她一定要逃出這個房間,就算用爬的都要爬出去,
雖然她覺得自己快沒有力氣了,但只要還有一絲氣力,她就不能放棄。
「幹嘛搞得這麼難看?」尼可拉斯猛地將她一扯,然後俯身欺近了她。
他將她壓制在身下,得意地睇著癱軟在地的她,「我會表現得比塞爾好的。」
說完,他撲向她,
「啊!」未希驚叫,「不要碰我!不要!」
「說什麼不要?」他像發瘋了似的,摸索著她的身子,「玩物哪有說不要的資格?」
「不……」
「嘿嘿嘿……你乖一點,我會讓你……」
突然,門砰地一聲被踹開——
* * *
尼可拉斯一震,驚愕地抬眼一看。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竟是他的表哥塞爾。
塞爾的身後站著阿彩,而她在看見房間內的情形時,露出了震驚的表情。「未……未希……」
看見未希模樣可憐又狼狽地躺在地上,身上的衣裙凌亂不說,那張臉更是毫無血色。
她嚇壞了,那模樣就像個沒有靈魂的娃娃般。阿彩眉心一蹙,差點掉下淚來。
她看未希給尼可拉斯送早餐後,卻遲遲未出來,又隱隱聽見裡面傳來尖叫聲。一時情急,她直奔塞爾的房間,將還在睡覺的他給挖了起來。
幸好她那麼做了,不然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表……表哥……」塞爾飛快地從未希身上跳開,「你怎麼……」
塞爾面無表情地看著房內的一切,他知道這兒曾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抵抗掙扎,而此刻,他愛戀著的那個女人,正神情呆滯的躺在地上。
他冷冷的目光從未希身上移開,然後轉移到尼可拉斯身上。
「你敢打她的主意?」他沉聲問道。
「表哥,她……」尼可拉斯眉心一蹙,討好地笑說:「她不過是個女傭。」
塞爾濃眉一糾,眼底乍現凶光,手一伸,順手抓起一旁的花瓶往他丟去。
「啊!」尼可拉斯閃避不及,當場頭破血流。
他捂著額頭,「表……表哥,你……你幹嘛為了這種玩物……」
「玩物?」塞爾沉聲一喝,「你說她是玩物?」
「不是嗎?」尼可拉斯不甘被砸,懊惱地說:「我媽媽說她長得像……」
「閉嘴!」塞爾怒斥,「你敢在我面前提『她』?!」
「我……」尼可拉斯十分驚懼。
「你在我的家裡欺負我的人,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
「表哥,你把長得像『那個女人』的人留在自己身邊,那才真的是……呃!」
他的話沒法說完,因為他的咽喉已經被塞爾狠狠地掐住。
阿彩見狀,小心地、低聲地在一旁勸著:「先生,別……別……他是你姑媽的兒子啊。」
塞爾像是聽不見她的話,兩隻噴火般的眼睛,直直地射向了尼可拉斯。
尼可拉斯漲紅著臉,喉嚨咯咯作響,他想說話,但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幸好你是亞麗珊卓姑媽的兒子,若你不是,我會活活掐死你。」塞爾說完,手一鬆,將他推倒在地。
尼可拉斯痛苦的摸著喉嚨,乾咳了好幾聲。
「你醉了是嗎?」塞爾冷冷地瞪著他,毫不同情地道:「醉得連這種蠢事都幹得出來。」
「我……我是……」
「你把我當什麼?又把她當什麼?」
尼可拉斯五官扭曲,一臉無辜又害怕的看著他,「是……是愛蜜莉說的。」
塞爾一怔,「愛蜜莉?她說什麼?」
「她說……說這小女傭是你的洩恨工具,還說你會拿她來招待客戶,所以我就……」
「愛蜜莉……」塞爾神情陰騖駭人,冷漠的灰眸中出現殺氣。
那女人居然用這麼陰險的方法,從中挑弄慫恿?!她妒嫉他愛上未希,所以就利用不知情的尼可拉斯,來毀了未希?!
他會找她算帳,但在這之前,他要好好教訓這愚蠢的傢伙。
「你給我聽清楚了!」他趨前,一把拎起尼可拉斯的衣領,「她不只是個小女傭,還是……我愛的女人。」
這話讓尼可拉斯一震,而站在門外的阿彩,也嚇了一大跳。
「要是你再敢動她,我會讓你一無所有。」說罷,他又一次摔開了尼可拉斯,「馬上離開冬館,我不想看見你。」
「表……表哥……」尼可拉斯惶恐地道:「你不會告訴我媽媽吧?」
塞爾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要是我媽媽知道,她可能會……」
「滾!」塞爾根本沒耐心聽他廢話。
他走向未希,抱起了癱在地上,動也不動的她。
看著懷中神情呆滯的她,他心疼不已。
轉身,他走出了客房。
「先生……」阿彩趨前,「未希她……」
「這件事……」他睇著她,表情沉重地說著:「別聲張。」說罷,他抱著未希離開。
* * *
為免驚動其他人,塞爾將未希抱回了自己的寢室。
關上門,他將她放在床上。她的上衣鈕扣被扯落,前襟微敞,那白皙的肌膚上有著拉扯的抓痕,格外教人心驚不捨。
「愛蜜莉•懷特,你竟敢……」他目露凶光,咬牙切齒道。
伸出手,他將未希的衣襟掩上,以手指梳理著她凌亂的髮絲,然後心疼地凝視著她美麗而驚悸的臉龐。
「未希……」他輕撫著她的臉,低聲地叫喚她,「未希,別嚇我……」
她曾經因為突然的巨變而失憶,心理有過創傷的她,能不能負荷這樣的重創?
他多希望她哭或是叫,他寧可見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也不要她像沒有魂魄的洋娃娃般。
「未希,」他低頭,在她冰冷的額頭上輕輕一吻,「老天,你別這麼對我……」
她瞪著無神的眼睛,目光無法聚焦。
「未希,你沒事了,你……你很安全。」
是的,她是安全的。雖然她衣衫不整,模樣狼狽,但他非常確定她並沒有受到更嚴重的傷害。
「你安全了,別怕……」他濃眉一糾,自責地道。
是他讓她遭遇到這樣可怕的事情,是他跟愛蜜莉的疏遠,讓她成了愛蜜莉報復的對象及目標。
「未希……」看著她,他心痛不已,「老天……」他托起她的背,將她抱在懷裡,不斷地撫摸著她的髮、她的臉。
他只希望自己手心的溫度,能趕走籠罩著她的恐懼,他希望她能有所回應。
低頭,他在她額頭上重重地、沉沉地一吻。
突然,她整個人一震——
她發出了兩聲像是驚醒,也像是抽噎的聲音,然後失焦的目光終於凝聚了。
「未希?」塞爾一怔,「你……」
她美麗的眼睛裡流下了兩行淚,終於有了反應。
他激動地將她緊緊抱住,「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未希動也不動,安安靜靜地偎在他懷中,久久才幽幽地吐出一句:「『她』……是誰?」
他微頓,低頭看著她。
她看著他,眼底有令人不捨的痛苦及痛心。「我真的像『她』?」
他濃眉一糾,不知從何說起。
「如果不是因為我像『她』,你會收留我嗎?你會把我從街上帶回來嗎?」她的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哽咽,「你說討厭看見我的臉,是因為我像『她』?你要我留下來、你吻我,都是因為『她』嗎?」
「未希……」
『她』是誰?我是『她』的替代品?我是你恨『她』時的洩憤工具、是你想『她』時的替代品?」回過神的她,在意的不是尼可拉斯差點侵犯了她,而是在他眼中的「她」到底是誰?
她激動地流著眼淚,聲線顫抖地:「我真的像『她』,對不對?從別人的眼神中,我知道我是真的像『她』……」
「未希……」
「告訴我……」她居心一擰,尖聲地:「告訴我!」
「未希……」
他想重新將她納入懷中,但她卻恨恨地推開他。「不要碰我!」
「我平凡、我一文不值、我什麼都不是,如果不是像『她』,你不會管我是不是失憶、你不會收留我,你……你……」她再也說不下去,掩臉而泣。
看著她傷心痛苦的樣子,他的心一陣一陣的刺痛。
他從不想讓她如此痛苦,從不曾想過利用她,來宣洩心中對母親的不滿,但因為他讓神似母親的她進到冬館,而使她受到這麼多委屈之事,他深表遺憾。
「我不要……我不要……」她聲音哽咽著:「我不要這樣下去……」
「未希,是我的錯,一開始我就不該……」
「我要走。」突然,她抬起臉來,神情堅決地道。
迎上她篤定的目光,他一震,「走?」
「我要離開冬館,現在。」說罷,她翻身就想下床。
「未希。」他拉住她,語帶央求地:「不,不要。」
她淒然一笑,「為什麼不?我有什麼理由留在這裡?」
「我……」
「我決定離開不是因為你趕我、不是因為你表弟那麼對我、不是因為我討厭你或是任何人,而是……」
她停頓了一下,欲言又止地凝視著他。
她像是在猶豫著什麼,幾度唇片歙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懊惱又無奈地說:「事情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我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我不想當『她』的替身」。
「你不是『她』的替身。」
「那麼我是什麼?屍她恨恨地質問他,「你告訴我,我是什麼?」
「你是……」他該如何對她說明、他該如何告訴她,他愛上她並不是因為她神似某人。
「先生,」她咬咬唇,蹙眉一笑,笑裡充滿了無奈、悵然、遺憾、委屈,「你英俊多金,身份尊貴,是所有女孩子夢想中的白馬王子,即使是當替身,只要能在你身邊,也是件幸運的事情,但是我……我沒有辦法。」
看著她柔腸寸斷、傷心痛苦的模樣,他真的不忍心。
他決定告訴她事實,他決定讓她看見他最脆弱、最不為人知的那一面。「你聽我說……」
「不。」她打斷了他,「你先聽我說。」
她秀眉糾皺,神情悲哀地道:「我不想當替身,我希望你眼中看見的是我,而不是『她』,因為……因為我……」她勇敢而坦然地直視著他的眼睛,「我是真的愛上了你。」
聽見這句話從她嘴裡說出,他陡地一震。
她愛他?他以為她一直在拒絕他,是因為她對他毫無感覺,而她現在說……她愛上了他?
「我們身份懸殊,我知道我不該對你存有任何幻想,但是我還是……阻止不了自己,我可以選擇當『她』的替身,留在你身邊,但是我不要那樣,我……」她情緒激動,一時語塞。
「未希……」她這些直接的告白,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
「我很自私,我要我喜歡的男人,眼裡看見的是真正的我。」她說。
塞爾蹙眉一笑,愛憐地端起她的臉。「我是看著你的。」
她眉心一擰,「你看見的是『她』!」
「不,我正看著你。」他溫柔拭去她眼角的淚,「你不該吃『你』的醋。」
「我沒資格吃『她』的醋。」她負氣地道。
他搖頭一笑,「你沒弄懂我的意思,我是說……你不需要吃『她』的醋,你也絕不是『她』的替代品。」
「我不想聽這些……」
「你可以不聽,但是我要你……看。」說著,他將她從床上抱起。
她一怔,驚羞地說:「放開我。」
他溫柔一笑,什麼都沒說的抱著她走出寢室。
* * *
來到父親書房的門前,塞爾將未希放了下來。
她疑惑又慍惱地瞪著他,「做什麼?」
他沒有回答,神情有幾分嚴肅。「我讓你見見『她』。」說罷,他推開了房門,將她拉進書房裡。
「不……」來不及掙扎、來不及反對,她已經被拉進了書房內。
他關上門,拉著她走到那張以布幔遮蔽住的畫像前。
望著那以布幔蓋住的畫,塞爾臉上是一種憂鬱的神情。
看見他的表情,她一怔。
這布幔後的畫作是什麼?他要她見「她」,難道說這幅畫畫的就是讓他魂牽夢縈、又愛又恨的「她」?
不,她一點都不想看見「她」,那個跟她相似的「她」。
本能地,她轉身想逃。
「未希。」他一手拉住了她,「我不希望你有所誤會。」說完,他單手拉下那白色布幔。
隨著布幔的揭開,未希看見了畫中雍容華貴、氣質動人的美人。
「她」穿著繡工精細的禮服,半側著身,烏黑的長髮顯得她皮膚白皙而透明,「她」美得讓人窒息。
她發現自己跟「她」的五官,確實有六、七分的相似,但「她」那渾然天成、教人震懾的美,絕對是她沒有的。
這就是「她」?他們口中的「那個女人」?
這個女人對塞爾做了什麼?塞爾為什麼愛她又恨她?她……她是塞爾愛過且至今還深愛著的女人嗎?
「你跟她……」塞爾看著畫,幽幽地道:「真的有幾分神似吧?」
「不,」她不得不承認,這畫中的女人比她美多了,「我比不上她。」
塞爾轉頭看著她,蹙眉一笑,「你是說真的,還是說氣話?」
「我……」她是真的覺得她的美是她比不上的,但也許……還是有幾分的負氣吧。
「她是我的……」他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提起過「母親」這兩個字了,尤其是在別人面前。
但如果他要徹底的面對自己,走出黑暗,他就必須面對他一直刁;願提及且想起的事實。
「母親。」雖然掙扎,但他終究說出「母親」兩字。
「咦?」未希一怔,一時未意會過來。「你是說……」母親?她沒聽錯吧?
「這是我母親。」他微糾起眉心,「你像的不是別人,而是她。」
她錯愕地看著他,難以置信地道:「我……我像你母……」天啊,原來她吃醋、介意的對象竟是他母親。
「你說對了,」他注視著她,坦白地道:「我把你從街上帶回來,確實是因為你像她:我說討厭看見你的臉,也是因為你像她。但是我吻你,絕對跟她沒有關係。」
他討厭她的臉是因為她像他的母親,也就是說……他討厭他母親?
突然,她想起尼可拉斯說「那個女人」,是個跟男人私奔的女人,難道說……他母親跟別的男人私奔?
「他們說的『那個女人』指的是你母親?」一開始她還以為「那個女人」是他的愛人,卻沒想到竟是生他的母親。
「沒錯。」他點頭,「她在伊瓦諾夫家是個禁忌,大家都不願提起的禁忌。」
「發生了什麼事?」雖然這個問題太過私人,但她還是忍不住發問。
塞爾臉上沒有太明顯的表情變化,他雖然神情平靜,但眼底隱隱可見一絲的悵憾及受傷。
「她背叛了我。」他眉心一沉。
「先生……」瞞見他眼底閃過的一抹傷痛,她的心一緊。
塞爾沉默了好一會兒,幽惻地望著母親的畫像。「她說她會回來接我、她不會丟下我,然後我相信她,眼睜睜地看著她跟那個男人離開。」
原來這才是事實、才是真相。他的冷漠倨傲、他眼底的憂鬱傷痛、他的性情反覆……這一切全是因為他有那麼一段過往。
她想起他說過羨慕她失去記憶,他是那麼的希望忘掉這傷心的一切嗎?母親的外遇及背叛,是如何深深的傷害了他?
突然間,所有對他的不諒解及怨尤都不見了。
他那高大而強勢的身影,在此時竟是那般的孤獨而脆弱……眼眶一濕,她忍不住地掉下眼淚。這次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他。
「她走後,父親對我越來越嚴厲,像是擔心我也會像母親那樣,悄悄離開他似的。」他蹙眉苦笑,「那年我才八歲,卻嘗到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欺騙的苦,我恨她,也氣深深思念著她的父親……」
「先生……」看著他孤獨傷感的側臉,她好想伸手去撫摸他。
「父親請人畫了她的畫像,從此以後沉浸在無邊際的思念裡……」說著,他伸出手輕觸著畫作,「他總是這麼看著、摸著,彷彿她還在這兒一樣。」
思念她的不只是他父親吧?她想,他也同樣思念著她。
如果不是思念著她,他應該早把這幅畫燒了、丟了。
「我從馬上摔下來,受了很嚴重的傷,當時陪在我身邊的是父親,而她……她正跟一個我們不認識的男人,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他痛苦地一笑,「那時,我好希望自己就那麼死了,但是我沒死,受了那麼重的傷的我,竟然也長得這麼高、這麼大了……」
他悲傷的側臉令未希胸口抽痛,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他就快在她眼前消失了。
伸出手,她抱住了他——
「先生,」她語帶哽咽地道:「不要那麼說,不要……」
塞爾一怔,驚疑地望著緊抱住自己的她。
「幸好你活著,不然我就遇不上你……」她聲音啞然,「只要活著,就有希望,不是嗎?」
他端起她淚濕的臉,溫柔地望著她。「你在為我流淚嗎?」
迎上他深情的灰眸,她怯怯地點了頭,「先生,請你不要再難過。」
他蹙眉一笑,輕抹去她的淚水。「你好像比我難過……」
「我……」
「不要同情我。」他說。
她搖搖頭,「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覺得……覺得你好像快不見了。」
她的柔情及善良令他心動,他撫著她的臉頰,「我不會不見……」
她擰著眉,無法說話,只是一直一直地注視著他的臉,
「答應我,不要離開。」他微低下頭,熾熱的氣息吹拂著她的鼻尖,「就算你恢復記憶,也不要離開我。」
「先生……」看著他越來越近的臉,她說不出話來。
他的臉越來越模糊,而他唇片的觸感卻越來越清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6 00:30:32
第九章
這一吻讓他們兩人的關係拉近、感情加溫,也讓世界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慶典過後,伊瓦諾夫家族的成員們離開了冬館,而愛蜜莉也被塞爾轟了出去,並撂下「不想再看見她」的狠話。
冬館恢復了平靜,而他們的關係在這個莊園裡也成了佳話。
雖然未希還是做著女傭的工作,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地位絕不只是女傭。
塞爾總在她工作時,遠遠地看著她。當沒有人注意時,他會在花園深處裡擁吻她。
幸福似乎就在未希的手心裡,但她心裡卻還有著不踏實的感覺。
她想著她的母親,在她得到幸福的同時。
什麼時候才能把媽媽接出來呢?她經常在想著這件事。
她該誠實的告訴塞爾,關於她「失憶」的一切,但她該如何啟齒?知道她的失憶全是假裝,他會原諒她嗎?
就在她猶豫的同時,一場風暴已慢慢接近——
* * *
伊瓦諾夫宅邸的大門前,一名中年男人正探頭探腦,不得其門而入。
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未希那不切實際,妄想一夜致富的父親。
因為偷聽到妻子與未希在電話中的談話,他知道未希現在正在一名外籍富商的家裡幫傭。
瞞著妻子,他偷偷來到東京,希望從未希這兒得到一些好處。
一開始他還以為未希只是在一般的有錢人家幫傭,但來到這裡,他發現這可不是一般的有錢人家。他們家真是大,大到從門口根本看不見房子。
在這裡幫傭的薪水一定不少吧。他想著。
突然,一輛紅色跑車開到了門口,停下。車窗搖下,探出頭來的是愛蜜莉。
上次塞爾在盛怒之下趕走了她,而這次,她希望塞爾能念在他們交往了一年多的份上,給她一個機會。就算不能復合,但至少她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諒。
看見松本在門口探頭探腦,她打量著他問:「你是誰?」
一見車裡坐著的是一名金髮美女,松本立刻笑著趨前,「小姐,你一定是這戶人家的人吧?」
愛蜜莉挑挑眉,「可以算是。」
「喔,是這樣的,我女兒在這裡幫傭,我是來找她的。」松本說。
「你女兒?」看他的年紀應該不到五十歲,冬館裡怎麼可能有他的女兒在幫傭?
突然,一個念頭鑽進她腦海裡——
「女兒?」她一震,「那個叫未希的?」
「對對對,她就是我女兒。」松本彎著腰,一副卑微恭敬的模樣。「前陣子,她打電話回家,說她在東青梅的伊瓦諾夫家幫傭,所以我就來找她了。」
愛蜜莉像是中了什麼樂透頭獎般的挑眉一笑,「打電話是嗎?」
失憶的人還記得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交代行蹤?!哼,這趟她可真是沒有白來。
塞爾為了那個叫未希的女孩,而與她分手絕裂,現在她就要塞爾看看那女孩的真面目,讓他知道是誰說謊騙了他。
「她在這兒工作,薪水一定不錯吧?」松本只關心錢的事情。
愛蜜莉撇唇一笑,「當然。」說罷,她打開車門,下車並走向門口。
按下陌生人難以發現的隱藏式對講機,「我是愛蜜莉,我找塞爾。」
「懷特小姐,」對講機那頭傳來僕人的聲音,「先生他不見你。」
「他不見我,總該見見他心愛女人的父親吧?」她說。
對講機那頭沉默了一下,「你……你等等。」
等了約莫三分鐘,門開了。
愛蜜莉唇角一勾,回頭看著松本。「上車吧,我現在就帶你進去找女兒。」
* * *
塞爾神色凝重而冷肅地坐在沙發裡,銳利的兩眼直直地看著眼前,那卑微又一臉討好的男人。
他是未希的父親?他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塞爾,我在外面遇到這位先生,他說他是……」愛蜜莉撇唇一笑,「未希的父親。」
「是的是的,」看著眼前這氣質不凡的金髮男子,松本涎著笑臉,「我是未希的爸爸,敝姓松本。」
既然他叫得出未希的名字,就有幾成的可信度。
但未希已經失憶,而他又沒有登報托人代為尋親,這個自稱父親的男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我們家未希在這兒多虧你照顧了。」
一踏進這偌大的莊園,他就知道這伊瓦諾夫家,肯定不是一般大戶。未希在這種有錢人的底下工作,福利一定不差。而且說不定這個有錢人出手大方,還可能給他一筆錢——只要他開口。
「你怎麼知道未希在這裡?」塞爾聲線低沉而冷漠。
這個男人看起來是這麼的討厭,他會是猶如天使般的未希的父親?
「是這樣的……」松本兩手交握搓弄著,「未希打電話回家,說她在這裡工作,所以我就來看看她。」
他陡地一震。打電話?未希已經失憶,是如何打電話回家的?
「她打電話回家?」他想更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是的。」松本點點頭,「她說她在這裡過得很好,再不久後就會有錢。」
有錢?是的,只要她開口,他什麼都能給她,包括錢。
只是,這代表什麼?代表她一直在騙他,從頭到尾都在騙他?失憶?她沒有失憶,從來沒有。
她的目的是什麼?從他身上弄到錢?這些日子以來,她的所有表現都是在演戲嗎?
她的良善、她的倔強、她的一顰一笑、她的眼淚、她的……全部都是假的?
見塞爾神情冷肅,不發一語,松本小心翼翼地道:「未希要我們別來找她,是……是我自己要來的,其實是因為我需要錢,未希她……她應該發薪水了吧?」
塞爾濃眉一糾,瞥了他一記。
「……我是想,以後她的薪水可不可以寄給我?反正她吃住都在這裡,也花不了什麼錢。」
「松本先生,」愛蜜莉臉上帶著得意的笑,「未希她是沒有薪水的。」
松本一怔,「咦?為什麼?」
「因為你女兒她是這位伊瓦諾夫先生的情人。」她說。
松本一聽,並未吃驚,而是欣喜若狂地說:「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不信……」愛蜜莉斜瞥了臉色陰沉的塞爾一眼,「你問他。」
「伊……伊瓦諾夫先生,未希她真的是……」
「你要什麼?」塞爾打斷了他,目光冷峻地看著他。
松本微頓,「……我缺錢,所以這個……」
「多少?」塞爾知道他來此的用意,所以毫不囉嗦。
見對方如此闊氣大方,松本簡直樂翻了。「不必多,只要二十萬。」一趟就能拿到二十萬的話,那就真是「值回票價」了。
這些錢扣掉車資,夠他再去賭好幾把了。
塞爾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拿出支票,毫不猶豫地寫了一個數目。
他將支票交給松本,「這些夠吧?」
松本看著支票上的數目字,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一……一百萬?」老天,來一趟一百萬,那多來個幾趟,他馬上就變有錢人了。
他飛快地將支票塞進口袋裡,「那我不打攪了。」
塞爾眉一揚,「你不等她回來?她出去採買,馬上就回來了。」
「不必了,我趕車呢。」拿到了錢,他還看什麼女兒?現在他只想趕緊將支票兌現,好好地享受花錢的快感。
塞爾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要不要我送你出去?」愛蜜莉假意地說。
「不,不用了,我自己出去就行了,再見。」松本又鞠躬又哈腰,然後樂不可支地走了出去。
塞爾神情陰騖而深沉地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的動作。
愛蜜莉走上前去,有幾分幸災樂禍地道:「怎樣?你的日本女孩騙了你,你有什麼感覺?」
他濃眉一擰,狠狠地瞪著她。
「別瞪我,我早說過她有問題的。」她挑挑眉,一笑,「說什麼失憶?這根本是看見你有錢有勢,想賴著不走的伎倆。」
她欺近了他,直視著他懊惱的眼睛。「她的一切都是謊話,她是個騙子,你最討厭的騙子。」
他怒目一凝,瞪視著她。「你想狠狠踩我幾腳嗎?」
「不,」她搖頭,「我要你認清她的真面目,我要你知道,我對你才是最誠實的。」
「就算你誠實,你的心卻也是最惡毒陰險的。」他毫不客氣地說。
她一震,羞惱地道:「你……」
「出去。」他冷睇著她,「我上次應該說得夠清楚了,我不想再看見你。」
「塞爾•伊瓦……」
「大田!」他不讓她有開口的機會,大聲呼叫著外面的管家。
大田開門進來,「先生,有什麼吩咐?」
「送客。」他簡單交代一句,轉身就走。
愛蜜莉恨恨地看著他的背影,卻無計可施。她原本已打好的如意算盤,這下可是全盤皆輸了。
* * *
塞爾沉默而孤獨地待在房間裡,他將高大的身子,陷進了那張舒服的大沙發裡,神情卻是懊惱而沉鬱。
她騙了他?
她裝失憶留在他身邊,而她的父親是個見錢眼開、卑微諂媚的失意男人。
他相信她,他以為她真的什麼都不記得,而她卻利用了他的信任,恣意的在他面前演戲。
二十幾年前,一個日本女人欺騙了他、背叛了他,這二十幾年來,他不斷提醒自己,不要再上楚楚可憐的日本女人的當,卻沒想到這次竟又……
他的胸口一陣一陣的刺痛著,那種痛苦的感覺讓他喘不過氣來。
一切都是假的。當她哭著說她不想走,是假的;當她哭著說她想走,也是假的。
一切都是在做戲,而他卻任她擺弄著。
他這輩子最恨別人欺騙他,而他卻愛上一個欺騙他的女人。
都是設計好的嗎?從她昏倒在他車前到現在,都是她精心設計的騙局嗎?
老天,他好恨她,但又無法恨她。
「該死。」
他低聲咒罵一句,將臉埋進掌心裡。
他該怎麼辦?他無法將一個欺騙他的女人留在身邊,但矛盾的是……他深愛著這個女人。
他要如何面對她?他要如何看她繼續在他面前演戲?不,他做不到,他無法視而不見,若無其事……那種被欺騙、被背叛的痛心,他不想再來一次——
叩叩叩。有人敲了他的門,而他知道那是誰。
「進來。」他沉聲地道,
門打開,跟阿彩姨一起出去的未希回來了。
她走進來,關上了門,慢慢地走向沉在沙發裡的他。「大田先生說你找我。」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唔。」
察覺到他神色有異,她不安地說:「怎麼了?」他看著她的時候,從來都不是這種表情。
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他通常會把她緊緊抱在懷裡,有時溫柔、有時狂熱的親吻她。
「過來。」他伸出手,凝視著她。
遲疑了一下,她緩慢地、有所疑慮地走向他。
突然,他抓住她的手,將她扯進自己懷裡。她跌坐在他腿上,神情十分驚慌。
還沒反應過來,他一把扯開她的衣襟,大手揉住了她的柔軟……
「啊!」她驚叫一聲,本能地想逃開。
塞爾眼底透露著恨意,還有受挫。
他就像只受了重傷的獅子,就算只剩一點氣絲,還是要裝腔作勢地想鞏固自己的地盤。
未希驚慌失措地掙扎著,因為他從沒這麼對待過她。他此時的行徑,讓她想起他的表弟尼可拉斯。
「不要!」
她想推開他揉住她胸部的手,而他的手卻已快速地移到她大腿處。
他蹭起她的裙擺,火熱的掌心緊貼著她細白的大腿。
「別……」
她驚懼地看著他,眼睛已泛著恐懼的淚光。
看見那惹人憐惜的眼淚從她眼中流出,他備覺諷刺。眉心一擰,他恨恨地道:「這也是演技?」
她一怔,不解地看著他。
他一把拉起她,將她摔到床上,像老虎撲羊般的壓在她身上。
未希瞪大了眼睛,發出驚恐的尖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6 00:31:05
第十章
「不要這樣!」她害怕的掙扎著、尖叫著:「你不要這樣……」
憤怒及痛心填滿了他的腦袋、他的身體,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他只想懲罰她、毀滅她。
「想從別人那裡得到什麼,就該知道也得付出些什麼。」他銳利而憤怒的灰眸直盯住她。
迎上他憤怒的、燃燒著的眼睛,未希驚恐又茫然。「什……」
「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麼……」他的聲線粗啞而沉痛,「你知道的,不是嗎?」
她感覺得到他的憤怒,而這憤怒是來自於她,但她實在不知道他為何憤怒。
今天她出去之前,一切不是都還很好嗎?為什麼……在她出去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怎麼了?」她顫抖著聲線,試著安撫他激動而憤怒的情緒,「發生什麼事了?」
他視她的困惑為做戲,而冷然一笑。「你想不到的事。」
她一怔。什麼是想不到的事?他不說明,她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
「到底是……」
「你家的電話號碼還記得嗎?」突然,他冷冷地問。
她一愣,不解地望著他。她當然記得她家的電話號碼,但他為什麼這麼問?難道說……
一個不好的念頭閃過她的腦際,她倏地瞪大了眼睛,驚疑地看著他。
他冷峻的臉上有一抹毀滅的、可怕的笑意,「看來,你記得的事情比我想像中還多。」
「先生,我……」
「住口!」他沉聲一喝,恨恨地瞪視著她,「你欺騙了我。」
不,她不是故意欺騙他,事實上,她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他,但是卻始終沒有那樣的時機。
只是,他怎麼會知道她打電話回家的事情?她是在外面打的啁。
「從一開始就是騙局嗎?」塞爾神情痛苦而懊惱地說:「你假裝昏倒在我車前,再假裝失憶,然後一步步地設計我,讓我愛上你?」
「不,不是的……」
「你非常成功,而且你的計劃天衣無縫,只可惜……」他冷哼一聲,「你不該讓你爸爸出現在我面前,松本未希。」
聽見他連名帶姓地叫出她的全名,她陡地一震。
但更讓她吃驚的是……他提到了她爸爸。她爸爸怎麼可能知道她的落腳處?又怎麼找到這兒,出現在他面前?
「你在電話裡是怎麼說的?」他的眼底夾雜著憤怒及受傷,讓人既害怕又心疼,「我釣了個俄國凱子,他可悲的愛上了我,我可以在他身上得到任何我想要的東西,而他卻不知道我的失憶只是一場騙局……你是這麼說的吧?」
她拚命地搖搖頭,「不,我沒有……」
他唇角一勾,哼地一笑。「我還能相信你嗎?」
他的手背輕輕地滑過她的臉頰,然後猛地掐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看著她。
「你所說的每一句話,你的笑、你的眼淚、你的一切……我還能相信嗎?」
「你聽我說,我……」
他不讓她解釋,惱恨地壓住她的肩膀。「我已經先給你爸爸一百萬,就當我吻了你的代價。」
她一震。她爸爸跟他拿了一百萬?她爸爸真的來過這裡?這怎麼會……
「接下來,」他欺近了她,「我會給你更多,而你該付出的代價……你應該知道。」說罷,他單手撩起她的裙子。
她陡地一震,驚叫著:「不!不,你聽我說,我……」
他低頭以唇堵住了她的聲音,不讓她再作任何的解釋。
「唔!」
他的手狂肆而憤怒地摸索著她的身體,她只能掙扎,但她的抵抗在他的憤怒侵襲之下顯得多餘。
他狠狠地吻她,狠狠地蹂躪她的身軀,狠狠地發洩他滿腔的怒氣,狠狠地讓她知道他有多痛心、多受傷……
他這樣的行為,她並不恨也不氣。
她知道他對她有所誤解,但她一開始就假裝失憶,卻是不爭的事實。她非常清楚他過去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她瞭解他此刻的痛,她明白他為何會有如此激烈的報復他以為她是另一個欺騙他、背叛他的日本女人,就像他的母親一樣。
他的侵犯及粗暴沒使她生氣,卻反而讓她為他難過。
他不會再聽她的任何解釋,而她也自知沒有立場再說什麼。她不該裝失憶、她不該至今還沒對他坦白。
假如一切可以重來,她會告訴他,她會讓他知道她的苦衷。
但……都來不及了。
突然,她覺得自己沒有掙扎的必要。她愛著這個男人,而這個男人正因她而感到痛苦、憤怒,如果毀滅她能讓他得到些許的慰藉,那麼她願意付出一切。
忖著,她停止了掙扎,安靜地躺在他身下——
* * *
他以為自己可以毫不留情、毫不心軟,狠狠地、粗暴地、無情地毀了她,但他失敗了。
當他看著她靜靜的身體、靜靜的眼淚、靜靜的神情,他無法那麼對她。
為什麼她不抵抗、不掙扎?她的神情平靜得像是赴義前的烈士般無怨無悔、無畏無懼,
他凝視著她,然後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他對她的恨意及不諒解,遠不及他對她的愛戀。
是的,他已經如此無可救藥的愛著她,以至於寧可被她傷害,也不忍傷害她這就是愛。他知道……他對她的愛就是這麼多、這麼深。
他認了,也輸了。老天注定要他在日本女人手裡再栽一次,而他也逃不過再一次的被傷害、被欺騙、被背叛。
他鬆開了手,放開了她,也離開了她——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疑惑地望著他。她唇片輕輕掀合,欲言又止。
「你什麼都不必說,我也不想聽,你走吧。」他背過身去,不敢看她。
再多看她一眼,他就會後悔。
不是後悔愛上了她、不是後悔終究沒有佔有她,而是後悔要她離開。
他是愛她的,他比誰都不願讓她離開。但是他不能,他不能與一個欺騙他的女人朝夕相對。
曾經,他以為自己已走出了黑暗,但如今,他才發現自己從未離開過。
「先生……」
他抬手制止了她,「我會給你一筆錢,但是……我不想再看見你。」說罷,他大步一邁,走出了房間。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未希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失聲。
* * *
「未希,為什麼要離開?」阿彩驚訝又難以接受地問著。
自從她來了以後,冬館變了,塞爾也變了,一切都因為她的存在而變得不一樣,為什麼她突然要離開?她跟塞爾不是已墜入了愛河?
「阿彩姨,我做了令他無法原諒的事情,所以……」
「是什麼事情?」阿彩激動地道:「我去幫你求情。」
在塞爾的刻意隱瞞及交代下,未希的父親來過的事情,只有大田知道。
「不。」她搖搖頭,眼眶微濕地:「我不想再讓他痛苦難過……」
「未希,」阿彩一歎,「他一直很痛苦,是你讓他活了過來。」
「阿彩姨……」
「難道你要讓他又變成『沒有心』的人?」
「我希望他快樂,而我的離開可以令他快樂……」說罷,她拿起塞了幾件換洗衣服的袋子,「阿彩姨,謝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謝謝。」
見她離意堅決,阿彩紅了眼眶。「傻孩子,你能去哪裡呢?」
「我也不知道,但是總會有我可以落腳的地方上說著,她拿出一個信封交給阿彩,「請你幫我把這個交給先生。」
阿彩微怔,「這是什麼?」
「一張支票。」她說。
阿彩疑惑地:「支票?」
她點點頭,「我不能拿他的錢,一毛都不行。」
「那你身上還有錢嗎?」阿彩收下信封,憂心地問。
她低下頭,咬咬唇,神情尷尬又為難。
阿彩知道她沒錢,因為她雖做著女傭的工作,身份卻不是女傭,也因此她並沒有薪水可領。
「你等等……」阿彩返回自己的房間,不一會兒就拿出了幾張紙鈔。「這些錢,你拿著。」她拉著未希的手,將錢塞到她手心裡。
「不,阿彩姨……」
「我堅持。」阿彩姨像個母親般,慈愛的注視著她,「身上沒錢,你能上哪裡去?」
看著待她如女兒的阿彩姨,未希再也忍不住地掉下眼淚。她離開老家的那一夜,母親也是這麼將錢塞給她的。
「傻孩子,別哭。」阿彩姨也難過的流下眼淚,不捨地拭去她臉上的淚,「你要保重。」
「嗯。」她猛點著頭,卻說不出話來。
「你知道冬館在哪裡,也知道這裡的電話,有什麼困難,一定要打電話給我……」
「嗯。」她感激地看著阿彩姨,哽咽地道:「再見,阿彩姨。」
「再見。」
再不捨、再難過,她終究還是得離開這裡。
雖然不想離開他、離開冬館、離開大家,但是她知道自己這一次是非走不可。
因為她的存在,只會再一次的傷害塞爾。他是那麼的相信她,而她不得已的謊言卻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她一點都不怪他,只因這是打從她謊稱失憶開始,就注定要承擔的後果。
* * *
敲了門,阿彩走進了塞爾的房間。
他坐在窗前的沙發上,神情沉鬱的看著窗外。
阿彩走到他旁邊,「未希走了。」
「唔。」他的眉心抽搐了一下,卻沒有多說什麼。
阿彩將信封遞給了他,「這是她要還你的。」
看見那信封,塞爾一震。那是他放在她桌上的信封,裡面裝了一張金額高達三千萬的支票。
她沒有拿走,為什麼?
他接過信封,抽出裡面的支票。沒錯,它還在,原封未動。
這時,阿彩瞥見了上面的金額,她嚇了一跳。
「她為什麼沒拿走?」他喃喃地道。
阿彩皺皺眉頭,「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她離開?又為什麼給她這麼多錢?」
他濃眉一糾,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三千萬是在打發她走嗎?」阿彩滿心疑惑地問:「為什麼……」
「她什麼都沒帶走嗎?」他像是聽不見她的聲音般,神情茫然。
阿彩有點不滿地看著他,「是的,她什麼都沒帶走。」
聞言,塞爾的表情變得痛苦而激動。
「先生,你以為她會帶走什麼?」阿彩情緒激動地問:「她到底做了什麼,你為什麼要趕她走?」
這是她到冬館幫傭以來,第一次以這種近乎無禮的口吻跟他說話。
「行了。」他眉心一擰,沉聲地道:「都結束了。」
「先生……」
「你出去吧。」他眼睛一閉,往沙發裡一靠,「我想一個人靜靜。」
看他神情沉鬱懊喪,她知道她再追問下去,只會惹他不快。
幽幽一歎,她轉身走了出去。
* * *
塞爾將所有時間投入工作中,甚至經常住在公司,而不回家。
他以為讓自己忙碌,就能徹底的忘記她的一切,但他越是想把她趕出自己的腦海,她的身影就越是深深刻劃在他的生命中。
她曾經存在過的事實不容抹滅,他還愛著她也是不爭的事實。
他不斷地工作,工作再工作,直到他的背痛又發作……
「你必須休息。」終於,在巖田醫生一聲令下,他回到了處處充滿她的記憶的冬館。
他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哪裡都不去,什麼人都不見。
整整一個月,他如同行屍走肉般。
「先生,」阿彩開門進來,神情慌張地道:「外面有位太太要見你,她說她是未希的媽媽。」
他一怔,「什……」未希的媽媽?上次是她爸爸,這次是她媽媽?
她都已經離開了,她媽媽還來做什麼?
「先生,我已經請她到大廳候著。」阿彩坦承她自作主張,「你見見她吧。」
雖然他對阿彩自作主張有點不悅,但並沒有責備她。好吧,既然她媽媽來了,他就見她一面,看她究竟要做什麼。
他起身,走出房間,往樓下大廳走去。
走到大廳,看見一名原本坐著的婦人,連忙站起——
「伊……伊瓦諾夫先生嗎?」看見眼前英俊高大的外國人,松本景子立刻猜出他就是未希的僱主。
看著眼前樸素而怯懦的婦人,塞爾怔了一下。他以為他會看見一張諂媚的、討好的、貪婪的女人面孔,但她不是。
「我是松本景子,未希的媽媽。」她彎腰一欠,「非常對不起,我知道我先生來打攪過你……」
塞爾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她。
看他神情冷漠,景子有幾分畏怯。她從皮包裡拿出一個鼓鼓的信封,小心地擱在桌上。
「這信封裡有三十萬,我先還給先生你……」她說。
他一怔,非常疑惑。
「我知道我丈夫跟你要了一百萬,而那些錢……他都已經在賭桌上輸光了。」景子神情羞愧,「我只能先還你三十萬,剩下的,我會慢慢還你的。」
知道她是來還錢的,他非常,驚訝。
「伊瓦諾夫先生,」景子囁囁地問:「我聽你家的傭人說,未希已經離開這裡了,你知道我們家未希去哪兒了嗎?」
塞爾心頭一震,「她沒回家?」
她搖搖頭,「她打過電話回來,不過她在電話中說她還在這裡工作,所以我……」
她沒回家?那麼她上哪兒去了?
他以為她貪圖他的財富,但她沒有拿走他分文;他以為她的父母是貪得無饜的小人,而她的媽媽卻拿著三十萬來還他……
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事情是不是比他所想的還要複雜?他……他是不是誤解了什麼?
不,他沒有誤解她什麼,她假裝失憶是事實。
「先生,你也不知道她的行蹤嗎?」景子焦急地問。
他點頭,「是的,我不清楚。」
景子一聽,眼眶紅了。「她到底去哪裡了,如果她被那些人找到,那……」
「那些人?」他一怔。「那些人」是誰?他們找到了她,又會發生什麼事?
「說起這個,真的是很……」景子抹去眼角的淚,娓娓道出:「我丈夫生意失敗後就沉迷賭博,這幾年下來輸了不少錢,未希學校畢業後就工作幫忙償還債務,可是我丈夫卻越陷越深,最後連女兒都成為他的籌碼。」
塞爾震驚地說:「你是說……」
「我丈夫把她輸給了賭場的流氓,那些人要讓她去賣春,要不是我聽見了他跟那些人的談話,連夜讓未希逃家,恐怕她現在已經……」
聽到這邊,他才赫然發覺,原來她裝失憶,不肯讓他把她交給警察,都是因為害怕被送回家去。
他一直覺得她在逃避什麼、害怕什麼,原來她逃避的是她的命運、害怕的是那些即將傷害她的人……
他知道了,他全知道了。她不是故意騙他,她是有苦衷的。
「老天,」他懊悔地叫起眉頭,「我居然……」
他為什麼不聽她解釋?為什麼趕走了她?他……他竟親手將她推向危險。
「未希她一直希望把我接出來,但是她……」景子擔心得哭了,「我連她在哪都不知道……」
「松本太太,」塞爾趨前,伸手輕拍了她的肩膀,「你先別擔心。」
景子微怔,疑惑地望著他。「伊瓦諾夫先生……」
他愧疚的蹙眉笑,「她一定會把你接出來,而我……我會找到她。」
是的,他會找到她,也會找到他未來的希望及陽光——
* * *
「松本小姐,請你把這幾箱放到貨車上。」組長吩咐著。
「是。」未希擦擦汗,喝了一口水,繼續著這對女孩子來說有點粗重的工作。
她現在在一家貨運行:正作,雖然工作粗重而月.辛苦,但這家貨運行卻是唯一給她工作機會及提供住宿的公司。
早已離開專館的事,她一直不敢告訴母親,怕母親為她擔心,所以她報喜不報憂,什麼都沒說。
她奮力地搬起箱子,一步步地走向貨車,堆疊上去後,又返回搬了一箱。
「嘿咻。」她一個用力,將箱子頂上肩膀。
往前走了幾步,突然一陣頭暈。她停下腳步,硬撐著搖晃的身子。
她不敢放開箱子,因為一鬆手,箱子裡面的貨品就會被她摔壞……
但她的眼前一陣黑,她幾乎快站不住了。身子一晃,她往後仰去——
突然,她肩上的箱子被接手了,而一隻強勁有力的大手,自她背後扶住了她。
她的眼睛有幾秒鐘的時間,是什麼都看不見的。
「這工作對你來說不會太粗重嗎?」在她背後頂住她的人說話了。
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溫柔、如此的……不,不會的,這聲音是來自冬館,一個名叫塞爾•伊瓦諾夫的男人,但那個男人怎麼可能會……
她回過頭,眼睛慢慢地看見東西,而那身影也漸漸地清晰。
塞爾擱下紙箱,不捨又深情地看著滿頭大汗、模樣疲憊的她。
才一個月的時間,她瘦了許多。也難怪這樣的工作對她來說,真的太粗重了。
他自責又心疼的凝視著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她沒看錯,是他,塞爾•伊瓦諾夫真的就站在她面前。「怎麼會……」
「跟我回去,好嗎?」他說。
她,驚疑地看著他,不解地問:「回去?」
「我很想你,你不在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誠實地說。
「先生……」她輕蹙眉心。
她很想跟他在一起,但她知道……他們的世界有多麼的不同。
再說,她先前欺騙了他,而他不是最討厭欺騙他的人嗎?
「未希,」他眼底充滿了懊悔,「在你離開之後,我才發現自己根本不能沒有你。」
「先生……」他這些話教她心動萬分,但……可以嗎?
他深情注視著她,臉上淨是不捨及憐惜,「我是個膽小鬼,怕受傷,於是就先傷害了你。」他濃眉一糾,語帶悔恨地說:「我對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我知道再多的言語,都彌補不了我對你的傷害,但……」
他微頓,無限懊惱地一歎,「我願意做任何事來彌補一切,只要你能接受我、原諒我。」
他的深情、他的懊悔、他的一切,打動著她脆弱又需要呵護的心靈。
迎上他熾熱深情的眸子,她的胸口一陣鼓噪。
她愛他,但她不確定他們能在一起。「先生,我配不上你……」
「不,」他居心一擰,倏地握住了她的手,「你這麼說只會讓我更內疚。」
「我……」他真摯的眼神及表情,讓她激動得想哭,「可是我曾經騙了你……」
眼眶一熱,她淌下眼淚。
他不捨地抹去她眼角的淚水,溫柔一笑。「你母親來找過我,」
她一怔。「什麼?」那麼說,她媽媽已經知道,她不在冬館幫傭的事情了?
「我都知道了。」他愧疚地看著她,「我知道你為什麼裝失憶,我全都知道了。」
他全知道了?他知道她因為怕被抓去賣春而逃家,知道她裝失憶是為了能留在他家幫傭賺錢,而不是因為貪圖他的財富……
塞爾愛憐地抹去她臉上交織著的汗水及淚水,話聲輕柔地:「對不起,我誤會了你,還不給你解釋的機會。」
「先生……」
「我錯了,我不該那麼對你,我……」他眼底有深深的歉意及愛憐,「我愛你,我完全不能停止想你。」
「冬館的每一處都有你的聲音、你的身影,不管我走到嚼裡,我都好像能看見你的影子、聽見你的聲音……」他捏住她的手,深情地:「我覺得自己就快崩潰了,你能救救我嗎?」
事情突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令她措手不及、六神無主。「先生,你……」
「你可以生我的氣、可以罵我打我,只要你跟我回去……」說罷,他忍不住地將她深擁入懷,「我們把你媽媽接來住,我可以給你爸爸一筆錢,要求他跟你媽媽離婚,讓他再也打擾不了你們的生活。」
她怔怔地偎在他懷中,不知道該說什麼,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他低頭在她額前深情一吻,「原諒我的脆弱跟憤怒,未希……」
他的吻是那麼的溫柔,溫柔得讓她的心,一陣一陣的溫暖起來。
她愛他,而她從未像這一刻般,如此堅信他也愛著她。
就這樣,這一個月來的所有煎熬及思念,在此際完全釋放——
她忍不住再一次激動落淚,然後緊緊地環抱住他,「先生……」
「未希,」塞爾擁著她,輕聲地道:「我愛你。」
他拭去她臉上的淚,笑著說:「別哭了,現在就跟我回去。」
「可是我還在工作……」
他一笑,「我已經替你辭職了。」
她一怔。
「走吧。」他拉著她的手,「大家都在等你回去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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