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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水]少甜心蜜糖寶貝[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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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47:52
標題:
[鏡水]少甜心蜜糖寶貝[全文完]
甜心蜜糖寶貝
作者:鏡水
哈哈!眼前這個據說要輔助他熟悉瞭解公司運作的女人,
不正是高中時唯一不買他帳的那個平凡馬尾女?
雖然高中一畢業他就被送出國,但因為「那件事」
讓他對她印象深刻到咬牙切齒,
所以即使已過了這麼多年,他還是能第一眼就認出她。
不知道她認出他是誰了嗎?
嘿嘿!既然他是她的上司,
那就表示……往後上班時他可以盡情地奴役她
使喚她惡整她折磨她,
直到她受不了,自動離職落荒而逃……
結果……怎麼會是這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48:18
楔子
回想起來,他是高中的時候認識她的。
「我今天想去唱歌。」
「耶!非儀揪唱歌啦,還有誰要跟?」
「非儀,我可以帶隔壁班的去嗎?」
「唱完歌之後要幹嘛?非儀,我知道有家不錯的餐廳。」
「非儀,你看我的指甲油顏色漂不漂亮?」
「你走開啦!現在大家正在跟非儀討論放學去哪裡玩。」
他的身邊總是圍繞著一群人,非常熱鬧。
「唱完隨便你們想去哪裡都可以,我請客。」
語畢,周圍響起歡呼:
「太棒啦!」
「非儀最好了!」
他長得好看,家裡又是開公司的,男男女女都喜歡他。每個月,他都有用不完的零用錢。他拿這些錢來請客、借同學朋友,甚至買東西給他們,大家都會很高興。
他的朋友很多很多,他也不討厭這樣。
身旁的人吵吵鬧鬧的,但無論氣氛再怎麼熱烈,坐在他座位前面的那個女生都不會轉過頭來。
她是班上的書呆女,戴著一副眼鏡,學期成績好像是全年級第一吧,他也不是很清楚;穿著整齊潔白的制服,永遠綁著一束不短不長的馬尾,幾乎不曾回頭和他說話。
也因此,他始終只能看見她的那撮馬尾。
明明座位只是前後之遙,可是除了傳遞考卷或作業,卻不曾有過其它的互動。
原本,這對他來講也無關緊要,就只是一個他根本不會去在意的人而已。
不過那天,學校考試,他像平常那樣沒有念書,之前老師跟他下了最後通牒,說這次要是再考不好,就會通知他的家長。
過完這學期他就要出國留學了,有讀和沒讀其實根本沒什麼差別,不過要是搞到家裡那邊去就變得有點麻煩,如果可以,他還是希望家裡不要知道,免得囉唆。
左思右想,他的目光停在眼前的那束馬尾上。
她叫什麼名字來著?算了。
「喂。」霍非儀出聲喊著坐在前面的人。
沒反應。
他索性伸長手臂,扯了一下她的頭髮,要她轉過臉。
「叫你呢。」他挑眉。
她的頭被他扯得稍微往後了一下,隨即,她緩慢地回首看著他。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正面,平凡無奇的一張臉,掛著一副不起眼的眼鏡。
「有什麼事?」她問。
「我說,」他啟唇,毫不猶豫,「等下考試,你罩我一下。」讓他可以順利過關。
他不是用疑問句,因為他向來不需要詢問對方意願,總是他開口說,別人就跟隨。
然而,只見她定定地注視著他好一會兒。
「不要。」她搖頭道,把臉轉回去。
沒想到會被拒絕,霍非儀一呆,很快地又伸手拉住她的馬尾。
「我會請客的,還是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我也可以買給你。」他非常大方地說道。
她抬起手,將被他拉得有些亂掉的頭髮整理好,然後堅定地說:
「我不要。」
他的眉頭皺起來。
「不然你想要怎樣?啊,要不你開個價,現金也是OK的。」
因為習慣使用金錢和物質讓大家開心,所以他現在也很自然地昂著下巴,就等著她告訴他一個金額。
她卻是再度地望著他,許久都沒有說話。
幹嘛啊?
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霍非儀正想開口,就見她推了下臉上的眼鏡,道:「你好像不知道,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用錢買到的。」
……什麼?
他傻眼。
她坐正回去,不再理會他。
而他,在反應過來之後,只覺得胸腔燃起一陣熊熊怒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49:10
第一章
讀書時期,他向來是同儕之中最耀眼的閃亮巨星,被眾人所簇擁著。
除了家人之外,從來,從來沒有人糾正他。
高中時的其它事情,他其實都忘得差不多了,就只有她,他記得一清二楚。
因為他特別記仇。
「這位汪小姐本來是你姊的助理,你姊這個月開始請假待產,所以剛好讓她協助你認識公司……」和他長得有幾分神似的男子對著他說道。
自己的大哥在講些什麼,霍非儀根本沒注意聽。他只是瞇起雙眸,仔細地打量站在面前的女子。
綁著馬尾,平凡無奇的臉,不起眼的眼鏡,再加上她的名字。他垂眼睇著手中的名片。本來以前在學校他是不知道她的名字的,後來因為發生了那件事,而他又是個愛記恨的人,所以就記得了。
錯不了,就是她。
「你有在聽我講話嗎?」男子提醒他拉回注意力。
聽見兄長的問話,霍非儀抬起眼來。
「有。就這位……汪只晴小姐,會在這段時間跟在我身邊。」
他盯著她,用力觀察著,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認出他了?
「不是跟在你身邊,是協助你認識公司。她在公司已經有七年資歷了,在你姊手下也一直做得很好,剛好你姊要待產,汪小姐可以算是現階段輔助你的最佳人選。」男子說道。
「是嗎?」那又怎樣?霍非儀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高中畢業之後就在父親安排下出國留學,在國外花幾年混到一張大學文憑;反正他是麼子,上有兩個優異到不行的兄姊,所以也不急著踏入社會,就無所事事了一陣子,然後家人看不下去,於是又在被要求的情況之下,花幾年混到碩士學位,接著,就開始他的野放人生。
每次父親要他回國,他就找藉口推託,拖到都二十九歲了,這次是再也拖不下去了,他只能遺憾地結束長久以來的自由生活,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進入家族企業。
從來沒有坐過辦公室的他,當然不了解自己家的公司,就大概知道是賣電子材料方面的東西。
公司規模不會說非常大,不過一直以來都相當穩定,賺的錢也不少;他們有自己的工廠,然後接訂單,賣給外國人。他是曾經在國外的分公司待過一小段時間,不過那時候每天露完臉就閃人,他什麼也沒做。
因為姊姊即將生產,所以父親找到強而有力的理由要他回來幫忙。
首先當然就是要學習,而且是要從頭開始學起。
大哥給他的時間是三個月,就好像是什麼試用期吧。這三個月他都是實習的身分,要弄懂公司的一切,之後才會給他一個正式的職位。
真是麻煩死了。
只聽男子道,「因為你對公司的運作還不了解,所以你目前直屬於我,暫時還不讓你負責項目。」
說真的,他也不想負責。霍非儀撇嘴。
男子又說,「你什麼時候準備好,就什麼時候讓你正式處理公事。目前為止就這樣。我請汪小姐幫你,希望你盡快上軌道。」
是是是……霍非儀根本沒在聽。
他一點也不想在這裡工作,一點點都不想。望住站在自己面前的汪只晴,他發懶的腦子轉了一下,卻忽然有了另外的想法。
這女的會變成他的助理?也就是說,他是她的上司囉?
哈哈,太好了,他馬上就把她開除!
終於可以報仇雪恨,霍非儀心裡無比得意。
他琢磨著各式各樣要她滾蛋的用詞,幻想可以讓對方多麼難看,卻見汪只晴上前一步,朝他禮貌性地伸出了手。
「請多指教。」她道。
正在編排壞主意的霍非儀一頓,睇著那隻手。仔細想想,倘若現在莫名其妙地當場炒她魷魚,大哥一定不會認同。
聽大哥剛才介紹她的那副口吻,她在公司裡的評價應該是相當優秀的,所以大哥不可能會因為他隨口幾句話就讓她離職,說不定還會被他的胡鬧惹怒。
這樣出糗的會是自己。
那麼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對了,既然他是她的上司,那就表示他要她做什麼都可以吧?
那不如乾脆暫時讓她待在自己身邊,然後盡情地奴役她使喚她惡整她折磨她,直到她自己受不了落荒而逃,這樣比直接開除她更爽快啊!
哈哈!他實在太聰明太有創意了!
「發什麼呆。」男子看他遲遲沒有動作,便喚他。
「啊?喔。」霍非儀瞥了自己兄長一眼,隨即將目光對上汪只晴。
她穿著深色的套裝,裙擺稍微蓋到膝蓋,剪裁和樣式偏向保守,不過卻予人一種相當乾淨整齊的印象,令他想到她高中時的那套制服。
她沒有什麼表情,鏡片後的眼睛也看不出有何情緒,死板板的,又冷淡。
就跟以前一樣。
彼此會重逢,一定是緣分。只是,對這個眼鏡書呆女而言,這會是一段惡緣吧,哼哼。
霍非儀笑容燦燦。
「我可以叫你Sunny嗎?」念起來是殺你。「我喜歡給別人取外號,比較好記,你的名字有個晴字,有晴朗之意,所以是Sunny。」他笑裡藏刀。
她好像停了下,隨即道:
「可以。」
「那就……多多指教了。」伸出手,他回握住她。
她的手心,柔軟又溫暖,這並不在他預料之內。而她只禮貌性地輕握一下便收回,在他掌中留下一抹溫度。
※ ※ ※
一日之計在於晨。
睡到滿足才起床,霍非儀先去健身房流個汗,回到自己寓所,他沖澡盥洗之後換上乾淨家居服,然後開始準備早餐。
土司、火腿和雞蛋,再加上新鮮水果。當然還有他最愛的牛奶。
優雅從容地享受完這美好的一餐,他拿出從乾洗店取回的西裝,穿好後照照鏡子,確認自己的儀容,然後拿起車鑰匙,到樓下停車場駕駛老姊借他的舊車。非尖峰時間,所以沒有塞車,他一路順暢地開到了公司,踏進大樓的時間是十一點。
搭乘電梯到達自己辦公室的所在樓層,他的那位助理,座位就在他的辦公室前,所以當然發現了他的到來。
見到汪只晴抬起臉,他微笑。
「早啊,Sunny。」每天都從殺你開始。
從她面前走過,他直接推開門走進去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扣扣。才坐下沒多久便聽見敲門聲,他道:
「進來。」一邊拉整袖子,一邊睇著進來的人。
汪只晴和昨日相同的打扮,穿著和昨日類似的衣服,抱著看起來有些沉重的數據,步至他桌前停下。
她先將一張紙放在他桌上,說:
「霍先生,這是請假單,我已經幫你填寫好,只要簽名即可。」
啥?霍非儀前傾看了那假單一眼,隨即抬起臉。
「請什麼假?」誰要請假?
「公司規定遲到必須要請假。上班時間是九點到下午六點,霍先生你今日十一點到達公司,所以要請兩個小時的假。」她像個讀稿機,平板地說道。
他愣住。
「……啊?是嗎?」一瞬間覺得有些抱歉,可是下一秒他又忽然火起來。
她有沒有搞錯啊!他是這間公司的小開耶!他爸是公司老闆耶!所以他就是一人之下、其它人和她之上的小老闆,他愛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她難道不曉得他有特權?她一介小職員身分,竟然要他請假?!
霍非儀當場就想跳起來,不過想到這才第一天上班,成為她上司的第一個鐘頭,他的計劃都還沒施行呢,不宜這時就擺出真面目。
他露出迷人又友善的笑容。
「喔,這樣啊。」將那張請假單推到一旁,無視。
然後他看見汪只晴伸出手,將請假單挪回他面前。
他一愣,只是下意識敷衍道:
「我等一下再簽。」又想推開。
她卻牢牢地按著,結果他沒能得逞。
「請你現在就簽好。」她說,鏡片因窗外的陽光而反白著。
他傻住,忽然有種小學時被訓導主任盯著瞧的感覺。
雖然本來想抵抗的,但不知為何就是被她散發出的氣勢給壓下去,於是他咬咬牙,抄起桌上的筆,不甘不願地在假單簽名處寫下自己的名字。
「這樣可以了吧!」沒關係,才第一天上班,忍!
她點點頭,將假單收回,隨即把手中那幾本厚重的卷宗放置在他的面前。
「這是公司的基本概要數據,只要把這些大致上看過一遍,就能多少了解公司業務和營運狀況。」她道。
卷宗上貼有「客戶數據」、「本年度利潤報告」以及「工廠一覽表」等等之類的標籤,霍非儀臉一歪。
瞪住那誇張又驚人的厚度,他忍不住道:
「全部要看?」殺了他吧。
「是的。」她面不改色地響應,又不知從哪拿出一張看來像是計劃表的東西。「這是我幫你規劃好的一日行程,文件我都會整理好,以後請霍先生每天照此進行。」
「什麼?」霍非儀傾身往前,湊近瞪住那張計劃表,上面寫著他幾點要到公司、幾點要閱讀什麼資料、幾點又要幹嘛幹嘛……
老天!
這是他老爸的公司還是魔鬼訓練營?
「因為你今天遲到了,所以我們得趕一下進度,就從這一本開始。」
汪只晴拿起其中一本卷宗放在他面前。
等一下啊!給他等一下!
她毫不拖泥帶水的態度,讓他驚覺自己快要沒有發言權以及選擇權了。
霍非儀絞盡腦汁地想想想!總算給他想出一個可以插嘴的問題。
「這些沒有電子文件嗎?」他勉強笑問。
她點頭,道:
「有的。比起電腦螢幕,看紙本眼睛比較不會那麼快疲累,若你需要電子文件,我也可以拿來。」
他電子文件紙本都不需要好不好!這麼多是要他看到民國幾年啊!
……不不,現在正是刁難她的好機會。
忽然,他瞇著眼睛,笑道,「那個……Sunny,你也知道我剛從國外回來,中文不是那麼好,而且其實我的視力也有點差,所以在閱讀文字方面可能不是那麼方便。如果這些數據能再簡易一些,做成圖片和幻燈片的模式讓我閱覽,那我應該會比較好吸收。請問有幻燈片嗎?」應該是沒有吧,哼哼。
汪只晴像是在思考什麼,想了想後,道,「了解。那麼還是先看這一本。」
她將原本擺置在他面前的那本卷宗留下,然後將其它的搬起,退了出去。
了解什麼啊!
這什麼用詞,她是當過兵啊?
霍非儀一頭霧水,忍不住起身走到辦公室那面可以看到外頭的落地窗,單腿跪上窗前的沙發,用長指輕輕挑開百葉窗縫隙,偷瞧著外面的汪只晴。
只見她坐在電腦前,桌上是那一堆厚重卷宗,她的眼睛盯著螢幕,大概是在處理公事吧。本來以為她會再次進來,不過一直等到下班時間到了,她再也沒來敲門過。
他也不以為意,拿起自己的外套甩上肩,吹著口哨準備離開公司。
在走過她的座位時,他瞥見她還坐在電腦前,臉上的鏡片因為螢幕而反光。
下班不走還在幹嘛?
「明天見了。」他隨便打個招呼。
聞言,她抬起頭說道:
「霍先生再見。」
他沒再多理會她,徑自搭乘電梯下樓。
開著車,他先到市中心幾間酒吧和pub逛逛,找尋以後放鬆身心的好地點,過癮了開心了,心滿意足地回到住所,結束這一天。
※ ※ ※
隔日早晨,他一樣是睡到飽足才起床,做完運動回家洗澡,吃完早餐換好衣服,開著車到達公司。今天也是差不多十一點踏進公司大門。
「Sunny早安。」他揮個手,越過汪只晴的位置,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汪只晴起身跟在他後面,手裡拿著一只牛皮紙袋,在他坐下之後,和昨天相同,先拿出一張紙遞給他。
「霍先生,這是今天的請假單。」她制式化地說。
霍非儀微頓。
「喔。」
沒像昨日那樣將那張紙推到旁邊無視,他這回倒是很乾脆地直接拿筆簽下自己的名字。嘛,不要硬碰硬也是一種戰術。
「另外,」她將牛皮紙袋打開,取出一片光碟和一小盒投影片。
「昨天的那些資料,我做了大概的整理,有部分報告會附上會議時所用的幻燈片,不過並不是全部都有。我昨天先製作了一些,光碟裡是原始文件,之後的會繼續補上。」
霍非儀瞠住眼睛。
「……你、呃。」他閉緊不小心張開的嘴巴。
莫非昨天她留在公司是在應他要求,把那一大碟要給他的資料數字化?
「嗯……我會看的。」暗自壓下訝異,他僵硬說道。
霍非儀瞪著桌上那片光碟,當然不想看那是什麼鬼數據。
本來想說那麼多東西,她最少也要搞個三天五天,怎知才睡個覺起來她就完成了,她做事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是他沒做過這種工作所以錯估形勢,還是她真的就是這麼能幹?
要整她沒整到,霍非儀心裡有些生氣,正想把她趕出去,卻見她抬起頭看著天花板,低聲說,「這個辦公室有投影設備。」
她垂下眸審視他的桌面,隨即繞過桌緣,和他同側,站在他的身邊。
雖然她並沒有靠很近,但是霍非儀沒想到她會走過來,因此有點反應不及地稍微頓了下。他坐在椅子上,眼角瞄著她,她的視線卻只專注在辦公桌上。
她到底有沒有認出他呢?
是不是想起他們高中同班過的事情了?
昨天和今天,她都沒有特別表現出什麼,他實在無法辨別。
不過應該是沒有吧,不然她一定會有些反應的啊。
因為他們在學校時未曾有過太多交集,所以被遺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一想到對方不記得自己,自己卻記得,難免覺得有些不滿與不平衡。
凝視著她的側臉,他在心裡琢磨推論,結果忘記移開視線,直到她轉頭看向他,他才嚇了一跳地坐正。
奇怪,他幹嘛反應這麼大啊?霍非儀在心裡暗罵自己。
以為自己的行為會引起她的注意,可是,沒有。
「螢幕的開關在這裡。」
汪只晴僅是指著桌上的裝置,隨即按下其中一個按鈕,一片白色的布幕就在前方緩緩地降落下來。
試用過後,她對霍非儀道:「投影機器放在那邊的櫃子裡。」
眼見她一副準備要拿出來的樣子,霍非儀趕緊道:
「不用了。後面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他又沒有要看。
汪只晴聞言,說,「剩下的數據我會持續整理,今天要看的文件我都標示在光碟的檔案裡面了,如果對內容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
語畢,她沒再停留,禮貌示意之後便走出辦公室。
待她帶上門,霍非儀拉開抽屜,將光碟和投影片毫不遲疑地用力掃了進去。
奇怪,怎麼會這麼不順利?是他的作戰方式錯了嗎?
當天晚上回到家,他接到親姊的關心來電,忽然想到要能得勝,就得先了解敵人,身為汪只晴前上司的老姊,這通電話是打得剛剛好。
「……什麼?只晴做事情很快?」
他姊姊的聲音在話筒那方響起:「那是當然的。你以為你老姊我會用一個手腳不夠俐落的人嗎?」
「說的也是。」的確是這樣沒錯,他怎麼會忽略了呢?
「因為你是一個嚴苛又吹毛求疵的人。」霍非儀肯定道。
「你說什麼?」話筒中傳來的嗓音拔高了八倍。
「工作上嚴格要求本來就是正確的啊!我哪裡吹毛求疵了?你這臭小子,虧我擔心你,還特地打電話來問你在公司的情況。」
「我好得很。」
他隨便帶過去,不是很想讓她提公事,僅思量著該怎麼提問才不會顯得奇怪。
「……不過人都是有缺點的吧!就算她再優秀,總會有一兩樣不拿手的事。」嗯,這樣應該可以。
「這我倒沒感覺。」姊姊回道,篤定且毫不遲疑地:「她總是能把所有交代下去的事情處理好,快又正確,是個非常好的助理。」
真的假的?所有事?哪可能!
「一定有吧?」不死心。
「沒有就是沒有。」姊姊再次肯定,跟著問道:「你問這些幹嘛?你對只晴很好奇嗎?」
「當然不是!」他強烈否認。
拜託!要是被誤會他對訓導主任女有意思,他可受不了。
電話那頭的姊姊道,「沒有就好。我也覺得只晴跟你很不搭。她那麼能幹,你這麼讓人操心。」
原來他配不上那個訓導主任女啊!霍非儀不高興了。
「你是大肚婆可不是管家婆,我的事你別管。你只要好好把我的外甥女健康生下來就好,就這樣,拜。」道別後,他掛上電話。
和親姊交談過後並沒有收穫,他皺眉走進臥房,決定先睡一覺再說。
※ ※ ※
翌日,他繼續保持十一點到公司的紀錄。
坐在辦公室椅上,將汪只晴剛才放在他面前的第三張請假單迅速簽好交給她。
雖然桌上擺著汪只晴幫他做的計劃表,但是他一點也沒打算要照著來。
沒事情可做,他一手支著乾淨的下巴,曲起手指敲著桌面,未久,話機內線響起,他按下鈕接通。
「哪位?」
只聽汪只晴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
「霍先生,今日要看的部分是檔案一的第二節,從第七頁開始。」
老天!她居然還特地撥電話提醒他啊!
他開始有種被催債的感覺,這樣下去場面就全被她控制了。
心裡想著不行,將之前掃進抽屜裡的光碟拿出來,將它折成兩半然後扔進垃圾桶裡,接著他對著話機道:
「Sunny,進來一下。」
汪只晴開門走進來,站定在他桌前。
「請問有什麼事?」
他眼尖發現她右手手腕包著藍色的護腕,之前他沒見過,便順口問:
「你手怎麼了?」
她低頭望了下自己的手。
「……沒什麼。請問有什麼事?」她又問一次。
幹嘛不回答他?算了,還是這裡重要。霍非儀一笑。
「喔,就你給我的那片光碟,不知道是我電腦有問題還是怎樣,壞掉了,無法讀取。」其實是被他分屍塞在垃圾桶中。
聽到他這麼講,她道:
「請等一下。」轉身出去再進來時,手中拿了另外一張光碟片。
「不要緊。這是備份。」她說。
什麼?原來她有備份!天哪,做壞事怎麼會這麼難啊!
霍非儀真的好想捶桌子,想要作惡又失敗,他咬著牙齒擠出笑,說:
「太好了。解決了我的麻煩,謝謝你。」
「還有什麼事?」她看著他,說話一如之前的平板,鏡片後面的雙眸也非常平淡,沒有特別的情緒。
霍非儀揮揮手。
「沒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她轉身離開,帶上門。
霍非儀往後靠向椅背,一臉的挫敗。
坐在辦公椅上轉來轉去,他漸漸覺得無聊,沒事做,直想回家睡覺,根本不想待在這裡。
因為很閒,他來回睇著桌面上那張備份光碟,漸漸地連自己都很訝異他竟然會冒出乾脆看看、反正也沒損失的念頭。他真的只是要殺時間而已……
如此在心裡想著,拿起光碟片,放進電腦裡,然後點出檔案。
滾動著鼠標,第一頁是概要,後面則多是圖片為主、文字輔助的模式。她的確是將資料整理成符合他所要的樣子。
「哼……」
真的厲害成這樣啊……
他沒在這種正規公司工作過,所以沒什麼概念,不過像她這樣,應該的確是十分值得讓人讚賞的吧。
忽然他不小心按到了什麼,本來排列好的圖片和文字順序跑掉了,他趕忙想要復原,可是這是他從沒用過的陌生軟件,試了幾個選項之後,檔案一點也沒恢復的跡象,反而越來越亂,搞得他手忙腳亂起來,索性按下電源鍵強制關機。
瞪著熄滅的漆黑螢幕,他將筆記型電腦往前一推,轉過椅子,望著窗外的街景。
「真是煩死人了。」他不高興地喃念著。
簡直是太無聊了啊!這些。
工作的事令他心裡異常浮躁,他轉移注意力,想到了汪只晴。
明天,明天一定要再想更狠毒陰險的方式來整那個訓導主任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50:18
第二章
「Sunny,公司的咖啡我喝不習慣,你可以去外面幫我買嗎?」
「Sunny,我這notebook好像不太好用,我想換台新的,你幫我看看哪台比較好。」
「Sunny,幫我去附近洗衣店拿衣服好嗎?上班要穿的。」
「Sunny,我想買支新手機,工作上要用,你去幫我申請門號吧。」
「Sunny……」
一整個星期,他讓汪只晴做這做那的,只差沒叫她到菜市場去買菜了。
本來想,公事上面她能夠做得好,那這種他硬要跟工作扯上關係的私事,她可能就不大拿手了吧,說不定還會因為他把她當雜工使喚而自己哭著跑走。
豈料,他現在每天喝著美味的咖啡,使用容易上手的筆記型電腦,穿著熨燙整齊的西裝,還有了一支目前最流行的智慧型手機。
他只出一張嘴,她就什麼都幫他辦好好。
都開始讓他想請她回家打理一切了。他根本不是想要這種結果啊!
今天他還不死心地跟她說另外一台電腦主機好像有點問題,結果看到她拿著螺絲起子走進辦公室。
像是騙人的一樣,他不相信她真的這麼萬能!其實她根本是一台機器人吧!
每天絞盡腦汁想新花樣企圖扳倒她,卻總是白費力氣,他的挫敗感越來越強烈。
就在他張望著四周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發揮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
他那個打不倒的助理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霍先生,原料商致電。」
他不想接。
他回國的消息傳開來了,畢竟他的身份是大老闆的兒子,所以跟公司合作的廠商和企業開始找他禮貌性地打招呼,可是公司的事他根本都不清楚,要和對方講什麼!
他覺得很煩,不過又突然想到可以趁機刁難。
「……你跟對方說,我不好意思接電話。」哈哈。
話筒那方連猶豫都沒有。
「了解。」她的語氣一點也沒動搖。
聽見她收線的聲響,霍非儀覺得自己又討了個無趣。反正她會幫他處理好的吧!
他支著臉發呆等時間過去,終於等到最開心的中午吃飯時間,他準備出去用餐,在電梯前望見汪只晴。
她正好步入電梯,和他四目相對,他一瞬間有點遲疑,不想跟她一起。
隨即想著自己幹嘛介意她?
於是邁開步伐,優雅地走到溷她的身邊。
「出去吃飯啊,Sunny?」他故做自然她開口。
她點頭應道:「是。」
然後一陣沉默。
他的老天!這種沒有話說的情況是怎麼樣?是要他自己找話來講嗎?
是要他先起頭嗎?
那種奇異的無語狀態,快要讓他全身不舒服地發癢起來。他聳了聳肩膀,很不自在。
好不容易搭著電梯到一樓,他馬上就想快速離開。
不過這樣不是顯得自己太遜了嗎?
側目偷瞄著她,她一如往常地冷靜,這讓他不平衡起來。
為何他要因為這個女人而感覺不自在?
心裡不肯認輸,住要跨出公司大門的時候,他啟唇道:「一起吃個飯吧。」
他要證明自己不會被她影響。
「我們一起工作,還沒怎麼認識你呢。」隨便找個藉口。
她轉頭望著他,好像在觀察什麼。
他並不是出自友善才邀她一道用餐的,可是霍非儀認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她應該不會知道。
「好。」她並未拒絕,答應了。
※ ※ ※
公司位處商業區,並沒太多選擇,霍非儀平常都是到一家咖啡簡餐店解決,當然他也沒有什麼必要為她特地找尋新地點。
到了咖啡廳,他先上前開門,隨即側身要讓她先進入,她停頓了下又看他一眼,他還不解那是什麼含意,她就進去了。
莫名其妙。
他跟著走進店內,望見空的座位便坐下來。
因為是常來的店,所以他根本不用看menu,直接點下喜歡的義大利麵。
「你想吃什麼?我請客。」不管和誰出去吃飯,只要對方是女性,他都習慣付帳。
她看了看他,然後向服務生點餐:「和那位先生一樣。」
服務生記下後走離了,就剩他們兩個面對面。
哼,就算不說話也無所謂,她那麼喜歡搞沉默,他也不要講,他才不會因為這樣而產生尷尬。對他而言,這個萬能機器人女又沒有多重要。
他注視著她,又開始想,她果然是不記得他了吧。
其實他們在學校時就沒什麼交集,會遺忘是正常的,只是,那就表示他所記恨的那件事,在她看來一點都不需要浪費腦容量去記憶。
那樣批評別人的價值觀,結果還當作沒事一般,這女人還是令人不愉快。
「霍先生?」大概是因為他一直目不轉睛地瞪著她,所以她出聲詢問。
霍非儀瞇起眼睛。
「你……高中讀哪裡?」他決定了,他要喚起她盼記憶。
她一頓,道:「市區的一所私立高巾,是我兄姐的母校。」
那所學校雖然是私立的,不過升學率卻不低,當時聽說她好像是拿獎學金就讀的。他則是家裡送了很多錢進去的。
「你還不錯嘛,記得那麼久以前的事。」
既然記得讀哪所學校,那麼,她忘記的只有他嗎?
「……我呢,因為大學是出國念的,所以那之前的事都沒什麼印象了。」他故意道。
「原來如此。」她說。
服務生剛好送餐上來,打斷了他們。等服務生離開後,她已經拿起餐巾和餐具準備甩餐了,一點也沒有要把話題接下去的意思。
可是他還沒講完啊!
霍非儀表面從容,其實卻很趕緊地道:「你沒有記得什麼同學嗎?」
她正攪拌著麵條,聽見他這麼問,遂抬起眼眸睇著他。
「……有。」
聞言,霍非儀眼睛一亮,卻又聽她道:「我有幾個高中時的朋友,到現在都還有聯絡。」
他立刻擺出無趣的臉孔。
「喔,這樣啊。」這麼看來是真的對他沒印象了。
這樣一來,他自重逢以來的所有行為不是太沒意義了嗎?為何她老讓他感覺自己像個笨蛋?
他覺得自己好像對著黑洞踢球。不管他多使勁多用力,踢過去後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心情變得不佳起來,垂眸望見今天的配菜是他最最討厭的綠花椰菜,霍非儀一皺眉,用叉子將那噁心的東西撥到旁邊。
正準備張大口享受午餐的時候,抬起眼見到她正凝視著他挑菜的舉動,他不自覺解釋道:「這個……這個我沒有很喜歡。」
因為長相太噁爛了,味道也很奇怪。
她透過鏡片看著他。
「嗯。」她應道,低頭吃著自己盤中的食物,沒有多言。
由於覺得一個大男人還挑食有點沒面子,所以他才想要辯解,但是她的反應卻讓他感覺他剛解釋的行為更沒面子。
再怎麼說,她是他的助理,身為他的下屬,她既不假以辭色,也不費心維持良好的氣氛。
忽然他有種回到高中時期的錯覺。
這個女人說實在的也沒怎樣,卻總是讓他認為自已很糗。難道這是她的技能之一?
那真是太討人厭了。
「我說你啊,老是這種態度,一點都不討人喜歡。」這種不可愛的女人,一定沒有男朋友吧?
說完,他吸了兩三大口麵條,然後發現她停住動作。
「霍先生是否不滿意我?」
聽見她這麼直接地詢問,他索性也不隱瞞了,就攤牌好了。
於是他乾脆也同樣直接地回答:「啊,是啊。」
他將自己的不滿表露無遺,已經放棄「先示好再踐踏你」的作戰方式,反正那根本沒效果。
「那麼,請問霍先生是不滿意我哪裡?」她再度問道。
想改進?不可能,因為從根本就讓他不滿。
「全部。」他斜瞥著她。
原本以為這下她可滿臉灰了吧,豈料,她僅是垂眼思考了下,說:「副總待產的這段時間,我會盡全力把工作做好。之後,若霍先生想要撤換我。我沒有任何意見。」
副總指的是他老姐。她並無任何不開心或難過的感覺,只是非常平靜理智地回答。
霍非儀哼道:「那是當然!」假如有換掉她的機會,他是絕對不會猶豫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接下來,他就只顧著吃完自己的午餐,不想再跟她說話。等她也吃完,他拿起帳單就往櫃檯走。
付帳之後便走了出去,她卻叫住他。
「霍先生。」
「幹嘛?」現在道歉他可不接受喔。
只見她從皮包裡拿出兩張百元鈔,遞到他的面前。
「這是我的份。」
他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是她午餐的那一份錢。
「不用,我說我請客。」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而且我最討厭那種推來推去的行為了,你可別在大馬路上搞這套,塞過來我也不要。」說完,也不管她,他轉身就走。
※ ※ ※
本來以為她會學著識相一點,誰知隔日他進辦公室時,就看見自已桌上放著一張請假單,還有一只信封。
信封裡裝著兩百元。
——真是有夠不可愛的女人。
那個不愉快的午餐讓他覺得又被惹到了。
所以這兩天,一到中午,他就按下內線:「Sunny,我中午想吃義大利麵,你出去順便幫我帶。」
故意讓汪只晴去跑腿會稍稍讓他開心些。
剛好待在公司裡也很無趣,所以他就找玩具來排解。
她當然也如她所說,將助理的工作做得很好。
她已將他該看的資料整理完成一半以上,每天都按著計劃表的時間打電話提醒他必須閱讀哪一份文件,只差沒有揪著他出題考試驗收了,不過他懷疑她哪天或許真的會這麼做。
吃著汪只晴買回來的食物,他上網晃了幾圈,正準備睡個午覺,電話響了。
「霍先生,要去開會了。」是汪只晴的聲音。
「開會?」
他蹙眉,這才想起早上汪只晴有提醒過他,總經理——也就是他老哥要他參加下午一點半開始的會議。
霍非儀本來稍微愉快睜心情毀滅了,他臉一垮。「……好啦。」他不悅地斷訊。
雖然他還沒有正式上任處理公事,可是兄長為了讓他順利進入狀況,已開始要他參加一些會議旁聽。那真是無聊死了。
才來公司兩個星期,他已經越來越不耐煩了。
霍非儀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座位起身。他真的很不想去開會,乾脆蹺班好了?
一興起這個念頭就想即刻付諸實行,他先挑開百葉窗看看外頭。
很好!汪只晴不知跑哪去,於是他輕手輕腳地打開辦公室的門,結果一踏出去就發現汪只晴抱著文件夾無聲無息地站在他身後,他整個人嚇一大跳!
「哇啊!」他很丟臉地大叫了。
這個女人到底是怎樣?想嚇死人啊!
瞪著眼睛,想要訓斥她,卻又因為自己驚叫很沒面子而不知該怎麼開口,他只能咬咬牙。
她倒是直接忽略掉他的叫喊,只問:「今天的資料霍先生是否看過了?」
她不是第一次跟他確認進度了,應該說她每天都會問一次,簡直超煩。
霍非儀翻白眼。
「嗯嗯。」隨便應。
「有沒有問題?」霍非儀也清楚她還會問這一句。
「沒沒。」繼續敷衍地回答。
可惡啊,這下只能去開會了!
他不理會她,不爽地步向電梯。
電梯到樓的時候,他並未走進去,只是先按住門,發現汪只晴沒有動作,他便道:「你先走啊。」發什麼呆?
見汪只晴望著他,狀似在想些什麼,本來就心情不好的霍非儀不耐煩了。
怎麼又跟上次一樣啊!這女人真是不可愛又遲鈍。
無法解讀她的意思,他超沒耐心,擺出了「請」的手勢,但她還是沒動。
現在是怎樣?機器人掉螺絲嗎?
霍非儀索性直接道:「Lady first。」
一定要他用嘴巴說出來才會懂就是了?
她因為這句話而凝望他。明明這件事他常做,已是一種習慣。
可被她那樣瞧著,他卻全身都不對勁起來。
他真是!幹嘛對她這麼好,他們明明有仇。
正欲把按著門盼手收回來,卻聽她低聲道:「謝謝。」
她走進了電梯。
他也不是要她謝,不過,讓仇敵道謝的感覺還算不錯啦。霍非儀跟著進電梯,問:「幾樓?」
待她回答之後,他按下樓層鈕。
電梯到達時,他也是先讓她走出去,不過因為不知道會議室在哪裡,所以中間變成她在領路。進入會議室後,他也不曉得坐哪裡,還以為得在門口發窘,幸好她適時地引導他。
尚未拉開椅子落坐,汪只晴就道:「霍先生,我會在辦公室等你。」語畢,她往外走。
霍非儀一愣,感到不解,想著要喚住她,不知怎地竟一時沿用了高中時的方式,伸手拉住她的馬尾。
如果不是旁邊還有其他人,其實他也不會覺得自己哪裡錯了。
發現引起別人注視,他連忙收手,望見汪只晴轉過頭來看著他。
因不知怎麼解釋,索性不解釋,他硬是忽略那股尷尬,只能壓低聲道:「你不留著一起開會?」
她搖頭。
「這是總經理召集高級主管商談的私人會議,我沒有在邀請之列。」
「喔。」原來如此。
目送著她走出會議空,霍非儀坐了下來。會議室裡的幾個人他都不認識,眼神一對上,他們就朝他微笑,他感覺不自在極了。
好不容易等到兄長進來,可會議才一開始就讓他覺得待不下去了。
「我想你們各位應該都知道了,這位是我胞弟霍非儀,將會在本季加入公司,希望大家先認識認識。」
聽見大哥這麼對眾人介紹,本來坐著不想引人注意的霍非儀,只得拉好西裝站起身。
五、六個人的眼睛望著他,他僵硬到不行,勉強露出笑容,道:「我是霍非儀,各位好。」說完就趕快坐下。
「那麼,趁著這個機會,我想討論一下公司最近的狀況。首先是原料商那邊,雖然現在提供的廠旖和我們合作已久,但公司原料不能為一家原料廠所壟斷,前幾年就開始尋找其他條件符合的廠商……」
他的大哥開始在講些他不明白的東西,高級主管們聚精會神地聆聽,也時有提出個人意見的情形;而他,就只能呆坐在一旁。他們討論得越是熱烈,他越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如坐針氈。
席間,兄長偶爾睇向他,希望他也能表示些什麼,但是,他什麼都不懂不知道,就只能笑。這讓他覺得自己在這些人面前像極一個愚蠢的傻瓜。
※ ※ ※
總算捱到會議結束,他簡直想要馬上回自己的辦公室,卻忍耐著,盡量讓自己表現從容。
走廊上,只剩他和大哥兩人的時候,大哥對他說;「你好像還沒有進入狀況,是有什麼問題嗎?」
他望著電梯燈號。
「……沒。」
「算了,也還不到一個月。可能是我要求太高,希望你能逐漸上軌道。」兄長拍了下他的肩膀,然後便走離了。
他則搭上電梯,門一開啟,他就大步且快速地行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使勁地甩上門。
脫下外套用力扔在沙發上,他煩躁地在桌前踱步。
沒一會兒。聽見敲門聲,他不耐道:「什麼事?」
汪只晴開門走進來。停在他身側,將手中的牛皮紙袋遞給他。
「之前那些資料的幻燈片,目前已經全數處理完畢,這是後續的部分,給你過目。」
霍非儀瞪著那只牛皮紙袋,粗魯地接過,下一秒,一把丟在桌面上,發出「啪」的一聲,紙袋裡的東西有些滑出來摔在地上。
「我不想看!」他生氣地道。
也不管汪只晴什麼反應。繼續大聲說:「這裡實在太無聊了!公司無聊,公事無聊,就連你,也無聊到極點!每天來上班都已經很煩悶了,為什麼還要面對你這種死板無趣的助理,你如果長得漂亮點至少還能賞心悅目!」
吼完,他低喘幾口氣,回過神來,立刻發現自己講了不應該講的話。
他望向汪只晴,她只是沒有表情地凝視著他,就像平常一樣。氣氛變得沉重起來,這不是能夠隨便說什麼就帶過去的狀況,霍非儀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未久,汪只晴走至辦公桌旁,將掉在地上的東西重新裝好,然後將紙袋整齊地放在他的桌面上。
「我出去了。」最後,她只這麼說。然後走出辦公室。
等她關上門,霍非儀忍不住用力地敲了下自己的頭。
他是在遷怒,以那種非常不恰當的傷人言語遷怒無辜的人。
反正……反正他們本來就有仇!他本就看她不爽,這樣對她又怎麼了嗎?
在心裡萬般解釋和說明,卻就是壓不下那股歉疚感。
之前他對她惡作劇,卻從未感覺抱歉。他也說不出是哪裡不同,或許是因為她始終游刀有餘吧,所以他也不覺得自己真的對她做了什麼,然而現在,他毫無理由和道理刻薄地批評人家與生俱來的外貌。
他終於達成目的傷害了她,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掙扎了幾秒,霍非儀跑到窗邊,從百葉窗的縫隙偷看外面。
看到汪只晴坐在座位上拿出面紙,他驚了一下,緊張兮兮地小聲自言自語:「不要哭啊……求你了,千萬別哭。」衝進來對他生氣罵他都好,就是別掉淚。
汪只晴僅用面紙擦了擦眼鏡,然後又重新盯著電腦螢幕。
還好沒有哭,可也看不出有沒有發怒;觀察半天後,霍非儀轉身,整個人成大字坐在真皮沙發上,望著天花板。
因為這樣,從會議室出來後的那一頓氣,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 ※ ※
下班時間到了,他在辦公室裡扭扭捏捏的,要離開就得經過她面前,他有點不想面對,只希望她早走,不過想起這幾天他離開時她都在加班,他就不曉得自己得等多久。
誰知,六點不到十分,他在窗前窺見汪只晴收拾東西搭電梯走了。雖然不明白她今天為何比較早,不過這真是太好了。
他到公司停車場取車,開出去之後才發現外面正在下大雨,剛剛都沒注意到。
由於出來時是單行道,所以他每次都必須迴轉。在經過公司大門的時候,剛好是紅燈,眼角餘光瞥見有人站在騎樓底下,仔細一瞧,竟然是汪只晴。
看起來就是一副沒帶傘被大雨困住的模樣。
……不管她,跟他沒有關係。看著紅燈倒數的標誌,霍非儀抬起手肘靠著窗戶,單手握住方向盤直視前方,如此這般地想著。
前一刻還想著要避開她,沒道理又自己送上門去。
秒數歸零,燈號轉變成綠燈,他踩下油門,路邊景物往後飛逝。
反正她會自己想辦法的,大不了等雨小些再去買把傘,或者會遇見別的同事和她一起撐傘。
那如果雨一直很大,又沒有其他同事呢?
「……我是倒了什麼楣啊我!」還是受不了,霍非儀轉過方向盤,繞了一圈回到公司前。汪只晴果然還站在那裡。
想要叫她到更靠近馬路的地方,好方便坐上車,但是忽然發現自己並沒有她的手機號碼,坐在車裡招手也不知她看不看得見,雨那麼大,他又下不了車。
正感無計可施之際,汪只晴發現了他。
他趕緊對她比手劃腳,希望她到比較接近馬路而不會淋雨之處,她卻離開騎樓,正步朝他而來。
「你、你做什麼?」他驚訝地伸長手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趕快把她拉進來。
「你不是叫我過來?」被拉進車裡,似乎令她感到意外,她露出疑問的眼神。
只是一段路而已,過大的雨勢卻讓她的眼鏡和頭髮都濕了。
「是叫你沒錯,但不是要你這樣跑過來啊!」他想也沒想,掏出自己口袋中的手帕遞給她。
忽然,他感覺彼此好像都頓了下。對於明明整天相處,卻根本陌生的他們來說,現在的氣氛真是十足怪異了。
他們一點都不友好,他也不是因為下午的事在表示歉意或內疚什麼的,他只是不想看到一個他認識的女性淋雨,這是身為紳士的基本。霍非儀在心裡這麼解釋,汪只晴當然聽不到。
「那是怎麼樣?」汪只晴接下他的手帕。
「什麼?」霍非儀走神了。
她看著他。
「是找我,但不是要我跑過來。所以霍先生找我做什麼?」
原本他是想載她到可以搭車回家的地方,現在卻莫名地變得有點不好說出口。
「……你在哪裡坐車?」他轉開臉,結果還是只能硬著頭皮問。
她注視著他一會兒,然後才跟他講往前面開一段路。不到兩分鐘的距離而已,待車子停下時,雨也停得差不多了。
這……什麼怪雨!說來就來,說停就停,不是讓他像個笨蛋一樣嗎!
春轉夏的季節,變天簡直跟變臉一樣快。領教了雷陣雨的無預警,霍非儀真的有種不知道自己在幹嘛的感覺。
所以說,剛才不要理她就好了啊。
「……我在這裡搭車。」汪只晴打開車門,看了眼天空。「雨停了,剛剛還下得這麼大。」
「是啊。」
今天一整天真是太衰了,霍非儀不高興地撇嘴。因為覺得自己實在是又糗又笨,所以心情更差了。
「霍先生。」
聽見她的叫喚,他抬起眼來。
她啟唇,對他說道:「今天霍先生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我也因此想早點回家休息。謝謝你載我。」
「沒……我又沒做什麼。」有什麼好謝的。
他有一瞬間的困窘,只能移開視線掩飾,發現她準備要走,他不禁拉住她的手腕喚住她:「等一下。」
「呃。」她突然發出一個不是很舒服的短音,雖然很低很不明顯,但是霍非儀還是察覺了。他下意識地趕緊放開了手。
「怎麼了?」他看著她,她正摸著包著護腕好幾天的右手。
「沒什麼。」她道。
他本來以為那個護腕是有什麼功效,結果現在看起來好像是受傷在戴的。
「你手痛?是弄到什麼了?」他問。
「……只是使用電腦太久了。」她輕描淡寫地帶過去。
「使用……」霍罪儀忽然愣住。
是因為……工作的緣故嗎?
憶起她時常加班幫自己整理資料。
是他害的嗎?
新的再加上舊的,對她的歉疚感整個快要爆出來了。
「那個……呃,那個……就是,我……對、對對對、對不……」他下午說的那些,是他口不擇言了。
拉不下臉,又不知怎麼開口,他結巴支吾半天。
他感覺她正望著他,而他覺得雙頰像被煮熟般發燙。可惡!
他該不會還臉紅了吧?
汪只晴只是凝視著他。
「霍先生是在跟我道歉?」她非常直接地問。
他瞪大眼睛,反應好大。
「咦!」
他、他是想要道歉,可是呢,這個、那個……心裡掙扎要說不說的,最後他還是僵著臉皮,道:「下午,那個,我……的確是說過頭了。」
這是他所能表達歉意的最大極限值了。
男子漢大丈夫,他可不是不認錯的那種人。
汪只晴又是沉默地看著他。
這真是太折磨人了,霍非儀感覺自己都要冒汗了。
「霍先生,你實在當不了壞人。」最後,她這麼說。
什……什麼什麼什麼?
那什麼意思?
霍非儀瞪大了雙眸,聽她又道:「那麼,明天見。」
語畢,她關上車門,轉身離開。
——他簡直是白痴到爆炸啊!
從她坐進車子裡後,他的言行舉止沒有一秒不白痴的。
霍非儀雙手握著方向盤,直想一頭撞死算了。
當天下班,他直衝常去的健身房,用盡全力發洩。
※ ※ ※
翌日,他去到公司,經過汪只晴座位前,相當僵硬地和她打招呼。
快步進入辦公室之後,他背貼著門吁出一口氣。
抬起頭,發現桌上擺著一瓶之前都沒有的花,他一愣。
小小的白花十分可愛。他走過去一看,簡單雅致的玻璃花瓶下壓著他今日的假單,還有一張粉色的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相當好看,簡單寫著:我接受你的道歉。希望這束漂亮的花能讓你賞心悅目。
昨日那樣不完整的道歉被接受了,他得到了原諒。
但是他一點都不開心啊!
他狼狽地抹了下發紅的臉,不知道等會兒要怎麼面對汪只晴。
時間拖久了,他想會越來越難以跟她交談,他才不要一直尷尬下去。
想了又想,他睇著那花,然後撥打內線。
「是。」汪只晴的聲音從話筒傳沫。
「……咳」他莫名地咳嗽了一下,因為緊張而心臟怦怦跳著,還好她看不見他的樣子。他道:「那個……我桌上的花,是什麼花?」
這樣她應該知道他也看到紙條了吧?
「是瑪格麗特。」汪只晴說道。
「喔……那個……那個……」他又咳嗽兩聲,非常彆扭地道:「很可愛,我喜歡。」表示的確是賞心悅目了。
說完,因為覺得實在太羞恥丟臉了,他很快地掛了電話。
帶著好奇,他走到窗邊觀察外面的汪只晴。
在位子上,她看著電話,似乎在想些什麼,隨即。她的嘴唇,微微地揚起。
好像笑了。
很不很不很不明顯的,不明顯到他覺得那應該是自己看錯或幻覺。
那個總是冷淡又冷靜的、那個不管要她做什麼事都沒有表情的、那個被他視為機器人的……他的助理,居然露出如同人類一般的笑意!
霍非儀猶如被雷電劈到一般。真的感到非常震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51:28
第三章
仔細回想,他沒見她笑過。以前在學校時沒有,重逢後也沒有。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笑。
嘛,那麼平凡的臉,笑起來當然也不會有什麼稀奇的。
只不過,他明明就是跟她有仇,沒整她就算了,居然還逗她笑了。
他真是太失敗了,簡直是有毛病。
坐在沙發上,霍非儀悄悄挑開百葉窗縫隙,瞇眼偷看著外面的汪只晴。
她一如往常地忙碌著,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奇怪,他這兩天都沒有交代什麼工作給她啊。不過……當然不是因為他反省了,只是他想調整一下作戰方針。
不願承認自己雖然記恨卻又做不了什麼壞事,霍非儀拋棄掉心裡在想的事情,卻不自覺地關注在她身上。
她到底是在忙些什麼?
越想越覺得疑惑,他走出辦公室,假裝不經意地經過她的位子,然後不小心地停在她桌前整理身上西裝,再狀似只是隨口提到般啟唇道:「你在做什麼?」
她抬起頭來,回答道:「我在工作。」
這不是廢話嗎?霍非儀翻白眼。
「我當然知道。我是問你在做哪一方面的工作。」該不會又是在整理什麼資料要塞給他吧?
「我在處理副總留下的文件,全部匯整過後要遞交總經理。」
她說,桌上電話剛好響起,她低聲對他說了句「不好意思」,然後接起。
原來她在把他老姐的工作移交給他哥啊,是忙多久了?他都不曉得。
她雖然是他的助理,卻不是只專忙他的事。她一個人分給了他們三個人用。
原來她不只是機器人,還有三頭六臂啊。
她講電話講得認真,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終於等到她講完,他都還沒說話,她就先道:「我現在要去總經理室一趟。」她將電腦外接的資料硬碟取出,整理著手邊的文件夾。「請問你有什麼事?」她問。
「啊?喔,沒事。」他讓開身,她朝他點個頭,隨即抱著文件夾走離。
怪了,明明是他的助理啊!
回到自己辦公室,他無聊地伸展肢體,環顧四周,也不知道要做什麼,就打開櫃子,拿出一對啞鈴,脫掉衣服,開始練手臂。
這是他從家裡帶過來的,因為電腦裡面那些什麼打小鳥打飛機打寶石的遊戲他全都玩膩了,所以就帶健身器材來殺時間。他不討厭運動,甚至可以說是喜歡的,而且他的身材也因此相當地好。
哼哼,瞧瞧他這完美的二頭肌,就連無趣的三頭六臂分身女也會為之傾倒吧!他還有結實的臀部和小腹,就不相信她看到這個後還能多麼冷淡地對待他?
不對。舉著啞鈴的手忽然停下,霍非儀皺了下眉頭。
幹嘛管那三頭六臂分身女呢!
她愛不愛他的肌肉身材和他有何干係?他哪裡需要她的青睞?一定是最近跟她接觸變多,所以腦袋糊塗了。
努力地連舉幾下再換手,正舉得起勁的時候,忽然聽到敲門聲。他真的嚇了一跳!
「啊!等、等等,是誰?」飛快將啞鈴塞回櫃子裡,他趕忙把脫下的上衣穿回。
「是我。」是汪只晴的聲音。
「好、好好,可以進來了。」他胡亂地整理儀容。
由於前一秒還在運動中,他滿頭大汗,還有點氣喘吁吁地看著汪只晴開門走進來。
「霍先生。」她拿著資料停站在他面前,先是睇著他一會兒,然後道:「你很熱?」
他用力地喘一大口氣。
「啊?有一點吧。」汗水黏在襯衫上面,他有一種難過的感覺。
她抬起頭稍微觀察了下,道:「若是辦公室空調有問題的話,我請人來修。」
「不用不用。」霍非儀用力搖頭,轉移話題,道:「怎麼了?你進來是要幹嘛?」
「總經理請我告知,明天早上有一場重要的季報會議,霍先生需要出席。這是相關的資料。」她將文件遞給他。
「啊?」他接過來,瞪著,卻沒有翻開。
她提醒道:「會議是十點,請你提早到公司。」
目前為止,他還沒十一點前踏進公司大門過,但是現在那也不重要了。霍非儀還是瞪著手中的文件。
重要的季報會議,那就不像上次那樣是私人性質的,除了高級主管之外,可能還會有其他人,然後會說許多他更不懂的東西。
他僵硬地問道:「我應該……只要坐在那邊就可以了吧?」
她望住他。
「總經理只交代要把資料看仔細。」
「是嗎……」他垂下眼眸,說:「好吧。你可以出去了。」
等她出去帶上門,他才走到位子坐下。忍不住雙手撐著頭,盯著攤在面前的資料,只覺得那就像是天書一樣難懂。
明天……不要來就好了。
※ ※ ※
但是不可能,翌日,他起了個大早,應該說他根本沒睡好。在住處磨蹭到時間逼近了,他才出發去公司。
一到自己辦公室,就看見汪只晴已經準備好在等他。
該來的還是跑不掉,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隨著汪只晴的腳步到達會議室。這次的會議室比上次那個要大上兩倍,座位有將近十五個,工讀生小妹也忙著在每個位置前擺上茶水。
望見這等陣仗,他不禁嚥了口口水。
下意識地轉過身,卻差點撞到亦步亦趨在他身後的汪只晴。
怎麼無聲無息的,他吃一驚,道:「你是忍者啊?」
「什麼?」她沒聽懂。
霍非儀翻個自眼。
「沒什麼。我……出去外面透透氣。」發現她要跟上,他制止說:「我自己一個人就好了。」
「霍先生?」許是看出他的異樣,她露出詢問的眼神。
「說了去透氣。」他撇過頭,並未看她,越過她走出會議室,結果在走廊上遇見他大哥。
「非儀。」男子喚著他的名,朝他走近。「你要去哪裡?」
霍非儀停住腳步。
「……沒有。」
男子稍微打量他後,道:「你這次準備好了嗎?」
「嗯……」霍非儀移開視線,並未正面答覆。
「等會兒,我希望能聽聽你對公司有什麼意見。」男子這麼說。
要他在那麼多人面前發表意見?剛好有人拿著文件過來請男子簽名,霍非儀就趁男子不注意時離開了走廊。
等一下就要開會了,他卻越走越遠。他究竟是要到哪裡去?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他沒有辦法待在那裡。
他真的不行。
雖然腦海裡閃過汪只晴盡忠職守等待他回去的畫面,但是,他卻頭也不回地離開那一層樓。
※ ※ ※
再回到公司,已經是接近下班時間了。
其實他很想直接回家,然後連請一個星期的假。但是不行。
看著手機裡那幾通未接來電,他掙扎又糾結。應該是汪只晴打給他的。或許他就如同汪只晴所言,無法當個壞人。想到被丟下的那一切,他就內心不安。在這種根本沒辦法回家安穩睡覺的情況下,說什麼他也要回來瞧瞧。
搭乘電梯回到自己辦公室,他沒見到汪只晴的身影,但是她的東西還在。被他拋下的會議,被他獨自留在會議室的汪只晴,她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打電話給他?他跟她說只是出去透透氣,結果卻這樣跑掉,也許她生氣了吧。
懷著歉意回來面對,卻左右張望找不到人,於是他硬著頭皮前往頂樓的總經理室,準備面對他的大哥。
在門口遇見大哥的秘書,秘書的臉色有些尷尬。他還沒請秘書通報,就聽見總經理室傳來責備的聲音:「到現在還找不到他?那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會在會議開始前突然不見人影?你在公事上負責協助他,難道什麼都不知道嗎?」
聞言,霍非儀一愣,趕忙轉頭問秘書:「汪小姐在裡面嗎?」
見到秘書點頭,他怔住。
他怎麼會沒想到呢?!依照大哥的處事風格和個性,在找不到人的情況下,當然是會第一個責怪她的啊。
因為她是他的下屬,但她卻無法正確掌握上司的行蹤,所以便成了他的替罪者。
即使之前整天只想著要整倒她,可是這樣的情況卻完全無法令霍非儀高興。雖然他總是懷著壞心眼,可他最多也只是讓她忙些雜事娛樂自己而已,說真的要對她做什麼真正的壞事。他沒當真過,連害她手腕受傷和一時衝動批評她的外表,他事後都感到後悔,也道歉了。
想要當一個壞人真的沒想像中容易。
霍非儀上前用力推開門,發出的聲響打斷了兄長訓斥。
裡面的兩人同時看向他。兄長一臉嚴肅,另外一人則是像平常那樣面無表情,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情緒。
見到汪只晴果然在這裡代他捱罵,他大步走到自己大哥的桌前。
「這不關她的事。」
男子瞪視著他,道:「你總算回來了,為什麼會議的時候跑掉?如果有理由就快點說出來。」
霍非儀沉默了幾秒,旋即狀似漫不經心地笑道:「我沒有理由啊,就只是不想開會而已。」嘴角的弧度十分勉強地扯著。
「這是什麼意思?說清楚。」男子的態度變得嚴厲起來。
霍非儀的笑僵在臉上,最後只得抿住嘴。
「我……」他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頭,無法說出口。
「是我不好。」
汪只晴卻忽然出聲。讓他吃了—驚。
「咦?」他回首訝異地著著身後的汪只晴。
只見她嚴肅地道:「霍先生對我不滿意,導致我身為霍先生的助理,卻和霍先生配合不佳。這次如果我有跟在霍先生身旁,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霍非儀傻眼。
這什麼話?明明是他叫她別跟的啊!
「不是這樣的,大哥。是我——」
「好了!」男子怒叱一聲,要他停下。「我不管這次是有什麼原因,不論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麼問題,都應拿出專業人士該有態度。上班處理公事不是在玩遊戲,一個做不好就有可能會影響到其他的人,就算心裡再怎麼不願意。也別把私人情緒帶進來,這是很要不得的行為!」
霍非儀看著自己的大哥,雖然想要解釋清楚,但是兄長並沒有給他再多的發言機會。
「這是今天會議的結果,我要你看完之後寫一份報告出來。」
將光碟片放在桌上,男子道:「你們兩個都出去。」
已經被趕了,就只能暫時退場。若是強要說明,只會惹得大哥更怒。
霍非儀拿起那張光碟,轉身低聲對汪只晴道:「走吧。」和她一同離開總經理室。
坐電梯的時候,兩人都沉默不語到了樓層,她先走出去,霍非儀不禁想要伸手拉住她的髮尾。
「等一下……」
「霍先生。」她忽然轉過身,雖然表情一樣平淡,但是語氣卻和以往不同,有著薄薄的起伏。「我明白你一直都對我有所不滿,但是我還是盡力做好分內附工作。如果我的存在真的那麼讓你難以忍受……我不想再發生這樣的事了,請現在就換掉我。」
她誤會了。霍非儀解釋道:「雖然……沒錯!在這之前我一直都很想整倒你,可是今天這件事,我……我真的不是因為要整你才這麼做的。」他的嘴舌並不靈敏,尤其急起來時就有些詞不達意。
他了解,她一直都盡力完成他交代的事情,就算那有很多都不怎麼合理。即使在剛才那種情況下,她也沒有把他平常怠惰的工作情形講出來,而是代他受責,承擔責任。
她大可以向大哥告狀,說他平時不努力,會從會議上逃跑也是正常的。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一個優秀的好助理。
就算她老是讓他看不順眼,這一點,他不會否認。
然而,汪只晴只是道:「我該下班了。」
她沒有信他。
「等一下!」一時情急,霍非儀拉住她的手肘。
她因此望住他。
他想要滿不在乎地笑著帶過去,可在她如此直接的注視之下,卻是怎樣也笑不出來。再怎麼跟她解釋,聽起來都像是藉口,只能說實話。
看著她的雙眼,他道:「我……不大會打字。」其實比起說謊,誠實要難得太多了。他眼睛一閉,硬著頭皮全盤托出:「我也不會用那些軟體,什麼圖表、報告,我全都看不懂。所以你做給我的資料,我都沒有好好看過。」
她正在聽他即將講出口的話,這樣的認知令他不自覺移開視線,不想看到她會露出什麼表情。
「因為我完全不會。」深深吸一口氣,霍非儀說:「我不會,也不懂。你可能以為我有什麼接掌公司的能力,但事實是我連基本的電腦軟體都不會用。這就是為什麼我不想去開會。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想說的就只有這些。」
語畢,不等她有什麼反應,他轉身就離開。
他一直都有劣等感。
從小到大,相較於他,兄姐都比他優秀許多。在父親面前,不論他做什麼都及不上他兄姐的十分之一;而已經擁有一雙優異子女的父親從小到大都毫不掩飾對他的嫌棄和失望。
父親總是一再地要他能有期望值的表現,而他始終辦不到。
他跟兄姐的感情並不至於不好,只是,他在他們面前總是毫無自信。
所以,他抗拒進入公司,他覺得自己做什麼都會做不好,於是什麼也不做;也可以說在優異的兄姐面前,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可能會被稱之為好,於是,他什麼都不做。
他害怕失敗,也不想面對失敗,所以一開始就不會去努力。
他真的不想兄姐也用失望的眼神看他。
他們永遠不會明白,為什麼對他們而言這麼簡單的事,他卻做不到。
人人都以為他是人生勝利組,卻沒有人知道他是勝利組之中的一個失敗者。
對汪只晴講的話,勾出了長久以來他心裡的弱處。如果他是女生,他會衝回家用棉被矇著頭哭;可惜他已經是二十九歲的大男人了,他只能去健身房瘋狂運動。
※ ※ ※
夜晚會過去,太陽也不會因為他想逃避上班就不升起。想著兄長叫他寫的報告,加上又沒睡好,於是起了個早。
無精打采地來到公司,電梯門一開,他就望見汪只晴坐在座位上。
由於昨天那樣對她坦白真相,他尷尬到極點,也只能硬是故作輕快道:「我今天可沒遲到。」因為起太早了,雖然很不想來。
說完,他進入自己的辦公室,將兄長昨日給他的光碟放進電腦中讀取,都還沒打開檔案,他就已經覺得頭痛起來。
說要寫報告,可是他卻一點頭緒都沒有,完全不知該從哪裡下手。即使如此,他還是得寫。昨天那樣跑掉,他知道自己做錯,也明白逃避不是永遠可行的辦法。以前在國外逃,現在回來了還逃,就像他大哥說的,他會帶給別人麻煩,公司的事情,遲早要面對的。
不過雖然決心要面對,但是他真的不曉得該怎麼開始。
他望著螢幕發呆,正感到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人敲了辦公室的門。看見汪只晴走進來,他不自覺坐正,問道:「幹、幹嘛?」
她沒有講話,只是走到他的身邊,看著他的電腦螢幕,說:「你要寫總經理交代的報告?」
他一愣。
「啊,嗯。」他瞅著她。
「那麼,我會協助你。」她望住他,嚴肅道:「有什麼不會的,請問我。」
「……咦?」他怔怔地看著她拉過一張椅子,坐在他的旁邊。
「你要……教我啊?」他睜大眼睛。
她轉過頭,正經地注視著他,說:「我會盡我所能,全力協助你。你有什麼不明白的,我會幫助你明白,所以,也請你繼續像昨天一樣,公事方面的事,請對我坦誠,以後別再自行行動。」
他凝視著她。大概是因為她的態度很認真,所以令得他不能閃躲,也無法拒絕。
「我……真的什麼都不大會。」他只能這麼說。
「嗯。」她用滑鼠打開檔案,說:「我們慢慢來。」
她使用我們這個字訶,令他頓時有兩人同一陣線的感覺。如果是她,應該什麼都辦得到吧?雖然這麼想著,望著那些文字圖表。他覺得自己的腦袋根本是一團糨糊。
「我都看不懂,要從哪裡開始?」要怎麼慢慢來?她絕對不可能幫他代寫的吧,這點認知他還有。
「你說過你中文不好,打字也慢,你用的輸入法是什麼?」她問。
「當然是注音。」他至少在國內讀到商中畢業才出國的,其實中文不好是騙人的,不過中打是真的很差勁。
她思量了下,又道:「那麼英文如何?」
「英文還可以。」才剛從國外回來,所以比中打好一點。「只是……也是打很慢。」因為他很久很久沒打字了。
「那就用英文。」她果斷地這麼說,幫他開啟書寫報告用的軟體,「這是公司的第二季季報,你先把標題打上去。」
即使想說不要,但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立場。看著她手指的那行字,他用一指神功在鍵盤上摸索,才不過打了兩個單字,他就感覺自己的額頭開始滲汗。
「我……真的打得很慢。」盯著螢幕,他低聲說,隨即忍不住對她道:「你現在一定覺得我是個笨蛋吧?」因為連他自己都這麼覺得。
「不會。」她搖頭,然後認真地說:「我會陪你做完的。」
這份報告,一定得花很多時間,會寫非常久,可是,她真的沒有嫌他或感覺麻煩的意思,就只是幫忙他。
即使她面無表情,說出來的話卻無比可靠。聽見她那樣講,他的心裡,真的湧出一種小小的感動。
結果,那份報告他寫了四天才寫完。
※ ※ ※
由於會議重點就是聽取本季進度和預估之後公司的營運概況,這些資料都是汪只晴做好給他的,所以就參考了那些。然後加上會議記錄的光碟,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汪只晴的幫助,他慢慢打字,貼圖表,終於寫完了一份報告。
僅是薄薄七張紙,卻花了他整整四天。他每天九點準時到公司,然後加班到晚上八點,這個時間還是因為他考慮到汪只晴一個女孩子最好不要太晚回家才訂下的。
「如果你不想我太晚回家,就早點來公司。」
第一天發現時間已經太晚的時候,他想要送她回家,她卻婉拒,並且語氣無情地這麼對他說。所以,隔天開始,他就每天都很準時的上班了。
除了中餐和晚餐的時間,他都在和報告奮戰,汪只晴有時有其他工作會稍微離開,不過基木上都在他身邊,肩並肩和他坐在電腦前面,從白天到晚上,一起吃飯,一邊修正。雖然她冷淡又板著臉孔,可是,卻仔細且極有耐心地教他。
報告完成後,他讓汪只晴拿去,其實相當擔心兄長會不滿意。雖然是他好不容易才完成的,可是這份報告只有七頁,並且裡面多是資料分析的部分,幾乎沒有他自己的意見。
躊躇著該不該遞交的時候,汪只晴對他道:「你已經盡力了。即使結果是壞的,也不用感覺沮喪,下次再努力就好。」
她將報告放進文件夾中,朝總經理室出發了。
他覺得她的背影真是十分英勇。
結果,兄長並沒有說什麼。她回來的時候,只轉達道:「總經理希望你下次能更加進步。還有,不可以再無故缺席會議。」
原本十分緊張不安的心情,在聽完她的話之後,終於放鬆了。
這是他進公司以來,第一次完成一件事。原來,做好自己工作的感覺是這樣啊。
雖然做的過程很累,交出結果的時候會擔心,可是卻有一種成就感。
心裡有點激動,他不禁拉起汪只晴的雙手,笑道;「真多虧了你。」
在這之前,他一直都覺得在這間公司裡,自己不管做什麼都是會失敗的啊。
他本來還覺得她冷冰冰的像機器人,可是她的手卻柔軟又溫暖,握著居然有種溫柔的感覺。霍非儀有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卻莫名地無法放開她。
只見她停頓了一下,隨即抽回自己的手,說:「那些資料,你已經有些概念了,從頭開始看,有不明白的,再告訴我。」她平淡地講完,然後走出他的辦公室。
霍非儀佇立在原地,發呆好半晌才回過神。
奇怪,他怎麼就握住她的手了呢?他什麼時候跟她感情這麼好了?雖然她幫了他這一次,但其實他們是有仇的啊。
無法解釋自己剛才的衝動,他在心裡找些胡亂的解釋搪塞過去。
好像感覺平心靜氣了些,他回到座位上,打開她整理的資料。這四天來,她不厭其煩地解說,教他如何看懂它,因此他有了基礎認知,曉得由何開始,也能夠慢慢接受,不再覺得這些那麼令人厭煩和頭痛了。
他一邊寫報告,所以僅能大略看過,汪只晴跟他說,好好讀完就能對公司有基本的了解。
雖然報告寫完了,但是他才正起步要學習。
現在有了一個好的開始,即使沒有變得特別喜歡這個工作,但至少不是只能逃避,也已經不會太討厭了。
想到汪只晴這幾天的幫助,他反省著自己自重逢以來的態度。在自己辦公室裡晃來晃去幾分鐘,他走出去。
「那個,」站在她桌前,他躊躇著,道:「我……我有事情想跟你講,不是工作方面的事,你可不可以聽一下?」
她望住他—會兒,問:「現在?」
「不是現在也可以,不然……你下班有空嗎?」他瞅著她,忽然很怕她拒絕。
雖然之前也約過她一次,可是那時卻沒有過這種心情。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為何會這樣。
還好她道:「那下班的時候再說。」
真是太好了。他莫名地喜出望外。
「好。」跟她約定好,他轉身,回到自己辦公室。
然後,他就一直等著下班時間來臨。如果是要談話的話,還是找間餐廳或咖啡廳吧。公司附近的好嗎?還是要再找個好一點的地方……
他就這樣東想想西考慮,煩惱到下午六點。
他還沒有從位子上起身,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
霍非儀一愣。
「進來。」一看見開門進來的是汪只晴,他不禁覺得她還真是準時。
「請問霍先生要跟我說什麼事情?」她站在他面前問道。
雖然前一刻還在想著哪裡是個談話的好地點,不過很明顯的,她認為只要在他的辦公室就可以了。
霍非儀原本正要說出口的邀請又吞了回去,他站起來,走到會客沙發那裡,然後示意她一起坐下。
隔著一張長桌,和她面對面坐著,他不知為何緊張了起來,不曉得該如何起頭,他抿了抿嘴,道:「就是……我不是問過你高中的事情嗎?」
這樣的開始應該可以吧?
「那個……其實,我是你的高中同學。」
將這件重逢後就一直隱瞞的事情坦誠地說出來之後,他竟然忍不住低下頭,有點不知所措。
不知道……她是什麼反應?
「我知道。」她說,語氣冷淡。
這個沒預料到的答案令他傻住。
他飛快抬起臉來。
「咦?」剛剛她說什麼?她知道?
「那個,我是三年級時跟你同班、坐在你後面的那個……那個同學喔。」
怕自己沒講清楚,他補充說明他們同班的前後座關係。
她注視著他,說:「嗯,我記得你。」
他又呆住。
「你……你你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記得的?」瞪著眼睛,他結巴問。
「在公司第一次看見你時我就知道了。」
和他的震驚成明顯對比,她始終相當平靜地回應他。
也就是說,早在第一次、在這個辦公室相見的時候,她就知道他是誰了;在他算計著她、想她是否記得自己,然後還試探性詢問的時候,她一直都知道他是誰!
霍非儀不可置信。既然記得,也知道,為什麼她完全沒有表現出來啊!
「那你為什麼一副我們初次見面的樣子啊!」他差點跳起來。
「因為在介紹的時候,你並沒有提及,所以我想你可能忘記了。」她望著他。
沒錯,那個時候他確實是裝作不記得。霍非儀抹把臉,道:「那、那我之後找你吃飯,跟你聊高中同學的事,你也沒講到我。」
她偏著頭回想了一下,說:「因為一開始就沒提過,所以那個時候不覺得應該特別說出來。不過,我當時的確曾經以為你想起來了。」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在耍笨。
「你……」他垂首,單手掩著臉,總覺得有種遭受打擊的感覺,為什麼面對她時總是這樣呢?「……之前,我說過不滿你,想整倒你,是因為你高中時惹我生氣的緣故,並不是你哪裡不好。」他緩慢地說,抬起眼眸瞧著她。
她好像在思考什麼,然後啟唇問他:「那現在又如何?」
「現在、現在當然沒有了。事實上這幾天跟你一起坐在電腦前面,我都沒想過這些事了。」他克制不住地有些臉紅。
「是嗎?」她說,然後沉默了好一陣子,直到他覺得額頭都快要泌出汗了,她才又道:「你只是想跟我說這件事?」
聽見她這麼問,他看著她平淡的面容,說:「不……其實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坐直身體,他注視著她。「我說……那個……那個……這陣子,謝謝你了。」終於說出來了。
一直想著要跟她道謝,這句謝謝不說出來,他就渾身不對勁。
她搖頭。
「不會。這是我分內的事。」
沒預料到她會這麼回應,他一怔。
也……也對,因為她是他的助理嘛,有拿薪水的。
不論她的上司是誰,她都會竭盡心力做好工作吧。這麼一想,之前那些愉悅期待的情緒全消失了,他忽然感覺有些悶悶的。
「我本來還想請你吃個飯或送你個禮物表達感謝什麼的。」他是真的有這麼考慮過,剛剛都想打電話去訂高級法國餐廳了,因為覺得她給予的幫助,用一句感謝的話語表示是遠遠不夠的。
……不過他現在有點不想了。哼。
只聽她婉拒道:「不用。我只是做好我的工作而已。」
……沒錯,對她而言,就只是工作而已。即使不是他霍非儀,她還是會幫忙的。
一下子心情變差了,他撇嘴道:「那就算了。」他在忍不住臭臉之前先說:「我全部講完了。」
聞言,汪只晴也沒拖沓,直接站起來,道:「那我走了。霍先生,明天見。」
她離開辦公室,並且關上了門。
霍非儀坐在沙發上,心情像個被嫌棄的怨婦。
沒什麼,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並沒有真的很希望能邀她,也不是真的很想和她一起吃飯什麼的……縱使在心裡如此反覆訴說著,最後,他終究忍不住用力地哼了一聲。
她果然還是一個不可愛的女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52:19
第四章
「爸,我今天在學校……」
他拿著獎盃興高采烈地跑入屋內,父親卻坐在客廳等他。
一見到他,父親就嚴厲道:「我收到你考試的成績單了。為什麼你就是不能像你哥哥姐姐那樣?我自認我對你的要求已經算很低了,我沒有要你一定要考第一,但是你這種表現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那是國中一年級的時候,他在學校運動會得到游泳季軍,段考則是在全班三十五個人中考了第十七名。上次,他是第二十一名。
他一直都不算是個很會讀書的小孩,卻和兄姐一樣被父親送入昂貴的私立學校,最好的成績多半落在中間的部分。他真的有努力過,只要有進步,他就會覺得開心。
但是父親不是。
「真不懂為什麼你哥你姐這麼優秀,你卻老像個蠢貨!」
當時,他記得自己抱著那個獎盃,原本燦爛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父親總是希望他能向兄姐看齊,就算他在其他部分有所表現,卻遠遠不及那張薄薄的成績單。
他曾經在書裡看過,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的地方,發揮自己的長處才是最棒的,他一直相信著。直到他年齡更長了,才終於了解,書裡寫的美好是一回事,現實畢竟還是殘酷的。
「我會陪你做完的。」
……拿著抹布擦拭著小時候得到的獎盃,霍非儀停住動作。
想起以前的事就算了,怎麼有個不可愛馬尾女忽然插播進來?
他還是第一次對別人說出他什麼都不會的事情。之前在國外念書,大學和研究所他都多讀了一年,家人以為他都在玩樂。所以才會這樣;其實他就是單純的不擅長念書考試,所以要花比較長的時間才能畢業。
他明白自己的學習能力並不算好,甚至可以說是差勁的,也因此他始終無法達到父親的期待而遭受責備;小時候他會難過很久很久,長大之後他就告訴自己,他跟真的可憐的人相比,已經算是幸運的了,只是不受父親喜愛而已,這樣還要鑽牛角尖把自己想得很悲慘是不對的。
也因此,父親的嚴厲並沒有造成他人格上有什麼扭曲,唯一的影響,就是因為總是被人說做不好又沒用,他相當沒自信。
所以被很多很多朋友圍繞他就會開心。
高中的時候,汪只晴那樣說他,讓他面對他一直不敢正視的一件事:如果他沒有錢的話,是否也就沒有朋友?才會打擊了他。
他那個時候不會承認也不能承認,不管是亂揮霍還是出錢要汪只晴幫忙作弊,都是他自己的問題。
出國之後,離家遠了,可以不用每天面對父親的嫌棄,也或許可能是汪只晴的那句話讓他在意,除父親強制匯來的學費外,他選擇不使用家裡的金援,自己嘗試打工,學習如何省吃儉用。
對從未煩惱過金錢的他而言,一開始當然不得要領。不知從沒注意過的生活費用原來如此可觀,什麼該花什麼該省都弄不清楚,也因此辛苦至極,沒餓過肚子的他還曾經有一餐沒一餐的,後來跟別人在便宜地區合租住處,能走路就不搭車,改變花錢的習慣,終於學會如何節省,情況才漸漸好轉起來,雖然前面好幾次搞到饑寒交迫差點被迫放棄,反正也沒人理解他是在努力什麼,不過也不知他哪來的頑強堅持,硬是撐了過來。
即使他所選擇的那些工作在父親眼中都不夠正經,對他嗤之以鼻,甚至覺得他一定只是在玩樂,可是卻讓他生活圈變廣,接觸的人多,他還因此在不同的地方認識很多的人,也因為這樣,他總算明白,朋友並不是一定得靠金錢來結交的。
在國外的時間,他充實又滿足。如今回想起來,說是汪只晴那句話改變了他也不為過。
……哪有那麼誇張。霍非儀哼了一聲。
自從兩人一起寫報告的事情後,工作上,不管有什麼不明白不清楚的,他都會問汪只晴,汪只晴也都會給他答案。
他們公司算是中小企業,不過接觸的廠商客戶不算少,其中還有上下游的關係,再加上外地的工廠,汪只晴的那份資料著實讓他研究了一個多星期,不過大致上已有個具體的概念了。
因為不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漸漸的,他不那麼討厭去公司了,也一點一點地了解關於公司的事。雖然現在還是什麼程度都稱不上,但是他待在辦公室的心情就整個不一樣了。
……他對汪只晴這個女人的感覺,也有點不一樣了。
意識到自己正在想什麼,他莫名地心一跳,將腦袋裡的東西,揮了開去。
他將獎盃擦得閃閃發亮,然後重新放進他住處客廳的擺設櫃裡。
在客廳電視兩旁的玻璃櫃,一邊擺著各式各樣的酒類,一邊放著他從小到大參加各種比賽的獎牌獎盃。雖然對別人而言是垃圾,但卻是他的寶物;他喜歡它們亮晶晶的,所以打掃整理的時候總是會一個一個取出來擦乾淨。
這個一人一房的小公寓是他自己租的,用的是他在國外打工存的錢;他在國外生活時曾在酒吧工作過,也因此學會調酒,還參加比賽得獎。因為是自己努力得來的,讓他很有成就感。
說他幼稚也好,在被強制規劃好的人生中,這算是一點小小的抵抗吧。
櫃子和玻璃都已經擦好,接下來是地板。他拿出吸塵器,邊吹著口哨邊吸地。他一人獨居,固定會自己打掃,不過他也不是特別有潔癖什麼的,只是受不了家裡亂,看到有東西沒擺好或髒了,他就會收拾,然後本來只是收拾一塊地方,最後總是會變成打掃整間房子。
不過他不討厭就是了,當作運動嘛。
今天天氣好像有點熱,沒多久他就流汗了;正站直身體,抬起手臂抹掉汗水,原本運轉的吸塵器突然停下。他稍微檢查,應該是過熱壞掉了。
這台吸塵器是房東免費送他的,有點年紀了,前陣子就覺得它的聲音很大,果然壽終正寢了。他拿出掃把和畚箕,進行人力清掃;掃完之後,再用拖把整個拖一遍。
等全部完成,他沖個冷水澡,換上休閒服,拿起鑰匙出門去大賣場。
站在陳列吸塵器的那個區塊前,他瞇眼研究著該買哪一個牌子哪一種款式,各家廠牌將功能和效用寫得五花八門又天花亂墜,同一個牌子又有不同型號,看沒兩分鐘他就累了。
不如……打電話問那個不可愛馬尾女?
嗯,問她的話,一定可以得到正確的答案吧。霍非儀拿出手機,正準備撥號的時候,才突然感到不對勁。
不對啊!自己家買吸塵器這種事情干她什麼事了?
這才發現他在公司養成的習慣,已經完全變成一種自然,只要是不知道的,什麼都要問她,怎麼會這樣?
雖然察覺到這點令人吃驚,可是他卻沒有想要把手機放回口袋的意思。
仔細想想,自從前陣子因為一起寫報告而總算輸入她的電話後,他並沒有打過。
不曉得她放假日是在幹嘛?
像她這種無趣的女人,一定沒有人會約她出去玩吧?
叫出通訊錄,找到她的名字,暱稱是「殺你」。
看著那兩個字,他的嘴角莫名地上揚,待自己發現後,又覺得這樣很詭異,用手將那揚起的角度拉平。
停在通話鍵上的手指遲遲無法按下,他感覺困惑起來。
奇怪了,只是打個電話給她而已,他為何需要考慮這麼多?當初他猛叫她做事,內線可是每天按個不停的。
心裡想著按下去,腦袋卻在思考等她接起來他該要說什麼好?
難道就真的只問她吸塵器買哪個牌子嗎?問這個和他以前要她去買咖啡裝電腦辦手機到底有什麼不一樣?怎麼他之前辦得到現在卻不行了?
莫名地糾結來糾結去,他對如此不幹脆的自己感到極不滿意,便將手機塞回褲袋裡。
誰說非要問她不可?不問也可以啊!
他把自己不敢打電話的原因歸咎於是週末放假日和平常上班日的差別,因為今天放假,所以叫她就怪怪的,若是平常上班日,他可是會毫不猶豫地撥號出去的。
※ ※ ※
那天,他隨便拎了一台順眼的吸塵器結帳回家,結果很不幸運地不大好用。
星期一,他起了個早去跑步,回家淋浴換裝,開車到公司時是八點五十分,他看著錶,心裡高興。
他現在已經能很正確地掌握上班時間了,不知道汪只晴看到他寫完報告讀完資料後現在還每天準時上班,會不會驚訝?
有些得意地跨出電梯,在經過汪只晴的座位時,他打招呼道:「早安。」
只見一向提早到的她抬起臉,應道:「霍先生早。」
因為她沒什麼特別反應,所以他有些失望。
正待往辦公室走去時,卻聽到她喚住他:「霍先生。」
他立刻開心地回過頭。
「什麼?」發現他早起來上班了吧?
她從座位站了起來,道:「九點我要去一趟總經理室,大概到十一點才會回來。」
嘎?
他一愣,問:「去幹嘛?」
「總經理想要更詳細知道副總移交的工作進度,我要去說明一下。」她道。
因為只有她最清楚了,所以當然是找她去。雖知曉這一點,可是……
可是她是他的助理,不是總經理的。
「喔……那、那就去吧。」他也只能這麼說。
她點頭之後便離開了,他則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悶悶不樂到十一點。
明明已經過了她所說的時間,她卻沒有回來。
他終於忍不住,搭乘電梯到樓上總經理室,在走廊上,他看見汪只晴正在跟他的大哥交談。
兩人非常明顯地是在討論公事,他插不進去。這令他感到有些鬱悶。
好不容易,他們講完了。
他站在牆角等著汪只晴走近他。
「……霍先生?」發現他的存在時,她疑惑地詢問。
「我來接你。」他說道,並沒覺得這句話有什麼不對。
只見她一頓,隨即,她看了下手錶。
「抱歉,超過十一點了。」
咦?自己是因為這樣才想來接她嗎?好像是又不是,不管了。
將這個問題拋在腦後,他跟在她旁邊活像個牛皮糖,和她一起坐電梯回到他們的樓層。
「霍先生,今天中午公司有個小酒會。」要走回座位時,她對他道。
「嗯,我知道。」霍非儀想起來了。這是她上個星期就告訴過他的事,總之就是跟廠商吃個飯聊個天什麼的聚會。
「時間是十二點整,在對面飯店二樓。」她提醒道。
「好。」他乖乖應道。望見她轉身要回到位子,他連忙開口道:「等等你會跟我一起去,對吧?」
「是。」她點頭。
太好啦。
他愉快滿意地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 ※ ※
中午十二點,他準時和她一起前往對面的飯店。
本來以為可以看到她打扮一下,不過,並沒有,她還是像平常那樣,馬尾和深色套裝。雖然一點也不令人驚艷,但是卻非常整齊乾淨,也是順眼。
……他剛覺得她順眼了嗎?
在去飯店的途中,霍非儀忍不住偷瞥她好幾次。
公司包了一個廳,邀請幾家往來密切的廠商和客戶,因為上一季的營收很不錯,所以算是個小型的公關活動,也可以順便相互交流一下……這些是汪只晴跟他說的。
「你是霍老先生的小兒子吧?不錯不錯,青年才俊啊!」
忽然左邊殺出一名中年男子用力拍他的肩。
他都還沒回過神,汪只晴就在他身邊低聲道:「他是美國客戶在台灣的負責人,和公司來往十多年。他的父親和董事長認識許久,他與總經理也是相識的。」
原來是這樣,所以才會一見面就裝熟啊。霍非儀朝對方一笑,道:「你好你好。」握手,寒喧。
又一個人拿著酒杯湊過來:「哎呀,你就是那位從國外回來的霍老麼子嗎?聽說你十足帥氣,果然是一表人才!你姐姐好像快生了,恭喜啊!」
「和副總熟識的原料商。」汪只晴小聲告訴他。
霍非儀臉上笑容依舊,道:「謝謝你的讚美。我也很期待家裡增添新成員。」
因為是他姐姐那邊的熟人,這個人還跟汪只晴稍微聊了下。
一場酒會,才剛開始,他就不停地跟一堆人握手聊天陪笑臉。
其中還有一個人跟他一樣平常喜愛運動健身,所以相當聊得開;要是在之前,他肯定應付不來,現在因為有汪只晴在身邊,他原本應該浮躁的心情卻安定了許多。
嘛,看來助理能幹也不是一件壞事。
莫名地感覺走路有風。
望見自己的兄長在不遠處,人也朝那裡聚集過去,他只想著最好都去找他大哥,他就可以悠閒地吃個午餐。
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和小點心,他很自然地回過頭想問汪只晴要不要吃,卻見兄長正在跟她使眼色,要她過去。
她接收到訊息,於是轉而看向他,道:「不好意思,我過去一下。」
為什麼?
他不禁伸手拉住她的馬尾,阻止她離開自己身旁。
「……啊。」
這個舉動完全是下意識做出來的,連霍非儀自己都很驚訝。
他很快收回,就像個做錯事的小男孩,把手藏到身側。
她轉過頭,睇著他,道:「霍先生,這種以前念書時的習慣最好不要再做了。」
「喔。」誰教她綁那種髮型,他就是很順手……
霍非儀脹紅了臉。
她推了下眼鏡,然後問:「你有什麼事?」
「沒……沒有啦!我只是想問你要不要吃三明治。」他撇開臉,有點賭氣地道:「你有事就快去辦吧。」
她似乎看著他一會兒。
他能感覺到她的視線,但是,她當然不會因此而留下來。
只聽她道:「我過去了。」
腳步聲走離。
哼……
霍非儀轉過身,面對擺滿食物的長桌,連塞幾個小點心到嘴巴裡,就是覺得很不高興。
她明明是他的助理啊!為什麼總是被搶走……
忽然間,他發現自己的想法十分怪異和不尋常,因為他把汪只晴當成他的所有物了。不僅僅是公事上的,就連私人心情方面也是。
這個認知,令他的心臟狂猛地跳了一大下,差點讓他噎到。
他槌著自己胸口,用力把食物嚥下去,無比震驚。
不不……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那個不可愛馬尾女,有什麼值得他在意的呢?
他回首,悄悄地往她所在的地方瞧去,只見她站在自己大哥的身邊,兩個工作能力優秀的人並肩而立,畫面和諧到不行。
瞬間,他湧起一股無名的護火。
妒火,嫉妒的妒。
然後,在確定那真的是屬於嫉妒的火焰之後,他嚇得整個人完全呆住了。
哈哈,這怎麼可能呢!
為了印證自己根本是在胡思亂想,他跑到常去的酒吧。
「咦?你今天怎麼來了?」店長一見到他就開口問。「你沒當班吧?」看著牆上的日曆。
霍非儀聳聳肩,點了一杯酒。
「沒事嘛。」他一個星期會有三天在這家酒吧的櫃檯裡充當調酒師。
家裡的酒都是店長看他工作努力和他分享的,有時候也是玩遊戲贏來的,這就是他放鬆的秘密基地。他參加調酒比賽得獎之後,就繼續把這當作興趣研究,不過這當然也是他老爸覺得沒用的技能之一。
「難得看你坐在顧客的位置耶。」有些熟客發現他,便過來聊天。
他的個性外向,其實很容易交朋友,男男女女都有,即使他不揮霍。
這是大學時開始接觸許許多多的人之後,他所明白的其中一件事。
不過倒是有個女人打從一開始就對他很冷淡。
腦中浮現出汪只晴的臉。
沒錯,奇怪的是她不是他。
觀察著店裡的女性,穿著火辣又面貌姣好,對異性散發著濃厚的吸引力,這些都是那個不可愛馬尾女汪只晴完全沒有的。
很好。印證完這些,他啜飲自己的酒,然後開始跟吧檯裡的調酒師討論起來,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卷起袖子自己調了幾杯,整個晚上他都相當地開心。
隔天上班。他覺得果然是自己胡思亂想,睡一覺起來後那種奇怪的想法已煙消雲散了。
不過,雖然她不可愛,但經歷過一起寫報告的事情後,他就不再敵視她了。
本來那也只是他小心眼作祟,既然已經共同患難過,以前的事就一筆勾銷了……
反正他全都說開了,而且只有他自己在一直介意的話,不是很像個笨蛋嗎?
總之找到各種合理或不合理的理由,他承認自己對她改觀了。
※ ※ ※
一大早到辦公室,就看見汪只晴在講電話。
本來已經準備要打招呼的霍非儀只好收回手勢。可是他也沒走開,就站在她桌時,等著她收線。
待她一掛上電話,他便道:「Good morning。今天要做什麼?」
每日來公司先問她行程已經是一種習慣了。
既然資料已經讀完,他就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可做了。
汪只晴抬起頭,對他道:「剛才副總打電話給我,說工廠那裡好像有些問題,我今天要去看一下,回來跟副總報告。」
「啊?」霍非儀愣住。老姐不是在家待產嗎?真是閒不下來耶。
看著汪只晴收拾東西,他問:「那是要去哪裡?」
「外縣市的工業區。」她很快地站起身。
他不禁道:「那我怎麼辦?」
她停住動作,似乎有點疑惑,隨即說:「霍先生今天可以到各部門走走,熟悉一下公司內部。」
這是不錯的建議,因為雖然公司大門前有樓層簡介,不過他還真的是一點都不熟。但是霍非儀不喜歡。
「我要跟你一起去。」他才不要一個人在公司。
「咦?」汪只晴望住他。
「你是要去處理公事,所以我一起去也算是熟悉公司內部。」
沒什麼不一樣的。他理所當然地道。
她沉吟了一下,隨即道:「好。那麼現在就走。」
得到答應,霍非儀高興地露出笑容,只差沒有當場「耶」了一聲。
他們先坐計程車到車站,然後搭乘高速鐵路,沒有多久就到了。
他宛如出門遊玩的小朋友,對於沒搭過的交通工具和沒去過的地方感到好奇不已。雖然時速飛快看不到什麼風景,不過他還是望著車窗外面,還叫汪只晴一起看。
「回去也坐這個嗎?」步出車站後,他意猶末盡地問。
「是。」汪只晴點頭。
於是他開心道:「你說的那個什麼工廠在哪裡?快去吧。」然後就可以快點回來坐車了。
他和汪只晴又搭了一次計程車,這才到了真正目的地。
工廠占地遼闊,他們來到其中一間廠房,不知什麼原因,安安靜靜的,沒什麼機器聲響。但是遠遠的就能望見一群人十分忙碌。
「汪小姐!」負責人一見到她,就趕忙跑了出來。
她道:「你好。這是霍先生,跟我一起的。」
「霍先生你好。」
負責人不曉得是沒會意到他是誰,還是現在情況緊急沒空理會公司小老闆,匆忙地對他打過招呼之後,又轉向汪只晴。
「現在怎麼樣了?」汪只晴問。
負責人滿頭大汗,說;「機器還沒修理好呢,這樣下去要趕不上時間了。」
負責人一副焦頭爛額的模樣,好像情況很緊急啊。霍非儀睇著汪只晴,她卻相當鎮定。
「帶我去看看。」她說。
負責人急忙帶路。
霍非儀將雙手插在口袋裡,邁開長腿,步伐優雅地跟在汪只晴的後面。
雖然從外面看就已經很大了,不過進到裡面後才覺得廠區更大。
一堆人走來走去不知在忙些什麼,但是其中有幾條生產線好像是停擺的。望著那些大型機車,霍非儀忍不住心想,汪只晴說要來看看,難道她萬能到會修理這玩意兒嗎?
還好不是那樣。只見汪只晴和幾個主管與工程師討論著,他聽不懂專業術語。不過大致上了解了事情的經過。總之就是昨天半夜廠區不明原因跳電了,導致機器損壞,到現在仍無法運作,然而這個規格的貨品只有這個廠房在做,交貨時間迫在眼前,所以現在是個十萬火急的狀況。
如果機器修不好,那就沒戲唱了吧?還有什麼能做的?
「霍先生。」汪只晴忽然朝他走過來,對他道:「你先到辦公室裡等我,我要處理一下。」
「喔。」他完全沒有異議,甚至也沒發現自己已經聽她的話聽慣了。
反正他沒事做,只要她沒有又要離開,她說什麼都好。
一到二樓辦公室吹著冷氣,他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眼睛卻投向玻璃窗,望著底下的情形。汪只晴好像開始在打電話,其他人則繼續搶救機器,本來以為應該用不了多久,沒想到這一等,卻等到了下午。
因為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霍非儀才醒過來。他坐著不小心睡著了。
打個呵欠,看見茶几上放著便當和水,猜想應該是汪只晴或是誰拿上來的吧。
往樓下一看,好像有兩台機器開始運轉了,不過還是有一半以上都停擺。掃視了一遍,沒見到汪只晴,他起身下樓。
到了樓下,才發現機器的聲音好大,他忍住噪音,大聲問了人之後,在廠區後面找到了汪只晴。她還是在講手機。
大概因為廠區裡人吵,所以她到外面來,不過天氣很熱,她應該在這裡一段時間了,皮膚都曬得紅通通的。
怎麼不去樓上辦公室呢……
難不成是因為看到他在睡覺?
好不容易等到她講完,他敲敲她的肩膀。
「喂。」
她轉過頭,望見他,道:「霍先生。」
她的髮絲因為流汗的關係,稍微黏在額頭和臉旁。
霍非儀望著她泛紅的雙頰,皺起眉頭道:「熱得要死,別站在這裡,去裡面。」
他側身,示意她先走,於是她越過他。他在她身後問:「現在怎麼樣了?」
「我已經聯絡好其他可以支援的工廠,請他們暫時幫忙。若是這裡真的不行的話,也有其他預備的方案。至於客戶的部分,我也已做好協調的準備。」她說,走上摟梯。
她話說得十分有條理,且不疾不徐,顯然已準備好各種備用方案。原來她打手機是在做許多聯絡和安排。
「那些機器能順利修復嗎?」霍非儀看著下頭。
「希望。」她站在二樓辦公室裡,回首問:「你還沒有吃午餐?」
「啊?」霍非儀睇著她,隨即瞄到放在茶几上的便當。
「那你呢?你吃了嗎?」他挑起眉。她看起來就像一直在忙。
她一頓,道:「我有吃麵包。」
「那算什麼。」他哼一聲。
還敢問他!她自己還不是沒好好吃飯。
以他的身高,可以清楚看見她曬紅的頸後,連領口都有一圈汗水的痕跡,他又皺皺眉,道:「你在這裡等我一下。」轉身就走。
「霍……」
「在這裡等我。」
不給她發言的機會,他跑到樓下,問過人之後,在販售東西的地方買了食物和冷飲。他才不是因為害她在外面曬太陽或什麼其他愧疚的原因,只是肚子餓又口渴的想買而已。
回到辦公室,睇見她正背對著自己觀察著樓下的情況,他走近她,用冰涼的冷飲罐觸碰她曬傷的臉頰。
她輕嚇了下,回首看著他,似乎不是很習慣這種事,因而眼神略帶質疑。
「給你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幹嘛這麼幼稚,不自在地撇開視線,道:「這麼熱,多補充點水分,吃飽才有力氣處理事情。」
不知什麼原因,可他就是覺得很彆扭。在心裡催促著她快快收下,直到她將東西接過去,他才終於鬆口氣。
「……謝謝。」她說,雖然對他的行為不解,還是很有禮貌的道謝。
她打開冷飲,喝了一口。
霍非儀望著她做出吞咽動作的白皙頸項有些發怔,還好很快就回神。
「不、不用謝。」又沒什麼。
之後,雖然拖了不少時間,但最後機器終於全部修復,產線全開,接下來都要趕工,不過大致上應該可以準時交貨。
危機解除後,汪只晴還要忙著處理後續,像是通知之前聯絡的支援工廠。
於是,他們一直待到九點才離開。
※ ※ ※
平常日的晚上,車站沒有什麼人,車廂裡也是三三兩兩。
終於踏上回程的路,霍非儀一坐下就吐出口氣。他並不是感覺到疲倦,而是覺得這件事情終於處理完畢,有種可以放鬆的心情。
真要說累的,應該是汪只晴吧。
思及此,轉頭正想跟坐在身旁的汪只晴講話,卻見她閉著眼睛,整個人靠向椅背,像是累極,所以困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種模樣。這種完全卸除外在防備的模樣。
於是他閉上嘴,沒有吵她。
今天,她真的是幾乎沒有休息,因為她的妥善聯絡和得當處理,所以工廠的人才能沒有後顧之憂,不用去擔心其他事情,全力修復機器。
同樣的,她也曾幫他度過難關。
因為她十分盡責,只是對工作負責而已……
她輕微地動了下。霍非儀一驚,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她的臉瞧。
就怕她醒來會和他對望,他趕忙轉開視線望著窗外,車窗卻反映著她熟睡的容顏。
如果……她睡太沉倒向他這裡要怎麼辦?這個假設讓他在汪只晴那邊的肩膀瞬間僵硬起來。
要把她的頭推回去嗎?還是就乾脆借給她靠?或者他也裝睡這樣比較不尷尬?那如果到了她還沒醒來的話,他要怎麼辦?要怎麼把她叫醒?
胡思亂亂想。他緊握著座椅把手,心跳和列車一般飛快加速了。
然而,直到抵達目的地,汪只晴醒過來,他一路上的假設都沒有發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53:26
第五章
「霍先生?」
「啊。」聽見喚聲,霍非儀眨了眨眼,本來黏在汪只晴臉上的目光趕快飄開,道:「你剛說什麼?」他沒仔細聽。
汪只晴重複說一次:「今天下午兩點要開會。在這之前,請霍先生先稍微閱覽相關文件。」她將整理好的檔案放置在他桌上。
「喔。」又要開會!霍非儀雖不喜歡,但已逐漸開始接受了。
看她交代結束準備走出去,他啟唇道:「那個——」
「是。」她望著他。
霍非儀掙扎一下,最後揮了手。
「算了,沒事。」
她似乎感覺困惑而注視著他,見他沒有多說,便退了出去。
看她關上門,霍非儀拿起手機,上網到自己的電子信箱,點開一封新信,內容是高中同學會的時間地點,請大家剛信答覆參加與否。
這是他昨天收到的。汪只晴應該也跟他一樣收到了這個通知吧?不知道她有沒有要去?
剛剛本來想問她,又覺得問這個做什麼,所以他把話吞回去了。
但是到底為什麼他會想問她啊?現在是什麼事情都要問她了嗎?
搞不懂自己的行為,他想了想,仍沒有答案,索性拋諸腦後。
稍微考慮過後,他回以「參加」的選項。
想到下午要開會,他打開公事檔案,開始埋頭努力。
週末。
他按照通知的時間到達,地址是一間義式餐廳,提供自助沙拉吧,包了地下室的包廂當作場地。
「哎,哎哎哎,你不是霍非儀嗎!」才進入包廂,就有人指著他訝異大叫。「你什麼時候回國的啊?都不知道你要來耶!」
「對啊!聽說你一直在國外,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另一人搭腔。
霍非儀尚未回答,本來在招呼其他人的主辦人湊過來,笑道:
「我很厲害吧!還好我斷斷續續一直都有跟他聯絡,想說總有一天等到他參加。哈哈!」
在場的人有歡呼有噓臭屁的,跟著都笑了。
主辦人一直都是班上的人肉通訊錄,每次聚會完都會更新最新的聯絡資料給大家。
拜網路發達所賜,要聯絡一個距離遙遠的同學並不是什麼難事。
霍非儀在學校時跟這個人常出去玩,算是有些交情。
「我回國被邀,二話不說就參加了,很夠義氣了。」霍非儀打趣地說。
「跟其他人閒聊之間,他的眼光不時地游移,但並沒有見到汪只晴。
等到人差不多都到齊了,服務生已開始上菜,他才想,她可能是不會來了吧。
大家開心地聊著彼此的近況,吃飯吃到一半,霍非儀見主辦人起身去廁所,還是忍不住跟了過去。
廁所裡面沒有其他人,於是他走到洗手台前,假裝理理衣服,洗個手,狀似隨口提到地問:「那個……叫什麼的?我們班那個第一名沒有來嗎?」
「誰?」主辦人邊拉好拉鏈,邊望著天花板,想了下,才道:「喔,你說汪只晴啊?她好像有事,不過她之前有跟我說會晚一點到。只要有空,她每次都有來喔!」
會來。
霍非儀接收到這個訊息,心裡不自覺地變得愉快起來。
主辦人又說:「雖然她感覺起來很有距離感,不過其實人滿體貼的耶,同學會有約就會到。你也知道,辦同學會最討厭的就是約沒人啊。」
霍非儀聞言,心想,這他早就知道了!雖然她冷冷的,可是卻很有耐心地幫他的忙。
今天她會來,那就表示他可以在公司之外的地方見到她了。
沒有公事,他不是霍先生,她也不是助理,只是很普通地見面。
※ ※ ※
洗完手跟主辦人走出去,他回到座位,聊得更開心了。他本來就不討厭跟朋友在一起,也時常是團體的中心,所以周圍總是熱熱鬧鬧的。
在他第十七次瞄向入口樓梯處的時候,終於,汪只晴出現了。
她不像平日上班那樣穿著套裝,卻也是深色系的簡單衣服,加上完全不變的馬尾,沒有特別打扮,就只是讓自己乾乾淨淨的。
霍非儀有一瞬間停住正在講話的動作,隨即拉回注意力,坐在座位上觀察著她。
有幾個女生發現她,招手跟她打招呼,聊幾句之後,大家騰個位於出來,她就坐到女孩子較多的那一區去了。
現在馬上跑去找她交談有點太急躁了,好像他一直在等她似的,所以他忍耐地等等等。
終於等到她起身去拿飲料,他於是趕快一口氣喝光自己杯子裡的冷飲,還差點嗆到,跟旁邊同學說個不好意思,拿起空杯子離開座位。
來到飲料機前,他默默地接近到她身旁,然後好像不經意發現她的存在,啟唇道:「咦?原來你有來。」他假裝有點驚訝。
汪只晴轉過頭,看著他,停頓了一下之後,說:「嗯。剛剛才到。」
她將杯子裝了七分滿。
眼見她要走離,他很快道:「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高中同學會呢。」
她回道:「因為你之前都在國外,沒機會。」
「對啊……」沒話講。
霍非儀在那幾秒間絞盡腦汁,仍舊想不出還能講什麼。
「我覺得你真是很難討好。」他終於忍不住說。
她看著他。
「討好我要做什麼?」
「呃。」霍非儀頓時語塞。
「說的也是。」討好她要做什麼?
他到底是在講什麼啊!
他製造的奇怪對話就這樣結束,僅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回到座位。
這跟他預料的不一樣。
他原以為離開公司。他就可以認識她日常生活的另外一面,沒想到,除去公事,他們一點可以聊的話題都沒有。
一定是因為彼此個性的問題吧,有時候就是會遇見那種很難聊的對象。霍非儀這麼告訴自己。
無趣地回到自己那一桌,腦子裡用力想著可以跟她交談的事情,但因為實在想不出來,就開始覺得隔壁桌的聲音有點大,仔細一聽,是個男人在放聲嚷嚷。
「她以前就寫情書給我嘛,我看到名字的時候還嚇一跳呢!想說她怎麼會喜歡上我。當時真的有點煩惱,因為……你們也知道嘛,她那個時候就是又醜又胖啊,我怕被別人知道說我龍騎士,後來趕快找個機會拒絕,也不敢再跟她多說話了。」
男人笑嘻嘻地講著高中時代的往事,當眾揭人瘡疤,當事人就坐在他的對面,滿臉脹紅,十分難堪的模樣。
很久沒看過這麼自目的人了。
霍非儀支著下巴,撇了撇嘴。他對那個男的只有一些稀薄的印象,好像出去唱過歌吧,對面那個女生倒是個好人,常常把筆記借給大家,講話總是輕聲細語的。
無視整桌人都已經開始表情尷尬,男人卻沒有要停止的打算,繼續笑著大聲道:「我看你打扮好像都沒進步,交到男朋友了嗎?下次有機會帶過來,我來尊稱他一聲龍騎——」
話聲忽然停下,因為汪只晴不知何時走到了那人身後,拍了下那人肩膀。
四周變得安靜許多,霍非儀注視著汪只晴,只聽她道:「請你不要再講了。」
男人一臉莫名其妙。
「啊?」他瞪著汪只晴,被掃了興十分不愉快。「為什麼啊?」
一副幹嘛聽你話的態度。
汪只晴想了想道:「因為我不想聽。」
男人一呆。
「……啥?」一臉不爽地站了起來。
氣氛完全糟掉。
霍非儀見狀,立即起身,幾個大步迅速來到男人身旁,在男人就要對著汪只晴罵出聲的時候,一把勾住男人肩膀,讓對方轉了半圈,不再面對汪只晴。
「我說你啊,真是好久不見了啊!」霍非儀笑得開朗。
「咦?呃……」男人一臉反應不過來的樣子。
霍非儀腦袋拼命轉,很快接著道:「記得我們以前去KTV唱歌的事情嗎?有一首歌你老是唱不好,還被我笑了幾次,怎樣?你現在該有進步了吧?」其實根本沒這回事,他不大記得這個人。
「啊?喔……那個……」男人努力地回想。
「你不要說你忘了,我不相信!我看你是不想承認那時候很丟臉吧。」說完,霍非儀笑了兩聲。
男人也只好跟著笑。
「說真的,我是有點記不得了。」他抓抓頭。
霍非儀立刻指著男人的鼻子。
「看吧!我就知道你會找藉口。」
於是,旁邊的幾個人也笑了,再隨便亂哈啦幾句,大家就忽略掉剛才的事情,又重新熱絡地交談起來。
有幾個女孩子讓那女生換到別桌去,霍非儀見到汪只晴坐回位子上。
還好,本來場面可能會很不好看的,他啞鈴是可以舉好幾次,可是卻一點打架的自信都沒有。
結果,雖然中間有個自目惹人厭,不過同學會依舊歡欣落幕。
要散場前,主辦人要求大家核對自己的聯絡資料,有更動的要重寫。
傳閱到霍非儀手上時,他看了看沒什麼問題,就打個勾確認,在把那張紙遞給隔壁的人之前,他還稍微瞄了一下汪只晴的住處。
※ ※ ※
眾人魚貫地走出餐廳,各自回家。霍非儀站在門口張望,搜尋汪只晴的身影,結果見到那個被嘲笑的女生正低著頭在跟汪只晴講話。
他沒聽到交談內容,不過那個女生倒是笑了。
女生和汪只晴道了再見,汪只晴遂轉過身,一下子跟他四目對上。
霍非儀來不及移開視線,被逮個正著。
現在轉開眼睛也不是,不轉也不是,他雖然想跟她交談,卻又不知有什麼好講的。
當他看見她朝自己走過來的時候,驚訝極了。
因為這條是死巷,人群都是往她那裡走的,他背後沒有路,所以,她是什麼理由朝他而來?
在她站定在他而前時,他就忍不住飛快地開口問道:「什麼事?」
差點咬到舌頭,為什麼他可以跟別人很正常地交談。跟她就特別不行?
她看著他,說:「剛剛,我被人家道謝了。」
「咦?」霍非儀眨眼,「你是說那個女生?」他問。
「是。」汪只晴點頭,「她說,謝謝我剛才幫她忙,沒有讓她一直那麼難堪。但是我覺得,應該是要跟你道謝才對。」凝視著他,她道。
「我?」他睜大雙眸。
她直視著他,說:「我跟她,都要向你道謝。是你把事情化解的,我好像只是把對方惹生氣而已。」
霍非儀瞅住她正經八百的臉。她是真的在感謝他。
「是、是啊。」他昂起下巴,掩飾突然冒出來的害羞,道:「什麼你不想聽,你就不能找些更好的理由讓他閉嘴嗎?」
「我是真的不想聽。」她推了下眼鏡說道。
他翻個白眼。
「你,就是講話不修飾,這樣很容易得罪人的知道嗎?要不是我,說不定你就要被揍了。」這是說真的。
不過那個時候,她第一個挺身出來,其實、其實……好吧,他也是很欣賞的。
「嗯。」她應了一聲,隨即對他道:「謝謝你。」
她的語氣和態度都十分正式,不是隨便的一句道謝而已。他因此傻愣住,竟一時間手足無措起來。
「沒、沒什麼。你也做得很好啊。」
「不,你比我厲害多了。」她認真說。
完全無法轉移視線了。他看著她,心臟怦怦跳。
就好像他做了一件很棒很棒的事情,然後得到稱讚的感覺。
※ ※ ※
他是不是有哪裡不對勁?
總覺得每次一回過神,就會發現自己的視線停在汪只晴身上。
就像現在這樣。
汪只晴正坐在他的身邊,電腦螢幕上顯示的是她所整理好的會議資料,她認真且專注地為他說明著。
他注視著她的側臉,雖然有努力在聽,卻聽得心臟亂跳,等她講完,他還是沒有恢復。
「有沒有哪裡不懂?」她轉過臉來,問他。
「呃……」他望住她,視線根本也忘記要收回了。
她這樣專心為他解說,如果知道他分心的話,說不定會生氣吧?他真的有很用心在聽了,大概有個五六分的理解。
「那個、啊……就是這裡,這裡是什麼意思?」
他指著螢幕,剛剛就是聽到這裡不懂,所以才一時恍神,還把思緒從螢幕移到她臉上。
「這個?這要看旁邊的圖表,意思就是……」她十分有耐心且詳細地重講一次。
霍非儀聚精會神地盯著螢幕,她都講第二次了,他想說一定要弄懂。
只是,鼻間忽然飄來一陣乾淨的香味。是她的頭髮嗎……還是沐浴乳的味道……她好像不擦香水的,因為他從來沒聞到過……
又開始一心二用,他都想揍自己兩拳了。其實他們之間的距離並沒有很近,而且這種她教他聽的情景在之前也不是沒發生過,那個時候明明不會這樣的,卻不知怎地現在讓他一直意識到,還意識得有點過頭了。
使勁偷捏自己大腿一下,他重新專注在電腦螢幕上。
「……那就先這樣,有不清楚的再問我。」結束之後,她將桌面的文件收攏,推開椅子起身。
「喔。」看著她走出去,霍非儀揉揉自己的腿部肌肉。
奇怪,他真的怪怪的。
難不成……哈,怎麼可能嘛!雖然心裡有個認知浮現,但是他立刻否認掉了。
※ ※ ※
中午休息時間,他準備出去覓食,結果在走廊那端望見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一名美麗的女子手裡提著個紙袋,挺著顆大肚子,從長廊那一頭朝他走過來,並喚道:「非儀!」
是他老姐。
霍非儀一驚。
「你來幹嘛?」他趕緊狂奔上前,和衝到她身邊的粗魯動作不同,他停住在她身邊後,小心且輕柔地扶住她的手肘,同時接過她的袋子。
「你怎麼沒有待在家?」跑到公司……不,跑到外面來幹嘛?
看著她那顆隨著走路動作而晃來晃去的大肚子,他真的感覺女人懷孕非常非常地危險和恐怖。
「唉喲,你不要那麼誇張好不好。」
女子看見他那窮緊張的樣子就失笑,道:「我還有兩個星期才生,每天坐在家裡是想悶死我啊。我今天產檢,順便來找只晴的啦。」
霍非儀一頓。
「找汪只晴?」
「是啊,我有東西要給她。」女子指指他手中接過去的袋子,問:「她出去吃飯了嗎?」
「嗯。」霍非儀點頭,剛剛沒有看見她在座位上。手裡的紙袋不重,不知是什麼。
「喔,那我知道她在哪裡,她喜歡吃的就只有那家店,我去找她。」
女子說完便轉過身。
「等一下啦!你走慢一點。」霍非儀扶著她,真的覺得心驚膽跳的。
女子又笑他:「好煩啊,我根本沒有走快啊,你真的是很誇張。」
霍非儀才不管那些,孕婦實在是太可怕了,很小心很小心地陪她搭乘電梯下樓,然後又很小心很小心地跟她一起走出公司,只要看到有階梯有落差或者地面不平整,他都會出聲提醒,然後被女子笑說以後一定是個笨蛋老公。
「……對了,你跟只晴工作上還配合得來嗎?」
在走路途中,女子和他閒聊著:「我跟她講電話,她都只會說一切相當穩定。」
聞言,霍非儀訝異。
「你跟她有通電話?」他真的不曉得這件事。
「當然囉!」女子理直氣壯道:「我跟只晴是朋友啊,雖然在公司她是我的助理,不過私底下我是把她當朋友看的。我離開公司後就很關心她的狀況,所以時常找她聊天啊。」
那就是說,他老姐從他進公司開始就在追蹤汪只晴和他的狀況。
剛剛老姐怎麼說的?汪只晴的回覆是一切相當穩定?
雖然可以想像汪只晴不是個會告狀的人,不過聽見這樣的回應,霍非儀還是感覺到有些汗顏。畢竟他的表現跟穩定還有點距離,更別提他一開始時的差勁態度了。
話說回來,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跟汪只晴「聊天」啊?
他真的很想請教他老姐。
該不會全天下只有他無法和她好好對話吧?
「她……是個很好的助理。」這不是說謊,也不是客套話。
「是啊。雖然有時候她為了做好一件事會有點極端,其實她還挺固執的。」
似乎想到了什麼,女子講著便笑了出來。
不知他們之間的情形,又開玩笑般地道:「你要對她好一點,別欺負人家……啊。」
女子望著前方,忽然出聲。
霍非儀看過去,見汪只晴提著一個便當,正從人行道走過來。她也發現了他們。
「只晴!」女子朝她揮手。
霍非儀看著汪只晴走到他們面前,然後停住腳步。
「副總。怎麼來了?」
她問候女子,總是硬梆梆的表情變得稍微柔和了些,真的是對熟人的感覺。
「霍先生。」面向他時,卻顯得有些距離。
霍非儀頓時感覺到心理有點不平衡。真要說認識的時間,他還比較久耶……
這種無聊的小事他是在計較什麼?他有種很無言的心情。
只聽自己老姐道:「我特地來找你的。你今天生日,這是生日禮物。」
女子將霍非儀手中的紙袋拿過,轉而向汪只晴遞出。
生……生日……霍非儀一愣。
「你生日?」今天?他瞪著汪只晴。
汪只晴尚未回答,女子先道:「是啊,你幹嘛反應這麼大啦。」
她拉起汪只晴的手,將紙袋塞給她。「我特別為你買的,不許你說不收。」
「……謝謝。」她說,收下了。
霍非儀見汪只晴對姐姐表露出友善的態度,又開始在心裡嘀咕。她也算是對他好啊,不稀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麼無聊地要比較這些。
「好啦,我的任務完成了。我今天跑這一趟就只是為了這個,我老公來接我了,等下次有空再找你出來。」女子愉快地笑笑,指著馬路對面的一輛轎車,說完再見之後就準備離開。
霍非儀只得跟上去。他回頭望著汪只晴,汪只晴目送他們。
將老姐安全地送到姐夫的車上,等他們把車開走,霍非儀再抬頭,汪只晴已經不在原地了。
他看著自己的手錶。午休時間還剩下半小時。
看見路邊有計程車經過,他立即伸手招攬,然後衝到附近只有五分鐘車程的百貨公司,快速地在櫃前走了又走。
可以買什麼呢?香水和化妝品她好像都沒什麼在用。衣服嗎?剛剛老姐送她的是服裝之類的東西吧?因為提起來很輕。不過他送衣服就有點怪怪的,而且他也不知道她的尺寸,鞋子也是,還是送手錶?這麼貴重的東西她肯定不會收吧?
腦子快速飛轉起來,不論哪樣都好像不是那麼恰當。
最後,終於給他看見一件物品。他只考慮了一秒,就衝進精品店裡刷卡結帳,請店員幫他包裝好,他再衝回公司。
※ ※ ※
半個小時剛剛好!
他將紙袋藏在西裝裡,強行壓住自己的喘息,走過她的座位。沒有引起她的注意,很好。
不過東西買了是買了,但是要怎麼送出去又是個問題。
瞅著放在辦公桌上的小紙袋,他開始預演各種可以自然把東西送給汪只晴的情況。
但是他想出來的每一種情況都很不自然。
這是當然的啊!
他連跟她說話都不大能說好了,更別提送她禮物了。
其實呢,也沒什麼,他只是因為她工作微認真負責,他又得到她很多幫助,所以才想在生日這天送她禮物,就當成謝意的一種,大大方方地送好了。
坐在辦公桌前扭來扭去,好不容易附著性子等到下班時間,六點一到,他立刻打開辦公室的門,結果卻看見有兩個女孩站在汪只晴桌旁。
其中一個女職員道:「……好嘛,我們位子都訂好了,今天你生日耶,跟我們去吃飯吧。」
另一個搭腔:「對嘛對嘛,一起去!」
只見坐在位子上的汪只晴望著她們,答應道:「好。」
聽到她們的談話,霍非儀有些著急。他的禮物還沒送呢!
看到汪只晴收拾東西準備跟同事走,他趕忙上前,想也沒想就舉高手道:「我也要一起去!」
「哎?」兩個女職員訝異地望著他。
他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舉止很突兀,只是說:「我也想一起去。」
「啊……」似是擔心霍非儀在場會拘謹玩不開,兩女猶豫著,只得看向汪只晴。
汪只晴僅是平淡地道:「那就一起去。」
得到允許,霍非儀不覺鬆了口氣,還真怕汪只晴不讓他去呢。
就聽兩個女職員道:「壽星都這麼說了,那就走囉!」拉著汪只晴走了。
女孩子真卑鄙啊,拉手勾肩什麼的都可以,還可以一起去上廁所,但他要縮短一點點距離都這麼難。霍非儀跟在她們後頭嘀咕,在她們的帶領下,來到公司附近的一間餐廳。
裡面已經有其他幾個女職員坐在訂位桌了,一看見她們到來,就開心地招手。但在發現後面的他時,眾人停頓了一下。
沒想到全部都是女性,霍非儀這才感覺自己相當格格不入。
他冒汗道:「大家好。」默默地找最角落的座位坐下。
偏偏離壽星主角汪只晴最遠,他也沒辦法,想不懂只是打算送個禮物而已,怎會落得如此尷尬的境地。有一、兩個比較健談的女職員在大家點餐的時候跟他聊了一下,他解釋著自己不曉得這是只有女生的聚會,以為是同事相約聚餐然後順便慶生。
他真的是這樣以為,沒有說謊。女職員笑笑地安慰他說,在公司很少見到他,這也算是一個認識的好機會。
結果他也從女職員那裡得知,她們以前都和汪只晴共事過,曾經受到她的幫助,不過在她到副總辦公室之後就比較少一起工作了,後來都變成朋友,今天幫她慶生也都是以朋友身份來的。
所以,工作上,她經常協助別人,不是只有他而已。雖然早就知道自己不會是特別的人,不過知道了這事實,霍非儀還是感覺到有些失落。
但是,為什麼呢?他有什麼好失落的?
縱使心裡悶悶的,他還是笑著跟別人交談,盡量保持和樂。
最後,她們還很貼心地準備了蛋糕,在切蛋糕的時候,他看見汪只晴很難得地露出笑容。
這頓慶生晚餐,就結束在愉悅又快樂的氣氛之中。
※ ※ ※
走出餐廳時已是晚上九點半,女職員們紛紛笑著道別離去,霍非儀一直等到最後一個人離開,才上前走到汪只晴身旁。
「喂。」他出聲喚她。
她轉過身,望見他,道:「今天很不好意思。我聽她們說,你以為是同事聚餐才來的。不過我沒想到你會待到最後。」
霍非儀有種遭受冷落已久、然後重新得到注意的感覺。他眨著眼,道:「沒、沒有。想說中途離席不大好。」
「不過,畢竟這是我的慶生餐會,讓你勉強參加了。」她道。
聞言,霍非儀趕緊搖頭,道:「不會、不勉強。」
汪只晴看著手錶,說:「也該回去了。明天公司見。」
這麼快!
他飛快阻止道:「等一下!」
於是她回頭,看著他。
都把人給叫住了,他還在遲疑什麼!
霍非儀硬著頭皮拿出一只小紙袋,雖然朝她遞出,眼睛卻飄向遠方,極其不自在地說:「給你的。因為你工作很辛苦……又幫了我很多,所以只是一點小東西而已,算是謝禮。」
他匆促解釋,不敢看她是什麼表情。
一秒鐘好像一世紀那麼久,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沉默沒有動作,只擔心她不收下。總算,她將小提袋接了過去。
然後馬上打了開來。
霍非儀不覺訝異地出聲:「耶?」
送人禮物當面被拆開不是笫一次,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有種驚嚇的感覺。
她取出的,是一個絨布髮圈,深紫色的,串著璀璨的水晶。
「這個是……」
汪只晴才開口,霍非儀就趕快道:「綁頭髮用的!」簡直廢話。
「因為……你總是、總是綁著頭髮,我想說這個應該還算實用吧。」他比手劃腳地說明著。
不知是否他莫名慌張的樣子太滑稽,總之,汪只晴在注視了他一會兒後,眼神變得困惑起來。
「你為什麼那麼緊張?」她單純地問。
他抿住嘴唇,覺得喉嚨開始發乾了。
「我……我也不知道。」真的。
他一時竟只能愣愣地望糟她,不知該有何反應,好半晌才又低聲道:「這個禮物也是表示我的感謝。你接受我姐送的東西,接受朋友的慶生餐會,沒理由不接受我送的禮物吧?」
啊啊,原來他會那麼緊張是因為他怕……她會拒絕。
聞言,她想了一下。
「……這個很好。謝謝。」她對他說道。
她收下他的禮物了。收下了!
雖然平常給人感覺十分冷淡,可是剛剛用餐的時候,她都有和別人交談,不管是什麼話題,她都會專注地聆聽。
所以,她並不是只會對他一個人特別而已。
忍不住,霍非儀抓住她的手腕,完全就僅是一股衝動而已。
「霍先生?」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專心地注視著她,只覺得心臟好像快要跳出胸腔了。
其實他也不曉得自己想要做什麼。
只是,如果現在,他就這樣親她一下,她會不會變成他一個人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54:18
第六章
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戴上眼鏡。
手機裡設好的鬧鈴聲嗶嗶響著,張開眼睛,坐直身體,汪只晴拿超擺在桌上的眼鏡戴好,她模糊的世界才變得清晰。
將鬧鈴聲按掉,她看了下時間,午休還有五分鐘結束。
打開電腦螢幕電源,將早上尚未處理完畢的文件點出來,她花半個小時做了結束,之後存檔備份,接著更新客戶資料,完成之後還要將公司這季營運狀況做成圖表和報告文件……
副總離開之前,將部分的工作交接給她,除了那些直接面對客戶和做決定的重要事項,其他的都是她承接下來。
因為副總的工作需要跟總經理交流,所以她也得跟總經理報告。大概是盯著電腦螢幕太久,感覺眼睛有些疲累,早上也有這種情況,所以她中午才休息了下。
她拿掉眼鏡,稍微揉了下眉間。再抬起臉來,她望見霍非儀站在辦公室門口,正注視著她。
她停住動作。
「有什麼事?」
聽見她開口問,他好像才回神過來,不知為何顯得有些躊躇,然後說:「沒事。我只是……想跟你確認一下明天的會議。」
「早上十點,在第三會議室。」資料她昨天就已經給他了。
「喔。我知道了。」他點了下頭,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於是她和他對望,就在她以為他還有其他事的時候,他卻轉身走回辦公室了
可是沒有一會兒,他又跑出來。
「我下樓去辦些事情,馬上回來!」匆促地這麼說道,他搭電梯離開了。
汪只晴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可也沒有多想,重新專注工作。
霍非儀是她的高中同學,畢業後就沒有再聯絡過。她從沒有想過會和他重逢,還成為他的助理。
大學畢業之後,她開始找工作,面試幾間後,覺得這間公司氣氛很好,所以選了這裡。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一做就做了七年,從一個小小的總務職員,慢慢升遷到副總辦公室。
一開始,她並不曉得這就是霍非儀家族開的公司,她只是認為自己找到了適合的工作。
大概是霍非儀長年在國外,加上沒有露過面,所以一直不曾,聽說過關於他的事;而她一個公司員工,也不會知道老闆家裡有多少成員。不過,當她在公司的年資越來越久後,有幾次從副總口裡聽到霍非儀這個名字。
那時候,她也沒特別去想過什麼。
直到那一天,他站在她的面前。十年的時間,他的長相沒什麼變,幾乎是第一眼,她就認出他。
高中的時候,坐在她後面的同學,健談又大方,是班上的發光體,幾乎每個人都是喜歡他的。
但是他跟她沒有交集。
他們的價值觀和個性都不大相同,所以幾乎沒聊過。
高中時兩人雖然沒有什麼接觸。可是現在,因為她是他的下屬,所以每天都必須相處。一開始,她對這個人的感想並無太大的變化,和以前一樣,就是一個性格外放的人,跟她相反。
雖然以助理的身份準備好要協助他,看著他敷衍的工作態度,她想,這樣的他大概不會聽她的話,更別提接受她的指導或幫助,這些也從他的抵抗裡得到驗證;雖然她不動聲色,他也以為自已做得不明顯,可是她其實明白他會故意找她的麻煩。
只是因為那些麻煩不算是很麻煩,所以她也就盡自己本分做好。
不過,這個小老闆反抗記的戲碼只維持到他無故缺席會議那一次。
事後他低聲對她說,他其實什麼都不會的時候,凝視著他僵硬又沮喪的臉容,她終於明白打從他進公司後,那種似乎不大喜歡上班的態度是由何而來了。
本來,對於他在會議的逃跑的這件事她真的是有點生氣的,這對她而言是比較特別的,因為她很少動怒。可是,聽見他的坦白後,她不氣了。
因為他誠實地說出來了。誠實是一種美德,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不會的話,就慢慢學;原本,她就是要負責輔助他的,這是身為他的助理,她應該做的工作。
經過這件事之後,也不知為何,她感覺彼此之間的距離稍微拉近了些,雖然他大概又覺得自己做得並不明顯,可是從他的表現就可以稍微看出來,她想,也許他認為她幫助他,對她多了一分感謝,所以才會這樣。
他是一個不大能隱藏情緒的人,不曉得他自己有沒有發現。
起初的相處,她就能隱隱察覺到,雖然他總是對她笑,卻笑得另有含意,後來知道,原來是因為她高中時曾惹得他不高興。
最親近的姐姐曾說她有時講話太直,性格也不夠柔軟,而且就像冰塊盒的格子那樣一扳一眼;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曾經令他不愉快,她不記得到底是什麼事情,不過,現在他應該不那麼氣了。
關乎霍非儀,他對公司的認知增加了,工作也準備好可以上軌道了,總經理差不多要結束這段實習時間了。
她這個臨時助理的身份,大概沒有剩多久了。
想到這裡,電梯門剛好開了。
剛剛出去的霍非儀回來了。
她看著他走過來,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裡,似乎揣著什麼東西。
在經過她的桌前時,他腳步稍微停頓了下,結果還是回到辦公室了。
他這些不安的動作太明顯,她看得出來卻不知原因為阿。但是他沒有主動講,可能是還不想說。
繼續處理公事到下午,下班時間了,她將檔案一一存檔,然後再習慣地做一次備份,分別放在三個不同的地方,確定沒有錯誤才關機。
在整理桌面東西的時候,霍非儀忽然出現在她座位前。
「要回去了?」他盯著她的桌子說。
她回答道:「是。」
「喔……那個,咳。」他咳嗽一下,從口袋裡拿出一罐東西。「這個眼藥水呢,我以前用過,尤其是眼睛疲倦的時候,我覺得還滿好用的。這我用剩的,你可以試用看看。」他彷彿在廣告般介紹著。
聞言,汪只晴望著他手裡的那罐眼藥水。
為什麼突然給她這個?她曾經表現出眼睛疲累的樣子?
忽然想到午休結束時,他站在辦公室門前看著她,也許是那個時候吧。
這個,是用剩的?雖然沒有了外面的紙盒,但整罐是滿的。
對於這種情況,她在心坐有著各種揣測;然後,在她發現他的額頭開始冒出汗水時,她伸手將那罐眼藥水接下。
「我會用看看。」她俐落地說,將東西放進包包裡。
他緊繃的臉整個松懈下來,好像終於鬆了口氣。
「那就好。」他露出笑容,朝她揮手。「明天見了。」沒有多停留,他步伐輕快地離開了。
望著他的背影,雖然她可以解讀他的情緒,卻不懂原由。
他在開心什麼?
※ ※ ※
「什麼?」
站在辦公室裡,她身旁的霍非儀驚訝地睜大眼睛。
一大早,她和霍非儀被叫進總經理室。總經理只是簡單地告知他們,霍非儀實習結束,將會正式進入公司,而她則是不用再當他的助理了。
「我會評估你的專長,給你一個職位,先看你做不做得好。」
男子簡潔地交代著,而後又看向她,說道:「至於你,暫時過來總經理室,待到副總回來為止。」
或許是早就預料到過,所以相較於霍非儀,她沒什麼特別的反應。
感覺一道視線停佇在她身上,她轉過頭,望見霍非儀正看著她,表情看起來有些急躁。
「我……我還有些事情需要她幫忙啊!」
他這麼說,汪只晴一頓。她到現在才曉得,原米他是依賴她的。
只聽男子不容異議道:「那些事情你可以去新部門找別人請教。總之就這麼定了,明天就開始。」男子的目光掃過來,對她說:「你先出去。我們要討論別的事情。」
「是。」汪只晴應道,轉身出去。在帶上門前,她看見霍非儀一直目送她離開。
在曉得副總要待產時,她就知道自己的工作會有所調動,所以這並不令她訝異或困擾,都在她的預想之中。回到自己的座位,她打著未完成的文件,本來以為霍非儀很快就會回來,可是,這一談,卻談了幾個小時。
直到下班時間超過半小時,霍非儀才出現在電梯口。
和平常神采飛揚的模樣不同,他有些垂頭喪氣的。
「霍先生。」她喚住他。
「啊。」他停住腳步,抬眼見到她之後,明顯振作了起來,露出一個笑容。「你還沒走?事情還很多嗎?」他問。
「不,」也不是事情很多。「我在等你。」她直接說道。
明天他們就不會在同一層樓了,她只是覺得,在最後一天,至少要說聲再見,有始有終。
「咦?你在等我?」他聞言,他似乎感到相當出乎意料,還有點受寵若驚。
疑惑他為何是這種反應,她說明道;「因為我們明天開始就不在一起工作了。」所以她希望好好地以再見做個結束。
「……是啊。」霍非儀臉一沉,隨即口氣十分遺憾地道:「才剛開始覺得我們相處得還可以,就得調部門了,真是不巧……」
他非常地沮喪,而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原因。
調部門他應該是最高興的那個,因為他不滿她已久。也許是跟總經理談得不愉快。
「我覺得你能做好。」她說。
就像和她工作時一樣,也許不會,也許學得慢,但是只要有心,漸漸地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她並不是在鼓勵他,而是依據他們這段時間以來的工作情況,客觀地闡述一個事實。
他瞅著她,莫名又沒有理由。
「嘛,我非做好不可。」
他摸著後頸。有些敷衍地發言,眼睛卻透露一絲認真。他那下定決心的眼神,讓她認為應該是總經理對他很嚴格的緣故。
他們的工作關係,就在這一天結束了。
※ ※ ※
翌日,她轉到總經理室,沒有聽說霍非儀被安排到哪裡。
總經理室的工作,其實和副總辦公室的大同小異,只有一些不一樣。
像是副總比較常處理工廠那一塊,而總經理面對的常是客戶端,只是比例不同而已;且由於副總的工作也分配過來了,所以有不少重疊的部分。
她很快地上手,除了換了一個座位外,她並沒有感到什麼變化。
……最大的不同,應該是霍非儀不在了,以後也不會天天見到他。
思及此,她抬手推了下眼鏡,專注在電腦螢幕上。
中午吃飯時間,她到最常光顧的便當店,買好午餐走出店門口,就見到霍非儀坐在人行道旁的花圃圍牆上。
他的西裝外套掛在手肘處,正拉鬆領帶,東張西望的,好似在找什麼。
雖然早上還想著不會見到他,不過現在他卻出現在她的面前。
汪只晴繼續往前走去。
「喂!」發現到她,他立刻站起來打招呼。「還真是巧。」他邊說邊走近她。
「霍先生。」她毫無變化地回應。
「我早上跟業務經理出去拜訪客戶,剛剛繞到公司附近,剛好午餐時間,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你。」他笑瞇著眼,額頭有些汗。「吃午餐啊?」
他道,指著她的便當。
她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袋子。
「是。」因為這間自助餐價錢合理,菜色選擇多,所以她時常來買。
「……你剛才說業務經理?」抬起眼,她望著他。原來他去業務部了。
他點頭,摸摸脖子,道:「是啊,一個還滿海派的老大,帶我去找一些外國人,還好我英文講得不錯。」
她記得業務主管是個四十幾歲的男子,也待過國外。雖然她沒設想過霍非儀會是什麼新的職位,不過卻覺得業務或許滿適合他的。
他夠健談,也具備外語能力,比坐在辦公桌前研究文件來得好。
她沒有講話,等她意識到沉默的時候,就發現他正盯著她瞧。
她不是一個很會找話講的人,所以交談往往會斷掉。
面對霍非儀,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她很習慣;然而他卻無語地直望著她,彷彿在玩什麼瞪眼遊戲,他是想要和她比賽誰先把視線移開嗎?
以前並不會這樣。
心中有著細微的動搖,她抬手推了下眼鏡。
他終於移開目光,卻不明所以地探頭看了下她的後面,於是她也跟著回首,結果背後什麼也沒有。
正想詢問,就聽他先道:「我一直想問你,你討厭紫色嗎?」
「……什麼?」這個問題非常突兀,她不解是何意思。
「還是你討厭水晶?」他又問,有些失望。
她微皺眉,更不懂了。
「我不討厭。」看他一副很想知道答案的樣子,她誠實回答。
「是喔……那、那為什麼……」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打斷他正想說出口的話。
然後,她望見霍非儀整個人一僵。
只看霍非儀按著肚子,滿臉通紅地道:「呃……我好像是餓了。因為、因為從早上開始我就在外面跑來跑去的。」他解釋著。
汪只晴望住他一會兒,然後將手裡的袋子遞給他。
「給你。」
「咦?」他沒有接下,只問:「給我?那你吃什麼?」
她道:「我等一下再買一個就好了。」走回去要不了多少時間。
「啊,對喔!」他恍然大悟,看來是真的沒想到。發現自己問了笨問題,他的臉更紅了,有點手忙腳亂地接下便當。
為什麼他看起來如此手足無措?汪只晴不明白,是否因為和她說話很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她分析著,不過以前沒有這樣,那現在這樣又是為何?
忽然間,手機鈴聲響了。是霍非儀的。
只見他趕忙將手機拿出來,和對方交談過後,他收線,對她說道:「我有事要走了……午餐,謝謝你了,下次還你。」他提起袋子朝她比了下,然後就過馬路到對面去了。
剛剛打電話給他的人應該是業務經理。轉調的第一天,他好像相當忙碌。
不過,難道他是特地來找她的?
這樣不確定的想法出現在腦海裡,認為機率極低的汪只晴隨即很快便將它刪除了。
※ ※ ※
對於霍非儀最近的行為,她全部都不確定。
之前,他也曾經抓起她的手腕專注地凝視著她。她以為他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最後他卻自己嚇了一大跳似地放開了手。
那天,他離開的背影看起來好狼狽,簡直就是非常慌張地逃走了。而她不知道那是為什麼。
回想起來,他這些奇特的舉止是從何時開始的,她已不記得了。只是等她察覺到的時候,就已如此;而每次見到他,都覺得他上次好像也是這樣。
有點莫名其妙的。
他的表現令她想起住處樓下的一對雙胞胎男孩,學齡前的他們完全待不住,也靜不下來,有種十分不安定的感覺。
但是她從來沒見過這麼不安定的成年人。
自從那家店前相遇之後,他時不時地就會來找她。一開始,她以為他是有什麼問題想要請她幫忙,可卻不是那樣的;她原本認為只是巧遇,結果也不是。
因為有時候他出現得很不自然。具體來說,大概是明明等在那裡,卻表現得好像剛巧到達那樣的感覺。
這大概是她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
她的疑惑隨著遇見他的次數一點一點變深;半個月過去,就算是她,也漸漸地有種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情。
下次就直接問他好了。
坐在位子上打著文件,她發現自己輸錯字了,因為她的心思飄得有些遠。在工作的時候,她鮮少會這樣的。
修正過來之後,她列印出來,拿進總經理辦公室。
才放在桌上,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有人莽撞地衝了進來。
「大哥!」
是霍非儀。
「霍先生。」她習慣性地喚道。
霍非儀見到她,先是停住動作,跟著抬起手,朝她揮了下。
「啊,你好。」他道。
這個反應有點奇怪。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你好。
於是她站在原地,回望住他。
只見他移開視線越過她,走至總經理桌前,說道:「業務經理剛才跟我講了。那也是我得做的事情嗎?為什麼……為什麼要我啊?」他回首看她一眼,然後又飛快轉頭,後面似乎還講了什麼,但非常地小聲。
只聽男子回答他道:「對方就是希望你來接待,人家來了一個星期,只是要你最後作陪一天而已。」
霍非儀抗議:「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接待客戶本來就是基本該會做的事,你剛好可以學習一下。」男子說道。
霍非儀立刻反駁:「那不是客戶啊!是客戶的女兒!」
聞言,汪只晴知道他們在討論的是誰了,最近有個國外客戶來談生意,帶著大學剛畢業的女兒,已經停留一個星期,明天就要走了。
她見過那女孩一次,是個相當漂亮的混血兒。
「那是一樣的。總之人家希望你接待她,你做點什麼表示,她就會來了。」男子這麼說著,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雙手壓在辦公桌上,霍非儀說個理由出來。
汪只晴見他忽然用力轉過頭,直往她瞪過來,在她還搞不清楚他是何意思時,他動作了。
「好!那我要她來幫忙!」
他上前一步,突兀地抓起她的手,對男子喊話:「我第一次自己接待客戶,不知道要做什麼。再說對方是女性,有個女孩子在也方便一點。」說得振振有詞。
汪只晴定在原地沒有動作,因為她還在思考自己該作何反應。
一手被他給拾得半高,她只能望著他。
「好吧。她來了我會通知你們。」男子道,跟著要他們出去。
直到被霍非儀拉著走出辦公室,汪只晴才完全回神過來。
剛剛發生的一切實在太突然了。
「你——」
才啟唇,他就飛快放開她,把手收到身側,急急忙忙地道:「不好意思,拖你下水了。忽然跟我說要接待客戶的女兒,我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好,所以、所以,只好麻煩你了!」
「……原來如此。」汪只晴想,他說的沒錯,有個女生在的確是較為方便一些。
他不知何故鬆了口氣,傷腦筋道:「那……等一下該帶她去哪裡、做什麼?」
霍非儀告訴她對方只說要他接待,其他什麼也沒講。換上專業的工作態度,汪只晴想了想,說:「我可以找人問一下。」拿出手機,她打電話給她的姐姐。
她的姐姐在保險公司的業務部門工作,比她懂得享受生活,不論是身為業務或身為女性,這兩方面都可以給她很好的意見。
詢問之後,她跟霍非儀討論,稍微計劃了下。
中午,那個女孩來了,見到霍非儀時,非常開心地小跑步上前,但是在看見旁邊站著她、並且得知她將一同隨行的時候,女孩的臉垮了下來。
「為什麼啊?我只要你來陪我而已啊。」女孩嬌蠻道。
汪只晴感覺到了女孩的敵意,只聽霍非儀道:「汪小姐比我資深,比我有經驗,她工作很厲害的,有她在比較好。」他微笑著說完,看了她一眼。
汪只晴回望住他,意識到這是他的真心話。
「哼!」女孩還是有些不高興,挽住霍非儀的手臂,跟著就往外走。
「隨便啦,那快走吧!」
女孩如此主動親近的行為令汪只晴立刻明白了,只見霍非儀趕緊把手抽回來,對女孩道:「那我們先去吃飯吧。」他說,又回首望了她一眼。
汪只晴看著他,總覺得他好緊張。相較於那個女孩,他的態度反而教她不解。
※ ※ ※
搭車前往訂好的餐廳,途中,女孩只跟霍非儀說話,當她不存在。
坐下來用餐時,女孩仍舊只跟霍非儀交淡,當沒看見她。
之後不管是去精品店購物,或者是去按摩,女孩眼裡都只有霍非儀,完全不理會她。女孩數次勾住霍非儀的手,只是霍非儀都不著痕跡地很快閃掉,每當這時候,他總是會回頭看她。
最後本來要結束了,女孩喊著要去做SPA,於是霍非儀只得開車載她到一家知名飯店。在安排好後,女孩纏著霍非儀說要一起進去,霍非儀大概花了十五分鐘婉拒,女孩才終於放棄,嘟著嘴轉身踏入。
汪只晴坐在大廳的休息沙發中,看著他滿臉無奈地走到她對面的位子坐下。
「是有夠任性。」他嘆一聲,如釋重負般地呼出一口氣。
「……我想,她應該是喜歡你才會這樣。」汪只晴說出今日一整天自己觀察的結果。非常明顯的,那個年輕的女孩心儀著他。
霍非儀正拿起水杯喝水,聞言,差點嗆到。
「咳咳!」他用力咳嗽幾聲,抬起臉,飛快道:「可是我沒有喜歡她,真的沒有。你不要誤會!」
他沒有對她的結論表現出疑問的樣子,表示他其實也察覺到了,或許客戶也想介紹女兒給霍非儀認識,總經理可能有發現卻沒反對,不管怎樣,結果就是霍非儀得點頭答應來接待。
看著他慌忙解釋的模樣,汪只晴說:「我沒有誤會你。」
事實上,她認為他表現出來的是拒絕的意思,只是她不懂為何他在過程中頻頻看向她。
「像這樣很努力地對喜歡的人示好,我覺得她很有勇氣。」
即使總是失敗仍一再嘗試,還有那對她毫不掩減的敵意。
她就沒有這種熱情。
「你……你欣賞這種勇往直前的類型?」他瞪著眼睛問,一臉認真。
她一怔。為什麼話題會轉到她身上?
「我不知道,我沒遇過。」她誠實說道。
「死纏爛打通常都會惹女人討厭,而且我覺得死纏爛打也對你沒有用。」說完,他悶悶不樂。
他的心情突然變差了。汪只晴思考著他們的對話,推敲不出有哪個地方令他感到失望。
可是她倒是曉得自己若不開口,又即將陷入沉默了。
憶起先前他曾經無語直視著她的奇異情況,本來習慣相對兩無言的她,莫名地想要找些話來講。
「我……」但是,她該講什麼?
「對了。」他話鋒一轉,道:「我都沒問你,你跟我大哥工作得怎麼樣?是不是適應了?還是有比較辛苦?」他一副關心前工作夥伴的口氣,眼神卻不知為何飄來飄去的。
還好交談沒有斷掉。汪只晴說:「我很適應,也不辛苦。」她並不是新人,在公司的資歷足以讓她應付這些。
「那……那……那你喜歡和我大哥一起工作嗎?」他問道,有點支支吾吾。
他真的好像小時候國小的舊同學,在問她分班之後有沒有交到比他更好的新朋友。
雖然不知他這麼問的原因,汪只晴還是答道:「我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總經理是個稱職的上司。」總是可以把工作做得很好,公司裡的人也都信任他。
「是喔……」他低下頭,隨即很快又抬起,說:「我知道我大哥能力很強,我也是認同的。你不要看他好像單身,其實,他有一個交往很久的女朋友了!這只有我們家人知道。」
為什麼話題跳到總經理身上了?剛才不是在講公司的事,怎麼又回到感情方面的,對象還變成總經理了?即使是思路向來清楚的汪只晴,也開始感覺跟不上他的話題。
「這……」跟她沒什麼關係。
「而且他很專情的,絕對不會移情別戀或偷吃。」霍非儀繼續說著,隨即目光低垂下去,道:「其實,我……我也非常專情的,也不會移情別戀或偷吃。」
汪只晴注視著他泛紅的臉頰。難不成他是在害羞?究竟是為何?
「那很好。」沒有理由說不好。
「你真的覺得很好嗎?」他瞅住她。
「是。」她點頭。
「我也覺得很好。」他說,用力地直視她。「所以,選對象就要選這種的,而且要單身的才行。」
他的眼神好認真好認真好認真,認真到如果有眼神認真比賽的話他應該會拿冠軍的程度。
汪只晴望著他。
「……了解。」
她只是想,他們討論的重點……到底是什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55:06
第七章
「他一定是喜歡你。」
擔心她一人獨居,所以偶爾會來過夜的姐姐在吃完晚飯洗好澡之後,關掉她正在看的電視機,拉她進臥房裡聊天。
因為她平常的生活相當規律和固定,只有每天看的電視節目會有變化,但是姐姐不喜歡看電視,所以沒有什麼可以講的。姐姐知道她前陣子工作轉換的事情,於是提到了霍非儀,她才只說個大概,姐姐就對她道出結論。
汪只晴不那麼認為。
「……我想不是。」事實上,她根本想都沒想過會是那樣。
「一定是。」姐姐斬釘截鐵地道。又說:「你太遲鈍了。」
這是遲鈍?她只是感覺不到能夠支持那個結論的證據,也不大會去天馬行空的聯想。不論是發生什麼事,她都習慣冷靜地處理和思考,這樣才不容易出錯。
「我覺得——」她才啟唇,就被打斷。
「你先聽我的我覺得!」姐姐丟開原本抱著的枕頭,一手撐著臉頰,側躺在床上對她說:「你不是說他對你的態度和之前不大一樣?他會主動來找你對吧?其實光是這點就很夠了!有哪個人會一直去找不喜歡的人呢?即使面對你時講話會不自然,但還是會主動找你跟你講話。還有啊,他應該是在看你啦,才不是你說的什麼好像在玩瞪眼遊戲。除了喜歡你這個選項之外,我真的想不出別的了。」
被截去發言機會,還塞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解析過來,汪只晴選擇沉默,讓姐姐高談闊論,她和姐姐的個性完全不同,有時候她會想,也許是因為姐姐這麼急性子,她才會是如此鎮定的個性。
總是看著那麼急的人,她也就習慣慢了。確定姐姐沒有要再發言,汪只晴開口道:「事實上他曾經討厭過我。」她覺得這點頗為重要,姐姐並不曉得其他發生過的事。
聞言,姐姐明顯停頓了一下,把丟開的枕頭又抓過來抱著,道:「人是會變的啊!」將臉埋在枕頭之中,她似乎有些懊惱地道:「本來討厭後來喜歡什麼的,這種事情常常發生的,你不要不信!」
她用力翻過身,看來是不打算再聊下去了。汪只晴不知姐姐為何忽然不高興起來,不過姐姐本來就跟她不一樣,是個情緒變化相當外顯的人。
霍非儀也是這樣。
因為剛好在討論這個人,所以忽然想起了他的臉孔。她關掉床頭小燈就寢,躺在床上,並沒有把這天晚上的談話放在心裡。
※ ※ ※
翌日,已經連續幾天高溫,一早就相當熱,汪只晴在擁擠的通勤人潮中有種快要中暑的感覺;到達公司後,在陰涼的建築物內,才覺得稍微好一點。
一早就要跟國外進行視訊會議,她把之前就準備好的資料從抽屜裡拿出來,大致上翻閱一遍確認後,便跟著總經理前往會議室。
在走廊上,她看見霍非儀。他身材高大,所以很難忽視。
他一發現她,好似眼睛亮起來股,如果她沒有錯認的話,他本來應是想對她招手,不過後來忍住了。
就像個小孩子似那樣開心。
「我今天也要一起開會。」待她接近後,他靠過來悄聲說道。
她知道。總經理有和她提過,說是霍非儀會來旁聽。
他的英文能力可以,來旁聽會議不會有問題。和他一同進入會議室,汪只晴點頭,應道:「嗯。」工程人員正在確認視訊器材的狀況。
「這好像是我們這陣子第一次一起工作。」他站在她旁邊笑,好看的眼睛彎彎的。
這倒是。自從他實習結束調去業務部之後。
「這種會議會開很久。」她對他低聲說道。每次總要開個三小時以上。
她想,先告知他,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他以前很不喜歡開會。
豈料,卻聽他不在意地說:「是嗎?」他瞅著她,忽然道:「你臉好紅。」
「……我?」聞言,她用手背輕觸著自己的面頰。大概是早上太陽太大的緣故,她一直覺得皮膚的熱氣沒有散掉。
「最近很熱,你要注意防曬。」他這麼說,眼神和語氣都流露出關心,臉還貼得她有點近。
汪只晴注視著他,忽然發現他的臉確實長得很好看,意識到自己心裡所想的,她這回先主動轉開視線。
會議要開始了,與會人士紛紛坐下,她坐在總經理後面,而旁聽身份的霍非儀則是在角落靠近門邊的位置。
連線接通之後,她專心開會。
因為國外客戶有要求,公司本身也不能輕易退讓,所以會議進行得十分緩慢,中途可以出去上廁所或喝水,有些覺得氣氛很悶的主管,會稍微出去透一下氣。
有人起身走過門口的時候,她會不經意地回首看到霍非儀,他時而低頭抄寫著什麼,時而認真聆聽,相當用心的樣子。
他變了,和以前的他不同。在業務部的日子,令他有所成長。
會議到中午十二點停止,未完成的部分明天繼續。視訊結束之後,幾乎每個人都鬆了口氣,畢竟長時間繃緊神經實在相當疲累。
魚貫步出會議室,汪只晴先回到自己辦公桌,將文件收好,隨即下樓準備購買午餐。其實她沒有什麼胃口,可是不吃不行,下午還要工作。
日正當中,氣溫相當高,她走出建築物後始終覺得異常的熱,在結帳的時候,還聽到電視新聞說氣溫又破紀錄。走在人行道上,烈日照得她有點頭昏。或許是先前在密閉的空間裡太久,加上早上那種類似中暑的感覺,使得她現在有些不舒服;她閉了下眼睛,可是暈眩感並沒有消失。
從早晨一直潛伏在體內的熱度猛然又竄出來,她感到自己的雙頰發燙起來。
忽然,有一塊陰影遮蓋住她,替她擋去毒辣的陽光。
她眨了眨眼,在炫光之中找到霍非儀的臉。
「喂,你怎麼了?」他站在她面前,擔心地凝視她。
她低下頭,輕喘了一口氣。
「沒事,只是太陽有點大。」
他立刻一臉著急,道:「我不是跟你說要注意防曬了嗎?」他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把雨傘,好像是一開始就拿在手上的。
「你……」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他打傘撐在她頭頂。
「你有補充水分嗎?」他問。
「我——」
她什麼都還沒說,他又道:「你先到公司等著!」將傘塞進她手中,他用力使眼色示意要她先回去,然後自己就跑走了。
回到公司,坐在自己座位上,她看著那把被她收起來掛在桌沿的雨傘。
沒多久,霍非儀拎著兩瓶水出現在她面前。
「喏,拿去。」直接放在她桌上。
這是……給她的?他剛才跑去買的?
汪只晴望住那兩瓶水一會兒,隨即抬起眼,道;「茶水間的飲水機就有水了。」
霍非儀明顯一呆;隨即脹紅著臉。
「這——這我當然知道。」他忽然狼狽起來,有點凶地說道:「總之你要多喝水!昏倒我可不管你。」
語畢,落荒而逃般地離開了。
汪只晴注視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電梯口。
然後,她看著那兩瓶水。
那一天,她一口一口的,慢慢將水全部喝光。
※ ※ ※
洗完澡從浴室走出來,她發現桌上有一對姐姐忘記帶走的耳環。
於是,她打開抽屜,想先收起來,結果她看見了霍非儀送她的那個髮圈。
紫色的,有著水晶綴飾。收下禮物至今,她還沒用過。
忽然間,她想起了什麼,就那樣望住髮圈思考。隔天,她拿了出來,使用它,綁好自己的頭髮。
到達公司,開啟電腦,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回信。
將客戶或廠商寄來的電子信件一一處理。
結束之後,也差不多快中午了。由於總經理要出差,所以秘書來跟她確認一些出差期間的交付事項,安排妥當之後,秘書便跟總經理一道離去了。
忙碌到下班時間,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時,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她接起來。
霍非儀的聲音在那頭出現:「你出差了嗎?」他劈頭就問。
「什麼?」她邊走邊疑惑回問。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灰暗:「我聽說我哥出差了,你跟他一起去了嗎?」
「沒有。總經理帶他的秘書一起去了。」她說。
「咦?是嗎?」他好像忽然心情開朗了,聲音明顯地透露著這樣的訊息,道:「那就好。」
情緒轉變之快,令汪只晴有些不明所以。她拿著手機,走出公司大門時,望見霍非儀低頭對著手機微笑,還正朝著她的方向而來。
於是她收起電話,可是他並沒有馬上發現她。
「喂、喂?」他似乎以為收訊不好,還將手機舉高一點。
「霍先生。」她喚,讓他知道。
「咦?」望見她,他怔了一下,跟著露出好大的笑容,汪只晴因此停住腳步。他把手機塞進口袋裡,迫不及待似地快步走近她。
「你要下班了?」
「是。」她點頭。望著他手上拿的袋子,她問:「你沒有要回家?」
那裡面裝著便利商店買來的食物。
他注意到她的視線,舉起袋子,說:「我今天都在外面跑,有些東西要回辦公室整理。要加班。」
「原來如此。」她想著他最近真的相當認真。
「你要不要來幫我?」他突然道,說得很快,好像故意要讓她聽不清楚,然後又馬上自己推翻:「算了,我開玩笑而已。」
是開玩笑?她凝望著他汗濕的額間,發現他的目光移動到她後頭,在看到什麼東西之後,開心地紅了臉頰。
「喂!」他笑得比中午的大太陽還燦爛,道:「你今天的髮型真好看。」
她一頓。
「髮型?」她每天都是同樣的髮型。
「是啊。」他稍微抬高臉,神氣又得意地道;「你以前髮型都不怎樣,今天的特別好看呢!」
她沒有說話,倒是思量著伸手摸了綁馬尾的髮圈。他送的那個。
有個疑問她一直想問,於是便啟唇道:「請問,你為什麼不喊我Sunny了?」她最近發現的,他現在都用「喂」來代替,剛才也是。
「啊?」他莫名的臉紅了,說:「我是……我是想換個稱呼,口前正在想新的!」
他泛紅著臉,讓她心中充滿疑問。
「想換?」為什麼?
他沒有想要繼續解答的意思,只是趕快道:「好了,你快點回家吧。雖然已經傍晚了,不過太陽還是滿大的,你別像前幾天那樣曬昏了!」
叮嚀催促著,他揮手要她下班回去休息,之後給了她一個瀟灑的眼神,好像在表示自己會認真加班,然後就轉身走進公司。
※ ※ ※
汪只晴往車站的方向前進。佇立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下一個綠燈。
人群一如往常地擁擠,她跟著過馬路,在經過一間便利商店的時候,她停下了。
進去買了兩杯冰咖啡和三明治,她拿著紙袋,走回公司。
來到業務部,沒有什麼人留著,她很輕易使找到霍非儀的座位。
他正背對著她,埋首文件中。
「……你要我幫忙什麼?」走到他桌旁,汪只晴認真地問道。
「啊?」他抬起頭,一臉訝異:「你……」
「你不是要我幫你?」她瞅著他。
「咦?啊。」他彷彿回過神來,匆促道:「我說了,開玩笑的……」
「真的是開玩笑?」她覺得好像不是,因為她的確從他的眼神之中感覺到他希望她能留下。
「這……」他的眼睛開始游移起來,只道:「不過既然你都走回來了,就留下吧。」他很快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推給她。
雖然覺得他有點緊張,可是汪只晴沒有多說什麼,直接坐了下來,然後將紙袋裡的咖啡拿出來,遞給他。
「給你。」
他很順手地接過,道:「啊,謝謝。」忽然,他停住動作,笑了。
「這個感覺好熟悉。之前我們一起加班寫會議報告的時候,就是這樣。」他說。
那個時候,她和霍非儀的確都是買好晚餐和咖啡,然後就一直坐在辦公桌蔣。她望著桌面上凌亂的紙張問道:「你現在做的是什麼?」
「喔,就一些客戶和廠商的資料,是我這陣子去拜訪的筆記……我寫得很亂。」說著,他似乎不好意思起來,手肘一壓,不給她看了。接著想起了什麼,他神采飛揚地道:「對了,我今天頭一次自己一個人去拜訪客戶呢。」
他的眼睹亮燦燦的,直視著她。
就好像非常希望能得到她稱讚一樣。汪只晴說:「你比以前努力,也做得比以前更好了。」她真的如此認為。
如願獲得嘉獎,他笑得極是開心。
「因為我有目標。要達成目標就只能努力了。」
大概是期許自己能更上一層樓的目標。汪只晴這麼想著,沒有再問。
結果,他們吃著晚餐,因為霍非儀實在覺得很丟臉,所以先努力將手寫的資料打成電腦文件,然後只把整理好的檔案給她觀看。她閱讀過後再充一些可以增加有用資訊。
他打字變快了很多,大概也是努力的成果。空檔時間,她幫他看了些已經寫好的報告或文件,不知不覺間竟超過晚上九點半了。
「我沒注意時間,沒想到這麼晚了。」走出公司大樓,霍非儀又看了次錶做確認。
汪只晴跟在他的身後。她有發現晚了,但是看他那麼專注,就沒有打斷他,直到他察覺電腦螢幕上的顯示時間,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送你回家吧。」轉過身,他對她道。
之前,他們一起加班的時候,他總是九點前就喊解散,他似乎真的對於她要九點前回家這件事耿耿於懷。她搖搖頭。
「不用了。」
「那……至少讓我送你去坐車。」這次不徵詢她的意願了,他直接往前走。
「以前在國外,我住的那一區治安不是很好,天黑之後就沒什麼人在外面走,尤其是女生。」他道。
原來是因為這樣,他才經常表現出天黑就要她回家的焦慮。
她想了想,道:「你總是會注意一些小細節。其實你很細心。」
說完,汪只晴發現他又臉紅了。他最近似乎非常容易感到害羞。
明明先前還露出期待別人讚許的模樣,現在卻又很不習慣被讚美似的,難為情道:「也沒什麼……就……我是個紳士嘛!」
這個話題好像讓他覺得講出自己小學時希望成為無敵鐵會剛那般難堪,他咳兩聲掩飾。
他的確會在小地方表現出紳士之風。
「你是沒錯。」她認同,卻讓他連耳朵都紅了。
之後有一小段時間,他們並肩走著,但是沒有交談。
夜風涼涼的,稍微吹亂她的頭髮,她將鬢邊一些綁不起來的髮絲勾到耳後,然後,她忽然發現,他配合著她的速度在走路。還有,他沒有問過她就知道該到哪個方向等車。
她轉過頭。
「你知道我住在哪裡?」
「知道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之前不是同學會?通訊錄上面有寫……喂,你看那裡!」忽然,他發現了什麼,抬起手指著天空。
汪只晴順著他手指的地方望去。藍黑色的夜空,閃著數不消的星星,還掛著一抹彎彎細細的月弧。
其中有兩顆星星位置剛好在月弧上方,於是星星變成了眼睛,月弧是上揚的微笑,就這樣巧合地形成一個笑臉。
「……好棒的巧合。」她覺得滿有趣的看著,心情也愉快了起來。
「我今天運氣真好。」霍非儀笑得更開懷。
汪只晴凝視著他開心的臉容,發現自己最近總是能看到他笑。和以前那種帶有含意的笑不同,他是真的十分愉快地露出純粹的笑容。
對了,因為有在看著。
因為他看著她,所以會曉得她的眼睛不舒服,會發現她因天熱而身體有異樣,會察覺到她今天用的髮飾。
「我啊,本來以為你跟我哥出差去了,結果沒有。其實,我最近還在想,當初你成為我的助理時,是大哥引薦的,你大概……是聽他的命令才會這麼照顧我……結果,看起來應該不是那樣。」他摸著自己的後頸,低著頭邊往前走邊說。
她望住他的背影,漸漸地停下腳步。
他很快地發現,於是也停住,轉過身看著她。
「怎麼了?」他問。
佇立在路燈下,她直視著他的雙眼。
雖然想也沒想過,但是,她就是問了:「……請問,你是不是喜歡我?」縱使機率極低,是否真的會有這樣的可能?
起先,他傻住。隨即,他瞪大雙眼。
「咦?」他的表情驚訝到不能雨驚訝。「你、你在說什麼?我怎麼會……我哪會……」
結果不是?
汪只晴冷靜地道:「如果不是的話,是我誤會了。抱歉,請別放在心上。」說完,她繼續往前走。
「啊!」他又是反應很大。
在她越過他身邊時,他忽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讓她停下。「等等等等等一下!可能……我是說可能……或許、或許我對你是有好感。」
他緊張到不行地說明,簡直是驚慌失措了。
到底是怎樣?
雖然答案這樣不確定,可是光聽見他對她有好感,也足以令汪只晴震驚了。即使她在這種情況下仍可以說是面無表情。
大概是見到她板著臉孔,他又趕緊道:「好吧!我是有一點、有一點點點點喜歡你!那你想怎樣?」他滿臉通紅地問著她。
聞言,她卻愣住了。
因為她沒有想過該怎麼辦,她是一個會把整個星期的事情都計劃好的人,為什麼她問了卻沒有去想如果得到答案該怎麼辦?
她只是看著他,被傳染似的,他那些奇特的言行教她忍不住就問了。
汪只晴推著眼鏡,非常嚴肅地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辦,即使臉上仍看不出她有任何明顯的情緒波動。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時間,好像很久,又好像沒那麼久。
突如其來的發展令向來有條有理的她想不出一個恰當的回應,她想要回家好好釐清一下,正欲準備告知他,他卻在察覺到她嘴唇微動的那瞬間立即出聲!
「你等等!」霍非儀舉起手,阻止她說下去。
他雙眸睜得大大的,一臉神經快要崩斷的表情。「你還是先不要回答我好了!過幾天……下個星期……下個月再告訴我好了。」
也不管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他就是如此說。
汪只晴望著他,從來沒見過他如此張惶失措。
不過他這個建議十分之好,因為她也是這麼想的。
「我——」正打算表示認同,她又沒能說完。
「還是等一下!」
他用力用力用力地瞪住她的臉,隨即,單手插腰低下頭,吐出一一口氣之後,重新抬起眼眸,擺出瀟灑的表情,說道:「等你喜歡上我再告訴我好了。」頰邊滑下一滴汗。
夜晚的天空掛著可愛的笑臉,自己面前的男人卻一副背水一戰的模樣。
雖然他很明顯地想要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樣子,但是他的面部肌肉僵硬,額際布滿稱之為汗水的體液。
汪只晴凝望著他,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難道你又在捉弄我?」
最後,她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56:05
第八章
「捉弄你?」
當時,他簡直可以說是驚聲尖叫了。
兩人站在原地,與其說是真心告白的場面,倒不如說是在彼此對峙,因為已經是不知該怎麼收場的情況了,所以她中肯提議彼此回家,然後霍非儀便失魂落魄地走了。
倘若不是在捉弄她,他究竟到底喜歡她什麼?
那天夜晚她躺在床上,鑽研著這個問題。
她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有趣的人,也不是一個會吸引人的人。
聽見他承認喜歡她,雖然她看起來一點都不驚訝,可是,其實她心裡的震驚已經是筆墨難以形容的。就算那可能只是一場惡作劇。
不管遇到任何事情,她總是習慣先冷靜地去想應對方法,但這是第一次她不曉得該如何解決,不論怎麼想都想不出一個答案。
當天夜裡,她甚至因此而睡不著,看著模糊的天花板直到天亮。
翌日,到公司上班的時候,她有點睡眠不足,到茶水間裡沖杯咖啡,喝下之後覺得好些了。先暫時將這件事放到一旁,恢復到平常的心情,她認真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她總是習慣盡力。
也許不會成為最好的結果,但她盡力做了自己能做的,不管是以前念書,或者後來出社會,都是如此。她也喜歡安定,定下來的事情和環境,就不大想要改變,所以她沒有換過工作。從小到大,她不曾有過什麼遠大的目標,只想做好自己該做的事,這樣就好了。
她平凡又不特別,個性算不上好,更沒有吸引人的外表,這樣的她,居然也會有人喜歡。翻動文件的手指忽然停頓住,汪只晴看著手中的紙張,發現自己忽然分神了。但是很快的,她重新集中注意力,將要用的文件整理好。
由於上司出差不在,所以工作量較平常來得稍微少些,將該處理的事情做個結束之後,她整理電腦裡面的資料,結果看到以前她幫霍非儀寫的報告和文件。
那個時候,她也很賣力。霍非儀需要什麼,她就試著去做到,即便她曾經覺得他交代的事情不完全屬於公事範圍,甚至察覺到他意圖刁難,但她仍是一一完成,因為那是她的工作。她希望能幫助到他,也希望情況會漸漸轉好。
然而,一切的轉折點是他無故在會議前消失的那一次。她又想起霍非儀對她的坦白。當時自己坐在他的身旁,也是盡自己所能,一點一點地教他。就是從那時開始,他們之間改變了。
汪只晴將關於霍非儀的文件全都移進一個名稱為「霍先生」的檔案夾當中。將資料都整理好,下午六點多,她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望著電梯燈號慢慢爬上來,當的一聲,電梯門開啟,她轉動視線,望見霍非儀站在裡面。他原本就要衝出來,抬頭看到她之後硬生生停住,一手按住電梯門。
「你要下班?」他問,有些喘。
「是。」她點頭,心裡也莫名地跳了一下。
「喔,那我也一起下去。」他讓開身。
汪只晴走入電梯,門關起來,空間裡有著機器運轉的細微聲響,以及他的喘氣聲。
他大概又是從哪裡跑過來的。
最近遇見他,經常是這樣的情形,可能是由於業務部門很忙的關係。
她感覺到他正在注視著她,那靜悄悄的視線,貼黏在她的皮膚上,想要纏繞上來,卻又打住。
一直重複著,如此數回。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不會發現這些事。
察覺到自己正意識著他,汪只晴不知該如何解讀內心的那種緊繃感,連帶的臉上表情也變得十分謹慎。
電梯到達一樓,她才走出去,就被他喚住。
「喂。」
她回過頭,望見他欲言又止。
「什麼事?」她問,面部僵硬。
他露出帥氣的微笑,開口講話卻結巴:「那個……已經下班了,所以……所以……」
所以之後停頓好久,汪只晴只得啟唇幫他接下去:「所以?」
「所以我有些私人在公司方面的問題,可以請教你嗎?」
像是豁出去似的,他一口氣說完,後面又繼續瀟灑地補充:「當然,如果不行的話也沒關係……我無所謂……」
明明上一秒很帥氣,下一秒卻畏縮回去。
私人在公司方面的疑問?雖然有點不清楚到底是私還是公,但是他有需要她就會提供幫助。
「好。」
她點頭回答,然後看見他好看的臉一瞬間傻住。
「嗄?」
又怎麼了?她鄭重地看著他。
「我說好。」忽然覺得有點累。
「喔!」他回過神,立刻開心道:「好就好啊!那我們走吧。」
然後,他,帶著她,先去公司附近那家她常去的自助餐買了兩個便當,再到便利商店買兩瓶飲料,跟著到離公司不遠的一座公園。
找到座位,他先讓她坐下,然後自己也跟著坐在旁邊。
「喂,我們算是朋友吧。所以朋友一起在公園吃個便當,也是很合理的。」他不知為何解釋著。
她望著他的臉,倒是未對在公園吃便當這件事在意。
「你有什麼問題?」她在意的是這個。
他正準備拆開木筷,聞言停頓住。
「也沒什麼……我最近已經和所有客戶打過招呼了,也吃過好幾次飯,以後還要跟著談生意什麼的。」他道。
他是總經理的弟弟,在客戶眼中,是代表著公司。以為他是對於之後的工作有點迷惘,她道:「只要努力,就會有收穫。」或許那收穫不多,甚至和付出的努力不成比例,但最後總還是會得到一些東西。所以她總是認為有盡力就好。
他眨眨眼。
「還真看不出來你是個樂觀派。」
這是樂觀?至少不算是悲觀。她想了一下,說:「比起去想壞事,我的確是比較喜歡想好事。」
他哼一聲,低語道:「我都看不出你在想什麼。」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
「沒有啦。快吃吧!」他低頭扒飯。
夏末的夜晚風涼,有一種相當清爽的感覺,兩人就像是野餐似的,汪只晴沒有對這個景況有任何疑惑,她只是打開她常買的那家便當,坐在公園的椅子上讓涼風吹拂,然後雖然不想卻不受控制地意識著身旁的霍非儀。
接下來三天,都是如此。
他會在下班後說有問題想請教她,帶她到公園,然後跟她聊天,講著公司的事。
像是今天忙不忙、做了什麼事;他也會講自己的部分,譬如今天碰到的客戶還不錯,下次應酬應該不會太難過之類的。
到了第四天,他終於沒有再談工作,開口問她:「你覺得……怎麼樣?」
她不懂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
「什麼怎麼樣?」
「就是……這幾天你感覺怎樣?」他有點硬著頭皮問的感覺。
低頭用力咳一聲,他道:「因為我只知道你喜歡吃那個,還有就是約你來公園這種地方,你應該不會覺得我有什麼其他意圖……」
講到後面,他變得像掉入自己的思緒之中,有點碎碎念。
以為他是介意談事情的場所不好,她道:「沒有怎麼樣。」她並不討厭公園。
她的回答卻令他皺起臉。
「沒有怎麼樣所以到底是怎麼樣?你能不能清楚一點地表示?」
他好像在講繞口令。汪只晴推了下眼鏡。
「我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好。」
聞言,他卻有點不滿意,略微煩惱道:「那我可以帶你去其他地方嗎?其實我有很多地方都想帶你去的……」他忽然瞇起眼眸。「對了,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不過那要在一定的場合才能好好表達。」
看他表情凝重,應該是很重要的事。
「好。」她答應。
聞言,他倏地笑開來。
「那就這麼說定了!」
他說因為接下來兩天他有應酬,所以跟她約好假日的時候見面。他打算開車去接她,她卻不想麻煩他,所以選擇約在一個地點會合。
明明只是要幫助別人處理事情,連續兩個夜晚,她卻都有種好似讀書時等待校外教學的心情。
是為什麼?
※ ※ ※
約定的那天,她準時到了。而他比她更早。這相當罕見。他曾經每天十一點才到公司上班。
一見到她,他就招手。
「哈囉!」他追不及待地來到她身邊,笑道:「你來了。」
「……霍先生。」他的笑容比頭頂的陽光還燦爛,汪只晴不禁瞇起眼。
「走吧。」他比個手勢,示意她往前走,她跟在他後面,進入一家尚未到營業時間的酒吧。
這樣的場所並不在汪只晴的意料之內。裡面沒有客人,只有一個看起來像店長的人;霍非儀跟那人打招呼,那人笑得相當噯昧,霍非儀趕緊把他推出去。
他轉過身,對她行個紳士禮,邀請她到吧檯前的座位坐下,然後自己走到吧檯裡面卷起袖子。
她還是不大習慣他的紳士舉動,所以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會意過來。
她認識的人裡沒有人會這樣,應該說沒有人會做到像他這樣,好像拍電影或演電視劇的人。
吧檯的椅子有些高,於是她的坐姿有點僵硬。她並不曉得他要做什麼。但也沒有問,只是等著。
只見要開始動作前,他深吸了口氣,跟著拿出調酒棒和不鏽鋼量杯,這時她才知道他是要調酒。
他拿出一只像是飛碟形狀的高腳杯,將杯緣沾一圈細顆粒的結晶體,接下來取出各種不同的瓶罐,用熟練的手勢將瓶罐中的液體加入量杯搖晃,最後倒出的是呈現紅色的酒液。
鮮艷的飲品在高腳杯中十分美麗,他搖杯的動作也極其優雅,他將杯子推到她面前,他說:「這是瑪格麗特。」
聽見那個名字,汪只晴一怔。
「……瑪格麗特?」抬起眼眸,她看見他耳朵有點紅。
他板起臉,正經道:「我是想問你,我調得好不好。我喜歡調酒,但是都沒有人給我中肯的意見。」
原來是這樣。她注視著那杯酒,道:「……很漂亮的顏色。」真的,鮮艷又搶眼。只是——
「我幾乎不喝酒,可能沒辦法給你太專業的評語。」她說。
「沒關係!你就喝看看。」他的目光沒有放在她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個我調得很淡了,你可以喝沒關係。你想要其他顏色也沒問題,我還會調藍色綠色和白色。」
聞言,她腦海裡馬上浮現一幅色彩繽紛的畫面。
「這個就可以了。」輕輕啜一口,味道酸酸甜甜的。「……有點像果汁的感覺,不難喝。」她說出自己的感想。
他喜形於色,愉快地從吧檯走出來,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一臉很想要聊天的表情,道:「雖然喝起來像果汁,但是它的基酒很烈呢,以為是果汁而多喝的話會醉倒的喔!啊,不過我沒有要把你灌醉,我真的調很淡了。」說到後面,他又忙著解釋。
「我知道。」她並沒有懷疑他。
以前她就曉得了,雖然他想要做壞事,卻老是失敗;很像她有時看電視轉到的兒童卡通,裡面的反派角色總是做些很累又沒效果的事,必要時間卻會變成幫助主角一方的好人。
在她心裡,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放下酒杯,她環顧著四周。
見狀,他道:「我之前一直在這裡打工,現在雖然工作比較忙,不過有空閒還是會來。趁還沒開店做生意,跟店長借點時間,我想你沒來過這種地方吧?」
「的確,我沒有來過。」她收回視線,望著他,道:「這是我第一次到這種酒吧。」
「我下次再帶你去別的地方。」
他說得好自然,說完自己卻愣住,隨即尷尬道:「當然……當然我不會強迫你。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感興趣的,我們可以討論一下……」
不曉得是不是她的錯覺,他一直有種很怕被她拒絕的表現。
忽然想起他曾說過,他有一點點喜歡她的這件事,她忍不住推了下眼鏡。
霍非儀坐在她旁邊,開始聊著關於他在酒吧打工的事,她感覺他似乎是真的對這裡很熟悉,調酒也的確是他的興趣,所以談話時總是眉飛色舞的很有自信,呈現出她在公司沒看過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店裡準備的時間到了,店長走過來,跟霍非儀耳語些什麼,隨即被霍非儀推了一把。
店長還是笑嘻嚼地回踱道:「小姐,謝謝你啦!這小子為了跟你獨處,向我借店把妹,所以答應我做半個月白工,他要免費站吧檯十五天了,我想應該會分期付款吧。哈哈!」
只見霍非儀想要撲上前阻止對方說話,對方卻越閃越遠,最後大聲地講完最後一個字就上樓梯去了。
汪只晴愣往一會兒,還沒想通。
「跟我獨處?」她重複店長的話,看著霍非儀。
霍非儀表情一陣僵硬,最後挫敗地低下頭,喃念道:「你都沒有發現嗎?我以為我表現得很明顯了。」
「……你不是真的有問題找我?你一開始就說謊?」汪只晴恍然大悟。
他抬起臉,雙頰通紅,卻又凶巴巴地道:「我是真的有問題啊!我不是跟你聊了很多事嗎?只是……只是那都不是主要目的而已。」狡辯。
他哪裡表現明顯了?她是真的以為他有疑惑,需要她幫忙,沒想到原來不是那樣。
「我是相信你。」她道。所以沒有懷疑過。
「真是的……」聽見她說信任他,他有些不好意思。「你不要太相信我啦!該相信的時候相信就好。」
那是什麼時候該相信?他的話實在教人摸不著頭緒。
「相信?」
才開口,他就霸道地說:「算了,那不重要。走吧,客人要進來了。」牽起她的手,他帶著她往後門走。
汪只晴只能跟著他。他牽得很緊,有種不讓人甩開的意味,她注視著他的側臉。
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她冷靜地想著該如何反應,從手心傳遞過來的體溫非常非常地熱,還帶著微微的汗意,他似乎想要鎮定,但是細微的地方卻透露出他的緊張,包括他那微顫的長睫。
她想,一定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沒有必須把手抽回來的念頭。
走出酒吧,經過一條小巷,巷口有幾個喝醉的年輕人在互相叫囂,他低聲對她道:「這附近晚上常會有喝醉的人,你以後要來就跟我一起來,不要一個人。雖然我沒打過架,大概沒有很強,不過,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他說得很誠懇,汪只晴卻搖頭。
「不要打架比較好。」有什麼意外就不好了。她不想看他受傷。
「我知道啦!假設嘛。」他看向前方,一直牽著她沒放手。「你不要忘記,我是有一點點喜歡你的。」
他的語氣很強調,但是他想強調的,是只有一點點?還是喜歡?汪只晴不是很確定。
「我有哪裡好?」她問,想要知道答案。「你真的不是在捉弄我?」
她以為自己還保持著冷靜,可是她的手心出汗了。
原來不是什麼事都可以冷靜思考的。
聞言,他停住腳步回過頭,幾乎跳腳。
「我有這麼壞嗎?」
是沒有。他頂多就是會做些失敗的惡作劇。
「因為你以前說過想要整我,可能我又惹你不高興了。」被他握住的地方真的好熱,大概是因為這樣,她的臉也跟著熱了。
「我——」他一時語塞,狼狽地脹紅臉。「我以前是那樣,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那是像姐姐說的,人會變?可是為什麼他會喜歡她?她究竟有哪裡足以讓他喜歡上?
「我很普通,個性無趣又死板,或許還有點陰沉,長相也不漂亮,我平常唯一的興趣就是看電視。我認識我自己。」認識得很清楚。
他歪著頭停頓了下,而後正視她大聲道:「那你一定不認識我眼中的你吧?你說自己普通無趣死板還有點陰沉,其實我也覺得你聊天很難聊又不是非常好接近,但是,」他吸了一口氣,說:「雖然你老是面無表情。你卻會幫助其他同事,把工作做得很好,不亂發脾氣,講話實在,還有正義的一面,你同學和同事不是都因此感謝你嗎?更重要的是,你願意陪一個笨蛋每天加班,很有耐心地教他,又肯信任他……雖然你真的是表情很少人又感覺很冷淡,不過你根本是一個細心又溫柔的人。看電視又怎樣了,我下次陪你一起看啊!還有,你很少笑,可是笑起來挺、挺好看的。」
講完,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一激動竟把底全洩光,於是整個脖子也跟著紅了。
他在講的那個人是她?她真的不知道。原來自己有這麼多優點。在他眼中的她,居然是一個那麼好的人。
一時之間,她只能凝視著他。
她不曉得自己的眼神跟平常相比有多麼毫無防備。只見霍非儀咬咬牙,撇開臉。
「可惡,你別那樣看我。總之你把這些和我有一點點喜歡你的事全都好好記著。」
「……我會記得的。」心裡有一種被觸動的情緒,她低聲說道。
他牽著她繼續往前走,有點不開心地道:「真是氣死我了。每次想要在你面前裝酷,結果卻變得更遜。」
※ ※ ※
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就習慣在睡覺前思考。
夜深人靜時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她覺得自己的思路可以變得很清晰。
她會想解不出來的作業,會想畢業之後應徵的公司哪個適合,會想該如何才能把工作做好,會想今天看的電視節目,最近,卻總是想到霍非儀。
他的臉一浮現腦海中,她的思緒就逐漸變得迷亂起來,本來直直的線條都有些扭曲了,有許多感覺跑出來,雖然想要釐清那些是什麼,夜晚的思考卻不再奏效。
彷彿一張方方正正的稿紙,有各種顏色的顏料打翻在上面,逐漸擴散蔓延,慢慢蓋去稿紙的格紋。
又像個萬花筒似的。
華麗且充滿變化,漂亮又吸引人,卻看不清原本的樣子是什麼。
她不曾有過這種心情。他的眼神,他的態度,他臉紅慌張的樣子,都不停出現在她的心裡。
對他的表白,她到底應該要回答什麼?
接下來的兩天,她沒有見到霍非儀,她想應該是他工作忙碌的緣故,只是當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有一種在等待的感覺。
她似乎是在等他出現。
習慣真是一種不知不覺的病毒,一旦染上,就很難根除。
中午的時候,她望著手機若有所思,結果手機響了,顯示的卻不是霍非儀的名字。已經生產結束的副總打電話給她,說一個人在月子中心很無聊,所以想找她聊天。
於是她下班後去專門的婦幼商店買了兩件可愛的寶寶衣服,跟著就到月子中心去探望了。
「啊哈,你來啦。」一見到她,床上的女子便開心地打招呼。
因為住的是單人房,所以沒有其他人。汪只晴先謝謝領路的小姐,跟著反手將門關上。
「副總。」她禮貌性地點頭,然後將禮物放在床頭。「這個給你。」
女子一笑。
「來就好,不用帶東西啊。不過還是謝謝你。」
「身體怎麼樣了?」她關心地問。
「非常好。我每天都吃好睡好,沒事就躺著,都快變成豬了。」
副總是個風趣的人,因為在一起工作很久了,所以副總早已把她當朋友,私底下談話的時候,經常都是這種輕鬆的語氣和態度。雖然副總也跟她說過,非上班時間可以直接喊名字,不過她擔心一旦習慣之後在工作時會無法順利轉換稱謂,所以並沒有那麼做過。
「恭喜你當媽媽了。」她知道副總很喜歡小孩子。
「我還立志要當個辣媽呢。」女子笑得開心,道:「我已經跟我哥說了,我要等寶寶一歲之後再回公司幫忙。不過不知道回去之後,還能不能跟你一起工作。」
汪只晴以為她是在講回來之後工作會銜接不上。
「你應該可以很快適應。」她熟知副總的工作能力。
「那當然!」女子自信滿滿。「不過我的意思是說,說不定我一年後回去,就發現非儀把你搶走了。」她道。
汪只晴一愣。
「……什麼?」她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嗎?」女子訝異,道:「非儀好像跟我哥談好了,他希望以後仍讓你當他的助理,所以他會非常努力認真地工作,求得表現,然後等有天能升到主管職,就把你搶回去。」
汪只晴怔住。她完全不曉得這件事。
「……我不知道。」
「我明白非儀的能力在哪裡,我哥又不是那種會放水的人,本來想說,他要在我回去前升到配有助理的主管職有點勉強,不過他在業務部門好像超努力的,又覺得說不定真的會給他辦到也說不定,有志者事竟成嘛。」女子道。
全部都是為了她。汪只晴一下子明白了那背後的含意,那天被他牽住的手,好像又發熱起來。
「我沒有聽他講過。」她低聲道。
「他想耍帥,跟你講就不帥啦。他一定是很想跟你一起工作。」
女子笑道,跟著有些嘆息地說:「我媽早逝,我爸對他要求很高,他從小就沒人疼,我跟我哥也知道我爸老是拿我們跟他比,還好他還會理我們,沒有學壞也沒有變得陰陽怪氣的。其實他是個好孩子,就是老麼性格有點重,他跟我們是比較難推心置腹啦,因為你很可靠,所以我想他可能會對你撒嬌。雖然是個這樣的弟弟,還請你多多包涵。」語畢,女子哈哈哈地笑了。
他曾經對自己撒過嬌?
汪只晴回想著他的各種表情、一舉一動,她條理分明的思緒如今輕易地紊亂了,她單色的內心又被渲染了,滿是彩色的花樣。
那是他在她心裡呈現的模樣。
心跳驀地變快起來,那對她而言是一種相當陌生的感覺。
有什麼正在動搖,她不禁抬手推了下眼鏡,然後發現,最近自己的這個動作變頻繁了。
那是由於總是平靜的內心,輕易地因他而起了波紋。
「……他很好。」縱使一開始曾經惡作劇,可是他會道歉也會改進。
「我想他應該很希望有人這樣跟他講吧。你做得很好,一百分。聽見這樣的話他會很高興的。」不過如果由我來說就沒效果了。女子苦笑聳肩。
她對他講過類似的話,所以他有很開心?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一點點喜歡上她的?
汪只晴走在回家的路上,憶起每次看見霍非儀,他都氣喘吁吁的臉。
他一定是工作很忙,然後還跑來見她。
那天夜晚,她反反覆覆地想到他,思緒始終沒有停止,內心也無法平靜,她睡前的思考,被屬於他的種種取代了。
※ ※ ※
翌日中午,霍非儀打手機給她。
「咳咳,我不拐彎抹角了。我剛跟客戶聊天,知道有個地方可以很悠閒地散步看夜景,這種季節去正好,可以看到很漂亮的星星,不去很可惜,一定會後悔的。要不要一起去?你沒空的話……也沒關係。」
哪裡不拐彎抹角了?汪只晴聽出了他的扭捏。
「好。」
「咦?」他聽起來相當驚訝。「我不是有事情找你了喔。」他謹慎確認。
他總是如此小心翼翼。啊,原來是這樣。他擔心她會覺得討厭,或是拒絕他令他沮喪。
「是。今天就去。」她確定地說。
他更訝異了。
「今天?可是我今天會工作比較晚……」
他好緊張好緊張,這也是因為她。
「沒關係。」她的語氣平和,心裡卻怦怦怦直跳著。忍住想要推眼鏡的動作,她道:「我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等你。」
她這麼說。於是,他本來的猶豫,被她抹去了。
「那……那好!我會盡快結束工作,早一點到的。」
和他做好了約定,汪只晴等待著他的到來。
下班之後,她靜靜地坐在咖啡店裡,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透過落地窗,看見霍非儀大跨步地奔跑而來,一踏進店內,眼睛掃視到她,馬上露出愉快的笑意。
「我來了。」他來到她身旁,滿頭大汗,笑容滿面地對她說:「這幾天比較忙,都沒見過面,今天是平常上班日,沒想到還可以約在外面。不過天氣不大好,好像快要下雨了。」
坐在她旁邊,他調整著亂掉的氣息,雖然可能因為天氣因素看不成星星,可他卻仍是一副開心的樣子。
她沒有說話,只是注視著他。
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望著她。有些疑惑。
她拿出乾淨的手帕,擦掉他額間的汗水。他因此傻住,露出受寵若驚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汪只晴想,這個人,在她面前,原來是會變成這種模樣。
在行動前,她慣於思考,因為這樣,她可以平心靜氣地面對各種事情,所以她也常被認為是個有點冷淡的人。
表面上看來,她的心情裡現並不明顯,她不是一個情緒起伏很大的人,不過其實,現在,她的心跳得好快。
對了,詢問霍非儀是不是喜歡她的那天,她忘記思考了。
思及此,她屏住氣息,因為緊張而使得表情嚴肅。但,這都不重要了。
「我想,」自己心跳的聲音僅指弓l著一個結果。她啟唇道:「我一定是喜歡你的。」語畢,她極其認真地凝視著他。
然後看見,他一臉不可置信的傻愣表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57:18
第九章
一早,灑落在床頭的晨陽喚醒她。
她像平常一樣,盥洗之後換好衣服,坐在梳妝檯前將頭髮綁起。她用的是霍非儀送的紫色髮圈。
準備完畢,她離開住處,出門搭乘大眾交通工具,通勤時間是四十分鐘左右。
到達公司,櫃檯小姐和她點頭打招呼,她也和對方道早,走進電梯,按下樓層鈕,想著等一不要先處理信件,應該有幾通電話要打,再看看總經理交付給她的工作,今天是個和以往都相同的一日。
電梯到樓,汪只晴走出去,看見霍非儀坐在她的位子上,她因此停住動作。
「……霍先生。」
他支著臉頰,原本一副在發呆的樣子,聽見她的聲音,他立刻換上帥氣的表情。
「早安。」他看著她。
「早。」為什麼坐在她的座位上?
他真的好早。
印象中,他沒有比她早到公司過。
她停在自己的辦公桌前,見他只是直直地望著她,於是便疑惑問:「有什麼事?」
「沒有。我只是想說,你晚上要不要跟我吃頓飯?因為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女朋友了,我今天有空。」他撥撥他好看的瀏海。
原來是因為這樣才一早來等她。
汪只晴望住他,不覺啟唇覆誦:「女朋友……」原來他們已經算是男女朋友了。
聽見她的低語,他飛快道:「怎樣?你不是喜歡我嗎?你昨天說的,兩情相悅之後當然是要交往啊!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嗎?」
昨晚,她察覺了自己的心意,也直接地告訴他。他聽見之後,發呆了好久,始終沒能完全回過神,後來是因為下大雨了,她就跟他說先回家好了。
根本沒有講到什麼在一起的事情。
汪只晴注視著他慌張的臉色,其實心裡也有一絲緊張。她沒有什麼戀愛經驗,縱使工作上她都可以從容完成,可是她卻不曉得這種情況該如何處理。
表達喜歡的感情之後,要怎麼在一起之類的。
「我沒有不想。」了解。那就從今天開始。
「晚上要去吃飯?好。」她答應道。
他鬆口氣,笑容燦爛。
「那我下班後來找你,等我。」約定好,他站起身,在經過她身邊時,睇見她的髮飾,更是笑得嘴都開了。
汪只晴目送著他。
他姿態優雅又優美地走進電梯裡,很帥地向她比個手勢,表示晚點再見。
不知為何,他那猶如電視劇偶像的誇張姿態令她連眨眼也忘記了,原地發怔好一會兒,她回到自己座位上,開始一整天的工作。
※ ※ ※
下班時間,霍非儀如他承諾地出現了,她收拾好東西就跟他一起離開。
他開著車,沒有說要去哪裡,她也就沒問。他先到某家餐廳,取得一大包東西放在後座,接著就一路往郊區的方向行駛,最後到達一處看起來像市區後山的地方。
有步道,有涼亭,有木棧觀景台。他找到空位停下,向她道:「下來吧。」
汪只晴打開車門,夜晚的風涼涼的,大概是昨天有下過雨,還有種清新的味道。
霍非儀不知在後車廂做些什麼,她走過去,見到他取出一隻摺疊的木桌,還有兩把摺疊椅。
他將本來從餐廳取得的那包東西打開,拿出沙拉、肋排等兩人份的餐點,還有一瓶像是香檳的東西。擺好餐具,放上兩只高腳杯,最後擺妥燭台點亮,他拉開椅子,紳士地對她道;「請坐。」
汪只晴依言坐下,有些不習慣,說:「謝謝。」看著桌上的食物,她相當意外。沒想到這頓晚餐是這樣。
「這是我跟你說的,可以看到星星的地方,不錯吧?」他指指天空,笑了。
她昂首,深藍色的夜幕點綴著許多小星點,夢幻又美麗。
「嗯。」她點點頭,真誠回應:「我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晚餐。」
在野外星空下的燭光晚餐。
「嗯哼。」他得意得鼻子都快翹上天了。「其實我一直很想帶你來,不過之前都找不到理由……咳咳。」他好像不小心說溜嘴似的,趕快低頭掩飾地咳嗽兩聲。
「我很高興。謝謝你。」她想要表達得更好一些,可是卻不知該怎麼說,只得再重複一次:「謝謝。」不知他是否能夠明白,她是真的很高興,如果她也像他那樣經常笑容燦爛就好了。
「這……這又沒什麼!快吃吧,不然都涼了。」他拿起刀叉。
雖然夜晚遮掩住他的害羞,但是星星和燭光卻出賣他微紅的臉頰。
汪只晴心想,自己應該有傳達給他知道了,便垂下眼眸,享受這特別的一餐。
之間,霍非儀和她閒聊,因為是平常日,所以這裡沒有人,假日就要碰運氣了。另外那個香檳其實是無酒精的果汁,因為要開車,所以他只好帶這瓶;還有那家餐館的東西都很中價位,要她不用太介意。最後異常強調,他只帶她一個人來過這裡。說時,他比手劃腳的,情緒顯然很高昂。
她聆聽著,也會回應,雖然大半時間都是他在講,但是她的眼睛卻始終凝視著他。
用完餐,他把桌椅收起,垃圾包一包扔進車裡,然後帶著她去步道散步。
「那個……你覺得今天如何?」
和他並肩走著,他忽然問。之前他也問過同樣的問題。汪只晴道;「很好。」
「你是真的高興嗎?」他瞅著她。
她一怔。
「是。」為什麼他這麼問?是因為她沒有能讓他接收到自己的感覺?
「是喔……」他扭扭捏捏地盯著自己腳尖。「因為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所以就自己想了些東西。我看你……剛才都沒說什麼話,所以想說你是不是不喜歡吃牛排。啊,還是問題出在沙拉?」
他恍然大悟般問道。
汪只晴停住腳步,因此他也停下。
她看著他,道:「我不是一個很會聊天的人,可是我不會對你說謊。我今天真的很開心,也高興你邀請我。」她直直注視他,用眼睛努力表達自己的認真。
「下次,換我邀請你。」她說。
「咦?」霍非儀傻傻的,問:「明天嗎?」
他一副迫不及待的語氣,那期待又歡喜的表情,令汪只晴忘記眨眼。
他困惑她的沉默而開始露出疑問的眼神,於是她回過神,對他說;「我真的覺得你很可愛。」她一直在想著要怎麼描述她眼中的他,這是最貼切的形容詞了。
在她面前,他總是給她一種像鴨子劃水的感覺。鴨子在水面上展現悠哉又優雅的姿態,實際卻在水面下拼老命努力。
那種努力,很可愛。
「可……可愛?」這個評論好像令他十分震驚,不過他很快就調適好了。「不管怎樣,反正你是喜歡我的。」
「是。」她喜歡這個可愛的男人。這樣的感覺相當確實,她能夠很確定,沒有質疑的空間。
她的心,和她一樣直接且誠實。
「那……那我可以要求一件事嗎?」他莫名渴望地看著她。
「好。」不管那會是什麼,總之她都答應。
於是霍非儀道:「你可以不要叫我霍先生嗎?」他好像很不服氣。「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嗎?叫我霍先生也太奇怪了吧?」
原來他如此在意那個稱呼。
「那該叫你什麼好?」她嚴肅地提出討論。
「這……」被反問,霍非儀皺起眉頭。
「總之……也不要叫我非儀。因為我哥我姐都這樣叫,一點獨特性都沒有。」
他想要特別,想要她對他獨一無二,明顯到汪只晴發現自己逐漸能分析他拐彎抹角的言下之意了。
她問:「你想要我叫你什麼?」
「啊,」問題又被丟了回來,霍非儀陷入苦惱。掙扎個半天,他彆扭地說出口:「叫……叫我達令。」
雖然是自己要求的,卻一臉羞恥樣。
即使是個這麼肉麻的稱呼,汪只晴卻僅是點點頭,毫不考慮,啟唇道:「達令。」
她面無表情地喚道,沒有一點嘲笑他的意思,但也毫無情趣。「這樣可以了?」
她向他確認。
聽見她居然真的那麼喚他,他訝異地睜大眼睛,好像他根本不認為自己的要求會實現那般,完完全全地感到意外。
「我……很好,這樣很好。」他吞下驚訝。
「了解。我以後會這樣叫你的。」她和他約定。
夜風吹拂而來。
她開始往前慢慢走。
霍非儀跟著她,沒走多久,他又道:「我想再要你做一件事。」
「什麼?」她回首。
這次他沒有說話,而是直接來到她面前,伸出右手,牽起她,用十指交扣的親暱牽法,帶著她往前走。
他的手心,和上次一樣熱。她看著他的背影,覺得自己的心也不禁熱了。
心臟會跳明明是正常的生理狀態,一點也不稀奇。
但是現在,她的心真的跳得好快。
※ ※ ※
「……這樣就可以了。」
將上司所交代的事項一一寫進記事本裡。剛進行完一整個星朝的視訊會議,汪只晴站在總經理室裡,和總經理確認之後的工作進展。
「我知道了。」點頭稍微示意,她走出辦公室。
回到自己座位,她坐下來,一看時間,已經中午了。她拿出手機,按下霍非儀的號碼。
因為他說,想要她每天午休時都打電話給他,於是她就每天都打。
即使她不是個很會聊天的人,但如果是他想要的,而她能夠做到,她就會去做。其實,她是喜歡聽他的聲音的。
「你開會開完啦?」一接通,他劈頭就問。
「是。」她應道。
「關在會議室裡一定很悶吧?」他應該是邊走邊講話,有點斷斷續續的。
「還好。」只是需要高度的專注力。「你中午吃過了沒有?」她最近開始學習試著找些話題來講,跟工作無關的。
「還沒啊。我剛跟客戶見完面。」他走得氣喘吁吁的。忽然間,聲音變得清楚了,他似乎也停了下來。「呼,那棟大樓收訊不好,這樣好多了。剛才真擔心講到一半會斷掉。」他道。
「斷掉了,我會再打給你。」她說。
這句話好像讓他相當高興,他得意道:「那是一定要的。」語畢,他卻又有些沉悶:「不過這幾天好像就都在講電話而已,你知不知道我們幾天沒見面了?」
忽然被這樣一問,汪只晴想了想。
「三天。」她的記事本有記錄。
「沒錯!居然三天了!」他彷彿遭遇了什麼極不平等之事,抗議道:「在會議室裡那些主管都比我跟你相處的時間來得多,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汪只晴微愣。業務部門的人不一定每天都在,視訊會議連開數日,她同與會人士關在會議室裡,有時候晚上還要加班,而他當時人是在公司的,等她開完會,他卻必須出去跟客戶見面。
因為這樣的錯過,所以他們已三天沒見到面。之前講電話的時候,他就曾表現出不滿。
聽他的語氣,似乎認為三天實在令人無法忍受。
「明天放假,你有想做什麼嗎?」她建議著。
「我想去你家。」他馬上就說出口,快到讓汪只晴來不及反應。
「……嗯,好。」回過神,她答應他。
不知為何,他好像愣住了。只聽他謹慎道:「真的?我真的會去喔!」
雖然不明白他為何要那麼強調,她卻只是說:「好,中午在我家吃午餐。」
「那就中午。」他不再遲疑了。「我想吃你煮的,我沒吃過。」他道。
「我家的地址是——」
她才開口就被打斷。
「不用了,我知道你住哪裡。明天見。」他感覺好像一直在忍耐著什麼。最後有點笑出來,心花怒放的感覺。
她常常無法跟上他的節奏,因為他的情緒變化太快了。
「明天見。」但是,她一點也不困擾。
※ ※ ※
隔天早上起床,和他約定的這日,她想著應該先整理一下家裡,不過因為她平常就有打掃的習慣,所以也沒什麼需要掃除的地方,就只簡單地擦擦桌子而已。接著,她出門去賣場買食材,思量著可以做些什麼菜。她挑選東西放進籃子裡,沒花多久時間就結帳回家了。
將採買的材料拿進廚房,她穿上圍裙,開始處理。
即使是一個人住,她還是會自己下廚煮鈑。姐姐來的時候,她也都煮給姐姐吃。她喜歡烹飪的感覺,讓她覺得回家放鬆了。
站在廚房裡,那些洗洗切切的聲音、煮食的氣味,她總是心情很平靜地做出一餐,然後滿足地吃掉。
今天,她卻要做給除了自己和姐姐以外的人吃,而那個人是她正在交往中的男朋友。想到此,她平淡的情緒爬升了些,有些影響到她,她只好停住動作,等待自己的心情和緩下來。
她不疾不徐地做好每一道菜,待蒸飯的電鍋跳起時,門鈴也響了。
脫掉圍裙,她走出廚房,打開大門,見到霍非儀西裝筆挺地站在門口,胸前捧了一束花。
「午安。」不只穿著正式,他連頭髮也梳得比平常整齊。
「……請進。」她讓開身,拿拖鞋給他穿。
「這個給你。」他將花遞給她,另外還有一個紙袋,裡面是盒裝巧克力。
「謝謝。」看見那束花是瑪格麗特,她平板的臉容柔和起來。他一直記著以前的事。
他沒有察覺,脫掉燙洗得好直的西裝外套,在沙發上坐下,雖然姿態直挺挺的,可是眼睛卻在東張西望。
「你家好乾淨啊。」他驚奇地說。「是不是因為我要來,所以你偷偷大掃除過了?」他瞇起眼睛。
她找了個花瓶,將花束放進去,然後將花擺在餐桌上。
「是有稍微掃過。」她說。但不是大掃除。
「嗯嗯,男朋友要來是大事,所以你會這麼做。」他一副非常驕傲開心的語氣。
雖然他和她講的有點落差,不過汪只晴不介意,也不會糾正。
「可以吃飯了。」
他站起來。
「嗯,我剛就聞到香味了。」跟著她到廚房,他洗過手,拉開椅子坐下。
汪只晴將盛好飯的碗和筷子遞給他,說:「不用客氣。」
「我當然不需要客氣,我是誰的男朋友。」他一下子就夾了一大堆菜,才吃第一口,就說:「好好吃啊!」
她做菜從來只有自己吃,雖然偶爾來的姐姐也嘗過,卻不會特別跟她講什麼好吃或難吃;其實她也不曉得自己的手藝算好還是不好,唯一確定的是她並沒有到大廚的等級。
不過,他吃得好開心。霍非儀也許是真的覺得美昧,也許只是因為純粹想要稱讚她的辛苦,不管怎樣,她都高興。
垂下眼簾,她和他一道享受這個午餐。
用餐完畢,她拿出切好的水果,本來是要讓他到客廳去坐,他卻待在廚房裡,坐在餐桌前看她穿著圍裙洗碗。
「……我問你,有沒有別人來過你家?」忽然,他啟唇問道。
「有。」她打開水龍頭,準備沖泡泡。
「什麼?誰啊?」
他震驚地把水果弄掉了,但是她背對著他,沒有發現,只回答:「我姐姐。」
「啊、喔。」他的口氣緩和下來,說:「原來你也有姐姐。」
她道:「嗯,有機會,再介紹你們認識。」等姐姐有空。
「你要把我介紹給家人啊?」
聽見他這麼問,她回頭,原本以為他可能不想要這樣,結果卻看見他竊喜的臉,於是她不那麼確定了。
「你不要的話……」她試著問清楚。
他正經八百的答道:「當然要。怎麼不要。」
她道:「那就下次有空的時候。」
「好啊。」他說,停住一會兒,又道:「對了,我家也打掃得很乾淨喔,我以前小學時還是打掃比賽的冠軍呢,你下次也可以來我家看看。」
她不會拒絕他的。
「好。」
水龍頭的水聲嘩啦啦的,忽然間,她感覺到一股氣息接近自己。他突然站到她後面來了,她因此有些意外,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將最後一隻盤子沖洗乾淨,她擦乾手,轉過身望著他。
「我說,你啊……」他看著她。「穿圍裙的樣子很不錯。」他說。
圍裙?她低頭看了下。
「這個很普通。」是賣場買的,格子花紋。
他稍微移開視線,扭捏道:「我……還滿喜歡有人站在廚房為我忙碌的樣子。」
她驀地心跳了一下。
「……嗯。」她也不曉得該說什麼好,只是昂首望著他。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次,彷彿在忍耐著什麼,結果還是朝她伸出手。
「你不要動。」
她聽話,絲毫沒有閃避。他將她的髮束解開,讓她一直綁著的馬尾散落開來。
她不大明白。
他用長指將她及肩的長髮理直,低沉說:「我一直很想看看你頭髮放下來會是什麼模樣。」
他的聲音相當有磁性,她以前沒有發現。
「很普通。」她感覺他的呼吸離自己好近。
他反駁:「不普通啊!你幹嘛老是說自己普通。」
她真的就是一個沒有特別之處的人。可是,這樣的她在他眼裡卻是那麼的不同,因為她被這個人所喜歡著。
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情充滿了她的心。
她不曾這樣過,臉頰微微地熱了,她又好想推眼鏡,道:「了解。以後不會說。」
「很好。不過你這種樣子只有我能看,知道嗎?」他還是在摸她的頭髮。
「嗯。」她應允,任由他觸碰自己。
好像費盡千辛萬苦才終於捨得收回手,他板起臉,道:「你這樣子很危險啊,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聞言,她道:「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對別人我會有危機意識,但是,我不會用危機意識來看你。」
她是個成年人,能理解他的言下之意。她不是什麼都沒想過就請他來的,只是她所知道的霍非儀,是一個會尊重她的人。
這不是她無知或天真,而是她認識他、相信他的為人。
「你……」本來想要訓話的霍非儀輕易地被安撫了。「這……這當然。」
有點小滿意,坐回餐桌前吃完水果。
之後,他拿出電影光碟,說一起看,她就和他坐在客廳裡。
那是一部不新的外國片子,好幾年前得過大獎,看過的人應該不少,她也看過,電影台還重播過幾次,想著可能霍非儀沒欣賞過,她就沒說話坐著陪他一起看。
雖然是看過的,但是跟不同的人看,應該會有不同感覺的。
他應該是記得她說過她的興趣是看電視才會帶來吧。還好他有帶電影光碟來,不然其實她也不知道吃完飯能做什麼。只想著要讓他來吃飯,卻沒有規劃接下來的時間,她又忘記思考了。
總是因為他。
這樣意識著坐在身旁的人,電影故事逐漸到了尾聲。
從影片一開始,霍非儀就有些不安定;汪只晴本來沒有多想,但是當看到片中主角拿起一盒巧克力,說著人生就像巧克力永遠不知道會吃到什麼口味時,霍非儀也拿出他帶來的那盒巧克力。
「你要不要吃看看?」他問。
「好。」那盒巧克力和電影中的是類似樣式,花樣和形狀很多,卻不曉得是什麼口味。
她以為他是看著影片,所以想到帶來的禮物,於是拿起一顆,放入嘴中。
「甜嗎?」他盯著她問。
她點頭。「很甜。」她喜歡巧克力。
「你好像把我最喜歡的口味吃掉了。」他說,傾身接近她。「我想要吃。」他說,聲音變得好低好低。
「什麼?」她想看看盒子裡有沒有別顆一樣的,卻忽然的,被他吻住了。
他炙熱的嘴唇貼著她的,原本只是輕吻,而後卻開始緩慢地改變角度,含吮住她的唇瓣,最後舌尖探入她口中,和她交纏。
她完全沒有抗拒。只有一開始時因沒有預想到而感到驚訝,之後她全部接受,一點抵抗也沒有。
這是他們在—起後,第一次接吻。
他的親吻相當溫柔,也很舒服。
她的手不知道該擺哪裡好,只好握住拳頭,頂在沙發上。他察覺到了,便輕輕牽起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前。
她摸到他強烈的心跳,也感覺到自己的睫毛輕輕地顫動著,思緒一片空白,嘴裡那甜甜的味道,不知道是因為巧克力,還是因為他。
他沒有太過分,在一吻過後便退開去。
她張開眼睛,望見他因情慾而濕潤的雙眸。
「……我吃完了。」他說,表情是害羞的,可是嗓音卻迷人又危險:「雖然我不會做其他壞事,可是像是這樣的事,我會做的喔。」
他輕微警告道。
凝視著他俊美的臉容,她的心臟跳得好大聲。
他真的有一張漂亮的臉。
她忽然感覺長得好看的人真狡猾,即使什麼也不做,僅僅只是這樣看著人,也會令人意亂情迷到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是因為想要吻她。所以才帶電影光碟和巧克力來?她以後可能都要開始推理他這種拐彎抹角的作法了。
「下次……不用巧克力也沒關係。」
她說。結果,她還是推了下眼鏡。
※ ※ ※
「什麼!你真的跟非儀在交往哦?」
才正要將烏龍麵條送入口中的副總,因為聽到她承認與霍非儀的關係,而驚訝地把筷子停在半空中。
今天下班的時候,副總推著娃娃車來找她,說要找她吃飯。所以她陪著副總到一家日式餐廳,餐點才剛送上來,副總就開口問她是不是和霍非儀在一起了。
她誠實地回答了。
只見女子一臉意外道:「上次我找你聊天的時候,隱約覺得好像有什麼,不過又想說你們個性差那麼多,好像搭不起來,就想說可能是非儀工作方面依賴你而已,沒想到我的直覺還是比較對,你們真的變成情侶了。」
終於吃下一口麵,她一臉趣味地問:「然後呢?非儀表現得怎樣?」
「他很好。」汪只晴依舊言簡意賅。
「你每次都只會講他很好。」女子翻個白眼,不忘看看娃娃車中的寶寶是否依然睡得香甜。「既然你跟他的關係不一樣了,那我更可以跟你講家務事了。」她說。
「什麼家務事?」汪只晴疑惑。
「上星期,我老爸把我們都叫回家,結果當然又把非儀從頭到腳嫌棄了一遍。我知道非儀最近在業務部工作得不錯,而且滿勤勞的,我聽業務經理講說,客戶都挺喜歡他的,而且最近他開始漸漸能夠自己和客戶洽談了,但是我老爸就是不滿意。」女子嘆口氣,說:「他對非儀要求太高了,我有時候會氣我爸,但他畢竟是我爸,我又不能真的怎樣。」
關於霍非儀和他父親之間的事,汪只晴僅是粗略知曉片段,他不說,她就不會多問。
她沒有講話。女子又道:「我覺得非儀對我爸的心情應該是很複雜吧。其實他也可以裝死到底堅決不回國,但他最後還是順從我爸到公司上班,我想他心底應該還是想要當個乖孩子,只是我爸看到他就沒好臉色。以前嘛,非儀會相當沮喪;不過這次我看他並沒有太在意。我問他,他說不管老爸怎麼講,他只想把該做的事情做好。」
女子笑了笑,說:「我直到今天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他就是為了你在努力,我想,你的存在對他而言太重要了。」
聽到女子這麼講,汪只晴心裡有個地方變得柔軟起來。她知道霍非儀不是沒有能力,而是專長不在此,他有他自己擅長的事情,可是他卻放棄那些,回到父親的公司,努力做著這些非他擅長的工作。
這種笨拙,也很可愛。她道:「如果這樣我有幫忙到他的話,那就太好了。」
女子一笑。
「你有安定和安慰他的作用,只有你能辦到而已。」
她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厲害,只是,她真的感到開心。不是開心自己在他心裡的存在重量,而是開心他能不再因父親的嚴厲而悲傷。
之後,女子和她閒聊著新手媽媽經。
看一下時間差不多了,兩人準備回家。
在櫃檯準備結帳時,女子望見她包包裡有一支手機,就問:「那個款好像非儀那支,你們買情侶機?」
「不是。這支就是他的手機。」汪只晴說。
兩人在一起之後,他很喜歡把東西擺在她這裡,手機、皮包、鑰匙或其他私人物品。
他另外辦了個工作用的門號,上班應酬時都用那支,這支是私人的。
「咦?這支就是他的?」女子拿起那手機,端詳了下,驚訝道,「他放你這裡?」
「是。」汪只晴點頭。
難道這樣子很奇怪?
女子噗哧一聲笑出來。
「這什麼意思?是占位置還是在領土插旗?你有看過裡面的東西嗎?」
「沒有。」汪只晴看著女子。
只見女子按下解鎖鍵,道:「你不會想檢查嗎?」
「檢查什麼?」汪只晴眨眼。
「檢查裡面的東西啊。」女子理所當然道。
「手機裡有很多秘密的。不過他放在你這裡應該是不怕你看了。」她說。
眼看女子打算翻弄手機裡的檔案,汪只晴覺得那不是很好,制止道:「副總……」
「唉呀,反正他以前小時候也偷看我跟我男朋友的情書……噗!」
汪只晴正打算取回手機,女子卻不知看到什麼,捂住嘴噴笑駕了。
「怎麼了?」汪只晴困惑。
女子一副快要笑到肚子痛的表情,將手機螢幕轉向她,說:「這個……是你吧?」
「……咦?」汪只晴望著螢幕的顯示內容。
撥打記錄一整串都是同樣的名稱:甜心蜜糖寶貝。
她睜大雙眼,那個號碼的確是她的沒錯。
女子連連嘆息,笑道:「這小子真是太噁心了,我快要吐了。」
和女子道別之後,汪只晴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到住處洗完澡,她坐在客廳裡,望著霍非儀的那支手機。
忽然,它響了。
她愣了一下,螢幕顯示為霍非儀工作用的那個號碼,於是她接了起來。
的確是他的聲音。
「我在你家樓下。」
「咦?」聞聲,她到陽台往樓下看去。
他果然就站在那裡。
於是她穿著便鞋,立刻下樓。
他今天有應酬,所以沒有空的,怎麼突然來了?
她來到他面前,因為小跑而有些喘,她想,這不就是霍非儀每次來找她時的模樣?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霍非儀道:「剛跟客戶吃完飯,本來是要回家的。不過嘛,今天沒見到面,想看你一下,所以就過來了。」
雖然他表面上很鎮定,但是眼神還是透露出細微的不好意思。
她凝望著他,一直沒有移開視線。
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忍不住開口問:「怎麼了?」一臉的關心。
她就是看著他,連眼睛不眨,久久,她問:「甜心蜜糖寶貝……是什麼?」
聞言,他先是愣住,隨即大吃一驚。
「啊!」什麼表面的鎮定、眼裡的不好意思全部都變成了一團亂。
他臉紅又手忙腳亂,解釋道:「因為……因為我沒有辦法決定用Sweaty還是honey或是baby,所以就……就全都用了。」
他才說完,汪只晴就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
「不要動。」她說。
踮起腳尖,她仰首生澀地吻上他的唇。
霍非儀先是訝異,跟著沒有放過這個美好的機會,將她擁抱進懷中,加深了親吻。
於是她被吻得都快站不穩了,好不容易可以停下來呼吸,她抬起眼眸,望著他。
「為什麼親我?」他問,嗓音變得沙啞。
光是他在耳邊說話的聲音,就幾乎讓她醉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這麼做。」她又丟掉思考了。
面對他,總是會這樣,以後大概也會一直如此下去。
他還是一頭霧水,不過卻道:「那個……我很歡迎你常對我這麼做。」
她忍不住,難得地笑了。
將臉埋在他的胸懷裡,她輕輕地回抱住他的腰,聞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聽著他的心跳,她覺得,自己比之前更喜歡這個人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57:49
番外一:不只一點點——
你和你喜歡的人,是你喜歡對方比較多,還是對方喜歡你比較多?雖然覺得在意這種事情很不瀟灑,但是霍非儀就是忍不住要去想,天天想,時時想,想得他頭都快爆炸了。
他的戀人,是個表現相當沉穩的人,有種即使地球被劈開也還是能冷靜面對的感覺。他時常無法從她臉上看出明顯的情緒變化,她不怎麼笑,不怎麼生氣,也不怎麼傷心難過,常常板著一張臉,最多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
這樣的她,到底有多喜歡他呢?
他好想知道,可是又不想直接問對方。因為那實在遜到爆炸。
所以他就想盡辦法讓她多喜歡自己一點。可是帶她去吃飯,又不敢去太高級的地方;買禮物給她,也不能買太昂貴的。他難以忘記,她曾經對他說過「不是什麼東西都能用錢買到」這句話,雖然現在他用的都是他自己努力賺得的薪水,也不再像以前那樣亂揮霍了,可是倘若他表現得太奢侈,說不定會適得其反,變成讓她不高興了。
所以他仿傚外國影集,和她吃星空晚餐,還不忘說明那頓食物不貴;他送她普通的巧克力、普通的小花。
她會說她很高興,跟著收下,然後……然後就沒了。
他希望能投她所好,所以也努力觀察,可是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她永遠都只是點點頭說聲「好」。
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討好她,也不曉得她到底有沒有多喜歡他一點點。
神啊,談戀愛是這麼難的一件事嗎?他以前到底是怎麼跟人談情說愛的?
「……什麼?女人看男人會感覺性感的地方?」
埋頭苦幹沒有成果,他走投無路,失心瘋般地決定尋求外援。唯一能找到的軍師,當然是和戀人頗有私交、又和他有相當程度熟悉的自家老姐。
物質上的東西是沒辦法了,山不轉路轉,他要從其他地方得到分數,而他覺得最最最能夠吸引人的,就是肉體。
剛好他的肉體還滿不錯的。
「是啊,因為前幾天看到一則新聞報導,我想說也不知是真還假,我還滿好奇這件事的。」不過,他當然是找別的理由來問。
「什麼東西啊?」女子一副為啥忽然聊這個的語氣,不過還是道:「既然你問我,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我嘛,我是最喜歡你姐夫的鎖骨了。喔,還有他的腰,那個腰側的曲線是最棒的了,還有從肩胛骨延伸下來到臀部的那條線更是絕品啊。俗話說得好,男人的事業線是在後面。」
雖然他完全不想聽姐夫的身材如何,不過好吧,這還是可以當作參考。
「是嗎?原來如此。」他肩膀夾著電話,手裡努力寫筆記中。
「你到底問這個幹什麼?」女子突然聯想到,大聲道:「等一下!你想要用身體引誘誰啊?噁心死了,你也太有自信了吧!」
「我哪有。」正經否認。
不想聽她呱呱叫,他很快道:「好了快點去餵奶,bye。」馬上掛斷。
同時把手機關機,電話線拔掉。
在心中擬定好計劃,隔天上班,他在午休時間和汪只晴約好這個週末來他家,看看他的小住所。
然後,在她來之前,他進行全面性大掃除,把原本就頗為乾淨的居處打掃得一塵不染。掃地拖地擦窗戶桌椅,連廁所也刷得亮晶晶,完成之後,他沖澡,把自己也洗得乾乾淨淨。
站在鏡子前面,他吹乾頭髮,將之梳理整齊後左右瞧了瞧,又覺得弄得有一點點亂比較好,接著不忘噴點男性香水,最後換上有點薄的白色領衫和同色長褲,他照鏡檢視著自己是否帥氣完美。
很好。
電鈴適時響起,他十分自信地走到客廳去開門。
汪只晴站在門口,對他道:「你好。」
一時之間,他的自信消失了,準備好的問候語飛走了,他只能很矬地回答道:「喔,你好。」好什麼好啊!自己真是莫名其妙。
讓她進屋來,他帶上門。
「你來沒迷路吧?我就跟你說我去接你好了。」
原本他是打算開車去接她的,可是她說她家那邊有公車可以到他這裡,所以不用麻煩他;他本來想強硬一點,卻擔心惹她討厭,只好算了。
「坐公車很方便。」她說,然後將手裡的紙袋遞給他。「這是給你的。」
「來就來,不用買東西啊。」
他嘴巴上念,還是伸手接下,打開一看,裡面是用木盒裝的兩只水晶酒杯,相當別緻。
「我不飲酒,不過覺得這個很漂亮。」她說。
她知道他喜歡酒,可她卻不懂酒,所以選了美麗的酒杯送他。
霍非儀開心她有在注意自己,但是又不開心自己之前送給她的禮物那麼不特別。說到底,他就是不曉得她喜歡什麼啊。
她的興趣是看電視,難道要送電視或者電視劇光碟嗎?
「……謝謝。」不要緊,以後多的是機會。暫時先把這件事放一邊,他重新振作起來。
讓她到客廳坐下,他到廚房去,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紅茶、牛奶以及蛋糕,放在托盤上,端到客廳的茶几上。
「怎樣,我家真的很乾淨吧?」會打掃的男人多難得。
只見她環顧四周,點了下頭。
「嗯。」將牛奶倒入紅茶中攪拌,他端起杯子遞給她。
「我還會做很多家事的。做菜切水果什麼的,等一下做給你看。」用力推銷。
她接過他遞來的杯子,認真道:「我很期待。」
聞言,他更有種自己得好好表現的感覺。做家事這個他很有自信!
「嗯哼。」他也替自己倒了一杯紅茶,要加牛奶的時候,他故意手一斜,牛奶便灑在他的衣服上。「……啊!」驚呼。
「怎麼了?」汪只晴看著他,跟著發現到他弄翻東西了。
「沒事,我去一下浴室。」他露出帥帥的笑臉,起身往浴室走去。
一進到裡面,他掩上門,扭開水龍頭,先是隨便弄弄衣擺上的奶漬,跟著在自己胸口和腰腹灑水。因為他穿的是薄麻材質的衣服,所以遇水不僅變得貼身,還變得透明起來。
解開胸前三顆扣子,露出鎖骨和半片胸肌,胸前兩點若隱若現,活像剛從性感男模寫真集裡走出來,滿意了,他離開浴室。
回到客廳,他優雅地笑道:「幸好牛奶是白色的,沒事。」
他在汪只晴身邊坐下。
「你的衣服好濕。」她馬上察覺。
他拉拉領口,鎖骨風景大放送。
「沒關係。」
「還是去換下,不然感冒了。」她關心道。
「不要緊。」他撩起衣擺,露出結實的腰腹曲線。
她是否覺得他的身材還不賴?什麼時候會開始臉紅心跳?
啊啊啊!原來誘惑別人是這麼困難的事情啊!
霍非儀在心裡吶喊。
不知他內心多麼掙扎的汪只晴從她的包包裡拿出乾淨的手帕,抬手將手帕輕輕按上他濕漉漉的臉龐。
她注視著他,說道:「去換掉,我在客廳等你。」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如雷擊一般,整個竄熱起來。
根本不行,本來是要誘惑她的,可是她只是很普通地講兩句話,被俘虜的人就變成是他了。
「好,我會去換掉。」他輕握住她的手,眸色轉深,聲寄低啞地道:「但是,我想要先……」語末畢,他拿掉她的眼鏡,傾身吻住她的唇。
她好柔軟,好香。
怎麼辦?他好喜歡她。
她令他感到害怕。他害怕被她拒絕,害怕惹她討厭,害怕其實她沒那麼喜歡他。所以,他那個時候才會說他只喜歡她一點點,因為他不想要承認自己會愛得比較多,這讓他難以忍受。
嗚嗚。她到底有多喜歡他?有沒有喜歡得比他還多?
他真的很想知道。
沒有得到解答的問題教他像個初戀少女,患得患失的。
吮吻著她的舌尖,他一手撫著她纖細的後頸,不斷加深親吻,另一手則撐在椅背上,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別將她推倒。他總是小心翼翼地假設演練各種情況,卻又手足無措到不知該如何是好,全都是因為她。
在理智快要失去控制之前,他停住這個危險邊緣的吻。
她眼神濕潤,嘴唇被他吻得泛紅,再看她這個模樣一眼,他絕對會變成野獸的。霍非儀將額頭輕靠在她肩上,理性搖搖欲墜。
「……我跟你說,」待氣息慢慢緩下來,他啟唇道:「其實……我喜歡你,不是只有一點點而已。」
第二次的告白,仍然令他心臟都快跳出胸腔了。
「嗯。我很高興。」聽到她這麼說,他連睫毛都在顫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58:35
番外二:問我愛你有多深——
電台正播放著一首老歌,幽幽的女聲吟唱著,汪只晴聽到歌詞的時候愣了一下。那個問題,她的戀人也時常會問她。
「你有多喜歡我?」她總是思考半天卻回答不出來,於是看見他像個孩子般氣餒的表情。
感情能夠度量衡?那麼單位是什麼?
如果能夠用手比出來,她會比的,可是她沒有辦法,因為範圍太大且還會持續增長,她比不出來。昨天他又問她,她開始希望能有種電腦程式,輸入必要條件之後就能得到答案。
為什麼他會那麼問?難道她表現得不夠喜歡他?
因為自己是個無聊無趣又死板的人,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而這樣的猜測讓她不禁有些低落。
該要怎麼讓他明白?
整個午休,她都在想這件事,結果,她終於想到一個非常能夠直接表達的方法。
這令她安心了,可是要怎麼實行又是另一個煩惱。
下午,她被總經理叫了過去。
「你決定如何?」
站在總經理室,汪只晴因要做出重大抉擇而難得猶豫。
總經理告訴她,副總要回來上班了,因為她本就是副總的助理,所以應該是回到原來的職位,只是副總問她,是不是想與霍非儀一起工作。
她沉默仔細地考慮過後,將自己的決定告知總經理。
當天晚上,霍非儀就來她家了。
「我聽說你要回去當副總助理了?」一進門,他就急著問。
「是。」她看著他。
「老姐就是閒不住!明明說好等小孩一歲,現在還不一年。」
他皺著眉頭,好像有些不開心,悶悶地問她:「我姐有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工作不是嗎?你沒選我。」他的眼神彷彿被拋棄的小動物。
站在他面前,她點頭承認。
「我不能選你。」
「為什麼?」他一副挫折的模樣。
「因為我沒辦法。」總是言詞精簡的她,罕見地解釋著:「在你身邊,我會被你影響,我已經不能再和你一起工作了。」
「……嗄?」他還沒反應過來。
她必須要好好地說明清楚,要說得更明白:「我會太過在意你,也有可能因為看你而忘記做正事,甚至無法思考而出錯,那樣很不專業,我真的不行。」
說出來比想像中難為情,她想,自己的臉一定很紅,因為她感覺面部像是火燒般灼熱。
她真的很為難。
其實她心裡是想要和他擁有更多相處機會和時間的,可是她真的做不到。光是看著他就會忘記自己該要做什麼事,這樣根本行不通。她相當擔心,這樣很有可能會拖累他的工作害到他。
「呃……」霍非儀好不容易把她想要表達的意思吸收到腦袋裡。「你是說……我的存在感強大到足以擾亂你嗎?」他瞅著她問。
「是。」她沒想過自己居然會這樣。
「喔……呵呵。」他笑起來,變得開心了。「那真是不好意思。好吧,這也沒有辦法。雖然你不在,但我會在業務部繼續努力。我最近還拿到獎金了喔,用自己打拼來的薪水買禮物送女朋友最有誠意了,對吧?」
沒察覺她的心事,他愉快地說道。
他能夠理解就好了。
可是她仍然覺得十分過意不去,畢竟,他一心想要兩人再在一起共事,所以才那麼勤奮地工作著,她卻讓他的辛苦都白費了。
他從來沒有告訴她,一直到現在,他也未曾將他努力想要讓她再成為他的助理這件事說出來,如果不是副總曾經跟她說過,她一定不會知道。
他是不是原本希望等到成真之後再讓她明白?
思及此,她更是覺得愧疚,也不捨他的付出。
她若是能好好地將公與私分別清楚就好了,可矛盾的是,她有多喜歡他,這件事就有多困難。
接受她的解釋,他恢復平常的模樣,在她家待到晚上。這之間,反而是汪只晴始終覺得相當在意,她想要將自己的心情能夠更好地表達出來,她在等待機會。
她等一下應該會做出人生中最大的突破!
表面上她靜靜地坐著,但是心裡卻波濤洶湧。
※ ※ ※
夜深了,差不多到他要回去的時間了。
交往至今,他從來沒有在她家過夜過。
「啊,十點多了。」他看著腕錶說道,跟著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我該走了。你明天還要上班,別太晚睡了。」
她的作息相當規律,他知道後,就總是在她就寢前的時間離開。
見他準備往門口的方向走,她拿起勇氣,拉住他的手腕。
「請你留下來過夜。」她說,眼睛看著他。
他頓住一下,跟著有些不可置信和驚訝,道:「呃……你剛說什麼?」
她望住他,堅定地重複一次:「請你留下來過夜。」
他優美的雙唇微張,傻愣痴呆好幾秒之後,對她說:「我不行。」
他的表情和眼神都極之複雜,彷彿自己做了什麼非常艱難的決定,眼睛一閉就轉過頭去。
那是什麼意思?不知他為何拒絕,她疑惑問:「為什麼不行?」
他凶巴巴地將臉轉回來,瞪住她道:「你知道讓我住在這裡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她凝視著他。「我有想過。」
他傻住。
「想過什麼?」
「想過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嚴正地點頭。
他完全不信,瞇起眼,恐嚇道:「你真的想過?是這樣和那樣的事情喔!」
她認真地注視著他。
「了解。」
他忍耐再忍耐,最後還是忍不住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可惡,你別煽動我啊。」
說著,便開始溫柔她輕吻她。「你絕對不知道我忍耐多久吧,我不管你了,喊停我也不理……如果我太粗魯的話,先說聲抱歉……」
聽到他那麼講,她不禁閉上雙眼,告訴自己要準備好。希望自己能好好回應,讓他理解自己那份表現得不好但卻極為真實的感情。
但是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她戰戰兢兢的,緊張得身體都變得僵硬。可是,他的動作好溫柔,溫柔到讓她足以放鬆下來。
她真的很想要回應他。
汪只晴用力地張開眼睛,輕拉起他的手,將之放在自己柔軟的胸部上面。她的表情正經八百的,雙頰卻如同熟透的蘋果,紅得驚人。
她的聲音無比堅定。
「我因為你而沒辦法思考。我是真的很喜歡你。」雖然她總是看起來這樣無趣,其實她真的很在意。
這就是她所能想到的,直接又清楚的表達方式。
喜歡一個人就會想要親近對方,她也不例外。她也想要主動,讓他明白她對他也是有感覺的。她察覺到他停住所有動作,而他深黑的眼眸裡,染上濃濃的欲色。
「你果然做事情會極端。我跟你說……基本上,絕對沒有男人受得了心愛的女人這麼做……你真是……」
他想說些什麼,她沒有機會知道了。
總是冷靜的她,會因為他而亂了心神;不管他說什麼,她都答應接受說好。她的愛情就是這樣,一點也不熱烈,卻存在兩人相處的周遭各處,看似淺淡,實則濃烈。
霍非儀擁抱著她柔軟的身體,纏著她要她說了好幾次喜歡,這才終於理解她有多麼愛他。可是還有一件事。
「……明明說了要叫我達令,可是我好像沒怎麼聽你叫過啊。」
在床上樓著她的腰,滿足的霍非儀變得有點任性。
她沒注意過。
汪只晴有些累,身體軟綿綿的,只能靠在他懷裡,講話不大有力氣:「我……下次會記得的。」
「下次是什麼時候?你現在叫看看。」
她赤裸著身體,躺在他的懷中,沒有任何的保留。
「……達令。」這一喚,讓她全身都發熱起來。
之前明明不會這樣的,真奇怪,難不成她又更加喜歡他了?
「你真好。即使你沒有表情地喊,我也好高興。」
霍非儀開心地吻住她,她只能努力地回應他的吻。
肌膚相貼的觸感令她戰慄,她淺淺地喘息著,就快要無法呼吸了。
「嗯……」她不知道自己無意識發出的呻吟有多麼誘人。
「你是我的甜心……我的蜜糖,我的寶貝。」
明明是旁人聽來會感到肉麻至極的言語,他卻自然地在她耳邊真心傾訴,毫不在意地說得甜蜜又黏稠。
再次閉上眼睛,她想,即使這樣也還是覺得他很可愛的自己,應該是沒救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59:05
番外三:耐斯巴滴——
「咦?」
「你覺得我怎麼樣?」
假日的夜晚,兩人都洗好澡準備就寢,霍非儀裸著半身坐在床上,露出結實的肌肉,終於忍不住問著自己的戀人。
「什麼怎麼樣?」汪只晴不大能理解。
「就是我的肉體怎麼樣?」他們都已經裸裎相見過好幾次了,他問這個問題不該害羞,而她也應該能給他一些感想。
「這……」她認真地打量他,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然後中肯道:「你的身材很好。」
這樣就沒了?
霍非儀實在很不滿意,他將她拉到床上,讓她靠坐在自己身旁,開始自賣自誇:「我想應該不是只有好而已吧。我的皮膚也不錯喔!你摸看看。」
他執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她停頓了一下,接著就正經地觸摸他裸露的上身。
明明是自己主動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卻逐漸變得緊張起來。
她的手好熱,熱到他的體溫也升高了,而她的撫觸毫無情慾的意昧,反而很有學術研究的感覺。
可是他卻覺得自己蠢蠢欲動。
「……你有運動的習慣,所以很有彈性。」緩慢地挨著他的肩膀,她分析說明道。
沒錯啊,雖然現在都準時上班,不過他還是都會抽空去運動,一個星期至少三次。不過這不是重點啊!
「很好摸吧?」他曖昧地問。
「是。」她點頭。因為聽他的話而專注觀察,所以沒有接收到他發送過去的色情電波。
誘惑一個人怎麼會這麼難啊啊啊?
看著她因為他的問題而專注的樣子,他都覺得自己滿腦子想要推到她的念頭邪惡至極。
他坐立不安起來,乾澀道:「那……」其實也不曉得自己要說什麼。
「對了。」她忽然抬起臉,向前傾身靠近他。說:「其實,我覺得你的味道很好聞。」
她的面頰就在他的眼前,他幾乎能感覺到她的髮絲觸及他的皮膚。他的心臟跳得亂七八糟的。
她剛洗完澡,身上有種淡淡的沐浴乳香味。頭髮放了下來,沒戴眼鏡的素顏乾淨自皙。穿著很一般的棉質上衣和短褲,雖然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刻意魅惑男人之處,可是他卻完完全全地忍不住了。
拉住她的手,輕輕將她放倒在床鋪上。
他凝視著她的雙眼。
「我覺得……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停不下來,也完全沒有一個終點。
可是她呢?雖然已經知道她是真的很喜歡自己,但他就是想要她再多、再更喜歡他一些,所以他會把自己所有的優點展現出來,希望她能欣賞能鍾愛。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貪心好像無底洞。
只見她眨了眨眼,正經道:「我也跟你一樣。」抬手摸著他的臉頰,她說:「每天好像都覺得更喜歡你了。」
聞言,他傻住。
這真是他聽過這世上最美妙的言語了!
「你真的是……」每次都給他這麼棒的驚喜。
又蠢蠢欲動了。
因為不論他講什麼她都會說好,所以他最近開始想得寸進尺了,他正打算做些非常色情的事,卻聽她道:「對了。」她注視著他,忽然說:「我想以後,一起存錢,如果你真的不想待在公司了,就離開,做別的工作或開間你喜歡的店。」
他一愣。
「啊?」瞅著她,他不是很明白地問:「什麼店?」
「大概像你去打工那種的,只要你喜歡的都可以,做你自己真的喜歡做的事。」她說。
他傻住。
「你……你是說真的?」
「嗯。」她點頭,然後真心地道:「到時候,可能你會改變決定,不過,我都會陪你的。」
她在講一個未來。
雖然不知道會是多久以後,但是她幫他想好了,願意為他付出也說了會陪伴他,把他放進她的人生之中。
從來只有人在意他要不要去做,卻沒有人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喜歡。
心裡湧起一種眼眶微濕的感動,他又怕自己遜,趕快擠擠鼻子掩飾,隨即壓下身體,珍愛地將她擁入懷中。
親吻著她的唇,他道:「我好愛你。」
她笑了,少見地有一點羞澀。
下次,他想要用照相機拍下來,然後放大裱框掛在家裡。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4-28 00:59:44
後記
我從遙遠的外太空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小傢伙。(噗)
如果要我講生小孩這件事我可能也可以寫一本書了(廢話很多就是);總之跟大家講一下,不然好像又很不夠意思。(謝謝大家的關心和祝福,小寶寶真是太可愛了我超愛小孩子的我的心都要爆炸了。XD)
基本上,這本書是我朋友給我的靈感。我時而看著她說公司老闆的兒子某人翹班沒做事然後又幹嘛了,然後看她總是有條有理地將公司大小事一手包辦,還附帶包辦老闆兼老闆家人的一堆閒事,我的靈感就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想寫。我常跟她說如果是在言情小說裏面她和那個某人就是一對了!(然後得到她很不屑的回應。基本上某人結婚了而她是真的打從心底看那位某人不順眼。這就是:現實是殘酷的。XD)
因為如此,我完稿後想請她來幫我寫序,沒想到也是得到她不屑的回應。(她好像沒有不屑我的時候XD)於是我就跟她說那給我幾句話也好,綜合以上,得下:
「我的好捧油阿皆是這個故事的靈感來源,但是她對我很冷淡不想理我,而且她忙著種田蓋房子和養動物,我請她寫序她要我快去餵奶,然後梅花颱風打亂她的行程她說她hate typhoon……」
我其他朋友說,多麼充實的後記。(好啦我知道都沒人要理我!XD)
回到這個故事吧。
雖然有很多個故事在腦袋裏,有這樣那樣的很多故事,不過寫這個故事之前的我,就是想寫一個可愛又甜蜜然後沒有什麼壞人和討厭的事的故事。
我每次寫什麼故事都跟我的心情有點關係,我想我那個時候應該心情很好吧。(可能因為寶寶在我肚子裏翻滾所以我感覺很可愛甜蜜,也因為自己懷孕所以我寫了一個懷孕的角色。XD)
我自己覺得霍非儀是可愛的,每次寫到他在汪只晴面前窮忙我就覺得他很可愛XD。他看起來過得很爽,但是他的人生裏也有屬於他自己的挫折,我就是以兒童卡通裏的反派形象來寫他的,迷人又可愛,使壞都失敗。(有押韻,噗)
汪只晴在我眼裏也是可愛的。光是她對喜歡的人什麼都說好這點就很可愛,即使她面無表情又感覺冷冷的;她有她的缺點,在霍非儀眼裏,卻有足以吸引他的優點。
霍非儀可以自己很自High,然後冷冷的汪只晴則會包容他的自High,像是這樣互補著。
霍非儀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會意到,他的戀人都只會跟他說「好」就是一種愛呢?
我只是想寫這樣的兩個人戀愛的甜蜜可愛故事,寫完以後心情很好。(笑)
關於霍非儀的公司,我是以我兩位OL朋友平常透露的點滴來設定的。霍非儀家的公司不是很大,而且私人家族管理,所以有些部分不是那麼有原則性,跟一般公司不大一樣(朋友阿皆就是這樣,一人包辦所有事),像是汪只晴調動的部分,總之因為她很好用所以她可以到處支援,不過公司沒有虧待她,有給她等值優渥的薪水。這些因為寫不進去所以就寫在這裏吧。
至於另外一位捧油阿E(她現在被我們改名叫阿山了XD),她的公司最近來了一位天少(天兵少爺的簡稱XD),我看她抱怨覺得很有趣,(我也跟她說如果是在言情小說裏你們就是一對了耶!當然我也得到白眼XD,因為天少有女朋友了,而且天少很天她真的受不了。現實怎麼這樣殘酷呢!XD)像不好意思接電話啦,遲到請假(快十點到請他請假,他回說那十點之前不要叫他做事XD)那是天少的事蹟,接待客戶去spa、關在房間裏的視訊會議也是阿山提供的。(她只能趁上廁所出來透氣,我安慰她說應該有不錯的西裝外國人能補補精神,她說只有老頭子好不好。嘛,老頭也是有很讚的捏!看看史恩康納萊!XD
還有那個星星月亮的笑臉,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印象,大概是去年還前年發生的事(或者更早我有點忘了),當時還上過新聞呢!我當天晚上看到的時候覺得超有趣的,指給老公看說好可愛喔!希望大家都有發現,結果回家之後看到有新聞了,想到有很多人跟我一樣一起看見那麼可愛的東西就覺得挺開心的!
霍非儀對待孕婦很保護過度很緊張然後會擦個桌子演變成打掃整間房子,這是我老公的事蹟。XD(我走路過馬路爬樓梯他都一定牽著我護送我啊!不過我老公冷淡地吐槽我說是因為很容易跌到囧囧囧……然後來我家幫我包書的朋友說,他十分鐘就去倒一次垃圾啊XDXDXDXDXD)
喔對了,我忽然想起為什麼霍非儀是這樣呢?因為我跟我朋友說我的寶寶如果頭腦和長相都遺傳把拔,那麼他就是一個聰明的帥哥!(真的很抱歉,我得了不崇拜迷戀我老公就會死的病XD。我同學朋友都知道我病很重根本是末期已經沒救了XD,霍非儀那麼噁心一定是因為我的關係XDXDXD)
然後我又說,但是如果長相遺傳到把拔,腦袋遺傳到我的話,那就是一個很笨的帥哥耶!
於是霍非儀就變成了一個很笨的帥哥。哈哈哈!(我真心覺得很笨的帥哥也沒什麼不好啊XD)
喔對了,霍非儀沒有當過兵,因為大人的原因XD。然後我也有一個人肉聯絡簿的同學(同學會那裏寫的都是她做的事情啊XDXDXD)
這個故事也是依照我的習慣,寫完以後又放在身邊養了一陣子。(我是想要解釋前面那個梅花颱風,免得大家疑惑想說那是多久以前了XD)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習慣這樣,寫完以後放在身邊繼續跟它培養感情,感情沒有培養好我交不出去,我現在覺得就跟養小寶寶一樣吧,就每天想著它給它多一點愛。
這樣一個簡單的故事,希望大家看完之後會去抱著自己的另一半,散發甜蜜電波;沒有另一半的散發可愛電波能找到另一半,這樣就是我寫著這個故事的初衷了。(笑)
下次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不過我不會停止寫故事的。這是我築的夢,我黏稠的妄想,我變態的樂趣!哈哈!
那麼,這次也謝謝我的親友,真是愛死你們了!
謝謝翻開這本書的所有人,謝謝出版社。
最後再謝謝我的老公,還有我可愛的寶寶。我真是太開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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