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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鄭媛]凝露玫瑰[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1 00:00:41     標題: [鄭媛]凝露玫瑰[全文完]

凝露玫瑰 作者:鄭媛
 
那年李明露十七歲,有十七歲少女的青澀,和對於愛情的憧憬……
原來她只敢暗戀他、也打算就這麼一直默默愛他的,
她從來不敢奢望他會注意到自己,連作夢也不敢想他會追求她……
因為朋友一句玩笑話,遲浩賭一個月內要追到這個小處女,並且上了她!
雖然像是一場夢,單純的她卻相信他是認真的,
直到她把純真的身體給他那晚──真相揭曉,
原來她毫無保留的初戀,竟然只是一群富家公子的玩笑!
誰說傷害會因時間淡忘?
多年之後,那個毀滅過他的男人,竟再次走入她的生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1 00:01:30

第一章
  
  午夜。
  
  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李明露偷偷躲在窗後看「他」,「他」就住在後面那條私家路盡頭的白色大宅裡。
  
  李明露的小窗子正對著大宅二樓倒房的大窗子,透過她窗台邊天藍色的蕾絲紗簾,隱隱約約地,她看到在對面房裡走動的男人不只一個,屋子裡煙霧裊裊,有人在抽煙……會是「他」嗎?
  
  李明露知道,那幢大宅子裡除了「他」,只住著張伯和張嬸,張伯張嬸是大宅子的管家兼園丁,這麼多年來守著大房子,從李明露有記憶起,他們似乎就住在那幢大房子裡。
  
  張嬸常到李明露舅舅家的雜貨店來買東西,偶爾會跟舅媽聊天,所以她知道,這麼多年來大房子一名空著,只有張伯張嬸守著它,直到一個多月前張嬸才笑呵呵地告訴李明露的舅媽,「少爺」要回來了!
  
  據說他姓「遲」,一個很稀奇罕有的姓氏。昨天張嬸來買醬油的時候,李明露躲在門後偷偷聽到張嬸和舅媽說,他們家少爺叫「遲浩」,是遲家的孤子。
  
  遲浩.....
  
  李明露悄悄地把這個名字記在心頭,在午夜十二點的時候,她熄滅了房裡的燈,偷偷窺探對面窗子的動靜,傍著月光,在雪白色的計算紙上一遍遍寫下「遲浩」兩個字。
  
  一種莫名的情感掌握她,她依戀對面那扇燈火明燦的窗子、那美麗的白色大理石露台,更依戀那個時常徘徊在露台上的寂寞身影……
  
  「瞄嗚——」
  
  一隻奶油色的肥貓跳上李明露的畫桌,長長的尾巴打著擺子,肆無忌憚地踩著計算紙上頭的人名。
  
  「噓,乖『巴比』,好晚了,別叫礙…」她抓住大貓柔軟的肉掌,把貓兒把到懷裡,對著扭動不依的貓兒喃喃自語。
  
  貓兒伸出有倒勾的粉紅色舌頭舔李明露的唇,花斑毛的扁臉依戀地磨中贈著主人柔嫩的面頰。「巴比」已經陪她五年,這只肥得像圓球的花斑貓,是她唯一的朋友。
  
  五年前她的父母在一場車禍中去世,她帶著當時才七個月大的「巴比」,只能從南部上台北投靠舅舅和舅媽。
  
  因為家中只有一個小孩,父親一直覺得她寂寞,「巴比」是她生日時父親送她的禮物,舅舅舅媽待她不至於刻薄,但卻生疏;「巴比」成了她唯一的「親人」,她可以說知心話的對象。
  
  今晚月朗風情,李明露悄悄拉開蕾絲窗簾,涼風吹進來,滲進幾許對街大屋裡囂擾的笙歌……
  
  她留心觀察過好幾次,總是越到夜半,大屋裡的派對才要開始。
  
  偶爾她會看到他獨自一人走出露台,屋子裡很熱鬧,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出來,他寂寞的身影讓她的目光移不開,她沉思他的處境,好幾個夜晚,她凝視他孤冷、立體的側面,在不被發覺的這一頭,默默陪著他度過喧擾的寂寞長夜……
  
  是的,她只敢、也只能這麼偷偷地看他,她走不進他的世界,對她而言,他只是她平凡生活一個夢幻的象徵。
  
  「瞄嗚....」
  
  大花貓在李明露懷裡扭動,然後跳到地面,再從敞開的窗子跳出去——
  
  「『巴比』,你去哪裡?」
  
  李明露回過神,眼睜睜看著肥貓身形輕巧地跳出窗外,躍下她住的小閣樓,往燈火明燦的對戶——
  
  「回來啊,『巴比』……」
  
  花貓的身影竄入暗黑的巷子,消失在迷濛的夜色裡....
  
  李明露怔怔地望著下頭暗黯的黑街。「回來啊,『巴比』……」她喃喃自語。
  
  一思及此,一股強烈的恐懼攫住了李明露,她慌慌張張披上軟呢外套,躡手躡腳地衝到樓下,拉開一縫鐵卷門,綣著身子從門內伏著地出去。
  
  「『巴比』……你在哪裡?快回來……」
  
  她心急地在空無一人的巷子裡呼喊,在暗黑的街道裡盲目地尋找。
  
  「你的貓?」
  
  一抹男人高瘦的身影,背著光影從黑暗的街角拐出來;他手上拎著一隻不斷掙扎的肥花貓,粗魯地擰著花貓粗短的頸部毛絨絨的厚皮。
  
  「『巴比』!」李明露鬆一口氣,衝上前去抱過大貓。「謝謝你——」
  
  一抬頭,她看到一張熟悉的男性瞼孔。
  
  她呆住,怔怔望住那張男人味十足的陽剛面孔,那兩道濃眉。深沉幽通的眼、高挺的鼻樑……她抱緊懷裡掙扎的貓「巴比」,心中劇烈地跳動,兩手卻發冷。
  
  「它跑到我家圍牆下,是我撿到它。」男人衝著她咧開嘴笑,黑暗的眼閃了閃,掠過一絲輕佻。「頭一回這麼近看你,住對面是吧?」他揚起頭,朝李明露房間窗口點了點。
  
  李明露的肩膊縮了縮,臉孔倏地刷白,她張了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向來清明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
  
  他也……注意到她?
  
  遲浩掏出煙點上。「我常常看到你。」他朝著她窗口的方向又點個頭。「明天要上課吧,這麼晚還不睡?」
  
  「你……你怎麼知道?」她怔怔地問,迷戀地隔著一層煙霧,望著他俊冷的側面。
  
  「知道什麼?」他嗤笑,修長的中指和食指夾著香煙,含在口中的白霧吹向她——
  
  「你是學生?還是你每天晚上躲在簾後偷看我?」
  
  「咳咳——」
  
  被嗆人的白霧熏退一步後,突然聽清楚地的話,愕然地愣祝
  
  他突然說出口的話讓她不知所措!
  
  他知道.....她每晚在窗後偷看他?
  
  「瞄嗚。」
  
  直到懷中的貓喵喵叫,她回過神,對住他閃著一絲調侃的眼神。
  
  「你說什麼……」
  
  「你會聽不懂?」他嘴角乍現一抹輕怫的笑意,突然傾身,隔著貓咪肥厚的毛皮將她壓向牆面。「你很喜歡我?要不,為什麼偷窺我?」
  
  李明露愣愣地瞪著他……領略了他的放肆。
  
  「瞄嗚。」
  
  「巴比」似乎感受到男人對主人的威脅,張牙舞爪地對住遲浩吼叫。
  
  「你的貓不喜歡我,嗯?」他對著李明露邪笑,探手惡劣地掐住粗厚的貓牌子。「不識相的小東西!」
  
  「瞄!」「巴比」氣唬唬地扭動。
  
  『巴比』不喜歡陌生人摸它。」她悄悄往右移,離開他充滿壓迫性的勢力範圍。
  
  他挑眉,攤開手,不置可否地哼笑。
  
  「OK,你和你的貓冷感?哼?」他舉手,做投降狀。
  
  她瞪住他,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輕浮!
  
  「幹麼?這樣看人?」他嗤笑著逼近一步,捏住她的下顎。「眼神是夠利,不過我不喜歡太酷的女人,我喜歡有女人味的——」
  
  「不干我的事!」
  
  她急急後退,這次不再讓他抓住她。
  
  他撇嘴,牢牢盯住她,暗沉的眼眸透出無聲的笑意。
  
  「謝謝你把『巴比』還給我。」她別開眼,不去正視他幽晦深沉,教人捉摸不透的眼。
  
  「沒什麼好謝的,舉手之勞。」捺熄煙頭,他拋下話。「很晚了,女孩子一個人不要在外頭逗留,回去吧!」
  
  他轉身要走——
  
  「我常常看到你一個人待在露台上。」沒經思索,看到他轉身欲走,她衝口而出。「屋子裡應該是你的朋友,為什麼……為什麼你離開他們,一個人到露台?」
  
  他跟她想像中不同,她以為他冷漠孤傲,沒想到他卻邪惡放肆……
  
  她承認她迷惑,所以想弄清楚。
  
  「你很大膽。」他回過頭,對住她不以為然地挑起眉。「知不知道你剛剛承認了什麼?你確實偷窺我!」
  
  「那不叫偷窺……是因為、因為你的露台正對著我的窗口,所以我才注意到你……」她說的話有一半是事實。
  
  他嗤笑一聲。「是這樣嗎?就算這樣好了!不過,半夜不睡,盯著一個對門的陌生男人看,合適嗎?小女孩?」他哼笑,低沉的嗓音夾了一抹調笑。
  
  她喘息,再退一步,低下頭,抱緊懷中軟綿綿的「巴比」,似尋求一股慰藉力量般。
  
  她是不該盯著他看!但那是他的秘密,原以為……原以為永遠不會被任何人發現的秘密!
  
  「表哥!」一個白衣女孩從牆角走出來,天使的笑容,笑吟吟地走向遲浩,打斷了兩人間僵持的尷尬。「李明露?」白衣女孩注意到李明露,甚至叫出她的名子。
  
  李明露當然也認得她,她跟自己同班,是學校的校花,男人心中的天使——徐薇。
  
  「表哥?李明露?你們……」徐薇收起天使一樣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疑惑的眼神。
  
  「謝謝你找到『巴比』!」李明霞抱著大貓,轉身沒入黑暗。
  
  看著徐薇,她忽然感到一股自慚形穢……她是天上光芒萬丈的星子,她只是落在地上的一粒塵埃。
  
  「表哥,你認識她?」李明露走後,徐薇繞到遲浩跟前,笑著問。
  
  「她住對面,算不上認識!」遲浩也轉身,走向大門。
  
  「她很特別,我注意她很久了!」徐薇盯著李明露離開的方向,突然說。
  
  「特別?特別喜歡偷窺男人?」他椰榆,語調輕福
  
  「表哥,你是什麼意思?」徐薇蹙起眉頭,一邊拉住轉身要進屋的遲浩——
  
  「表哥,江大哥要我告訴你,珍妮來了!」她靠在遲浩身邊,小聲說:「她在裡頭發脾氣,你先別過去....」
  
  遲浩挑起眉,冷笑。不顧徐薇的拉扯,益發邁大步往正廳走去。
  
  徐薇怔在原地,猛地回過神。「表哥——」
  
  她急忙跟了進去。
  
  跟任何十七歲的女孩一樣,李明露會發呆、也會作夢,但是更愛看書。
  
  自從父母雙雙在車禍中過世,她寄人籬下,生活沒有了依靠,唯一的希望是她的書本和對於寫作的期待。
  
  「李明露,下來替我送貨到陳媽媽家!」
  
  李明露在樓上看書,正要找出她用來寫小說的筆記本,舅媽突然在樓下喊人。
  
  「好,我馬上下去。」合起筆記本,放回隱密的床鋪下,她急忙奔向房門口。
  
  要是遲些下去,舅媽又要不高興,難聽的話免不了;舅舅如果袒護她,為了她,兩人又要吵起來。
  
  「瞄!」大貓搖著尾巴,仰著毛絨絨的圓頭顱無辜地望著主人。
  
  「『巴比』乖,在家裡等我,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李明露輕撫著貓咪的背脊,安撫寂寞的大貓。
  
  不是只有人會寂寞,動物也會寂寞的。
  
  「送到陳媽媽家就好了?」下了樓,李明露問舅媽。
  
  這五年來,課餘時已經成了店裡的送貨員。舅媽不會放過任何支使她的機會,因為她白吃吳家的飯。
  
  「貨送到了記得收錢,收了錢再把這兩斤香菇、鮑魚罐送到張嬸那兒!」林秋妹撇撇嘴,口氣不太好地支使李明露。
  
  「張嬸?舅媽……你是說住在大屋子的張嬸?」她問,心跳忽然加速。
  
  「不是那個張嬸還有哪個張嬸?」林秋妹不耐煩地拔高聲調。「還不快去!」
  
  李明露沒再多問,沉默地提起放在地上的兩個大塑膠袋,沉甸甸的重量讓她舉步維艱。
  
  把舅媽指定的貨物送到陳媽媽家後,她緩步走向私家路盡頭那幢顯眼的大屋,遲疑了片刻終於按下門鈴——
  
  是張嬸來開門,她招呼李明露要她把貨提進來。
  
  「勞駕你了,幫我把香菇和罐頭提進來,我廚房正忙著!」張嬸一開了門,就往裡頭沖,爐子上的菜還炒得滋滋響。
  
  「好.....」
  
  口裡應著,她遲疑地進屋,原打算放下貨物就沒她的事了,卻碰到從書房出來的徐薇。
  
  「李明露!」徐薇叫住她,繞到李明露面前擋住她的路。「你送貨來?」她看到餐桌上一個塑膠袋,裡頭裝了香菇和罐頭。
  
  「嗯。」李明露匆匆點了下頭,轉身要走。
  
  在這兒看到徐薇並不意外,那一晚她聽見徐薇叫遲浩表哥。如果有意外,她驚訝的只是徐薇和遲浩的關係。
  
  「別這麼匆忙,今天太陽好大,外頭熱死人,喝一杯冰鎮酸場再走吧?張嬸的冰鎮酸湯沒話說!」徐薇出其不意地拉住李明露的手,友善地對住她笑。
  
  「不用了,我就住在對面,只隔一條巷子。」她輕輕抽出被徐薇握住的手。
  
  徐薇的熱情讓她迷惑,在學校她一向獨來獨往,不習慣與同學親近,她明白,在同學心中,她甚至於可以說得上是不合群的。
  
  「你喜歡寫小說?」徐薇忽然冒出一句。
  
  李明露回過臉,望住她。
  
  「你一定奇怪我是怎麼知道的!」徐薇笑吟吟走向她。「有一回上歷史課的時候我就坐在你左後方,我發現你根本不聽老師上課,只管埋著頭,不知道在筆記上寫些什麼?」
  
  徐薇尷尬地笑了笑,繼續往下說:「原諒我的好奇,下了課我趁你人不在位子上的時候,偷偷翻了你的筆記本…」
  
  李明露望住她,好半晌才別開眼。「算了,看都看了。」她淡淡地道,回過頭繼續往門外走。
  
  她承認自己孤僻。她不喜歡徐薇偷窺她的隱私,但也不會因此輕易發怒。
  
  這麼多年來寄人籬下,她早已學會了自制。她深深隱斂起自己的情感,無痛無癢地面對這個世界,以漠然的態度把自己和人群隔離。沒有情感的把柄,她不會衝動行事,這樣就沒有人找得到藉口傷害她。
  
  「你寫得很好!」徐薇奔到她身邊,接下說:「我都被你的故事吸引了!你有沒有想過投稿——」
  
  「我寫小說只是興趣。」李明露垂下眼,迴避徐薇太過熱情的眼睛。
  
  她向來孤獨冷僻,沒有朋友,並不習慣這樣熱烈的眼神。
  
  「興趣也可以發展成事業的!你的小說很吸引我,我相信同樣可以征服其他人!」徐薇溫柔地道:「老實說,我很喜歡看小說,從小到大看的小說沒有萬本也有上千,但是叫我提筆寫恐怕就不成了!」她伸出手主動握住李明露。
  
  李明露有片刻遲疑,她隱約感受到來自徐薇身上一股坦蕩的善意……
  
  「我只是因為想打發時間……隨便寫寫的。」聲音不受控制地吐出口,她帶點不自在地回應徐薇的熱情。
  
  「也許將來你真的能成為一名作家!雖然我不會寫小說,只會看小說,但至少我是作家的朋友,與有榮焉!」看到李明露肯跟自己對話,徐薇臉上的笑容更爛燦了。
  
  朋友?
  
  「你太高估我了。」她忽然淡下來,轉身離開。
  
  「作家」這兩個字讓她尷尬,因為她分明不是。
  
  開門走出大屋,這回徐薇沒再攔住她,只能帶著無奈地望住李明露的背影……
  
  儘管徐薇再熱情,李明露拒人於千里外的冷淡,還是讓人尷尬。
  
  走出大房子,炙熱的陽光不留情地曝曬在頭頂上,路上蟬聲卿卿。
  
  朋友!
  
  這兩個字像怪獸一樣犯人隱私,教人畏懼!
  
  她如何能那樣輕易地說她們是「朋友」?她根本不瞭解她,這只是她們第一次交談。
  
  她最厭惡的是仗著朋友的名義,說她是你的知己,但實際她可以更誤解、曲解你卻沒有人質疑,這比一個「陌生人」更加惡毒,因為她能夾著「朋友」之名放肆地傷害你。
  
  毒辣的陽光教人昏沉,李明露緊擰著眉頭,低頭思考著徐薇的話……有一天,有一天她真的可以倚賴文字為生,離開這個拘束的天地,做她想做的事。
  
  想著心事的她心神恍惚,突然撞進一個硬梆梆的胸懷——
  
  「沒有人告訴你,低著頭走路很容易出事?」一把低沉的男音出聲警告。
  
  「對不起——」
  
  李明露仰頭,視線勉構及男人一八五的身量。
  
  頭頂上的烈日灼目,遲浩的笑融在螫人的艷陽裡,刺痛了她的眼睛。
  
  「走路這麼不專心,想男人?」遲浩調侃的音調發自頭頂。
  
  她心神一震,喃喃地脫口而出:「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需要一再道歉?」他撇嘴,笑開好看的眉眼。
  
  她輕輕瞇起眼,被他迂迴的話語一時迷惑。該回答什麼?一定是陽光太大,竟然曬昏了她的意識!
  
  「浩!」另一個高得不像話的男人從街角晃過來,男人背著陽光,李明露只能看清男人醒目的淡金色頭髮。
  
  「站這裡幹什麼?」金色頭髮的男人把手肘搭在遲浩肩上,忽然注意到一身白色的李明露,這才瞇起眼,盯住身高只及他胸口的小女人。
  
  李明露終於看清楚男人帥得不像話的臉孔。
  
  外國人?講中文?
  
  「為了小妞?」男人撇起嘴,輕佻的表情和他貴族一樣的外在半點也不搭軋。
  
  他和遲浩居然有一模一樣的表情!
  
  李明露睜大眼,金髮男人突然低下頭,臉對著`臉盯著她定住不動地端倪了好半晌,之後突然笑開俊臉。
  
  「小妹妹,別說大哥哥沒警告,這個男人——」他努嘴,勾魂的淡藍色邪眸膘向不出聲的遲浩。「這個男人可是女人的殺手!好女孩一不小心是會被吃掉的
  
  男人說出奇怪的話,脖子突然被遲浩的前肘勒轉—
  
  「阿介,閉嘴。」遲浩慢條斯理地警告,手上的勁道可不留情。
  
  「幹麼?!想殺人滅口啊?!」江介嬉皮笑臉地較起臂力,不怕死地挑釁。
  
  「再見,我要走了!」不知該如何回應,李明露空白的腦袋只想到匆匆遁逃。
  
  「就這樣走了?」江介挑起眉,掙開好友的手臂。「喂,你不追上去?」他瞟向遲浩。
  
  遲浩瞪他一眼,轉身往大屋的方向走。
  
  江介邁開長腿跟上去。「怪了,看到女人不追,不太像你的個性!何況人家小妹妹那麼喜歡你——」
  
  「你夠了沒!」遲浩不耐煩時撇下話。
  
  「幹麼?你搞不定這個小女生?」江介勾起嘴角,性感的薄唇乍現一絲詭笑。
  
  來到大屋前,遲浩停下腳步。「別激我,阿介。」他挑起眉眼,直盯住江介惹人厭的俊臉,語調波瀾不興地出聲警告。
  
  「激你?春心蕩漾了?」江介抓住他的話柄,壞環地加上一句:「還是本性流露了?」
  
  遲浩哼笑一聲。「你想怎麼樣?」
  
  「教訓一下珍妮那個潑婦。」江介忽然道。
  
  遲浩挑起眉,嗤笑。「珍妮惹了你?」
  
  江介走過來,煞有介事地拍拍遲浩的寬肩。「兄弟,我是幫你擺脫麻煩!」
  
  遲浩撇起嘴哼笑。「幫我?是你自己想看好戲吧!」
  
  江介誇張地瞪大眼。「哎,兄弟——你這麼說就太坦白了!」嘴裡這麼說,被看穿企圖,嬉皮笑臉上分明沒半分愧疚。
  
  遲浩冷笑一聲。「利用一個小女孩作戲,你不覺得自己惡劣到可恥的地步?」他冷譏。
  
  江介誇張地聳肩嗤笑。「撇得這麼清楚!你剛才逗人家的時候,難道叫日行一善?」
  
  遲浩抬眼盯住發了,眸中掠過一抹隱晦的星芒。「剛材可是你警告她要離我遠一點——」
  
  江介嗤笑。「阿浩,你說笑話吧!你會不清楚,小女生要是當了真,我的『警告』其實是火上添油!」他往下接道:「我知道,發育沒成熟的小女生對你而言是澀口丁點,不過嘛——遊戲該有弱者和強者,要是我找個跟珍妮一樣嗆口的女人就不夠刺激了!」他撇嘴,淡到幾近發藍的瞳孔隱約透出魔性的光輝……
  
  遲浩盯住他,慢慢瞇起眼。「該死的傢伙,你會下地獄!」皮笑肉不笑地從牙縫裡出口詛咒。
  
  江介聳肩,輕佻地拋下話。「一九九零年份的PinotChardonnay!」賭注是一瓶上好白酒。
  
  「把酒準備好,一個月內我要在餐桌上看到它!」遲浩推開門走進大屋。
  
  「阿浩,我要見血!」江介跟進大屋,笑開無害的俊臉,口中吐出殘酷的言辭。
  
  遲浩頭也不回,斬釘截鐵地道:「我從不玩假的!」
  
  江介挑起眉,慵懶地倚著郁白色的粉牆,兩臂閒閒地抱胸,無聲地咧開嘴笑。
  
  炙毒的烈日穿過織花紗簾射入窗內,在紫壇地板上投下一地陰性的碎花……
  
  這時節,正邁入最炎燥的仲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1 00:01:52

第二章
  
  七月的熾陽如斯澳熱難當,在這樣教人窒悶的空氣裡,萬物卻奇異地勃發,植物的熱情顯現在表象的成長上,人類的慾望卻選擇在心坎萌芽。
  
  很多時候,糾葛是許多偶然成就的……
  
  「嗨!」
  
  放學後,在回家的路上她遇見他。
  
  突然見到他,她無措地怔在原地半晌,考慮、掙扎著是否該回應?還有……該怎麼回應?
  
  「幹麼?突然又變成啞巴了?」他嗤笑。她僵持在原地,他索性走近她。
  
  「你好!匆忙中她只想到這兩個字,隨即垂下眼,退了兩步,退開他逼近自己帶來的莫名威脅。
  
  「這麼生疏?」他挑起眉,略帶玩笑的口吻,突然說:「昨天晚上我沒有看到你。」
  
  遲浩倏地抬起眼。
  
  盯著她困惑的眼神,他微嘴輕笑。「每天晚上你.不是躲在窗後跟我『神會』?」半開玩笑地道。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轉身想逃,卻被他一把抓祝
  
  「別故意裝著聽不懂,那一晚我就說過了,我知道你在偷窺我!」他撇起嘴慢條斯理地說,沒打算控制手上的力道,根本不在乎是否會掐痛她纖細的手臂。
  
  她瞪大眼,清澄剔亮的眼怔茫地盯住他狠一般陰沉的黑眸,心慌中她揣測他副迫她的涵義?
  
  「想不想到我那裡?」她扯開嘴角,突然這麼問著,同時傾身將她壓向牆角。
  
  李明露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只意識到他長卷的睫毛在自己的眼前放大,週遭突然環繞一股淡淡的男性體味……
  
  「說話啊廣他又逼近幾分,由於身高的差異,他溫熱的唇幾乎要觸到她冰涼的額頭。「不說話我就當你是答應了!」根本是霸道地下結論。
  
  李明露回過神,剛想搖頭,他已經搶過話——
  
  「今天晚上十點,我在門口等你,不見不散!」
  
  「我不——」
  
  她只來得及張開口,他突然低頭封住她的嘴——
  
  起初她的腦子一片空白,一切發生得太匆促,匆促
  
  到她來不及領略到那椎進心坎的震撼••,…緊路警音識突然在一霎間復甦,感官超乎平常百倍強烈地意識到地霸氣的入侵……
  
  陌生的唇舌探進她的嘴內,幾近強橫地舔吮,逼迫她給予回應,她睜大眼,驚恐地瞪住那雙近距離跟她對望的黑眸——
  
  「別這麼驚訝的樣子!這只不過是一個吻。」他終於撤出攻擊,暗沉的黑眸乍然透出一道詭橘的亮痕。
  
  只不過是一個吻?!
  
  突然而來受羞辱的感覺打擊了她,李明露下意識舉起手,狠狠地抹去還滯留在唇上的濕意和微溫!
  
  遲浩倏地瞇起眼,面無表情地盯視她挑釁的舉
  
  「你以為……你以為你是誰?!」她已經盡量控制顫抖的音調,以平生所有的力氣和冷漠蔑視他漂亮的黑眸。
  
  慢慢地,遲浩撇起踴角,優越的漂亮眼瞳射出一抹玩味的光痕。「噴噴,原來不是一隻小綿羊。」
  
  江介錯得離了譜,不過,反倒認真挑起他的興致!
  
  「請你讓開……我必須回去了!」不懂也不想去弄懂他話中的意義,她視而不見地盯住他深沉的眼,回應他的面無表情。
  
  「急什麼?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聽你親口承諾——今晚你會準時到!」他態度突然優哉起來,笑容忽然又回到臉上,仍然將她困鎖在牆壁和他一八五的身高之間。
  
  『請不要開玩笑,我不會答應你什麼!」她回復鎮靜,以慣有的淡漠回應他耐賴的伎倆。
  
  「開玩笑?」他像聽見笑話一樣撇起嘴。「我可沒和你開玩笑!」壓低聲沉緩地聲明。
  
  「聽好,如果你不來,我會去找你!」他沉下臉,非但不讓開,還惡劣地傾身壓向她。
  
  她心跳加快,背部抵著被太陽光曬得發燙的牆面,感受到冷汗從她頸上的肌膚沿著背脊不停地滑下。
  
  「我、我明天要上學……」出口的竟是連她自己也不能相信的虛弱聲音。
  
  他瞇起眼,突然嗤笑一聲,居然好心地讓出~條路。
  
  他一讓開,她迅速退出他的勢力範圍,自尊和自傲促使她掉頭就走。
  
  「別以為我在開玩笑,否則——後果自負!」
  
  背後突然傳來他低沉的男聲,混夾著一股濃濃的
  
  她沒有片刻停頓,如同閃躲一場瘟疫,她更加加快腳下的步伐。
  
  一路上奔逃到家,回到自己的房間,她才稍稍覺得安全。
  
  李明露並沒有把遲浩威脅的言詞當真,她知道他只是開玩笑,因為從他的神情中看不出半點認真。
  
  「瞄!」「巴比」跳上她的膝蓋,仰頭對她咱瞄叫。
  
  「你餓了嗎?『巴比』?」她抱起大貓,對它微笑。
  
  她替貓換了水,還在盤子裡添了貓食,「巴比」開始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她看著她的貓,她唯一的朋友,靜靜地微笑,至於那些擾亂她心緒的事,暫時不再被回想起。
  
  然後她把鎖在抽屜裡的筆記本,翻到昨晚寫成的那頁。
  
  她的貓和她的小說,這才是她真正的生活,她生活裡真實的快樂!她不該去幻想一些不切實際的奢望。
  
  對面大屋反常地黑漆一片,看來今晚沒有任何節目,露台上也沒有任何人影,想必他真的只是說說而已。
  
  低下頭,她對自己笑了笑,本就不該存有任何渴望;但是……為何心底仍升起一抹莫名的惆悵?
  
  「巴比」無聲無息地走過來,舔舐她的腳趾頭,然後咪咪叫。
  
  「好……我們睡覺了。」
  
  收起筆記本,她爬上上層的單人床。
  
  由於的房間是從閣樓倉庫隔出來,雜貨鋪不能沒」有倉庫,所以她能分到的空間很小,所謂的「房間」只能騰出一個床位,和半坪大僅可轉身的空地,書桌和書架就再也放不下了,因為如此她床鋪便架在書桌上方,這樣小小的一間木板房,就勉勉強強成為一間「房間」,白天就是「巴比」的小屋。
  
  「巴比」跟著跳上狹窄的小床,不一會兒,聽到「巴比」的鼾聲和自己肚子咕嗜叫的聲音。
  
  一定是晚餐沒吃,才會餓得睡不著覺。
  
  她抱著肚子和微微悶痛的胃,在床上輾轉難眠。「不行…••胃好痛……」
  
  還是得下樓去找一點東西吃!
  
  躡手躡腳到樓下,小心翼翼地不吵醒任何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到廚房後扭開燈,替自己泡了一杯牛奶。
  
  回到房裡,才關上門,玻璃窗外突然傳來一下尖銳的聲響,像是石擊撞擊到玻璃的聲音。
  
  「瞄!」那聲音吵醒了「巴比」。
  
  她疑惑地走到窗前,掀開窗簾一角張望,街上一片漆黑,一盞幽微的路燈如鬼火照拂,什麼也看不見。
  
  也許是風吧!今晚風是大了些……才要轉身,窗外又傳來一下跟剛才一模一樣的聲響。
  
  確定那不是風的聲音,她推開窗門往下望——
  
  她看到遲浩就站在路燈下,仰頭張望她房間方向。「下來。」
  
  他一看到李明露,立刻張狂地在街上吼叫,不顧現在是半夜。
  
  李明露慌忙撇下窗簾,躲到窗下。她想當做聽不見、看不見,遲浩的聲音卻又從下面傳上來。「我數到三,不下來的話就到你家敲門!一二……」
  
  不懷疑他真的會說到做到,她再度探向窗外,拋下一句。「我下來…你不要敲門!」拉開房門後她幾乎用跑的衝到樓下。
  
  一打開門,後方一個黑影突然竄出來,一隻大掌摀住她張大的嘴——
  
  「不聽話的小貓!」
  
  背後的男人低沉的聲音,在靜夜裡激起她手臂上的疙瘩……
  
  遲浩繞到她身前。「為什麼沒來找我?」理所當然地質問。
  
  「我沒有答應你什麼…」
  
  「已經很晚了——」
  
  「你不是喜歡寫小說?那就要有冒險的勇氣!」
  
  她不同意他的話。「寫小說不需要冒險!」
  
  他嗤笑~聲,聳聳肩。
  
  「你怎麼會知道——」
  
  「你喜歡寫小說?」他撇嘴,笑得很輕優。「寫那種東西根本吃不飽!」
  
  「那只是我的興趣!」他調侃的語氣,讓她的自尊受到傷害。
  
  「興趣不能當飯吃。」他不以為然地撇下話。
  
  她低下頭,不跟他爭辯。
  
  不知不覺被他拉著走,一直到大屋後方的廢園。這幢含有前後院的房子因為太大,平時又只有張伯和張嬸在打理,主人甚少回到台灣,因此佔地過廣的後園早就被張伯和張嬸放棄,成了廢園。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回過神,才驚覺來到大屋廢棄的後園。
  
  看到她戒備的表情,他突然發笑。「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他邊說,突然粗魯地踢開一道頹紀的柵欄——
  
  一大片玫瑰園赫然出現在兩人面前!
  
  紅得幾近黑森的玫瑰在夜色中、在月光的折射下閃閃發亮,在這樣深的夜裡就像是魅人的幻景!
  
  「好、好美……」她呆住,然後喃喃自語。
  
  「美?」他嗤之以鼻。「天這麼黑,這裡簡直像鬼域,這些玫瑰花病態得叫人受不了!」
  
  她愣愣地轉過頭問:「那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他嗤笑一聲。「因為這些花就像你!病態。畏態、顧影自憐!」
  
  他出口傷人的話,讓他啞口無言。
  
  「不懂?」他撇撇嘴,繼續發表他的高論。「你不就是用最美麗的外表把自己包裝起來,卻只敢在黑夜中展現姿態,當人們想接近你時,你卻試圖以荊刺傷人!」
  
  一種被血淋淋撕裂的感覺充斥在胸口,她在他眼中……是這樣子的?
  
  她試圖分辨。「我不美麗……」
  
  他不以為然地嗤笑一聲。「是算不上『美』,可是這渾身的刺……嘖嘖!」他撇撇嘴,訕笑地說:「你比第一流的企業還懂得包裝自己,讓得不到、高攀不上的,永遠認定你是最好、最美的!」
  
  包裝?「那是你的想法——」
  
  「那也是你的想法!」他不讓她把話說完。「你自以為清高,不讓所有『凡夫俗子』污染你。」
  
  他篤定的語氣,激起她的反抗。「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他還是回她一聲輕佻的嗤笑。「不管你有沒有、是不是——」俯下身,他壓向他輕緩邪惡地道:「我最喜歡『污染』高不可攀的聖女!」
  
  盯住他惡意。像是認真更像是開玩笑的眼睦,半晌,她別開眼,決定不再回答什麼,不再讓他有機會吃定自己。
  
  他接下問:「知道我為什麼晚上帶你來?」
  
  他繞到她眼前,強迫她一定得看他。
  
  感受到他強悍的霸氣不容反抗,李明露放棄抵抗,改採消極的方式作對,她不帶表情地搖頭。
  
  「因為只有晚上,對了,只有晚上的玫瑰是你!」
  
  晚上的玫瑰是她?「看到那些亮晶晶的東西沒?」他指向花瓣上,在月色下熠熠生輝的朦朧銀光。
  
  「那是……露珠?」看清了沾在花瓣上閃閃晶亮的東西後,她不由得驚歎。
  
  「是心,玫瑰的心!」他說。
  
  難以想像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她驚訝地望住他。
  
  「玫瑰要到晚上才有心,也要到晚上,在月色下,玫瑰的心才會閃閃發亮,最是珍貴!」他盯住她,笑容收斂,神情竟然帶了些許認真。
  
  李明露回現他,被他的話和神情迷惑。
  
  玫瑰…要到晚上才有心?
  
  「我一直覺得……」他忽然舉手撫她的髮,「你就像隻貓,只屬於夜晚!」
  
  像被電擊到一般,她神經質地閃開身體。
  
  遲浩挑起眉。「看吧,我就說你身上有刺,專門用來刺男人的,尤其是……像我這樣的男人!」他嗤笑,接下說:「你意識到危險,怕克制不了自己,所以掄起你的刺武裝!」他挑釁地直直盯住她閃躲的目光。
  
  她另開臉,再次避開他的目光。「你、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地哼笑。「聽不懂的話,你就不夠格寫小說!」
  
  「這跟我寫小說沒有關係——」
  
  「少裝了!」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迫使她逼近他。「再裝不懂,你就連心也沒有,只剩下讓人倒胃的刺!」
  
  「你放開我——我不屬於夜晚!」她掙扎,他的碰觸和手心上傳來的灼熱讓她歇斯底里地叫出聲。
  
  她不喜歡夜晚,夜晚…常常太寂寞!
  
  「你就是屬於夜晚!」他斬釘截鐵,霸道地說出:「你屬於我,就會屬於夜晚!」
  
  他突然說出口的話讓她心驚!
  
  「要我再重複一遍?」盯著她迷惑、不馴的眼,他邪氣地撇開嘴笑。「你屬於我,別的男人不夠格碰你!你的刺,對我而言不夠看,小女人!」他低柔地道。
  
  她心驚,被他過分溫柔的聲調螫傷。
  
  無預警地,他突然低下頭吻住她——
  
  這是今天以來第二次的吻。
  
  不同於白天,夜晚的吻帶頭濕意,幾乎讓人窒息。
  
  「唔,不要……」
  
  她想掙扎,他索性用力一扯把她拉到懷裡,濕滑的舌頭探入她羞澀的嘴內。
  
  直接、肉慾的接觸驚擾她的知覺,在舌與唇交纏中沁出虛弱的因子……就像他肆無忌憚侵入她的生活!
  
  鼻端忽然嗅聞到一陣濃烈的玫瑰花香,她猛然回過神,微微掙扎……
  
  他放開她,並沒有過分強迫。
  
  「明天放學的時候再到這裡,不來的話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他半開玩笑半威脅。
  
  她無語,虛弱得站不篆…
  
  「聽話,愛上我沒有什麼不好,你不必和自己作時!」他柔聲說。
  
  她望住他,搖頭……
  
  不,愛上?這個名詞不該被說得這麼輕易,她只是感到虛弱,她沒有愛上——
  
  「別否認,我吻你的時候你並沒有抗拒!」他咧開嘴笑,把李明露拉到懷裡。「現實跟寫小說不一樣!現實是,當你愛上一個人就是你最脆弱的時候!」
  
  當你愛上一個人,就是你最脆弱的時候!
  
  她混飩地盯住他,兩手身不由己地攀附住他隱固的雙臂,以撐持自己軟弱的氣力,一方面掙扎著試圖想理清他似是而非的洗腦。
  
  「別試圖拒絕相信愛上我的事實,這樣做你只會更痛苦!」他盯住她笑,根本不在乎她的回答,溫柔地說出——
  
  「如果你試圖反抗,我就會讓你的痛苦加倍。」
  
  不明白他為什麼就這樣找上自己,李明露失眠了一整夜,早上勉強振作趕去上學的時候,舅媽當著舅舅的面,在門口攔住她。
  
  「昨晚你上哪兒去了?」林秋妹瞇起眼,掐著喉嚨尖聲質問。
  
  「阿妹,你又在發什麼瘋?明露昨天晚上不就在房裡睡覺。」吳志祥走到兩人之間,替李明露擋掉林秋妹的質問。
  
  「哼,在房裡睡覺?你讓她自己說,昨天去哪裡了?」林秋妹拉開丈夫,指著李明露的鼻子。「住在我家,行為舉止就要檢點一點!三更半夜偷溜出去,不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還有什麼?要是讓我抓到剛候別怪我把你掃地出門!」
  
  說出口的話十分傷人,她有意讓李明露難看。
  
  吳志祥是個怕老婆的男人,他只敢低聲下氣地陪笑。「秋妹,我拜託你好不好,你不要這樣疑神疑鬼的,明露她怎麼可能——」
  
  「昨天晚上我明明聽到她拉開鐵門出去,你是醉死了才聽不見!」
  
  吳志祥皺著眉頭想了想,昨天晚上被幾個老朋友拉出去喝酒,是真的喝醉了,一回來倒頭就睡,的確沒聽到半點聲音。
  
  李明露的沉默讓林秋妹更得意。「說話啊!不敢回嘴對不對?我明明就聽到你拉鐵門的聲音——」
  
  「好了啦,秋妹,明露要上學了,有什麼話等她放學回來再說!」吳志祥擋住老婆,一手在背後猛揮,示意李明露快出門。
  
  李明露機械式地轉身,快步遠離,從頭到尾她不曾回過一句話。
  
  舅媽從來不會給她面子,只要抓到把柄,一定極盡所能地羞辱她。她知道舅媽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把她趕走。她若回嘴,更給舅媽趕走自己的理由。
  
  走著走著,淚水不受控制地慢慢淌下……
  
  白天太過明亮的太陽光遮掩不住她的淚痕,她討厭這種狼狽,卻止不住淚水……
  
  不喜歡暴露出情緒,當一個人卻終究難免……
  
  而眼淚……就是一種情緒!
  
  忽然,她感覺自己強烈地不適合陽光!
  
  你屬於我,就會屬於夜晚!
  
  抬頭望著頂上刺眼的烈日,瞇眼,忽然想起來忘了問他……
  
  屬於他,為什麼就屬於夜晚?
  
  真的屬於夜晚嗎?
  
  真的……
  
  屬於他嗎?
  
  真的嗎……
  
  「嗨!」中午在學校餐廳吃飯,徐薇走到李明露對面的位置。「我可以坐在這裡嗎?」
  
  抬起頭,看到是徐薇,她輕輕點頭。
  
  李明露肯打招呼,徐薇顯得很興奮。「跟你一起吃飯,不介意吧?」她手裡端了一碗熱呼呼的面,沒等李明露回答已經逕行坐下。
  
  李明露跟往常一樣沉默地吃著自己的食物。餐廳的座位是開放的,任何人都能坐。
  
  「昨天表哥問到你的事,我跟他說你喜歡寫小說。」徐薇突然說。
  
  李明露拿筷子的手僵祝「巴比」跑出去那晚,她已經知道遲浩是徐薇的表哥。
  
  「上一次我看到你跟表哥在一起,你們認識?」她問。
  
  李明露回過神,很快地搖頭。
  
  徐薇愣了一下。「也對,表哥回台灣不到一個月……可是,他為什麼問你的事?」她皺起眉頭想不透。
  
  李明露埋首吃她面前的食物,卻食不知味。
  
  「表哥他對你——」
  
  「我先走了,你慢慢吃!」李明露拉開椅子,快步離開餐廳。
  
  「可是你的面還沒吃完——」
  
  徐薇來不及把話說完,李明露已經走出餐廳。
  
  「怎麼會這樣……」徐薇手掌托著下顎,臉帶疑惑。「難道是——」
  
  她像想到了什麼,不自覺地搖頭。「表哥不明白,她開不起玩笑的!」她喃喃道,秀氣的眉頭漸漸聚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1 00:02:24

第三章
  
  放學後,因為補課的緣故,一直到晚上七點李明露才走到校門。
  
  剛轉進家門前的巷子,一輛紅色敞篷車突然以十分危險的近距離,快速開到她身邊停下。
  
  「上車!」遲浩在車上,口氣不悅地命令。
  
  李明露僵在原地,直到他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她回過神,下意識地搖頭。
  
  遲浩瞇起眼,突然開車門,一個箭步下車,繞到她面前。
  
  「真不聽話!知不知道我在這裡等了你多久?」他比她快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沒讓她躲開。
  
  「我沒有要你等我——」
  
  「廢話!」他不耐煩地打斷她沒完的話,同時拉開車門。「上車!」李明露搖頭。「我要回去。」
  
  遲浩盯住她,撇起嘴。「你昨天答應了我什麼想耍我?」
  
  「我沒有——」她想說的是,自己沒有做任何承諾。他忽然捏緊她的手,她掙不開他。
  
  她低頭,看到自己的手腕泛起了一圈紅痕,紅痕周圍充斥著無血色的慘白。他並沒有十分用力,體熱卻通過接觸熨燙過來……她覺得痛。
  
  他挑起眉,突然把她拉到車前,壓在車門上,笑著說出:「我說過了,不要試圍反抗,否則我會讓你的痛苦加倍!」
  
  李明露怔怔地望著他帶著笑容的好看臉孔,屏住氣息。
  
  「馬上上車,我可以忘了你剛才的話。」突然,他又沒事一般地說。
  
  她迷惑地愣住,剛想再搖頭,他忽然抓住她的下顎,定住她的臉——
  
  「你真的很不聽話!」笑著說。
  
  他的笑容卻讓她心驚,因為他抓住她時,手勁好用力……
  
  「算了!」他抬手看了下表,竟然放開她。「反正我剛好有事,這次就放過你!」他盯著她,眼底浮現一絲詭譎的笑意。
  
  李明露往旁邊退了兩步,直到確定他再也抓不住自己。
  
  看到她這麼明顯的動作,遲浩嘴角勾出一抹曖昧的笑痕。「這麼提防我?好像我會偷走你什麼!」他嗤笑,抱著胸靠在跑車邊。
  
  「沒事……我要走了!」她轉身急急走開。
  
  遲浩的嗤笑聲還從背後傳來。「晚上門窗關緊一點,小貓!」
  
  她聽而不聞,一路快步直奔回家。
  
  晚上八點不到,李明露躺在床上卻睡不著覺。
  
  「鈴鈴——鈴鈴……」
  
  電話突然大響,她神昆質地嚇得從床上坐起來
  
  「瞄嗚!」
  
  「巴比」顯然也被嚇到,它弓起背脊,尾巴筆地豎起。
  
  電話鈴響了很久,沒有罷休的意思。
  
  「明露,電話!」吳志祥在樓下喊。
  
  李明露下樓去接電話。「喂?」
  
  她拿起電話,等了很久,對方沒有傳來任何。音。
  
  「喂?」
  
  又問了一聲,對方仍然沉默。
  
  她握緊電話筒,手心微微冒汗,就這麼僵持著握著對方不出聲的話筒,呆呆站在話機旁邊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電話那頭傳來「嘟嘟」聲。
  
  「也許是打錯的……」
  
  輕輕放下話筒,才要轉身,電話又響起
  
  「鈴鈴鈴…」
  
  她瞪著響不停的電話,突然沒有勇氣拿起話筒。
  
  鈴聲持續不斷時響著,尖銳的聲音在夜晚聽來格外刺耳,李明露瞪著響個不停的電話,就這麼僵持著。
  
  「你耳朵聾啦?幹麼不接電話!」林秋妹衝過來,推開李明露後接電話。「喂?」
  
  「喂喂?」
  
  顯然電話那頭仍然沒有聲音,林秋妹粗魯地掛斷電話,然後瞪了李明露一眼。
  
  『剛才是誰打來的?」她質問李明露。
  
  李明露搖搖頭。「我不知道。」
  
  林秋妹瞇起眼,轉過頭去問吳志祥。「阿祥,剛才是誰打來的電話?」
  
  「一個女的,說是明露的同學!」吳志祥回答
  
  聽到是女的,林秋妹哼了一聲,轉頭走開。
  
  女同學?會是誰?猜不出是誰找自己,惴惴不安的心卻暫時平靜下來。
  
  「鈴鈴——」
  
  電話忽然又響起來,她嚇了一跳,反射性地接起電話——
  
  「剛才電話為什麼沒人接?」遲浩的聲音從話筒另一端傳來。
  
  她險些失手丟掉話筒。
  
  「說話啊!」他聲線壓低,顯得不耐煩。
  
  「剛才……剛才是你打來的?」她找回自己的聲音。
  
  「還有男人打電話給你?」他問,語調有些低沉。
  
  「我以為是……是徐薇打來的。」想來想去,也只有徐薇會打電話給自己。
  
  「你現在出來!」他突然說。
  
  「現在?不行,已經很晚了——」
  
  「不出來的話我就去找你!」他無所謂地道。
  
  「不要——」她回頭,看到舅媽正狐疑地瞪著她,窺視她的一舉一動。「你不要來!」她放低聲音,急促地對著話筒道。
  
  「不要去可以,你出來!」他笑著威脅。
  
  「我現在不能出去——」
  
  「隨便你!」他加上一句。「後果自負!」
  
  她握著話筒的手微微顫抖,心跳得好快。「我明天放學後有空,明天可不可以?」委屈求全。
  
  他似乎知道她的處境和弱點,而且不惜利用。
  
  「不可以,我要你現在出來。」他輕鬆地說。
  
  終於知道他是故意的,她不得不下決定。「好……我出去,你不要來。」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低沉的笑聲。「我在轉角巷口等你!」掛電話前他補上一句:「別讓我等太久!」
  
  話筒那頭傳來「嘟嘟」聲,李明露輕輕掛上電話。
  
  回到閣樓換了衣服,她編造一個外出的理由。「開學要交的報告臨時出狀況,我要到同學家一趟。」
  
  舅舅輕易地相信了,她知道舅媽正帶著不信任的眼光,懷疑地瞪著自己。
  
  沒時間多做解釋,她匆匆出門。
  
  才走出巷口,就看見他靠在紅色跑車上等她。
  
  看到她匆匆跑來的身影,他撇撇嘴,抬手看了下表。「再等一分鐘,我就上門找你。」同時拉開車門,「上車吧!」
  
  「你找我出來有什麼事?」她沒上車,只是站在車旁問他。
  
  「上車再說!」他拉她上車,關上車門,自己繞到另一頭。
  
  「你到底——」
  
  「陪我!」車子衝出時,他回答她。
  
  陪他?只是要她陪他?
  
  「你可以找你的朋友,我明天還要上課,不能太晚回去——」
  
  「我只想找你!」油門踩到底,車子在夜晚的公路上飛嘯。
  
  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信義區一幢摩登大樓前。
  
  「下車吧!」他逕行打開車門下車。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她問。「我說過,陪我!」看了她一眼,他繞到另一頭拉她下車。
  
  「可是——」
  
  沒等她說完話,他帶她進到大樓內,搭上直達電梯,直上頂樓。
  
  電梯一開,就是一幢設計前衛的豪華公寓。
  
  「這裡只帶你來過!」他忽然說,然後拉著她走出電梯。
  
  心跳略過一拍,她別開眼。「我一定要在十二點以前回去!」迴避他曖昧的話,更迴避自己心窩陡然升起的強烈虛弱感……
  
  「幹麼?怕十二點一到,馬車就變南瓜了?」他瞇起眼嗤笑,莫名地壓低聲輕浮地調侃。
  
  「我不能太晚回去……」
  
  .「煩死了!你是來陪我還是來煩我的?」他嗤哼一聲,忽然拉著她滾到沙發上。
  
  「我——」
  
  被他壓在身下,她說不出話來。
  
  「噓!」
  
  他吻住她,堵住她來不及說出口的話,濕滑的舌同時放顧地竄入她的舌內——
  
  李明露起先愣住,突然想起來掙扎,手時拚死抵住地寬厚的胸,全身不受控制地劇烈發起抖……
  
  遲浩瞇起眼,看到她劇烈的反應忍不住發噱。「幹麼,我又不是沒吻過你!」他嗤笑,手突然放在她胸部上——
  
  「你心跳得好快!」惡作劇地抓緊她。
  
  「別這樣——」她倉皇後退,卻無論如何退不開他掌握自己的範圍。
  
  他一手攬著她的腰,手故意使勁抓揉她的胸脯。「男女間就是這樣,你怕什麼?」不在意地笑著說。
  
  她抓住他的手,雖然無力讓他放開,仍然做著無用的掙扎。「請不要、不要這麼隨便——」
  
  「你指責我?」他哼笑一聲,驟然粗魯地拉近她。「你不隨便,幹麼跟我出來?」他反控。
  
  她搖頭,克制不住全身劇烈的發抖。「那是因為……因為你——」
  
  「你可以說不!」他哼笑,甩開她的手,抱住她,同時拉出塞在牛仔褲裡的衣擺。
  
  「不要,不要這樣!」不知道哪來的氣力,突然使盡力氣推開他,同進跌進沙發下。
  
  遲浩突然笑出聲。「幹麼!好像跟我親熱是很痛苦的事!」他瞇起眼,以玩味的眼光審視她,輕鬆地說出話。
  
  藏起顫抖不已的手,她別開臉,無言地拉好衣服,漠視他玩笑的態度。
  
  注意到她明顯的冷淡,遲浩撇撇嘴,站起來走到酒櫃取出酒,倒了一杯。他坐上吧檯椅,一手支著額,居高臨下,袖手旁觀她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眼神夾了一絲教人莫測的詭譎。
  
  「請讓我回去……我不是你認識的那種女孩。」屏著氣,她以最鎮定的音調平聲說出。
  
  「我知道你不是。」他咧開嘴,從椅子上下來,重新走近她。「我認識的女人全是富家女,有良好的家世背景。受過高等教育——你當然不是!」低沉的男性聲音裡夾著明顯的笑意。
  
  李明露的心忽然揪成一團。
  
  他的話已經傷到她的自尊,然而,他會不明白話一出口,必定對她造成的傷害?
  
  她從來從來……沒有奢望過的,從來沒有!
  
  看到她認真的眼神,他挑起眉,發噱。「開玩笑的!」
  
  他真的笑出聲,接著忽然把她拉到懷裡。
  
  「你就是你,是最特別的,我當然明白!」霸道地摟緊她抗拒的身體,他男人味的嗓音帶著濃濃佔有的口氣。
  
  真的明白嗎?
  
  猛然抬眼看他,心裡虛弱地迴響著問不出口的話
  
  看穿她的疑惑,他低笑著柔語。「別胡思亂想了!我要你,沒有任何疑問,至於你——」他忽然低頭,在她來不及設防下吻住她的眼、她的睫……
  
  低柔卻霸道的聲音在她耳畔宣告:「就是眼睛……你的眼睛已經出賣你心底的秘密,否則以你的驕傲,不會輕易把眼光放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何況是每晚『偷窺』?」他得意地宣告,等於已經篤定。
  
  溫柔的話輕易地敲進她嚴絲合縫的心軟,在其中注入一彎熱流……
  
  癱瘓在他懷裡,只剩在心底無聲吶喊的力氣……
  
  不要,不要對她說這種話!
  
  從不企盼有人瞭解她。不奢望這世上有人能讀懂她的秘密、不敢想真有一個人願意花力氣走進她孤獨狹隘的世界認清她…
  
  虛弱地合起眼,心跳好快,所有的力氣和血液好像都集中在心臟……無力挽救,只能任由自己沉溺了
  
  不明白的是……
  
  為什麼?
  
  為什麼是自己摸不透的他?
  
  遲浩十二點以前送她回家。
  
  「明天放學的時候記得在巷口等我!」離開的時候他笑著說。
  
  看著他的車子開走,李明露轉過巷口,看到雜貨店的鐵門已經拉上。
  
  「明露,你回來啦?」吳志祥打開鐵門上的小洞口喚她。
  
  「舅舅——」
  
  吳志祥把鐵門拉開一條縫,跟她揮手。「快點進來!」
  
  等李明露進來後,吳志祥輕輕拉上鐵門,好像做賊。「還好你舅媽睡了,你趕快回房間睡覺。」
  
  這麼晚才回來,舅舅什麼也沒有問她,她鼻頭忽然一陣酸楚。「舅舅……謝謝你。」
  
  吳志祥愣了一下,搖搖頭,不好意思地說:「很晚了,快點上去睡覺。」
  
  沒再多說什麼,李明露悄聲回到屬於她的閣樓。她明白舅舅一向對她很好,在他的能力範圍內,他總是盡可能幫助自己。
  
  「喵!」
  
  一拉開門,「巴比」睡在門邊等她。
  
  「『巴比』——」
  
  她抱起「巴比」,輕輕吻它。一抬眼,對窗房內的燈火驟亮,隱約看到窗後人影晃動——
  
  她沒開燈,在幽暗的斗室內摸索,抱著「巴比」走到窗邊,停住在窗前,呆呆地望著對窗的人影。
  
  「喵嗚!」
  
  「巴比」對著失神的主人喵喵叫,仍舊喚不回主人的注意力,終於它窩在李明露的懷裡睡著,舒服地打著鼻鼾。
  
  放學之後,徐薇忽然跑來找李明露——
  
  「昨天晚上……你有沒有接到電話?」徐薇試探地問,神情有點不安。
  
  「是你找的?」李明露問她。
  
  徐薇別開眼,沒回答。
  
  「為什麼不說話?」李明露又問。
  
  「我——」
  
  見徐薇吞吞吐吐,李明露搖搖頭。「無所謂了,只是,以後希望你別再開這種玩笑!」
  
  收好了自己的東西,剛走了教室外,徐薇忽然追上來——
  
  「你——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和表哥出去?」徐薇衝口問。
  
  李明露停下來,沉默地望住徐薇。
  
  「你真的跟表哥出去?」徐薇皺起眉頭,往下追問:「你跟表哥他——」
  
  「不管你想知道什麼,一切一……都不是你想像的
  
  聽到李明露急促的分辨,已經到嘴邊的話,徐薇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無言地望著李明露,兩個人對看了一會兒,徐薇終於忍不住說:「你不可以跟表哥在一起,我希望你聽我的話——」
  
  徐薇的話還沒說完,李明露突然轉身走開。
  
  徐薇呆在當場,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你要是不聽我的話,會後悔的——」她在李明露背後喊。
  
  李明露越走越快,徐薇的警告被她遠遠拋在腦後。
  
  「走路不看路,想什麼人讓你這麼不專心?」遲浩從轉角繞出來,擋住她的路。「是我吧!」他笑著拉住她的手,把她拉近自己。
  
  「你——」
  
  「我已經在這裡等你了!從來都是女人等我,我可是從來沒等過女人的!」他自負地說。「怎麼樣,我對你夠特別吧?」
  
  不知要如何回應他的話,她輕聲問:「你要我來這裡是——」
  
  「約會啊!你不知道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就會想跟她見面、跟她在一起?」他挑著眉,眉宇間夾了一絲調侃。
  
  她迅速低下頭,迴避他曖昧的眼神。「我不能
  
  「太晚回去?」他哼笑一聲。「昨天你說十二點,我很準時二二點以前送你到家。明天是週末,又不用上課,今晚你得陪我,沒有任何藉口!」霸道地說。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你要是不陪我,小心我去找其他的女人喔!」他把她拉到懷裡,笑著說。
  
  她一愣,怔怔地望住他,身體微微僵祝
  
  「開玩笑的!」他撇嘴,摟緊她,放縱地笑出聲。「現在我人不是在這裡陪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她的不安沒有因為他的摟抱鬆弛……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開這種玩笑。
  
  「幹麼?這樣就生氣了?」感覺到她僵硬的肢體未曾放鬆,他不可思議地挑起眉,嗤笑著問。
  
  「這種話……一點都不好笑!」手肘抵在自己和他的胸膛之間,不自覺捏緊的拳頭微微顫抖。
  
  「這麼愛生氣,嗯?」他低笑,使蠻力硬是把她壓向懷中。
  
  被迫貼在地霸道的懷中,委屈讓她莫名地流下淚
  
  「老天,這樣就哭了?不會吧!」遲浩因為她的眼淚發噱,俊臉反而神采飛揚,笑亮了英氣勃勃的眉眼。
  
  不想為自己的軟弱解釋什麼,李明露無言地埋起臉;事實是,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因為這樣的小事流淚!
  
  驚覺到這樣一點都不像自己的自己,她忽然感到茫然和害怕……心底反覆無聲地自問:是什麼改變了自己?
  
  「好了,別哭了,嗯?我說過只是開玩笑的,你這麼認真做什麼?」他低笑,親吻她閃躲的臉龐。
  
  「幹麼?不讓我吻你?」他撇開嘴,專制地伸手定住她的臉龐。「好吧,我跟你道歉可以吧?我可是沒跟女人道過歉的!」勾起嘴角,他漫不經心地笑著哄她。
  
  「以後……不要再開這種玩笑……」埋著臉,困難地說出口,猛然驚覺這樣委屈的要求,竟然能從自己的口中說出。
  
  「知道了!」他俯首親吻她的眼睫,低聲說:「知道你這麼開不起玩笑,以後我不開玩笑就是了。」
  
  李明露抬起眼望他,還是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他口中「玩笑」,挽了自己卻如此地承受不起?
  
  是因為被開玩笑的對象不是他吧?
  
  只是……為什麼他能這麼輕易地脫口而出,隨隨便便地開這種玩笑?
  
  換了自己,一定做不到吧……
  
  「嘟嘟——」
  
  遲浩的行動電話突然響起來。
  
  「喂?」他不耐煩地按了通話掣。
  
  對方不知道說了什麼,他挑起眉,冷笑一聲。
  
  「我馬上過去!」關掉話機後,他對李明露說:「今天本來要帶你去一個地方,不過——我改變主意了!走吧,今天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他忽然說,接著拉她上車,關上車門。
  
  「去哪裡……」
  
  他看了她一眼,撇起嘴。「到了你就知道。」
  
  李明露沒再多問,她安靜地坐在車上,由著他將她載往本知的目的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1 00:02:54

第四章
  
  原來遲浩是帶她回到大屋。
  
  才到門口,就看見張伯和張嬸慌忙地跑出來。
  
  「少爺——」
  
  兩人看到李明露,不禁疑惑地對著一眼。
  
  遲浩二話不說,就拉著李明露走進屋子裡。「阿介!」
  
  「少爺,介少爺他們在你房間裡。」張伯和張嬸跟進大廳。
  
  遲浩繼續拉著李明露往房間走,直到打開房門
  
  「總算回來了!」看到遲浩,江介吐了一口煙,漫不經心地道。等看到遲浩身後的李明露,他挑起眉,笑開臉。
  
  「小妹妹也來了?」江介捺熄煙頭,左手時壓在沙發背上撐著俊臉,懶懶地咧開嘴笑。「哥哥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要跟這個傢伙在一起——」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遲浩皺眉頭,斷江介的話。
  
  原來在房間裡等遲浩的男人不只江介,總共有三個男人。三個男人都出色得教人移不開眼光。
  
  「剛到不久!」坐在窗邊,穿著鐵灰色西裝的男人道。
  
  「浩,不介紹一下?」另一個坐在江介對面的男人挑起眉盯著李明露。
  
  「你先到客廳等我!」遲浩頭也沒回地對李明露道,逕自走向房裡的三人。看樣子是不打算介紹她。
  
  他都這麼說了,李明露無言地退出房間。闔上門前,她看到那個叫阿介的男人撇起嘴無聲地嗤笑。
  
  無言地下樓,胸口突然湧起一股沉重的壓迫感,卻連自己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李明露?」
  
  門口有人叫她的名字,李明露抬起頭,是徐薇。
  
  徐薇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匆忙轉過頭,「珍妮,表哥大概還沒回來,我們等一下再來———」
  
  「都已經來了還要去哪裡?何況外頭這麼熱!」珍妮推開徐薇,自己進門。
  
  她壓根兒沒注意到坐在客廳的李明露,逕自往遲浩的房間上去。
  
  這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明艷的外貌,像極了雜誌上的封面模特兒。單比外表,任何女人站在他身邊都會自慚形穢。
  
  「你怎麼來了?表哥他回來了?」珍妮一上樓,徐薇就從外頭衝進來,跑到李明露面前,壓低聲問。
  
  「他——」
  
  「你快走吧!」徐薇沒等李明露把話說完,就急著說:「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表哥他們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徐薇不明就裡的話,像一記悶棍打在李明露心坎……這裡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莫名的自卑感突然在心底作祟,徐薇的話讓她心中的沉重感加倍。
  
  「是遲浩……帶我來的。」她面無表情地回答,強調並不是自己厚顏留在這裡。
  
  「就是因為表哥帶你來——你不應該跟表哥來的!」徐薇皺著眉。「你知道珍妮是誰嗎?她是——」
  
  「小薇!」江介低沉磁性的嗓音從樓梯口傳來。「好久不見了,過來。讓阿介哥哥看看!」
  
  只見他懶洋洋地靠在手扶梯上,眼睛瞇起,灰藍色的眼珠淡成一片邪氣的銀光。
  
  徐薇本來要說出口的話哽在喉頭,她欲言又目地望著李明露,又不確定地掉頭望著江介。
  
  「過來,小薇!」江介咧開踴,壓低噪音,語調更顯得性感。
  
  「江大哥…」徐薇蹙著眉走上前。
  
  「不大開心的樣子,誰欺負你了?說,阿介哥哥替你出氣!」江介張開雙臂,作勢欲一把摟住徐薇。
  
  徐薇卻像突然被電到一樣,迅速地閃開,快得像躲瘟疫!
  
  她的反應讓江介發噱,卻讓李明露不解。
  
  「幹麼?我身上有病啊?」江介懶洋洋地靠在手扶梯上,放聲嗤笑。
  
  「也差不多了……一被你沾到,哪個女人不會生病?」徐薇低下頭,自言自語地咕噥。
  
  「阿介,走了!」後頭兩個原先在遲浩房裡的男人一起下來。
  
  「浩不下來?」江介對著穿鐵灰色西裝的男人問。
  
  男人沒表情的臉透出一抹謔笑。「你問樂巖,阿浩在忙什麼?」「嚴洛,你和阿介在唱雙簧?」另一個男人冷笑。
  
  「阿浩他——」
  
  「江大哥,我在台灣看見涼悠姐!」徐薇突然插話。
  
  「你見過李涼悠?」被叫樂巖的男人挑起眉,興味十足的地望向江介。
  
  「是啊,她現在已經是——」
  
  「呵——」江介適時打了個大呵欠。「閃人了!」逕自走下樓梯,晃出大門。
  
  嚴洛設的臉乍現一抹笑痕,低聲談道:「踩到痛處了。」跟著也下樓出去。
  
  樂若嗤笑一聲,也出去。
  
  「呼!總算走了。」徐薇呼出一大口氣。「我們也走吧,我送你回去!」她轉向李明露道。
  
  李明露抬頭望了一眼遲浩的房間方向。在學校時徐薇找藉口接近她,現在她不明白徐薇不歡迎自己的理由。
  
  徐我急迫地說:「表哥不會快下來的,你還是先回去——」
  
  「誰要回去?」遲浩剛巧下樓。
  
  「表哥!」徐薇愣住,然後緊張地瞪著跟在遲浩身邊的珍妮。
  
  「小薇,你的朋友?」珍妮挽著遲浩的手臂,瞇起眼盯著李明露。
  
  「呃,是同學!」徐薇眼珠繞了圈,不自在地說。
  
  周圍瀰漫一股微妙的緊張感,李明露的視線停留在珍妮挽住的手臂上。
  
  「你跟小薇回去!」遲浩拉開珍妮的手,不耐煩的說。
  
  「我才剛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珍妮漂亮的臉孔顯得有點扭曲。
  
  「有什麼意思?我是叫你跟小薇回去,你耍什麼脾氣!」遲浩不高興地走向沙發,一屁股坐下,長腿囂張地疊起。
  
  「是你叫我回台灣的!」珍妮不死心地繞到他身邊。「現在我都回來半個月了,你想想看你什麼時候陪過我?」
  
  『回台灣是你自己心甘情願,兩碼子事扯不到一塊兒!」他嗤笑~聲,抽出煙點上,漫不經心地吐了一口煙霧。
  
  隔著一層白霧,遲浩冷漠的眼對上李明露,她怔怔地回視此刻無情的他,雖然她不是正被他無情譏刺的女人,心底卻莫名地湧起同樣的悲哀……
  
  一種壓抑不住,莫名其妙的哀愁。
  
  珍妮氣得全身發抖。「你——」
  
  「最好收起你的脾氣,我今天心情好,不想計較,否則你應該知道我最討厭動不動叫囂的女人!」他無視珍妮的憤怒,泰然自若地道。
  
  珍妮的臉色已經不能再難看,但她始終沒有發作。
  
  「珍妮!」徐壤上前打圓常「反正現在已經不早了,我看我們先回去好了,明天我再陪你來——」
  
  「我不會再來了,除非他來跟我道歉!」珍妮指著遲浩,丟下話後扭身離開。
  
  徐該看了遲浩和李明露一眼,歎口氣無奈地追出去。
  
  遲浩哼笑一聲,沒事般地吐出一口煙。
  
  遲家大廳已經沒有第三者存在,知道他在跟自己說話,她輕聲答:「我想回去了……」
  
  「幹麼?我才剛發一個耍脾氣的女人,你想學她?」他瞇起眼,站起來自動走到她身邊的沙d坐下。
  
  她搖頭。「家裡可能有事——」
  
  「少來!」他抓住她,掐緊她的下顎,強迫她面對他。「女人都是一個樣,連你也不例外?」
  
  她抬起眼,微微蹙起眉頭迷惑地望他。
  
  「你害怕,對不對?」他撇起嘴笑,理所當然地說著。
  
  「害怕……」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蹙起的眉頭未曾展開,心中卻隱隱約約有類似被針尖刺傷的痛楚。
  
  「你不一樣的!」遲浩突然出聲,把她摟緊。「我早就說過你不一樣不懂嗎?你跟其他女人是不一樣的,也永遠不可能一樣!」他定定盯住她,帶笑容的臉孔煥發出異樣的神采。
  
  注視他篤定的笑臉,她心中那股針錐船的刺痛變得酸楚,一種突來的領悟驟然在她的腦海裡清晰地彰
  
  「你是我找到的——為了我只會在夜晚有心的玫瑰!」
  
  一句話讓她的堤防徹底潰決!
  
  他還記得……她去看玫瑰那晚說的話?
  
  「傻瓜,你是我的玫瑰。我的女人!你的心是我的,是我的東西就永遠屬於我,那是一種宿命,我們的關係永遠割不開!」他撇起嘴,自負的表情微帶著認真地宣告。
  
  那是一種……宿命?
  
  不,她清楚的明白,之於她而言,那是一種沉淪……是一種宛自心動脈徹底無力。
  
  宿命的解釋太過粗糙,那是他用來宣告對她的佔有。這一世有這一世自向負自了的執念,真正羈牢住她的是自造的執著,如汪洋一般深沉,破不了、化不開的執戀!
  
  明白了……原來、原來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的……心早就被他握在手中,牢牢掌控住!
  
  「我是愛你的!」半帶認真注視她脆弱的眸,他笑著說:「我可是一句我從來沒有跟任何女人說過的話。」
  
  相信他是愛自己的,是因為他認定了她的不同。
  
  那好似戀人的標幟。人的一生永遠在追尋一份心靈的拷貝,能認定屬於她的不同,也等於通達了她和他的心,讓她相信他曾經認真透視過自己……
  
  「李明露!」
  
  許振昌跑過來,邊跑邊喊她。
  
  許振昌是學生會長,又高又帥的他還是手球校隊的一員,不但能武而且能文,寫得一手好文章,是全校女學生心中的白馬王子。
  
  「剛才我到教室找過你。」許振昌笑著說,在校門口連上她。他的笑容很精神,充滿陽光味。
  
  「有事?」不明白他為什麼找自己,李明露還是停下來等他說話。
  
  「我聽徐薇說你小說寫得很好?」
  
  李明露愣了一下。「只是興趣。」淡淡地回答。
  
  「最近校刊在徵稿,希望你能把搞子送到校刊社,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會刊登在校刊上——」
  
  「我寫得很差!」她急促地回答,這種突來的邀約讓她只想到婉拒。「而且一般的男生不會喜歡看這類小說,我想你們不會有興趣!」
  
  「我知道你寫的是愛情小說!」許振昌左右四顧了一番,突然壓低聲,搔著頭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因為妹妹的緣故,其實我也看愛情小說,而且……還很喜歡看!」他曬黑的臉微微赧紅。
  
  他親暱的神態和說話方式讓李明露不自在。「我想還是不要…你還是去跟別人邀稿——」
  
  「你寫小說的目的是什麼?」許振昌突然問。
  
  「自娛。」她順口說。
  
  「別那麼自私,自娛之餘,也該娛人吧?」許振昌笑道。
  
  李明露掉開臉。「我不想討論這個問題,我還有事——」
  
  「明天我和徐薇到你家,你把稿子給我們看好了!」許振昌熱切地道,一點也不在乎的拒絕。
  
  李明露沒有理他,皺著眉頭才走出校門,就看到遲浩兩手抱著胸,靠在他的跑車上。
  
  「你怎麼在這裡?」不期然會在校門口看到他,她臉上露出一絲喜悅,快步走向遲浩。
  
  「那是誰?」他挑起眉,朝許振昌的方向撇了下頭。
  
  她回頭望了一眼他指的方向。「是一個同學。」然後說明。
  
  「他找你幹麼?」他問。
  
  「他說校刊要跟我邀稿……」
  
  「你答應了?」
  
  李明露搖頭。
  
  他終於撇嘴,露出笑容。「為什麼沒答應?」伸手抱住她。
  
  她推開他。「我說過……寫小說只是興趣。」因為在學校門口,她總有顧忌。
  
  「於麼?你怕什麼?」他咧嘴笑,反而把她抱緊。
  
  「這裡是學校門口。」她緊張地左右張望。
  
  「笑話,我抱我的女人還要看場合?」他嗤笑,摟著她上車。
  
  「你可以考慮一下,答應邀稿的事!」車開動後,他盯著擋風玻璃,突然說。
  
  她別過臉,盯住他線分明的側面。
  
  「也沒什麼不好,不拿出去,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寫的東西,經不經得起考驗!」他進一步分析。
  
  李明露回過臉,沒回答。
  
  「那個男的叫什麼名字?」他問。
  
  「什麼……男的?」
  
  「剛才跟你邀稿的男人!」
  
  「許振昌。」她答。
  
  他突然緊急煞車——
  
  車輪黏著地面,發出尖銳的「吱吱」聲。
  
  「他真的只是跟你邀稿?」把車停在路邊,他轉過身,盯著她問。
  
  「當然,還會有什麼事……」
  
  「我覺得他對你有企圖!」他瞇起眼直接說出來。
  
  李明露愣祝「怎麼可能……許振昌是學生會長,又是校刊社社長,他邀搞是很正常的事!」
  
  之所以說出許振昌是學生會長,是想說明他條件太好,不會對自己感興趣。
  
  「你對他倒知道得很詳細!」遲浩哼笑一聲。
  
  李明露望著他的眼。「你…你誤會了——」
  
  「我誤會什麼?我可是什麼也沒說!」他嗤笑。
  
  不知道該解釋什麼,她直覺想到。「我的心只大到容得下一人……」
  
  「那不夠李明露我要你從身體到心裡都屬於我一個人!」他狂妄地笑著說,抬起的臉。「你會不會把一切給我?」突然問出教她沒有心理準備的話。
  
  她心口一跳,別開眼,一份矜持讓她說不出口。
  
  「看著我,我要聽你親口說!」他撇起嘴,自負的嘴角勾出笑痕。明知道答案,卻強迫她回答。
  
  「你到底、到底要我怎麼做?」她問,是被動,也是不得不。
  
  「我要你——」他故意頓住,然後接下說:「今晚陪我!」
  
  李明露身體震動了一下,不必多想就能瞭解他這句話的涵義。
  
  「點頭,除非你還防著我!」看到她猶豫,他不高興地道。
  
  「防著你?為什麼你這麼說……」
  
  「你不肯給我就是防著我,或者,你根本不夠愛我!」他不耐煩地說。
  
  「不對,這完全是兩回事——」
  
  「對男人來說就是一回事!」他忽然按下駕駛座前一顆紅色鈕,頂蓋的軟蓬緩緩闔上。
  
  她不安地抬頭,望著漫漫蓋上的軟蓬。
  
  「到公寓去做,那裡只有你去過,最適合不過!」他聲音突然變得低沉。
  
  不等她回答,車子「轟」地一聲開出路邊,往上回他帶她去過的豪華公寓的方向前進。
  
  「對了,邀搞的事,別拒絕人家!」沉默中他突然說。
  
  還處在惶然的情緒下,她疑惑地注視她,不明白他既然對許振昌有疑問.為什麼還要她去?
  
  「我想看到你的小說公開在校刊上!」
  
  他頭也不回笑著說,正好回答她的疑惑。
  
  「進來!」到了公寓裡,他拉著她欲走進房間。
  
  「我們……不要進去好不好?」她拉住他的手腕.一股發自內心的惶恐油然而牛。
  
  「你喜歡在客廳做?」他挑起眉,故意誤解她的意思。
  
  「我……我不想——」
  
  「不想跟我做?」甩開她的手,他不高興地走到吧檯邊坐下,倒了一杯酒。
  
  「不是,我是說…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做……不要做那件事?」
  
  不是不願意跟他…而且這樣突然的情況下,讓她沒有心理準備。
  
  遲浩撇嘴,嗤笑一聲。「你怕我還是怕那件事?」
  
  她搖頭,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怕什麼,也許是心底深處那股不確定…
  
  不確定他喜歡自己的,究竟是哪部分?
  
  「過來。」他忽然說。
  
  見她沒有動作,他乾脆走過去抱住她。
  
  「幹麼?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他扯開嘴角,笑著拉起她的手,環繞自己的腰際。
  
  李明露搖頭,除了搖頭還是只能搖頭,她說不清自己內心的疑惑。
  
  「我不是說過,男人和女人不同,就因為是自己喜歡的女人,所以會想要是很自然的!」他超乎耐心地解釋。
  
  她抬起眼望他。
  
  真的是……很自然嗎?
  
  「還不明白嗎?我只要你而已,那天你不是看得很清楚?」他說,低頭親吻她的額。
  
  「可是——」
  
  「你就是這樣!」探手抬起她的臉,他低沉的語調帶了一絲寵溺。「太壓抑自己,什麼事都想得比別人多,有什麼好處?」
  
  她屏息,遲浩的唇吻上她的眼。
  
  「學學我放輕鬆一點!」稍稍離開她的眼,他撇嘴輕笑。
  
  「要怎麼……」放輕鬆一點?她真的不知道。心中充斥的,只有無止境的緊張感。
  
  他低聲哼笑,伸手解開她前襟的扣子,動作很溫柔。「什麼都不要想。真的不懂,就閉起眼睛讓我帶你。」說話時,已經解開三個鈕扣
  
  看到內衣的邊線已經露出,李明露感覺到身體輕輕顫抖,她緊張地抓緊地的袖口,然後閉上眼睛。
  
  遲浩夾著笑意的低沉男聲傳到她耳朵裡,閉上眼睛後,聽覺也變得敏銳,…微微的,她聽到他沉緩的呼吸聲,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裸露的肌膚上……
  
  男性寬大的手掌握住自己的胸脯,她倏地睜開眼
  
  她看到遲浩在咫尺的臉孔,他的眼眸變得灰濁,像野獸的眼神。
  
  「第一次?」他問,聲音變得低厚、性感。
  
  她喘著氣,目光盯在他握著自己胸部的手上,答不出話。
  
  他忽然低頭卸住她的唇。
  
  「嗯!」她本能退縮,兢後失控地躍進後方的沙發
  
  「啊!」
  
  他壓在她身上,跌倒的過程中已經掀起她的學生裙…
  
  「你的身體很軟!」他聲調急促、壓抑地說,手指已經停在她的內褲邊緣,低笑。「真讓人想不到。」
  
  「遲浩……」她無意義地低囈他的名字,腦海一片空白。
  
  這些陌生的動作對她而言,除了罪惡感引發的羞怯,還有一股身體和身體碰撞後產生的強烈灼熱。
  
  「一個人的時候有沒有試過這樣?」他邪惡地笑著問,手指跟著探進她的底褲內,觸到她腿間的花蕾
  
  她睜大了眼,然後搖頭,抓住他侵犯自己的手腕!
  
  「不要——」
  
  「怕什麼?」他低聲嗤笑,手掌大膽地貼著她的下體,修長的指頭,夾住幽處的花瓣,輕輕扯弄。
  
  她屏住氣息,弓起身體。
  
  「你是我的,身體每一寸都是我的!」他低抑的男性嗓音,充滿濃濃的佔有慾。
  
  遲浩突然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的男性象徵上!
  
  驟然間她倒抽一口氣,感到手中不尋常的堅硬和灼熱——
  
  沉重的堅挺彷彿有生命地跳動著,李明露聽到自己沉重的喘息,吸呼中一股夾著夜晚的神秘氣味充斥著的感官……
  
  兩個人都沒聽到鑰匙開鎖的聲音,直到大門突然被打開,大廳的燈光忽然被扭亮——
  
  「遲浩!」
  
  珍妮皺著眉頭,探望整個觸目可及的空間一遍,直到發現倒在沙發上,衣衫不整的兩人。
  
  「你們、你們在做什麼?」珍妮尖叫,愣在門口,憤怒地睜大了眼。
  
  「閉嘴!」
  
  遲浩懊惱地低吼,翻下沙發。「我沒找你,你來做什麼?」大步走到門口,質問珍妮。
  
  慌忙中,李明露抓緊敞開的襯衫,另一手護著掀起的裙角,極度的羞恥讓她慘白了臉。
  
  「你不要臉!」珍妮伸手想打遲浩,卻被他在半空中抓住手腕。
  
  「誰不要臉?」遲浩嫌惡地甩掉她的手,因為用力過大,珍妮站不住摔到地上。
  
  「你竟然帶女人來我們的公寓!」珍妮尖吼,因為親眼目睹遲浩的不忠,情緒已經失去控制。
  
  「笑話!公寓是我的,我愛帶誰來就帶誰來!」他輕佻地嗤哼,對她的指控全不當一回事。
  
  「你說過公寓只帶我來過!」珍妮尖聲指控他的寡情,一瞬間兩行淚從眼眶裡通出。
  
  李明露的身體剎那間僵篆…這句話遲浩同樣對她說過。
  
  怔茫地抬眼,看到遲浩撇頭,輕蔑地哼笑。他並沒有否認珍妮的指控。
  
  「不要臉的女人!」終於注意到李明露的存在,珍妮從地上爬起來,衝上前去揪住她的頭髮——
  
  「搶別人的男人有快感是不是?賤!」
  
  憤怒中的女人有一股蠻力,珍妮粗魯地把李明露拖下沙發——
  
  「你是小薇的同學?」
  
  認出李明露,珍妮的臉整個扭曲,這時候的她已經失去理智,直覺認定徐薇也背叛她!
  
  李明露敞開的衣襟,清楚地說明剛才她和遲浩在客廳做什麼事!珍妮瞪大眼,爐火中燒!
  
  「賤女人!不要臉!」
  
  珍妮一巴掌重重甩在李明露臉上。
  
  李明露往後跌,撞向一旁架子上展示的銅塑。沉重的展示品倒下來,發出「篤」的一聲厚實聲響。
  
  珍妮下手很重,把在遲浩身上出不了的氣,一古腦兒發洩在李明露身上。
  
  「喂,你幹麼打人!」產遲浩這時候走過來,抓住珍妮。
  
  珍妮忽然大聲哭出來,反手抱住遲浩。「我這麼愛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死命地抱緊她,貼在他懷中像孩子一樣嚶嚶哭
  
  遲浩撇撇嘴,她不再撒潑反而哭得像梨花帶雨的模樣,顯然打動了他。
  
  「好了,別哭了!」他語氣柔和下來,輕拍珍妮的背。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珍妮縮在他懷裡抽噎著,喃喃地問。
  
  「別哭,再哭就不美了。」他習慣性地以溫柔的語調哄女人。
  
  抱著哭泣不止的珍妮,他抬眼看了跌在地上低著頭不語的李明露一眼。「現在我不能放下她不管,你先回去吧!」這麼說著。
  
  然後,他抱起一直哭泣的珍妮,走進房間。
  
  房門關上,發出「卡」的一聲輕微聲響,之後四週一切忽然又歸於寂靜……
  
  濕滑的黏膩感充滿她的手心…李明露木然地低下頭,眼神呆滯地瞪視自己手上腥紅色的液體…
  
  一道狹長的傷口橫過她細白的手,正徐徐流出一攤驚心動魄的血漬……
  
  是剛才被鋼塑的銳角劃傷的吧?
  
  被割傷的好像不是自己的肉體……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覺得痛?為什麼沒有一點感覺......
  
  麻木地從地上爬起來,走進電梯,出了大廈…,
  
  已經天黑了。街上的行人,沒一個注意到她指尖一滴滴無聲淌下的鮮血。
  
  抬起頭,突然發現天空好黑。好黑……像一塊黑絲絨。
  
  「好美....」
  
  第一次深刻體會到黑夜的美麗,感受到她和這一片黑息息相依。
  
  頹然坐倒在路邊,她覺得有點累了……
  
  「小姐,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很難看……」好心的路人走過來問,不期然看到地上一小攤鮮血,立刻失聲驚叫——
  
  「嘩,在流血啊!你的手在流血藹—你自殺嗎?」
  
  路人的驚叫聲吵不醒她傾向睡眠的神經……
  
  她的眼皮好沉重,心好累……
  
  一合眼,她驟然往身側癱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1 00:03:14

第五章
  
  醒過來的是在醫院,虛弱地睜開眼,隱隱約約地聽到病床旁的簾子後面,舅舅和舅媽的爭執聲——
  
  「臉都被她丟盡了!等一下她醒的時候你問問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林秋妹尖銳的嗓門劃破隔開病床的門簾,傳到李明露耳中。
  
  「你小聲一點,明露還在睡覺——」
  
  「你怕什麼?」林秋妹故意提高嗓門。「她醒過來聽到最好!就省了我再問一遍!
  
  吳志祥懦弱地安撫老婆。「不太好啦,她還在生病,有什麼話等她出院後再說——」
  
  林秋妹伸手戳她丈夫的額頭。「你不問是不是?你不問,我問!」說完一把拉開布帶——
  
  李明露已經睜開眼,她安靜地瞪著粉白色的大花板,雪白的臉孔凝著一張空白的表情。
  
  「原來已經醒了!」林秋妹噘起嘴,走到李明露床前。「醒了最好,我正好有話問你——」
  
  「秋妹!」吳志祥拉住老婆。
  
  「幹麼?新聞都見報了,我這張臉都被她丟光了!要是不問清楚,以後不知道還要做什麼丟人現眼的事出來!」林秋妹甩開吳志祥,瞪著李明露。「你倒是給我說清楚,沒事幹麼跑到街上自殺?還穿校服自殺,你不要做人,我跟你舅舅還要做人哩!」
  
  李明露呆滯的視線慢慢移到林秋妹臉上。「自殺?」
  
  為避免林秋妹說出更難聽的話,吳志祥搶著道:「明露,你手上劃的那個傷口——」
  
  李明露反射性地低頭,看到自己手腕上層層環繞的紗布。「我不是自殺……我是——」
  
  「還說不是自殺,騙鬼吧!」林秋妹仰著鼻孔嗤哼。「醫生都說你這是自殺的,還想騙鬼?」
  
  吳志祥勸不住林秋妹一張嘴,只能無奈地拉著她的手臂。「秋妹,你就少說兩句……」
  
  「哼!林秋妹不但不理,還變本加厲。「自己去死也就算了,不要把大家都拖下水!誰要給我難看,我就不讓她好過!」尖酸刻薄地道。
  
  「秋妹!」
  
  吳志祥再也忍不住,死拖活拉,把林秋妹拉出病房。
  
  白色病床上,李明露對著自己手腕上那層厚厚的紗布發呆……
  
  自殺?她是在自殺嗎……
  
  也許,他們說對了,一頭栽進一個不可能的關係中,放任自己去愛一個明知道會讓自己心痛的男人,固執地作著夢的自己……也許真提在自殺吧?
  
  陽光從窗外折射進來,抬起眼,光明刺痛了她的眼睛……
  
  忽然緊緊閉起眼,世界剩下一片腥紅色的血簾。
  
  「為什麼……」她低低呻吟。
  
  為什麼這麼痛苦……
  
  為什麼——
  
  「李明露!」
  
  徐薇跑過來,攔住李明露。
  
  看到是徐薇,李明露垂下眼,繞過她身邊。
  
  「我有話跟你說,你先別急著走好不好?」意外的,徐薇伸出手拉住她,臉上的神情寫著關心。
  
  「我們……有什麼好說的?」李明露輕聲問,平淡的聲調波瀾不興。
  
  徐薇皺起眉頭。「你的事……我聽說了。」
  
  她聽說李明露穿著校服自殺,流血過多暈倒在街上被救。
  
  這件事因為見了報,學校裡的同學和老師幾乎沒人不知道李明露她看到李明露在學校裡受到的指指點點、為難和非議,也看到她絲毫不為自己辯解,默默承受下一切。
  
  「是因為……表哥嗎?」徐薇問。
  
  李明露身體震動一下,目光變得僵滯,沉默地望著地面。
  
  「你知道,珍妮是誰了吧?」徐我試探地問。
  
  其實她第二天已經知道消息,因為珍妮打電話寫過她。但卻不明白那天發生的真實狀況。
  
  「沒有事的話,我要走了。」
  
  李明露抽出自己被徐薇握住的手,移動腳步。
  
  「表哥他第二天就回美國了,還不知道你的事!」徐薇在後頭喊。
  
  李明露無動於衷地往前走。
  
  「他明天就會回台灣!」徐毅不死心地喊:「他會再找你的,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李明露停下向前移動的腳步,怔怔地定在原地。
  
  徐薇奔上來,嚴肅地說:「要是不想再受傷害的話,就離開表哥遠遠的,越遠越好!」
  
  抬起頭,李明露接觸到徐薇認真的眼睛。
  
  為什麼?遲浩是她的表哥,為什麼她要這樣一再警告自己?
  
  「相信我,我是出於善意的!」徐盛擰著眉頭,猶豫之後加上這一句。
  
  沒再多說什麼,李明露走出校園。
  
  中午請了假,李明露到學校附近的郵局,把一直收藏在抽屜裡的稿件寄出去。
  
  是什麼讓她鼓起勇氣這麼做的,她不想去探究,除了小說以外的事,她不願意花腦力去想。
  
  手上的傷口已經結成一個醜陋的新疤,在某處卻有看不見的空洞,那裡永遠癒合不了,只能找一些事讓自己遺忘這種疼痛……
  
  「晦!」背後一個友善的男音喚她。
  
  一回過頭,忽然對上許振昌關切的眼神。
  
  「真巧,在這裡遇到你!」一點都不巧,他是跟著她後面來的!
  
  李明露微微點了下頭,匆匆繞過他身邊離開。
  
  「我看到你剛才寄出去的東西!」許振昌不屈不撓地跟出來。
  
  她停下來,定定看他。
  
  「呢,對不起,因為好奇,我是跟著你到郵局的。」他搔搔頭,老實招供。「我沒有惡意,我是關心你——」
  
  「謝謝,我很好,沒有什麼需要人關心的。」她很冷淡,拒人於千里之外。
  
  許振昌臉色一窒,顯得很糧。「對於跟著你的事,我很抱歉,不過我還是要說……很高興看到你把稿子寄出去。」
  
  看著他眼底的真誠和那副顯得有些無措的模樣,好心口一陣沒來由的疼痛——
  
  「謝謝。」避開眼,她迅速轉身走開。
  
  是因為領悟到了,無論是誰,喜歡一個人必定會有的虛弱,並不是只有她才如此……
  
  愛一個人,不可能會是輕鬆對待的態度吧?如果是那樣……其實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那是因為對人不在乎自己……
  
  為什麼要縱容他那樣對待自己?為什麼要犯這種自欺原錯誤?
  
  「又在想什麼?走路老是這麼不專心是不行的!
  
  遲浩的聲音宛如幻聽一般,突然出現在她身側!
  
  她一震,然後回過神,反射性地退了數步——
  
  「幹麼?」遲浩因為她的反應排起眉,誇張在嗤笑。「才幾天不見,就對我這麼反感?」
  
  他上前一步,想抓住她——
  
  李明露避開他伸過來的手,退到離他兩步外的距離。
  
  「怎麼了?」遲浩瞇起眼,撇嘴笑。「在怪那天晚上我要你先走?」
  
  握緊捏在手中的郵件掛號證明,她抬頭看了一眼陽光普照的天空,然後搖頭。
  
  「本來我第二天就要跟你解釋的!可是忽然有事回了美國一趟,所以沒來找你!他難得仔細地說明。
  
  低下頭眼看他,明朗的五官,笑臉在陽光下仍然迷人……
  
  「你也看到,珍妮哭成那樣,不安慰她不行的!」他接下說。
  
  「嗯,是礙哭成那樣,不安慰是不行的。」別開眼,順著他的話說,才知道原來一句話不需要經過大腦和心,說出口會變得這麼容易。
  
  「你明白就好!」遲浩上前,試圖抱住她。
  
  她轉身,與他的手擦身而過。「午休快結束,我該回學校了。」輕聲說,淡淡的,像風一樣輕。
  
  「急什麼?我們這麼多天沒見——對了,你不聽聽我的解釋?」他忽然想起來,笑著問。
  
  轉過身,臉上沒有反應地看他。
  
  他如報戰績地得意敘述:「珍妮是我在美國的女朋友,不過已經是過去式了,那天晚上我就是跟她說明白——」
  
  「快遲到了,真的得走了。」她不尋常地打斷他的話,抬手看了下表。
  
  遲浩撇起嘴,明顯地不高興。「這麼急著走幹麼?我不就已經在跟你解釋我和珍妮的關係,你還不高興什麼?」
  
  搖搖頭,她沉默不語,只是伸手撩開被風吹到額前的髮絲,佇立著,靜靜等他把話說完。
  
  「你到底怎麼了?陰陽怪氣的!」遲浩突然大步跨上前,不耐煩地瞪著她,抓住她的手。
  
  「沒有——」
  
  「明明就有,為什麼要說謊!」他突然煩躁地打斷她的話,抬起的下巴,要她看著自己。
  
  被迫對住他的眼,她定定地直視他,搖頭。
  
  「想發脾氣就表示出來!不要擺出這副我虧欠你的模樣,想讓我內疚?」他皺眉,瞪住她的眼。
  
  再搖頭……然後,她居然笑了。「沒有,你什麼也不欠我……我知道、很明白……」從輕聲到無聲,最後失笑了。
  
  既然沒有認過真,就沒有虧欠。是她自甘情願,自欺欺人……
  
  遲浩瞇起眼,認真盯住她的臉。
  
  「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不以為然地質問。他忽然追根究底起來。
  
  「真的要回學校了,今天有很重要的課。」搖頭、抽出手,她依舊笑著說,輕輕跟他揮一揮手。
  
  遲浩沉下臉,望著她的背影——
  
  「放學的時候我在巷口等你!」他跟上來,主動提出。
  
  望了他一眼,她沒點頭也沒搖頭,只輕輕說:「再見。」然後往學校的方向走。
  
  「不來的話,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沒有回過頭,她只聽到身後的地理所當然地加上一句,仍然跟以往一樣任性。
  
  沒停下腳步,甚至沒慢下速度,她轉過街角,失去了蹤影。
  
  出院以後,李明露搬到附近的出租公寓已經半個月,舅媽不讓她再回到家裡住,舅舅只得替她在外面租了間四坪大、沒有衛浴設備的小房間。
  
  週末下課,她從學校後門出去,繞了一大圈走到租賃處不遠的巷口,遠遠地看見一輛紅色跑車停在租屋門口,觸目驚心。
  
  作賊心虛似地匆匆閃到巷口外,心虛的程度竟然像是自己犯了錯……
  
  刻意躲開,竟然還是避免不了。
  
  「幹麼?躲在這裡防我?」
  
  乍聽一把從身後冒出的聲音,她驚愕地猛然扭過頭——
  
  「小心,別閃到脖子!」
  
  遲浩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在背後咧著嘴對她微笑。
  
  她瞪大眼,下一個動作是驟然轉身放後逃遁——
  
  「就知道你不會乖乖的,所以早就等在這裡擋你!」
  
  瞬間抓住她的手臂,他嗤笑,貓捉老鼠似地逮到她。
  
  「你找我有事……」
  
  知道逃不了,只得正視他,驚疑不定地望住他的眼。
  
  「什麼時候搬到這裡來的?那天你放學後在巷口等你,竟然讓我等不到人!」他質問,抓著她的手握緊。
  
  「我……忘了跟你說,已經不住在原來的地方
  
  「說謊!」遲浩哼笑,瞇起眼。「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以為這樣就能躲開我?我就找不到你?」
  
  怔怔地望住他,她來不及想到任何藉口辯解。
  
  「說啊,幹麼躲我?」他瞪住她,通她開口。
  
  垂下眼,決定不再躲避。「我們,沒有再見面的必要。」冷靜地說完話,終於抽出自己的手。
  
  他突然不說話,定定審看她。
  
  「為什麼?給我一個解釋!」半晌,他問。
  
  搖搖頭,她淡淡地說道:「也沒有為什麼……只是突然,突然覺得一切都淡了。」
  
  遲浩仰起頭,瞇眼瑞睨她。「什麼意思?」聲音很低嘎。
  
  「我想,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本來就沒有交集——」
  
  「沒有交集?」他撇起嘴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嗤笑。「你莫名其妙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抬起眼,沉定地看他。「我是認真的……」
  
  「是認真的就說實話!」
  
  當下,他的脾氣被激起來,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臂,強行掀開她的衣袖——
  
  「沒有交集?那這是什麼!」袒露出她手腕處還長著紅肉的傷疤,他瞪著她質問:「這個難看的疤痕是為了我才有,你敢說不愛我?」
  
  想抽回手,卻被地牢牢握住,包在大手中…
  
  「不是因為你,會受傷是因為意外……」
  
  「那為什麼不說明、不為自己解釋?」
  
  回來台灣一個星期,他聽到流言,當然也看過了報上的報導。
  
  她搖頭,蒼白著臉。「沒什麼好解釋的……」
  
  「撒謊!」他揭穿她。「明知道沒有交集,為什麼愛我?為什麼為了我受傷,卻一聲不吭?」
  
  答不出他的問題,她抽回手,轉身想走——
  
  「真的什麼話也不解釋?」他突然從後方抱住她;
  
  「也不打算聽我解釋了?」
  
  決然地別開臉,平聲道:「你已經解釋過……」
  
  「那就該明白我在乎的女人是你!」他說。
  
  她僵住,猛然回過神,狼狽地想掙扎出他的懷抱。
  
  「這麼倔強,就不怕傷了我?」他突然吸聲說,緊緊掌握她不放。
  
  屏住氣,她猛搖頭。「你不會……」
  
  「誰說的!如果你就這樣走了,當然會傷害我。」他斬釘截鐵地腔調在她耳邊宣示。
  
  她搖頭,閉起眼,無言、無力地抵抗……
  
  「我剛才說的話你應該聽見了。」轉過她單薄的肩,他對著她的耳畔放柔聲說:「我說了,我最在乎的女人是你。」
  
  緊閉著眼,忽然感受到心裡的傷口因為他的話,不再流著血……
  
  「看到你受傷我很心疼,你是為了不想讓我擔心吧,所以沒告訴我?」他笑著,難得溫柔地說,然後親吻她的眼睫。
  
  「我說過,你是我的,我們注定要牽扯一起,你逃不開我的。」他開玩笑的口氣,自負地說。
  
  「不要…不要讓我有希望……如果不能死心,你會甩不掉我……」
  
  「傻瓜!」他失笑,抱緊她。「我為什麼要甩掉你?」
  
  睜開眼,望住他的眼睛,所有的委屈似乎都因為這句話。這個寵溺的動作而化解……不確定地望著他的笑臉,卻抵抗不住軟弱的因子……
  
  「遲——」
  
  「你就是愛胡思亂想。」他笑著說,佔有地抱緊她的身體。
  
  李明露失聲伏在他懷裡哽咽,再也說不出分手的話,再也不能這樣決絕的離去……
  
  「你怎麼……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稍微平靜後,她問。
  
  「我自然有辦法找到你!」抬頭看了不起眼的公寓一眼,他皺眉頭。「這種地方怎麼住人?搬到我的公寓去住吧!每天上、下課我來接送。」
  
  「不太好…」
  
  「沒什麼不好!你是擔心你舅媽?放心,她那邊很好打發。」他緊摟住她,親吻她飛散的秀髮。
  
  「可是——」
  
  「我希望你搬到公寓——」頓了頓,他接下說:「跟我祝」
  
  她怔怔望他。」跟你篆…」
  
  「是啊,跟我住!等你一畢業,我就帶你去美國。」
  
  他……要帶她去美國?
  
  「別又胡思亂想!」他低下頭,額頭親密地抵著她的額頭,眼睛望著她。「我是認真的!」這麼說著。
  
  背著陽光,望進他閃著光芒、定定盯住自己的眼眸…然後再一次相信了他的諾言。
  
  「嗯……」她輕輕點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1 00:03:41

第六章
  
  帶著「巴比」搬到遲浩的公寓那天,遲浩開車來接她。
  
  她手上只提了一袋行李。
  
  「就這麼點東西?」遲浩坐在車上挑起眉。
  
  「嗯……」把行李搬到車上,她轉身要回小房間
  
  「幹麼?」他拉住她的手問:「你不是只有這袋東西?」從身後賴皮地環住她的腰,緊緊的,不放手。
  
  「還有『巴比』……」李明露推不開他,只能指著擱在門口的寵物小籠子說。
  
  「巴比」一看到遲浩就拱起背吼叫,一人一貓像宿敵。
  
  「把這隻貓丟在這裡算了!」遲浩皺眉,脾睨著口中的笨貓,從鼻孔裡發出嗤哼。
  
  「怎麼可以,『巴比』是我的家人……」
  
  「快上車,我沒空陪這只笨貓浪費時間!」賭氣似地放開手,他「轟」一聲粗魯地發動引擎。
  
  好不容易把「巴比」哄上車,車子開努的怒吼聲,又把「巴比」嚇了一跳。
  
  「喵嗚!」「巴比」憤怒地抗議。
  
  「閉嘴!笨貓!」遲浩不耐煩地吼回去。「再亂叫就把你丟出去!」
  
  車子以驚人的速度須到遲浩的公寓前停祝
  
  才下車,就看到江介笑嘻嘻地走過來。「喲,連行李都運過來?」
  
  看到江介,遲浩似乎有點意外。「你怎麼來了?」
  
  江介嬉皮笑臉地走近,手上拿了一瓶白酒,舉起來顯了晃。「一九九O年份的PinotChardmay,慶祝一下!」詭笑著補上一句。」
  
  遲浩皺起眉頭。「這千麼?我們約定的事還沒完!」他看了李明露一眼。
  
  「早晚的事。」江介詭異地撇起嘴,慷懶地勾出一抹笑。「兄弟,我肯定你的能力!」
  
  「你先上去,我有許跟阿介說!」他支開李明露。
  
  「我想起來,要出去買『巴比』的食物和貓沙
  
  「嗯!」
  
  既然她要出去,沒等她把話說完,遲浩匆匆應了一聲,跟江介使個眼色先走進公寓。
  
  「巴比」和遲浩不合,不能要他帶「巴比」上樓,李明露只能先把「巴比」寄在樓下的管理員處,自己上街去買「巴比」的東西。
  
  李明露才走進公寓大門,就看到旁邊停車場一個熟悉的人影,她停住腳步,和那個人對望。
  
  主動扯開生澀的微笑,她問徐薇:「你來找遲浩嗎?他在樓上和——」
  
  「為什麼又來這裡?來找表哥?」徐薇慢慢走過來,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她伸手撩開散落在眼前的髮絲,不解地回望徐薇臉上的嚴肅。「遲浩……他要我搬進公寓。」
  
  徐薇愣住,隨即口氣嚴厲地質問她:「為了表哥自殺還不夠嗎?為什麼輕易地原諒他?還搬到這裡?」
  
  不明白徐薇的激動所為何來,她遲疑地問:「你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再跟表哥在一起,」他會傷害你的!」強烈的正義感讓她為李明露不值!
  
  她喜歡她,不希望她被傷害!
  
  「傷害?」不明白地問著,更不瞭解徐薇的用意。
  
  「你什麼都不知道!」徐薇皺眉頭,扼腕地說。
  
  「我該知道什麼?」她問,一陣夏日的熱風吹過來,撲面竟然有些刺痛。
  
  「看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難怪你根本就不理會我的警告。」徐薇若有所悟地自語。
  
  李明露不確定地望著對方,感覺在陽光下站久了讓人暈眩。
  
  「你根本就不知道江大哥和表哥打賭的事。」徐薇說。
  
  「打賭?」
  
  心不在焉地問,抬頭直視刺眼的陽光,原想探測它的強度,反而險些被灼傷。
  
  刺痛的雙眼反射性地閉起,一瞬間,熟悉又教人不舒服的腥紅立刻充斥眼簾……
  
  「我警告過你了,為什麼不離表哥遠一點?他不會對你真心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江大哥和表哥他們打賭的內容!」
  
  「什麼…內容?」
  
  困難地睜開眼,視線回到徐薇臉上,經過剛才短暫的景眩感,站在自己面前的徐薇顯得有些模糊。
  
  「珍妮說他們打賭的對象是你!」一陣沉默後,徐薇突然說出口。
  
  起初李明露聽不懂,茫然地回望她。
  
  徐薇對她無動於衷的態度顯得有些氣極敗壞,她提高聲音開始往下說:「珍妮說表哥和江大哥打賭,一個月內要追到你,賭注是一瓶酒!最過分的是他們打這個賭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只不過是一場遊戲!」
  
  「這件事是你受傷那天晚上表哥親口跟珍妮說的,後來珍妮去跟江大哥求證,江大哥並沒有否認!要不然以珍妮的脾氣怎麼可能罷休……」
  
  徐薇還在繼續說話,李明露已經呆祝
  
  她望住徐薇,眼神卻失去焦距,意識好像一霎間被震離,飄得老遠……
  
  「不可能……騙人、一定是騙人的……」她喃喃地說。
  
  所有疼痛突然封閉起來,只記得一直重複「騙人」兩個字。
  
  「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去問表哥。」徐薇沒有察覺她的異樣,接著說:「珍妮跟表哥不是一般的男女朋友關係,珍妮是表哥的未婚妻,因為這樣所以她才會追到台灣來。以前我就一直試著警告你,可是你。
  
  徐薇的話說到一半,李明露突然轉身往大廈裡走。
  
  「你要去哪裡?」徐薇追上來,看到李明露蒼白的臉,猛然醒悟自己剛才大激動,本來想好好說的話
  
  這時她才擔心自己是不是說得太直接了!
  
  李明露沒回答她,只是搭上電梯。
  
  徐薇沉默下來跟在她身邊,已經猜到她是要去找表哥。
  
  到了頂樓,電梯門打開,兩個人走進屋內,房門沒關上,隱隱約約聽到從房間傳來的聲音……
  
  「你打算把明露妹妹怎麼辦?」江介不太正經地笑問。
  
  李明露停在房門口,身體僵祝
  
  徐薇擔心地望著她,卻沒有開門阻止兩個男人的對話。
  
  反正李明露已經知道了,既然要受傷,那就一次傷個夠,未來還有復原的機會,免得再受二度傷害!
  
  遲浩看了江介一眼。「你說怎麼辦?」不怎麼當一回事地回答。
  
  江介挑起眉。「你都把人家小妹妹帶回家來住了,難道不打算負責?」
  
  遲浩哼笑一聲。「阿介,你是來看熱鬧的吧?」拿起酒杯,他仰頭喝了一口。
  
  「別避重就輕,浩。」江介撇起嘴,定定地盯住遲浩問。
  
  遲浩別開臉,避開江介的眼神。「要怎麼樣?不過是一個賭注!」
  
  不過是一個賭注……
  
  聽到遲浩親口說出來,什麼話都不需要再問了。
  
  李明露僵硬地轉過身,走進電梯裡……
  
  徐薇沒有阻止她,反而開門走進房裡。
  
  「你們太過分了!」她指責房間裡的兩個男人。
  
  「小薇?你來這裡做什麼?」遲浩瞇起眼質問,突然想起什麼,他問徐薇:「對了,剛才你上來的時間有沒有看到——」
  
  他本來想問李明露和那只笨貓,徐薇卻打斷他的話。「為什麼要開這種玩笑,現在她知道了,這樣傷人好玩嗎?」
  
  「小薇,你說誰知道了?」江介問。
  
  「還有誰?除了被你們開玩笑的對象!」
  
  「她怎麼知道的?」江介皺眉。
  
  「她親耳聽到,表哥剛才說不過是一個賭注!」
  
  遲浩僵住,臉色變得很難看,沒留意到江介看他的眼神……
  
  離開公寓,李明露手上只提著「巴比」,連衣袋都沒拿。
  
  漫無目的、茫無頭緒地在街上走著,她不知道要往哪裡去,最後不知不覺回到租賃的小房間門口,縮在陰暗的牆角……
  
  蹲在門邊抱著膝蓋,身體蜷縮成一團,仍然不斷感到寒冷。臉頰上冰涼的感覺,和膝上一大攤冷冷的濕意……原來是淚水不自覺地爬了滿腮……
  
  心……還會痛嗎?還會痛嗎……
  
  為什麼…為什麼還是好痛。好痛…如果一顆已經支離破碎的心還叫心的話…
  
  「你還沒走啊?真是太好了!有一封你的掛號信剛寄到,我還在擔心你已經走了!」
  
  房東的聲音乍現在上方,茫茫然地抬起頭,意識好像封閉起來,這世界和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感覺竟然不像真實的。
  
  「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除了來收房租外,從來不曾交談,甚至不曾打過招呼的房東俯下身,關心地皺起眉頭。「耶?你在哭礙…」
  
  一個陌生人……原來連一個陌生人都會關心自己!
  
  突然地,她的淚水決了堤。空虛的孤獨感洶湧地襲來,李明露像孤兒一樣地蜷在牆角進,放聲大哭。
  
  掛號信是出版社寄過來的,李明露的稿子被錄取了,拿到生平第一筆告自己賺來的錢,她心中也有了決定。
  
  離開的念頭一起,就像得到解脫,她決定徹底消失。
  
  之前搬離吳家時,在林秋妹的縱恿、吵鬧、軟硬兼施下,吳志祥受不了,已經把李明露的戶口遷出,現在只要他們再簽下休學同意書就行了。
  
  舅媽很痛快地簽了休學同意書。
  
  可以從此甩脫李明露這個負擔,林秋妹簽得當然痛快!
  
  至於吳志祥生性懦弱,儘管明知道不妥,林秋尋決定的事,他一句也不敢反駁。
  
  到學校辦休學那一天,在校園她遇到許振昌。
  
  「好久不見了!」許振昌跑過來,在李明露走出校門前攔住她。
  
  她沒有抬頭,只從聲音辯認出是許振昌。
  
  「你瘦了好多……」許振昌走近一步,仔細端詳她的臉龐,皺起眉頭。「我聽徐薇說,你一個星期沒來學校了?」許振昌並不知道她來辦休學手續。
  
  李明露沒有回答,沉默地越過許振昌身邊。
  
  「我也聽說你的事了!」許振昌大膽地抓住李明露的手,神情帶了一點激動。
  
  停下往前走的腳步,她沒有表情地轉頭看著許振昌。
  
  「別這樣……」他心疼地說,忽然出其不意地張開手臂抱住她。「別這樣!雖然有人不懂得珍惜,但不是每個男人都一樣的!」
  
  李明露的身體微微震動一下,眼底掠過一絲渺茫的火花,隨即黯淡下來……
  
  再也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撼動她的心了。
  
  「我我…」
  
  旁邊有人議論紛紛的聲音。許振昌激動地想說什麼,李明露已經推開他小心翼翼的擁抱,垂下眼瞳仍舊無言。
  
  轉身離開學校,她沒有留戀,心裡反而有這些日子來難得的平靜。
  
  「你過得很不錯嘛!一離開我就有了新歡!」遲浩的車子停在學校門口,他靠在校門邊,瞇起眼等豐她走出校門。
  
  「我還以為你又會鬧自殺什麼的,沒想到你過得這麼好!」他撇起嘴,開玩笑的表情。
  
  仍然是這個調調,直接又傷人。
  
  沒有抬頭,甚至沒有抬眼看他,像任何一個迎面而來的陌生人一樣,李明露面無表情地超過他。
  
  他沒有改變,一直以來,他總是一樣,是她自欺欺人地相信他愛著自己…,
  
  「不想理我?」遲浩伸手抓住她的前臂,阻止她往前走。
  
  「生氣了?」他挑起眉,笑著問。「我對講過的話才是真的,幹麼那麼在意我跟別人說過什麼?那不過是一個賭注——」
  
  抽出手,沒聽他講完下面的話,她繼續往前走的步伐。
  
  遲浩手伸出一半,想再拉住她,終於因為距離太遠而放棄。
  
  「這一次我不會追上去喔!」他真的沒追上來,只是在後頭喊。
  
  她往前走、繼續往前走,任憑聲音湮滅在七月仲夏的熱風裡……
  
  「你忘了,你是因為我才有心的!」他仍然在後面喊,聲音傳過去已經有了一段距離。
  
  往前走,李明露背著他離開,沒有回頭……視線開始莫名地模糊,原來是淚水無聲地流了滿腮。
  
  感覺到一顆顆下墜的淚珠滴落在前襟上,濕成不可挽救的一大片…
  
  然後,終於聽到跑車轟隆開走的聲音。
  
  轉過街角,靠在不知哪一家的圍牆邊,抬頭仰著亮晃晃、刺眼的白日,右手擱在心臟立方,用力壓住胸口的疼痛直到麻痺……
  
  不止的淚水滯留在眼眶兜轉,深深的記憶篆…世界從現在開始隔了一層冷冷的水色。
  
  原來,現在才想明白呵……
  
  原來白日的玫瑰也會有心。
  
  不同的是,白天的玫瑰因為有心人愛惜灌溉,所以有心;而夜晚的玫瑰只能是與露水野合的品種,那顆心礙…
  
  原來是鬱結著胸口的鮮血,孕育出的……
  
  淚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1 00:04:07

第七章
  
  十年過去。
  
  多倫多的氣候是那麼冷,雖然在溫哥華轉機的時候稍暖,剛下飛機,還是不能適應七月台北的熱空氣,作家「凝露」摘下墨鏡,低頭問身邊的小女孩。
  
  「熱嗎?小慈?」
  
  「小慈不熱。」小女孩搖頭,軟軟的童音甜甜的笑容,像春風一樣拂過人心。
  
  叫小慈的小女孩身上還披著薄呢肩巾,細白的額頭上正冒出一點點汗珠。
  
  「凝露」眼睛閃了閃,歎口氣,蹲在小慈面前,柔聲說:「熱的話就告訴媽媽,不說的話,媽咪不知道小慈熱,要是小慈熱病了,媽咪會傷心的。」小慈愣了一下,睜圓剔亮的黑眼珠,懂事地猛點頭。「小慈知道了…小慈好熱。」
  
  望著小慈認真的小臉,「凝露」笑著搖頭,除下小慈身上的薄呢披巾……真是個傻孩子。
  
  「媽咪,要來接我們的余阿姨怎麼沒有來?」
  
  「凝露」站起來,拉著小慈走到機場大廳,等了一會兒,終於看到有人大老遠的舉者名牌跟她揮手
  
  「明露?」男人跑步過來,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兩人面對面,李明露僵住一秒,隨即自然地舉手。「你好,余儷小姐她——」
  
  「我是出版社總編輯,社長臨時有事,吩咐我來接你!」許振昌握緊李明露伸出的手,眼神熱烈地望住她,如同多年前一樣,移不開目光。
  
  她教人驚艷!
  
  這麼多年不見,二十七歲的她,身穿淡米色開襟褲裝,上好的衣料、名家的剪裁,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優雅得教人移不開眼光。再加上眉梢那股新添的風韻,清麗的眼眸明亮神秘,微揚的嘴角有二十七歲女人的性感和自信,她渾身好似籠罩一團光暈,美麗得醉人。
  
  唯一教人迷惑卻又深深被吸引的……是眉宇間那抹卻不下的淡淡輕愁。
  
  「叔叔好。」
  
  小慈有禮貌的叫喚拉回許振昌的目光。看到小慈,他的神情顯得有些錯愕。
  
  「你是——」
  
  「忘了介紹,這是我女兒,李心慈。」李明露自然地抽出被握緊的手,微微笑介紹小慈。
  
  「女兒?也姓李……」
  
  忽然自覺失態,許振昌蹲下來,對住小慈微笑。「小妹妹,你好。」
  
  小慈點點頭,靦腆地扯開笑容,露出小笑渦。
  
  「很漂亮的孩子。」站起來後,他由衷地對小女孩的母親說。
  
  「謝謝。」李明露客氣地回應,然後問他:「我委託余儷小姐的秘書訂了酒店。」
  
  「是,我就是負責送你過去!」許振昌不改熱切地道。
  
  等三人坐到車上,他終於忍不住說:「一知道名作家『凝露』就是你,我主動跟社長要求,給我來見你的機會。」
  
  她望著窗外,正午的台北,地面上還冒著蒸騰的熱氣,忽然開空就變色,轟隆隆地下起大雷雨。
  
  街上行人狼狽地奔的奔、躲的躲,交通開始襲塞,喇叭聲一時此起彼落、響徹雲霄。
  
  「離開七年,台北改變了很多。」半天,她文不對題地回答。
  
  「你也改變了不少。」許振昌把目光從擋風玻璃前移到她臉上,別開眼後語帶雙關地道。
  
  車廂內突然沉默下來,小慈乖乖地坐在兩人之間,安靜的她一直保持沉靜無聲。
  
  沒有爸爸的她,為了不給媽媽添麻煩,一向是太乖的小孩。
  
  過一會兒,許振昌突然說:「十年前你突然失蹤,辦了休學後,大家都找不到你。小薇她……一直掛念著你。」
  
  仍舊沒有回過頭,李明露一直望著窗外,一手握著女兒的小掌心,單手托著腮,好似悠閒地在欣賞著雨中的台北街景。
  
  「在台灣,有好多人、好多事,我早已經忘了。」平靜的聲調,沒有夾雜情緒的話語,雲淡風輕地從她四中滑出。
  
  許振昌屏住氣,半晌後釋然地一笑。「你還是跟十年前一樣沒變,唯一改變的是,你拒絕人的方式。」
  
  從前是冷漠、封閉,現在有禮,卻冷淡。
  
  李明露終於別過眼,定定地看了許振昌半晌,忽然微笑。「很奇怪……你的話總是能感動我。」
  
  許振昌咧開嘴自嘲。「真的能感動得了你,那個時候你不會掉頭就走。」
  
  李明露的笑容斂去,再度別開眼望向窗外。
  
  「這次回台灣打算停留多久?」許振昌問。
  
  「只是帶小慈回來看看……不會超過兩個星期吧。」她答。
  
  許振昌看了小慈一眼,對這孩子超乎異常的安靜這才開始覺得訝異。
  
  送女倆到了酒店,趁著小慈到後車廂提自己的小行李緒待者的時候,許振昌問她:「對不起,不過我還是得問——小慈真的是你女兒?」
  
  她看著小慈,輕聲回答:「當然。」
  
  「我還以為你——」
  
  「啊,小慈那太重了,行李讓制服叔叔拿就好了!」
  
  她繞過去接過小慈手上的小衣箱,交給酒店少爺,也打斷了許振昌沒說完的話。
  
  「叔叔再見。」
  
  小慈在媽咪的示意下,轉身朝許振昌揮揮手。
  
  許振昌下意識地也舉起手揮了揮。「再見……」
  
  望著漂亮的兩母女手拉著手走進酒店,一路上不少待在大廳的外國住客,以驚艷的餐當注視這對」質、容貌皆非凡的母女……他慢慢放下手,呆在門口不知道多久,直到酒店的少爺走過來請他把車開走。
  
  中午到餐廳吃飯的時候,在酒店門口退到久違的人。
  
  「好久不見。」徐薇走過來,怔怔地望住李明露,很底有掩不住的激動。然後她移下眼光,注意到李明露身邊的小慈。
  
  會遇到徐薇早在意料中,撥了撥頭髮,低下頭輕者對小慈說:「叫阿姨。」
  
  「阿姨。」小慈仰起小臉,聽話地叫喚。
  
  「小慈乖。」徐薇對孩子微笑。她已經從許振昌口中得小慈的存在。
  
  「你……這幾年好嗎?」站起來後,徐薇問小女孩的母親。十年來,這是她想知道的答案。
  
  當初告訴她有關賭注的事,是否是一個錯誤…因為不知道李明露的行蹤,十年來他越來越不確定,也越來越自責。
  
  「吃飯的時間,」李明露抬起頭看了下表,臉上並無太激動的表情。「到餐廳再說吧!」
  
  她帶著小慈先走,徐薇沉默地跟上去。
  
  在餐廳坐下,替小慈點了餐,然後問徐薇:「吃什麼?」
  
  「我吃過了。」
  
  傳者來過又走,等餐的時候,徐薇忍不住問:「你還沒告訴我,這幾年——」
  
  「現在你不是看見,我過得好極了。」直視著徐薇,她笑著說。
  
  徐薇愣住,歎口氣,目光轉向小慈,輕聲問:「這孩子是你在加拿大——」
  
  「小慈是我的孩子,我想許振昌已經告訴你了。」
  
  「你在加拿大……結婚了?」徐薇問,聲音裡有濃濃的疑問。
  
  「女人不一定要透過婚姻才能擁有孩子。」她平靜地回答。
  
  「我不明白,你是說小慈她——」
  
  「孩子在這兒,別以為她聽不懂大人的話。」李明露輕聲打斷徐薇的話。
  
  徐薇沒法再追問下去,雖然心底有無限好奇。
  
  「這些年來……我一直對當時衝動的行為感到內疚。」
  
  李明露正低頭吃飯,聽到徐薇說話,她抬起頭。
  
  「當時我太年輕,自以為那樣做是對的,卻沒有考慮到你的心請……」
  
  「你還記得?」
  
  李明露驚訝地笑出來,顯然不當一回事,她的反應讓徐薇疑惑。
  
  不知道該再接什麼話,徐薇沉默下來。
  
  一頓飯吃得很沉悶,小慈是個不說話的孩子,除了微笑點頭,這孩子沒有太多自己的情緒。
  
  「有一句話,一直沒機會說……」吃完飯,李明露要協帶小慈回房間休息的時候,在樓梯口,徐薇遲疑地說。
  
  李明露停下上樓的腳步,回過頭。
  
  「我……我要為表哥對你做過的事道歉。」考慮了許久,雖然她似乎已經不介意了,她還是由衷地說出口,
  
  一陣沉默,也許只有一秒。兩秒……時間卻好似凝結了。
  
  「過去的事我已經忘了。」李明露終於說。
  
  面無表情地說毫完話,她帶著小慈上樓。
  
  「真的——真的忘記了嗎?」
  
  望著母女倆的背影,徐薇喃喃自語。
  
  真的忘記了嗎?
  
  這句話,多年來李明露不許自己再問自己。
  
  但是回國這兩天,意外地與故人相見,她被迫要去想起。
  
  回到房間後,小慈乖乖地上床午睡,跟往常一樣,聽話得不像個孩子。
  
  小慈是她在孤兒院領養的華裔小孩。父母是來自台灣的新移民,在一場車禍中雙亡,留下孤獨、舉目無親的小慈。
  
  當時才四歲的小慈完全不懂英文,在孤兒院裡封閉且自閉,沒有小朋友肯理她,她也不現人,封閉在自己的世界。
  
  小慈的身世跟她太像,個性也微妙的相似,只是她以冷漠保護自己,小慈則選擇偽裝自己的感情,不哭、不惹麻煩。超乎異常的安靜,當一個聽話得不像孩子的孩子。
  
  推開門窗,天上忽然烏雲密佈,窗外又開始下起大雷雨。
  
  剛關了窗,電話忽然響起來——
  
  疑惑是打錯電話的,心不在焉地拿起話筒,心思放在床上翻個身的小慈身上。
  
  「喂」
  
  「想不到還能聽到你的聲音。」
  
  話筒對方傳來低沉的男聲。
  
  腦海空白了三秒,然後想起一個沉睡在心底,再也不願再回憶、想起的名字——
  
  遲浩!
  
  好像……好像是好遠以前的記憶了……
  
  有一段時間她真的已經忘了這個聲音……
  
  是真的以為自己忘記了。
  
  「對不起,你找錯電話了!」
  
  「匡」一聲掛了電話,因為太用力,吵醒了小慈。
  
  「媽咪?」小慈睜開眼,在床上坐起來。
  
  「沒事,快睡……只是有打錯電話。」蹲在床邊,她安慰女兒。
  
  小慈點點頭,很快地再入睡。
  
  望著小慈安寧的小臉,她慢慢地頹靡下來,埋著頭伏在女兒床邊。
  
  不得安寧嗎?只要一回台灣就不得安寧嗎?
  
  十年過去了,十年…還不夠久嗎?
  
  「鈴」
  
  電話又臭名其妙地打進來,響了一聲,小慈已經睜開眼睛,而她則倏地拿起電話——
  
  「喂?」
  
  對方沉默半晌,忽然發出一下低沉的乾笑聲。「不錯嘛!經過十年是不一樣了,至少不會再逃避,電話響了一聲就接起來!」
  
  李明露的眼睛和女兒對望,小慈正睜大眼睛,盯著拿著話筒沉默的自己。
  
  「很抱歉,剛才我已經說過你找錯電話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是這麼說,清晰且冷靜。
  
  話筒另一邊傳來一聲哼笑。「打錯電話?」語調充滿調侃。「對了,十年也該忘得差不多了!既然忘了,那我就上樓見你!」
  
  另一頭傳來嘟嘟聲……
  
  她拿著斷話的話筒發呆,腦子裡「嗡」地一聲!
  
  上樓?他就在樓下?
  
  「媽咪?」小慈坐起床,輕聲喚發呆的媽媽。
  
  「小慈……乖,你在房裡等我,媽咪出去一下。」一瞬間她不得不做出決定。
  
  小慈望著媽媽半晌,然後跟以往一樣乖巧地點點頭。
  
  親了女兒一下,她轉身離開房間。
  
  才一走出房門,還沒走到電梯門,就看見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身影沿著樓梯跑上來——
  
  呆在原地看他走近一…忽然懷疑這十年的時間他又長高了。
  
  「想起來了?讓你恨到必須要忽然消失,才算避開的男人!」
  
  遲浩一步步走近,一手插在黑色的西裝褲袋裡,高挺的身量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勾起扣此角從十年前輕浮的印象,轉化成濃濃的男人味。
  
  「我是沒想過會再見到你。」她冷靜地說,沉定地盯住他。
  
  他沒變,深刻的五官依舊俊美,只有眼神改變了,變得更深沉犀利。
  
  遲浩瞇起眼,站在他身前,含諷的目光從頭到腳掃視了她一遍。「我也沒想過,你變了這麼多!」
  
  「從前是一朵含苞的小玫瑰,現在就是綻開的香花了!」撇起踴,他接下說。
  
  「謝謝。」她有禮地回答,眸光閃動瞬間,伸手撩了擦長髮。
  
  他注意到什麼,伸出手。「頭髮也變長了!」欲碰觸她的髮。
  
  她巧妙地閃身避開,冷淡地道:「請自重,遲先生。」
  
  遲浩挑起眉,哼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客氣了?」停在半空的手尷尬地收回。
  
  「遲太太好嗎?」客套的問候語滑出口,她輕描淡寫地問。
  
  遲浩倏地瞇起眼,僵了半晌,然後乾笑一聲。「原來你對我的事一直很關心!」
  
  定定地望住他,她沒有移開目光。「世界知名『G.M』集團的繼承人舉行世紀婚禮,除非不看報,在加拿大一樣接收得到新聞。」
  
  是從那時候開始,徹底覺悟,知道曾經給出全部自己的那段戀情,不只是一場賭注,更是一場可笑的騙局!
  
  是的,她終於真正明白,那段感情對他而言毫無意義,他甚至不曾試著找過她……他結了婚,輕易地忘記生命中曾經有過一個為了他出走的女人。
  
  如果說真的有意外,就是今天的遲太太並非當年的珍妮。
  
  看著他,她從容地問:「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一個有了妻子的男人,為了什麼來找另一個女人?」
  
  「純粹來看朋友——」
  
  「我跟你從來不是朋友吧?」她笑出來,眼底卻沒有笑意。「你說我是你的玫瑰,我們的關係是征服者與被征服者!」
  
  遲浩的神情顯得有點狼狽,回視她冷靜的眼眸,他忽然瞇起眼,像是在研究。「還是很恨我吧?否則不會對以前的事記得這麼清楚。」
  
  「恨你?」她仰起臉、搖頭,有失笑的衝動。「都已經過去的事,沒有什麼好恨的……」
  
  「我有了家庭,而且,已經不是十七歲的女孩了。」低下頭,她盯著他,仍然笑著說。
  
  「是啊,我倒忘了,你也結了婚!」他撤起嘴,譏刻地反問。
  
  因為徐薇所以他知道李明露住在這裡,也知道她已經有一個六歲大的女兒。徐薇同時告訴他小女孩也姓李,可能是未婚生下的孩子。
  
  她回他一個完美的笑容。「女人不一定要透過婚姻才能擁有孩子,不過……我感謝小慈的父親,而且愛他!」
  
  遲浩像是被打了一拳,插在西裝褲裡的拳頭掐緊。他冷笑一聲。「想不到你還真是脫胎換骨,不再倚靠男人的愛情,變得這麼獨立!」冷著聲譏刺。
  
  「托你的福。」她微笑回答。
  
  「好……很好。」他點頭,冷笑,一步步往後退進電梯。「就算我打擾了!」
  
  電梯門闔上,過了許久她還呆呆站在門口附近。
  
  不知道是什麼濕濕的東西,順著臉頰滑下去,沾濕了衣襟。
  
  「媽咪。」
  
  小慈走過來輕聲叫她,軟軟的小手包住李明露的手掌。
  
  她回過神,抹去淚,沒事一般地低下頭,對著小慈愉悅地說:「怎麼跑出來了?外面冷氣比較涼,快進去。」
  
  彷彿沒發生過事一樣拉著小慈走進房間。
  
  六歲的小慈回頭看了電梯的方向一眼,然後望著媽媽,粉嫩的眉心慢慢疊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1 00:04:32

第八章
  
  許振昌為了要盡地主之誼,開車載著李明露和小慈到街上閒逛,剛回到酒店,就在樓下碰到徐薇。
  
  「總裁到台灣,正在樓上開記者會,宣佈在台灣的投資計劃。」徐薇道。
  
  徐薇畢業就在「G.M」集團的台灣分公司工作,她口中的總裁就是遲浩。
  
  「你們住在同一家酒店。」望著李明露,徐薇地帶過補充。
  
  「他來台灣?你怎麼沒告訴我?」許振昌卻聽得很清楚,他皺起眉頭問徐薇。
  
  「本來,我沒打算把你到台灣的事告訴表哥。」徐薇心虛地說。
  
  「你告訴他明露回台灣的事?」許振昌的不高興溢於言表。「徐薇,你答應過我什麼——」
  
  「無所謂。」李明露習慣性地撩開長髮,平靜地說:「我已經見過他了。」
  
  許振昌回過頭望著她,眼底有一絲困惑。
  
  她對許振昌笑了笑,雲淡風輕地。「都過去那麼久的事了,你以為我還在乎什麼?」
  
  徐薇皺起眉頭。「明露,表哥他——」
  
  「我們都是有家庭原人,也已經是大人,見了面也只是聊聊陳年舊事。」李明露笑著說。
  
  她沒注意到,小慈一直抬著頭望著媽媽。
  
  「走吧,小慈,跟許叔叔說謝謝,跟徐阿姨說再見。」她低下頭吩咐小女兒。
  
  「謝謝許叔叔,徐阿姨再見。」小慈乖乖聽話。
  
  李明露帶著小慈上樓。
  
  「為什麼要告訴遲浩?」李明露和小慈上樓後,許振昌質問徐薇。
  
  徐薇沉默了半晌。「他有資格知道。」然後這麼回答。
  
  「錯了!」許振昌厲地皺起眉頭。「他是最沒有資格的人!」
  
  徐薇盯著他,歎了口氣。「隨便你怎麼說吧……命運注定會相遇的兩人,就會以各種方式開始他們的緣分。就算不然……事情也總要有一個結束。」
  
  許振昌愣住,半天說不出反駁的話。
  
  「可是,有一件事很奇怪。」徐薇疑惑地皺起眉頭,然後喃喃自語:「我並沒有把明露住哪一家飯店的事告訴表哥……」
  
  「他有錢有勢,既然知道明露回台灣,要查這種小事簡單得很!」
  
  「可是,我總覺得很奇怪。」
  
  當時她告訴遲浩,李明露回台灣的事,遲浩的反應冷淡,她原以為他已經忘記李明露是誰,怎麼也沒料到遲浩會找上門。
  
  「沒什麼好奇怪的!像他這種人要的只是掠奪,過去得不到的,現在有了機會,就會想盡辦法佔有!」許振昌嗤之以鼻。
  
  「振昌,別自以為正義,以自我的觀點去仲裁一件事是最不可靠的!你跟我都不是天神,有什麼資格揣測或過問別人的事?」徐薇的語氣有濃濃的遺憾。「十年前……我就是犯了這樣的錯誤。」
  
  「所以你不該太雞婆,把明露的消息告訴遲浩!」許振昌哼道。
  
  徐薇愣住,然後歎口氣。「也許,要你明白是難了點。」訕訕地往下說:「當年我插手管別人的事,還自以為自己做了好事,卻不知道重重傷害了別人。」
  
  她指的是把賭注告訴李明露,導致李明露音訊全無一事。十年來她一直擔心她已經自殺死亡,或者流落在不知名的地方,一個人孤獨病死或墮落……
  
  因為這件事她後悔了十年,也自責了十年。
  
  「別一直重複告白你的罪惡感,你怎麼知道告訴遲浩不是另一個錯事?何況遲浩已經有老婆了!」許振昌不妥協地道。
  
  徐薇無語。 表哥是已婚了沒錯,可是……
  
  「別讓你的罪惡感害你做下另一件錯事!」許振昌不以為然地警告。
  
  晚上李明露和小慈剛在餐廳吃過飯,要回房間的時候遇到遲浩,和他同行的有三個人,其中一人是徐薇,另一人正邊走邊拿筆在抄東西。
  
  徐薇舉手跟她打招呼,她回了一笑。同行另一名打扮入時的女人,好奇地望了李明露一眼。
  
  遲浩對三個人說了幾句話後,便大刺刺地走過來,一點都不避嫌。
  
  「吃過飯了?」心不在焉地隨口發問,順道擋住去路。他注意到沉默的小慈。「你女兒?」
  
  「叔叔好。」小慈如往常一樣有禮貌地問好。
  
  「小慈,你先回房間,媽媽等一會兒就回去。」她溫柔地對小慈道。
  
  小慈點點頭,自己搭電梯上樓。
  
  「幹麼?我是瘟疫嗎?不介紹你女兒讓我認識?」他哼笑,以言語挑釁。
  
  「到這兒來不太好吧!你是這樣怠慢客人的?」沒理會他的話,李明露看了走向餐廳的三人一眼。
  
  那其中有一個特別人物。
  
  她認出其中有一位是「遲太太」,李明露在報上看過他們的婚妙照。
  
  「你那只笨貓呢?死了?」他惡意地說。同樣沒回答李明露的問話。
  
  「『巴比』年紀大了,脾氣又不好,醫生建議我們將它寄宿在動物醫院。」平靜的神情,終於因為他的話皺眉頭。
  
  他撇起嘴。「下午我看到許振昌開車送你們回來,你跟他走得很近?」
  
  「不干你的事吧?」她冷淡地回答。
  
  「是不干我的事,我只不過替小慈的父親問問!」他仰著臉瞇眼看她,再度挑釁。
  
  「那更是不干你的事。」她聲音更冷,卻對著他微笑。
  
  「嘖嘖!」他從鼻孔裡發出嗤聲。「男人一不在身邊就爬牆,可見那孩子的父親對你而言不夠重要,當年我認識的你可不是這個樣子——」
  
  「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她瞇起眼,笑容凍結在嘴角。
  
  他誇張地挑起眉。「是什麼力量,讓你變成這麼不道德的女人?」故做訝異地問。
  
  「我不知道你也講道德?」她忽然由衷發笑,眼底充滿調侃。
  
  遲浩忽然沉默,定定地盯住她。「什麼意思?」
  
  她止不住笑,只覺得更諷刺。「你有道德嗎?十年前沒有,現在培養恐怕太遲了!」
  
  他盯著她看了半晌。「你真的很恨我!」終於下了結論。
  
  「恨你?不,我說過了不恨你!」好不容易止住發笑的衝動,她輕佻地說:「一個有了妻子的男人,卻丟下妻子不管,莫名其妙跑來關心另一個女人出不出牆……身為名人的你,不怕惹來閒言閒語?」
  
  「有閒言閒語的話,你也是當事者,除非你想出名!」
  
  「仰仗你的臭名?謝了,不必!」說完話,她轉身就走。
  
  這幾年他的花邊新聞沒斷過,所謂的「遲太太」,恐怕也是一個傷心人!
  
  遲浩迅速抓住她手腕。「現在旗鼓相當了,是嗎?」他扯開嘴角,笑容卻很僵硬。
  
  「旗鼓相當?」一絲笑容始終掛在她嘴邊。「是指哪一樣?玩火?還是打賭?比起你來,我還差得遠了!」她甩開他的手。
  
  「你永遠忘不了打賭的事。」他盯著她,眸光突然深沉起來,若有所思。
  
  「打賭?」她伸手,撩開頭髮。「有什麼大不了的?有誰會一輩子記得一件沒意義的事?說得真好……只不過是一場賭注!」
  
  笑著丟下話,她轉身上樓。
  
  他站在樓梯口,瞪著她的背影。
  
  「浩……那是誰?」張潔走過來輕聲問丈夫。
  
  「沒事。」他轉身往餐廳走。
  
  皺緊的眉頭不曾鬆開,遲浩的臉色極為難看。
  
  回到台灣後李明露似乎變得特別忙,晚上十點小慈已經上床睡覺,房間的電話卻響起來。
  
  「喂?請問找哪位?」
  
  不想小慈被吵醒,電話響不到一聲她已經接起。
  
  「李小姐嗎?」電話那頭傳來陌生女人的聲音。
  
  「你是——」
  
  「敝姓張,單名一個字。我是遲浩的妻子。」簡潔有力的自我介紹。頭銜是「G.M」集團總裁的妻子。
  
  「你我並不相識。」她話說得直接,不管張潔的目的為何,單純地只想推卻掉陌生人的騷擾。
  
  「我想和你聊聊——」
  
  「現在很晚了,不太方便。」她直接拒絕。
  
  「李小姐,我會給你一筆錢。」張潔忽然說。
  
  李明露以為自己聽錯,在電話這頭愣了半晌。
  
  「你放心,錢的數目不會太少。」對方的沉默,讓張潔誤以為李明露等著她開口表態。
  
  「錢?」一種可笑又傷感的情緒忽然在她心底發酵。「四年的婚姻生活,面對丈夫的不忠,你一直是以這種方式來擺手另一個女人的?」她尖銳地反問張潔。
  
  一個女人的不幸起因於對男人的縱容!十年前她已深深覺悟了這點。
  
  「李小姐,我有我的苦衷。」過了半晌,張潔落寞地回答。
  
  張潔無奈的聲調勾起她的悲憫。
  
  「我跟你丈夫沒有任何關係,你不必花錢收買我,信不信由你。」說完話就掛上電話。
  
  沿著牆面滑下,慢慢癱瘓在電話機旁,臉埋在兩膝,兩手壓著發痛的心口,久久、久久……就維持著這個姿勢。
  
  「張潔打過電話給你?」
  
  李明露閉著眼睛在酒店的目光室曬太陽,遲浩忽然走過來問。
  
  睜開眼,一瞬間刺眼的陽光啄痛了眼睛。迅速閉起眼再睜開,終於適應了目光的強度。
  
  「你的紀錄大惡劣,身為你的妻子,給錢是另一種無奈!」從躺椅上站起,她邊走邊說。
  
  小慈在房裡午睡,日光室裡空無一人,難得悠閒的午後,又讓他破壞。
  
  「張潔要給你錢?」他瞇起眼,眼光冷下來。
  
  「除了錢,難道你還給了她什麼她只能利用金錢買回她的婚姻。」她冷淡地回視他。
  
  」他忽然笑出來。「別這麼憤世嫉俗的模樣!以前你的冷靜到哪裡去?」
  
  「有一句台灣話叫『軟土深掘』,冷靜是用在講理的人身上!」她回敬他。
  
  他仰頭,吐出一口氣,經過這幾回交鋒,已經不再為她的憐牙俐齒驚訝。
  
  「我跟張潔從來沒有結婚。」他忽然說出驚人的內幕。
  
  「這種謊言只適合騙十一七歲的我。」她百分之百不相信。
  
  全球大報都刊登了結婚消息,兩大集團合婚,不會是兒戲。
  
  「純粹是利益聯姻,『張氏』集團有我們要的東西。」他簡單解釋。
  
  這其中有另一個理由、更深沉的理由,他卻沒有說明……
  
  「是啊,我忘了,你喜歡下注,怎麼可能有真感情!」她譏刺地說。
  
  「利益聯姻」四個字讓他反感。」
  
  十年前、十年後玩同一種把戲,不同只在換了另一個花樣。
  
  遲浩發出一聲無奈的嗤笑。「隨便你怎麼說!總之,我跟張潔結婚前已經先簽了離婚證書,我們之間並沒有實質的婚姻關係,更沒有義務。」
  
  他三言兩語簡單解釋完和張潔的關係,過分冷靜的語調聽起來顯得有點無情。
  
  「結婚前就離了婚?大概只有有錢人想得出來這種把戲!」她伸手撩開長髮,語氣輕佻地問他:「遊戲規則又是你訂的吧?我懷疑張潔怎麼會肯!」嗤笑著,略帶不可置信他疑問。
  
  「張氏集團經營不善,張潔來求我幫她。她有求於我,自然會同意我開出的條件!」他不否認遊戲規則確實由他來訂。
  
  「實力雄厚的『G.M』和『張氏』兩家聯姻,『G.M』不負責任何『張氏』的債務,卻能穩定『張氏』股東以及債權人的心。」遲浩往下說。
  
  她伸手,撩了撩了長髮。
  
  他注意到她這個小動作,從第一回在樓梯再見面那一次開始,這幾天來他看了很多次。
  
  「這是你的私事,你不必告訴我。」她退了兩步,一轉冷淡地說。
  
  他的目光從她原本已經很整齊的長髮移到她臉上。「經過四年,張氏的財務狀況已經穩定,近期內我會宣佈和張潔離婚的消息——」
  
  「我說了,這是你的私事,我沒興趣知道。」
  
  她想走出日光室,他卻擋在門口,甚至關上門。
  
  「你還沒告訴我,有關小慈父親的事!」他問。
  
  「那是我的私事,沒必要回答你吧?」
  
  「我的私事換你的私事,很公平!」
  
  「公平?」她像是聽見笑話。「這句話會從你目中說出來,真是不可思議!」
  
  遲浩僵住,表情有點不自在。
  
  一直以來都是她處於被動劣勢,主動反擊,他臉上的難堪卻成了一種諷刺——
  
  那意味著他確實心虛,確實有心傷過自己!
  
  「那間大屋還留著吧?」她突然主動問起來。
  
  「嗯?」
  
  「大屋還留著嗎?那片玫瑰園呢?」
  
  遲浩盯住她,半晌才回答:「還留著。」
  
  「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
  
  「什麼?」
  
  「為什麼我是屬於夜晚的?」她問,語調聽起來像是隨口而問。
  
  他盯著她看,一會兒終於低聲輕道:「沒有陽光,能在夜晚生存下來的花,有最強的韌性。」
  
  「所以可以任意傷害,反正就算花萎葉殘也會活下來——你是這個意思吧?」說著這樣的話,她卻笑著問。
  
  他沉下臉。「你到底——」
  
  「公寓呢?還帶著別的女人進去,然後對每一個女人說,這裡只帶她來過?」
  
  遲浩不吭聲,面無表情。
  
  「你有什麼話要說?解釋?還是反駁?」她嗤笑著問,尖銳的言語開始不自覺透露出當年的傷痛……
  
  「那裡真的只帶你去過,珍妮是自己找上門的!」
  
  「自己找上門的?那怎麼會有公寓的鑰匙?這種謊言連十七歲的我也不會相信!」
  
  「我不知道她打哪裡來的鑰匙——」
  
  「那賭注呢?她知道賭注的事也是自己聽來的?」她笑起來,笑得眼裡淌淚。「看來你有太多謊言要澄清!」
  
  「你到底想要我怎麼樣?」遲浩皺起眉頭。
  
  李明露挑起眉,好像對他的話驚訝。
  
  「你以為現在還能怎麼樣?」她嗤之以鼻,然後冷冷地說:「請讓開!」
  
  遲浩傾身向前,擋住陽光,在她身上投下陰影。「說了這麼多,你就是不能忘記當初傷過你。」
  
  「要我忘記?那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過去的事我絕對忘得一千二淨。」她平聲說著冷淡的話。
  
  「真正的『忘記』不是這樣吧?」遲浩笑開臉,以優越的姿態撂下話。「太勉強的話小心反作用,越是想忘記會記得越牢。」動人的笑容肆無忌憚地螫傷人。
  
  「不牢費心,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她回報一笑,笑容卻不由自主地僵硬。
  
  「是嗎?」他嗤笑出聲,兩手抵在牆面上,圈住她。「原來一見到我就想起來,看來對我你還不能免疫。」
  
  她背部發硬地抵在牆面上,冷笑著。「你太抬舉自己了!」
  
  他挑起眉,野蠻地利用男性的身體按住她。
  
  意識到她愕然僵住,然後脹紅的臉,他得意地低笑。「至少你還有反應!」伸手想碰她的秀髮。
  
  她甩開他伸過來的手。「無聊!」
  
  推開他,她打開門,快步走出日光室。
  
  遲浩僵在原地,按住被打開的手,臉上一無表情。
  
  回加拿大前一星期,李明露和出版社的發行人相約在咖啡店見面,順道簽定合約。
  
  「李小姐,對於合約內容你還有疑問?」余儷客氣地問。
  
  「沒有,事前您已經委推許總編送來給我看過,有疑問的部分已經修改或解釋過。」李明露有禮地道。
  
  這份合約給她的條件太好,好到讓她懷疑出版社簽下她的目的!
  
  「我們公司很有誠意吸收真正優秀的作者,就商業角度來看,好作者能帶動銷量。提升出版社的知名度,雙方也是互蒙其惠。」這是許振昌轉覆余儷的回答。
  
  這樣的解釋十分合情合理,聽起來完善得挑不出毛玻
  
  再加上對方又是頗有名氣、正派經營的出版社,應該沒什麼問題,所以她同意簽約。
  
  簽了約後,一式兩份,雙方各自收妥,余儷忽然說:「我們老闆今天會來見你。」
  
  「老闆?」李明露有些微驚訝。「我以為你就是
  
  「我不是,我只是被授權,全權處理出版壯的相關業務而已。」余儷笑道。
  
  李明露有些納悶,這件事她事前並未被告知。
  
  「啊,我們老闆來了!」余儷忽然提高聲音,高興地站起來迎接。
  
  李明露回過頭望向門口的方向——
  
  一個熟悉的男性身影正朝她們走過來,出眾的外表,頓時成為全咖啡廳女性的焦點。
  
  李明露僵在椅子上,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男人終於走近,接開椅子坐在李明露身邊。
  
  「余小姐,李小姐的合約簽妥了?」遲浩問,深不可測的目光盯著李明露。
  
  不信和疑惑反覆交織在她臉上,她愣愣地望著他,說不出話。
  
  「是的,遲先生。」余儷回答,同時站起來。「遲先生和李小姐慢談,我先回公司。」
  
  等遲浩點頭,余儷隨即離開咖啡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面無表情地問,感覺又被他耍了一道。
  
  遲浩聳聳肩,一臉無辜表情。
  
  「余儷只告訴我有一位優秀作者,建議簽進公司,我怎麼知道會是你?在商言商,我的責任就只是督促她盡全力網羅這名『優秀作者』到本公司旗下——」
  
  「你什麼時候涉足出版界,媒體上為什麼全無報導?」
  
  「原來你這麼關心我。」他笑開臉,故意說:「知道你這麼關心我,下回我一定一五一十跟媒體報告我的動向。」
  
  她屏住氣,睜大眼睛瞪住他。
  
  遲浩湊上前,嬉皮笑臉地往下說:「本來我想在合約上註明,要求你把筆名改成玫瑰——」
  
  「低俗而且無聊!」她氣得大罵,猛地站起來,差點撞倒了椅子。
  
  「火氣別這麼大,最近你怎麼老是這麼容易失去冷靜?」他嗤笑,從口袋掏出口香糖,慢條斯理地拆開外面的包裝,丟到嘴裡。
  
  「戒了煙——不介意我嚼口香糖吧?」沒事般地這麼問著,露出無害的笑容。
  
  「合約還我!」不可置信他耍無賴的態度,她握緊拳頭,氣得全身微微顫抖。
  
  「有必要這麼激動嗎?」一手支著下額,他悠哉地問。
  
  「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別激動,先坐下再說。」他看了四週一眼,暗示所有的人都在注意他們。
  
  「你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沒理會他,她逕自質問。
  
  「這麼說就太傷人心了。」遲浩一臉哀悼狀,眼神可一點也不悲淒。「我不是說過了,我並不知道公司簽下的人是你。」
  
  她瞇起眼,不相信他。
  
  接收到她懷疑的眼神,遲浩正了正容,認真起來。「我是從來不看小說的!說得俗氣一點,我是一個生意人,純粹站在做生意的角度。」
  
  「不看小說?既然不是書友,我一個小作家,哪來的力量請得動大老闆出面?」她很快挑出他的語玻
  
  他微笑,不疾不徐的說出一句讓人氣結的話。「我心血來潮。」
  
  李明露怔住,瞪住他好半晌……
  
  下一個動作是忿然轉身離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1 00:04:56

第九章
  
  李明露找許振昌,問他知不知道老闆是遲浩的事。
  
  「遲浩?」他錯愕的表情,顯然不知情。
  
  「算了,我想你什麼也不知道吧!」胸口莫名地沉重,像一塊大石壓著透不過氣,開始後悔回台灣。
  
  她不該回來的!
  
  「發生了什麼事——」
  
  「你能幫我訂到機票嗎?我想盡快回加拿大!」她問許振昌。
  
  許報昌沉默了好半晌,終於說:「我有朋友在航空公司工作……應該沒問題。」本來想開口留住她,卻提不出勇氣。
  
  「謝謝……麻煩你了。」她由衷地說。
  
  「突然急著走,是為了遲浩?」乍聽她說出版社的大老闆是遲浩,他也很意外。
  
  她沒回答,卻問了另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出版社之前的老闆是誰?」
  
  許振昌皺著眉頭想了一下。「好像是『惠橋』公司的老闆……」
  
  「不是出版界的人?」「惠僑」是國內一這有塑化公司的名字,跟出版業根本扯不上邊。
  
  「是啊,詳細情形我也不是很清楚。」許振昌望著她沉思。「知道是遲浩,你打算怎麼辦?」
  
  她抬起眼。「為什麼這麼問?」
  
  「我知道……你們十年前發生過的事——」
  
  沒等他把話說完,遲浩撇開頭,拒絕聽下去的態度非常明顯。
  
  許振昌忽然衝動地抓住她的雙肩。「如果你還在意以前的事,我可以想辦法替你把合約拿回來!」
  
  搖搖頭,她推開他的手。「算了……反正只是合作的關係,只要我回到加拿大,他忙他的事,我寫我的稿,不會有交集。」
  
  「可是…」
  
  「振昌,」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許振昌呆祝「謝謝你關心,我很高興…有你這個朋友。」
  
  她接下來的話又讓他沮喪。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文字是他的事業,他對措詞非常敏感,當然瞭解她的意思。
  
  苦笑一聲,歎了口氣。「是朋友嗎……那也很好了!」
  
  以前連朋友也不是!她一直太保護自己,一直太冷漠。太有疏離感。
  
  主動握住許振昌的手,她輕聲道:「謝謝。」
  
  「不要一直感謝,你已經說了太多謝字。」再歎口氣,這又是另一種疏離。
  
  她微笑,放開手。
  
  「要是訂到機票,你不在的話,我會交代給酒店的櫃檯。」許振昌道。
  
  想再說一聲謝字,突然打祝「有空到加拿來玩。」換了另一句台詞。
  
  許振昌笑開臉。「一定。」
  
  送他到停車場,回到酒店大廳,遠遠地看到遲浩在樓梯扶手邊,陰沉地瞪住自己。
  
  她視而不見地從他身邊走過去。
  
  「公然和男人在大廳裡拉拉扯扯,你不怕小慈看到了,對她會有不良影響?」他悻悻然地說。
  
  在樓梯上停住,李明露回過頭瞪住他。
  
  「等到孩子懂事一點,要是知道自己有一個這麼不道德的母親,可能會心理受創啊!」他意猶未盡地往下說。
  
  「那真要慶幸你沒有小孩,要不然依你換女友的速度,那個孩子『心理受創』的程度肯定比小慈大!」她輕快地回應,比他惡毒一級。
  
  遲浩撇起嘴,竟然笑出來。「不錯嘛!真的不一樣了……居然這麼快就恢復冷靜!」
  
  李明露轉過身,想到什麼,忽然瞇起眼睛認真盯住他。「你好像對我的事——尤其是我跟男人的事很感興趣?」
  
  遲浩愣了一下,半天沒說話。
  
  「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有得到,所以那麼在意我給別的男人?」她輕佻地笑著發出疑問。
  
  他皺眉頭,冷著聲急促地質問:「你真的跟許振昌上床?」
  
  「大家都是大人了,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呵笑一聲,一逕煙視媚行的姿態。
  
  遲浩瞇起眼看她,咋舌搖頭。「真不知道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樣子,我還是比較喜歡從前的你——」
  
  「現在的我更懂得享受人生『樂趣』!何況這種事你的經驗比我還豐富,你不也樂在其中?」
  
  遲浩悶不吭聲,一臉不能苟同。
  
  「幹麼?你改吃素了?還是現在閉關養身?」她調侃他。
  
  「如果那麼開放的話,不介意跟哪一個男人吧?」』他突然問,眼底掠過一絲輕蔑。
  
  她側過頭看他,微微笑的臉龐始終保持得很完美。
  
  「想要拿回合約嗎?反正我已經沒興致跟你周旋,只要陪我睡一晚,我就把合約無條件還你!」他挑釁地撂下話,要看她怎麼回應。
  
  「睡一晚?」眸子閃都不閃,她盯著他,微笑著說:
  
  「不過是睡一晚嘛……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正好非常不想跟你共事,睡一晚換回來一張合約,划得來!」不過是一個賭注……
  
  她學他的口氣,說著刺耳的話。
  
  遲浩皺眉。「你是認真的?」
  
  「遲先生,我們都是大人了,還玩小孩子遊戲嗎?」
  
  「好!」他撇撇嘴,乾脆地答一聲。「在哪裡做?」
  
  她嗤笑一聲。「你有老婆,我有情人,偷情嘛……最好在你房間裡才刺激!」
  
  遲浩的表情像被打了一拳,他不可思議地望住她。
  
  「對了,我們在公寓之時沒做完的事——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是被你『當時』的未婚妻打斷了!」她忽然輕快地這麼說,表情和態度像是想起一點都不介意的往事。
  
  「沒事提那件事幹麼!我早就忘了!」他早就忘了珍妮的模樣。
  
  「遲先生,您真是貴人多忘事!」輕佻地拍撫他的肩頭一下,掩著嘴笑。「不過也難怪,你的紅粉知己無數,一個生澀又無趣的小處女,沒記得的必要!」
  
  他口後掀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卻沒說出口。
  
  眼睛轉了轉,李明露媚笑著往下說:「你說,如果我們偷情被你老婆發現的話——」
  
  「張潔不是我的老婆。」他皺緊眉頭,表情反常地嚴肅。
  
  「放輕鬆點嘛,這種事你可比我有經驗多了!」
  
  遲浩仰起臉打量她,彷彿在研究她。
  
  「逞口舌之能沒用,你想什麼時候做?」右手撐在抱著腰的另一手上,撫著下巴,他慢吞吞地問。
  
  「隨時候教!」
  
  「那就現在!」
  
  「好啊!」
  
  她笑著回答。
  
  遲浩的房間在酒店頂樓的總統套房。
  
  「托你的福,我第一次有幸能在這麼昂貴的床上享受『樂趣』!」坐在高級的羽絨被上,她斜覷著他沒表情的臉,半譏刺、半輕佻地說道。
  
  遲浩走過來,抬起她的臉。「要接吻嗎?」
  
  「為什麼不?」
  
  「我以為女人跟沒有感情的男人做愛,都是不接吻的!」
  
  她睜大眼,嗤笑。「還那麼拘束,有什麼樂趣!」
  
  他輕哼一聲,對她口口聲聲的「樂趣」,已經感到反感。
  
  「話說回來,我倒想知道,你跟我們這些沒感情的女人做愛,接不接吻?」好奇地問,順利挑釁地睜圓眼回視他。
  
  遲浩低下頭。「我這個人百無禁忌!」
  
  他俯身欲吻她,她伸手壓住他的胸膛。「合約呢?」
  
  「你還真是不忘目的!」他撇嘴譏刺,同時走開去取來合約。
  
  她接過合約,看了一遍。
  
  等了一會兒,他不耐煩起來,便從她手上抽出轉移她注意力的薄紙,丟到旁邊的床頭櫃上。「東西拿到手了,輪到你該履行義務了——」
  
  一個潮濕的吻隨即落在她唇上,感覺到舌頭和唇的碰觸,她身體輕顫。
  
  微微離開她的唇,他挑著眉問:「冷?」
  
  「嗯……冷氣太強了一點。」
  
  順熱退開他數寸,舉手撩了撩頭髮。
  
  他視線移到長髮上,瞪著下意識撩發的動作好一會兒,才翻身到床頭櫃扭小冷氣開關。
  
  「好點了嗎?」他回到床上問。
  
  「嗯」
  
  她再度伸手想拔頭髮,他忽然抓住她的手。「我懷疑你每次撥頭髮的時候是不是因為太緊張?」瞇起眼問。
  
  她僵住,隨即發出一聲乾笑。「有過這麼多次經驗,誰還會因為這種事緊張?」
  
  「是嗎?」他平著聲,發出一聲嗤哼。
  
  一邊觀察她,然後開始動手解她衣領的扣子。
  
  李明露故做大方地擔開胸口,兩手撐在後方床墊上,以豪放女的姿態,方便他的輕解羅衫。
  
  很快的,他熟練地打開前頭一排扣子,露出裡頭彩紅色的縷空胸罩。
  
  今天穿的是比較性感的內衣,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地猛地轉過身,掩護自己在無遮掩能力的縷空內衣下幾乎半裸呈的胸脯。
  
  「幹麼?」他挑起眉,對她突然類似拒絕的動作有一絲驚訝。
  
  「燈……太亮了!」
  
  「你毛病真多!」他撇撇嘴,雖然抱怨著仍然起身關燈,只留下浪漫的小燭燈。
  
  「像你經驗那麼豐富的女人,亮著大燈做不是比較刺激?」回到床上,他調侃地說。
  
  「每個人有自己的習慣。」她撥拔頭髮,經驗老道地解釋。
  
  遲浩挑起眉,嘴角慢慢浮現出一絲詭笑。
  
  「要不要聽聽我的習慣?」他問。
  
  「嗯?什麼……」
  
  「我喜歡女人光著身體做。」他低下頭,貼在她耳邊說。
  
  她微微打了一個冷顫。「誰不是光著身體做……」
  
  「只有你光著身體做。」
  
  她張大嘴。「變態。」
  
  被他的提議驚嚇。她沒穿衣服,他卻衣褲整齊——那是多丟臉的事!
  
  「我以為經驗老道的你會覺得有趣。」他挑起眉說。
  
  「變態才會覺得有趣!」她馬上不以為然地否認,同時疑問:「你都是這麼跟女人玩的?」。
  
  他低笑,悶著聲回答:「不是,只是想這麼跟你『玩』。」
  
  「我不玩這種變態遊戲。」轉身想滾下床,沒來由的,突然想退縮了。。
  
  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她就是突然不想玩了!
  
  「現在後海太遲了吧!」
  
  他快速從背後抱住她,大手放在她的胸罩上,隔著一層單薄的衣料,唐突地握住她的乳房。
  
  李明露怔住,腦海有一霎間空白……
  
  「誰說我後悔了。我只是不玩…變態的事。」
  
  都到這地步了,狠下心,她回過臉笑著面對他。
  
  他瞇起眼,俊臉微微移開數寸,瞇覷的眸掠過一抹困惑。
  
  「那,就玩正常一點的…男女遊戲。」
  
  順勢推倒她,把她的手壓在頭頂上方,仔細掠視一遍她幾近半裸的胴體。
  
  強迫自己大方地盯著他的目光,忍受著不把臉別開或露出羞澀的表情。
  
  「別這麼僵硬。」遲浩咧開嘴,嗤笑著說。
  
  「你把我的手壓在上面,我覺得不自在。」
  
  「是這樣嗎?那就這樣好了——」
  
  他低笑了聲,放開她的手,改握住胸脯。她驚嚇地輕抽一口氣,飽滿的胸脯微微起伏。
  
  遲浩輕哼一聲。「你真敏感。」以為她是有了反應。
  
  她說不出半句話,直到他不知怎麼辦到的,忽然就解開她胸罩的暗扣——
  
  「遲」
  
  她反射性地想伸手掩住自己赤裸的乳房,他已經快一步低下頭,把因為驟然接觸冰涼的空氣,而瞬間變硬的乳頭含在口吸吮。
  
  李明露屏住氣,剎那間頭暈腦脹……
  
  她猛然咬住下唇,期待能制止失控、脫序的一陣快感。
  
  「這裡……」一會兒後他終於抬起頭,拇指和食指夾扯著底下人兒發硬的乳頭。「這裡……很甜。」
  
  她全身不能控制地掠過一陣戰慄。
  
  側過身,她背著側躺,想躲開他的觸摸。
  
  「你喜歡這個姿勢?」他輕笑著,誤會她的舉動。
  
  努力抵抗著缺氧的感覺,她耳邊嗡嗡作響,沒聽清楚他的話。
  
  遲浩的手忽然毫無預警地伸進她的裙底,隔著薄薄的底褲,從夾緊的臀後插入,揉搓她的下體,另一隻手同時拉下裙子拉鏈,底褲扯下一半。
  
  李明露全身僵住,鉻愕地來不及反應。
  
  他另一隻手已經環上來,牢牢扣住她的腰服和小脹,把她的下身拉向自己,粉嫩的臀扣住他的勃起——
  
  「真…真奇怪。」她強迫自己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
  
  「嗯?」他心不在焉地回應,含著慾火的聲音低嘎嘶啞。
  
  「你、你是以什麼標準決定和一個女人上床的?」壓低聲,以盡可能平靜的聲音問話。
  
  他停下動作,抬起眼。
  
  「我只是想知道——」她擠出一絲笑容,故做不在乎地問:「當年你到底看上我什麼?」
  
  他愣住,突然翻身離開她。「你到底要做愛還是要繼續翻舊帳。」
  
  「生氣了?別這樣嘛!你有義務要讓一個女人明白,自己的魅力在在的,不是嗎?」
  
  「經驗豐富的你會不知道自己魅力在哪裡?」他譏諷地一再強調「經驗豐富」四個字。
  
  她坐起來,克制自己想拿起丟散在身旁的衣物遮掩身體的衝動。「那時候和現在不一樣了,我想知道那時候的我,對於男人來說是什麼樣子的?」
  
  他半天沒吭聲,神色陰沉地沉思著。
  
  「那時候,你吸引我的是……」
  
  說話到一半,他突然打祝
  
  「為什麼不說了?」
  
  他別開臉,臉色居然有一絲因窘。「煩,你到底要不要做?」
  
  「想不出原因嗎?」她輕嗤一聲,也別開臉。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對坐著,大概有五分鐘過的後,寂靜中突然傳來遲浩的聲音。
  
  「凡是屬於夜晚的東西,都要牢牢看祝」
  
  他忽然說了奇怪的話。
  
  李明露怔住,慢慢回過臉。「你說什麼……」
  
  「那一次沒有追上去,是因為…以為你已經離不開我。」他回過臉看她。「可是,你不但離開,而且消失得很徹底。」
  
  「我不是問你這個……」
  
  他忽然壓倒她,臉色陰沉地問:「到底要不要做愛?你不是想擺脫我,只想要回合約?」
  
  重新感受到親密的接觸,她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
  
  「當然,是這樣沒錯……」
  
  他黯下眼。「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低緩地說完話後,他壓下唇,長久地停在她的唇上逗……
  
  感覺到他忽然變溫柔的舉止,她開始有了反應,以女性的敏感和直覺細緻地回吻他。
  
  這一次他試探性地碰觸她的乳房,然後溫柔地握緊,感受手中柔軟的觸感。
  
  「遲浩…」
  
  他看了她一眼,忽然把她抱到床側,讓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遲浩?」
  
  「我要抱緊你,進入你。」他粗嘎地低語。
  
  她全身忽然掠過一陣戰慄,接著他的手就往前探到她腿間,撫著前端腫脹的小核,動作忽然激烈起來,他修長的指頭進一步往下扯弄她的下體,飢渴地摸索著發燙的濕穴,直到它濕滑多汁,並且開始擠壓他的手指……
  
  她激動地仰起臉,咬著下唇,星燦的眸光羞澀地緊閉著。
  
  他眸光變得灰濁,牢牢盯著她臉上瞬息萬變的反應,無預警下突然以膝蓋撐開她閉緊的大腿,撩動手指性感地撥弄兩片濕淋淋的花瓣,片刻手指上已經沾滿她的汁液……
  
  「遲、遲浩…」
  
  她低喘,兩手軟在身側,無力的大腿被他撐開著,抬眼,忽而看清楚床邊一面落地鏡正反射出自己暴露出的下體,和他邪惡的手指的撩撥……
  
  男性濕熱的氣息噴拂到臉上,目光在鏡子中和他含欲的眼神相遇,竟然緊緊地粘著,分割不開……
  
  在鏡中他盯著她的眼,忽然拉過她虛軟的手擱置到自己的胯下,進一步按住她的手緊握他粗燙的硬實,她倒抽一口氣……接觸的同時,那昂然的堅挺忽然從她股間滑入——
  
  「氨
  
  他瞬間貫穿她!
  
  她咬破了唇,因為體內一股撕扯的疼痛,全身不能克制、劇烈地震動……
  
  遲浩同時在這一刻呆住,一層富彈性的阻礙膜讓一切在瞬間失控!
  
  「你是處女?」
  
  他盯著鏡子裡她潮紅的臉,半發狂地問。
  
  她撇開眼,不顧疼能,羞愧地想抽離他。
  
  誰知,她的抽離動作,更讓他血氣上湧,按捺不住要發狂……遲浩從胸膛發出一聲沉重的悶哼,迅速扣住她柔軟的腰臀——
  
  「現在想不玩?太遲了!」
  
  低嘎地撂下話,壓下她的身體,他腰桿一沉,猛然深入她緊窒的蕾芯內,一下下越擊越深地劃刺……
  
  指甲陷在他有力的臂肌裡,怒賁的慾望完全充塞她緊小的下體,慢慢撐大到適應他的存在……起初的撕裂感漸漸麻痺,高潮中她意識迷亂地睜開眼,忽而對住他在過程中一直緊盯住她的眼睛……
  
  這瞬間,意識驟然清明了片刻,清晰意識到自己再也不是十七歲,靈魂剎那間從十年前的自己掙脫,回到二十七歲的自己——
  
  抬起眼,夾緊他,主動參與這一場驚心勾魄的瘋狂
  
  是的,再也不是青澀、孤獨晦暗的十七歲,再也不是了……
  
  你是屬於我的玫瑰,是因為我才有心的。
  
  沿著臉滑下的,是她的淚,不顧一切地,決定放肆這一次……
  
  就放肆這一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1 00:05:31

第十章
  
  過長時間的接吻讓人室息。
  
  也分不清自己是頭暈還是幻覺,感覺始終停留在那好長好長的一吻裡…
  
  半夜,從睡夢中驚醒過來,小慈竟然就坐在身邊看著她。
  
  「小慈?你怎麼沒在房間睡覺……」
  
  「媽咪,你說了好多好多夢話。」小慈軟軟的童音說,伸出怯怯的小手,輕碰著媽媽的頭髮。
  
  李明露怔祝夢話?
  
  「媽咪……說了什麼夢話?」一手按著還在暈眩的頭從床上坐起來,她問小女兒。
  
  小慈望著媽媽,過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表示她聽不清楚或忘了。
  
  「媽咪……我們什麼時候再去坐飛機?」小慈突然問。
  
  李明露愣了一下。「小慈喜歡坐飛機?」
  
  「嗯。」小慈猛點頭。
  
  垂下眼,她不由衷地回答:「好……」然後想到一個不算欺騙孩子的答案。「我們可以到歐洲去,媽咪帶小慈去看城堡——」
  
  「小慈要去台北。」
  
  小慈知道「台北」這兩個字,那兒原是她的故鄉。
  
  從台北回到加拿大已經兩星期,想不到小慈會惦記那裡。
  
  「小慈?」她不解地望著小慈,不明白一個從來沒有意見的孩子,為什麼突然提出要求?
  
  小慈再伸出小手,摸她的臉。
  
  她有些震撼!這個孩子從來沒有這麼主動親近她過。小慈跟她一樣,並不習慣親密。
  
  「媽咪,你睡覺的時候哭哭……」
  
  她怔住,一股突來的錯愕。「小慈……」
  
  伸出手,她擁抱住小女孩,眼淚開始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哭泣中,只記得小慈用力抱住了她,孩子戀著她。也保護她,小慈其實比她還堅強。
  
  安靜、不惹麻煩、微笑隨和的小慈比冷漠封閉的她能適應這個傷心的人間……
  
  小慈聰明地選擇遺忘,然後改變自己做另一個小慈。
  
  而她,卻選擇與人群疏離……沉浸在悲傷中懷念死去的父母,然後又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
  
  換來十年的耽溺……
  
  仍未休止。
  
  回到加拿大一個多月,最近常常在吃飯的時間嘔吐,起初李明露懷疑是腸胃不舒服,原本不想理會,但嘔吐的情況越來越嚴重,食物少進多出,拖了一個星期,整個人已經瘦了將近一圈。
  
  心裡隱隱有些不安感,早上小慈到育兒所上學,她決定抽空開車到市區的醫院看玻
  
  聽到醫生的宣佈後,她的擔心成為事實——她已經懷有兩個月的身孕。孩子,當然是遲潔的。
  
  證實有了孩子後,第一個念頭便是考慮到生產問題,留下孩子是絕無疑問的事。
  
  但是……複雜的情緒糾結在心口,歎口氣,手撫上尚還平坦的肚子,已明白只能跟自己的意志妥協。
  
  耽溺就耽溺吧!
  
  反正現在的問題只有孩子,跟孩子的父親並無任何關係。
  
  心不在焉地走出醫院,剛到停車場,一抬頭,就看到教她心跳加速的一幕——
  
  她呆住,但在自己的車子旁邊,瞪著男人笑容滿面地朝自己走過來……
  
  「跑得還真快!我倒忘了你有一次不良紀錄,往後一定把你看緊一點。」
  
  遲浩面向著了陽光走近她,臉上螫傷人的笑痕燦爛依舊……他像是昨天才剛道別的口氣說著話。
  
  她傻了眼,想立刻逃開,兩腳怎麼也不聽使喚。
  
  「幹麼?看到我高興到說不出話來了?」他壞壞地,咧開嘴笑。
  
  仍然不能動彈,她的腳像在地上生了根。
  
  「你瘦了很多!」他皺眉頭,很自然想伸手拉近她細瞧。
  
  驟然回過神,李明露很快地避開他伸過來的手。
  
  遲浩伸在半空的手但住,半晌,地聳聳肩,側過臉,忽然很唐突地說了一句:「要是個小子我就捧他!」
  
  李明露僵住,狐疑地瞪住他,突然想起為什麼會在醫院停車場巧遇的問題。
  
  「我才剛開車到你家,那個小鬼也剛巧搭校車回到家/看出她的疑惑,他指指坐在車內跟媽媽招手的小慈。
  
  李明露不可思議地睜大眼,她以為自己看到奇跡——小慈竟然肯搭陌生人的車?
  
  「小鬼說,你跟她提過要到醫院看病的事。」他往下說,一邊觀察她的反應。「她知道從你家到醫院的路,就只好讓她跟著。」
  
  目光懷疑地移開小慈的笑臉,她抬眼看他。這個男人到底有什麼魔力?
  
  「我跟你已經沒有合約關係……你到我家有什麼事?」以防備的姿態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問他。
  
  「有什麼事?」他瞇起眼,好似她問了甘犯天條的話,眼神變得危險。
  
  她再退一步,眼角瞄到小慈還在跟她招手,她分神回了可愛的女兒一笑。
  
  「你是一個處女!」
  
  他大聲宣揚出來的話讓她差一點暈倒。
  
  左右看了看看,四周無人,安心地回過頭,對他這麼說:「那又怎麼樣……」
  
  「小鬼說她沒有爸爸!」遲浩火冒三丈地說。
  
  腦子裡「轟」地一聲,她下意識轉頭看了小慈一眼,小女孩看到媽發以望向自己,又很愉快地招手。
  
  「小鬼當然沒有爸爸!你是一個處女!」他沉下聲,重複一遍教她暈倒的話。
  
  她傻笑,聽到自己無奈的語氣說:「推理很合邏輯
  
  「為什麼要我?」他上前一步,健碩的體格頗具威脅性。
  
  「耍你?」她退一步。「是你自以為是的認定,難道『閱歷』豐富的你竟然沒發覺。」她忽然有些佩服自己,這時候竟然還不怕死地捋虎鬚。
  
  「說得好…海一次,我都是敗在太自信……」遲浩忽然快速出手逮她,反應慢一拍的她終於難逃被逮住的命運。
  
  「這一次,我確定你再也逃不了了!」他咧開嘴,為突襲得來的勝利得意。
  
  「你到底、到底來做什麼?」
  
  受不了再繞圈子迂迴,實在摸不透他來找自己的理由,也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來找自己?她乾脆明快地開口問他。
  
  忽然沉默了一陣,然後他突然說:「四年前我就該來找你!」
  
  她愣住,不明所以。
  
  「找了你六年,直到四年前,我才知道你人在加拿大。之前出版社屬於『惠僑』公司,『惠僑』是隸屬『張氏』的關係企業,出版社是『張氏』集團起家前經營的小公司。」
  
  似乎已經有點明白他要解釋的意義,她安靜地聽他說下去,不再抗拒他擁抱住自己……
  
  「同一時間,漫長的偵查終於有了消息。」這期間他傭用了三家偵探社查深她的消息。「得知你在『張氏』屬下的出版社,這是我答應和『張氏』合作的唯一因素。」緊緊地擁住她,這一次是真的怕她再從手中溜走。
  
  「因為,不確定你是不是會原諒我,所以一直不敢找你,直到知道你要回台灣的訊息,就……再也按奈不住,瘋狂地搭機飛來加拿大,然後和你搭同一班飛機回台灣。」
  
  深吸一口氣,她屏住呼吸,因為他的話,淚水又滑下臉頰……
  
  「如果,真是這樣,當初為什麼要傷我……」
  
  「那個時候不追上去,是因為……你的心是我的,我以為我默數到五十你就會回頭。」嘶啞地說出口,他臉上有深刻的後悔。
  
  從他懷中抬起臉,她屏息地望他。
  
  「賭注只是遊戲的開始,過程是認真……」
  
  執意把彼此當成了身體的一部分,我所有的注意在你身上,而你的心是我的……
  
  「讓你從手中溜走是因為……對,我太自信。」
  
  終於說出口的後悔,原以為這輩子同有機會表白了。
  
  看見他臉上的懊悔,低下頭,開始玩弄他身上的西裝扭扣,遲疑地說道:「可是,你仍然女友不斷……」
  
  「那是報紙亂寫的!」皺起眉頭,他往下說:「我已經宣佈和張潔離婚的消息,這一陣子沒來找你就是為了這個。」
  
  「我們得趕快結婚,你現在肚子裡有了孩子——為了一個孩子瘦了一圈,要是個小子我就揍他!」他任性地說,一點也不像個父親的口氣。
  
  原來他是指這個!弄明白了後,她先是失笑,然後疑惑地問:「你怎麼知道我——」
  
  「我跟你進了醫院!」沒等她問完,他回答。
  
  「噢……」繼續玩弄他西裝上的扣子。
  
  「你的意思怎麼樣?」見她不想回答的樣子,他急著問。
  
  「嗯?」抬眼,睜圓眼無邪地望他。
  
  「關於我們要盡快結婚的事……」
  
  「啊,小慈,你也下車了。」
  
  掙開他的懷抱,迎向朝著自己奔來的小女兒,母女倆相親相愛的的擁抱。
  
  「小慈搭媽咪的車回去好了,對了,冰箱裡的食物快沒了,我們開車到S0ppingmall去大肆有採購一番好了。」
  
  「好啊!」小慈照例乖乖地附和。母女倆興高采烈地往自家的車子去,好像完全忘了站在後面還在苦等著回答的男人……
  
  大後方被冷落的男人開始覺悟他的女人不會輕饒他……
  
  沒關係,反正她肚子裡有自己的孩子,挺著一個大肚子的孕婦絕對跑不掉!
  
  大步追上去,立刻決定丟下自己價值千萬台幣的保時捷,一起從上母女倆便宜又耐操的五門福特國民車。
  
  反正漫長的十年都已經等了,他有得是時間跟她耗上一輩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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