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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黑潔明]溫柔嬌妻來點名(City Hunter No.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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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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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5-17 00:01:39
標題:
[黑潔明]溫柔嬌妻來點名(City Hunter No.1) [全文完]
溫柔嬌妻來點名
(City Hunter No.1) 作者:黑潔明
誰會在結婚後還不知道老公家世背景
偏偏這麼離譜的事就發生在她身上
幸福的婚姻生活因他父親重病而生變
左等右等就是不見親親老公探親回來
沒耐性等乾脆收拾行囊萬里尋夫去
財大勢大的夫家一再讓她吃閉門羹
擺明瞭不承認她這個不告而娶的媳掃
好不容易偷渡成功卻被他們一家子搞糊塗
父子感情比起陌生人還要冷淡不說
他見父親心臟病發竟無動於衷的離去
天啊!她該不會是嫁了個冷血丈夫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7 00:01:56
楔子
營業中
上午九點,日頭爬上半空,一輛金龜車停了下來。
她下了車,走到店門前,插入鑰匙,打開鎖;他停好車,走過來幫忙拉開鐵門。她將掛在玻璃門內的牌子翻回營業中,他將店內的椅子全從桌子上放了下來。女人走進吧台將換好的零錢放入收銀機裏,男人把今日特餐的黑板搬到店外,順便擦亮玻璃門窗。
隔壁花店老闆送店裏的用花進來,她和花店老闆寒暄幾句,一邊把花瓶裏的舊花換上新的。
男人回到店裏,進廚房燉煮中餐;女人則在吧台內準備附餐。
一陣忙碌之後,他回到吧台內,她送上一杯冰咖啡,他邊喝邊看報,她坐在他身旁,靠著他的臂膀,開始翻閱小說。
近午十一點,門上鈐鐺輕響,第一位客人走了進來。
兩人雙雙抬起頭來,露出微笑。
「歡迎光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7 00:02:29
第一章
夏日炎炎,連風感覺起來都是熱的。
藍天,只在高樓大廈建築間出現,但日正當中,建築物的陰影少得可憐。
嘗試著走在樹蔭下,她小心避開熱力逼人的驕陽,轉過街角,推門走進一家咖啡店。
門上鈐鐺作響,一陣冷氣迎面襲來,舒解了那難忍的炎熱。
她深吸了口氣,踏進門裏,吧台裏高大的男人聞聲抬起頭來,露出了熟悉的微笑。店裏,客人三五成群,有的看書,有的看報,還有的捧著雜誌翻閱。
她走進吧台,甜甜一笑,「嗨。」
「嗨。」男人伸手摸摸她有些被曬紅的小臉,無奈的笑著叨念:「你又忘了擦防曬?皮這麼嫩,怎麼不小心點?」
「我不習慣在臉上塗東西。」偎著他冰涼的大手,她舒服的閉眼喟歎了口氣。「你的手好冰。」
「夏天才剛開始,你這樣不曬傷才奇怪。」他將她攬入懷中抱著,用身上的冷氣,驅逐她身上的熱氣。
她睜開眼,嘴角輕揚,「反正我也很少在太陽出來的時候出去,今天只是特例。」
想起她出門的原因,他將面紙弄濕替她擦臉降溫。「儂儂沒事吧?」
「嗯,生了一個女娃,母女均安。」
「你晚點還要過去嗎?」
「不用,明天再去就行了。」她搖搖頭,笑了笑,「浩霆嚇死了,堅持要自己顧著。」
他聞言輕笑出聲,在她額頭印上一吻,「你們女人真的很神奇。」
「我也這樣覺得。」她同意的笑著點頭。
「咳咳……對不起,老闆,我要結帳。」
兩人轉過頭,只見一位客人尷尬的站在吧台前,看樣子站了有好一陣子了。
白雲臉一紅,忙轉過身來,幫這位顯然不常來的客人結帳。
寇天昂伸手把玩她身後的髮辮,嘴角噙著笑的看著那位客人,直到對方走出門去,他才將白雲拉回身邊,笑道:「你害羞啊?我以為你應該已經習慣了。」
她是習慣了沒錯,所以才會忘了旁邊還有人啊。
白雲臉上紅暈未退,羞窘的嗔他一眼,「別鬧了,霍克呢?怎不見他?」
「在樓上,甯寧打電話叫餐,我讓他送上去。」
白雲笑看著他,「你老叫他做事,我是不是該付他薪水啊?」
寇天昂哼了一聲,「他在這白吃白住,做點事是應該的。」
電話鈴響,他伸手去接。
「喂,白雲咖啡店。」聽到對方的聲音,他將電話拿給白雲。「找你的,是儂儂。」
白雲接過手,坐到一旁椅上,專心和那位剛剛才升格當母親的好友講電話。
寇天昂見她聊了起來,也不打擾她,只是回頭將碗槽裏的杯子清洗乾淨,然後一位穿著香奈兒套裝的小姐走了過來,直接坐上了吧台椅。
他瞥了她一眼,這女人這幾天跑得很勤,但是他實在不想理會她,於是假裝沒看到。
「寇先生。」見他無動於衷,她捺不住性子,終於開了口。
聽到對方叫喚,他抬起頭來,習慣性的微笑,「陳小姐,續杯嗎?」
「不是。」陳小姐單刀直人的開口:「我前幾天說過了,希望你能到我們公司當顧問——」
「抱歉,我想你搞錯了,我只是一個店員,恐怕沒辦法幫你什麼忙。」他開口打斷她,臉上依然有著禮貌性的微笑。
「寇先生,明人不說暗話,老實說,待在這家小小的咖啡店實在是太埋沒你的才能——」
「埋沒?你的意思是去你的公司就不埋沒?」他玩味的挑起眉。
陳小姐挺直了背,自信滿滿的道:「當然,我相信我們公司能提供比這家咖啡店更好的待遇——」
「那是不可能的。」身後突然冒出一句,再度打斷了她的話。
「我們公司在廣告業界也算是數一數二,我相信我們開出的價錢一定能讓寇先生滿——」陳小姐不死心的再說,擰眉轉頭,卻看見一位金發藍眼的大帥哥,教她語音為之一頓。
霍克靠著吧台,嘴角一勾,眉一挑,「我說小姐,你還搞不懂對吧?第一,說到埋沒,他去你公司一樣是埋沒。第二,他要是希罕那些錢,就不會出現在這家店裏。第三,雖然這家店的確薪水不多,但很不巧的是,那位小姐……」他指指還在講電話的白雲,賊笑道:「正是這家店的老闆娘,她提供的待遇很好,是你無法比的。」
「什麼待遇?」陳小姐好奇的開口。
「陪他上床羅。」
一記蒲扇般的大掌揮了過來,霍克早有準備,往後一退,卻被白雲扔來的一顆蘋果K中。
「哇,SHIT!」霍克捂著頭,看著白雲哀叫道:「東方女人不是都很溫柔賢淑的嗎?」
白雲微微一笑,將話筒掛上,輕描淡寫的看著他說:「不好意思,我是大女人主義者。」
霍克一呆,卻見寇天昂大笑出聲。
「什麼大女人主義者?」有點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的陳小姐好奇發問。
「所謂大女人主義者,就是……」白雲氣定神閑的輕言淺笑,「男人的事,再大都是小事;好友的事,再小都是大事。」
「有沒有搞錯?老哥,你怎麼會愛上這種——」他話沒說完,另一顆蘋果已經飛來,他趕緊伸乎接住。
他拾首只見白雲依然優雅的坐在椅上,笑容依然溫柔地看著他說:「你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是你自己說——」
「寇不只是男人,他還是我老公,狀況不同。」白雲警告性的拿起另一顆蘋果把玩,秀眉一揚,看著寇天昂,「何況他娶我之前就知道我是這樣子的,對不對,寇?」
「對……哈哈哈哈……」寇天昂哈哈大笑,邊笑還不忘點頭。
說實在的,很少看到這長相俊帥又牙尖嘴利的弟弟會說不過女人,這些天真是讓他大開眼界了。
見陳小姐有些傻愣,似乎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白雲靠了過來,微微一笑,「抱歉,因為我們才新婚,他還在休息,所以不接工作,如果你真的有問題無法解決,可以隨時過來。至於到你公司做事,我想那比較不可能。」
白雲的態度很好,讓陳小姐較沒那麼緊張,卻也忍不住好奇問:「為什麼?」
「因為我怕她跑掉。」寇天昂伸手將白雲拉人懷中,似笑非笑的說。
「別鬧。」她粉臉泛紅,但沒有推開他。
「我是說真的。」寇天昂長臂環抱著白雲,看著前方那女人,眯眯笑著道:「抱歉,你請回吧。」
他雖然笑著,眼裏卻沒有笑意。
陳小姐愣了一下,知道這回又是白費工夫,只得掏出皮包付帳,出門時,和一位有些面熟的先生擦身而過,她走到了人行道上,才猛然想起對方是誰。
她迅速回過身,只見那位被人稱為冷面閻羅的控股公司大老闆竟然也坐在吧台,而且似乎是在拜託那位難搞的大鬍子,偏偏那位大鬍子一視同仁,一樣沒給那位大老闆好臉色看。
她一怔,突然想起去年聽說的一位傳奇巾的顧問也是姓寇,一樣身材魁梧、留著大鬍子,只要他經手的公司都會賺錢,很賺的那種,就像點石成金一樣,所以他被人稱為金手指。
她是聽說他到了臺灣,卻沒想到竟是真的。
鼻尖微微滲出了汗,現在才發現自己的確是小看了這人,原先她是聽說小張的企畫案是靠這人幫忙的,所以才想來挖角,但看樣子,她的確是請不起這位人物。
夏日,豔陽高照。
一陣熟風拂過,陳小姐歎了口氣,轉身走回公司。
•••••••••••••••••••••••••
清晨。
在他懷中醒來,總是讓她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幸福感。
結婚了呢。
伸出指尖,輕輕撫過他的眼耳鼻口、他的喉結、他的胸膛,白雲輕輕歎了口氣,重新縮回他懷裏,小手繞過他的腰環抱住他。
還是……有點無法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嫁給了他……
原以為遇不到了,想說終老一生也不錯,至少一人吃飽全家活,誰知道他會自己找上門來。
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一抹笑浮現唇邊。
晨光溜進了屋內,白雲看了眼鬧鐘,在他懷裏眷戀的深吸了口氣後,才輕手輕腳的爬了起來,按掉差十分鐘才會響的鬧鐘。
他發出輕微的鼾聲,一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跪坐在一旁看著他的睡顏,她心口微微的抽緊,這奇異的情緒引發她自嘲的輕笑,伸手替他拉好了涼被,她俯身在他額頭印上一吻,才溜下了樓。
這幾天,他在臺灣的消息似乎是傳了開來,所以不斷的有人找上門來,他推掉了大半,只接了一些比較感興趣或是他覺得對方看起來順眼的來做,但那也讓他忙到電話接不完。
下了樓,她到浴室裏洗了個晨澡,盤起了長髮,才轉進廚房,從冰箱拿出兩顆蛋,烤了幾片吐司,然後煎起火腿和蛋,替兩人做起早餐。
他一直很忙,卻始終表現得很輕鬆的模樣,即使累壞了,也不輕易顯現疲憊;不過那些不斷被他摔壞陣亡的手機,還有他用來罵人的精采辭彙,倒是證實了他的脾氣真的不是很好。
雖然結了婚,有時候……她還是很奇怪他為什麼會愛她……
將煎好的火腿蛋放到吐司上,做完火腿蛋三明治,她又繼續做鮪魚三明治。
想起他驚人的食量,白雲忍不住又勾起嘴角。
一雙大手突然從後冒出,抱住了她的腰。
她輕呼一聲,手中的吐司差點掉了,回首見是他,才鬆了口氣。「你嚇了我一跳。」
抱著她,寇天昂將頭埋在她的頸邊,心裏咕噥著,他才是被嚇了一跳,一早醒來她又不見了,害他又慌了起來。
他輕咬著她的脖子,抱怨道:「怎麼沒叫我起來?」
「看你睡得很熟,想說讓你再睡一下。」被他的鬍子弄得很癢,白雲小心拿著塗上了鮪魚的吐司麵包,笑道:「別鬧了,乖,去洗臉刷牙,來吃早餐。」
「我們再回床上去。」他在她耳畔建議。
「不行。」她敏感的朝旁一縮,心跳加速,卻仍極力鎮定的回答。
「那你陪我進浴室。」他舔吻著她的耳垂。
「不行……」白雲輕喘著,懷疑手中的吐司麵包會掉地上去。
「我們可以一起洗乾淨。」他嗓音低啞,大手探進她衣服裏,努力說服她。
「我……洗過了……」她倒抽口氣,空出的一隻手抓住他的手,紅著臉說。
「那你可以幫我洗。」他親吻著她的頸項和香肩,另一隻自由的手仍在她身上遊移。「老婆,你好香……」
「寇……別鬧……」他亂來的手教她手一軟,麵包就掉到地上了,她又羞又窘,「啊……討厭……」
「別理它,我等一下會處理。」他輕笑出聲,說實在的,他真的很高興她的注意力不在那蠢麵包身上了。
「可是……」
「可是你的腳沾到鮪魚了,我們到浴室裏洗乾淨吧。」他露齒一笑,說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用最快的速度一把將她攔腰打橫抱起,轉身就往浴室走去。
「寇——」
「噓,叫小聲一點,現在才七點而已喔。」他開玩笑的說。
她紅著臉,槌了他胸膛一下。
他大笑出聲,因為在他抱著她進浴室時,她伸手帶上了門。
••••••••••••••••••••••
一個小時後,看著那頂著一頭半濕不乾的黑髮,大口吃著三明治的寇天昂,白雲瞄了一眼玻璃杯裏喝得快見底的牛奶,忍不住開口問:「還要嗎?」
「嗯。」他點頭,眯眯的笑。
她回身從冰箱裏拿出牛奶,替他倒滿一杯,他喝了一口,很快的吃掉剩下的三明治。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白雲回到位子上坐下,將自己的盤子推到他面前,「喏,給你。」
「你不吃了?」見她盤裏還剩半份三明治,他挑眉問。
她微微一笑,「天氣熱,吃不太下。」
他不客氣的接收她吃不完的早餐。
白雲一手支著下巴,瞧著他,「好吃嗎?」
「嗯。」他再點頭,笑著吃完剩下的份。
她嘴角輕揚,浮現淺淺的笑。
看他吃東西,總讓她心情愉悅,可能因為他總是把東西吃得乾乾淨淨的,讓她有一種奇怪的滿足感,好像她煮出來的東西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珍饈一般:雖然她和他都知道實際上他的廚藝比她好上許多。
吃完了早餐,他負責洗碗盤,她則上樓去收拾東西,然後兩人才一起出門。
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體積龐大,卻不喜歡開那輛人家給的車,反而愛和她擠這輛小小的金龜車。
坐在小小的金龜車裏,她看著窗外景致。
今天的天氣很好,澄澈的藍天只在靠山的地方飄了幾縷白雲。
收音機裏傳來英文歌曲,他跟著哼了起來,她轉過頭,只見他手指在方向盤上打著拍子,一副輕鬆愉悅的模樣,教她心情也莫名覺得愉快。
老實說,結婚後的日子,沒有多大的不同,她和他還是過著和之前相同的日子,每天早上起床開店,在店裏忙碌一天,她泡她的咖啡、他煮他的餐點,有些客人找她吐苦水,其他的則上門來尋求他開金口幫忙賺錢,然後一天過去,當夜深人靜,他們會一起拉下鐵門,回家休息。
生活,其實沒什麼太大改變,只除了她發現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愛他,從他的喜好、他的怪癖、他睡覺時輕微的鼾聲,甚至是他那嘴有點小聳的落腮胡……
他張嘴學那首歌的歌手仰頭怪叫,樣子滑稽的害她笑了出來。
「好聽吧?」他對她眨眨眼。
「嗯哼。」白雲很捧場的笑著點頭。
他得意的揚眉再度唱了起來,害她一路笑進市區。
車子一路開進市區,可遠遠的,兩人就看見鐵門已全數拉開,霍克站在人行道上,一手抱著甯寧的貓。
怎麼回事?霍克從來沒這麼早起過,更別提幫他們開店了。
白雲覺得有些奇怪,寇將車停好,她無下了車。
「早。」她微笑和他打招呼。「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
「早。」霍克回以微笑,舉起甯寧的貓,「痞子叫我起床的。」
痞子?白雲一挑眉,好笑的看看貓,再瞧瞧他,「要我打電話叫甯寧嗎?」
「不用,我等一下會送它上去。」
「喔,那好。」白雲笑了笑,推門進店時,又回頭問:「你吃過早餐了嗎?」
「還——」
「一餐不吃餓不死的。」霍克才開口,寇天昂便出聲打斷他。
白雲好笑的看了寇天昂一眼,才看著霍克道:「要鮪魚還是火腿蛋?」
霍克露齒一笑,「火腿蛋。」
「OK。」白雲笑著轉身進了店。
寇天昂皺起眉頭,瞪著霍克暗示道:「你已經逗留在這裏一個多月了。」
「我知道。」霍克微笑點頭。
「你不用工作嗎?」寇天昂眯起眼,咬牙提醒。
「我有在工作啊,用網路。」霍克一臉無辜。
失了耐性,寇天昂擰眉怒目瞪他,低吼:「你該死的到底還要在這裏待多久?」
「我看看……」霍克氣定神閑的看看表,「大概還有二十二個小時又三十分。」
沒想到他竟會說出如此準確的時間,讓寇天昂愣了一下。
霍克收起了笑臉,大手搔搔貓咪的下巴,兩眼卻嚴肅的看著他,「我剛收到約翰醫生的電話,老頭心臟病發,送進了醫院。我訂了飛機票,最近的班機是明天早上。」
寇天昂聞言一震,臉上表情瞬間消失,轉身就往店裏走。
「寇哥,他快不行了。」
寇天昂在門邊停了下來,卻沒回頭。「那又怎樣?」
「他想見你。」
他颯笑出聲,然後回過頭來,看著霍克,冷聲道:「就算他死了也不關我的事。」
店門被推開又彈了回來,門上鈴鐺作響。
霍克看著依然在搖晃的店門,歎了口氣。
「喵——」
聽到貓叫,他低首輕撫小貓的頭,無奈的笑了笑。「頑固,對吧?頑固是巴特家的遺傳,我八歲時就領教過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7 00:02:56
第二章
幸福悅耳的音樂戛然而止——
當她聽到那位先生重病不久人世的消息時,就像是播放到一半的抒情唱片突然壞掉一樣,她腦海裏出現奇怪短暫的變調音樂。
刺耳、擾人,且讓人無法不去理會。
霍克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趁寇應付客人時,告訴她,他為什麼突然決定要回美國的原因而已。
可惡的傢伙。
「祝你一路順風。」她微笑,不讓他從她臉上看出心底的騷動。
他回以微笑,靠在吧台邊。「謝謝,我想我會想念你的蛋糕的。」
砰——
一聲巨響從樓上傳來,所有人不明所以的抬頭。
「怎麼回事?」寇天昂走回吧台,皺眉看著上頭。
「不知道。」白雲聳了聳肩。
「我上去看看。」霍克丟下這句,起身走了出去。
「我以為甯寧這時候都在睡覺。」寇天昂奇怪的又瞄了天花板一眼。
「嗯哼。」白雲點頭,將他拿回來的髒杯子放進水槽清洗,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輕扯嘴角,補充道:「可能跌下床了。」
他聞言一怔,然後看著白雲笑了起來,「幸好我們不睡床。」
第一次到她家照顧她的那天,他就發現她睡覺時很會滾,如果旁邊沒有障礙物,她可以抱著棉被和抱枕一路滾到牆邊;後來和他在一起,她這毛病才解決,因為她會抱著他,而他實在太重了,沒有辦法讓她在熟睡時抱著打滾到另一邊。
白雲俏臉微紅,「我當初就是為了預防跌下床,才睡樓上的。」
「那很好啊,我沒說不好。」他咧嘴一笑,「至少我們不用煩惱新床SIZE的問題。」
那倒是。
白雲輕笑起來,他那麼大塊頭,她和他兩個要是真睡床,可能還得去買一張特大號的床才行。
「小寇,你覺得我買這支電子股好是不好?」隔壁花店老闆送來店裏要用的玫瑰,忍不住拿起旁邊的報紙翻到財經版,詢問起他來。
寇天昂將玫瑰一枝枝插到花瓶裏,露齒一笑,「你覺得好,它就好。」
「不要這樣說啦,我看那個什麼很有名的股市大亨常來找你,透露一點內線消息給我。」花店老闆手裏抓著報紙,在他身邊跟前跟後的。
被他纏得有點無力,他苦笑的將花瓶放到託盤上,然後拿去每一桌放好。「老王啊,你知不知道人們習慣把每天短線進出股市的投機客稱之為投資人,就好像大家把不斷發生一夜情的愛情騙子當成浪漫情人一樣?你知道怎麼樣才能當愛情騙子嗎?」
老王乾笑搖頭。
「要有足夠的本錢。」寇天昂一扯嘴角,再問:「你有當愛情騙子的本錢嗎?」
「當然沒有。」老王聽得一愣,「不過這和那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當愛情騙子要有本錢,當投機客炒短線也是要有本錢,如果你根本不懂遊戲規則,又怎麼可能在這之中賺錢?」
「那要怎樣啊?你說說看嘛,我就是不懂才來問你啊。」
「別炒短線,不要投資你不懂的東西,股市與上帝一樣,會幫助那些自助者,但與上帝不同的是,股市不會原諒那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人。」
「所以呢?」
他無力的停下動作,看著老王道:「你懂電子嗎?」
老王再度乾笑搖頭。
「你熟那家公司嗎?」
老王繼續搖頭。
「那就別買,所謂的風險就是來自於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老王一呆,「可是我都不太懂啊,那我到底該買哪一支股票?」
寇天昂好笑的看著他道:「有的企業有高聳的護城河,裏頭還有兇猛的鱷魚、海盜與鯊魚守護著,這才是你應該投資的公司。」
老王的嘴還是微微張著,好半晌才又遲緩疑惑的問:「呃……動物園嗎?」
吧台裏的白雲間言差點噴笑出聲,低頭悶笑。
寇天昂只覺得一陣頭痛,放棄解說,直接拿起財經版,拿筆圈了幾家績優股,然後塞回去給他,苦笑交代道:「這幾家公司就是那種有護城河,裏頭還有兇猛的鱷魚、海盜與鯊魚守護著的。不過要是你不打算持有一支股票達十年以上,那麼根本就不要買進。還有,買股票時,應該假設明天開始股市要休市三五年。」
「啊?」老王又是一呆。
「算了……」寇天昂除了苦笑,還是苦笑,最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總之,買了之後,幾年內別去看它就是了。」
「喔。」老王點點頭,抓著那張報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和白雲打了聲招呼才走出去。
寇天昂回到吧台,嘴角掛著無奈的笑容。
白雲打趣的看著他道:「我以為你很會拒絕別人。」
他扯了扯嘴角,假裝苦惱。「我拿他沒辦法。」
「我知道。」她抱住他,安慰似的說,卻難掩笑意。他對那些大老闆不假辭色,卻對那些老的小的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笑我。」他將下巴靠在她頭頂上,咕噥一聲。
「沒有。」她悶笑著。
睜眼說瞎話,都笑得雙肩直顫了,還說沒有。
寇天昂歎了口氣,繼續咕噥:「你不擔心我這樣下去賺不到錢啊?」
「沒關係……」白雲邊笑邊說:「我會養你。」
「這下就真的變成小白臉了。」他笑著說:「你看儂儂聽了會不會打算找個工作給我?」
白雲聞言抬頭看著他,笑著道:「事實上,她已經找了。」
「真的?」他一愣,問:「什麼工作?」
「她家廚娘。」白雲踮起腳,吻了他一下,輕言淺笑,「呂太太怡儂小姐早被你煮的補品收買了,她啊,成天想挖角呢。」
「真的?」寇天昂咧嘴一笑。
「真的。」白雲微笑點頭。
「你怎麼說?」
「當然是……」白雲笑眯了眼,一字—句的道:「叫她老公來拜師學藝。」
他仰頭放聲大笑,真的是服了她了。
才要推門而進的客人聽到他豪氣的笑聲,嚇了一跳。
寇天昂見狀,喊了聲「歡迎光臨」,那人一駭,只有硬著頭皮走了進來。
白雲笑看著他幫客人點菜,心情頗愉快。
他真的長得很高,又高又壯。
每次在他身邊,她都得仰頭才能看見他的臉。
其實她之前就隱約曉得他的身高和體型是從哪來的,因為他雖然有著黑頭發、黃皮膚,且長得和霍克一點都不像,但那深刻的臉型骨架和身高卻明顯有著西方人的模樣……
笑容從臉上逝去,看著寇,白雲不自覺沉默了下來。
•••••••••••••••••••••••
放下了電話,白雲將剛剛準備好的咖啡豆放進磨豆機,然後按下開關,黑色的豆子在機器裏轉動,形成黑色的漩渦,她看著它們變成粉末,有些怔忡。
耳中,依然回蕩著方才林子傑說的話——
巴特家早期是靠畜牧業起家,巴特家的人,很會做生意,他們每一代的主事者都相當會賺錢,傳到老巴特的父親時,更是靠著股市賺了一大筆,之後他們開始投資一些公司,食衣住行只要你想得到的東西,巴特都有涉獵,傳說只要被他們看上的,都會賺錢。
巴特企業傳到老巴特是第五代,老巴特一共有五個兒子,寇天昂是老大,巴特企業目前是老二藍斯在管,旗下的幾個分支則由其他的兒子負責。
我沒聽說老巴特送醫的事,不過也有可能走巴持家將消息壓了下來,雖然去年他將主權交了出來,但外界相信向來以頑固著稱的老巴特不可能輕易將經營權完全放手,所以他生病的事多少會造成巴特相關企業的股價波動。
「白雲?」
她回遇神來,看見寇。
「怎麼了?」他將磨豆機的開關按停,開玩笑的說:「它們要變麵粉了。」
老巴特雖然有五個兒子,但是只有寇天昂是他親生的,其他兒子雖然都是老巴特的婚生子,但都是女方帶來的,不是他生的。
她搖搖頭,只是沉默,美麗的雙眼有著複雜的情緒。
外傳多年前,因為老巴特幾個兒子內鬥的關係,造成老大出走。不過也有人說是老巴特和大兒子有心結……
見她神色迷離,他坐了下來,方便平視著她。「累了?」
她又緩緩的搖了搖頭,心頭卻緊緊揪著。
他伸出手將她拉近。「你不舒服嗎?」
她還是搖頭,淡淡笑了,伸手撫摸他的臉。
「那是怎麼了?」他不喜歡她的沉默,那通常代表她心裏有事,然後她就會自己一個人開始鑽牛角尖。
他的關心教她胸口一陣暖,心頭卻揪得更緊。
「告訴我。」他將她抱到大腿上坐好,輕擁著她。
窩在他懷中,她深深吸了口氣,汲取他身上熟悉的溫暖和味道。
「別自己胡思亂想。」他在她額上印上一吻,輕聲誘哄著。
他溫柔的聲音教她想哭。
這一刻,她知道自己是幸福的,非常非常……幸福……
「寇……」
「嗯?」
「你回美國去吧。」
•••••••••••••••••••••
僵硬且沉默。
他僵硬且沉默的維持了十分鐘。
她幾乎能感覺他的怒氣逐漸累積攀升,等待著爆發,但之後,他卻將火氣壓了下去,再開口時,他口氣相當平靜。
「霍克和你說了什麼?」
「你父親病了。」
「那只是他們的藉口。」
「如果不是呢?」
「我不欠他什麼。」
「人死不能複生。」白雲抬起頭,看著他,「我相信你也懂得這句話。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將來想再和對方說話,也只能想,可就算再怎麼去想,對方也聽不到了。死了的一下百了,活著的卻會記得。」
「我沒有什麼話要和他說的。」寇天昂臉一沉,聲音很冷。
「有的,你一定會有許多話要和他說的。」她溫柔的看著他,語音輕柔。「事情總是要解決的,不是我們不去想、不去看,它就會消失不見。」
「是嗎?」他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回問:「所以你是想我回去解決事情?這話倒好聽。」
白雲一挑眉,也不氣,只道:「就當我是小說看多了吧。」
「是嗎?」他冷著臉說:「如果你是後悔了,何不直接說出來,用不著找這種藉口。」
「後悔?」她一愣,眨了眨眼,「後悔什麼?」
他沉默不語,只是看著她,雙瞳幽暗。
「寇?」見他不回答,她遲疑的再問。
緩緩的,寇天昂調開了視線,隨著視線的移動,他不自覺的轉開了臉。
忽然間,像是領悟了什麼,白雲輕抽口氣,從他腿上站了起來,擰眉叫他全名:「寇天昂。」
他不動。
她有些火,「把臉轉過來看著我。」
他還是沒動,卻有些坐立不安。「我不會去的。」
「不要轉移話題。」白雲雙手抱胸,瞪著他道:「後悔?你以為我結婚是結好玩的?」她語音輕柔,微眯著眼,「你以為我把婚姻當遊戲?」
「我沒有這樣認為。」他轉過臉來,看著她粗聲粗氣的道:「現在是你在轉移話題,你為什麼一定要把這兩件事扯在一起?我們為什麼一定要為了那該死的老頭爭吵?」
「因為那該死的老頭剛好是你的父親!」白雲有些火大,直視著他道:「而我會在乎,是因為我愛你。如果你求婚時我不是認真的,我就不會嫁給你。後悔?如果你到現在還有懷疑,你確定後悔的不是你?」
寇天昂瞪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白雲心頭一顫、氣一窒,以為他的沉默是默認,無法面對這殘忍的事實,淚水幾欲奪眶,轉身就走。
他慌忙伸手拉住她。
「放手。」她說,語音不穩。
現在,他確定她也有脾氣。
對她,他一直都沒有十足十的把握,即使結了婚,心底還是不安。
她就像是七彩夢幻般的琉璃,清澈中又帶著朦朧的色彩,教他有時好似看清了,下一瞬卻又模糊了起來。
一直都明白,結婚是他說的;愛他,是他說的;怕寂寞,是他說的;所有的,都是他說的。她同意了,就只是同意,然後跟著他說而已。
他當然知道自己當時有多麼主觀斷然,因為他根本不願意去面對有另一種可能性,像是她只是一時間昏了頭,或是她那什麼鬼生理時鐘,讓她以為她愛上了他。
事實是,他當然曉得她根本沒搞清楚,她只是自認為愛上了他!
我愛你,她說。
老天,那聲音有多麼美妙,像天籟一般,教他想多聽幾次。
他不管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腦筋錯亂自認為愛上了他,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有什麼是值得她愛的,雖然她說得頭頭是道,他卻曉得自己並沒有她想像的那般美好,但他還是卑鄙的沒有錯過那機會,他讓她以為他是她想像中那樣的好人,他緊緊抓著它,把握住它,哄她和他結婚。
他原以為會有一輩子的時間,他們結婚了,不是嗎?她也同意了,她總有一天會愛上他,是愛上而不是同意,是真正愛上而不是以為。
他是如此的害怕失去她,她卻如此輕易的就能放手……
「我沒有後悔!」他將她拉了回來,躁怒的道:「沒有!」
她看著他,眼裏有著淚光。「我也沒有。」
他心一緊,將她拉進懷裏,幾乎是憤恨的怒問:「那我們為什麼要爭論這個?」
她沒有掙扎,也沒有回答,只是將臉埋在他懷裏。
「不能就這樣嗎?我們過得很好,不是嗎?」
她在他懷裏,悶聲說:「或許是因為我很貪心,我不只希望自己幸福,也希望你能快樂,真正的快樂。」
他喉頭一哽,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晌,才有辦法開口:「我很快樂。」
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啞聲開了口:「快樂到會在剛剛跑出去抽起好不容易戒掉的煙?」
他僵住,渾身肌肉緊繃。
「不要假裝不在乎,這句話是你告訴我的。」她看著他,輕聲道:「我不想你有遺憾,回去看看吧,不要留下遺憾,不然會後悔一輩子的,到死都記得。」
••••••••••••••••••••••
窗外街上車水馬龍。
牆上指針從兩點、三點、四點,一直來到了晚上九點。
咖啡店裏,安靜異常。
平常老黏在一起的老闆和老闆娘今天各聚一方角落,非不必要,兩人完全不交談;多數的時間,都能看到老闆惱怒的瞪著一臉平靜的老闆娘。
今天的客人意外的稀少,每個人都受不了他們之間詭譎的氣氛,就算是用餐的也匆匆吃完後就走了,沒人敢站在火線上。
太好了!
從下午開始,她非但不和他講話,甚至當他不存在!
看著一臉氣定神閑低頭在翻閱小說的白雲,寇天昂眼角又開始抽搐,他逼自己拉回視線,可是瞪著眼前早被他看到爛的報紙,他卻更加煩躁,所以不到三分鐘,他又抬起頭看著坐在角落喝著咖啡、吃著餅乾,優閑自在的翻看著小說的她。
該死!他實在不懂她為什麼堅持要他回去看那老頭!
不要留下遺憾,不然會後悔一翠子的,到死都記得。
遺憾?他一看到那老傢伙就一肚子火,他才不會有遺憾!
回去?別開玩笑了!老傢伙病了?想也知道那是他們弄出來的把戲!他會上當才怪!偏偏她……
或許是因為我很貪心,我不只希望自己幸福,也希望你能快樂,真正的快樂。
她太天真了,一個活了三十年的女人,怎麼還會有如此天真的念頭?但即使如此認為,他還是為此感動不已。
凝望著垂首看書的白雲,他有些失神,柔和的燈光映照在她的臉上,勾勒著她娟秀的面容。
視線從她額上的劉海,溜到那秀麗的眉、小巧的鼻尖、粉嫩的唇……
暗暗歎了口氣,不知為何,他最近老覺得她變得越來越漂亮了,常常都教他移不開視線。
她變漂亮的事實,讓他更加不安。
十點了,對街商店拉下了鐵門,大街上漸漸安靜了下來。
空掉的咖啡杯被重新注入滾燙的液體,順著那黑褐色的液體,白雲抬起頭,看見他。
「你打算一輩子不和我說話?」他語帶譏誚,神色卻有些無奈。
白雲揚眉看著他,「只是回去看看而已,有這麼難嗎?」
「你知道,那老頭的病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裝的。」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長腿在桌面下伸展。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白雲深吸了口氣,定定看著他。「更何況,你這樣逃避下去不是辦法,如果哪一天你父親改變主意找上門來呢?到時你打算怎麼做?繼續流浪?」
他神色有些陰沉地看著她,沉默不語。
「我呢?你要我怎麼做?在這家店等你?或是和你一起浪跡天涯?」
她的語音很輕,每一句卻重重敲進他心底。
「就算我願意,如果有了孩子呢?」
整個人一震,他伸手握住她擱在桌上的小手,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嘎聲道:「你……有了?」
「就算現在沒有,將來也會有。」白雲輕揚嘴角,柔聲道:「懂嗎?你必須回去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如果情況真如霍克所說,他放棄了,那麼事情會容易些,如果不是,就算不能一次解決掉,也至少有個開始。」
望著她溫柔的容顏,他的心臟還是緊縮著,被她可能懷著他的孩子的可能性給嚇到。他沒想過這麼多,畢竟這麼多年來都是一個人,生命中突然多出一個她,就已經夠讓他頭昏腦脹了。
不過,孩子,那是必然的結果,不是嗎?
他想……他會喜歡有一個長得像她的小東西,是的,像她一樣,獨立自主、聰慧美麗、溫柔又善良的小東西……
視線從她的臉移到兩人交握的手,他喉頭一陣緊縮,知道這一生再也找不到像她這樣的女子。
一瞬間,他曉得,如果可能,他真的希望自己如她想的那般是個心胸寬大,還會日行一善的新好男人,雖然天知道他其實只不過是個自私孤僻、脾氣暴躁的傢伙,但是他願意學習變成她腦海裏的白馬王子,變成值得讓這個溫柔可愛又善良的小女人愛上的男人。
該死了,就算那代表著他必須回去面對那個人,他知道他也願意去做,只要那能讓他更接近她想像中的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7 00:03:22
第三章
那一天,太陽很大,天很藍,沒有雲。
下了車,她陪著他們走進機場。
「護照呢?」
「在這裏。」
「暈機藥帶了嗎?」
「帶了。」
「你餓不餓?要不要無買些東西吃?」
「白雲。」
「嗯?」
「我們出門前才吃過的。」
她抬頭看著他,眨了眨眼,才垂首應了一聲:「喔。」
她當然知道他們吃過了,早餐是她煮的,她只是……
低頭看著他大腳旁的行李,白雲抿著唇,胸口一陣緊縮。
這個愛逞強的女人,要他回去的是她,現在一副心神不寧的也是她。
伸手輕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寇天昂抬起她的臉,「你知不知道你快哭出來了?」
「我才……」她咬住下唇,蹙眉瞪他,紅著鼻頭忍住哽咽的語音。
歎了口氣,他心疼的擁她入懷,刹那間,很想要她和自己一起回去,但是一想到要讓她面對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巴特家人,他就立刻打消了念頭。
把白雲帶回去,無疑是推羊入虎坑。
別的不提,光是那老頭,就一定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他知道那人有多麼擅長讓人覺得自己一文不值,他不要她去面對那種不必要的羞辱——
「我去幾天就回來了。」他輕擁著她,啞聲說。
「嗯。」她在他懷裏點頭。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
「不要太晚睡。」
「嗯。」
「三餐要正常吃。」
「嗯。」
「要記得想我。」
「嗯……」她扯了扯嘴角,再點頭。
「寇哥。」霍克見這兩人依依不捨的模樣,忍不住走過來提醒。「在廣播登機了。」
「知道了。」他頭也不抬,只是輕撫著她的面容,然後捧著她的臉,俯身吻著她柔嫩的粉唇。
他的溫柔教白雲又是一陣的想哭,卻還是努力憋住。
「我很快就回來。」他提起腳邊的行李,揚著嘴角承諾。
「嗯。」她硬扯出一抹笑,要他安心。
他鬆開了她的手,轉身。
驀地,不安湧上喉頭,她撫著心頭,忍不住開口:「寇——」
聽到她的叫喚,他停下腳步,回頭。
討厭,她在做什麼?!
白雲沮喪的暗暗歎了口氣,壓下心底的不安,深吸口氣,擠出另一抹微笑,「小心點。」
他點頭,笑著和她揮了揮手,然後這次真的走了。
她一直在機場待到飛機起飛,看著那架白色的機器安然劃過青空,越變越小,然後消失在遠方,才回到停車場。
可坐進了車裏,她卻還是怔怔的看著窗外的藍天。
老實說,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可惡,他才上飛機,她就已經開始在想他了。
咬著下唇,她忍住胸臆間想哭的衝動,著惱的拉回視線,轉動車鑰匙,將車開出了停車場。
••••••••••••••••••••••
昨夜颱風掃過南臺灣,清晨北部飄了一場小雨。
雨後的城市,感覺有些清新。
城市的一角,在吃飯時間忙碌了起來。
咖啡送上了,餐點送上了,座位上的人們安靜的用餐著。
捧著一杯咖啡,白雲站在吧台裏,盯著外頭來往的人車。
生活,在多數的時間都是忙碌的。
只是有時候,總是有些時候,像是現在,會突然出現幾分鐘的空間,幾乎忘了之前是怎麼打發這幾分鐘的時間。以前這從來沒困擾過她,他來之前沒有,他在的時候沒有,他走了之後,這短短幾分鐘卻總是讓她不自覺的煩躁。
視線從窗外溜回臺子上的桌曆。
我很快就回來。
十天了……
他的很快轉眼過了十天,人卻依然不見蹤影。
這十天,她知道了不少事,像是洛杉機。
洛杉機,那是他現在所在的地方。
對那地方,她原本唯一的認知是那兒有迪士尼樂園、環球影城和好萊塢而已。現在,她卻曉得它位在美國的西邊,知道坐飛機飛到那兒要花十幾個小時,知道那兒很少下雨,知道那是個很大很大的城市,也知道那兒的時間比這兒差了八個小時,所以這兒現在雖然是下午,那邊卻是晚上……
「白雲?白雲?」
「嗯哼?」聽聞羅蘭的叫喚,她回遇神來。
「有人要結帳。」特地來幫忙的羅蘭好笑地看著她,指指站在吧台前已經好一會兒的客人。
「抱歉。」白雲扯出一抹微笑,接過對方遞上的帳單,俐落的敲打著收銀機。「一共三百六,謝謝。」
找了客人錢,她走出吧台去收餐具,羅蘭跟過來幫忙。
「你還好吧?」
「嗯哼。」
「這是好還是不好?」
白雲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揚,「算好吧。」
算?這什麼回答?
瞪著將杯盤拿回吧台水槽的白雲,羅蘭將餐盤收進廚房後,再走出來時看見一位客人走進來,但是白雲卻一點反應也沒有,雖然她兩手忙碌的在洗杯子,但顯然心神根本不在這裏。
羅蘭歎了口氣,拿著MENU走過去點餐,等她回到吧台,那位白大小姐還在恍神,她敲了敲吧台桌面,「喂,大姊,回神了!」
白雲抬起頭,眨了眨眼。
「二號桌點一杯摩卡。」羅蘭坐上吧台椅,將單子交給她。
白雲接過乎,看了一眼,然後踩上小椅子,把裝咖啡豆的罐子拿了下來,舀了兩匙到磨豆機裏。
羅蘭支著下巴瞧著她流暢的動作,眉頭卻還是皺著。這兩天,這女人恍神的症狀變嚴重了,昨天她還差點把一杯咖啡給煮乾掉,偏偏問她的時候,她又表現得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的模樣。
電話鈐突然響了,白雲像是被鈴聲嚇了一跳,她看著電話,卻沒伸手去接。
「白雲?」
「嗯?」
「電話響了。」
「我知道。」
「你不接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瞪著那具持續作響的電話。
羅蘭好笑的歎了口氣,探手伸進吧台裏,拿起電話,「喂,白雲咖啡店。」
對方說了一些話,羅蘭看著白雲,笑著道:「嗯,對,她在,等一下,我叫她。」她將話筒遞給白雲,「喏,找你的。」
白雲知道自己這樣實在很沒道理,但她還是沒有伸手,只是僵站著。
她的表情讓羅蘭不忍再逗她,「是啤酒商,問你需不需要進貨。」
聞言,白雲這才接過話筒,和對方說話,可她才掛上話筒,羅蘭就丟了一句炸彈。
「白雲,你家那只熊什麼時候回來?」
白雲一僵,深吸了口氣,轉回頭處理咖啡,淡然回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意思?樓上那個女人不是說他前幾天有打電話回來?」
「我不在。一拿著勺子攪拌著咖啡粉,將上升的水和咖啡攪勻,白雲開口解釋:「那天我剛好到醫院去看儂儂,請甯甯幫我顧店。」
羅蘭一愣,「他不知道你的手機號碼嗎?」
看著青藍色的火焰,她一扯嘴角,「他沒問,我也忘了說。」
聽到這裏,羅蘭有些傻眼,一股怪異的感覺持續堆積,她瞪著好友,開口再問:「白雲,除了他到美國後在機場打的那通之外,你到底有沒有接過他打來的電話?」
關掉了瓦斯,她拿著乾淨的濕布包著玻璃虹管底部,替它降溫,黑褐色的液體緩緩降了下來,她半天沒吭一聲。
「白雲?」羅蘭擰眉逼問。
「我剛好不在。」她一臉平靜的將咖啡倒進杯子裏。
「那不是理由,他可以再打。」
白雲喉頭一緊,只道:「洛杉機和這裏有八個小時的時差。」
「那你在害怕什麼?」
「我沒有害怕。」她悶哼一聲。
「那你剛剛為什麼不敢接電話?」
白雲一僵,半天無法動彈,好一會兒,才將咖啡杯放上託盤,推到羅蘭面前。「二號桌的摩卡。」
羅蘭瞪著她,「我不知道你這麼膽小。」
白雲緊抿著唇,沉默著。
羅蘭沒再逼她,只是拿起託盤,將熟咖啡送到客人桌上。
••••••••••••••••••••
膽小?為什麼不?她當然膽小。
害怕?為什麼不?她當然害怕。
一開始,事情似乎很簡單,他只是去美國看他生病的父親而已,幾天就會回來。
但是一天兩天三天、四天五天六天……
隨著時間過去,隨著她老是陰錯陽差的錯過他的電話,隨著她越來越清楚所謂的巴特企業究竟有多麼龐大……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越來越怯懦,越來越不安,微薄的自信也一點一滴的溜掉。
她並不特別,她自己知道,她向來就不是什麼絕世大美女,也沒什麼特殊的專長,更沒什麼太高的學歷,她只是一個開咖啡店過活的普通女人。
說真的,她不太清楚他為什麼會想娶她。
事實上,他甚至沒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她只是以為他應該是愛她的……
現在想起來,她這想法實在是天真的有點可笑。
夏夜星光燦爛,躺在陽臺的海灘椅上,她只覺得喉頭一陣緊縮。
為什麼不敢接電話?
因為她害怕接起來之後,他會告訴她,他們的婚姻只是一場美麗的錯誤。
伸手遮住雙眼,她深吸一口氣,卻還是忍不住想哭的街動。
可惡,她真的好想他……想他醇厚的嗓音,想他寬廣的胸膛,想他無聊的笑話,想他溫暖的懷抱,她甚至想念他那看起來有點小聳的大鬍子……
好想、好想……
•••••••••••••••••••
午後有雲,雲如絲,綿延藍天。
真是的,這女人又在發呆了。
皺眉看著吧台內不知道神遊太虛到哪去的白雲,羅蘭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也懶得念了,直接轉回廚房去做事。
然後,黃昏了;然後,天黑了。
用餐時間,住在二樓,像幽靈一樣的歐陽甯寧自動下來幫忙。
一陣忙碌之後,咖啡店又安靜了下來。
八點、九點、十點……
街上的店家一間間的熄了燈。
輕音樂在空氣中遊蕩,店門上的鈐鐺響了,羅蘭抬頭,看見阿芳和林子傑走了進來。
正在做帳的白雲見到兩人,不由得一怔,回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間,十點四十五分。
「很晚了。」回過頭來,她疑惑的開口。
「我知道。」阿芳笑了笑,將手中的東西放在吧臺上。「喏,拿去。」
「這什麼?」白雲站起身來,仔細一看,發現那些竟是她的證件,她一愣,「你怎麼會有我的……」
「一些是我從你皮包拿的,其他是我要葳葳到你家去拿的。」羅蘭雙手抱胸,挑眉道:「葳葳再把東西拿給阿芳,請她找鍾伯父幫忙。」
「幫忙?」白雲一時間被搞迷糊了。「幫什麼忙?」
「辦簽證、訂房間和機票。」林子傑微笑開口,「看看你證件下面。」
白雲一愣,拿起來一看,果然除了證件之外,還有她的護照和機票。
「你整天發愣,我實在看不下去了。」羅蘭坐上高腳倚,傾身道:「我真搞不懂你,他是去美國,又不是去火星,你和他一起去就好了啊,整天在這邊發呆有什麼用。」
垂下眼睫,白雲看著手裏的機票和護照,好一會兒,才啞聲道:「他沒開口。」
羅蘭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然後深吸口氣,看著她道:「我問你,你是他老婆,對吧?」
「嗯哼。」白雲垂眉斂目,悶哼一聲。
「你愛他嗎?」
「嗯哼……」她咬著下唇,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那不就得了!我真是受不了你這死個性,從以前就是這個樣子,什麼事情就愛藏在心裏,自己一個人猛鑽牛角尖,然後硬是要裝得若無其事,這樣很帥嗎?笨蛋!愛就是愛了,還想那麼多幹嘛?」
「嗯哼……」一滴淚滴了下來,在機票上濺開。
羅蘭卯起來開罵:「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沒要你去,你就不能自己去嗎?」
「嗯哼……」她再點頭,第二滴淚水滑落。
「拿去!」羅蘭凶巴巴的抓了一旁的面紙盒過來,塞給她,繼續道:「別以為我會同情你,沒那個本事就不要裝瀟灑!飛機班次是明天早上的,你要是沒上那班飛機,咱們朋友就沒得當了,聽到沒有!」
「可是店裏……」
「你整天在這裏發呆店就不會垮嗎?連身分證被人拿走好幾天你都不知道,我看哪一天人家把你賣了你也不曉得!」羅蘭一挑眉,哼聲道:「這種狀況你在不在有什麼差?還不都是我在顧。」
「但是……」
羅蘭一拍吧台,氣勢十足的再度開口打斷她:「沒有什麼但是!」
「我真的……」白雲試著想說話。
「還什麼真的假的,你成天哭喪著臉,搞得整間店死氣沉沉的,你以為再這樣下去,這家店還可以撐多久?」
「我是說……」
「沒有什麼好說的,你沒聽過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嗎?」羅蘭四度開口打斷她。
白雲無奈的看向剛剛才走進門的男人,用眼神向他求救。
「我和你說話,你看哪裡啊?」羅蘭發現她視線不在自己身上,有些不滿的皺眉。
「不要以為阿芳和林子傑會幫你說話,你敢不去,我——」
一隻大手突然從後面冒了出來,捂住了她喋喋不休的紅唇。
羅蘭嚇了一跳,惱怒的回頭看是哪一個傢伙那麼好膽,誰知一回頭就看見自家老公,她生氣的悶哼一聲,「ㄇ——」
「我來接你。」趙子龍一手箝住她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面不改色的說完,才抬首看著白雲道:「我想你有話要說。」
白雲揚起嘴角,笑中帶淚的看著眼前的好友,只覺得感動。
她擦擦淚,吸吸鼻子,微微一笑,「我沒有說不去,只是要說,我的英文很差,恐怕要有人陪我一起去。」
羅蘭聞言一愣,停了掙扎,皺起眉頭來。對喔,她都忘了白雲的英文一向不怎麼樣。
「我陪你去。」一直沉默的歐陽甯寧突然開口插話,「不過有人要幫我照顧痞子。」
趙子龍鬆了手,羅蘭疑惑的挑眉開口:「痞子?」
「甯寧的貓。」白雲好笑的補充。
「貓嗎?我來我來!」阿芳一聽可以養貓,立刻興奮舉手。「我幫你顧貓。」
不會吧?林子傑一挑眉,懷疑這女人忘了家裏還養了一隻狗,可見她兩眼發亮,又不忍心潑她冷水。
看來,只好暫時委屈家裏那只LUCKY了。
••••••••••••••••••••
「我有沒有說過,我真的很高興有你們這些朋友?」機場大廳上,白雲看著幾位來送行的好友,微笑著說。
「有啊,每年過年的時候。」阿芳眨著大眼回了一句,引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在廣播登機了,我該走了。」白雲笑著提起簡便的行李。
幾個人上前,輪流擁抱白雲。
「你路上小心點。」葳葳輕聲交代著。
「好好保重。」阿芳用力的抱了她一下,微笑著說:「阿傑有交代他美國公司裏的人去機場接你,你到了之後,有任何問題都叮以打電話回來,有什麼事情也可以請他公司的人幫忙。」
羅蘭是最後一個上前的,一向瀟灑的她,卻是第一個紅了眼眶的,她抱住白雲,有些沙啞的開口:「對自己好一點,如果不順利,就回來吧,我們會在這裏。」
「我知道。」白雲鼻頭一酸,笑著點頭。
手機鈴聲響起,白雲從包包裏拿出來接,是儂儂。
「還好,我怕你已經進海關了。」儂儂笑著說:「抱歉我在坐月子,沒辦法去送你。」
「沒關係,你顧好身體要緊,我又不是搬去那邊住。」白雲好笑的說。
「呵呵,說真的,住那兒也沒什麼不好啦,不過要真變成那樣,你要記得叫那只熊負責我們每年來回的探親機票喔。」
「嗯……」她啞聲點頭。
「白雲。」
「嗯?」
「要幸福喔。」儂儂柔聲說。
聽到這句,白雲再也忍不住掉下淚來,只能哽咽應聲點頭。
另一次登機廣播響起,安靜的歐陽甯寧遞上面紙給白雲,然後和所有人揮了揮手,便牽著白雲去登機了。
上了飛機,白雲止不住的淚還是在眼眶裏打轉。
歐陽甯寧繼續遞面紙給她。
然後,飛機起飛了,離開了陸地,飛進了藍天。
瞧著窗外越來越小的房舍,甯寧持續遞面紙給她,輕聲開口:「老實說,我今天之前還不知道你那麼會哭呢。」
白雲紅著眼眶看著甯寧,好半晌,才緩緩道:「說真的,我也不知道。」
兩人對看一眼,雙雙笑了起來。
飛機穿雲破風,爬上萬尺高空,底下的陸地消失了,只剩下雲與天,和金光閃閃的驕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7 00:03:50
第四章
計程車在一座雕花鐵門前停下。
付了車錢,她下了車,雖然有心裏準備,她還是在轉身看清那扇門內的景物時,手心微微冒汗,胃部一陣翻攪。
這裏很大,真的很大。
雕花鐵門內的柏油路一直向後延伸,消失在……森林裏,也許那只是他們的院子,她卻覺得那看來像是座森林。事實上,她站在這精緻美麗的雕花鐵門外甚至看不見裏面的建築物在哪裡,只有一片樹林……
一陣犬吠突地響起,四五條杜賓狗隨著狂吠聲,兇猛的撲到鐵門上。
她嚇了一跳,不由得退了一步。
杜賓狗對著她猛叫不休,露出森森利牙,一副巴不得衝出來將她啃之而後快的模樣,若不是它們全被關在鐵門裏,她大概會立刻打道回飯店去。
正當她猶豫著是不是該去按門上的電鈐時,一聲斥喝傳來,然後,狗兒們全安靜了下來。
她聞聲望去,看見兩名看似警衛的男子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其中一位拍拍狗兒們的頭,另一個則來到門邊,開口說話。大概是在詢問她,她想。
白雲微微一笑,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紙條,遞了過去。
那男人接過手,看了一下,然後皺起眉頭,對她說了一句英文,跟著拿起腰間的對講機說了幾句話。
那句英文她聽懂了其中一個單字「WAIT」,叫她等嗎?
沒問題,她可以等。
飛越一整個太平洋,到了另一片陸地、另一座繁忙的城市,太陽依然很大,站在這裏沒幾分鐘,她額際已經微微滲出汗水。
其實,她現在該在飯店裏等消息的,但是下飛機後,她整個晚上都睡不著,也許是時差沒調好,也許是在飛機上睡太多了,總之,她整晚枯坐在飯店房間裏的落地窗前,看著這城市的夜景,胡思亂想了一整個晚上。
天亮時,她看甯寧睡得很熟,一股衝動讓她直接到了櫃檯,請懂中文的飯店人員幫忙寫了那張紙條,然後拿著昨天下飛機時,米亞網路公司的員工給她的資料中的位址,叫了計程車就直接跑了過來。
當時,這樣做似乎沒什麼不對,不過現在她知道自己有多蠢了。
那麼有錢有勢的人家,當然不可能隨便相信一個突然冒出來的異國女子,不是嗎?真呆。
那個警衛還在講對講機,另一位掩不住對她的好奇,盯著她直看。
白雲回以微笑,掩飾心中的不安。
那男人停止說話了,他走了過來,將紙條遞回給她,說了一長串的英文。
她不用聽懂,也能猜出他在說什麼。
老實說,不失望是假的,但她還是道了聲謝。
「SORRY。」
聽到這一句,她頗為訝異的抬首,只見那看起來酷酷的警衛一臉抱歉。
嘴角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她搖搖頭,要他不要介意。
事實上,她反倒開始覺得抱歉,因為她知道自己明天還會再來。
•••••••••••••••••••••••
「你還要去?」
「嗯哼。」
「連續三天,你去那裏也只見到警衛而已,為什麼你會認為今天會有所不同?」歐陽甯寧拿叉子翻攪著半生不熟的炒蛋,皺起眉頭。
「我不認為會有什麽不同。」白雲微揚嘴角,喝了口柳橙汁。
「那你還去?這樣每天跑去曬太陽有什麼意義?」甯寧叉起那看起來不怎麼好吃的培根,勉為其難的咬了一口。
「是沒什麼意義,不過反正我待在飯店裏也沒事。」
歐陽甯寧看了她一眼,秀眉輕蹙。
前兩天,她陪著白雲一起去,才知道那些人並不是看不懂或不相信白雲是他們大少爺的妻子,事實是,那棟屋子裏,有人下令將白雲給擋在門外。
她一直沒和白雲說,因為怕她難過,誰知道白雲寧願天天去吃閉門羹,也不願意留在飯店枯等林子傑的消息。
讓她頭痛的是,雖然透過林子傑,但已經好幾天了還是無法聯絡到寇天昂,照這情況看來,她看白雲要見到寇天昂,恐怕是比登天還難。
咬咬唇,歐陽甯寧放棄那看來不怎麼好吃,吃起來也不怎麼樣的培根和炒蛋,放下刀叉,抬頭看著白雲,「你知道,你就算天天去等,也等不出什麼結果來的。他們知道你是誰,也曉得你是寇的老婆,不過顯然那裏頭有人不喜歡這件事。」
「我知道。」白雲拿面紙擦擦嘴。
看著白雲臉上淡淡的微笑,甯寧啞口無言,好半晌,才皺眉道:「你應該故意昏倒才對,這樣說不定還有機會進去。」
白雲一挑眉,好笑的看著她,「你以為在演八點檔啊?」
「你沒聽過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嗎?」
「是嗎?那希望我這出是喜劇吧。」白雲站了起來,笑笑的拿起包包。「我先上去,你慢慢吃。」
「不用了,我吃不下。」甯寧也站了起來,皺眉跟在白雲身後抱怨道:「這裏的早餐每天都是相同的東西,就算好吃,天天吃也吃膩了,何況它們一點也不好吃。」
白雲嘴角噙著笑,「這家飯店算不錯了,你只是吃不慣西式早餐。」
「我以為我每天吃的都是西式早餐。」
「我們在臺灣吃的西式餐點,其實多少都改良過了。」白雲笑著解釋。「改得較符合我們愛吃的口味。」
「所乙太乾的培根和太濕的炒蛋很正常?」
「嗯哼。」白雲點頭。
「是喔。」甯寧咕噥了一句,「你想你可不可能做一份臺灣式的早餐出來?」
「可以啊。」白雲笑咪咪的回道:「只要你找到廚房給我用。」
那不是廢話?飯店房間哪來的廚房啊?
甯寧翻了個白眼,開始懷疑再這樣下去,她真的要放棄下樓吃早餐了。
走到電梯門前,門剛好開了,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去,甯寧伸手按了樓層數,電梯向上攀升。
電梯裏一陣沉默,她看著白雲娟秀的側臉一眼,心裏又是一陣的躁悶。
「白雲?」
「嗯?」
「你怎麼知道他是真的愛你?」
「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有勇氣大老遠跑來找他?」
「你應該知道,我是被羅蘭逼上飛機的。」
甯寧一怔,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
見她傻住,白雲噗地笑了出來,「開玩笑的啦,羅蘭只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麼事?」
「幸福是要自己追求的。」電梯門開了,白雲走了出去,回頭看著她,柔聲道:「我會來,是因為我愛他。」
她溫柔的表情,教甯寧握緊了手機,她深吸口氣,下定了決心。
回到飯店房間時,她開口道:「白雲,我今天可能沒辦法陪你去了。」
「嗯?」白雲將一顆蘋果放進草編的提袋裏,再放進礦泉水、手機和一本小說。
「我有點事,得去見一個朋友。」
「喔,那沒關係,你去忙你的吧,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反正也只是坐在那兒而已。」白雲笑笑,拿起前天在大賣場買的草帽。
看著她一副去郊遊的模樣,甯寧真是不知該笑還是該佩服她。
「手機記得開著,我好方便聯絡你。」
「嗯哼,我走了,Bye!」白雲和她揮揮手,帶著草帽、拎著提袋走了出去。
看著門關上,歐陽甯寧坐在床上將手機掏了出來。
窗外,陽光將一切照得閃閃發亮,她將那人擅自輸入的電話號碼叫了出來,可瞪著手機螢幕,她卻遲遲無法按下那按鈕。
她告訴自己,她只是因為白雲,只是因為吃膩了這裏的早餐,如果沒辦法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她至少得把白雲弄到一處能做早餐給她吃的地方。
而且,她真的該死的想念寇天昂煮的菜。
歎了口氣,她按下撥號鍵。
•••••••••••••••••••••
站在海岸邊,白雲深吸了一口氣。
第一天從巴特家回去時,她就發現了這處地方,之後她都是在這處海灘旁下車,再慢慢沿著沙灘走過去。
巴特家的豪宅聳立在路盡頭的小丘上,一邊是海,一邊是森林,從這兒的沙灘上,可以看見那隱現在林木間的宅邸頂端。
脫下涼鞋拎在手上,她踩著碎浪,朝著宅邸的方向前進。
金黃的陽光將那一片海映照得金燦燦的,她微眯著眼,瞧著遠方海平面上的層層白雲。
一陣海風拂來,揚起她的髮,她壓著草帽,防止它被風吹掉。
微笑不覺浮現嘴角,忽然間想起,她其實已經很久沒出來走走了,開了那間店之後,幾乎占去了她所有的時間,除了好幾年前曾和羅蘭她們一起出過國,後來就再也沒有出國過了,沒想到現在竟會因為寇的關係,讓她有機會在沙灘上漫步,可惜太陽大了點,一個人……孤單了點……
盯著自己踩在沙粒上的裸足,她扯出一記笑,安慰自己,如果有機會,她會找寇一起來這散步的。
浪潮湧上她的腳踝又退去,形成細小的白色泡沫。
數聲狗吠響起,雖然那狗吠聲聽起來還很遠,她還是抬首看了前方一眼,那些杜賓犬沒有出現,顯然還留在鐵門內對來訪的不速之客齜牙咧嘴,不過她卻意外發現前面那位老人狀況似乎有點不對。
她見過他,他似乎每天都會在這沙灘上散步,因為禮貌,她經過時都會和他點頭微笑,算是打招呼。畢竟其他人都會主動打聲招呼,她也就養成了習慣。不過這位老人家沒有一次回過她的招呼,事實上,他連一點笑容都沒有。
不過,此刻他不只沒有笑容,還一臉痛苦,見他一手撫著心口,幾乎要站不住,白雲愣了一下,沒有多想,立刻上前扶住他。
「你還好吧?」
他似乎想甩開她的手,但卻使不上力。
她知道他聽不懂,卻還是忍不住道:「我不是壞人,你要不要先坐下來?」
他沒有抗議,也或許是無力抗議,白雲當他是同意了,將他扶到海水上不來的地方坐下,把自己的草帽讓給他戴,然後抬頭看看四周,想找人幫忙,偏偏這時候已到了上班時間,這裏又太過偏僻,沙灘上一個人也沒有。
她見狀,也只能蹲了下來,從提袋裏掏出礦泉水給他。
老人家搖了搖頭,一隻手還是撫在心口上。
心臟病嗎?
看他額上滲出冷汗,她翻出面紙替他拭汗,他抖著手從褲口袋裏掏出一隻藥罐,卻打不開,白雲忙接手幫他打開,她不知道該吃幾片,所以倒了三片藥片給他,他只拿了一片。
吃了藥後,他雖然還在冒汗,但神情穩定了點。
「你要不要打電話找人來接你?」白雲拿出手機示意他打電話。
他皺眉哼了一聲。
「不要嗎?」白雲微微一笑,見他情況比剛剛好一點,也不勉強他,陪在他身邊坐下。
他似乎不喜歡有人擔心的一直看著他,眉頭始終皺著,所以她轉頭看著海面,雖然曉得他聽不懂,還是開口道:「住在海邊真不錯,對吧?我有個朋友住這附近,不知道他以前是不是常跑到海邊玩……」
瞥了老人家一眼,見他疼痛似乎稍稍緩解了些,她鬆了口氣,繼續說道:「其實,你長得有點像他,或者該說他長得像你,畢竟你比他早出生;不過也可能是你和他都很高大的關係吧。」
老人家看了她一眼,保持沉默。
望著徐緩的海潮,白雲深吸口氣,喃喃道:「事實上,前些日子,我和他結婚了。他不常說自己的事,我一直到最近才曉得他曾住在這好幾年。」
白雲撫摸著無名指上的婚戒,有些怔忡。「有時候,我會想,他為什麼會娶我?我個性其實有些彆扭,長得也不是挺漂亮的……」
老人家咳了兩聲,白雲轉過頭,「你還好吧?」
他皺了皺眉頭,可背脊挺得很直,一直撫著心口的手也重新握住剛剛放在地上的拐杖,似乎胸口不再疼痛,不過他也沒有站起來離開的意思。
有些懷疑他只是逞強裝沒事,所以白雲還是繼續坐著,掏出袋子裏的蘋果,拿出水果刀削蘋果皮,然後切了一小片蘋果給他。「APPLE?」
「NO。」
老人家聲音低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不過那雙藍色的瞳眸倒也未顯不悅,白雲揚了揚嘴角,自己吃了起來。
「其實到現在,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嫁人了。」吃了一片蘋果,她又切了一片放入嘴裏,看著前方閃閃發亮的太平洋,喃喃道:「每天早上醒來,發現身旁多了一個男人,然後才會想起來自己結婚了,而且自己還真的挺愛身旁那依然熟睡的男人,那種感覺好怪……」
她沉默了下來,吃著一片片的蘋果,陷入自己的思緒裏。
瞥了忽然安靜下來的東方女孩一眼,老人家皺起眉頭,發現才曬一下太陽,她清秀的小臉就被曬得有點發紅。
他摘下她好心給他戴的草帽,蓋回她頭上。
突來的陰涼讓白雲回過神來,她轉過頭,對著他微微一笑,「你好點了嗎?」
老人家沉默不語,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啊,我又忘記你聽不懂中文。」白雲輕笑出聲,將被風吹亂的髮絲撥到耳後。「奇怪,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和你說這些?可能是因為你聽不懂吧。真是糟糕,你一定在想這女人怎麼話這麼多,我平常不是這樣子的。」
他眼裏似乎出現了一絲笑意,表情也緩和了些。
白雲將蘋果皮和核收到事先準備好的塑膠袋裏,再拿出濕紙巾擦乾淨水果刀,邊笑著道:「幸好你沒事,要不然你聽不懂中文,我聽不懂英文,就算要我打119,不對,你們這兒是911吧?我在電影裏看過。」她微微側著頭,好玩的說:「憑我這破英文,就算我打了911,大概也無法和救難人員講清楚情況。」
老人家拄著拐杖站了起來。
白雲跟著站起,手機卻突然響了,她拿起來接。「喂?甯寧?什麼事?真的?你等等——」見老人轉身要走,她擔心他一個人忙追了上去,輕拍他的手臂,用那破英文道:「WAIT!YOUALONE,OK?」
似乎沒想到她會追上來,老人家微微一愣,接著嘴角一扯,浮現難得的微笑,「DONT`TWORRY。」
白雲秀眉微蹙,還是有些擔心,但老人家只是和她微微頷首,便轉身走了。見他腳步似乎還挺穩健的,她也只能看著他走遠,甯寧又說了些什麼,她忙回過神道:「沒什麼,我馬上回去。」
按掉通話鍵,她用手機叫了計程車,然後拎著東西來到路邊。
離開了沙灘,她坐在馬路旁穿上涼鞋,老人家在沙灘上的身影成了一個小點,看起來情況還不錯的樣子。
沒多久,叫的計程車來了,她上車前又看了那遠處的身影一眼,才坐進車裏,趕回位在市中心的飯店。
••••••••••••••••••••
一回到飯店房間,白雲一見到坐在床上調戲甯甯的男人,她當場愣在門邊。
調戲?沒錯!男人?沒錯!
事實上,男人只差一點沒把甯寧整個壓在床上,兩人姿勢曖昧,甯寧緋紅的臉更是增添了曖昧的氛圍。
「咳嗯……」她輕咳提醒兩人,她的存在。
男人回過頭,露出燦爛的笑容和她打了聲招呼,「嗨!」
白雲眨了眨眼,驚訝的開口:「霍克?」
「好久不——」他話沒說完就被羞窘尷尬的甯寧踹下了床,不過他還是極力維持他帥哥的形象,半坐在地上,笑笑的把最後一個字補上:「見。」
白雲忍住笑,將提袋和帽子放到一旁桌上,回道:「嗨,好久不見。」
之前甯寧只打電話說,有位朋友能聯絡到寇,要她儘快回來,她倒是沒想到那人會是霍克。
只不過,甯寧為什麼能找到霍克?
她看了甯寧一眼,只見半坐在床上的歐陽甯寧被她看得滿臉通紅,之前霍克天天上去送飯,她還以為是寇逼的,看來,情況不是那麼一回事。
白雲微微一笑,沒有多問,只將視線移回爬站起來的霍克身上。
「我要見寇。」
「我知道,甯寧和我說了。」他爬著那頭金髮,有些抱歉的看著她說:「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老頭子會做得那麼過分。回來之後我就直接到拉斯維加斯去了,所以不曉得情況糟成這樣,我要是早點知道,一定會和你聯絡的。」
「過分?」白雲一挑眉,「什麼意思?」
霍克歎了一口氣,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倒是一旁在整理剛剛被他弄亂襯衫的甯甯哼聲冒出一句:「寇天昂被那死老頭給軟禁起來了。」
軟禁?白雲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才疑惑的看著面前這兩個人,遲疑的問道:「對不起,我剛剛……是不是聽到了軟禁這兩個字?」
「對,你沒聽錯。」甯寧瞪了霍克一眼。
白雲突然腳一軟,整個人往地上跌坐。
「嘿,你沒事吧?」霍克街上前扶起她,讓她坐到床上。
白雲搖了搖頭,然後輕撫著額毫無預警的笑了起來。
霍克被她奇怪的反應嚇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甯寧。
「白雲?」甯寧坐到她身邊,有些擔心。
「抱歉……呵呵呵……我沒事……」白雲抬起頭,笑看著兩人,咬著下唇止笑,保證似的道:「真的,我沒事。」
「那你笑什麼?」甯寧皺眉開口。
白雲又搖了搖頭,「沒有,我只是……」她停下一下,才好笑的說:「我一直以為他可能是出了什麼意外?或是他回來之後,後悔和我結婚了……」
「後悔?」霍克訝然失聲,然後大笑起來。「說是氣瘋了還比較有可能。事實上,他是氣瘋了沒錯,我剛打電話回去,他只顧著咆哮,說他想盡辦法打電話回臺灣都找不到你,好不容易羅蘭接了,卻告訴他,店裏忙到沒空,要他等會兒再打,他氣得摔壞他好說歹說才和老三借來的手機。」
白雲一陣鼻酸,心裏放下好大一塊石頭,她這才曉得自己有多怕他覺得她是個累贅。深吸了口氣,她抬首看著霍克,啞聲問:「你父親為什麼要軟禁他?你不是說他放棄要寇回來接手了嗎?」
霍克捏捏緊繃的頸項,無奈的苦笑道:「應該是放棄了沒錯,只不過大部分的股權還是在他手上,他還是可以決定換手,誰也不知道老頭子是怎麼想的,但他之前的確已經將公司的經營權交給二哥了。」
「那怎麼還會軟禁寇天昂呢?」甯寧擰眉瞪他。
霍克瞥了白雲一眼,暗暗歎了口氣,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微微一笑道:「我猜他可能只是想寇哥能多留一陣子……他們很久沒見了……」
「你不用蒙我。」白雲淡淡一笑,直視著他問:「是我的問題,對吧?」
霍克不自在的調開視線,乾咳兩聲,「咳嗯……這個……我不太清楚……」
「喂!」甯寧惱怒的瞪他一眼。
霍克苦笑。
「你說吧,我沒那麼脆弱,我寧願心裏有個底。」白雲揚起嘴角,鼓勵他。
他不知道咕噥了什麼,見兩個女人堅持,只能深吸口氣,認命的面對她們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那和國籍或門當戶對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那是怎樣?」甯寧咬唇眯眼,不太信他的說法。
霍克一扯嘴角,「基本上,老頭子只是想找個自己看得順眼的媳婦,不一定要有錢、不一定要同種,但是一定要他看得順眼的。」
「所以,既然他沒見過我,當然不可能看我順眼。」白雲輕聲細語的,漾出一朵淺淺的微笑。「也就是說,我不符合資格羅。」
霍克尷尬的笑了笑,「我可以安排你和老頭子見面。」
「這事再說。」白雲不介意的聳了聳肩。「我現在比較想知道的是,我什麼時候才可以見到寇?」
「今天晚上。」
「今晚?」白雲一怔,沒想到那麼快就能得到答案。
「對,今天晚上老頭子生日,家裏開了宴會祝壽。」他眨了眨眼,露出迷死一海票妹妹的酒窩。「人很多。」
「咳嗯……如果你是想魚目混珠的夾帶我進門,恐怕不太可能。」白雲抱歉的看著他,笑著說:「你必須想別的辦法。」
「為什麼?」
甯寧翻了個白眼,「因為這笨女人每天早上去那屋子門口站崗,守門的那幾個警衛都認識她。」
霍克咧嘴一笑,「放心,本道人自有妙計。」
「山人。」甯寧哼了一聲,糾正他。
「什麼山人?」霍克一呆,有聽沒懂。
「是本山人自有妙計,不是道人。」甯寧受不了的又翻了個白眼,用台語咕噥道:「牛,牽到北京還是牛。」
白雲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霍克卻還是一臉茫然,嘗試著去發音:「什麼是『母刊到把更呀素母』?」
他那怪異的語音教甯寧一聽,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見兩個女人笑成那樣,霍克只有更加的茫然,決定有機會一定要問問寇哥這句奇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7 00:04:17
第五章
銀色的蓮花跑車炫目奪人,還沒到門口,就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遠遠看見那輛車,警衛主動讓到一旁,拿著對講機要人開門。
大門緩緩向旁打開,霍克伸出手和警衛打了聲招呼,笑笑的將車開進敞開的大門。
歐陽甯寧百般無聊的坐在他旁邊,瞄了那門旁的警衛一眼,涼涼的道:「我還以為你有多了不起的妙計,原來也不過是用這種老套的招式。」
「老套之所以是老套,是有原因的。」霍克笑笑,車子快駛近屋子時,他在一條隱密的步道入口停了下來,回過身喚道:「嘿,你可以起來了。」
聽到聲音,白雲翻開蓋在身上的毛毯,坐了起來。
「你還好吧?」
「嗯哼。」她微微一笑。
「你先在這裏下車,從這步道往前走,盡頭是一座溫室花房,門沒鎖,你先到裏頭等我,我去問清楚寇哥人在哪,再去接你,OK?」
「OK。」白雲開門下了車,和兩人揮了揮手,才輕巧的轉身消失在林葉步道中。
跑車的聲音遠離,前方林木間,隱約閃爍著燈火。
優雅的音樂聲從左前方的大屋傳來,那兒燈火通明,和這兒的陰暗形成強烈的對比,不過這兒林木的味道倒是挺好聞的。
漫步過林間,林葉漸稀,她跟著步道轉過一個彎,那座泛著淡淡藍光的花房出現眼前。
確定周遭都沒有人,她走上前去,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才進門,就聽見淙淙流水聲,白雲穿遇繁花綠葉,朝水聲處而去,只見花房中央,有著一座水池,泉水是從正中央那座婀娜的白色希臘仕女雕象扛在肩上的花瓶裏流出來的。
水池裏栽種著一朵朵白色蓮花。
她在池子旁看見一張看起來頗舒服的躺椅,她坐了下來,發現躺椅烏黑的把手被摸得發亮,顯然常常有人坐在這兒。
泉水波光流轉,她輕撫著無名指上的婚戒,有些怔仲。
一聲輕響教她回過神,正在考慮該不該躲起來,她就聽見甯寧的叫喚。
「白雲?」
「在這。」她鬆了口氣,站起身來,卻只見到甯寧一個人。「霍克呢?」
「他被絆住了,不過他問到寇天昂人在哪了,他要我來帶你去。」甯寧拉了拉披肩,牽起她的手,往花房的另一個出口走。
這麼快?看來寇這弟弟倒是真的很有效率。
白雲嘴角輕揚,「如果我們遇到警衛怎麼辦?」
「敲昏他。」甯寧頭也不回,答得簡潔有力。
白雲輕笑出聲,跟著她出了花房,穿過拱形玫瑰花廊,進了一棟建築物,然後又出了那棟建築物,穿過一座庭園,繞過一座室外游泳池、一座室外網球場,又進到另一座建築物。
「這些人真的是有錢沒處花。」經過一座室內游泳池和另一座室內網球場時,甯寧翻了個白眼咕噥著。
白雲揚了揚嘴角,不予置評。
「到了,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看看有沒有人在外面。」甯寧停在一個轉角處,輕聲交代完,便偷偷探頭出去看。
走廊上沒人,甯寧鬆了口氣,忙拉著白雲溜了過去,來到一扇門前。
門裏傳來一陣砰砰作響聲,甯寧推門偷看,確定沒找錯地方後,才回過頭道:「OK,他在裏面,你自己看著辦,我得回大廳去,小心點,Bye!」
看著甯寧遠去的背影,白雲深吸口氣,推門進去。
門一開,那砰砰作響的聲音更大聲了,走了進去,她才發現那聲響是寇天昂發出來的。
她眨了眨眼,好半晌才領悟到他背對著門口正在打拳。
不知道是因為太久沒看到他,還是因為他裸著上半身,她大概站在原地呆了兩秒吧,然後才因為門自動關上的聲音給拉回神智。
聽到關門聲,他頭也不回的罵了一串英文,雙拳未停,一拳拳結實地打在沙包上,每次揮拳,他身上的汗水都因為震動和打擊而四濺飛落。
很……賞心悅目的景致,雖然他口氣不善。
白雲嘴角漾出一抹興味盎然的淺笑。
「Getouthere!」沒聽到人出去的聲音,隨著另一次重拳,他又爆出一句。
OK,這句她聽懂了。
白雲一挑眉,開口道:「在羅蘭花了好幾萬的機票錢、阿芳費盡千辛萬苦的幫我辦了簽證、甯寧還陪著我大老遠飛越一整個太平洋之後……」
她說到一半,他已迅速地轉過身來,一臉呆愣的看著她。
白雲看著他,笑笑的繼續說:「恐怕我不能如你所願,我怕就這樣『滾出去』會被她們剁成一百零八塊,再丟到太平洋喂鯊魚。」
他一身都是汗,表情呆滯,汗水從他臉上滑下,在下巴彙聚滴落。
「你的鬍子怎麼了?」看見他光潔的下巴,她輕揚嘴角,好奇的問。
他一動不動的,喉結上下滑動,卻發不出聲音,似乎沒有辦法反應過來。
「怎麼?不認識我了?」看他那傻樣,白雲輕笑出聲,然後低頭瞧瞧自己,「還是衣服很怪?我沒穿過這種小禮服,但是霍克堅持要我換上,說這樣如果遇到警衛比較不容易被識破,不好——」
她抬起頭,話還沒說完,他不知道何時已來到她身前,一把抱住她,力氣大到差點將她胸肺裏的空氣全擠了出來。
他渾身都是汗,可是她不介意。回抱著他,白雲咬著下唇,紅著鼻頭,忍住淚,在他懷中輕聲問完那句話:「不好看嗎?」
「老天……」他試了半天終於發出沙啞的聲音,這女人是真的,溫暖的、柔軟的,帶著淡淡的薰衣草香味,不是在作夢,也不是幻影。
「希望你這句是好看的意思。」她笑著在他懷裏閉上眼,聽著他激昂的心跳。
寇天昂想摸她的臉,才發現手上的拳套還沒拆下來,怕她突然不見或跑掉,他知道他這想法很荒謬,但他還是抱著她的腰,將她放到一旁桌上坐著,確定她在他可以控制的範圍內,才用牙齒咬掉拳套上的結。「我打了好多次電話,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你該死的跑哪裡去了?」
「你以為我現在在哪裡?」她笑著反問他,拍拍他的手臂,「把手給我。」
「你怎麼會跑來這裏?」他聽話的伸出手,讓她幫忙解開拳套上的結。
白雲替他脫下右拳套,他自動把左手伸到她面前,她繼續解著他的拳套,看了他一眼,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我想念你。」
他胸口一陣緊縮,另一隻拳套也脫下來了,雖然手上還纏著特殊繃帶,他還是忍不住伸手捧起她的臉,吻她。
他輕柔的、小心的品嘗她粉嫩的小嘴,像是怕太用力她會壞掉一樣。
「再說一次。」他微喘著氣,在她唇邊低喃。
「我想念你。」她柔柔一笑,伸手將他汗濕的髮往後撥。
看見她額頭、臉上、手臂都沾到他的汗,甚至連衣服都在他剛剛那一番折騰之後,濕了大半,他一挑眉,開玩笑的道:「我不知道你那麼會流汗。」
白雲羞紅了臉,拍了他肩頭一下,「惡人先告狀。」
他聽了,突然笑著將她攔腰抱了起來,轉身朝另一扇門走去。
她嚇了一跳,忙攀著他的肩頸,「寇?」
「嗯?」他一挑眉。
「你帶我去哪裡?」
他低首湊到她肩窩嗅了嗅,笑得極為曖昧,低聲道:「雖然我很喜歡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不過我更偏好將它洗掉。」
••••••••••••••••••••••
「它是不是不好看?」
「什麼?」
「那件小禮服。」
一陣沉默。
得不到回答,白雲抬起枕在他胸膛上的小臉,秀眉輕蹙,「我穿起來很醜嗎?」
他看著天花板,咳了一聲,然後才回道:「沒有,你穿起來很……漂亮。」
「那你為什麼要故意扯壞它?」她伸手巴著他的臉,要他低頭看著自己。
因為那件衣服該死的性感!他瘋了才會讓別的男人看到她穿成那模樣!
寇天昂看著此刻正趴在他身上,在按摩浴缸中有若出水芙蓉,看起來無比性感撩人的老婆,在心中暗自咕噥著,臉上卻不忘擺出微笑,試著轉移話題,「你覺得水柱力道會不會太強?要不要調小一點?」
「我覺得……」白雲一手撐著下巴,一手輕敲著他的胸膛,揚眉輕笑道:「你不喜歡那件衣服。」
「我覺得……」他眉一挑,邪邪的笑道:「我比較喜歡你不穿衣服。」
「我覺得……」她羞紅了臉,皺皺鼻頭,哼道:「你是一個大色鬼。」
「我覺得……」他的大手不規矩的從她細緻的裸背向下滑,賊笑著說:「你應該早就知道了才對。」
「嘿!」她羞窘的槌了他肩頭一下。
他放聲大笑,攬著她後頸,吻了她粉唇一下。「老婆,你真可愛。」
「我已經過三十了,可愛實在不是一個很恰當的形容詞。」她紅著臉咕噥著。
「那性感呢?」他按摩著她的後頸,嘴角輕揚。
「勉強可以接受……」白雲趴回他胸膛上,舒服的吐了口氣,浴缸裏的熱水持續衝刷按摩著,讓她全身都放鬆了下來,有一點想睡。「這浴缸真不錯,你想我們可不可能弄一個回去?」
「我想臺灣應該有吧。」他也覺得不錯,至少這浴缸的尺寸夠大,就算沒有他也會想辦法弄一個。「不過浴室可能要整修擴建。」
「嗯哼,沒關係……」她打了一個小小的呵欠。
「嘿,別在這裏睡。」見她有些疲累,怕她會在浴缸裏睡著,寇天昂關掉水柱,抱著她踏出浴缸,拿了一條浴巾將她全身上下都擦乾。
白雲乖乖任他擺佈,不過等他擦乾她的頭髮之後,她清醒了一些,較沒那麼想睡了。她拿了一條浴巾圍住自己,看看吊在一旁的浴袍,知道它實在太大了,給她穿大概會拖地。「你有衣服可以給我穿嗎?」
「我想應該有。」他套上浴袍,牽著她的手走出浴室,來到臥房。
應該有?白雲秀眉微蹙,坐到那張特大號的床上,看著他翻著衣櫥裏的衣物,希望不會看到女人的衣裙出現,最好是不要有,要不然她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麼——
哇喔,她在吃醋!
思緒一頓,她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在吃一個不見得存在的女人的醋。低頭看看自己不自覺絞緊的十根手指,抬頭再瞧瞧他,白雲心一抽,咬唇皺眉。
「你看這件如何?」他抽出一件衣服,轉身拿給她看。
白雲猛地回神,抬頭一看,立刻笑了出來。那是一件襯衫,男用襯衫,他的,而且還是那種超聳的夏威夷花襯衫。
「你要我穿那個?」她笑著挑眉,「除非我死了。」
「好吧,那這件如何?」他拿出另一件襯衫。
這件正常了些,只是那土黃色實在很像某種……東西。
她眨了眨眼,然後用力搖頭,開始懷疑他的品味。
「我知道了,你等一下。」他丟掉手中那件襯衫,獻寶似的拿了另一件衣物出來。「這件你一定會喜歡!」
四角褲?!穿這個不是要她裸著上半身?她會喜歡個鬼!
「喂!」白雲紅著臉喊了一聲,伸手抓了枕頭就朝他丟去。
他笑著低頭閃過枕頭。「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啦,喏,這件才是!」
看見那件白襯衫,白雲才停止去抓另一隻枕頭丟他,她起身抓了那件襯衫就往身上套,套好了之後才拉掉裏面的浴巾。
她這樣做本來是要預防他色心再起,誰曉得他的襯衫太大,領口部分直開到了她的胸前,隱約露出她渾圓的乳房,看來更加性感撩人。
他挑眉吹了一聲口哨。
她好笑的嗔了他一眼,走到桌邊拿起小皮包,對著鏡子把隱形眼鏡拿下來。
他走到她身後,從後面抱住她的腰,下巴靠在她肩上,嘻皮笑臉的道:「老婆,現在我有沒有看起來比較帥?」
白雲看著鏡中的他,輕笑起來。一直忘記和他說,她的近視只有三百度,他靠這麼近,就算不帶眼鏡,還是看得很清楚。
故意眯起眼,她看著鏡中的他,左瞧瞧、右看看,沉吟道:「嗯……我覺得……」
「怎樣?很帥對吧?」他吻著她的肩頭,自滿的低笑。
「你的臉……」白雲伸手拍拍他的臉,兩眼眯得只剩一條線,還傾身往鏡子靠,然後下了一個結論,「一片模糊,看起來好像無臉巨人喔。」
啥?一片模糊?
他一愣,將她整個人轉過來,一張大臉貼近她的,皺眉咕噥:「老婆,你近視幾度啊?這樣看得清楚嗎?」
她搖頭,憋笑。「太近了,只看得到你的眼睛。」
「那這樣呢?」他將臉拉後了一點。
她笑出聲來,皺了皺鼻頭,踮腳吻了他一下。「夠清楚了,傻蛋。我近視只有三百度而已。」
「傻蛋?」他一挑眉,抵著她的額頭,一副大野狼的模樣。「你這個說謊的小紅帽,我要把你吃掉。」
「嘿,我又沒穿紅斗篷。」她笑著想溜走,纖腰卻被他緊緊箍住。
「這個我可以解決。」他嘿笑兩聲,反手從衣櫥裏抽出一件鮮紅色的襯衫,蓋到她頭上。
「哇,好聳啊。」她趁他替她罩上紅襯衫時,笑著躲開。「我真的要開始懷疑你挑衣服的品味了。」
「什麼聳,這款式當年很流行的。」他追著她,硬要替她罩上紅襯衫。
「什麼流行,你一定是被人騙——噢——」她皺著鼻頭,邊躲邊批評,結果一個不注意就被他給逮到,壓在床上。
寇天昂壓著她,露出孩子氣的勝利笑容,「抓到你了吧!」他將紅襯衫罩在她頭上,故意壓低了嗓音說:「小紅帽,我肚子餓了,怎麼辦?」
「去吃飯啊。」白雲紅著臉,硬撐著回答。
「我比較喜歡吃……」他看著她,黑色的瞳眸閃耀著情欲的光芒,吻著她的鼻尖、下巴。「又白……」他濕熱的嘴一路下滑到她的鎖骨,喑瘂的說:「又嫩……」
他的唇繼續下滑,拉開她身上的襯衫,曖昧的含住她挺立的乳尖,挑逗著她。
白雲輕喘一聲,小手插進他半濕不乾的黑髮裏。
他抬起頭,笑著說完:「又可口的女人。」
「寇。」她嬌喘著喊他的名,水眸氤氳。
「嗯哼?」
她攬住他的後頸,將他拉下,在他耳畔低聲道:「你廢話太多了。」
他笑出聲來,然後決定——停止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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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指畫過他粗獷的臉,摩挲著他光潔的下巴,咬唇笑道:「你還沒說你的鬍子怎麼了?」
「你想念它啊?」
「嗯哼,一點點。」
他握住她的手指,「嗯,留了幾年了,想換換造形,所以剃掉了。你喜歡的話,我再把它留起來。」
「沒關係,這樣子也挺不錯的,看起來年輕一點。」她趴回他胸膛上,閉上眼,聽著他的心跳,柔聲說著。
「是嗎?」他揚了揚嘴角。
「嗯哼。」她微微點頭。
輕擁著她,寇天昂大手無意識的撫摸著她柔滑的上臂,只覺得有一種安靜又沉緩的暖意在心口醞釀、蔓延、擴散……
那種感覺很奇特,只有她在身邊時,才會出現,讓他感到平靜。
打從重回這占地廣大的宅第的那一刻起,他無時無刻不想離開,誰知道那死老頭竟然要人扣住他的護照,還派了兩個跟屁蟲,從早跟到晚,他看似自由,實際上卻和被軟禁的犯人沒兩樣。
幾日下來累積的怒氣,稍早在老頭的生日酒會上,差點爆發出來。
那些來參加的人,多半是來看戲的,表面上說是祝壽,實際上卻個個等著看戲,看巴特家的幾個兒子如何面對老巴特將親生兒子找回來接棒的尷尬。
今天下午才從紐約趕回來的藍斯看起來極為自製有禮,他卻曉得藍斯看來冷漠的外表下有多麼的憤怒,他儘量避著他,不想和藍斯起正面衝突。
他不是回來爭產的,但顯然其他人並不這麼想。
八點不到,他已經懶惰和那些醜陋、貪瀆、糜爛的人虛與委蛇,他必須去消耗他的怒氣和躁鬱,他知道他的離開會讓老頭十分火大,但他也曉得老頭不會阻止他,老巴特拉不下那張臉、也丟不起那張臉。
牆上的鐘,指向十一點。
他感受到她輕淺平穩的呼吸,知道她已睡去。
她的出現,就像是救命的及時雨,他原以為她是沙漠裏海市蜃樓般的幻影,直到碰觸到她,才確定她是真的。
真的……
將擁著她的手臂收緊了些,他在她額際印上一吻,閉上眼,貪戀的深吸口氣,感覺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感覺她的心跳和他的一起,讓那規律和緩的節奏,伴他進入恬靜安穩,有她的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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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白色的天花板上閃耀著晃動水光,耳畔除了他的心跳聲,還有他的打呼聲。
嘴角漾出一抹微笑,她真的很想念這種起床的感覺。
桌上的鐘,顯示著時間,才八點,但她精神很好,所以還是從床上坐了起來,她輕輕將他擱在她腰腹上的手移開,然後下床進浴室盥洗。
他的房間在二樓,浴室有扇落地窗,一眼望出去是座庭院,更遠處則是蔚藍的大海,海面上波光粼粼,但看那距離,他房裏天花板上的水光應該不是海水造成的。
洗好臉、刷好牙,她走回房裏,從另一扇窗望出去。
果然,是那座室外游泳池。
另一道刺眼的反光讓她轉過頭,只見一隻玻璃櫃裏放著一些獎盃和獎牌,她好奇的晃了過去。
昨晚太匆忙,並沒有很仔細的注意周遭的環境,現在一看,這屋子果然有他年少的痕跡,特別是這一櫃金光閃閃的戰利品。
就算她看不太懂那些獎盃和獎牌寫了些什麼,也曉得要弄這一櫃出來,可不簡單,特別是她記得他說過他父親找到他接他來美國時,他已經升高中了。
看著這一櫃的獎,白雲只覺得心疼。
她幾乎能看見當年一個從小失去父親的少年,在得知自己父親尚在時,是如何的興奮、喜悅,他一定非常努力的想博取父親的歡欣和喜愛,難怪在得知真相時,他會無法原諒,憤而離開……
「你好美。」他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謝謝。」白雲轉過頭,看見他仍躺在床上,醒了,但半開的眼仍是惺忪,嘴角掛著慵懶的笑。
「我喜歡你穿著我的襯衫的樣子。」他半眯著眼,懶洋洋的笑著說:「看起來很性感。」
白雲微微挑眉,她只罩著他的襯衫,沒穿褲子,他當然覺得性感。
「來。」他攤在床上,對她招了招手,聲音因為剛醒過來而沙啞。
她聽話上前,在床邊坐下,伸手撥撥他散亂的黑髮,微微一笑,「早。」
寇天昂可沒那麼好打發,長臂一伸攬住她的腰,身手俐落的再一翻,就將她給拉回床上壓在身下,然後給了她一個纏綿悱惻的吻,才笑著道:「早。」
「你好重。」她皺了皺鼻頭,語帶笑意的抗議。
「你好香。」他嘻皮笑臉的親了她額頭一下,再親了她鼻尖一下,可在晨光的映照下,才發現她的額頭、鼻尖和雙頰上泛著不自然的紅,他退開了點,然後再湊近看看,不覺皺起眉頭,「你曬傷了?」
「有嗎?」她一怔,「可能是這兒陽光太大了。」
昨晚上燈光昏暗,他一直以為那是她羞紅了臉。暗暗責備自己的粗心,他以拇指輕輕撫過她微微發紅的小臉,「會痛嗎?」
「還好,沒什麼感覺。」白雲笑了笑,要他別操心。「我本來就比較容易曬紅,過幾天就會好了。」
他還是緊蹙著眉頭,翻身下床,「我去拿藥。」
「寇,等等——」白雲坐起身來,想叫他不用麻煩了,誰知他一開門就站定了,但不是因為她的叫喚。
門外,站著一個綁著馬尾的棕發男人。
「你在這裏做什麼?」乍見到來人,寇天昂皺起眉。
「只是來通知你,事情曝光了。」那人見到白雲,微微一笑,抬手和她打了聲招呼。「嗨,我是老三,亞歷士。」
「嗨。」白雲回以微笑。
什麼嗨?她的美腿都被看光了,還嗨!
寇天昂迅速擋住老三的視線,將他推出門外,質問:「什麼事情曝光了?你在說什麼鬼東西?」
亞歷士微微一愣,「她沒和你說嗎?」
「說什麼?」寇天昂濃眉一挑,雙手抱胸,等著。
亞歷士看著他,真希望這件事不是由他來說,但是老頭這次真的做得太過分了,暗暗歎了口氣,他開口道:「她幾天前就到了,但是老頭下令將她擋在門外,老頭大概以為她站個一天就會放棄,誰知道她每天都來。」
寇天昂一聽,火從心起,這才曉得白雲為什麼會曬傷。
他一把揪住亞歷士的衣襟,「你知道這件事卻不告訴我?」
「嘿,我昨晚才曉得的。」亞歷士苦笑解釋道:「我每天出門是有看到她在大門外,但你的甜心坐在對面的矮磚上,戴著草帽、吃著蘋果,手上還拿著本書在看,她看起來一副輕鬆寫意的模樣,我怎麼可能會聯想到你頭上?」
「寇,怎麼了?」白雲到浴室拿下條浴巾充當裙子,一走出門就看到他怒氣衝衝的揪著他弟弟,一副想揍人的模樣。
寇天昂克制住怒氣,鬆了手,回身看著她,「你到幾天了?」
「五天吧,怎麼了?」
他眼角肌肉一抽,像是被人揍了肚子一拳。
「寇?」白雲擔心的看著他。
「沒事。」他捧著她的臉,吻了一下,交代道:「乖乖待在這,不要亂跑,我晚點就回來。」
說完,他轉身就走。
「寇,你去哪裡?寇——」察覺他情況不太對,白雲要追上去,可系在腰間的浴巾實在很不保險,她惱火的抓著腰間的浴巾,決定從另外一個人下手。
「怎麼回事?」白雲轉身看著他三弟。
「SORRY,I——」亞歷士一開口就是英文。
「少唬弄我!霍克和我說過你們一家子在寇被帶來美國時,全都被逼著學過中文!」她冷著臉質問:「出了什麼事?他為什麼那麼火大?」
亞歷士嚇了一跳,沒想到看起來那麼嬌小柔弱的女人也會發火,他幾乎想都沒想就反射性的回答她的問題:「寇哥剛剛才曉得,你一直被擋在門外。」
「該死!」低咒一聲,她現在知道寇跑去哪了,他鐵定是跑去找他父親。她眉頭緊蹙,咬了咬唇,然後抬頭看著亞歷士,「你父親在哪?」
「現在嗎?」亞歷士一挑眉,嘴角有了笑容,「晨光室。」
「晨光室?」
「下樓後右轉繞過中庭天井,然後左轉直走,就可以看到和大屋連結的步道,走到底後進門再向左轉,直走繞過大廳,靠右邊的第八扇門就是。」
「謝謝。」白雲道了聲謝,緊抓著腰間的浴巾,赤著腳匆忙趕了過去。
亞歷士眼底閃過一絲興味,他看了看表,確定在小鬼頭們起床前還有一點時間,於是決定到晨光室去湊湊熱鬧,畢竟這個家,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7 00:04:40
第六章
下樓時,她重新將浴巾系得更緊了些,確定它不會掉下來後,再將襯衫下擺在腰間打了個結,雖然這副打扮還是很不得體,至少能看了些。
快步經過鋪著石板的中庭和步道,當她走進那棟巍峨的白色建築時,有一瞬的緊張,進門後,她找了一下,終於來到那足以容納上百人的大廳。
瞪著那有如皇宮般的裝潢,白雲有些閃神。
巨大的水晶吊燈、精緻的雕像、華麗的地毯、天花板上的天使彩繪,最讓她印象深刻的是那兩座美麗的白色樓梯。
老天,這真是……
她在樓梯前站定,呆了大概三秒吧,然後才發現亞歷士忘了和她說到了大廳該往哪一條通道走了,扣掉她來的那條和大門,這裏至少還有五個出口,當然也不包括這兩座樓梯。
站在原地轉了一圈,她不確定自己該往哪走。
一聲咆哮響起,是寇。
她迅速轉過身,但是回音很大,她還是不確定那是從哪傳來的,然後是另一個聽起來較老的怒斥。
白雲很快就發現自己不用擔心找不到他們,只要循著他們互相咆哮爭吵的聲音走就是了。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吵什麼,但是寇語氣中的怒氣讓她相當擔心,他從來沒這麼凶過,至少她沒見過。
然後,他們的爭吵開始夾雜著中文。
小跑步趕到聲源處,她推開門進去,他們的音量更大聲了。
走進去後,白雲才發現晨光室是他們用早餐的地方,門的正前方是一張長桌,屋裏有四個男人。
主位站著一位老人,寇站在他旁邊不遠處,兩人吵得面紅耳赤,可另外兩人卻無視於那一方的吵鬧,只是自顧自的吃著早餐,坐靠近門邊的那位身穿白色的棉衫,和霍克一樣有著一頭金髮,只是他的髮色較淡,他背對著她埋頭猛吃,背部隆起的肌肉活像阿諾史瓦辛格;另一個男人西裝革履,紅發被梳得服服帖帖,鼻樑挺直,灰眼銳利,他面無表情的舉杯喝咖啡,在她一進門時,就直視著她。
他是房裏唯一一位注意到她存在的人,另一方的兩人還在互相咆哮。
讓白雲詫異的,是那位老人家看起來很面熟,她再仔細一瞧,才發現他真的是昨天那位有些頑固的老先生,不過他此刻說出來的話卻讓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你馬上給我離婚,那女人配不上你!」
「配不上我?是配不上我還是配不上巴特家?」寇天昂譏笑道:「我告訴你,配不上的是我,是我配不上她,巴特這個姓配不上她!」
「王八蛋!」老巴特拄著拐杖站起來,氣得臉色發白。「那種女人只是貪圖巴特家的財產,你被她騙了——」
「我警告你,你敢再侮辱她一句——」寇天昂氣得打斷他。
老巴特更火,沒等他說完,就吼回去:「你這個不知感恩的混蛋,要不是我接你回來栽培你——」
「栽培?接我回來?」寇天昂火冒三丈的吼道:「如果不是因為你不能生,你會想到我嗎?如果你沒出那場車禍,你會想到那個被你拋棄未婚生子,最後為了養兒子工作過度累死的女人嗎?我告訴你,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爭來的!就算沒有你,我也一樣會過得很好!」
「你——你——你這個——」老巴特伸手指著他,氣得全身發抖說不出話來。
「這是我的人生,白雲是我的老婆!」他冷著臉道:「你不用妄想用錢打發她,這世界上,不是什麼都可以用錢買到,不過我想你永遠不可能懂的!」
老巴特臉色發白地撫著胸口,原本被他握得死緊的拐杖鏗鏘跌落在地,滾到一旁。
白雲一怔,不懂為什麼其他三個男人動都不動,只是面無表情的看那老人心臟病發作,她忙要上前,卻聽到寇又開口。
「你不用裝了。心臟病?鬼才信!」寇天昂冷眼看著跪倒在地的老巴特。「如果不是白雲堅持,我連大門都不會踏進一步!」
老天?寇以為他是裝的?難道他們都以為——
白雲迅速回頭,只見另外兩個依然是喝咖啡的喝咖啡、吃飯的吃飯,根本不當一回事。
搞什麼?!眼看老巴特臉色蒼白、渾身冒汗的跪倒在地上,她跑了過去扶住他,忙掏出他口袋裏的藥,倒了一片給他,但老巴特連握都握不住,她將藥片塞進他嘴裏,可是他的情況依然嚴重。
乍見到白雲,寇天昂一愣,一時反應不過來,跟著他馬上伸手去拉她。「別理他!他是裝的!」
「他不是裝的!他昨天才在海邊發作過一次,是真的——」她話還沒說完,老巴特已經昏死過去。
白雲忙推開寇,回身又跪了下去,眼見他鼻息和心跳都停了,她忙回頭喊道:「還愣著做什麼?叫救護車啊!」
該死!現在要怎麼辦?心肺復蘇術!對了,心肺復蘇術!
看著臉色死白的老人,她連忙找到他中間肋骨與胸骨連結處,往上兩個指頭的地方伸手壓迫它,做起心肺復蘇術。
對了,是這個位置,要下壓按摩心臟,幾次?她記得她有學過,要壓幾次?五次?十五次?該死!她只記得中間要做兩次口對口人工呼吸。
可惡,先做了再說!
把心一橫,她先做十五次,然後再做人工呼吸。
一、二、三、四、五……十四、十五,兩次人工呼吸。
短短幾分鐘,她累得半死,只覺得度日如年,她不斷重複相同的動作,兩眼直盯著老人的臉,不覺喃喃罵道:「呼吸,快呼吸啊,該死的!快呼吸——」
然後,她不知道過了多久,老人的心跳終於恢復了,下一瞬,醫護人員衝了進來,一見到他們,白雲頓時鬆了口氣,忙退到一旁,跟著她才發現,那三個男人,從寇到那兩個應該是他弟弟的傢伙,三個人都還是留在原位,臉上毫無血色。
她一怔,才發現叫救護車的是亞歷上,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叫亞歷士。
「怎麼回事?」聽見騷動,霍克也出現了。
「老頭子心臟病發,寇哥的天使用CPR救了他。」亞歷士的臉色也很蒼白。
霍克站到白雲身邊,讓出位置讓醫護人員將老巴特戴上氧氣罩抬了出去。「你會CPR?」
「以前學過,不過忘得差不多了,他要是能活下來是他命大。」
瞥了她一眼,霍克咧嘴一笑,「不錯的衣服。」
白雲低頭一瞧,才想起自己的衣衫不怎麼恰當,而且在剛剛那一陣混亂之後,浴巾雖然還好好的綁著,卻露出了大半雪白的美腿。
她臉一紅,強自鎮定的拉好它。「謝謝。」
然後,白雲突然覺得有哪裡不對,大概過了三秒,她才猛然回過頭,奇怪寇這回為什麼沒有反應,誰知一回頭,身後卻沒有人。
「他走了。」亞歷七指指另一扇通往戶外花園的門。
白雲秀眉輕蹙,抿著唇,瞥了眼餐桌上那位冷著臉慢條斯理的拿餐巾擦嘴的紅發男人,又看了眼另一位繼續埋頭吃早餐的肌肉男,跟著回頭瞧瞧嘻皮笑臉的霍克和正走向餐桌倒咖啡的亞歷士。
忽然之間,她發現,這一家子的問題不是普通的大。
老爸心臟病發,他們沒一個起身救人;送醫急救,也沒一個跟上查看。
這些男人,只是一個個吃早餐的吃早餐,喝咖啡的喝咖啡,擦嘴的擦嘴,開玩笑的開玩笑,而她老公呢,則一聲不吭的跑得不見蹤影。
這些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裝得很輕鬆,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可是氣氛卻無比凝重……
然後紅發酷男走了,金髮肌肉男在吃完早餐後也悶不吭聲的離開,亞歷士在咖啡里加了少說有五匙的冰糖,看得她頭皮一陣發麻,發現他還要繼續加,她終於忍不住伸手阻止他。
「不要這樣糟蹋咖啡。」她拿開糖罐,挑眉開口。
亞歷士微微一愣,低頭看她。
「你加了五匙的糖,我想它應該夠甜了。」白雲邊說邊看向霍克,「你能不能幫我弄套正常一點的衣服和鞋子?」
「沒問題,我想我知道哪裡有你可以穿的。」霍克雙手插在褲口袋裏,揚揚嘴角,轉身走了出去。
白雲轉回頭,看著放棄那杯咖啡的亞歷士,微微一笑,問了一個早已有了答案的問題:「你有車嗎?」
亞歷士苦笑,「我想大概有吧。」
「那可以麻煩你等一下載我去醫院嗎?」
「為什麼?」
「既然剛剛唯一有動作的人是我,我總該有權利知道你父親的後續狀況如何吧?」
亞歷士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當然。但是我可能沒辦法,也許霍克可以——」
「不,他不可以。」白雲打斷他,挑眉道:「如果我是此刻在他房裏的那個女人,絕對不會高興在他床上醒來時,只剩自己一個人的。」
他聞言笑了起來,好奇開口:「你怎麼知道?」
「他脖子上有吻痕。」白雲嘴角輕揚,「如果我沒記錯,昨晚上那裏還很正常。」
她話才說完,霍克便走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套米色的連身裙。
她認得那件連身裙,那是昨晚甯寧穿的,白雲一挑眉,知道自己沒猜錯,她笑著上前接過手。「她還在睡?」
「親愛的仙度瑞拉,我想她不會介意借你衣服。」霍克玩耍的和她行了個禮。「只要你在中午十二點以前回來。」
「抱歉,恐怕我無法控制時間,如果她醒了,麻煩轉告我的神仙教母,可以試試浴巾,我發現它穿起來挺舒服的。」白雲搖了搖頭,嘴角噙著微笑說完,又轉頭問亞歷士:「哪裡有可以讓我換衣服的地方?」
「你後面那扇門。」
白雲走了進去,很快的換好連身裙,再套上同款的小外套,甯寧的SIZE大了她一號,不過她穿起來還可以看,至少比浴巾正式多了。
整理好儀容,她回到晨光室,霍克已經走了,亞歷士還在。
她果然沒看錯,這男人是他們之中,顯然比較願意面對他們父子之間複雜問題的。
「我好了,走吧。」白雲微微一笑,決定先從這傢伙下手。
她要搞清楚這一家子之間的問題,否則照剛剛的情況看來,就算寇的父親過世了,仍會陰魂不散的困擾他一輩子。
••••••••••••••••••••
到了醫院,兩人匆匆趕到急診室,亞歷士一眼就看到長年跟在老頭身邊的老僕人查德,他忙走過去問清楚狀況,白雲站在一旁,等老人說完,才要亞歷士翻譯。
「怎麼樣?他情況如何?」
「查德說老頭的主治醫生剛剛為他做了心電圖測驗,並且抽血檢驗,老頭子是心肌梗塞。」他聲音有些沙啞。「醫生已經開了溶解血栓的藥物,避免心臟持續受損,他們現在要先做溶解血栓治療。」
見他臉色發白,白雲輕觸他的手臂,「放心,我想他不會有事的,你要不要先坐下來?」
亞歷士沒有反對,聽她的話在一旁的座椅坐下,兩眼直盯著急診室裏的老人,「我不知道他真的有心臟病。」
「為什麼?」
「我們一直以為他的心臟病是假的,只是裝病想騙寇哥回來。」亞歷士抹了抹臉,苦笑道:「他以前試過很多次,事實上,寇哥這次會回來,我們都很驚訝。他會阻止你去救老頭子是正常的,你別怪寇哥。」
「我曉得。」沒想到他會幫寇解釋,白雲淡淡一笑,「他不是那種會見死不救的人。」
查德弄了兩杯咖啡過來,給了他們一人一杯。
「謝謝。」白雲和頭髮灰白的查德道了聲謝,才又繼續開口:「介意我問一個問題嗎?」
「嗯?」
「你們幾個兄弟和父親之間是怎麼回事?」
亞歷士眼神一黯,抿緊了唇。
「如果不方便,你不用……」白雲輕聲開口。
「不。」亞歷士一扯嘴角,深吸了口氣,平鋪直達的道:「我想你應該有權利知道。老頭子結過四次婚,只不過我們這幾個兄弟,除了寇哥之外,都不是他親生的,我們毫無血緣關係。老頭子早在很多年前就因為車禍無法生育,他知道那些女人背著他偷人,可他不在乎,女人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他向來把錢顧得好好的,就算離婚,那些女人也拿不到任何好處,如果要拿到錢,就必須放棄孩子的監護權。至於為什麼留下我們,我猜他大概覺得我們是值得投資的東西。」
值得投資的東西?老天……難怪霍克會自嘲他是被領養的,難怪剛剛寇一聽到「栽培」這兩個字就火冒三丈。
白雲臉色微微發白,輕輕捂住了嘴,啞聲道:「我很抱歉……」
「不用。」喝了口咖啡,亞歷士苦澀的盯著急診室裏的老人。「我早就看開了,要有什麼樣的父母,不是我們可以選的,老實說,久了,也就習慣了。」
看著亞歷士臉上錯綜複雜的表情,忽然間,白雲曉得寇當年為什麼要離開了,不只是因為他母親的事和他父親的欺騙讓他無法原諒,也因為這幾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
霍克曾經說過當年他們全都被逼著學中文,所以他才會說中文,那時她沒多想,現在看來,顯然老巴特的作法實在很有問題,就算寇是他親生的,他也偏心偏得太嚴重了。
•••••••••••••••••••••
下午,白雲回到了那棟豪宅。
這回在查德的帶領下,她通行無阻的進入那扇之前彷若銅牆鐵壁的雕花大門;後來,她才從甯寧那兒知道,查德是這裏的總管。
回到了房裏,寇還是不見蹤影,不過霍克和甯寧把她的行李從飯店拿了過來。
「怎麼樣?」歐陽甯寧盤腿坐在大床上,看著白雲換上輕便的衣裙。
「他父親情況比較穩定了,所以我先回來。之後要再做心導管檢查,以判定血管阻塞的程度,並決定是否要採取氣球擴張術或冠狀動脈繞道手術……」
「別和我說那些複雜的醫學名詞,我不是問這個。」甯寧用手撐著下巴,挑眉道:「是問你和寇天昂的情況。」
「情況?」白雲穿好衣服,把長髮用簪子盤了起來。「如果你問的是昨天晚上,他很高興見到我,如果你問的是現在——」白雲轉過頭來,一扯嘴角,「恐怕這地方實在太大,我不曉得他人在哪。」
「我知道。」
「你知道?他在哪?」白雲眨了眨眼,她到現在還沒搞清楚這裏到底有多少棟房子,更別提每棟房子最小的大概也有十幾間房,甯寧只比她多待一個早上,卻知道寇在哪?太神了吧?
「那裏。」甯寧伸手往外一指,直指那片蔚藍海洋。「霍克說,以前寇天昂最喜歡往那兒跑,林子後面是一座懸崖,那兒有木梯通到海邊的沙灘,我剛拿望遠鏡看過了,他在那兒沒錯。」
「望遠鏡?」白雲好笑的看著她,「你哪來的望遠鏡?」
「霍克的。」甯寧臉不紅、氣不喘的說。
「你和他……?」
甯寧調開視線,看著旁邊含糊其詞的咕噥道:「沒什麼,就是那樣而已。」
「哪樣?」
「那不重要——」甯寧臉一紅,跳下了床,抓了草帽往白雲頭上一戴,伸手推她出門。「快去找你的阿娜答,省得他等一下跳海自殺,人命關天,這比較重要。」
「胡說八道。」白雲笑著輕斥。
「我告訴你,這一家子的男人每個腦袋都有問題,他們全都被那死老頭耍弄在手中,搞得每一個心理都有毛病,誰知道他會不會和某人一樣,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蠢事!」
見她似乎越說越火大,而且看來挺認真的,倒讓白雲愣了一下。「某人?」
甯寧臉色瞬間刷白,閉上了嘴。
白雲一震,「難道霍克曾——」
甯寧僵住,好半晌才面無表情的道:「他說那只是年輕時愛玩,不小心的意外。」
「但你不覺得。」
「對。」歐陽甯甯白著臉,「我不覺得。」
看著她認真的臉,白雲喉頭一緊,說不出話來,最後只能伸手抱住她。
有一瞬間,甯寧真的很想哭,但最後還是忍住,推推她,輕聲道:「我沒事,你快過去看看吧。」
「你確定?」
「嗯。」甯寧點點頭,扯出一抹笑。
白雲歎了口氣,摸摸她的臉,「我們得找個時間談談。」
「放心,我不會跑掉的。」甯寧苦笑,她想跑也跑不了,要不然現在也不會陷入這種困境了。
作者:
絕對官僚
時間:
2012-5-17 00:05:13
第七章
穿過林間步道,她在盡頭看見那座懸崖,它的高度只有兩三層樓高,一道木梯迂回繞過大石,直抵下麵的海灘。
雖然還有些距離,但她能看到他。
他坐在沙灘上,已經開始西斜的太陽,將他一動不動的身影拉長。
她扶著把手慢慢往下走,用帽檐遮擋著依然相當刺眼的陽光。
浪潮聲一波波的來回交替著,遠方偶爾會傳來幾聲海鳥的嗚叫。
她花了好些時間才走到下面,又花了好些時間,才越過那被日頭照得發燙,又細軟難行的沙灘,不用低頭看,她也曉得自己這雙涼鞋鐵定是完蛋了。
靠近海邊時,沙灘的濕度高了些,走起來才稍稍好了一點。
快到他身後時,一條黑影突然在他斜前方冒了出來,那是一隻狗,一隻杜賓狗,就像她之前在大門看到的那些一樣,它的毛色黑得發亮,兩耳豎直挺立著,只是它比門口的那些看起來還要大只;比起狗,它的體型更像黑豹。
白雲謹慎的停下腳步,那只狗仍然抬著頭,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她。
「寇。」她站在原地叫他,懷疑自己要是再上前一步,那只大黑狗就會衝上來咬斷她的喉嚨。
他一僵,沒有回頭。
見他不說話,她往前走了一步。「你一整天都待在這裏?」
黑色的杜賓犬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喉嚨發出低沉呼嚕的警告。
寇天昂伸手安撫它,卻還是沒回頭,只是啞聲道:「回屋裏去。」
看那只狗在他的安撫下乖乖趴回地上去,白雲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如果我不回去,你要放狗咬我?」
他背部肌肉緊繃著,保持沉默。
「寇?」她再柔聲開口。
「走開。」他悶哼一聲,語音粗嘎。「別理我!」
「那是……不可能的。」白雲伸手觸碰他的肩頭,才曉得他在顫抖,很輕微、很壓抑,她在他身後跪下,環抱住他,將臉貼在他背上,柔聲道:「你這句話應該在昨晚說,在娶我之前說,在我愛上你之前說,在我第一次見到你時說……現在,來不及了……」
他抓住她的手,一瞬間,她好怕他會推開她,將她拒於千里之外。
但是,他只是緊緊抓握著她的手,粗聲低吼:「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你還不懂嗎?我不是你想像中完美的白馬王子!」
「我不要完美的白馬王子,我要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抓得她的手很痛,她卻覺得心安,只因他沒有拉開她。
「你沒看到嗎?我見死不救!我和他一樣冷血!」他粗聲粗氣的低咆著。
「那是因為他老是這樣騙你,亞歷士都和我說了。」感覺到手腕上的濕意,白雲為他感到心疼,知道他哭了,不覺也紅了眼眶。
心好痛……比她自己受了傷還難受……
「我是你的老婆,我們結婚時曾發過誓要相守到老,互相扶持一輩子。不要自己一個人躲起來療傷,不要找藉口趕我走,不要什麼事都獨自承受……」白雲咬著唇,啞聲道:「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我沒有那麼軟弱,我們是夫妻,懂嗎?你可以在我面前哭,在我面前笑,在我面前唱著荒腔走板的歌……」
淚水滑落,她因哽咽而止聲。
喉頭一哽,胸口因她而緊縮,寇天昂像是抓著救生圈一樣,緊緊抓著她環在他腰上的手,看著眼前的夕陽,啞聲開口:「我……不值得……」
不值得?不值得什麼?不值得被人愛嗎?
天啊……他究竟被他父親傷得有多深?
白雲只覺得一陣火氣上湧,要是那老頭子現在在她面前心臟病發,她一定會補他一刀,送他上路!
「什麼叫做不值得?你接下來要和我說,我愛你,是錯誤的投資嗎?」她又氣又心疼,抽回手惱火的道:「我不是你父親,我不算投資報酬率!」
她抽回手,教他一陣的慌,以為她要走,匆忙轉身,卻見她仍跪坐在他身後,眼眶泛紅,淚滑落。
「我不是……」他心頭一抽,伸手觸碰她的面容,嘎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雲傾身向前,捧著他的臉、抵著他的額,含淚輕聲說:「那就讓我愛你,你不愛我也沒關係,只要讓我愛你就好……受了苦可以和我說,受了傷可以來找我……」
怎麼可能不愛她?像她這樣的女子……他怎麼可能會不愛她?
手一伸,寇天昂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熱淚如泉翻湧,浸濕了她的衣裳。
黃昏的夕陽,將兩人相擁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浪潮嘩啦作響,一波接著一波,退去、上湧……
•••••••••••••••••••••
天黑了,點點星子爬上夜空。
「所以紅發的藍斯是老二,棕發的亞歷士是老三,金髮的霍克是老四,那亞當就是老五羅?」白雲偎在他身前,柔聲輕問。
「對。」他輕握著她的小手,將她圈在懷裏,看著海上星辰。
看著一次又一次湧上岸的浪潮,白雲開口再問:「我聽林子傑說,藍斯接手了巴特控股公司,那其他人呢?」
「亞歷士經營房地產,霍克經營連鎖飯店,亞當則是負責科技公司。」
白雲伸手摸摸把頭靠在寇大腿上的杜賓狗,她發現這種狗真的很聰明,因為得到主人的示意,它開始認同她,並沒有因為她的觸碰而吠叫,只是用那雙黑色的大眼看著她,看起來還真有點無辜,沒半點之前兇狠的模樣。
白雲看著狗兒,腦海裏想著的卻是它的主子們。「你會離開,一半是因為他騙了你,一半是因為他們,對吧?」
寇天昂沉默著,卻握緊了她的手,好半晌,才深吸口氣,承認道:「他做得太過分了,我看不下去……他一直對他們視而不見,卻又讓他們認為自己是他親生兒子,直到他雇的偵探找到我……」
那幾個男人早上蒼白又空洞的表情浮現眼前,白雲不忍心的閉上眼,卻又看見他們年少的模樣。
「他們一直不懂為什麼老頭對我這個私生子反而比對他們這些婚生子還好,而且有著嚴重的差別待遇,我也不懂。然後,藍斯的親生父親過世,他家族的人透過他母親找上門來,因為對方是英國貴族,事情鬧得很大,我們才曉得原因……」
「你……恨他嗎?」
「我不知道。」寇天昂緊繃著臉,「他獨裁、專斷又自私,我一直以為我恨不得他死,但今天早上,當我發現他是真的心臟病發——」
他語音一頓,沒再說下去,她瞭解的用小手包覆住他粗糙的大手,輕聲說:「他畢竟是你父親。」
他繃緊了肌肉,「我寧願沒有!」
「別這麼說……」她抬首,輕撫著他的臉,「那樣,太悲哀了。」
「我不想……」他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語音有些粗嘎,「和他一樣……」
「你不會。」白雲跪坐起身,捧著他的臉,認真的說:「你永遠不會和他一樣的。」
「你怎能如此確定?」寇天昂自嘲的說:「我畢竟是他的兒子。」
「因為……」她微微一笑,輕撫著他的眉骨,柔聲道:「壞竹也是會出好筍的,如果你是那樣的人,當年就不會離開這裏:如果你是那樣的人,就不會那麼會為人著想;如果你是那樣的人,我就不可能陷得那麼深。你比誰都還要關心你那些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你也比誰都瞭解他們對父親及對你的矛盾情結,所以你才避開。」
「我……」他張口欲言,她卻伸出手指輕壓在他嘴上。
「噓……讓我說完。」白雲溫柔的看著他,「別說你不是我所看到的樣子,你以為霍克為什麼要幫我偷渡進來?你以為亞歷士為什麼會幫你和我解釋你早上的反應?他們曉得你做了什麼,也許不是最好的方法,但你盡力了。因為你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愛你。」她的指尖撫遇他剛硬的臉,柔聲道:「懂嗎?如果這世界上有值得我愛的男人,那人一定就是你。」
月兒爬上東方山頭,灑下銀白月華,柔和的光線照亮了沙灘。
他喉嚨緊縮,眼眶發熱,扶著她纖細的腰,嘎啞的開口:「再說一次你愛我。」
粉唇微揚,她美麗的雙瞳閃著淚光,溫柔的在他額上印上一吻,如他所願的輕聲道:「我愛你。」
••••••••••••••••••••••
牽著他的手,漫步穿過森林步道,狗兒走在兩人身前,月兒高掛在樹梢。
白雲瞧著那走起路來昂首闊步的杜賓狗,忍不住問:「寇,這只為什麼一直跟著你?」
寇天昂一扯嘴角,「它被訓練過,代替那些跟屁蟲。」
「跟屁蟲?」白雲眨了眨眼。
「保鏢。」
「喔。」她恍然過來,輕笑出聲,「所以它現在是你的牢頭?」
他一揚眉,也笑了起來,「算是。」
「它跟了你一天嗎?」
「嗯。」
「好乖,它叫什麼名字?」
「奇塔。」寇天昂揚了揚嘴角。
聽到自己的名字,狗兒停下腳步,回過身坐得直挺挺的,等待主人指示。
「好聰明。」白雲有些訝異。
「杜賓狗智商很高且忠心,警覺性和服從性好,只要經過訓練,可以成為很好的看門犬。」寇天昂走到狗兒身邊,伸手拍拍它的頭,說了一句口令,大黑狗就重新站了起來。
「這個我知道。」想起門口那幾隻,白雲好笑的開口:「它們真的很有效率。」
「抱歉……」寇天昂喉頭又是一陣緊縮,心疼的輕觸她曬紅的臉。「如果我早點知道……」
「沒關係,只是有點發紅而已,過兩天就會好的。」她淡淡一笑,要他別擔心,牽著他往前走,轉移話題道:「跑了一天,我好餓,你那棟屋子裏有沒有廚房?」
「沒有。」他笑了笑,牽著她轉進一條岔路。「不過我知道哪裡有。」
沒有多久,兩人來到大屋左翼後方,他帶著她推門進屋,拐了幾拐,來到了一間各式用具樣樣齊全的廚房。
他打開燈後,白雲看得有些傻眼,這地方簡直可以媲美一般飯店的中央廚房。
「你想吃什麼?我弄給你吃。」
她眨眨眼,突然冒出一句:「烤全羊。」
寇天昂一怔,然後搔搔下巴,轉過身打開那排冰櫃翻找著。「我想想,我記得普歐應該有弄了一隻。」
見他還真的要弄,白雲笑出聲來,連忙伸手阻止他。「我開玩笑的啦,你真弄出來我也吃不下,三明治就很好了。」
「我知道。」他笑著親親她的額頭,「三明治夠嗎?再加個海鮮濃湯如何?」
「嗯哼。」她點頭微笑,踮腳回吻他鼻尖一下。「三明治還是我來弄吧,你煮湯就好。」
「OK。」
於是兩人分工合作,在廚房裏忙了起來。
沒有多久,三明治上了桌,濃湯也分盛進碗裏,寇天昂替奇塔弄了一些狗食,狗兒一直等到他弄好了,才開始吃。
坐在桌邊,白雲咬了一小口三明治,看著他,問道:「你剛剛提到的普歐是誰?」
「我們家的大廚。」寇天昂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你之前提過當廚子的朋友就是他?」
「嗯。」寇天昂笑笑,「我剛來這裏時,為了趕上學校進度,常常念書念到半夜,他都會替我準備宵夜,他年紀很大了,我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煩他,就主動要求和他學了一些。」
白雲喝了一口湯,滿足的歎了口氣。
「好不好喝?」他討賞似的開口。
「不要問廢話。」白雲撐著粉頰,好笑的道:「我要是變胖了,就是你的錯。」
「你太瘦了。」他舀了一匙碗裏的濃湯,送到她嘴邊,「吃胖點才好。」
白雲喝下,也舀了一匙喂他。「喏,我才不要自己一個人胖。」
他笑著喝掉它,又喂她一湯匙,白雲跟著回敬他,兩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的笑鬧著喝完了湯,沒注意到廚房的那扇門曾被人推開,又輕輕合了起來。
站在走廊上,頭髮早巳花白的老普歐欣慰的笑著搖了搖頭,他還以為是誰那麼晚跑到廚房裏呢,早該曉得是這小子。
不過,真的很久沒看到這小子露出這樣爽朗的笑容了。
廚房裏又傳來一陣笑語,老普歐微微一笑,沒有多加打擾他們,只是轉身走回自己房裏。
•••••••••••••••••••••
「我肚子餓了。」
晨光迤邐進一室,乍聽到這句,白雲有點反應不過來,她睜開睡意濃重的眼,看著眼前的人,腦袋有好幾秒鐘無法運作。
「我也是。」
聽到這一句,白雲轉過頭,看到另一個人。
她微眯著眼,懷疑自己看到的,然後再轉過頭,之前那一個人也還站在那兒,她張嘴欲言,然後又閉上了嘴,拍拍寇天昂的胸膛,把他弄醒。
「寇?」
「嗯?」他沒張開眼,只是咕噥了一聲。
「醒一醒。」她改為輕拍他的臉。
「天亮了?」
「對,不過——」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寇天昂微微睜開眼,低頭吻了她一下,喃喃道:「早安。」
「早安。」白雲羞紅了臉,因為他在絲被下的手不規矩了起來,她忙抓住他的手。「寇,等一下——」
他舔吻著她的耳垂,低喃道:「為什麼要等?」
「不是……」她不想發出那種曖昧的呻吟,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就是那樣,害得她真想鑽到地洞裏去,忙道:「有人……」
「嗯?」他沒有聽清楚,輕咬著她雪白的頸項,大手覆上了她柔嫩的渾圓。
白雲倒抽口氣,又羞又窘,連忙也抓住他這只手。「旁邊有人。」
「有人?」他眨了眨眼,還沒完全清醒。
「咳嗯。」一旁的男人輕咳兩聲。
另一個女人則開口道:「很抱歉打擾了你們的晨間運動,可是我真的餓了。」
寇天昂一僵,立刻清醒過來,霍地轉過頭,看見歐陽甯寧和霍克各站在床邊兩旁,霍克嘻皮笑臉的,甯寧則一臉無辜。
「SHIT!」他罵了一句髒話,一邊確定白雲沒有春光外泄,一邊回身吼道:「你們兩個一大早跑到我房裏做什麼?」
「我們——」霍克開口。
「餓了。」甯寧接話。
寇天昂額冒青筋,直想掐死這兩個沒有大腦的傢伙,吼道:「給我滾出去!」
「OK、OK……」霍克見他發火了,忙拉著甯寧退了出去。
可臨到門口,甯寧又回過頭來,「白雲,你可不可以叫他動作快一點?我真的好餓,他辦事要幾分鐘?五分鐘夠不夠?」
白雲瞪大了眼,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門口的霍克則是毫不客氣的大笑出聲,「親愛的,我想五分鐘可能不太夠。」
寇天昂漲紅了臉,低咆出聲:「霍克——」
霍克哈哈大笑,忙攬著甯寧逃命去。
白雲笑不可遏,躺在床上喘不過氣來。
寇天昂回過頭,咕噥道:「你還笑。」
「可是……」白雲咬著下唇輕笑,「是很好笑嘛。」
他皺著鼻頭,將她壓在床上,一副惡虎撲羊的架式。「五分鐘?太小看我了吧?」
「那又不是我說的。」白雲紅著臉,還是笑。
「是嗎?」他一挑眉,露齒一笑道:「那為了避免她誤會,我們太快出去可能不是很好。」
「嗯哼。」白雲咬咬唇,點頭同意。
「既然我們兩個都醒了……」他親吻她的鼻尖,喃喃道:「又多了點時間……」他親吻她逸出笑聲的香唇,「我建議……」
「嗯哼?」白雲止不住笑,挑起右眉等著。
他皺著鼻頭,磨蹭著她的,笑著說:「繼續剛剛被打擾的晨間運動如何?」
「嗯哼。」她笑著應聲,回吻他。
誰知,外頭的歐陽甯寧還不死心,冷不防又敲起門來,開口喊道:「喂,你們兩個好了沒有?我快要餓死了!」
寇天昂僵住,然後吼道:「霍克•巴特——」
白雲再也忍不住爆笑出聲,她拍拍他的胸膛,爬坐起來,笑著勸道:「算了,我們先起來吧,甯甯不達目的是不會甘心的,只要沒吃飽,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普歐又不是沒做早餐!」他皺眉抱怨。
「甯寧已經吃怕美式早餐了。」白雲摸著他的臉,親了他一下,微笑的說:「而且,誰教你把她的嘴養刁了。」
他看著她,半晌後,才跟著苦笑起來。
「乖,起來洗臉刷牙了。」白雲下了床,拉著他的手,要他也起床。
寇天昂認命的讓她牽進浴室,嘴裏忍不住咕噥道:「那個怪女人,我晚點一定要找人來裝鎖……」
••••••••••••••••••••
晨光室,早上九點。
「喏,你的食物。」很快煮好了早餐,寇天昂把稀飯和配菜放到歐陽甯寧的面前。
「寇哥。」霍克見他直接走過他身邊,把另外一份早餐放到白雲前面,忙喊道:「我的咧?」
寇天昂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丟了兩片吐司麵包給他。
「喂——」霍克拉長了音,拎著那兩片白吐司怪叫:「我的早餐就這個?」
「有意見?」寇天昂一挑眉,大手一伸,「有意見就別吃,拿來!」
霍克見狀,眨了眨眼,閃電般收回手,僵笑道:「沒有、沒有,這吐司不錯,很好、很好。」
白雲噗哧一笑,用手肘戳戳寇,「別鬧了。」
寇天昂哼了一聲,才又轉過身,從另一扇門推了餐車進來,將中式早餐一樣樣送上桌。
一見到那些燒餅油條水煎包、蛋餅煎餃蘿蔔糕,甯寧瞬間睜大了眼,倒抽口氣,然後下一秒就衝上前去,用最快的速度夾了個煎餃塞進嘴裏,跟著捧著臉深吸口氣,發出滿足的聲音,然後熱淚盈眶的轉過頭來,感動至極的用力抱了寇天昂一下,喊道:「寇子,你是神!」
「喂喂喂——分開、分開!」霍克瞬間變臉,跳上前拉開她。「你這女人——」
誰知甯寧比他還凶,「走開,別擋住我的食物!」
她一伸手就撥開他,拿著筷子進攻那些暌違已久的美食,沒兩下就將一張小嘴塞得滿滿的,然後又露出無比幸福的表情。
霍克看得一臉呆,寇天昂在旁邊哈哈大笑,白雲則是同情的拿了個肉包子給霍克,安慰他道:「吃個包子吧,很好吃的。」
她話才說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霍克呆呆的接過包子,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從小到大,第一次有女人為了食物推開他,這真的是——
他想不出任何形容詞,只能看著埋頭猛吃的歐陽甯寧苦笑起來。
很好吃嗎?
他低頭看看手中的肉包子,狐疑的咬了一口,嚼了兩下。
嗯?他皺眉,再嚼兩下。
嗯!他挑眉,又嚼兩下。
嗯——不錯、不錯——
他走上前,在甯寧的旁邊坐下,很快就跟著狼吞虎嚥起來。
寇天昂見狀,翻了個白眼,坐在白雲旁邊,「這兩個都不會煮飯,怎麼有辦法活到現在?」
白雲笑著道:「有人養啊。」
寇天昂瞥了甯寧一眼,露齒一笑,握著白雲的手,開玩笑的道:「辛苦你了,養得不錯。」
白雲笑吟吟的指指霍克,「你的也不差啊。」
他哈哈大笑,直道:「都辛苦、都辛苦……」
「喂——」甯寧抬起頭來,皺眉抗議。
誰知道她才稍一疏忽,霍克竟然用叉子偷了她盤裏的水煎包,她忙又喊了一聲:「喂!你這個小偷,把水煎包還我!」
霍克一叉子將水煎包塞進嘴裏,兩個人又鬧了起來。
看著為了食物玩鬧起來的霍克和甯甯,白雲忽然發現好像少了一些人,忍不住開口問:「對了,其他人呢?怎都沒看見?」
伸手抓住甯寧揮舞攻擊他的小手,霍克吞咽下嘴裏的食物,回道:「藍斯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亞當熬夜寫程式,大概中午才會起床。亞歷士還在醫院,他的兩個小蘿蔔頭昨天玩電動玩太晚,剛剛我去看了一下,他們還在睡。」
「小蘿蔔頭?」白雲一愣。
「他的兒子。」寇天昂介面。
「兒子?」
霍克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將甯寧整個人反過來箝在懷中,讓她不得動彈,一邊道:「亞歷士結婚得很早,不過五年前離婚了,孩子歸他。現在放暑假,所以他們跟著亞歷士一起回來。」
「回來?」甯寧停止掙扎,好奇的問:「他們平常不住這嗎?」
「我們都不住這。」霍克將頭靠在甯寧肩頭上,笑著道:「亞歷士住費城,藍斯住紐約,亞當住西雅圖,我在拉斯維加斯。」
「真是浪費!」甯寧皺眉念道。
「浪費?」霍克一愣。
甯寧哼聲批評道:「那麼大一棟房子,結果平常根本沒幾個人住,不是浪費是什麼?」
「話不是這麼說……」
眼見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又辯了起來,白雲卻沒在聽,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身旁突然沉默下來吃著早餐的寇,然後突然開口道:「寇,我等一下要去醫院看看,你可不可以送我過去?」
寇天昂一愣,一旁吵鬧的兩人也停了下來,三人全都錯愕的看著白雲。
「你要……」寇天昂皺眉瞪眼,訝然失聲:「什麼?!」
「去醫院。」白雲把最後一口稀飯吃掉,然後拿起餐巾擦擦嘴,神色自然的看著他道:「你要是沒事,可以陪我過去嗎?」
他張了張嘴,臉上表情瞬息萬變,可看著她一臉泰然自若,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他最後還是用上了嘴,低頭吃飯。
「寇?」白雲輕聲開口詢問:「你要陪我去嗎?」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哼了一聲。
白雲微微一笑,在他額角印上一吻,柔聲道:「謝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7 00:05:23
第七章
穿過林間步道,她在盡頭看見那座懸崖,它的高度只有兩三層樓高,一道木梯迂回繞過大石,直抵下麵的海灘。
雖然還有些距離,但她能看到他。
他坐在沙灘上,已經開始西斜的太陽,將他一動不動的身影拉長。
她扶著把手慢慢往下走,用帽檐遮擋著依然相當刺眼的陽光。
浪潮聲一波波的來回交替著,遠方偶爾會傳來幾聲海鳥的嗚叫。
她花了好些時間才走到下面,又花了好些時間,才越過那被日頭照得發燙,又細軟難行的沙灘,不用低頭看,她也曉得自己這雙涼鞋鐵定是完蛋了。
靠近海邊時,沙灘的濕度高了些,走起來才稍稍好了一點。
快到他身後時,一條黑影突然在他斜前方冒了出來,那是一隻狗,一隻杜賓狗,就像她之前在大門看到的那些一樣,它的毛色黑得發亮,兩耳豎直挺立著,只是它比門口的那些看起來還要大只;比起狗,它的體型更像黑豹。
白雲謹慎的停下腳步,那只狗仍然抬著頭,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著她。
「寇。」她站在原地叫他,懷疑自己要是再上前一步,那只大黑狗就會衝上來咬斷她的喉嚨。
他一僵,沒有回頭。
見他不說話,她往前走了一步。「你一整天都待在這裏?」
黑色的杜賓犬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喉嚨發出低沉呼嚕的警告。
寇天昂伸手安撫它,卻還是沒回頭,只是啞聲道:「回屋裏去。」
看那只狗在他的安撫下乖乖趴回地上去,白雲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如果我不回去,你要放狗咬我?」
他背部肌肉緊繃著,保持沉默。
「寇?」她再柔聲開口。
「走開。」他悶哼一聲,語音粗嘎。「別理我!」
「那是……不可能的。」白雲伸手觸碰他的肩頭,才曉得他在顫抖,很輕微、很壓抑,她在他身後跪下,環抱住他,將臉貼在他背上,柔聲道:「你這句話應該在昨晚說,在娶我之前說,在我愛上你之前說,在我第一次見到你時說……現在,來不及了……」
他抓住她的手,一瞬間,她好怕他會推開她,將她拒於千里之外。
但是,他只是緊緊抓握著她的手,粗聲低吼:「我不是你以為的那種人,你還不懂嗎?我不是你想像中完美的白馬王子!」
「我不要完美的白馬王子,我要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抓得她的手很痛,她卻覺得心安,只因他沒有拉開她。
「你沒看到嗎?我見死不救!我和他一樣冷血!」他粗聲粗氣的低咆著。
「那是因為他老是這樣騙你,亞歷士都和我說了。」感覺到手腕上的濕意,白雲為他感到心疼,知道他哭了,不覺也紅了眼眶。
心好痛……比她自己受了傷還難受……
「我是你的老婆,我們結婚時曾發過誓要相守到老,互相扶持一輩子。不要自己一個人躲起來療傷,不要找藉口趕我走,不要什麼事都獨自承受……」白雲咬著唇,啞聲道:「我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我沒有那麼軟弱,我們是夫妻,懂嗎?你可以在我面前哭,在我面前笑,在我面前唱著荒腔走板的歌……」
淚水滑落,她因哽咽而止聲。
喉頭一哽,胸口因她而緊縮,寇天昂像是抓著救生圈一樣,緊緊抓著她環在他腰上的手,看著眼前的夕陽,啞聲開口:「我……不值得……」
不值得?不值得什麼?不值得被人愛嗎?
天啊……他究竟被他父親傷得有多深?
白雲只覺得一陣火氣上湧,要是那老頭子現在在她面前心臟病發,她一定會補他一刀,送他上路!
「什麼叫做不值得?你接下來要和我說,我愛你,是錯誤的投資嗎?」她又氣又心疼,抽回手惱火的道:「我不是你父親,我不算投資報酬率!」
她抽回手,教他一陣的慌,以為她要走,匆忙轉身,卻見她仍跪坐在他身後,眼眶泛紅,淚滑落。
「我不是……」他心頭一抽,伸手觸碰她的面容,嘎聲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白雲傾身向前,捧著他的臉、抵著他的額,含淚輕聲說:「那就讓我愛你,你不愛我也沒關係,只要讓我愛你就好……受了苦可以和我說,受了傷可以來找我……」
怎麼可能不愛她?像她這樣的女子……他怎麼可能會不愛她?
手一伸,寇天昂將她緊緊擁入懷中,熱淚如泉翻湧,浸濕了她的衣裳。
黃昏的夕陽,將兩人相擁的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浪潮嘩啦作響,一波接著一波,退去、上湧……
•••••••••••••••••••••
天黑了,點點星子爬上夜空。
「所以紅發的藍斯是老二,棕發的亞歷士是老三,金髮的霍克是老四,那亞當就是老五羅?」白雲偎在他身前,柔聲輕問。
「對。」他輕握著她的小手,將她圈在懷裏,看著海上星辰。
看著一次又一次湧上岸的浪潮,白雲開口再問:「我聽林子傑說,藍斯接手了巴特控股公司,那其他人呢?」
「亞歷士經營房地產,霍克經營連鎖飯店,亞當則是負責科技公司。」
白雲伸手摸摸把頭靠在寇大腿上的杜賓狗,她發現這種狗真的很聰明,因為得到主人的示意,它開始認同她,並沒有因為她的觸碰而吠叫,只是用那雙黑色的大眼看著她,看起來還真有點無辜,沒半點之前兇狠的模樣。
白雲看著狗兒,腦海裏想著的卻是它的主子們。「你會離開,一半是因為他騙了你,一半是因為他們,對吧?」
寇天昂沉默著,卻握緊了她的手,好半晌,才深吸口氣,承認道:「他做得太過分了,我看不下去……他一直對他們視而不見,卻又讓他們認為自己是他親生兒子,直到他雇的偵探找到我……」
那幾個男人早上蒼白又空洞的表情浮現眼前,白雲不忍心的閉上眼,卻又看見他們年少的模樣。
「他們一直不懂為什麼老頭對我這個私生子反而比對他們這些婚生子還好,而且有著嚴重的差別待遇,我也不懂。然後,藍斯的親生父親過世,他家族的人透過他母親找上門來,因為對方是英國貴族,事情鬧得很大,我們才曉得原因……」
「你……恨他嗎?」
「我不知道。」寇天昂緊繃著臉,「他獨裁、專斷又自私,我一直以為我恨不得他死,但今天早上,當我發現他是真的心臟病發——」
他語音一頓,沒再說下去,她瞭解的用小手包覆住他粗糙的大手,輕聲說:「他畢竟是你父親。」
他繃緊了肌肉,「我寧願沒有!」
「別這麼說……」她抬首,輕撫著他的臉,「那樣,太悲哀了。」
「我不想……」他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語音有些粗嘎,「和他一樣……」
「你不會。」白雲跪坐起身,捧著他的臉,認真的說:「你永遠不會和他一樣的。」
「你怎能如此確定?」寇天昂自嘲的說:「我畢竟是他的兒子。」
「因為……」她微微一笑,輕撫著他的眉骨,柔聲道:「壞竹也是會出好筍的,如果你是那樣的人,當年就不會離開這裏:如果你是那樣的人,就不會那麼會為人著想;如果你是那樣的人,我就不可能陷得那麼深。你比誰都還要關心你那些沒有血緣關係的弟弟,你也比誰都瞭解他們對父親及對你的矛盾情結,所以你才避開。」
「我……」他張口欲言,她卻伸出手指輕壓在他嘴上。
「噓……讓我說完。」白雲溫柔的看著他,「別說你不是我所看到的樣子,你以為霍克為什麼要幫我偷渡進來?你以為亞歷士為什麼會幫你和我解釋你早上的反應?他們曉得你做了什麼,也許不是最好的方法,但你盡力了。因為你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愛你。」她的指尖撫遇他剛硬的臉,柔聲道:「懂嗎?如果這世界上有值得我愛的男人,那人一定就是你。」
月兒爬上東方山頭,灑下銀白月華,柔和的光線照亮了沙灘。
他喉嚨緊縮,眼眶發熱,扶著她纖細的腰,嘎啞的開口:「再說一次你愛我。」
粉唇微揚,她美麗的雙瞳閃著淚光,溫柔的在他額上印上一吻,如他所願的輕聲道:「我愛你。」
••••••••••••••••••••••
牽著他的手,漫步穿過森林步道,狗兒走在兩人身前,月兒高掛在樹梢。
白雲瞧著那走起路來昂首闊步的杜賓狗,忍不住問:「寇,這只為什麼一直跟著你?」
寇天昂一扯嘴角,「它被訓練過,代替那些跟屁蟲。」
「跟屁蟲?」白雲眨了眨眼。
「保鏢。」
「喔。」她恍然過來,輕笑出聲,「所以它現在是你的牢頭?」
他一揚眉,也笑了起來,「算是。」
「它跟了你一天嗎?」
「嗯。」
「好乖,它叫什麼名字?」
「奇塔。」寇天昂揚了揚嘴角。
聽到自己的名字,狗兒停下腳步,回過身坐得直挺挺的,等待主人指示。
「好聰明。」白雲有些訝異。
「杜賓狗智商很高且忠心,警覺性和服從性好,只要經過訓練,可以成為很好的看門犬。」寇天昂走到狗兒身邊,伸手拍拍它的頭,說了一句口令,大黑狗就重新站了起來。
「這個我知道。」想起門口那幾隻,白雲好笑的開口:「它們真的很有效率。」
「抱歉……」寇天昂喉頭又是一陣緊縮,心疼的輕觸她曬紅的臉。「如果我早點知道……」
「沒關係,只是有點發紅而已,過兩天就會好的。」她淡淡一笑,要他別擔心,牽著他往前走,轉移話題道:「跑了一天,我好餓,你那棟屋子裏有沒有廚房?」
「沒有。」他笑了笑,牽著她轉進一條岔路。「不過我知道哪裡有。」
沒有多久,兩人來到大屋左翼後方,他帶著她推門進屋,拐了幾拐,來到了一間各式用具樣樣齊全的廚房。
他打開燈後,白雲看得有些傻眼,這地方簡直可以媲美一般飯店的中央廚房。
「你想吃什麼?我弄給你吃。」
她眨眨眼,突然冒出一句:「烤全羊。」
寇天昂一怔,然後搔搔下巴,轉過身打開那排冰櫃翻找著。「我想想,我記得普歐應該有弄了一隻。」
見他還真的要弄,白雲笑出聲來,連忙伸手阻止他。「我開玩笑的啦,你真弄出來我也吃不下,三明治就很好了。」
「我知道。」他笑著親親她的額頭,「三明治夠嗎?再加個海鮮濃湯如何?」
「嗯哼。」她點頭微笑,踮腳回吻他鼻尖一下。「三明治還是我來弄吧,你煮湯就好。」
「OK。」
於是兩人分工合作,在廚房裏忙了起來。
沒有多久,三明治上了桌,濃湯也分盛進碗裏,寇天昂替奇塔弄了一些狗食,狗兒一直等到他弄好了,才開始吃。
坐在桌邊,白雲咬了一小口三明治,看著他,問道:「你剛剛提到的普歐是誰?」
「我們家的大廚。」寇天昂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你之前提過當廚子的朋友就是他?」
「嗯。」寇天昂笑笑,「我剛來這裏時,為了趕上學校進度,常常念書念到半夜,他都會替我準備宵夜,他年紀很大了,我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煩他,就主動要求和他學了一些。」
白雲喝了一口湯,滿足的歎了口氣。
「好不好喝?」他討賞似的開口。
「不要問廢話。」白雲撐著粉頰,好笑的道:「我要是變胖了,就是你的錯。」
「你太瘦了。」他舀了一匙碗裏的濃湯,送到她嘴邊,「吃胖點才好。」
白雲喝下,也舀了一匙喂他。「喏,我才不要自己一個人胖。」
他笑著喝掉它,又喂她一湯匙,白雲跟著回敬他,兩人就這樣你一口、我一口,甜甜蜜蜜的笑鬧著喝完了湯,沒注意到廚房的那扇門曾被人推開,又輕輕合了起來。
站在走廊上,頭髮早巳花白的老普歐欣慰的笑著搖了搖頭,他還以為是誰那麼晚跑到廚房裏呢,早該曉得是這小子。
不過,真的很久沒看到這小子露出這樣爽朗的笑容了。
廚房裏又傳來一陣笑語,老普歐微微一笑,沒有多加打擾他們,只是轉身走回自己房裏。
•••••••••••••••••••••
「我肚子餓了。」
晨光迤邐進一室,乍聽到這句,白雲有點反應不過來,她睜開睡意濃重的眼,看著眼前的人,腦袋有好幾秒鐘無法運作。
「我也是。」
聽到這一句,白雲轉過頭,看到另一個人。
她微眯著眼,懷疑自己看到的,然後再轉過頭,之前那一個人也還站在那兒,她張嘴欲言,然後又閉上了嘴,拍拍寇天昂的胸膛,把他弄醒。
「寇?」
「嗯?」他沒張開眼,只是咕噥了一聲。
「醒一醒。」她改為輕拍他的臉。
「天亮了?」
「對,不過——」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
寇天昂微微睜開眼,低頭吻了她一下,喃喃道:「早安。」
「早安。」白雲羞紅了臉,因為他在絲被下的手不規矩了起來,她忙抓住他的手。「寇,等一下——」
他舔吻著她的耳垂,低喃道:「為什麼要等?」
「不是……」她不想發出那種曖昧的呻吟,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就是那樣,害得她真想鑽到地洞裏去,忙道:「有人……」
「嗯?」他沒有聽清楚,輕咬著她雪白的頸項,大手覆上了她柔嫩的渾圓。
白雲倒抽口氣,又羞又窘,連忙也抓住他這只手。「旁邊有人。」
「有人?」他眨了眨眼,還沒完全清醒。
「咳嗯。」一旁的男人輕咳兩聲。
另一個女人則開口道:「很抱歉打擾了你們的晨間運動,可是我真的餓了。」
寇天昂一僵,立刻清醒過來,霍地轉過頭,看見歐陽甯寧和霍克各站在床邊兩旁,霍克嘻皮笑臉的,甯寧則一臉無辜。
「SHIT!」他罵了一句髒話,一邊確定白雲沒有春光外泄,一邊回身吼道:「你們兩個一大早跑到我房裏做什麼?」
「我們——」霍克開口。
「餓了。」甯寧接話。
寇天昂額冒青筋,直想掐死這兩個沒有大腦的傢伙,吼道:「給我滾出去!」
「OK、OK……」霍克見他發火了,忙拉著甯寧退了出去。
可臨到門口,甯寧又回過頭來,「白雲,你可不可以叫他動作快一點?我真的好餓,他辦事要幾分鐘?五分鐘夠不夠?」
白雲瞪大了眼,然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門口的霍克則是毫不客氣的大笑出聲,「親愛的,我想五分鐘可能不太夠。」
寇天昂漲紅了臉,低咆出聲:「霍克——」
霍克哈哈大笑,忙攬著甯寧逃命去。
白雲笑不可遏,躺在床上喘不過氣來。
寇天昂回過頭,咕噥道:「你還笑。」
「可是……」白雲咬著下唇輕笑,「是很好笑嘛。」
他皺著鼻頭,將她壓在床上,一副惡虎撲羊的架式。「五分鐘?太小看我了吧?」
「那又不是我說的。」白雲紅著臉,還是笑。
「是嗎?」他一挑眉,露齒一笑道:「那為了避免她誤會,我們太快出去可能不是很好。」
「嗯哼。」白雲咬咬唇,點頭同意。
「既然我們兩個都醒了……」他親吻她的鼻尖,喃喃道:「又多了點時間……」他親吻她逸出笑聲的香唇,「我建議……」
「嗯哼?」白雲止不住笑,挑起右眉等著。
他皺著鼻頭,磨蹭著她的,笑著說:「繼續剛剛被打擾的晨間運動如何?」
「嗯哼。」她笑著應聲,回吻他。
誰知,外頭的歐陽甯寧還不死心,冷不防又敲起門來,開口喊道:「喂,你們兩個好了沒有?我快要餓死了!」
寇天昂僵住,然後吼道:「霍克•巴特——」
白雲再也忍不住爆笑出聲,她拍拍他的胸膛,爬坐起來,笑著勸道:「算了,我們先起來吧,甯甯不達目的是不會甘心的,只要沒吃飽,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普歐又不是沒做早餐!」他皺眉抱怨。
「甯寧已經吃怕美式早餐了。」白雲摸著他的臉,親了他一下,微笑的說:「而且,誰教你把她的嘴養刁了。」
他看著她,半晌後,才跟著苦笑起來。
「乖,起來洗臉刷牙了。」白雲下了床,拉著他的手,要他也起床。
寇天昂認命的讓她牽進浴室,嘴裏忍不住咕噥道:「那個怪女人,我晚點一定要找人來裝鎖……」
••••••••••••••••••••
晨光室,早上九點。
「喏,你的食物。」很快煮好了早餐,寇天昂把稀飯和配菜放到歐陽甯寧的面前。
「寇哥。」霍克見他直接走過他身邊,把另外一份早餐放到白雲前面,忙喊道:「我的咧?」
寇天昂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丟了兩片吐司麵包給他。
「喂——」霍克拉長了音,拎著那兩片白吐司怪叫:「我的早餐就這個?」
「有意見?」寇天昂一挑眉,大手一伸,「有意見就別吃,拿來!」
霍克見狀,眨了眨眼,閃電般收回手,僵笑道:「沒有、沒有,這吐司不錯,很好、很好。」
白雲噗哧一笑,用手肘戳戳寇,「別鬧了。」
寇天昂哼了一聲,才又轉過身,從另一扇門推了餐車進來,將中式早餐一樣樣送上桌。
一見到那些燒餅油條水煎包、蛋餅煎餃蘿蔔糕,甯寧瞬間睜大了眼,倒抽口氣,然後下一秒就衝上前去,用最快的速度夾了個煎餃塞進嘴裏,跟著捧著臉深吸口氣,發出滿足的聲音,然後熱淚盈眶的轉過頭來,感動至極的用力抱了寇天昂一下,喊道:「寇子,你是神!」
「喂喂喂——分開、分開!」霍克瞬間變臉,跳上前拉開她。「你這女人——」
誰知甯寧比他還凶,「走開,別擋住我的食物!」
她一伸手就撥開他,拿著筷子進攻那些暌違已久的美食,沒兩下就將一張小嘴塞得滿滿的,然後又露出無比幸福的表情。
霍克看得一臉呆,寇天昂在旁邊哈哈大笑,白雲則是同情的拿了個肉包子給霍克,安慰他道:「吃個包子吧,很好吃的。」
她話才說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霍克呆呆的接過包子,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從小到大,第一次有女人為了食物推開他,這真的是——
他想不出任何形容詞,只能看著埋頭猛吃的歐陽甯寧苦笑起來。
很好吃嗎?
他低頭看看手中的肉包子,狐疑的咬了一口,嚼了兩下。
嗯?他皺眉,再嚼兩下。
嗯!他挑眉,又嚼兩下。
嗯——不錯、不錯——
他走上前,在甯寧的旁邊坐下,很快就跟著狼吞虎嚥起來。
寇天昂見狀,翻了個白眼,坐在白雲旁邊,「這兩個都不會煮飯,怎麼有辦法活到現在?」
白雲笑著道:「有人養啊。」
寇天昂瞥了甯寧一眼,露齒一笑,握著白雲的手,開玩笑的道:「辛苦你了,養得不錯。」
白雲笑吟吟的指指霍克,「你的也不差啊。」
他哈哈大笑,直道:「都辛苦、都辛苦……」
「喂——」甯寧抬起頭來,皺眉抗議。
誰知道她才稍一疏忽,霍克竟然用叉子偷了她盤裏的水煎包,她忙又喊了一聲:「喂!你這個小偷,把水煎包還我!」
霍克一叉子將水煎包塞進嘴裏,兩個人又鬧了起來。
看著為了食物玩鬧起來的霍克和甯甯,白雲忽然發現好像少了一些人,忍不住開口問:「對了,其他人呢?怎都沒看見?」
伸手抓住甯寧揮舞攻擊他的小手,霍克吞咽下嘴裏的食物,回道:「藍斯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亞當熬夜寫程式,大概中午才會起床。亞歷士還在醫院,他的兩個小蘿蔔頭昨天玩電動玩太晚,剛剛我去看了一下,他們還在睡。」
「小蘿蔔頭?」白雲一愣。
「他的兒子。」寇天昂介面。
「兒子?」
霍克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將甯寧整個人反過來箝在懷中,讓她不得動彈,一邊道:「亞歷士結婚得很早,不過五年前離婚了,孩子歸他。現在放暑假,所以他們跟著亞歷士一起回來。」
「回來?」甯寧停止掙扎,好奇的問:「他們平常不住這嗎?」
「我們都不住這。」霍克將頭靠在甯寧肩頭上,笑著道:「亞歷士住費城,藍斯住紐約,亞當住西雅圖,我在拉斯維加斯。」
「真是浪費!」甯寧皺眉念道。
「浪費?」霍克一愣。
甯寧哼聲批評道:「那麼大一棟房子,結果平常根本沒幾個人住,不是浪費是什麼?」
「話不是這麼說……」
眼見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又辯了起來,白雲卻沒在聽,只是若有所思的看著身旁突然沉默下來吃著早餐的寇,然後突然開口道:「寇,我等一下要去醫院看看,你可不可以送我過去?」
寇天昂一愣,一旁吵鬧的兩人也停了下來,三人全都錯愕的看著白雲。
「你要……」寇天昂皺眉瞪眼,訝然失聲:「什麼?!」
「去醫院。」白雲把最後一口稀飯吃掉,然後拿起餐巾擦擦嘴,神色自然的看著他道:「你要是沒事,可以陪我過去嗎?」
他張了張嘴,臉上表情瞬息萬變,可看著她一臉泰然自若,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他最後還是用上了嘴,低頭吃飯。
「寇?」白雲輕聲開口詢問:「你要陪我去嗎?」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哼了一聲。
白雲微微一笑,在他額角印上一吻,柔聲道:「謝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7 00:05:45
第八章
穿過醫院的白色長廊,白雲牽著寇,來到了老巴特所住的病房。
寇天昂在門前站定,白雲抬首看他,輕聲道:「如果不想進去,不用勉強。」
他沒有回答,只是推開了門。
白雲鬆了口氣,和他一起走了進去。
亞歷士看到他,愣了一下,起身走了過來。
「他情況怎樣?」白雲輕聲開口。
「他昨天還在加護病房,後來情況穩定了點,才轉到這裏。」亞歷士微微一笑,交代了下病情。
白雲走了過去,將老巴特垂落床沿的手移回床上。
亞歷士看著她,低聲詢問寇天昂:「我以為你不會來。」
「我是不會。」寇天昂面無表情的回答。
但他還是來了,亞歷士扯了扯嘴角,看著白雲,顯然是因為她吧。瞥了寇哥一眼,他伸手一抹臉,打了個呵欠道:「我昨晚沒睡,既然你們來了,那我先回去了,Bye!」說完他揮揮手就走了出去。
「等一下——」寇天昂一皺眉,忙要阻止他,誰知白雲卻拉住了他。
「讓他去吧,反正我在這兒也沒什麼事,顧一下也沒關係。」
「你沒有必要——」
「他畢竟是你父親。」白雲抬手輕撫他的臉,柔聲道:「雖然我也覺得他這個人很糟糕,但如果沒有他,就沒有你,至少我很感謝他把你生出來這一點。」
「生我的是我媽。」他皺著濃眉,哼聲。
白雲微微一笑,溫柔的看著他道:「別這樣,反正只是一天而已,你不用一定要待在這裏。」
她明知道他不可能就這樣放她一個人在這!
他緊抿著唇,惱怒的瞪著她,可白雲只是笑而不語的看著他,寇天昂拿她沒辦法,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大跨步走到病房窗戶旁,拉了張椅子坐下。
白雲笑了笑,倒了杯水給他,「喝杯水。」
「只有一天!」他瞪著她,悶聲說。
「我知道。」她語帶笑意的回答,聰明的什麼都沒再多說。
拿了一份剛剛亞歷士留在桌上的英文報,他攤開報紙擋住視線,完全不去看躺在床上的老傢伙。
一早上,除了醫生和護士進來時,他不得不起來當翻譯之外,其他時間,他就窩在那張椅上,一聲不吭,直到手機鈴聲響起。
他垂下早就看爛的報紙,看著白雲掏出手機很快的按掉通話鍵,然後往外走,不覺皺起眉頭,「你去哪?」
「去外面打電話,醫院裏有一些醫療器材聽說會受手機訊號影響,我剛忘記關掉它。」白雲站在門口,「我到外面回一下電話,很快就回來。」
「誰打來的?」
「羅蘭。」
「別理她。」
「我請她幫忙顧店,不理她,她會抓狂的。」
他放下早就看爛的報紙,站起身,「我和你一起去。」
「寇……」白雲好笑的看著他,「他還在睡,不會吃了你的。」
他臉色有些難看,然後老大不爽的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我去一下就回來。」她抱歉的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
寇天昂瞪著那扇關起的門,有些著惱。
她走了之後,病房裏變得更加安靜,除了電子儀器規律的聲音,一片沉寂。
他抓起翻爛的報紙,視而不見的瞪著。
滴……滴……滴……滴……
他知道那是心電圖監視器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那聲音聽起來似乎比剛剛更大聲,教他莫名煩躁。
垂下報紙,他瞪著那一跳一跳的心電圖,忽然間,眼角似乎瞄到床上老傢伙的手指動了一下,他看向那只手,它一動不動的。
他緊抿著嘴,考慮了半晌,才站了起來,走過去查看。
床上躺著的男人依然昏睡著。
寇天昂瞪著那張佈滿皺紋,顯得蒼老許多的臉,突然覺得他看起來不像記憶中那個高高在上,嚴酷、專斷的男人。
他老了,原本深濃的頭髮變得較為稀疏,臉上除了眉間的法令紋外,還多了幾道皺紋,一雙有力的大手,也因衰老粗糙起皺,滿布著凸起的青筋和血管。
這男人看起來,不再那麼冷酷、不再那麼俊帥,躺在床上的老人,原該是和自己一樣高大,可此刻看來,這男人卻突然從記憶中強壯威嚴的巨人變成了弱小普通的老人。
寇天昂頹然的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發出苦澀的笑聲。
他依然記得當年這男人找到他時,那副英挺威嚴的模樣。從小他就以為自己的父親早就死了,就像所有幼年喪父的孩子一樣,他當然也曾有過荒謬的幻想,幻想自己的老爸並沒有死,而且是個富翁或英雄,只是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所以才不知道他的存在。
誰曉得,小時候的奇想竟會在老媽死後成真。
曾經,他用盡全力,只為了討好這男人,希望自己能達到他所有的期望,成為配得上巴特家這姓氏的人,甚至怨怪老媽為什麼要欺騙他……
曾經,他好想向全世界的人大喊,他不是被拋棄的,他有父親的,這男人是他的父親!他有一個偉大又有錢的父親!
有錢,沒錯!偉大?除非天塌了!
用不著多久,他就發現這男人是個富翁,卻不是英雄,但是他持續幫他找藉口。
他是人,當然會有一些缺點。
冷酷?在商場上當然要夠狠才能賺錢。獨裁?不,那是他很有主見。頑固?他也許是有點頑固,但有時還是會聽人意見的,雖然那種機會實在很少……
這男人很少理會其他的兒子?他告訴自己,可能是因為父親太忙了。他對他們有差別待遇?只是因為想要彌補他,男人是這麼說的,所以他就這麼信了。
不管怎樣,這人總是他的父親。
他不斷的為這男人找藉口,直到真相大白,他才發現自己從頭到尾都被這人耍了;錯的是他,不是老媽。
而這個男人之所以會對自己好,不是因為要彌補他,不是因為愛他,只是單純的因為他是他唯一的親生兒子,唯一有血緣的親生兒子——
父親?老爸?
看著躺在床上顯得有些委靡的老人,寇天昂自嘲的笑了起來,因為他發現,即使這老頭真的不是個好東西,他還是不想失去他。
他畢竟是你父親。
白雲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他苦笑。
心電圖的聲音持續規律的響著,他兩手插在褲口袋裏,看著躺在床上的老人,看著插在他老朽手臂上的點滴。
父親……嗎?
••••••••••••••••••
從窗戶看見他坐在病床旁,白雲在窗邊站定,他臉上迷惘的表情,教她眼眶微微發熱,她轉過身,看見查德,連忙低頭抹去眼角的淚。
查德遞上手巾,拍拍她的手。
「謝謝。」白雲接過手巾,有些尷尬的抬起頭微微一笑。
「他是個好孩子,你也是。」查德看著窗戶內的父子倆,感歎的說著標準的中文。
「很久沒人稱我是孩子了。」白雲嘴角輕揚。
查德揚揚眉,「對我們這些老頭子來說,你們再大都一樣是孩子。」
她看著這頭髮花白的老管家,不覺莞爾一笑。
「這孩子會來,是因為你吧?」
白雲淡淡一笑,搖了搖頭,「他拉不下臉,我只是給了他臺階下。」
「你很聰明。」查德呵呵笑了笑,「難怪這孩子堅持非你不可。」
聞言,白雲驀然紅了臉,不知該如何接話。
查德又笑著道:「你放心,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你別看老爺那樣反對,他只是擔心,而且不高興你們兩個結婚沒通知他。」
查德頓了一下,又看了病房裏的頑固父子檔一眼,才歎了口氣道:「當年這孩子的離開,給老爺打擊很大,他這幾年變了很多,只不過……」
白雲一挑眉,幫他說完,「老臉拉不下來。」
「你懂就好。」查德欣慰的笑笑,「頑固是巴特家的遺傳,你這孩子以後可辛苦了。」
「不會,寇對我很好的。」她笑著搖了搖頭。
「那就好。」查德看著她,忍不住開口挽留:「我知道老爺之前做得過分了點,但是如果可能的話,儘量多留個幾天吧。」
凝望著病房裏的寇,白雲輕聲開口:「我知道。」
•••••••••••••••••••••
拿著查德專程送來的保溫餐盒,白雲假裝沒注意他坐到了床邊,只是把餐盒裏的餐點一一放到桌上,神色自然的道:「我剛在門口遇到查德,他送午餐過來。你餓不餓?要不要過來先吃一點?」
聽見白雲進門,寇天昂很快的站起身,有些不自在的開口:「查德人呢?」
「他說有點事,先走了。」白雲抬頭看他,微微一笑,把一旁的保溫壺拿給他。「喏,幫忙開一下。」
「這什麼?」他接過手,旋開它。
「說是奶油蛤蜊濃湯。」白雲將袋子裏的盤子拿出來,把盒裏的義大利面盛進盤子裏。
他打開後,聞了一聞,露出微笑,「沒錯,是奶油蛤蜊濃湯。」他把湯倒進杯子裏,在桌旁坐下。
白雲弄了一盤番茄海鮮義大利面給他,然後拿叉子卷了一口義大利面,送進嘴裏。
「好吃嗎?」
她撐著粉頰,看他一眼,又卷了一口義大利面,送到他嘴裏,微微一笑道:「你說呢?」
他嚼了兩下,揚眉道:「嗯,不錯。」
她笑看著他,又卷了一口喂他。「寇,阿蘭說她可以幫我們多顧一些日子。」
「嗯?」
她收回叉子,卷著義大利面,輕描淡寫的說:「所以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多留些時候,等你父親病情穩定一點再走。」
他嚼著麵條,兩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白雲又將麵條送到他嘴邊,微笑開口:「你覺得如何?」
他張嘴吃著她送上來的麵條,兩眼仍是看著她。
他久久不吭聲,教她有些不安,不覺低頭攪動著麵條,輕聲道:「如果你不想,就算了。」
「他個性很糟糕。」寇天昂突然開了口,沉聲警告她,「醒來後會更糟糕。」
見他口氣有點轉機,白雲一愣,忙抬首微笑,「我知道。」
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不知道的人可能以為躺在那邊的是她父親而不是他的吧?他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摩挲著她一根根青蔥般的手指,歎了口氣,有些心疼的嘎聲道:「我不想你受他的氣。」
「沒關係。」白雲笑笑,反握住他的手。「你會陪我啊,對不對?」
他啞口無言的看著她,然後握緊了她的手,苦笑點頭。
••••••••••••••••••••••••
「喝杯水?」
「吃蘋果?」
「都不要?」
「查德?查德我要他回去了,要管那麼大一棟宅第不是很簡單的事,你知道,他很忙的。」
「你兒子?抱歉,他們都不在,恐怕你只能忍受我。至於寇……」白雲看看窩在窗戶旁看報章雜誌的老公,甜甜一笑,然後轉回頭,面對一臉鐵青的老巴特,「他不想理你。還有,我勸你別隨便去按護士鈴,不然等真的發作了,人家會當我們是放羊的孩子喔。你不想等到你真的病發時,沒有人衝過來為你急救吧?」
瞪著這膽大包天的女人,老巴特一陣惱火,偏偏她說得都沒錯,他看了窗戶旁眼都不抬一下的兒子,才心不甘、情不願,忿忿的放開護士鈴。
剛清醒時,房裏一下子擠滿了醫生和護士,等到他回過神來,就只剩下這女人和那死小子,他真不敢相信查德竟然讓這不安好心的女人來照顧他。
瞥了那低頭削蘋果,顯然心情十分愉悅而輕哼著歌的女人一眼,他忽然覺得她看起來有些面熟,不覺皺起眉頭,眯眼細看,然後很快的想起來自己的確曾見過她。
這女人是他在沙灘上遇到的那一個。
每天早上醒來,發現身旁多了一個男人,然後才會想起來自己結婚了,而且自己還真的挺愛身旁那依然熟睡的男人,那種感覺好怪……
想起之前在沙灘上遇到她時,她所說的話,心裏的咒駡一頓,不覺又看了她清秀的臉蛋一眼。
雖然不怎麼想承認,但是……或許她不是那麼不安好心……
••••••••••••••••••••••••
三天後,老巴特再度瞪著這小女人,她果然是不安好心!
吃肉?不行!喝酒?不行!抽煙?不行!在麵包上塗奶油?不行!
他每天的食物清淡的像是全在水裏泡過一遍再撈起來一樣,全都食之無味。光在他食物上做文章還不夠,她每天早晚還強迫他和她一起出去散步。
她根本就是藉機報復,想虐待他!
好不容易,他想盡辦法從醫院回到了家裏,萬萬想不到,家裏那群人全被她收買了
「查德!把酒拿來!」
「抱歉,老爺,醫生有交代,你必須戒煙戒酒。」
「普歐!這是什麼鬼食物!」
「抱歉,老爺,醫生有交代,你必須吃清淡一點。」
「你這女人,給我滾出去——」他氣得回頭對著那女人破口大駡。
「她走我就走。」在一旁敲筆記型電腦的寇天昂聞聲抬起頭來,冷著臉道:「你最好對她客氣點,如果不是白雲,你早就去鬼門關報到了。」
而那個小女人,只是得意洋洋的看著他,然後走了過來,微笑道:「該去散步羅。」
老巴特看著脾氣又臭又硬的兒子,怕一罵這女人,兒子就要走,害得他有氣發不得,只能開口罵那只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在白雲身邊跟前跟後的杜賓狗,「你這只笨狗!」
奇塔無辜的發出一聲小小聲的嗚咽,不過還是直挺挺的坐在白雲身邊。
「不要把氣出在奇塔身上。」白雲拍拍奇塔的頭,然後看著老巴特,神色自若的道:「醫生說你血壓太高,必須配合飲食控制和運動才能改善,還是走這麼一點路你就不行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可以把路線縮短——」
「誰說我不行!」他一氣之下站了起來,緊抓著拐杖,像行軍似的帶頭走在前面,等出了門之後,才發現自己上了她的激將法,可又拉不下臉走回去,只好繃著臉繼續往前走。
一想到那一次,他就一陣的著惱。
瞪著眼前僕人剛剛送上來少鹽又少油的沙拉,他用叉子戳起小黃瓜,忿忿不平的塞進嘴裏。
可沒有多久,普歐就端著一道起司蛋糕走了過來,放到他面前。
老巴特一愣,抬眼看他。
「小姐做的,說是卡路里比平常的少一半。」
一聽是她做的,老巴特沉下了臉,「我不吃,把它拿走!」
「老爺,嘗嘗吧,小姐弄了一早上,味道不錯的。」普歐好心勸說著。
老巴特不置可否的哼了一聲。
看著頑固的主人,普歐笑著搖了搖頭,不再多說,逕自走了出去。
兩手置放在拐杖上,老巴特眉頭深鎖,因為普歐沒帶走那盤起司蛋糕。
他斜睨著那黃澄澄聞起來又香又甜的小蛋糕,嘴裏唾液不斷分泌著。
天曉得他有多久沒吃到蛋糕了!
食指無意識的在拐杖頭上敲打著,他瞥了眼關上的木門,視線回到蛋糕上,然後又瞥了眼落地窗,窗外沒人,陽光將剛被灑水器澆過水的翠綠草皮照得閃閃發亮。
視線,又重新回到那蛋糕上。
牆邊的古董大鐘滴答滴答的響著。
他清了清喉嚨,好吧,看在她弄了一早上的份上,或許他可以嘗一口意思一下。
拿起叉子,他挖了一口。
「哼,不怎麼樣。」他咕噥叨念,卻又挖了一口送進嘴裏。
「低脂低卡的東西,怎麼能稱做是食物。」他繼續碎碎念,把蛋糕送進嘴裏的叉子卻沒有停下,沒有多久,一小塊蛋糕就被他一掃而空了。
吃最後一口的時候,普歐走了進來。「抱歉,老爺,我剛剛忘記把蛋糕一起帶走——呃……」
看著老巴特手裏拿著叉子僵在當場,桌上盤裏的蛋糕只剩殘屑,普歐語音一頓,一時間還不知該如何接話。
被人逮個正著,老巴特老臉有些泛紅,他眯眼皺眉,強撐著老臉,老大不爽的站起身來,拄著拐杖走了出去,一邊睜眼說瞎話道:「你動作太慢了,我把它給奇塔吃了。」
奇塔根本不在這裏,他還真是會掰。
普歐死命憋住笑,一直等到老巴特走出門了,才笑著收去桌上的盤子。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7 00:06:14
第九章
信步走到溫室花房裏,老巴特原是想圖個清靜,未料卻看見自己的躺椅被那女人霸佔了去,他一陣惱火,就要上前開罵,沒想到走近了些卻發現兒子枕在她腿上,她正在幫他……
老巴特眯起了眼,發現那女人果然正在幫他兒子掏耳朵。
「寇。」
「嗯?」
「手不要亂摸。」白雲拉開他溜進她上衣的大手,笑著警告他,「很危險的,別鬧。」
「你最近是不是吃胖了點?」他挑眉笑道:「SIZE好像大了一號。」
「成天被你和普歐喂,不胖才怪。別亂動,我快弄好了。」她拉著他的耳殼,對著光線,小心翼翼的將他耳朵清乾淨。
「好了。」她對著他的耳朵吹了吹,拿面紙擦乾淨掏耳棒,拍拍他,「轉過去,我看看另一邊。」
他翻身躺好,咧嘴笑道:「我喜歡你對著我的耳朵吹氣。」
白雲臉一紅,啐道:「無聊。」
他輕笑,然後打了個呵欠,一臉舒服的半眯著眼,看著前方的噴泉,喚道:「老婆?」
「嗯哼?」
「我們來生個孩子好不好?」
「好啊。」她粉唇輕揚,「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都好。」他喉嚨一緊,「你不怕我不適合當父親嗎?」
「不怕。」白雲微微一笑,低頭吻了他額角一下。「我也一樣沒經驗,但是我們可以一起學啊。好了,起來吧。」
他坐起身來,撫摸著她的臉,啞聲道:「我們的女兒,會像你一樣嗎?」
「根據遺傳學來說,應該是不會差太多。」她笑著說。
他拉她進懷裏,倒在躺椅上輕問:「你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嗯,戴著黑框眼鏡,留著香菇頭,很愛看小說。」白雲躺在他胸膛上,小手任他輕握,微笑回問:「你呢?」
他嘴角噙著笑,回道:「嗯,瘦瘦的、小小的、黑黑的。」
「真的?」
「嗯,我一直到高一才突然開始長高,三年就長高了二十公分。」
「哇。」她笑了起來,「我國三之後就沒再長高過了。」
「你這樣很好啊。」他魔掌一伸,露齒一笑,「該有的都有了,我喜歡。」
「寇。」白雲俏臉泛紅,「你別亂來,這裏隨時會有人進來的。」
他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老婆,回房裏甯寧和霍克一樣會隨時跑進來,這裏還比較不會有人。」
「你明知道甯寧和霍克前兩天就去拉斯維加斯了。」白雲小臉更加燒紅,推推他的肩膀。「而且,亞歷士等一下要出門,我答應他再十分鐘就過去幫他顧那對雙胞胎。」
「嘿,我才是你老公吧?」寇天昂咕噥抱怨,這女人把時間都分給別人,就是沒留給他。
白雲笑著揉揉他的眉頭,「常皺眉會老得快喔。別這樣嘛,你一起來幫我,就當是練習啊。」
「練習?」他挑眉。
「帶孩子啊。」她眨眨眼,裝無辜。
他吻住她,低聲笑著,「你就是吃定我了,對吧?」
「那也得你讓我吃才行。」她笑得開心,揉揉他的黑髮。
他站起身,將她也拉了起來,一副認命的模樣,笑著歎了口氣,牽著她往外走,嘴裏不忘道:「我比較喜歡吃你。」
看著消失在另一扇門後的兒子和那女人,老巴特才從隱身的樹木後走了出來,遠方還傳來他倆的笑語。
看著在草皮上越走越遠的那對身影,他莫名想起多年前那同樣有著一頭黑髮,笑得一樣溫柔的東方女孩……
胸口一陣抽痛,他默不作聲的站在原地。
這些年,他一直在想,他當年或許做錯了,但是從來沒有哪一次的感受,像今日這般深刻。
如果,他那時做了不同的選擇,他是否……也會有兒子臉上那種無可奈何卻又幸福的表情?
一片枯黃的葉落下,他拄著拐杖,緩緩轉身走回屋裏。
•••••••••••••••••••••••
「喂,白雲,那老頭子是怎麼回事?」看著坐在窗邊的老頭子,剛從拉斯維加斯回來的歐陽甯寧不覺皺起眉頭。
「不知道。」白雲看著好像突然失去了些生氣的老巴特,有些擔心。
前幾天,他忽然變得很安靜,不再動不動就大呼小叫,也不再抱怨食物難吃,每天時間一到,他還會主動準備好散步的行頭。
雖然大部分的時間他還是面無表情,卻不再臭著一張老臉,多數的時間,他會坐在同一個地方,看著遠處發愣,久久不動一下。
「你覺得,他會不會是……」甯寧湊了過來,小聲的道:「得了老年癡呆症?」
「沒那麼誇張啦。」白雲笑了笑,又看了老巴特一眼,「倒是……」
「倒是怎樣?」吸著現打的木瓜牛奶,甯寧好奇的挑眉。
「倒是有可能是退休症候群。」
「退休症候群?」
「我不太確定是不是這字眼,反正就是本來工作很忙,退休之後因為找不到生活重心,所以就容易生病之類的。」白雲秀眉微蹙,喃喃說。
「打麻將吧。」甯甯突然冒出一句。
白雲一愣,「麻將?」
「可以預防老年癡呆症啊。」甯寧哼聲道:「總不可能讓他再插手公司的事吧?他一插手,那幾個男人又要亂了。」
「他會嗎?」
「你等等。」甯寧丟下這一句,突然站了起來,朝老巴特走過去,和他說了幾句話之後,又走了回來。「他說會,他也不介意玩幾圈。」
白雲有些傻眼,小嘴微張,好半天才擠出一句:「還……這樣還差一個人吧?」
「查德也會。」
「呃。」白雲眨了眨眼,有些呆滯,喃喃開口:「牌……?」
「二樓有間打牌室,裏面什麼牌都有。」甯寧抽開她手上的小說,拉著她就往外走。「走吧,我們上去。」
白雲還是呆,一直到了牌室看到已經就定位的老巴特和查德,才反應過來。
不會吧?
這三個字還在腦海裏迴響,甯寧已經把她塞到椅子上,開始堆牌。
不會吧?
她愣愣的看著另外兩個老人家,只見他們也伸手堆起牌來,甯寧俐落的堆完了自己的之後,開始幫她堆睥。
不……會……吧?
骰子落到方城之中,滾了幾滾,停了下來。
「喂,白雲,該你了,拿牌啊。」甯寧見她沒反應,喊了她一聲。
白雲呆愣的看著眼前三個人,只覺得自己像是跟著兔子掉到洞裏的愛麗絲,三十分鐘之後,她更加如此確定。
•••••••••••••••••••••
奇怪,他才出去一下,怎麼回來人都不見了?
寇天昂一進房見沒人,又退了出來,拉住一個僕人問:「其他人呢?」
「在二樓牌室。」
牌室?
他一愣,忙上樓去查看,誰知一推開門,就看見一幕讓他差點傻眼的景象。
「自摸,胡了,莊家連三拉三,一共八台。」歐陽甯寧得意洋洋的將牌倒下,伸手和另外三人要籌碼。
「這裏在搞什麼?」他擰眉開口。
牌桌上的四人紛紛轉過頭來。
「當然是打麻將啊。」甯寧收著各家籌碼,笑咪咪的坐回椅上。
「寇?」白雲一見他,有如看見救世主一般,鬆了口氣。
寇天昂走上前,只見白雲桌上的籌碼稀稀落落的,沒剩多少,兩個老人家也是,只是老頭子的稍微好一點,籌碼最多的就是歐陽甯寧了。
他瞥了眼不動聲色的老頭子,輕揉著白雲的後頸,「你輸了多少?」
「很多。」白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握住他另一隻手。「幫個忙吧?」
「只要你的牌友不介意。」他一挑眉,掃視其他三人。
歐陽甯寧聳了聳肩,「我沒意見。」
查德聳聳肩,笑道:「我也沒意見。」
他看向老頭,老巴特瞥了他一眼,一聲不吭的重新洗牌,算是默認了。
白雲起身,讓寇天昂坐下,笑道:「我去煮些咖啡,你們慢慢玩。」
方城之戰重新開打,可這回煙硝味卻比方才濃重許多,沒有多久,甯甯和查德很快就發現這兩父子根本就是互相在堵對方的牌,這鷸蚌相爭,當然一旁的漁翁就得利啦。
所以,等到白雲回到牌室時,甯寧身前的籌碼堆得就更高了。
白雲將咖啡送上桌,站在寇天昂身後,開口問道:「怎麼樣?你有沒有幫我贏一點回來?」
她不經意的一問,倒讓巴特父子清醒過來,仔細一算自己的籌碼,才發現大事不妙,兩父子對看一眼,同時皺了皺眉頭,然後又瞧瞧歐陽甯寧身前的那一堆,這才開始認真打牌。
誰知道甯寧運氣超好,這一圈玩下來,逼得兩人不得不共同合作,才勉強維持住,沒有全部輸光。
讓白雲訝異的是,心有不甘的巴特父子,第二天竟然又找甯寧到牌室玩牌,連續幾天下來,這兩個平常非到必要否則不對談的男人甚至開始講話了,雖然講的多數是麻將經,但這詭異的情況還是讓她想笑。
「他們就是不死心,對吧?」一日用餐時,甯甯坐在白雲旁邊,捧著一碗濃湯,念道:「男人就是不肯承認有女人比他們厲害。」
白雲咬著下唇輕笑,「你贏了多少?」
「加一加可以買一層公寓了。」甯寧皺皺鼻頭,哼聲道:「這些有錢人都不把錢當錢。」
「你什麼時候才要告訴他們你從小是在麻將堆裏長大的?」
「等他們開竅的時候。」
看著那一對態度轉變許多的父子,白雲微微一笑,知道他們雙方都軟化許多,也許打牌這事反而意外的給了他們另一個臺階下。
忽然想起霍克,她不禁回頭問甯寧:「對了,霍克呢?怎麼都沒看到他?」
寇那些兄弟雖然因為他父親的病情都還留在這裏,沒回他們各自居住的城市去,但是卻一個比一個還要忙,每天早出晚歸,加上這宅第又大,幾天下來,她真的沒見過他們幾次。
只是其他人不在也就算了,可霍克之前不是老黏著甯寧嗎?怎麼這會兒會不見人影?
「那只豬死了!」歐陽甯寧咒駡了一句,將湯碗一放,倏地站起身,臉色難看的走了出去。
白雲一怔,跟著訝然失笑,看來霍克不知又怎麼惹火她了,害那兩個男人當了他的替死鬼,難怪甯寧下手一點也不留情。或許她該去警告寇,省得他把家當都輸光。
••••••••••••••••••••
剛睡完午覺,才走下樓,老巴特意外發現那小女人臉色蒼白的捂著嘴蹲在走廊的轉角處。
怎麼回事?
他皺起眉頭,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有些躊躇地想轉身離開,可她一副快昏倒的模樣又教他不由自主的擔心起來。
「咳嗯。」一陣的掙扎之後,他還是走上前去,清了清喉嚨,板著臉問:「你還好吧?」
聽到聲音,白雲嚇了一跳,勉強站起身來,可反胃的感覺瞬間湧上喉頭,讓她又是一陣的噁心,她忙再捂住嘴,差點又吐了出來。
老巴特一見,忙回頭敲了敲拐杖,喊道:「查德!」
他的聲音回蕩在走廊上,傳得遠遠的。
白雲見狀,強忍住噁心的感覺,拉住他,「我沒事,真的……」
老巴特眉頭擰得更深,她臉色白得像張紙還說沒事。
聽到主子叫喚,查德很快從其中一扇門之中出現,趕了過來。「老爺?」
老巴特看著那女人,用拐杖指著她命令道:「你,跟我過來。」然後板著臉回頭交代查德,「去叫醫生來。」
說完他轉身帶頭走進最近的一扇門,要她在一張沙發上坐下。
查德見狀一愣,然後露出微笑。那一間是老爺的書房,他一向不讓閒雜人等進入的,看來老爺已經慢慢認同這孩子了。
見白雲臉色真的很差,查德匆匆轉頭去打電話叫醫生。
「我真的沒什麼……」白雲試著再開口,但是那陣反胃還沒過去,讓她講起話來一陣氣虛體弱,沒什麼說服力。
「閉嘴。」老巴特喝斥一聲,走到書桌前拉出暗格,拿出一隻小酒瓶,倒了一小杯酒,遞給她,「喝下去。」
「我以為我們把所有的酒都沒收了。」白雲捧著酒,輕啜了一口,喃喃道。
兩手柱著拐杖,他瞪著她看,好半晌才道:「我沒動過這瓶酒。」
白雲一愣,抬頭看他。
「我還想活久一點。」老巴特拄著拐杖轉身走到書桌後的大皮椅上坐下,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道:「你懷孕多久了?」
「懷孕?」白雲一呆,摸摸小腹,她沒想過這個。
「你不知道?」老巴特見她一臉茫然,眉頭又重新攏聚。
白雲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喃喃說:「最近很容易餓,我以為只是吃太多了才反胃的……」
吃太多?這女人真是不會照顧自己!
瞪著她略顯蒼白的小臉,老巴特哼了一聲,拿起桌上的電話,按了分機號碼,打電話和普歐交代了一長串的英文,然後停了一下,拿著話筒看著她道:「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東西?」
他說話的口氣很差,但意思卻完全不同,白雲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呃……霜淇淋吧……」
他皺皺眉,還是和普歐說了。
一陣交代之後,他剛掛上電話,醫生就來了,初步診斷,她的確是懷孕了。
醫生恭喜她時,白雲還有些暈眩,一直到幾個男人走到外頭交談,書房裏突然安靜下來,她才慢慢意識到自己真的懷孕了。
孩子嗎?要告訴寇才是……
她低頭摸著依然乎坦的小腹,嘴角漾出一抹淡淡的笑。
他不知道會有什麼反應,大概沒想到他會一語成讖吧?
牆邊的大鐘突然響了,她嚇了一跳,抬起頭來,才發現人都不見了,她隱約能聽見他們在門外的交談聲,不過因為對談全是英文,她也沒注意去聽,倒是那直立式的古董鐘和滿室的書吸引了她的注意。
剛剛因為反胃,注意力無法集中,現在好多了,她才發現這裏是一間書房。
滿室的書櫃全是貼壁內嵌,古董書桌大又厚重,地毯、壁紙和沙發都是墨綠色系,她的正對面還有一座壁爐,壁爐前有一張搖椅和小茶几,茶几旁的地上掉了一本書在那。
她好奇的拿著杯子走上前,然後發現那不是書,是一本相簿。
相簿打開的那一頁裏的人看起來很眼熟,她蹲在地上,發現那是寇,比較年輕的寇,只是相片中的他卻不是面對鏡頭,反而看著另一個方向。
她覺得有些奇怪,因為那一頁裏的他全都沒有面對鏡頭,看起來倒像是……偷拍的。
白雲蹲在地上,翻了一頁,然後又一頁,最前面幾頁比較正常,他看起來好年輕,她知道那是在這屋子拍的,她認出了一些地方。
之後他的年齡漸長,他的視線也從正視鏡頭,到完全無視,而他身後的背景也出現了極大的改變,東方的建築、西方的建築,城市裏、鄉村裏,酒吧、早餐店,沙漠中、草原上……
他跑了好多地方,黑髮長了又剪,剪了又長,有幾張還理了個大光頭,讓她看了忍不住笑,有幾張他受了傷,教她為之心疼。
一大本相簿,很快就被她翻完了,她合起它,發現它上面標示著年份和一個英文字母C,她抬頭在前方書櫃上尋找,發現有一排一樣標著年份的相簿,她抽出同樣年份標著H的一本翻看,裏面的人是霍克,她又抽出幾本,很快就發現不同代號是不同人。
C是寇,L是藍斯,E是亞歷士,H是霍克,A是亞當。
除了寇之外,其他人是從小到近期的都有,寇則是從十幾歲之後才開始,除了這一點之外,他們全都是在一開始會正視鏡頭,之後多數看起來都像是偷拍。
她跪坐在地毯上,緊抱著寇的那本相簿,看著地上另外四本,只覺得一陣鼻酸,因為到現在,她才曉得,或許他父親並不是像他們所想像的那般冷血,也許曾經有一段時間是,但他卻始終關心著……
一陣輕微的聲響,教她回首,老巴特拄著拐杖站在她身後,臉上表情有些僵硬。
她知道自己在掉淚,卻忍不住,只能輕聲開口詢問:「為什麼?」
他臉上表情更僵,白雲原以為他不會回答,然後他始終板著的臉鬆懈下來,顯露出疲累,緩緩的在椅上坐下,語音沙啞的開了口:「那些孩子跟著我,總比跟著他們的母親好。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對的,直到那孩子的離開,讓我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但是傷害已經造成,我所能做的,只有盡力去彌補他們。」
白雲熱淚盈眶的看著他,啞聲說:「你愛他們……」
老巴特眼眶微微泛紅,歎了口氣,「或許太遲了。」
「不會的。」白雲抹去臉上的淚,微微一笑,握住他蒼老的手,「永遠不會太遲的。」
老巴特忍住眼眶裏的熱淚,拍拍她的手,開口道歉:「你是個好孩子,抱歉把你擋在外面,我必須知道你是真的愛他,而不是為了錢。」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白雲邊拭淚,邊笑著說。
「因為你看他的眼神。」老巴特眼中有著悲傷,感歎的說:「曾經也有一個女人那樣看我,只是我當時太傻,不懂得珍惜……」
••••••••••••••••••••••••
剛遛完狗回來,寇天昂在車道上看見一輛車和他錯身而過。
約翰醫生?
認出車裏的人,他胸口一緊,以為是老頭出了事,忙快步走回大屋,見到第一個僕人就問:「老爺呢?」
「在書房。」
他一聽,忙大踏步的往書房去,誰知一推開門,就看見白雲和老頭子站在壁爐旁的書櫃前,老頭子好好的,沒事。
他鬆了口氣,卻發現白雲眼眶泛紅,像是才剛哭過。
「怎麼回事?」以為老頭子故態復萌,他一陣惱火,走上前去,將白雲護在懷中,火大的逼問老頭:「你和她說了什麼?」
「寇,你誤會了——」白雲見狀,忙開口要解釋。
「你不用幫他解釋!」寇天昂打斷她,氣得用英文對著老頭子破口大駡。
「寇,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白雲雖然聽不懂他罵了什麼,也能從老巴特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猜得出來。
她急得拍著他的胸膛想阻止他說出會後悔的話,可他根本聽不進去,氣得她喊了一句:「閉嘴!」
結果因為太用力喊,害得她又是一陣量眩。
寇天昂因為她這一聲河東獅吼,嚇了一跳,終於閉上了嘴,見她一副要昏倒的模樣,忙扶住她的腰,「白雲?」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白雲忍著襲來的噁心感,氣虛的說。
「什麼?」
「你誤會了——」
她話還沒說完,書房的門又被人打開,一個金髮美女不顧查德的阻攔闖了進來,笑著親了老巴特的臉頰一下,然後和寇打了聲招呼,跟著開口就是一串英文。
白雲有點呆愣,還搞不清楚這女人是誰,就見寇突然又破口大駡,那金髮美女嚇了一跳,有些茫然的回話。
白雲間斷的聽懂了幾個單字,妻子、結婚、控制之類的。
到底出了什麼事?
她轉頭去看老巴特,卻見他臉色奇差無比,看起來還有些愧疚。
就在這裏已經夠混亂的時候,甯寧聽到騷動也來到書房,她聽沒幾句話就用中英文夾雜跟著罵了起來。
負心的王八蛋?見色心喜的陳世美?
聽到甯寧罵人的字眼,白雲眨眨眼,有點想笑,頭暈卻讓她更想吐。
「寇……」她虛弱地拍拍他的胸膛,想引起他的注意。「寇……」
他氣昏了頭,沒注意到她。
幾個人的叫駡聲越來越大,她只覺得好吵,搞得她更暈了。
她試著再開口,可是才張嘴,還沒來得及出聲,眼前一黑,她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7 00:06:36
第十章
「白雲?!」
見她暈了過去,寇天昂及時抱住她,臉色死白。
「把她放到沙發上。」甯寧也嚇了一跳,忙跑了過來。
「呃……」金髮美女開口想說話。
「滾出去!」他抱著白雲繞過她,看都不看她一眼。
「什麼?」她一呆。
「給我滾出去!」寇天昂將白雲抱到沙發上,轉過身來,冷聲道:「我不管他怎麼和你說的,我沒有離婚,我的妻子這輩子只有一個人,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你!」
金髮美女一瞬間還反應不過來,「什麼?」
「聽不懂啊?」甯甯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然後瞬間變臉,指著門口道:「叫你滾啊!豬腦!」
她聞言倒抽口氣,氣得發抖,轉頭就要和老巴特告狀,「巴特叔叔——」
誰知道老巴特臉色比寇天昂還臭,冷聲開口:「查德,送客!」
金髮美女臉一白,不甘心的自力救濟,對著寇天昂嬌斥道:「為什麼一定要她?我哪裡比不上那個矮小的黃猴子?」
寇天昂開口回答她,一雙眼卻瞪著老頭子,冷聲道:「因為她愛我,不是因為我有錢,不是因為我長得帥,只是因為我是我。」他拉回視線,斜睨著金髮美女諷道:「如果今天我不是巴特家的兒子,只是個端盤子的,你還會對我有興趣嗎?」
「你——」她氣得臉都緣了,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
「麗莎小姐。」查德冒了出來,微微一笑,伸手請她出門。
金髮麗莎語音一頓,看看這一室的人,氣得跺了跺玉足,不再自討沒趣,抓著小皮包,轉身就走了出去。
寇天昂見她走了才轉回頭,深惡痛絕的瞪著老巴特道:「你就是不肯放棄,對不對?你是怎麼和她說的?我要和她離婚?因為她配不上我?你就是非得要所有的人都任你操控玩弄,你才會高興?我說過,這是我的人生,是我的,不是你的——」
「喂!你夠了沒有!」甯寧見他越罵越過分,有點看不下去,忍不住插嘴罵道:「你爸剛剛都說了,那女人是他之前以為白雲是為了錢,所以才想介紹別的女人給你,就算他做錯了,原意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如果不是他這樣瞎搞,白雲也不會誤會昏倒!」寇天昂低咆吼道。
「誤會?說到誤會我才火!」歐陽甯寧一聽,不甘示弱的吼回去:「要不是你這個笨蛋連一句『我愛你』也沒說過,她會這樣輕易相信剛剛那女人所說的話嗎?」
「我當然愛她,這種事還用說嗎?」他氣得滿臉通紅。
歐陽甯甯聞言倒抽口氣,火冒三丈地伸手戳著他的胸膛道:「我問你,白雲有沒有對你說過『我愛你』?」
他一愣,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甯寧又道:「有吧?對不對?」
寇天昂僵硬的點頭。
甯寧一拍他的胸膛,瞪著他再問:「你聽了是不是很爽?」
廢話,他當然聽了很高興——
這念頭才閃過,他臉色立刻刷白。
甯寧見他變臉,知道他懂了,卻還是忍不住開罵:「懂了吧?你聽了很爽,她當然也想聽你說!結婚前你說過沒有?沒有,一次也沒有!結婚後你說過沒有?沒有,一樣沒有,一次也沒有!她呢?她說過幾遍?你知不知道她一個人在臺灣那幾天有多麼不安?你知不知道她是鼓起多大勇氣才能飄洋過海來找你?你知不知道她在飯店那幾天甚至緊張的吃不下東西?你們這些男人,只會一味的要求,卻一點也不懂得給予!說一句『我愛你』真的有那麼難嗎?會要你們的命啊?可惡——」歐陽甯寧越罵越生氣,罵到最後不知道為什麼卻哭了。
發現自己哭了出來,她咒駡連連的抹去淚水,一旋腳跟跑了出去。
寇天昂被她罵得跟豬頭一樣,臉色發白,有些怔仲的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直到老巴特清了清喉嚨,開口說了一句——
「她沒有誤會。」
他回過頭來,看見老頭子不知何時坐到沙發邊,拿了一張小毯子蓋在白雲身上,轉頭看著他,緩緩開口提醒:「這孩子聽不懂英文。」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點也沒有讓他鬆了口氣。
然後,老頭子又開口補了一句:「她只是懷孕了。」
他不曉得自己此刻臉上是什麼表情,只是感到一陣暈眩。「懷……懷孕?」
「對,懷孕。」老巴特看著臉色死白的兒子,「兩個月了。」
寇天昂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只覺得一陣腿軟,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白雲身邊的,等他發現時,他已經跪在沙發旁摸著她的手和臉,喃喃道:「我的老天……」
看著有些失神的兒子,老巴特早早讓出位子,站在一旁。
「我看到約翰醫生,他為什麼來?她沒事吧?」突然想起先前所見,寇天昂緊握著她的手,緊張的回頭詢問。
「她沒事。」老巴特拄著拐杖道:「只是不曉得自己懷孕了。」
他轉回頭,將她的手握到唇邊印上一吻,有些心疼的看著她,懊惱的啞聲道:「我是個笨蛋……」
老巴特伸出手,遲疑了一下,大手才落到他的肩頭上。
寇天昂一僵,但是沒有拒絕。
老巴特心頭一鬆,眼眶不禁微微泛紅,或許她說得對,一切都還來得及,永遠不會太遲……
•••••••••••••••••••••
「嘿……」見她眼睫顫動,然後緩緩睜開了眼,他一手輕撫著她的額,一手緊握著她的手,低聲開口:「你還好吧?」
「寇……?」她虛弱的開口詢問。
「對,是我。」他吻了她鼻尖一下。
「怎麼回事?」她有些茫然,眨了眨眼。
「你剛昏倒,把我嚇死了。」他微笑,一張臉卻白得像鬼一樣。
「喔,我想起來了……」記憶回到腦海,白雲轉過頭,發現她還在書房內,不過所有的人都不見了,只剩下他。「寇?」
「嗯?」
「你剛剛真的誤會他了。」她輕聲開口替老巴特解釋,「他只是試著想彌補過去。」
他保持沉默,神色複雜。
她知道他需要時間,沒有再逼他,只是試著撐起身子想坐起來,他卻相當緊張。「你要不要再躺一下?」
「沒關係,我想坐著。」白雲微微一笑,然後有些擔心的抬手摸摸他的臉,「寇,你還好吧?」
昏倒的是她,怎麼他的臉色比她還糟的感覺,像是剛被車子碾過似的。
「我沒事。」他苦笑,順著她的意,讓她靠著他半躺著。「只是剛被人痛駡一頓。」
「罵你?」她有些呆,「誰?你父親嗎?」
「不是。」寇天昂一扯嘴角,「歐陽甯寧。」
「甯寧?」白雲臉上表情更呆了,「她為什麼罵你?」
他笑得更苦了,啞聲道:「因為我是個笨蛋。」
她摸摸他的臉,輕笑道:「怎麼會?你大概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了。」
她的話,教他又是一陣動容,不禁握住她兩隻手,看著她。「不,我很笨,我一直只看見自己,你才是聰明的那個……」
不太習慣被人稱讚,白雲小臉微微泛紅,「現在是怎樣?我們要開始互相說對方的好話嗎?」
他莞爾一笑,抵著她的額頭,「不,我只是要告訴你,我一直該說,卻始終忘記和你說的話。」
「嗯哼?」她挑眉。
他以拇指輕撫她的臉,然後俯身吻了她粉唇一下,深情款款的看著她,柔聲道:「我愛你。」
白雲一愣,小嘴微張,然後下一瞬,她眼眶一紅,唇角卻漾出一抹笑,輕聲道:「你能不能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
他心疼的看著她不敢置信的表情,只覺得自己真的是很該死,他手一伸,將她擁入懷中,沙啞的開口:「我愛你,要我再說一萬次也行。」
「不用一萬次……」白雲在他懷中笑著哽咽,「一天一次就夠了。」
他聞言笑了起來,回道:「沒問題。」
白雲將小臉埋在他懷裏,雖然知道自己這樣又哭又笑很傻,她還是止不住笑,也止不住淚。
等到好不容易情緒稍微平復了,外頭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忽然,她的肚子毫無預警的發出咕嚕聲,白雲臉一紅,不好意思的吸吸鼻子,笑著道:「我餓了。」
「我聽到了。」寇天昂笑著吻了她額頭一下,才站起身,將她攔腰抱起。「來吧,我們去想辦法喂飽你。」
「寇,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他抱著她走出書房,露齒一笑,「我只是喜歡抱著你。」
她沒再抗議,只是忍不住又說:「我平常不是那麼容易餓的。」
「我知道。」
「只是因為懷孕了。」
「我知道。」
「你知道?」她一愣。
「老頭子剛剛告訴我了。」
「喔。」她應了一聲,突然沉默了起來,然後沒有多久,又忍不住開口:「那你覺得呢?」
「嗯,覺得什麼?」
「怎麼樣啊?」
「我覺得……」他轉進餐廳,將她放到椅子上,自己則半跪在她身前,雙手捧著她的小臉,微笑啞聲道:「我覺得想要向全世界宣佈你懷孕了,我覺得想再和你求一次婚,我覺得你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女子,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男人,我覺得非常……非常……非常……」他每說一次就笑著吻她一下,「非常高興。」
「真的?」她感動的看著他,只覺得又想哭了。
「真的。」他笑得很溫柔,開口道:「當然是真的,親愛的,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笑中帶淚的說:「我已經嫁給你了。」
「錯了。」他拭去她臉上的淚,笑著糾正她道:「要說『我願意』。」
「好吧,我願意。」她應他的要求開口,說完卻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討厭,你害我像傻瓜一樣,一下子哭、一下子笑的。」
「我想那不是我害的。」他開玩笑的說:「應該是懷孕的關係。」
「胡說。」她嬌嗔一聲。
「好吧,我胡說。」他笑著承認,沒多久卻又忍不住開口:「你知道是有那個可能的,人家說孕婦都很容易情緒激動。」
「寇?」
「嗯?」
「我餓了。」她甜甜一笑,「如果你能去弄一些食物來,我會更愛你。」
「知道了,我馬上弄。」他起身,吻了吻她臉頰,問道:「你想吃什麼?」
「霜淇淋。」
「霜淇淋?」他一臉怪異的看著她,「你可以吃那個嗎?」
「醫生說,原則上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他說一開始都是這樣的,還有些孕婦會想吃平常不吃的東西。」白雲微微一笑道:「他說明天如果你有空的話,最好陪我一起過去一趟,他會告訴我們一些該注意的事情。」
「你真的懷孕了,對吧?」似乎是再次認知到這件事的真實,他重新跪了下來,有些敬畏的摸摸她的小腹,「這裏有我們的孩子?」
「嗯哼。」她覆住他的大手,柔聲道:「我們的孩子。」
「看起來不太像。」
「以後就會越來越大了,像球一樣。」
他抬起頭,看著她,感動的道:「我愛你。」
「就算我變胖了也是?」
「變胖了也是。」
「好吧。」她咬唇輕笑,「那我可以考慮不在分娩的時候,把你罵得跟豬頭一樣。」
「謝謝。」
「不客氣。」
••••••••••••••••••••
「寇哥,你們真的要回臺灣?」
「對,我想她在熟悉的地方會比較舒服。」
「老頭子沒說什麼嗎?」
「白雲昨天去找他談了一晚上,他就放棄了。」
「那麼厲害?她到底說了什麼?」
「不知道,她不肯和我說。」
「寇哥,你們難道不考慮在這裏生?」
「霍克。」
「嗯?」
「如果不想甯寧走,最好直接去求她,你和我在這裏蘑菇是沒用的。」
「……」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17 00:06:57
尾聲
休息中
地掃好了,杯子洗好了,男人將椅子倒扣在桌子上,女人收拾好收銀機裏的錢,兩人共同關上店裏的每一盞燈,店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
「爸?」女人輕呼出聲,迎上前去,擁抱了老人家一下。
爸?她什麼時候改口了,怎麼他都不曉得?
男人一怔,咕噥了一句,因為擔心挺著個大肚子的她跌倒,也跟著走上前。
「咳嗯。」站在門口的老人拄著拐杖,清了清喉嚨,神色有些不自在的說:「你說我可以來看看。」
「當然可以。」女人微微一笑,「你自己一個人?剛下飛機嗎?」
她話才問完,另一位老人家就走了進來,幫忙回道:「我陪老爺一起,普歐也來了,他暈機,在飯店休息。」
「查德?普歐也來了,真的嗎?」
女人滿臉驚喜,站在她身旁的男人卻翻了白眼,嘴裏咕噥道:「乾脆把整棟的人都——」
他話還沒咕噥完就被女人踩了一腳,立刻自動閉上嘴,卻聽那女人笑著睜眼說瞎話:「別聽寇胡說,他很高興,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而已,對不對,寇?」
他高興?
男人一皺眉,可視線卻正好對上拄著拐杖的老人家,見老人眼中有些難過,他一陣不忍,只能點頭應聲。
女人滿意的一笑,伸手勾著男人,踮腳親了他臉頰一下。「走吧,反正店裏打烊了,我們去看看普歐,好不好?」
他能說不好嗎?
男人無奈一笑,將門上的吊牌轉成休息中。
一行人走出店門,他拉下鐵門,回身看見她站在他身邊,兩位老人家先行上了另一部車。
她有些抱歉的笑看著他,「你生氣啊?」
「沒有。」他心頭一暖,伸手將她擁進懷中,輕歎口氣,咕噥道:「愛你都來不及了,怎麼敢生你的氣?」
「真的?」
「真的。」他親親她的額頭,下但書道:「不過不准把他們三個請回家住。」
她在他懷中輕笑出聲。
他注意到她沒答應,只能在心底暗暗歎氣。
唉,這女人,就是吃定他了……
雖然如此,可一想到下半輩子部可以和她在一起,他臉上還是浮現既無奈又幸福的微笑,攬著她上車,陪著她一起去看那大老遠跑來的老廚師。
一輪明月在天上高掛著,月華淡淡灑落,在深夜的城市街頭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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