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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蝴蝶/染香群]灰姑娘向後跑[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1 01:10:24     標題: [蝴蝶/染香群]灰姑娘向後跑[全文完]

灰姑娘向後跑  作者:蝴蝶/染香群
 
她非常符合童話中灰姑娘的條件:上有看她不順眼的繼母,下有兩個頤指氣使的繼妹,
住在沒冷氣的小閣樓,每天早起勤做家事,唯一的便服是睡衣,
功課不能比繼妹優秀,只得故意考不好;
外表不能比繼妹美麗,只得加工醜化自己,什麼?問她王子怎麼不來解救她?
拜託~~現在是二十一世紀耶!
他從來不知道女人如此善變,尤以眼前這小女生最甚!
第一次見面,她只是一個戴黑框大眼鏡、滿臉雀斑的平凡高中生,
再次見面,她竟變成高貴美麗的憂鬱少女,正以楚楚可憐模樣迷惑他的蠢弟弟,
幸好!他向來認鞋不認人,雖然屢次被她當作歹徒賞以迴旋踢,
不過,呵呵,她這一踹可踹進他心坎裡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1 01:10:49

楔子
  
  這是一個靜謐的清晨。
  
  一隻纖秀的手在鬧鐘響之前按掉了響鈴,她滿頭不聽話的頭髮亂蓬,伸了個徽艘,摸索著黑框眼鏡,起身進裕室,半打瞌睡的刷牙漱口。
  
  時間還早,一切都在掌控中。
  
  楚楚打開閣樓的窗戶,眺望出去。她一直不覺得睡閣樓有什麼不好,雖然這個樓中樓的閣樓原本是個迷你兒童房,站直很可能就會欲到頭,但是她身高不滿一百六,要撞也是撞繼母的頭,或者是兩個異母妹妹的腦袋。
  
  因為這樣,所以她們都不愛上來,這讓她擁有一片小小的安靜天地。
  
  窗外沒有鳥啼,連麻雀都不叫,這在台北市也是很希罕的;她的小寵物扯了吐她的頭髮,親密的啁嗽,她望了望窗下的骨頭,有點頭痛。
  
  「就限你說了。別亂抓麻雀,你呀……唉,不跟你說了。你先出門玩玩,等等來學校找我吃飯。」楚楚親呢的按拍小寵物的頭,俐落的關上窗戶,拿起圍裙,安靜的下樓煮早餐。
  
  繼母喜歡效友的中式早餐,兩個異母妹妹,一個要土司切邊加美乃滋夾生萊夾半生不熟的蛋,一個要土司不切邊夾花生果醬和煮熟的水煮蛋切片;三個人卻要三種飲料,有要咖啡的,有要柳橙汁的,也有要數種蔬果打成的養生湯。
  
  所以兩邊爐子都點著火煮蛋煮稀飯,同時她還得分神照顧咖啡壺和果菜機。
  
  「吵死人啦!一大早吵什麼吵?」大妹楚邵皙拉長了臉,心情很差的走出房門。
  
  「我在打媽媽要喝的養生湯。」楚楚陪笑著。
  
  「需要那麼大聲嗎?你根本是故意要吵我的!」邵皙滿肚子起床氣,很自然也很方便的發作在這個沒用的異母姐姐身上。
  
  「早飯還沒好嗎?」二妹楚雪美衝出房門,「你還在煮!不是跟你說我今天有社團,要早點出門嗎?怎麼這麼笨手笨腳的?」
  
  「就要好了……」楚楚趕緊把土司弄好,送到餐桌去。
  
  「這個水煮蛋沒有熟啊!」
  
  「吼,你美乃滋怎麼塗這麼少?這樣很難吃耶!」
  
  兩個妹妹憤怒的吼叫聲,終於把繼母吵醒了。
  
  「你們兩位能不能淑女一點?」繼母陰沉著臉走過來,「你們爸爸還在睡,要吵醒他才甘願嗎?」
  
  「爸爸回來了?!」兩個妹妹臉上綻放出光芒,「什麼時候回來的?有沒有帶禮物回來?」
  
  「小聲點。」繼母坐下來,優雅的拿起筷子,「昨天深夜回來的。你們都睡了,所以沒吵醒你們。」
  
  楚楚卻沒有欣喜若狂的表情,她只是默默的清理流理台;等父親起床,妹妹們圍著他歡呼,爭著跟父親說話時,她也只是默默的添了雙筷子給她父親。
  
  一看到這個長女,楚懷心裡就不太舒服。那種陰沉不知道像誰……當初該讓前妻帶走她的,擺在家裡,像是一根刺似的。
  
  「早啊,楚楚。」楚懷清了清喉嚨,「吃早飯了沒有?」
  
  「早飯是楚楚做的呢!」繼母笑盈盈的說,「她知道你今天回來,所以一大早就起來做飯了。來吃吃看吧,女兒的孝心呢!」
  
  就算父親不在,也是她在做早飯的。不過,楚楚很聰明的保持沉默,只是笑了笑,坐下來啃了兩塊土司。「爸,我去上學了。」
  
  楚懷鬆了口氣。不是他偏心,但大女兒總是讓和樂的家庭蒙上一層陰沉的氣息,「等等爸爸去公司的時候,一起帶你們去上學吧!」
  
  「不用了,我剛好有點事情要早到。」楚楚笑了笑,「我先走了。」
  
  她走出大門,大大的喘口氣,臉孔漾出甜美的笑容,讓人忘卻她平凡的容顏。
  
  別開玩笑了,多待一會兒,好幫燦們一家大小洗碗盤嗎?好不容易可以擺脫洗碗的苦役耶。
  
  自從父親外遇,把媽媽趕走,換上這個年輕漂亮的繼母以後,年紀還小的她就明白,未來非靠自己不可了。
  
  她是很想跟媽媽一起住的,但是傷心欲絕的媽媽連看她都不多看一眼,轉頭就離開了。唉,她長得像爸爸也不是她的錯啊……
  
  外公外婆恨透了她爸爸,揚言不管姓楚的血脈;爺爺奶奶擺明了跟他們沒關係,也不想插手。
  
  她也是萬般不得已得留在楚家,又不是她願意的。
  
  坦白說,繼母沒有真的很虐待她。雖然國中前幾乎天天挨打挨罵,幾乎沒有一天可以吃全三頓飯的;但高一那年,她真的忍不住,一把奪過籐條,折成兩半,繼母就沒再打她了,結果也就只是家事多了好幾倍,無情的鞭打改成惡毒的嘲諷。
  
  只是冷嘲熱說有時候比鞭打還痛多了,幸好她很早就看開了,把做家事當作是付食宿費,提早打工罷了。
  
  現在她只希望高中趕緊畢業,可以趕快脫離童工的生活。
  
  不過,一個從小被鍛煉到大的人,怎麼可能毫無打算呢?
  
  除了家裡那份不支薪也沒有零用錢的苦工外,她可是有份薪水豐厚的「工作」喲!
  
  到南陽街的時候,她趁著轉車的空檔,轉進小巷裡的一家手工皮鞋店;老爺爺剛拉開鐵門,就看到笑吟吟的楚楚。
  
  「這麼早來?來拿你的皮鞋嗎?」老爺爺點亮燈,慢騰騰的找出那雙學生鞋,「試穿看看。」
  
  大小剛剛好,穿起來真是舒服啊!手工皮鞋就是贊,機器大量製作的那種罐頭鞋怎麼比得上?
  
  「是來拿鞋的。只是呀,爺爺,今天有沒有工作?」楚楚一臉騙死人不償命的甜笑,笑得那麼甜,讓人忍不住也對著她傻笑。
  
  「我又不是你的客戶。」老爺爺沒好氣地道,「用不著跟我笑得那麼甜啊。喏,」他悉悉卒卒的找出一個牛皮紙袋、「剛接到的case,需要一個絕世美女,去勾引這個花花公子,然後拋棄他。」
  
  老爺爺挑剔的打量著其貌不揚的楚楚,「你做得來嗎?」
  
  「有我百變楚楚做不到的嗎?」她搖了搖食指,「別質疑我的專業素養哦。」
  
  她輕快的走出皮鞋店,心情很好的去等公車,一面翻看著剛接到的Case.
  
  她沒有注意到,有輛車違法的停在紅線上,一雙熾熱的眼睛直注視著她……的鞋子。
  
  這是一個有風的、溫暖的夏日早晨,一切的開端,都從那雙手工學生鞋開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1 01:11:19

第一章
  
  楚楚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非常有職業道德的以「解決者」這是老爺爺給的職稱,他常說,他那兒是便利商店,只是賣的不是「商品」,而是「服務」,大大小小的麻煩交給他們來解決就好了。
  
  「解決者」當然不只她一個,她還有許多見過面的、沒見過面的同事。只是他們這些年紀小一點的,不能像其他神通廣大的前輩,可以透過網路接案子,得乖乖來老爺爺這兒報到而已。
  
  「不管大案子小案子,每個案子都得誠心城意地盡力完成。」老爺爺總是很嚴肅的說。
  
  雖然她總是接一些很小的案子,但是報酬也夠讓她有安全感了。所以,她一走到公車站牌,就非常專心的看著老爺爺給的資料,並且拿著光碟片忖度著:中午的時候得拜託老師讓她用電腦教室……
  
  倏地,一道陰影遮住了陽光,職業的敏感讓她警覺起來,背陽的高大身形讓人看不清楚面貌,只看到他咧嘴似在微笑。
  
  「你好。」
  
  終子看清楚他的容貌了。來者西裝筆挺,不聽話的頭髮垂了幾綹在額上,讓他原本斯文俊秀的臉龐看來有些稚氣……但最吸引她目光的,是他的微笑。
  
  那種沒有心機單純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有那麼幾分眼熟,讓人忍不住想跟著他微笑起來。
  
  咦?這不是她的招牌微笑嗎?
  
  「你好。」跟著傻笑一下,楚楚猛然驚醒。跟個陌生人笑什麼笑啊?
  
  「實在很冒昧……」他的語氣掩不住激動,眼睛直勾勾的望著她的鞋子,「請問你的鞋子哪裡買的?」
  
  楚楚心中馬上警鈴大作:這人……該不會是爺爺的仇人吧?他們做這行的難免會招致別人怨恨,因為總是跟欺騙愚弄脫不了關係,手段也算不上光明正大,她也私下揣測過前輩不知道做過什麼「大案子」,但憑著爺爺親手做的鞋就可以認出來?這人大可怕了!
  
  「我在商販店買的。」她換上一臉的迷惘和可憐兮兮,「有什麼不對嗎?」
  
  「不對!大大的不對!」那人激動的抓住她,「這優美含蓄的線條!這上等小牛皮!這紮實的手工!每個角度,都是藝術品啊,難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楚楚呆住了,悄悄的瞄了一眼自己的鞋。當然啦,這鞋非常好穿,非常舒服,但是再怎麼看……「這只是一雙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學生鞋,路上隨便哪個學生都穿這個。
  
  「不!我賭上我祖先三代的名譽,這雙絕對是『夢幻之匠』的作品——吉翁鞋!」他兇猛的搖晃她,「他在哪裡?吉翁在哪裡?告訴我,快告訴我!」
  
  這個人……果然是爺爺的仇人!
  
  楚楚迅雷不及掩耳的用頭頂撞了那人的下巴,害他差點咬了舌頭,趁他鬆手的時候,快速逃逸;見他窮追不捨。當下只見藍色百褶裙飛舞,她一個漂亮的上段踢正好踹中他的胸口。在他雪白的襯衫上面留下一個顯眼的髒腳印……
  
  嘖,長得矮就有這樣的壞處,上段踢應該踢的是他的鼻子,不是胸口呀!
  
  楚楚慌慌張張的跑走,火速打開路邊計程車的車門,「叔叔,叔叔……」她馬上梨花帶淚,「那壞人想抓我,好可怕,嗚嗚嗚……」
  
  富有正義感的司機一回頭,只見有個穿西裝的小伙子像是餓了幾百萬年似的撲過來拍車窗。
  
  「哇靠,光天化日抓女孩子!」他猛踩油門,狠狠地甩開拍車窗的「壞人」,「妹妹,免驚免驚。你學校在哪?叔叔送你去。真是歹年各厚瘋郎……」
  
  計程車司機不但將她送到校門口,看她哭得這麼可憐,硬是不收她的車資,便揚長而去。
  
  楚楚眨了眨眼,眼淚神奇的蒸發得乾乾淨淨,臉上漾起甜笑。
  
  想跟她百變楚楚鬥?她想起那個「壞人」,心裡冷笑:再去多修行幾年吧,蠢男生!
  
  她收起甜笑,「整頓」一下表情,於是一個不起眼的、瞌睡兮兮的小高中女生,就這樣混入同樣不起眼也瞌睡兮兮的學生群裡。
  
  *   *   *
  
  在遙遠的南陽街!被楚楚甩開的男人,愣愣的坐在馬路上許久沒動。
  
  「日朗?日朗啊!」他的好友兼同夥人從驚駭裡清醒過來,衝過來啪啪啪的打他的臉頰,「你搞啥啊?發什麼失心瘋啊?幹嘛突然衝出去調戲人家小女孩……」要調戲也調戲個漂亮點的。
  
  雖然說,他這個聖人似的好友終於開竅了,讓他頗感欣慰,但是也不要從聖人變成喜歡小女孩的羅莉控啊。這轉變未免也太……
  
  「我抓到他了。」林日朗清醒過來,欣喜若狂的看著白襯衫上面的髒腳印,「沒有錯的!興辰,瞧,這是吉翁才會用的鞋底啊!我終於找到夢幻之匠啦!」
  
  朱興辰翻了個白眼,本來扶著他的,又重重一拽讓日朗摔回柏油路上,「別賴著不起來!我們上班要遲到了!」他忿忿的揮拳。
  
  「哎唷……」日朗吃力的爬起來,「找到吉翁你不高興嗎?夢幻之鞋啊!哦,天啊~~」
  
  「閉嘴!你這鞋瘋子!」興辰忍無可忍的揮動拳頭,「你就是做這行的,還看不膩嗎?我是造了什麼孽啊?我跟你同學還不夠,居然還被你蠱惑,一起做生意,而且還是鞋子的生意!饒了我吧!」
  
  「你這是什麼話?」日朗很憤慨,「你知道吉翁是怎樣的人嗎?他可是被譽為夢幻之匠,擁有數百年歷史的神秘家族成員呢!他們神秘的傳承和優雅的制鞋技巧,到現在依舊讓人傳誦不已,能夠擁有一雙吉翁鞋是怎樣的……」
  
  興辰閉上嘴,決定讓日朗說個高興。長痛不如短痛,讓他一次說個痛快,總比讓日朗煩他十天八天來得好吧?
  
  興辰嚴苛地打量身邊滔滔不絕的好友,真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這樣致命的缺點。日朗從小功課好、體育好,品行優良,待人謙恭有禮,家裡又是望族,可以說是每個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但是這個白馬王子就是少了一根筋,對愛情遲鈍到不能再遲鈍,而且,令人非常難堪的,他有可怕的「戀鞋癖」!
  
  每次介紹女朋友給他,他挑剔的不是人家的長相或個性,而是——
  
  「是的,那是雙線條非常優美、設計非常獨特的高跟鞋……」他滔滔不絕的敘述鞋的品牌和歷史,歷年來令人印象深刻的鞋款,「但是搭配得糟透了,保養得更是慘不忍賭!這樣……鞋子會哭泣的。」
  
  他到底是選鞋還是選女朋友啊?
  
  「你去跟鞋子結婚好了!」不只一次,女生這樣崩潰的對他大叫。
  
  日朗的回答也令人氣結,「我寧願跟鞋子結婚。」然後萬般愛惜的保養他收藏的各款鞋子。
  
  林伯母,對不起,白吃了你那麼多年的好飯好菜,真要辜負您的托付了;除非你兒子愛戀的鞋子可以幫他生小鞋,你要看到你的孫子,恐怕要等來世了……
  
  向來樂天的興辰,悶悶的歎了口氣。
  
  打了個呵欠,楚楚進人了教室。
  
  而後,嚴肅的英文老師進人教室,發還上次小考的考卷,目光銳利的盯著楚楚,令她心裡一陣發毛。怎麼了?她考得不是太好但也不是太差呀,她已經很盡力的讓自己的成績保持在中等,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了……
  
  「楚楚,下課後到辦公室找我,順便把你的考卷帶過來。」她冷峻的下了道聖旨,然後就開始上課了。
  
  楚楚哀怨的合上張大的嘴,乖乖的打開英文課本,心中開始祈禱別下課。
  
  該不會是打工的事情曝光了吧?她們學校是禁止打工的……
  
  下課鈴響,英文老師目不斜視的走了出去,楚楚沮喪的拿出考卷,拖若腳步跟在後面,走到教師辦公室。
  
  「坐下。」英文老師推了推眼鏡,「英文小考的時候,你一寫完就趴著睡著了。」
  
  她現在知道「如坐針氈」的感覺了,真的真的很不好受。「老師,我……」
  
  「你知道你為什麼只考了八十分?你每題都會做,但就是會寫錯一兩個字母,你的分數都是這樣扣掉的,如果你好好的檢查……」
  
  吁~~楚楚在心裡鬆了一口大氣,原來是這個啊……她搔搔腦袋,絕不能告訴老師,她不能考得太差,也不能考得太好,若是比兩個異母妹妹優秀,她吃的苦頭可是會無止盡蔓延的;她只能比她們差一點,卻也不能差到讓繼母被人說閒話,唉,她可是費盡苦心的。
  
  「楚楚,你睡著了嗎?」英文老師冷冷的聲音驚醒了楚楚,她不大好意思的坐直。
  
  「老師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聽別人唸經,她總是忍不住想補一下眠。
  
  英文老師的表情卻柔和了起來,「楚楚,我知道你很辛苦,一切應要多忍耐。現在你繼母……我是說,你的媽媽,還要你做那麼多家事嗎?」
  
  「呃……」楚楚搔了搔下巴,「沒有啦!」
  
  「我知道你家裡的情形。」英文老師努力保持自己的威嚴,強忍著她知道楚楚不幸身世後的悲傷。糟糕,好像有點鼻酸……「我聽你家隔壁的範文英說,你媽媽讓你做家事做到三更半夜,還罰你不准吃飯,是範文英的媽媽看不下去,通知了社會局,才讓你過得好一些了。」
  
  楚楚傻笑了起來,真是……誤會有點大。
  
  真正受虐待的時期,從高一就結束了,只是她實在不耐煩,非常非常不耐煩再捱繼母無聊的苛刻嘲罵與做無止盡的家事。
  
  於是,她設計了繼母,巧妙地公開了自己是「楚楚可憐受虐女」的身份,過程是這樣的——
  
  因為打工太累,恍惚的她打破了繼母最喜歡的英國茶具,憤怒的繼母罰她洗廚房,她實在煩不過,趁範文英打電話過來問功課的時候故意吞吞吐吐了一下。
  
  「文英、我現在不能跟你多說,我媽媽……會罵我。」她一面說,一面故意用力刷地板刷得震天價響。
  
  「你在幹嘛?你的聲音……怎麼好像在哭?」這位單純的好同學愣愣的問。
  
  「我要趕緊刷好地板才能吃飯做功課。」楚楚的聲音哽咽,似泫然欲泣,「我、我沒在哭,我、我只是感冒了。」
  
  「現在九點了呀!你還沒吃飯?」範文英叫了起來,「媽!媽!隔壁的阿姨不給楚楚吃飯啦~~」
  
  結果正義感過剩的范伯母鐵青著臉,帶著社會局的人上門來興師問罪。
  
  從那時候起,她就不用做晚飯啦,繼母馬上去請了個菲傭,只是要她把房間讓出來。
  
  「該不會這樣,你也到處去說我虐待你吧?」繼母冷笑,「這我可就左右為難了。讓身高一百七的菲傭去住樓上,人家說我虐待菲傭;讓你去住樓上,人家說我虐待前人子,繼母還真不是人當的。」
  
  「媽媽,我很喜歡住樓上,是我自己要住的。」她怯怯的、謙卑的把東西都搬到閣樓,直到關上房門,她才敢露出得逞的甜笑。
  
  萬歲!她可以跟煩死人的家事說再見羅!只是她沒想到會有這麼多後遺症而已。
  
  回過神來,楚楚輕輕咳了一聲,「老師,我媽媽對我很好。」
  
  「你真是個好孩子。」嚴峻的英文老師拿下眼鏡拭了拭眼淚,「不管環境再怎麼艱因,你都要好好努力。考卷要多多檢查,知道嗎?」
  
  「我會努力的。」楚楚趕緊點頭,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這樣的可憐兮兮也讓電腦老師很感概的將電腦教室的鑰匙給她,「家裡的電腦輪不到你用嗎?我要跟楚邵皙說一下,她明明有電腦卻……」
  
  「呃……不要吧,老師。」把慌張的打斷,「這個……我媽媽可能不會太高興,我可以在學校把電腦作業做完的。」
  
  「再艱困的環境也要勇敢、堅強,知道嗎?」電腦老師雙眼含淚地道。
  
  楚楚繼續傻笑,轉身後伸了伸舌頭。其實當個可憐的受虐女……實在滿方便的。
  
  老爺爺給的光碟片裡有完整的資料,楚楚輕聲的念著:「林紹璽……」這就是她的目標,從資料看來他追過的女孩子還真是多啊,不管什麼類型都有,但是人有固定的愛好和特點,稍微歸納一下,就可以找出林紹璽最喜歡的女孩子樣貌了。
  
  「爺爺。」楚楚用學校的公共電話撥給老爺爺,「我要一件衣服和一些配件,剛剛已經用?E一mails寄過去了,收到了嗎?」
  
  電話那頭的老爺爺笑了笑,慢條斯理的道:「我已經找齊了。配一雙半高跟的斜帶淑女鞋如何?」
  
  「那就太完美了。」她笑了起來,「下課我就過去拿。」
  
  剛掛上電話、楚楚就被跆拳道社的社長一把抓過去,「楚楚!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把眼鏡換成隱形眼鏡,每次你打輸都是因為這副礙事的眼鏡!」
  
  楚楚苦笑著求饒,「我都快上三年級了,這個榮耀的機會讓給學妹行不行?」
  
  「說這什麼話?。社長的手勁扼得更重,楚楚開始擔心自己的頸骨會折斷,」志氣!這是志氣的問題!你怎麼挨揍都不會哭,學妹隨便被握兩下就哭得要死要活,丟臉啊~~就算打羸有啥光榮的?你給我聽著,大不了『下駟對上駟,中駟對下駟,上駟對中駟』,你給我打前鋒,聽到了沒有?今天你敢溜掉社團活動,我一定……「
  
  太好了。她當場變成駑馬。社長大姐,不是她不想拿獎牌,她拿獎牌會被繼母經濟制裁啊~~她可不想拿個學雜費卻被繼母刁難個半死,最後還得自己掏腰包。
  
  「我也很想不要溜啊……」楚楚小小聲的說,「但是我媽媽她……」
  
  「好了啦,不要為難楚楚了。」副社長趕籃上前解救楚楚,「但下個禮拜比賽你是一定要到的,你跟你後母……我是說跟你媽媽溝通一下,她如果真的不通人情,我找老師打電話去關心,好嗎?」
  
  楚楚臉上仍楚楚可憐的傻笑,讓人看得極不忍心。
  
  等社長和副社長離開以後,楚楚鬆了鬆表情。大家都是好人,所以她才可以夾縫裡求生存哪……
  
  *   *   *
  
  在遇到爺爺之前,她完全沒有想到可以這樣若無其事的騙人。
  
  她還記得那時候,她剛剛升上高中,是個怯懦、膽小、整天愁眉不展的小女生。繼母要她做什麼,她從來不敢反抗;繼母不准她交朋友、不准她跟別人說家裡的事情,她乖乖的遵守,唯恐遭受到更可怕的待遇。
  
  而且,她連一個朋友都沒有,因為她實在太內向、太膽怯了。
  
  那時候,她每天都會經過一家手工皮鞋店,總是忍不住在店前駐足。
  
  她的鞋子是表姐不要給她的,不到半個學期,已經開口笑了,每天晚上回家,她都得用強力膠把鞋子黏起來,但還是越裂越大。
  
  她需要一雙新鞋子,但是看到繼母冷冰冰的眼神,她就什麼都不敢說了,只好每天望著櫥窗裡的新皮鞋,神傷自己的不幸。
  
  「妹妹,你要買皮鞋嗎?」終於有一天,皮鞋店的老闆跟她說話了。
  
  她大吃一驚,望著這個白髮蒼蒼的老爺爺,囁嚅了半天才開口,「不,我我我……我沒有錢……」
  
  老爺爺打量了她好一會兒,「要打工嗎?我可以把皮鞋當成你的酬勞喔。」
  
  這大概是她一生中第一次鼓起勇氣回問:「什麼樣的打工?」
  
  「你什麼都不用做。」老爺爺笑了笑,「你只要壞脾氣的看向別的地方,什麼話都不用說。如何?」
  
  她接受了生平第一次的打工,也是第一次,見識到化妝術是怎樣的神奇。
  
  在老爺爺的巧手裝扮下,她變成了另一個人;穿上了洋裝,她照著鏡子——她變成一個美麗的千金小姐。
  
  「皺眉,對,用力一點瞪眼睛。反正等一下遇到的都是陌生人,你可以把你所有的不高興都表現出來。」老爺爺笑咪咪的說,「有人拉你的手,你就用力甩開,若是你無法招架的時候,就說『夠了!我再也無法忍受了!我要回去!』。」「這樣……這樣就可以了嗎?」楚楚膽怯的問。
  
  「沒錯。」老爺爺點頭笑笑,「現在你的身份是『不肯原諒父親外遇的女兒』,而那位父親因為重病要死了,想要見見他的女兒。」
  
  楚楚愣了好一會兒,「他的女兒……不來嗎?」
  
  「他的女兒說,她沒那種記不得她長相的父親。」
  
  這是……騙人吧?這樣真的好嗎?她握緊膝上的裙子,緊張到手心冒汗,但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做了,她跟著老爺爺去了一棟陌生的豪宅。
  
  這個家的氣氛……跟楚家是多麼相像啊……
  
  「我把人找到了。」老爺爺輕輕的推了推她的背,「可以說是硬把她架來的。曉薇,這是你父親。」他指了指躺在床上衰弱的男人。
  
  楚楚用萬的把頭一甩,看也不想看他一眼。
  
  「曉薇……曉薇……」衰弱的男人顫著手,「讓我看看你,曉薇……」
  
  她投說一個字,突然覺得心底有著兇猛的憤怒,壓抑多年的憤怒。
  
  「曉薇,你怎麼這樣?」旁邊的美貌婦人輕曉,「他是你爸爸呀!」
  
  楚楚瞪了一眼那位美貌婦人,心裡大概知道她的身份。為什麼每個家庭的悲劇都這麼相似?
  
  她用非常鄙夷的眼神。打量了那個美婦,將臉一別,非常輕蔑的。這是在楚家,她一直想做,卻不敢做的。
  
  「你這是什麼態度?」美婦喊了起來,「若不是你爸爸要見你,我才不想讓你走人我家大門!」你……」
  
  「她是我的女兒!」男人痛哭起來,「曉薇,原諒爸爸……這麼多年來,都沒有照顧到你……」
  
  「你記得我長什麼樣子嗎?」她憤怒得幾乎壓抑不住,冷冷的。說:「你真的記得我的長相嗎?」
  
  「那當然。你是我的曉薇啊!」男人伸出手,哀求的看著她。
  
  不!他根本不知道眼前這個是假貨。
  
  「夠了,夠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楚楚吼完,頭也不回的衝出去。
  
  其他人想攔住她,卻讓老爺爺一攔,「這跟我們的契約不一樣。你要見你的女兒,你見到了。她若要走,」老爺爺拿起了帽子,「得讓她走。」
  
  「我給你錢,我再加酬勞!曉薇還沒原諒我呀~~」男人劇烈的咳嗽起來,「我一直都很內疚……」
  
  「的確,沒有錢萬萬不能,」老爺爺把帽子戴好,「但是錢也不是萬能的。」
  
  他走出門,扶起蹲在地上哭泣不已的楚楚,從容的開車離開那棟豪宅。
  
  一路上,他沒阻止楚楚的眼淚,只是溫柔的遞上面紙。
  
  「還想打工嗎?」老爺爺的笑容很和煦,似乎不用說什麼,他都瞭解。
  
  「我還是不知道工作內容。」她呆呆的道,「而且我每天的時間都很有限。」
  
  「我們是解決麻煩的人。。到達鞋店,下了車,老爺爺招呼她進店裡,慢吞吞的幫她畫鞋樣,」一定有適合你做的事情,看你願不願意而已。「
  
  「……這是騙人的。」她不知所措。
  
  「啊啊,大人都叫小孩子不能說謊。」老爺爺把鞋樣收起來,「但是大人是不是也在說謊呢?有時候,一點善意的謊言,可以讓事情進行得比較順利,重要的不是說不說謊,而是你的出發點。」
  
  哭過一場,她覺得。好像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她有能力改變的未來,而不是只能受困於年紀、貧窮,和不幸的身世。
  
  「我願意。」她點了點頭,「我願意來這兒打工。」
  
  一個禮拜後,她有了一雙新皮鞋,一筆讓她嚇一跳的打工津貼,和勇於掌握自己未來的勇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1 01:11:43

第二章
  
  時間是五點五十五分,很完美。她真的愛死捷運了,能夠讓她的時間控制達到絕對完美的境界。
  
  這個時候,她已經用化妝術徹底的改頭換面,穿上暗繡的美麗白洋裝,足蹬半高跟斜帶淑女鞋。靜靜的在停車場等著。
  
  清秀中帶著一點冶艷,她抱著厚厚的詩集,開始了她的「打工」。
  
  等電梯「叮」的一聲輕響,她拿起夜視望遠鏡,確定是她的目標。她的唇際,漾起了一抹惡作劇的甜笑,悄悄的把小巧的望遠鏡放進小提包裡,她調整呼吸,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她已是動人的高貴少女,帶著一點點優郁。
  
  足音慢慢的朝她接近,慢慢的接近……就是這個時候!
  
  她走上前,非常精準的讓「目標」撞到她,非常溫柔有教養的輕呼了一聲,手上的詩集非常「剛好『的掉了下來。
  
  「小姐抱歉,我沒看到你……」林紹璽撿起她的詩集,抬起頭看向她,話說到一半便頓住。呀……是怎樣清麗又嬌嫩的女孩子!這個年代的女孩,都不太會臉紅了,但是她居然臉紅得這樣好看,像是兩抹朝霞飛人了雪白的雲中!
  
  而且,是那麼的像……那麼的像他心中那抹忘也忘不了的倩影。
  
  「謝謝,是我心不在焉。」楚楚故作羞怯將臉一別,伸出手怯怯的想接過詩集,「抱歉……」
  
  紹璽卻不把詩集還給她,「你的名字?你叫什麼名字?」天啊,他不能錯過她。
  
  他眼前高貴美麗的少女卻像是受了驚,害怕的退了兩步,轉身輕盈的往後跑。
  
  「等等!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呆了好一會兒,紹璽氣急致壞的喊,幸好有同事下樓,他嚷著:「帶我攔下那位小姐!我不是壞人,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讓你抓到還有戲唱嗎?她躲人兩台轎車的中間,拉起早就準備好的黑披風,整個人隱遁在陰暗中。
  
  等騷動過去,她唇間隱隱含笑。六點零五分,搞定,再十五分鐘她就可以回到家裡,繼續扮演她的小可憐。
  
  輕快的挽起披風,她得趕在「目標」回停車場找人前離開這裡,可冷不防卻被人抓住了手臂。
  
  慘了,難道她失手了?
  
  「是你!你是那個穿著吉翁鞋的女孩!」日朗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又望了望她的淑女鞋,「我不敢相信!你有兩雙吉翁鞋?!」
  
  停車場的燈光照向她發白的臉孔。又是那個瘋子!今天是怎樣?她是什麼楣星當頭啊?
  
  「我不認識你,請你放手。」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她已經徹底改變自己容貌了,這個人不可能著得出來的。
  
  「別裝了。你臉上塗這些五顏六色的幹嘛?」日朗呆呆的看著她,「你在演話劇嗎?」
  
  該死。電梯又「叮」的一聲響了,恐怕「目標」要回來了……她用力往反方向板住瘋子的大拇指,逼他放開自己,俐落的迴旋踢在他的白襯衫上面,留下一個完整的腳印,然後……
  
  溜!
  
  「喂!我只是想問你吉翁在哪裡?」日朗氣急敗壞的想追上去,卻被紹璽一把抓住,「哥,你看到那個白衣少女了嗎?她在哪?」
  
  「什麼白衣少女?我沒看到!」他努力甩開死抓不放的弟弟。該死,她跑了!
  
  「事關你弟弟的終身幸福,你別跟我打馬虎眼!」紹璽怒吼著。
  
  日朗翻了翻白眼,他的終身幸福未免太多。關於這個處處留情的弟弟,他已經放棄了教化的重責大任了。「你要找的人穿什麼鞋?」
  
  「我只看到她的臉,哪會去注意她的鞋子?!」他快被這鞋癡哥哥氣瘋了。
  
  「你不描述她的鞋子,我怎麼幫你找人?」日朗又翻了一次白眼。
  
  ˍ「算了,求你這個鞋瘋子不如我自己找!守衛!守衛!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白衣少女……」紹璽揮著詩集,對著守衛吼叫著。
  
  日朗也不想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白襯衫。沒錯,這特殊的紋路,是吉翁鞋才會用的鞋底!
  
  一個女孩子,居然擁有兩雙吉翁鞋!就算是英國女王,也不過有兩雙而已;當年富可敵國的馬可仕夫人用盡一切辦法,甚至開出無金額支票,都不能動搖這個脾氣古怪的夢幻之匠。
  
  就算是他那無遠弗屆的情報網,依舊無法追尋到吉翁的下落。
  
  她是誰?她一定認識吉翁!
  
  日朗小心翼翼的護著胸前的鞋印子,快速的衝上電梯……
  
  看到去而復返的老朋友,興辰看了一眼,不禁有點不安。他的臉色真是難看極了。「喂喂,日朗,你不是有事要先下班嗎?幹嘛一副見鬼的樣子……」跟到了總裁辦公室,興辰目瞪口呆的看著日朗脫下了白襯衫,慎重其事的掛起來,然後光著上半身,開始拿出數位相機拍襯衫上面的腳印。
  
  「日朗,你終於發瘋了?」興辰怯怯的問。
  
  日朗沒好氣的回頭,「你沒眼睛看啊?這可是吉翁鞋的鞋底啊!」
  
  為什麼那個鞋印會印在他白襯衫的胸口處呢?興辰臉色灰敗的離開總裁辦公室,輕輕的關上門,免得打擾老朋友令人難以啟齒的癖好。
  
  日朗根本沒發現老朋友的沮喪。他只是抱著胳臂,細細的沉思。他已經將鞋印照了下來,輸人電腦了,與資料比對的結果,證明他的眼光是正確的。
  
  他一定要找到她!身為一個鞋子收藏家,怎麼可以不拜見這位夢幻之匠?他身為鞋癡的熱魂整個萌起來了。
  
  他腦海突然閃現一道靈光——她是C校的學生。
  
  除非她不上學了,不然一定堵得到她的。他的唇際,漾起了一絲溫柔的笑,讓他的秘書看呆了,一回神卻趕緊低下頭,小聲的念佛。
  
  她很清楚這個外表人畜無害的帥哥老闆是怎麼樣的人。大家都會被他那無辜的笑容騙得頭昏腦脹,呆呆的跟著傻笑,然後傻呼呼的什麼都說好,等清醒時已經簽下不平等條約,只能槌胸頓足的徒呼負負。
  
  上一個讓他這麼笑的人,墳上的草已經長得快比她高了……
  
  老闆,千萬別牽扯到她……這次想整誰,去找那個人就好了,絕對絕對別扯上她,南無阿彌陀佛……
  
  *   *   *
  
  楚楚突然覺得一陣惡寒。她趕緊東張西望,發現既沒有聽見繼母的腳步聲,也沒聽到異母妹妹尖銳憤怒的嚷叫。
  
  一切安安靜靜,什麼都沒有。
  
  但為哈她會感到一股恐怖的惡寒呢?
  
  她小心冀翼的打開房門,透過樓梯欄杆朝下望。爸爸摟著繼母,兩個妹妹屈膝而坐,菲傭正在送上餐後水果……一派和樂融融的景象,很好很好。
  
  悄悄的把門關上,順便繫個小鈴檔當預警鈴,她小心的打開橡木地板鬆脫的一角,把可能會被發現的衣服鞋子整齊的擺進去。裡頭還有一本存摺,她打開來看了看,心滿意足的微笑。
  
  一切都很順利。等她上了大學,就可以理直氣壯的搬出去,只要成年,誰也管不著她啦!她再也不用管樓下那群不是家人的家人,也不用怕餓死啦。
  
  現在要逃走當然可以,但是,她還不到法定成年的年紀,她的父母可能不在乎她這個人,但是他們很在乎面子。
  
  反正那麼多年都忍了,也不在乎這一點時間,再說,現在她找到反擊的機會了。
  
  「打工」讓她見識到更廣闊的世界,也讓她更努力的充實自己。她可不是正牌千金小姐,她得靠自己的雙手打破自己不幸的命運,別人有父母當靠山,她的撫養人卻附帶一些侮辱和虐待。
  
  說起來,她「打工」打得這麼得心應手,可得感謝楚家的鍛煉才是。
  
  窗戶傳來「畢剝」的聲音,她輕笑,將偷偷藏起來的雞肉拿出來。她買這肉的時候,鹽酥雞攤的老闆眼睛都瞪直了,因為頭一回遇到買鹽酥雞不要炸只要生雞肉的客人。
  
  楚楚打開窗戶,「不是叫你來找我嗎?你一整天野到哪兒去了?」
  
  撲進窗戶的是一隻小小的獵鷹,輕輕嘶鳴著,用嘴扯著她的頭髮。
  
  「我的頭髮不能吃啦。」楚楚搶回自己的頭髮,「來,吃點心。不過我懷疑你吃得下,這附近的麻雀快被你吃光了。」
  
  抗議的鳴叫兩聲,獵鷹開始吃著生雞肉,輕輕撫著獵鷹柔順的羽毛,楚楚的目光很柔和。
  
  「我這次扮讀的角色是『高貴而優郁的美少女』。我研究過目標所有的交往對像喔,他喜歡的人幾乎都是初戀情人的翻版,很奇怪對不對?大概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吧!戀愛真是很蠢呢,會花大錢報復的有錢人也很蠢,這樣有什麼好處呢?像我,我就不想報復繼母,花時間又花金錢。」
  
  楚楚聳聳肩!「只要脫離她的管理範圍就好了。其實她也算可憐啦,最可惡的,大概是我爸爸吧!明明是我爸爸不對、但是大家都把矛頭指向繼母;她也根本不想收留我……」
  
  繼母不希望她這個繼女住在家裡,破壞她完美的家庭。她越大越像母親,繼母望著她的目光便越來越惡毒,手段越來越殘虐,本來她不明白,後來稍微調查了一下,終於明白了。
  
  一開始,爸爸根本就不想離婚。繼母不過是他玩樂的對象,那個可惡自私的男人愛的還是母親,只是母親讓他很難堪,一狀告上法庭,最後判決離婚了,母親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繼母付出許多代價才得到這個男人,但是這個男人愛的誰?睡在他身邊的枕邊人,還是斷然離去的前妻?
  
  楚楚沉重的歎口氣,撫撫獵鷹的背,「我現在不恨她啦,這兩年的工可不是白打的。我看了很多,也想了很多,結論是男人都是不可信賴的壞蛋,自己犯的錯誤,卻只會躲在女人背後讓女人去承擔。」
  
  千奇百怪的案子讓她開拓了眼界,看遍了愛恨。她從懵懂憤怒。到瞭解而憐憫,也走了很長一段路程。
  
  但是她瞭解了一件事情:愛情,是不可靠的廢物。她蒙蔽了女性的清明,縱容了男人的懦弱。
  
  「我才不會去愛上任何男人。」她撇撇嘴,「這次的案子,我會教會那王八蛋一些事情,讓他不再以為愛情有什麼偉大的,不再以為隨便敲開一個人的心房,就可以隨便掠奪一空,然後拍拍屁股就走!我也要他嘗嘗這種痛苦。」
  
  獵鷹像是附和的鳴叫兩聲。
  
  紹璽突然覺得一陣惡寒。
  
  他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一切如常。他那鞋癡哥哥正在安靜的吃飯,眼睛卻盯著兩張鞋印照片發呆,那個逢晚飯必到的興辰正在慇勤的幫媽媽夾萊,好像他才是主人似的。
  
  而他,可憐的、相思欲狂的看著佳人留下來的詩集,正在茶飯不思中。
  
  「怎麼了?紹璽,你氣色不太好。」芳齡四十二歲的林夫人溫柔的望著他。她天生的娃娃臉讓她看起來像是二十出頭,挽著兒子出門常常被誤認是紹璽或日朗的女朋友;纖細窈窕的身材惹得路上的登徙子萬分垂涎,出一趟門可以收到幾十張電話號碼和名片。
  
  「媽,我遇到我的『真命天女』,但是她消失在茫茫人海了……」繼承母親所有美貌的紹璽,一憂鬱起來,真是致命的吸引人,「只留下這本詩集證明她的存在。」
  
  「你的『真命天女』真多。」日朗嘀咕著。
  
  「這次是真的!」紹璽立刻向林夫人告狀,「媽,你看他!他自己不懂愛情,就只會污蔑我!」
  
  「我是實話實說。」日朗很不給面子地道,「你的上任、上上任、上上上任也都說是你的『真命天女』,結果還不是一兩個月就甩了人家!」
  
  「你又不懂愛情!你只會愛那堆鞋子,你這可恥的戀鞋狂!」紹璽很沒形象的大吼。
  
  「我最少不會讓女人來家裡哭著要自焚,而且我對鞋子可不會始亂終棄。」日朗冷冷的回答。
  
  一言不和,兩個人幾乎要翻桌大打出手了,興辰勸了這個被推了一把,勸了那個被甩到一邊。
  
  但,這樣的吵鬧並沒動搖林夫人天真無邪的美麗笑容,「今天的布丁很好吃,我們上甜點好嗎?」
  
  啊啊~~這燦爛的笑容幾乎讓人張不開眼睛,這是天使才有的笑容啊~~
  
  抵抗力比較弱的興辰幾乎要跪下來感謝天使降臨人世,就算看了幾十年的兩兄弟也有點招架不住,突然覺得吵架很煩,默默的坐下來吃甜點。
  
  「大家都快樂地吃甜點。真是太好了。」
  
  林夫人的笑容,真的可以淨化所有的紛爭啊~~興辰幾乎要感動得落淚了。
  
  等兩兄弟都回房各自生悶氣的時候,興辰默默的陪林夫人喝茶。
  
  「林伯母,你明明是這樣完美的人,」他沮喪的向:「為什麼你的孩子們卻……卻和別人不一樣?」一個是鞋癡,一個是花癡,就不能像林夫人一點嗎?
  
  林夫人輕輕的啊了一聲,「興辰,真是辛苦你了。這些年都靠你幫他們兩個,真是傷腦筋的孩子……」她撫著臉頰歎口氣,「大概都像他們爸爸吧!」
  
  想到過世已久的丈夫,林夫人臉上染上少女的紅暈和感傷,「他們爸爸也是這樣的,對什麼有興趣就是這樣一頭撞進去,什麼都不管不顧的;要不是你幫他們的話,這兩個傷腦筋的孩子不知道該怎麼辦……」
  
  被她祈求的目光看得火燒頰的興辰結巴了起來,「林伯母,這是我……這是我該做的,我我我……我會永遠守護他們倆的……」
  
  「興辰,你真是好孩子。」林夫人漾出甜美又聖潔的微笑。
  
  啊啊啊~~他是血肉之軀的凡人,抵擋不住天使的微笑啊啊啊……
  
  明明知道回家他得冰敷刺激過度的鼻子,但是,他……他捨不得這樣美麗的折磨啊~~
  
  「你放心,林伯母。」興辰用力按住鼻子,「我會把他們兩個當成自己的孩子……不不不,當成自己的兄弟照顧的。」
  
  「那真是太好了。」林夫人笑得像是頭上有光圈,背後有潔白柔順的翅膀一樣。
  
  嗚~~不行了。「林伯母,我去洗手間一下……」
  
  與辰倉皇的衝到洗手間、幸好鼻血才剛冒出來,沒弄髒衣服。他的鼻粘膜真的很脆弱呀!
  
  「你又對著我媽噴鼻血了?」冷冷的聲音從興辰背後響起,嚇得興辰差點一頭栽進洗手台。
  
  「我我我……」他用鼻塞的聲音吼道:「我才沒有對著林伯母噴鼻血!我只是……只是吃了太燥熱的食物,而且天氣熱,火氣大罷了!」
  
  日朗滿想戳破他其實冬天鼻血照流不誤,但是看他這個正經的好友這樣困窘,決定放他一馬,「我媽如果有喜歡的人。我是不排斥她再嫁的。」
  
  「不行!」他又激動的流鼻血了,「你當人家什麼兒子!你要阻止啊!怎麼可以讓林伯母去嫁不三不四的下流男人?不行!絕對不行!」
  
  他怎麼不知道老朋友笨到這種地步?愛情果然會搞壞一個人的腦子。「喏,冰袋。」日朗很好心的遞給興辰,「你若弄髒衣服,我媽會擔心的。等你不激動的時候再出來吧!」
  
  日朗搔搔腦袋,瞥見正在看熱鬧的紹璽,「喂,別看了。」
  
  「他又流鼻血了哦?」紹璽覺得不可思議的搖搖頭,「他愛老媽幾年了……我的老天!他的造血功能一定很好,從青春期噴到二十六歲,你會反對嗎?」
  
  「反對老媽再婚?為什麼?」日朗奇怪的看他一眼,「她快樂就好。你反對?」
  
  「愛情是世界最美麗的感情。」紹璽雙手交提在胸前,「我深深的愛著媽媽,當然希望她也受愛情甜美、激烈、沮柔、遼闊的滋潤,我怎麼可能限制我最愛的家人去享受這種美好?我深切的希望她永遠幸福快樂的被愛與愛人……」
  
  「好好好。」日朗敷衍的點頭,「你經念完了沒有?經念完了我要跟你討論下一期的營業目標,最近我們終於代理到意大利品牌的鞋子了,我要給你看一下新的鞋款……」
  
  「除了鞋你就不能談點別的?」紹璽對他揮拳。
  
  「除了愛情你就不能想點別的?」日朗對他怒目。
  
  兩兄弟一面吵架,一面去敲洗手間的門。日朗喊著:「興辰,你到底要冷卻到什麼時候?滾出來討論我們下一期的營業目標!」
  
  一邊聽著熱熱鬧鬧的吵架聲,林夫人一邊在客廳享受她的花草茶,「真是一群精力充沛的好孩子呀!」
  
  她的微笑,仍然像天使一樣聖潔美麗。
  
  楚楚在打呵欠。
  
  昨天她研究案子研究得太晚了,等她發現時已花了太多時間,奮力寫功課到三更半夜,結果睡得太晚,來不及做早餐;幸好爸爸回來了,所以繼母把冷嘲熱諷和惡毒的責罵忍在喉嚨裡,只是頻頻瞪著瞌睡兮兮的她。
  
  別瞪了,楚夫人。她在心裡歎息,菲傭的手藝沒有很差好不好?菲傭也只是不會做那份複雜到可比化學實驗的精力湯,也不會把稀飯煮到沒有飯粒而已。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的繼女這麼賢慧的。
  
  她很明白等爸爸出遠門的時候,她就有苦頭吃了,不過那是以後的事情。再說,繼母太過分的話,她也有辦法整回來,磨練多年,她早就學會泰然自若的面對繼母的凶狠目光,不怕被她戳幾個洞。
  
  轉兩趟車到學校,原本瞌睡兮兮的楚楚突然瞪大眼睛。
  
  那個瘋子居然堵在校門口對她招手,還帶著一臉人畜無害的沮柔微笑。
  
  沒看到沒看到,她什麼也沒看到!楚楚疾步往校門口走去,卻被他攔住了。「這是我的名片。」他的微笑燦爛得讓人張不開眼眼。
  
  「我不參加保險,也對直銷沒興趣。」她手心直冒汗。訓導主任怎麼不在啊?趕緊來把她抓走,然後訓她不可以有不正常的交往……但只有幾個學生糾察好奇的望過來。
  
  「我不是拉保險的,也沒有做直銷。」日朗沙盤推演一夜,很有把握的堆起滿臉的笑,「我是日璽鞋業的總裁。我沒有任何惡意,我只是想要知道你的鞋子是誰做的。」他硬把名片塞進她的手裡。
  
  「我在阿瘦買的。」她萬分警戒的看著他。
  
  「你上次說是在商販店。」日朗依舊好脾氣的等待她的正確答案。
  
  「我……記錯了不行嗎?」楚楚凶了起來,「讓開!我要去上學!」
  
  「你有兩雙吉翁鞋……你昨天也在停車場吧?」他這句話讓楚楚腳步稍遲疑了一下。
  
  為什麼會被他看穿?她的偽裝是完美無瑕的!「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楚楚努力加快腳步。
  
  「你臉上的雀斑是畫出來的。」日朗的聲音中有著困惑。
  
  楚楚驚愕地張大嘴,猛然的轉過身,「你看錯了!這是天生的!」
  
  「你的眉毛也是畫出來的,根本沒有那麼粗。」日朗越來越困惑,「你的眼鏡是平光眼鏡,你沒有近視的話為什麼……」
  
  「我有近視!而且我眉毛夭生這麼粗!」楚楚的聲音不自然的拔尖。
  
  日朗朝她湊近,「你有明師指點,但是,你為什麼連日常生活都要化妝啊?」
  
  「莫名其妙!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楚楚粗魯的推開他,「走開!我上學要遲到了!」
  
  「我只是想問……」他忘情的抓住楚楚的手臂,然後,再一次的,他嘗到了分筋錯骨手和兩段旋踢的滋味,這次是留了兩個腳印在他的白襯衫上面。
  
  「嘶……」他甩著手、望著她逃走的背影。到底是誰教她分筋錯骨手的啊?
  
  雖然這次又讓她落跑,不過他記住她的名牌號碼了,有這個就好辦,要查出她的名字就簡單了。
  
  楚楚跑進校門,心裡不禁有點後悔,她忘記控制力道,那傢伙恐怕肋骨都被踢斷了。她可是讓爺爺好好訓練過的高手呀。
  
  「喂!」她大叫,攤平手裡揉成一團的名片,「林日朗!記得去看醫生!你的肋骨恐怕……恐怕有點問題了。」
  
  仁盡義至,楚楚馬上逃之夭夭。
  
  日朗張大眼睛,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小女生真可愛,還怕踢斷他的肋骨啊?原本想拍拍衣服上的塵埃,又有點捨不得這麼清晰的鞋印……
  
  嗯,她的足踝很纖細優美呢……那雙淑女鞋比較配,學生鞋也不是說不好,但是,總是有點遺憾。
  
  或許該幫她挑一雙鞋子……一想到她那纖船優美的足踝,他的心情,真的很好。
  
  等查出她的名字,他的心情就會更好了……
  
  *   *   *
  
  「她叫作楚楚呀,真可愛的名字。」
  
  日朗露出燦爛到不能再燦爛的笑容,讓秘書目眩神迷的張大了嘴,又趕緊擦擦嘴角的口水,馬上低下頭開始念聖經——
  
  「老闆,我什麼都不知道,被整的人叫作『楚楚』這事我也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冤有頭債有主,你去整她就好了,不干我的事情;那個不知道是楚楚先生還是楚楚小姐,你安息吧,阿門!我會多燒些紙錢給你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1 01:12:08

第三章
  
  臉孔,Ok.衣服,Ok,鞋子……也Ok.
  
  在手工皮鞋店的工作室裡,楚楚非常滿意的打量自己。現在又是快樂的打工時間,根據線報,今天目標將會參加新開幕的連鎖鞋店剪綵,她要再去引發一次「偶遇」。
  
  她是不清楚爺爺做的鞋子是不是什麼吉翁鞋啦,但是當她穿上爺爺為她做的鞋子時,她會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是個一流的「解決者」任何麻煩都可以一次Ok.
  
  唉,她的酬勞可能又得扣下一部分,好買下這雙淑女鞋了。爺爺每次都從她這可憐人的手上,用美麗的鞋子拐走她的血汗錢,爺爺好壞心喲……
  
  「爺爺,鞋子送我啦!」她擺出最無助、最令人心憐的表情。
  
  「別想。」老爺爺根本視若無睹,抽著煙斗,「想要就自己買下來。」
  
  「可是好貴喲……」為了存下每分血汗錢,她連個可樂餅都捨不得吃呢!
  
  「你再繼續磨蹭好了。」一個可愛的小男生不耐煩的一掌巴在她的背上,「在磨蹭下去,你的目標剛好逃過一幼。」
  
  她馬上沉了臉,「爺爺,我不要這個討厭鬼送我去!不是司機伯伯要送我去嗎?」
  
  「你以為我喜歡啊?」可愛小男生揮拳,「要不是爺爺拜託,我才不想讓你這肥豬爬上我心愛的『閃電號』!」
  
  「你說誰肥豬啊?沒禮貌的死小鬼!」
  
  「就是說你!我只小你幾天而已,我是小鬼,那你就不是小鬼了?」
  
  兩個人劍拔弩張,一副要大打出手的樣子。
  
  「楚楚,言武,別見面就鬥。」老爺爺摸著他們兩個的頭,「你們是年紀最小的『初階解決者』,要好好相處才對啊!」
  
  「我跟她那種只會穿漂亮衣服的外行人不一樣啦!」言武臭屁的將下巴一抬,「我們廖家可是世代相傳的義賊,家學淵博,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哪像她那種沒用的普通人……」
  
  「世代當小偷好了不起嗎?」楚楚對他做鬼臉,「等你長得比我高再說吧,矮冬瓜。」
  
  「……我只矮你零點五公分!」言武氣得雙手亂揮,「誰像你隨時隨地踩高蹺?而且我還在發育期間,總有一天會比你高出三個頭!」
  
  「喔呵呵呵~~都高二了還奢想長高。」楚楚用手背遮著嘴假笑,非常不留情的攻擊男生心裡最深的痛,「重新投胎轉世可能會有機會喔~~」
  
  「醜八怪,你說什麼?」言武氣紅了可愛的臉,撂起袖子。
  
  「我說你一輩子都長不高了,矮冬瓜!」楚楚亮了亮拳頭。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鬧?通通給我出門辦事去!」一直沒吭聲的老爺爺,將他們倆一起踹出大門,「記得戴安全帽啊。」
  
  「哼,運費我要加你三成!」言武忿忿的將安全帽扔給她。
  
  「可以啊,帳單記得交給爺爺,我相信他會很開心的在你腦袋巴個三次幫你加成。」楚楚接過安全帽,嘴裡不饒人的回嘴。
  
  兩個人怒目而視,空氣中劈劈啪啪的冒著火花。
  
  「摔死你!」言武狠狠一催油門,堅持不抱他的腰的楚楚握緊了後扶桿,咬牙不發出驚呼。
  
  她和言武差不多時候加入爺爺的「工作室」,兩個人一開始就非常不對盤。
  
  第一次見面,從爸爸媽媽到哥哥姐姐都是俊男美女的言武震驚的皺緊眉,「跟我同期的這個怎麼這麼醜啊?」
  
  楚楚被他激怒了,道:「爺爺,這個矮冬瓜是誰?」
  
  從那時候起,兩個人就結下了深仇大恨。
  
  解決者有初階、中階、高階。她和言武是這期僅有的兩個初階解決者。爺爺的工作室沒有名字,就簡簡單單的說是「工作室」,他們這個組織是很神秘,也很鬆散的。
  
  爺爺常說,工作室只是老人家退休後的消遣,獲不獲利並不是很重要。他接到了案子,就會按照案子的難易度分發給各個解決者。她和言武都算最資淺的,接的案子都是最簡單的那種,有時候中階的姐姐哥哥需要少年少女幫忙,也會來找爺爺。
  
  所以她還見過幾個中階的前輩,但是高階的就在雲深不知處。爺爺口風又緊,只說高階的各有所長,隱遁在各行各業中,只透過網路接案子當娛樂。
  
  對他們來說,甚至對言武來說,打工不過是娛樂,或者是鍛煉而已,但是對她來說,這是最後的一線希望。
  
  當她知道言武和其他前輩都有驚世駭俗的特殊背景之後,她知道平凡的自己不可能變成擅長飛簷走壁的高人。
  
  她國小參加過跆拳道校隊,就像學校生活的一部分,一直延續到高中還參加社團。但是她很清楚,連矮冬瓜她都打不過。靠著爺爺傳授她的幾手擒拿術和既有的底子,她的武功也夠自保啦,反正她又不去黑社會臥底。
  
  但是她將爺爺傳授的化妝術學得出神人化,連她親爹都看不出來,這點頗讓她驕傲,這也是她能夠在工作室待下去的利器。
  
  靠著這手,就夠她騙吃騙喝好些年了。她的完成率可是有九成呢,喔呵呵~~所以……林紹璽,你安息吧,讓我百變楚楚盯上,算你倒楣了~~
  
  人還真是多啊!難怪爺爺要矮冬瓜載她來,若是讓司機伯伯送,她恐怕趕不上。將安全帽丟回去給言武,她輕咳一聲,閉上眼睛……
  
  再張開時,她就不再是那位平凡的楚楚,而是「美麗高貴的優郁美少女」。
  
  言武覺得他的胃一陣翻剩,不管看過多少次,這個假仙兮兮的醜八怪一變身,都讓他噁心到不行。
  
  「謝謝你,言武。」她的聲音變得嬌柔甜蜜,讓言武的雞皮疙瘩全數起立。
  
  他僵硬的揮了揮手,猛催油門,滿心只想離這個恐怖的女人遠一點。
  
  幹嘛一副看到鬼的模樣?楚楚瞟了一眼言武落荒而逃的方向,在喧鬧中選了早就探勘好的位置,直勾勾的望著她的目標,紹璽一無所覺的徽笑、握手、剪綵。
  
  等他往自己的方向走來時,楚楚裝作漫不經心,擋住了紹璽的去路,然後抬頭看……
  
  紹璽覺得自己讓一抹雪白的身影擋住了,低頭一看,正好和楚楚的目光交接。
  
  這祥美麗的眼睛,帶著一絲神遊物外的茫然,輕愁在眉,深情在睫,只見她得然的眨了眨長長的睫毛,突然臉上湧起兩朵霞紅,轉身就跑。
  
  「喂!你!你的名字!」在夕陽下,她的美麗優郁更讓人心生愛憐,她正是那令他朝思暮想的白衣少女,「等等,不要跑!我只是想把詩集還給你~~」
  
  紹璽撇下了眾人,緊追著她,揚過一個轉角……她又不見了!
  
  左右張望,他往前追去;片刻後。確定他已走遠,街旁的無人銀行悄悄的開了門,穿上紅外套的楚楚輕笑著。
  
  搞定!人類的眼睛,真的很容易欺騙啊。
  
  她得意的想混入往捷運站的人潮中,卻被人扳住了肩膀。不會吧?林紹璽是奧運短跑紀錄保持人嗎?
  
  她心裡緊急想出應對措施,反正還拗得回來……但一轉過頭,更讓她驚嚇的一張臉困惑的看著她。
  
  天啊!為什麼又遇到他?他不是林日朗嗎?
  
  「你又把臉畫得五顏六色了。」今天剪綵他也受邀了,一直冷眼看著她扮柔弱裝無辜,他深思的摸摸下巴,「楚楚,你在打工對不對?」
  
  「我不認識你。」她低聲的、顫抖著說,輕輕的把他的手撥開,「我、我要回家。」
  
  他怎麼知道她在打工啊?楚楚沁出冷汗,努力維持「高貴優郁少女」的面具,想要快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等一下!」日朗抓住她的手,「如果你想要整紹璽……」
  
  話未說完,只聽他悶哼一聲,楚楚又賞他痛死人的分筋錯骨手和一記漂亮肘擊。
  
  人太多了,沒辦法踢他兩腳,實在太可惜了。
  
  看她匆匆的往捷運站逃逸,日朗沒有迫上去,「如果你要整紹璽,我可以幫你呀!」
  
  他是知道有些人專做解決麻煩的服務業。她……應是在這種服務業打工吧!看著弟弟大汗淋漓的跑回來,他聳了聳肩。
  
  人笨就是這樣。連這麼一點小把戲都看不出來,換件外套就可以把他騙得死死的,他實在一點都不同情自己弟弟,反而抱著看好戲的態度。
  
  她的手,很纖細,但不是那種有些噁心的柔弱無骨,而有著勤勞的痕跡。
  
  他喜歡這種辛勤生活的人。
  
  「反正你總是要上學放學的。」他露出人畜無害的無辜笑容。
  
  *   *   *
  
  上學的時候,楚楚好像驚弓之鳥。
  
  她連公車都不敢搭,奢侈的搭了計程車,心痛不已的掏出鈔票。啊——這傢伙害她的荷包損失慘重。
  
  到了校門口,她緊張到全身繃緊,左顧右盼找尋人影。上天垂憐,那個好管閒事的瘋子不在。
  
  她安心的上了一整天的課,當中有幾堂是趴著補眠的。昨晚緊張過度,幾乎張著眼睛過了一夜;到了學校,安全了,周公找她下棋,她也就毫無抵抗的下了好幾盤……
  
  每個老師都瞧見了,但都只是輕咳幾聲,提醒同學推推她,別讓她打呼打得太明顯,然後就裝作沒瞧見;體育老師在她因為邊打瞌睡邊跑步撞到樹以後,乾脆叫她去保健室睡個過癮。
  
  她的師長,都是好人中的好人啊~~唉,她僅剩不多的良心還是有小小的刺痛的。
  
  雖然只痛了三秒鐘。
  
  睡到放學,精神飽滿,她很理直氣壯的曉掉社團。瞧,天氣這麼好,夏天落日又晚,她可以趁天未暗早一點回家,搭電梯到大廈頂樓,看看夕陽,跟小鷹玩玩,欣賞它嬌健的身影在台北的晴空裡盤旋飛舞,伴著滿天絢麗的晚霞……
  
  正慶幸成功逃過社長的追層,剛走出大門的她,全身一僵。
  
  真是所謂「前有狼後有虎」,她好不容易逃過一劫,那個瘋子居然在校門口堵她。
  
  「嗨。」他又是那一臉無辜的燦爛笑容,「又見面了。」
  
  別理他別理他……「楚楚往前疾走,裝作沒看到這個人。
  
  日朗卻心情很好的跟在她後面,「今天天氣真好,跟昨天一樣。」
  
  別理他別理他……跟瘋子沒什麼好說的。她快步走到公車站牌,該死的公車……什麼時候才要來?
  
  「你如果要整紹璽,我可以幫你喲。」他學乖了,沒有拉她的手,卻拉住她的書包,笑咪咪的指著自己。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她的心跳大概突破一百四了。天啊~~是哪裡出錯?她的偽裝明明很完美,該死的完美啊!比如昨天她變妝完成,走出來的時候遇到了言武,矮冬瓜還紅了臉,問爺爺說是不是有新的解決者加人了。
  
  要不是她大聲嘲笑,矮冬瓜根本認不出來。為什麼這個瘋子會認出來?為什麼?
  
  「淑女鞋比較適合你,因為你的足踝很美,小腿的曲線也很美。」他笑咪咪的拿出型錄,「其實小腿瘦到一點點肉都沒有是很難看的,像你這樣的小腿非常漂亮。我挑了幾款適合你的鞋,你喜歡那一雙?明天我帶來給你。」
  
  ……這個人,的確是瘋子。
  
  「無功不受祿,謝了。」她鐵青著臉看旁邊。
  
  「我只是覺得『寶劍贈烈士,紅粉贈佳人,』漂亮的鞋子要讓優美的腳穿呀!」
  
  他很熱心的指了幾款鞋,「但是我特別推薦這款。」他指著一雙素面珍珠白的高跟鞋,「基本款,大方得很,但是型錄照不出它的色澤,雖然不像吉翁鞋那麼夢幻,但是這款鞋也是很特別的,它是『月光下的玻璃鞋』。」
  
  那關她什麼事?楚楚瞪了他一眼,挪遠些,跟這個瘋子保持一點安全距離。
  
  但是他卻又逼近一點,「重要的不是它的名氣,而是紹璽的初戀女友就是這款鞋的愛用者。」
  
  楚楚瞠目,只差沒有問:「你怎麼知道?」
  
  日朗卻像是有讀心術一樣,燦亮約笑更耀眼了,「因為,紹璽,是我的雙胞胎弟弟,雖然長得不像,但我們的確是兄弟。」
  
  楚楚的眼睛瞪大不動,像是被點了穴道。他?他和她的目標是雙胞胎兄弟?!
  
  趁她驚愕得回不了神的時候,日朗招了輛計程車,「我們去吃點東西吧,我可以提供所有的資料給你喔,呵呵呵~~」
  
  等楚楚回過神,她已經坐在計程車裡了,「喂,我要回家!」
  
  「我知道有家咖啡廳的蛋糕很好吃唷。」他笑咪咪的推薦,「而且,你不想知道有關紹璽的第一手資料嗎?」
  
  「那關我什麼事情?我不認識任何姓林的!」她硬生生的將臉別開。
  
  「當作是故事聽看看,如何?」他豎起食指,「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瞭解紹璽的了,你若想整他,有了我的幫助,可以事半功倍喔!」
  
  天底下怎有這種哥哥?有這種哥哥還需要仇人嗎?她第一次,同情起自己的目標。
  
  但是,多聽點故事有益無害。反正她打死不承認,難道林日朗可以嚴弄逼供,硬要她承認她的「打工」嗎?
  
  「我只可以待到六點。」她昂起小巧的下巴,「而且,我是單純來聽『故事』的。」
  
  賓果!出賣弟弟果然是高招!他終於搭建起限楚楚友誼的橋樑了。
  
  他可親的笑意更深了些,明知故問地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楚楚沉默了一會兒。算了,真要查他也可以從名牌查得到,「我叫楚楚。」
  
  「楚楚。」計程車停在福華飯店,日朗風度翩翩的幫她開車門,「相信我,今天的晚餐約會你會很開心。」
  
  楚楚對他翻了翻白眼。
  
  等點餐點完了,日朗清了清嗓子,「其實我那弟弟不是壞人。別人都說他是花癡,其實他也只是個惜花人,認為天下的女性都該受到愛護照顧,這其實也不能太怪他。」
  
  「花花公子都是這樣講的!那麼博愛,不會出家普渡世人?」楚楚咕噥了一聲。
  
  日朗居然贊成的點點頭,「我也跟他建議過。」
  
  「然後?」
  
  「他居然把我心愛的鞋子丟到垃圾桶!」日朗說得咬牙切齒。
  
  她以為她看過的怪人夠多了,沒想到自己的見識還是太淺薄了些。
  
  「所以,我覺得是該有人給他點教訓。」日朗瞇細了眼睛,「不然老是有女人跑來家裡哭著要自焚,我怕我心愛的鞋子會一塊陪葬。」
  
  楚楚愕然,「咚」的一聲,叉子的從她手底滑落。
  
  他果然是瘋子!絕對是瘋子!她居然跟個瘋子吃飯!他竟為了鞋子不顧兄弟情誼,而且還是貨真價實的同胞兄弟耶!
  
  「我會提供你一切的資料。」他很高興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和楚楚多接觸,「我甚至可以提供他的初戀女友的資料唷。我那笨弟弟在失戀之後,就不斷尋找她的替身,唯一可以攻破他的銅牆鐵壁的,只有這個致命的弱點。你雖然已經大致掌握了,但是我可以讓你更像她一些……」
  
  驚愕地張大嘴,楚楚呆呆的說:「……我只是來聽故事的。」
  
  「我瞭解。」他笑得這樣的純真,「打工也要遵守職業道德嘛。」
  
  楚楚突然覺得,她那兩個尖酸刻薄的異母妹妹真是善良的好孩子。至少她們夠好,除了誣賴她打破什麼玩意兒外,想不出更惡毒的計策。
  
  她真的好同情、萬分同情林紹璽。
  
  可憐的花花公子,他會性格這麼扭曲;大概是因為受了更扭曲的哥哥影響所致,所以說,家庭環境真是太重要了……
  
  楚楚撫了撫手臂,突然覺得冷氣太強了些,雞皮疙瘩統統立正站好,她身子縮了縮,想要不著痕跡的離他遠一點。
  
  她怕瘋病會傳染。
  
  「……楚楚,楚楚!」老爺爺喊了失神的她,「案子進行得如何?不順利嗎?」仔細瞧了瞧他的關門弟子,似乎有點不尋常。
  
  「沒、沒有啊!」楚楚回過神,「進行得很順利,我已經成功造成幾次偶遇了、只剩下一次盛大的開場亮相……下個月有場宴會、我想應該可以拿來運用。」
  
  「宴會呀……」林老爺爺深思了一下,「那我該打點你宴會時穿的禮服和配件了。」
  
  「爺爺……」楚楚吞吞吐吐的,「『月光下的玻瑞鞋』是什麼啊?」
  
  老爺爺停了一下,咕噥著:「我就知道一定會惹殊煩……我就不該……唉,所以我才說不想……」
  
  「啊?」楚楚滿頭霧水。
  
  老爺爺有點尷尬的咳了咳,「那是款皮色特別的高跟鞋,有個該死的女人……我是說,該死的傢伙拿我的設計圖出去騙吃騙喝,算了,不重要!你想要一雙那種鞋子?」
  
  「我不喜歡罐頭鞋。」她只是很想看看這款特殊的鞋子而已。
  
  「對,我也討厭大量製造的罐頭鞋。」老爺爺嘉許的點點頭,「還不如我幫你做一雙。嗯……配上月光紗禮服應該不錯,我記得有個小珠包也很配,剛好讓你宴會的時候穿。」換老爺爺神往的發呆,「想當初,她也是穿這樣子出現在我面前……嘖,騙走設計圖就算了,還騙走了我的……咳咳咳!」
  
  老爺爺一陣大咳,掩飾他的臉紅,「就這麼決定了。」
  
  爺爺……臉紅?她是很想問原因,但是聰明的別開臉,當作沒看到。總是有那麼一夭,她會套出來的,她瞭解爺爺,窮追爛打是沒有結果的。
  
  楚楚把心思放到下個月的宴會上。根據線報,林家大家長關心紹璽和日朗這對兄弟的婚事,決定以慶生的名義,大宴名媛淑女,說坦白點,就是相親大會。林老先生還真是有心,連她們家都收到了請帖,就因為楚爸爸是林家企業的下游廠商,家裡有三個女兒。
  
  幫幫忙,她們三個連高中都還沒有畢業好不好?他們林家這麼喜歡「孫媳婦十年養成計劃」嗎?
  
  不過這倒省了她去偽造請帖的麻煩,反正她也可以出席,只要在洗手間變個妝就可以了。
  
  唯一的問題是……林日朗。她半呻吟的把臉埋在掌心。
  
  這個瘋子纏定她了。每天放學都來盯梢,抓住她節儉的弱點,乾脆在公車站牌堵她。當然啦。他提供的資料讓她在短短的時間內掌握了目標的一切喜好。是很好;如果他不要硬架著她去吃飯,硬架著她去散步,硬架著她去看電影,會更好。
  
  「林先生,每個總裁都像你這麼閒嗎?」被纏到幾乎抓狂,楚楚真想拿起書包K他。
  
  「才不呢!我自從大學畢業以後,就沒有時間看電影了。」他送上香草冰淇淋賄賂她。
  
  「那你整天纏著我幹嘛?我只想趕緊回家!」她憤怒的揮拳。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被他硬拐去這裡那裡,天知道為什麼她無法反抗。
  
  「因為我要跟你搭起友誼的橋樑。」他嚴肅的推推眼鏡。
  
  「好讓我告訴你吉翁在哪裡是嗎?」她暴跳起來,「我不知道!知道也不會告訴你的!」
  
  她這個樣子真可愛。他承認,他偷偷的調查過楚楚的身世,她表面上是個飽受欺凌的小可憐,但是越相處,他越驚異。
  
  好吧,他承認,吉翁的下落越來越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這個暴跳如雷的慧黠小女生。
  
  他需要多一點時間確定這種感覺。
  
  「沒關係,我的時間很多。」他露出那人畜無害的純真笑容,「我們的時間,也很多。」
  
  楚楚忿忿的搶過快融化的冰淇淋,惡狠狠的咬了一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1 01:12:39

第四章
  
  「唉,日朗,你知道下個月的宴會嗎?」興辰拉住急急往外跑的老朋友。真不懂他最近怎麼了,四點一到就急著往外衝,到六點半才心滿意足的回來上班,到底在忙啥?
  
  「知道,我時間要來不及了……」日朗指著表。
  
  「天大的事情都給我放一旁……唉,到底是什麼事情?」他實在壓抑不住好奇心。
  
  「吃飯。」再晚一點,就讓楚楚跑掉了。
  
  「回來回來!」興辰氣歪了,「你這麼早吃什麼飯?你給我看完這疊請貼再說。
  
  日朗傻了眼,「宴會不是下個月嗎?哪來這疊請帖?」
  
  「會前賽。」興辰沉重的歎口氣,「你到底知不知道下個月的宴會是幹嘛的?」
  
  「不就是紹璽的相親大會?我爺爺再也受不了他的處處留情了,決定幫他找個好女孩結婚不是嗎?我很贊成爺爺的看法的。」
  
  「順便幫你找一個。」興辰點著他的胸膛,「你別說得這麼置身事外,你也有份的。」
  
  「我?」日朗叫起來,「我才二十六歲耶!」
  
  「誰不是二十六啊?」興辰對他翻白眼,「需要提醒嗎?我跟你,還有你那花癡弟弟同年!」
  
  日朗思考了一下嚴重性。無妨,紹璽才是主角,他還可以逍遙幾年,反正到時候虛與委蛇一下,爺爺也不會硬塞女人給他,不怕。
  
  「那跟這些請帖有什麼關係?」他看著大大小小的邀宴帖,不知道自己的行情怎麼變得這麼好了。
  
  「就跟你說是會前賽了。」興辰沒好氣地說,「你爺爺把全台北市的名媛淑女都一網打盡了,從國、高中到碩博士都沒放過。林氏企業的長房耶!雖然說你們兄弟硬要做自己的事情。不願意接掌林氏,但你們倆是林家嫡長孫,一表人才,家財萬貫,風度翩翩,又不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有長眼睛的人都把你們都當金龜婿看好不好?所以,當然得趁宴會前跟你們倆打點好關係,宴會的時候印象才深刻啊!」
  
  幸好外人不瞭解他們兄弟的怪癖,這樣也好啦,起碼可以維持金龜婿的形象。唉,不然哪家女孩子願意嫁給這對兄弟……
  
  日朗隨便翻了一下請帖,「我沒空,叫紹璽去就好了……」倏地,他看到一個熟悉的姓氏,手停了下來。
  
  「紹璽最近害了相思病,茶不思飯不想的,我跟他說話他跟我嗯嗯啊啊,他能做什麼呀?」說到這個就生氣,這花癡,連名字都不知道害啥相思病?他們兄弟都有病!而且是神經病!
  
  「楚懷?這不是我們的下游製造廠商嗎?」他抽出一張精緻的請帖。
  
  「對呀。」有希望有希望。興辰精神一振,「他家有三個女兒,分別是高二、高一、國三。雖然年紀是小了一點,但是你家爺爺的意思是,也不是馬上要結婚,所以寧可錯殺一百,也不可錯放一個,反正感情可以培養,女孩子也會長大,所以……」
  
  「三個?當中有一個叫作楚楚,對嗎?」日朗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唇角漾出寵溺的笑意。
  
  興辰奇怪的望他一眼,「他家念高二的那一個是叫楚楚。」
  
  「耶?興辰,你有問必答,很清楚狀況嘛。」
  
  說到這個興辰更氣了,「我問你,你們兄弟有哪個把宴會放在心上?」興辰心中怒火狂燃。
  
  「我沒興趣。」相信他那個害相思病的老弟也沒興趣。
  
  「你們都沒興趣,難道要嬌弱的林伯母來操煩這些嗎?」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究竟要誰來操煩啊?誰來讓林老先生滿意啊?你說啊你!」
  
  日朗直勾勾的看著興辰,看得興辰好不自在。幹……幹嘛?日朗幹嘛用這種眼神看他?
  
  興辰冷不防讓日朗抱了個滿懷,他當場石化,整個人都僵硬了。
  
  「興辰,你對我媽媽真是……對我們也真是……」日朗非常感動的抱緊他,大力的拍他的背,「你真是個慈愛的『朋友』。」
  
  完全沒有注意到興辰的僵化,日朗心情很好的把請束塞到興辰的手裡,「楚家的邀請我接受了,那就麻煩你了。」他看了看表,「糟糕,時間真的來不及了,六點半我再回來……」
  
  等日朗走了很久,興辰才清醒過來,猛然身子起了一股惡寒。他還是……跟日朗保持一點距離吧!
  
  林伯母,嗚嗚嗚~~為什麼你這麼完美的人,會生了這對怪胎?你該不會是抱錯了孩子吧?嗚~~好可怕啊~~
  
  一個是到處留情的花癡,另一個是鞋癡,恐怕、恐怕……還是生冷不忌、男女均可的雙性戀!
  
  可憐的林伯母,他發誓一定會把他們都導向正途的!為了你那天使般純潔的笑容……
  
  興辰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趕緊去進行宴會的相關事宜。
  
  她想回家,就算不想這麼早回家,最少也去爺爺那兒晃一晃嘛!楚楚看著第三班公車跑掉以後,對自己發起脾氣來。
  
  是怎樣?這班公車人明明不多啊,為什麼她不跳上車,反而在這裡磨蹭?她是在等啥啊~~
  
  一張人畜無害的燦爛笑容闖進了她的腦海,她胡亂揮手像是這樣可以揮掉什麼似的。拜託,她不是在等林日朗好不好?那傢伙今天沒來煩她,不是很好嗎?她在想什麼啊?
  
  不過,這個牛皮糖該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吧?楚楚不安的踱來踱去,一直望著校門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跟日朗錯過了。
  
  等她驚覺自己的焦躁,臉孔一下子發白。不好!她被制約了嗎?喂喂喂,怎麼會有這種事情?不可能的啦!她的臉孔倏地又漲紅。
  
  「……你的臉好像紅綠燈,變得好快唷。」匆匆趕來的日朗在旁邊端詳了半天,忍不住出聲。
  
  被他的聲音嚇到的楚楚,微張小嘴看著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的日朗,心中偷愉鬆口氣,但一放鬆,突然很想把他一腳踢上快車道,可她是善良、柔弱、無助的楚楚,所以只能把這種衝動強忍在心裡。
  
  等等,偷偷鬆口氣是什麼意思?喂喂喂,楚楚,你在想什麼啊?楚楚在心裡對自己不住破口大罵。
  
  「對不起、對不起,我今天遲到了,公司有點事情……他和煦的笑容像是春陽般,」你不會生氣吧?「
  
  「關我什麼事情?」楚楚將頭一甩。
  
  「你沒生氣就好。」日朗拉著她的書包,「我送你回家好了。今天晚了,改天再帶你去兜風。」
  
  「我搭公車就好,才不要你送哩。」楚楚對他揮拳。
  
  「免費的喲。」日朗笑咪咪的將她拉到車子旁邊,「而且,有件事情你一定感興趣的。」
  
  「免費」就像是她的死穴一樣,就算只省個兩趟公車錢,這也是錢啊……她不情不願的上了車。
  
  發動了車子,日朗心情很好的跟她說:「我要去你家作客了。」
  
  「什麼?」她的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楚伯父送了請柬給我,請我去你家作客。這樣我們就可以正式成為朋友喔,也不用怕楚伯父楚伯母會擔心我是來路不明的陌生人……」
  
  「什麼?!」楚楚快速的解開安全帶,撲到他身上,揪住他的領口,「我不歡迎你來!我也不想成為你的朋友!」
  
  「為什麼?楚楚。」哇,她第一次主動接近他喔!他乾脆將車熄火,欣賞她甜甜的臉孔氣得嬌紅的可愛模樣,「我會讓楚伯父安心,這樣我們就可以常常出來玩啦!」
  
  「我不耍跟你出來玩!」她像只緊張的貓,幾乎整個人趴在他身上了,連頭髮都站了起來,「聽著,你不認識我,知不知道?我們是絕對的陌生人,從來沒有見過面,知道不知道?」楚楚跪在他的大腿上,惡狠狠的掐著他的脖子,「聽到了沒有?」
  
  讓繼母知道她們沙盤推演已久、想要擄獲的金龜婿居然跟她認識,她之後的日子還要混嗎?將來她會被盯得更死,那她怎麼打工啊?都是這個可惡的傢伙,掐死他就解決了!
  
  日朗望著楚楚氣得通紅的俏顏,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湧出一股柔軟,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已經大掌一壓,吻了楚楚。
  
  瞬間大腦空白,楚楚全身一僵,「你……」她不該說話的,一開口,他他他……他居然把、把、把舌頭伸進來………唇齒纏綿,把她的初吻吃乾抹淨了。
  
  猛然一推,楚楚悶哼一聲,頭在車頂狠狠撞了一下,「嗚~~」她抱著頭。
  
  「要緊嗎?會痛嗎?」日朗慌張摸著她的頭,「哎呀。腫起來了。」
  
  「別別別……別靠近我!」楚楚又撞了兩下。手忙腳秘的爬回助手座,「別靠近我!你這色狼!」
  
  「是你先靠近我的。」日朗眨眨眼,一副無辜樣。「我只是覺得你的嘴唇好像很好吃的樣子,所以就……」
  
  「住住住……住口!」她慌張地想打開車門。卻發現鎖死了。「放我出去!」
  
  「放心啦,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原本和煦的笑容變得有點邪惡,「我這個人很傳統的,想要怎麼樣也得等你成年……明年應該可以吧?」
  
  「你給我閉嘴!」楚楚連耳朵都紅了,怒吼著對他揮粉拳。
  
  日朗笑笑的握住她的小拳頭,「感覺如何?」他的力氣出乎意料的大,將她拉近了些,輕輕撫著她的唇,「這是你的初吻啊?」
  
  這個人,真的是林日朗嗎?那個人畜無害、笑得一臉純潔無辜的林日朗?他的眼神變得邪魅誘惑,被他看著就會動彈不得。
  
  「濕濕的……」楚楚不由自主的回答「有點噁心。」
  
  「那這樣呢?」他探過身,又吻了楚楚。
  
  輕輕的用唇摩蹭著她的唇,像是把她當什麼好吃的東西一祥輕輕啃舔,輕憐的吻著,不斷的引誘她張開嘴;她覺得有點頭昏眼花,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又讓他吻了個徹徹底底。
  
  「還覺得噁心嗎?」日朗貼著她的嫩唇,誘哄的聲音低沉,讓楚楚的心裡一陣騷動。
  
  「還有點……」她愣愣的答。
  
  「那再來好了,習慣了就……」
  
  楚楚用力的把他的臉推開,「誰、誰要跟你習慣!」她清醒過來。「啊啊啊……」
  
  他們在學校附近的公宣站牌做什麼;她會被退學!啊~~太可怕啦——「完蛋了啦!一定都被看到了,我會被退學,嗚……」
  
  「放心啦,我這車有貼隔熱紙,外面的人看不到的。」日朗平穩了呼吸,又露出那和煦純真的笑容。「楚楚,我會負責的。」
  
  啥?她瞪著日朗,像是他頭上長出三隻角一樣。
  
  「果然要身體力行,原來這種感覺就是『喜歡』呀……」他撫著下巴深思,「原來我喜歡你,所以才會一直追著你跑。你覺得十八歲訂婚會不會太早?」
  
  哈哈哈?他說什麼?「我不喜歡你!我一點點也沒有喜歡你!」楚楚驚嚇地跳起來,悶哼一聲,她又撞到頭了。
  
  「等你習慣了,就會覺得我也很不錯喲。」日朗笑咪瞇的指著自己。
  
  「讓我下車!」她看錯了!她怎麼會認為他雖然有點智障,但還算善良?他根本是扮豬吃老虎!
  
  「我很期待去楚家吃飯哦,我會跟你爸爸討論一下,是不是要安排你去安全一點的地方『打工』……」日朗開了安全鎖。
  
  這小人!這個可惡的小人!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但是她沒有下車,反而繫上安全帶,「你不是要送我回家?」
  
  日朗含笑的發動了車子,「唔,我覺得楚伯父似乎也不用知道你在哪兒『打工』了,女孩子長大了,總是有些自己的隱私嘛。」
  
  楚楚咬牙切齒的望著他,大大約哼了一聲。可惡啊~~她居然被吃得死死的,真是太可惡了~~
  
  「不要說我認識你。」離楚楚家還隔了三條巷子,她就吵著要下車,「聽到沒有?不要說認識我!」
  
  她只是個可憐的小女孩,當然沒辦法阻止這場悲慘的晚宴,但總是要把傷害降到最低吧?
  
  「拜託人是這種口吻嗎?」日朗滿臉受傷,「我的耳朵有點不好,太大聲我反而聽不清楚。」
  
  楚楚只覺得秋天似乎提早來臨,蕭瑟的風吹過幾片落葉。「麻煩你,不要跟我爸媽提起我們認識的事情。」她忍耐得全身格格發抖。「來不及了,我的心已經被你傷害到了。」他將臉一別,「我一點也不想欺騙你爸媽,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
  
  楚楚努力撫著胳臂上的雞皮疙瘩。他的神經是什麼做的,為什麼可以若無其事的說出這種話來?
  
  「真的很對不起,請你幫我的忙吧,別讓我爸媽知道我們認識。」她拿出所有本事,盡力讓自己看起來萬分誠懇和楚楚可憐。日朗努力忍著筆,差點就破功。「如果……如果你能在我臉上一吻,或許我破碎的心靈可以痊癒。」
  
  不揍他兩拳,她會氣到爆炸!這傢伙抓住她的小辮子就死纏爛打,真讓他追到手還能活嗎?
  
  她快如閃電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逃難似的跳出車外,「再見……不不不,最好不見了。」日朗笑得很得意,摩挲著下巴,「若能夠往左幾公分的話……」
  
  楚楚再也忍受不住了,惡狠狠的往他的車踹了兩腳,「快滾!不要再讓我看到你!」
  
  「也對,慢慢來才有樂趣呀。」他笑著揮揮手,「明天見羅。」
  
  「誰要跟你明天見!」楚楚怒吼著揮拳。氣沖沖的往家的方向走去。楚楚實在太氣了,所以沒有看到對街的繼母。繼母瞇細了眼睛,望著手裡的商業週刊,這一期剛好有林日朗接受訪談的報導。她太大意了!這丫頭是怎麼踉林氏企業的長孫搭上線的?這個賤人……她憤怒地扭曲了整本週刊。
  
  她哪裡出差錯了?楚楚有點心驚肉跳的想。
  
  這幾夭繼母似乎特別神經質,也特別易怒,原來在父親面前她還會擺出賢妻良母的樣子,但是最近卻好像有點不顧一切。
  
  她一進門就開始挑剔。從她回家的時間,放鞋子的位置,到她泡的茶,也突然關心起她的功課,只要有一點不合意,就會來一頓夾槍帶棍的冷嘲熱諷或怒罵。
  
  她被罰洗廚房或不准吃晚飯的次數漸漸頻繁了起來,連她爸爸都覺得有點不安。「親愛的,楚楚就算不對,也不要這麼嚴厲的處罰她。」一向溫柔的妻子突然走了樣,楚懷實在很不安,也怕人說閒話,「楚楚,反醒了沒有?好了好了,別跪在那邊,趕緊去吃點東西寫功課。」
  
  「你……」繼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這麼盡心盡力教導女兒,你卻當我是黑心肝的後母!你只顧大陸的工廠,把整個家都丟給我,楚楚若是走了歧途,大家都會說我這後母不好!我這樣忍耐寂寞,一個人帶三個女兒,你卻這樣對待我,我我我……我忍不下去了,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大家都說我不好,連你都這麼說……」楚楚在心裡翻了翻白眼,還得裝出害怕懺悔的樣子,乖乖的回房挨餓。
  
  還怕你把我餓死不成?她在心裡冷笑,掀開藏滿好東西的地板,掏出一包仙貝,和一罐果菜汁。
  
  大概是更年期吧!真是令人傷腦筋的女人。
  
  但是她心裡還是有點不安的。為啥繼母最近瞪著她的祥子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她最近做了什麼呀?
  
  每天六點準時回家—社團活動的正常結束時間加上通車,這可是她精密計算過的,雖然說她常常蹺社團,但是繼母不會知道的。功課?其實她考得不算差也不算好,比起那兩個妹妹都略低些,怎麼現在要她做妹妹的表率,要她當資優生?
  
  幾時她這麼偉大,被承認是她們的姐姐啦?
  
  抓抓頭,她實在想不出來。「小鷹,我覺得她好像發瘋了。」她對著獵鷹訴苦,「搞不好我得提前離家了……」
  
  只是很麻煩。她小的時候離家出走過一次,勞師動眾不說,被逮回來以後,差點讓繼母掐死——
  
  「你就巴不得讓我丟臉是嗎?啊?」繼母打斷了雞毛禪子,狂怒還是止不住又繼續打,「沒錯,我就是後母!既然大家都認為我會虐待你,我就如大家的希望好了!你還敢不敢愉跑?敢不敢?你敢再偷跑我就打斷你的腿!」
  
  她哭得嗓子都啞了,而爸爸早就借口要去公司處理事情跑掉了,她沒有任何人可以求救。
  
  打到累了,繼母忿忿的將她往儲藏室一推。
  
  「你是個無可救藥的孩子!一切都是你不好!」她「碰」的一聲關上儲藏室的大門,就這樣把她鎖在裡頭,直到父親把她放出來,已經過了整整一天。
  
  她一直不敢反抗,直到她開始打工,眼界寬了,終於在一天沒有理由的責打時,搶過籐條折成兩半,冷冷的望著繼母,眼中寫滿了怨毒。
  
  從那天起,繼母就有點怕她,之後繼母就不再打她了。只是改用冷嘲熱諷和譏罵的方式。
  
  真奇怪,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繼母這麼不顧一切?
  
  楚楚躺在床上,想不出來。唉,聽說日朗明天要到她家吃飯……她突然覺得四周打上哀怨的重陰影。
  
  楚楚不知不覺撫著自己的唇。這個……這個可惡的傢伙!就這樣笑嘻嘻的偷走了她的初吻,完全不顧她的反對,每天放學都硬把她架上車,然後利用短短的一個半小時帶她到處跑。
  
  一個大男人為什麼會知道好吃的蛋糕店這種少女資訊?就因為他拖著她到處吃美食,害她的體重上升了兩公斤,還因為禮服穿不下,被言武大大的嘲笑了一番,她記得上次跟他出去還大大地抗議……「我不要再吃了!」拜長年被罰不准吃晚餐所賜的苗條身材,已經快要被他毀得一乾二淨了。「拜託~~你不會想要加入路上的不死軍團吧?」日朗嚴厲的關切,「你看你,瘦得颳風就會被吹跑,一定是長期營養不良……」
  
  「什麼不死軍團?」她愣了一下,馬上被伺機而動的日朗餵了一塊黑森林蛋糕。
  
  「就是骷髏兵、殭屍那一類的不死團呀!」日朗有點同情她的童年失歡。可憐,沒打過電動嗎?這應該是常識吧!「你看,走過來這個就是不死軍團的代表。兩條腿瘦得跟竹竿一樣,穿著緊身牛仔褲,還踩著那種難看的涼鞋,嘖嘖融~~她想當街演驚悚片,我還不敢看哩!你看你看,那兩條胳臂只有皮包骨,我怕她走一走就得彎腰拴掉下來的手臂……」
  
  這個人……她被日朗逗得笑到岔氣,很沒有形象的猛拍桌子,日朗趁隙又餵了她好幾塊蛋糕……日朗對她其實是滿好的,總是想盡辦法逗把開心……耶?她在想什麼?楚楚從回憶中驚醒過來,趕緊揮手揮去這個要不得的想法。
  
  開玩笑!這個表裡不一的可惡傢伙,只是想要知道爺爺的下落而已。雖然知道他是某某企業豪門的少爺,不是什麼敵人,但若不是為了想要找爺爺,他才不會花這麼多心思在自己身上呢!她瞥了一眼桌上的小鏡子,沒好氣的將正面朝下蓋在桌上,不用鏡子的提醒,她也知道自己長得很平凡。繼母是氣質絕佳的美女。兩個異母妹妹都繼承了繼母的美貌,出落得標緻又纖塵不染。就像醜小鴨出現在天鵝群裡,她自己都覺得格格不入。
  
  這個世界的幸福,是為了美女存在的。不管她的化妝術再怎麼出神人化,卸妝以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望著自己的手,她緊緊的攢成拳頭。自己的未來,只能靠自己。問她曾想過像童話故事裡一樣,有王子救自己於水火之中?
  
  別傻了。就算有王子,他也遲到了,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王子並沒有出現。
  
  「誰希罕什麼鬼王子?」她大聲的說。「我自己的未來,自己會掌握。」
  
  獵鷹像是贊成似的鳴叫了兩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1 01:13:03

第五章
  
  今天是日朗來訪的日子,楚楚和菲傭在廚房洗洗切切,已經忙了很久了。
  
  她不能否認,繼母的確是個賢妻良母的料。她不但指揮若定,計劃好所有的菜單,並且面不改色的煮出一桌溫馨又豪華的家常萊,氣定神閒,一滴汗也不見她掉。
  
  只是苦了她和菲傭,一堆使用過的鍋碗瓢盆都得清洗,還得讓繼母責罵動作慢,挑剔這個挑剔那個,而繼母只需要將洗切好的菜下鍋就行了。
  
  等萊都做好了,她覺得自己累得像條狗,只想趕緊去洗澡換衣服。
  
  「楚楚,你臉色很不好。」繼母叫住了她,臉上是寬容的笑,「如果你想上樓休息,我會休諒的。」
  
  哇!楚趁全身都毛了起來,「呃,我先洗個澡再去休息。」
  
  「我看你頭痛得很厲害,還是先去休息吧!」繼母溫柔的笑開始有森森鬼氣了。「不是嗎?你不是頭痛得很厲害嗎?」
  
  讓繼母這樣獰笑下去。她本來沒頭痛現在也痛得好厲害,「是啊,我頭好痛,那我先去休息。」她吞了口口水,看來今晚又不用吃晚飯了。
  
  楚楚慢吞吞的爬上樓,關上門,大大的鬆了口氣,從書包掏出三明治啃。幸好她有存糧,不至於餓死。
  
  繼母也想太多了,她以為平凡的繼女會搶去她女兒們的丰采嗎?真是……懶懶的咬了口三明治,趴在窗台上。
  
  幸好他們這裡是十四樓,窗戶又大,不然這個唯一沒有冷氣的閣樓是會熱死人的。
  
  清風徐來,楚楚的心情也好多了。這樣也好。她就不用在日朗戲謔的目光下熬過消化不良的晚餐啦,反正要見面,還怕沒有機會嗎?
  
  聽到樓下一陣熱烈的歡迎聲,她猜是日朗來了。
  
  日朗抱了滿懷的花,玉樹臨風的出現在楚家,楚家夫婦幾乎是驚喜的歡迎他。當初發出請柬不過是試探,沒想到他真的來了。
  
  邵皙和雪美嬌羞的將他迎進來,日朗風度翩翩的朝這家人笑了笑,卻發現少了一個。
  
  耶?她臨陣脫進?這樣不太好吧?
  
  「楚先生,謝謝你的邀請。」他滿臉純真誠摯的笑容,「這些年都靠你的幫忙,應該是我遨請各位吃飯的,現在反而讓你們請,真是不好意思。」
  
  「哪兒的話!這兒坐,請坐。」楚懷討好的笑,「粗茶淡飯,不成敬意。這是拙荊,這是小女,邵皙、雪美,和……呃……」他咳了一聲。剛剛妻子告訴他,楚楚人不舒服,所以不下來吃飯了。
  
  「真是一對可人兒。」日朗稱讚著,「跟美麗的夫人長得真像,我該費心找找的,這束花兒讓三個美女一襯,倒是黯淡了。」
  
  「林先生真會說話。」楚夫人風情萬種的笑了笑,「邵皙,雪美,幫林大哥夾菜呀!」
  
  兩個女孩兒紅了臉,應了聲,開始招呼日朗。
  
  日朗微笑著,「但是我聽說楚先生有三個女兒?」
  
  氣氛一下子變得很尷尬。楚懷搔了搔臉頰,「是還有一個,但是人不舒服,正在樓上睡覺。」
  
  「哦?我有這榮幸見見另一個美麗的楚家小姐嗎?」日朗依舊是那臉人畜無害的笑容。「祖父知道我要來吃飯,一定要我認識一下楚家小姐。看了美麗的小姐、夫人以後,實在不能壓抑我的好奇心,我可以認識她嗎?」
  
  繼母很快的恢復從容,「將來日子長遠著,還怕見不到?楚楚是真的很不舒服,還是讓她好好休息吧!」
  
  「人不舒服更不能只是躺著,總是要吃飯的吧?您說,是嗎?楚夫人。」他表情無辜的眨眨眼。
  
  「也對,貴客臨門,她也該來打聲招呼。」繼母優雅的站起來,「我去叫她好了。」
  
  「讓菲傭去叫不好嗎?」日朗笑咪咪,「楚夫人,請問這兩位小姐多大年紀?念什麼學校呀?」
  
  繼母幾乎咬斷銀牙,更確定了日朗的意圖。他明明就和楚楚認識,今天上門來,到底是為了那殘人;那個平板、醜陋,讓她討厭到極點的楚楚!
  
  「瑪麗,你去叫楚楚下來。」她面無表情的命令菲傭。
  
  菲傭應了聲,不一會兒,把睡得暈天黑地的楚楚帶了下來。她睡眼惺忪,忘了戴服鏡,大眼睛朦朦朧朧的,額頭有著薄汗,粘了幾絲頭髮,身上還穿著像是鹹菜乾一樣的制服。
  
  「楚楚,這位是林先生。」楚家大家長有點尷尬,「快打招呼呀!」
  
  楚楚終於清醒了,看到日朗眼中的欣喜,她只想鑽進地洞,「林先生,你……」
  
  「你好。」他像是看到什麼好吃的東西一樣,一直盯著楚楚的嘴唇。
  
  別看了!楚楚暗暗的握緊拳頭,你這色胚!
  
  「楚楚,你人還不太舒服吧?」繼母決心不讓楚楚如意,「招呼也打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啊,我還不太舒服。」她趕緊馴服的點點頭,「那,林先生,你慢用。」楚楚轉過身欲上樓,但一陣響亮的腹鳴傳了出來,餐桌上的每個人都聽見了;雪美和那皙捂著嘴吃吃的笑,她真想挖個地洞埋掉自己算了。
  
  「楚小姐餓了?人不舒服也要吃飯呀!」日朗站起來,彬彬有禮的拉開椅子,「坐下吧!」
  
  楚懷咳了一聲,「楚楚你就坐下吧!」可不能在重要的大客戶面前,讓人家覺得他虐待女兒。
  
  她就知道這頓飯會消化不良。默默的吃著飯,她眼不斜視,省得被這四個阿諛奉承的楚家人惹得吐死。不過是個大客戶,長得略微平頭整臉,家裡有點錢罷了,需要這祥討好的、卑屈的附和他的話嗎?
  
  她的兩個異母妹妹根本就是舉白旗投降,完全忘記矜持,左一句林大哥,右一句林大哥的,連日朗那個冷到不能再冷的冷笑話也可以笑到花枝亂碩,她例是覺得悲哀的笑了笑。
  
  哎哎,荒謬人間……
  
  吃完飯日朗就告辭了,她悄悄的鬆了口氣。吃飯的時候日朗一眼都沒多瞧她,所以繼母的臉色漸漸緩和了。雖然她還是搞不懂繼母為啥會覺得她是威脅,不過這頓飯可以落幕,真是太好了
  
  嗚~~她回房間一定要吞顆胃藥安撫激動的腸胃。
  
  「這麼早就要走了?我還有瓶十五年的威士忌還沒開呢!」楚懷意猶未盡。
  
  「打擾這麼久了,不好意思。」日朗風度翩翩的謝了謝,「如果可以。請楚楚小姐送我下樓,好嗎?我的車停得有點遠,這附近我又不是很熟。」
  
  楚楚垂下雙肩。完了,她完了!繼母加上兩個妹妹的惡毒目光幾乎要穿透她的背。
  
  完全沒有發覺的楚懷很熱切的說:「沒問題,當然當然。楚楚,你送林先生下去吧!」
  
  楚楚沉重的、像是要赴到場的往電梯走去,一路上沉著臉,一個字也不想說。
  
  等走出大樓,日朗開心的抱住她,「我沒說認識你喲。」
  
  楚楚用力的掙脫日朗的懷抱,「你比說我們認識還糟糕一百萬倍!拜託你不要注意我,當作我不存在好不好?」她氣到哭出來,「被你這麼一搞,你知不知道我還要受多少零零星星的罪?你就不能讓我平平安安的度日嗎?」
  
  「楚楚?」日朗嚇了一跳,想拉她,卻被她一把甩開。
  
  「你以為我喜歡在臉上畫雀斑,你以為我喜歡戴眼鏡戴到過敏,以為我喜歡把眉毛畫得這麼醜嗎?」她怒吼起來,滿臉的眼淚鼻涕,「因為我不可以漂亮,要丑,要很醜很醜!我必須這樣黯淡無光,繼母才會高興一點點!我功課不可以比邵皙、雪美好,要比她們都笨拙沒用,這樣我才有辦法在那個家待下去!你為什麼要注意到我?為什麼?!為什麼要在她們面前注意到我?我以後的日子又不是你在過的!」
  
  她用手背胡亂的抹去眼淚,「你快滾吧!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我不認識你,我從來不認識你!」
  
  楚楚怒氣沖沖的想往回衝,卻被日朗一把抓住,她使出分筋錯骨手,這次卻被日朗巧妙的化解,她大驚,一個迴旋踢,沒踢中他,反而被他摟得緊緊的。
  
  耶?她從來沒有失手過啊!
  
  「放開我!」她死命掙扎,眼淚又開始掉了,「你是混帳,混帳!從認識你,我就倒楣得要命,我死都不會告訴你吉翁的下落,你不用想了!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我也不會告訴你,不是讓你哄我就會讓你予取予求的!放開我!」
  
  「我不想知道吉翁的下落了。」日朗用力的抱緊她。「我只想知道,你除了制服,沒有其他的衣服嗎?」
  
  「……我有睡衣。」他幹嘛天外飛來這一筆啊?
  
  日朗很久很久都沒動,只是緊緊的把住楚楚;她掙扎得累了,又倦又氣,乾脆放聲大哭。
  
  「沒關係,你哭吧!」日朗溫柔的吻吻她的頭頂,「我不知道你吃了這麼多苦……」他的眼神黯了黯,整個心都揪緊了。
  
  一直都只看到她生氣蓬勃的樣子,卻不知道她吃了許多的苦楚才學會堅毅地抬頭挺胸。
  
  「真的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遍又一遍的道歉,「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真的很抱歉。」
  
  有多久沒有人對她這麼溫柔了?多久沒有人抱住她,讓她盡情的哭了?她突然心軟了下來,用力的反抱日朗,緊緊的把臉埋在他的胸膛,拚命地哭了又哭。
  
  看她哭得氣促面白,滿臉都是碎汗,日朗不捨的幫她擦了擦臉,「我們結婚吧。」
  
  楚楚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咳了半天,她忘了掉眼淚,問:「什麼?!」為什麼這個人的腦筋這樣跳躍式思考?是什麼原因導致他有這個答案啊?
  
  「我說,我們結婚吧!」他把臉湊近一點。
  
  楚楚把他的下巴移開,「什麼?你說什麼?!我才高二耶!」
  
  「民法規定女生十六歲就可以結婚了,只要你父親同意……」日朗表情認真的握著她的手,「嫁給我吧!」
  
  楚楚張大嘴,「不是我嫁給你,就會告訴你吉翁的下落!」這犧牲也太大了吧?
  
  「什麼?」換日朗糊塗了,「我不是說,我不想知道吉翁的下落了嗎?」
  
  「那你你你……你為什麼會、會跟我求婚?」正常男人不會跟高二的小女生求婚吧?雖然早就知道他不正常,但是沒有想到會不正常到這種地步。
  
  「因為我想讓你的衣櫥裡掛滿衣服。」他回答得很認真,「當然,鞋櫃也要塞滿鞋子。」
  
  楚楚呆呆的望著他。他說的是外星話嗎?為什麼她聽不懂?「啊?」
  
  「我不會讓你只有一套制服的。」日朗眼中充滿了認真的光芒,但是楚楚卻把他解釋成「目露找光」。
  
  吞了吞口水,她決定把兩人的距離拉大點,小心翼翼的脫離他的懷抱,「我有三套。」就算是舊的,她也不只一套啊!
  
  「我會讓你穿得漂漂亮亮的,過得舒舒服服的,每天都可以吃晚餐。」日朗逼近了些,「而且讓你遠離那群對你不好的人。」
  
  「我只有高二。」楚楚驚嚇地後退,背已貼到牆上,「你們家的長輩不會同意的。」
  
  「我媽嫁給我爸的時候,才十五歲。」日朗把兩手撐在牆上,困住了她,「放心啦,只要我願意娶老婆,就算是火星人他們也會高興的接受。」他對家人的心臟強度有信心。
  
  楚楚僵在牆上,「你……你跟人說話非這麼近不可嗎?」那張俊逸的臉孔離她不到兩指的距離,熾熱的氣息讓她心慌意亂。
  
  「我只想跟你這麼近而已。」日朗目光灼灼的望著她,「我會對你很好,很好很好的,我會保護你一輩子,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楚楚安靜了下來。
  
  這一刻,就這麼一刻,楚楚覺得自己想哭又想笑。啊,從他的肩膀看出去,這萬家燈火像是墜落凡間的星辰。
  
  有人……有個人,想要保護她,愛護她,讓她遠離所有的傷害,她少女的心有些了然了。為什麼會替他擔憂,暗暗的期待看到他的身影?為什麼被他偷走初吻卻不想打斷他幾根肋骨?為什麼總是鐵青著臉,卻願意一次又一次的走進他的車裡?
  
  因為,她也喜歡這個奇怪的人。喜歡他人畜無害的無辜笑容,喜歡他總是笑咪咪的、寬容的去著待世界的一切,喜歡他談到鞋子那種丰采,和眼底充滿夢想的光芒。
  
  楚楚突然抱住了日朗的脖子,笨拙的吻了他,日朗嚇了一跳,但馬上回神回吻她。
  
  她是這麼嬌小纖細,卻又這麼堅強啊!這個小小的女孩。闖人了他的心房,說什麼都不想放開她了,他多麼憐愛她,心疼她,多麼不希望她再受到什麼傷害……
  
  從那個令人心蕩神馳又目眩神迷的吻回神,楚楚的大眼睛蒙上水霧,微笑得非常感傷。
  
  「謝謝。」她整理了一下日朗皺得像是鹹菜乾的領帶,輕輕的退離開他的懷抱,心中已有了決定,「我該回去了。」
  
  日朗眷戀的目送她,楚楚頓了頓,連回頭也沒有地說:「我想,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她急急的衝進電梯,拚命張大眼睛,命令自己千萬不可以流眼淚。
  
  *   *   *
  
  然後楚楚一個札拜都沒見日朗。當然啦,日朗來訪後,她的日子更難過了,但是她只面無表情的低頭挨罵,繼母那些惡毒的話根本沒在她心裡留下任何痕跡。
  
  要她做什麼,她都馴服的去做,反正一切都快結束了,無所謂……
  
  要躲一個人,其實是很簡單的。反正又不是只有校門可以進出,為了打工,她早就把學校四周的牆壁和狗洞摸清楚了,一天換一個,日朗可以找到地老天荒。
  
  只是她常常歎氣,就算在老爺爺的工作室這兒,也常常發呆、歎氣。
  
  「我說,醜八怪啊,你是不是工作不順利?」育武有些擔心的問,見面沒吵架,實在有點怪怪的。
  
  「沒有啊。」她無精打采的將禮服折好,收進盒子裡,「明天的宴會我都準備好了。」
  
  「那你幹嘛?你有少女維持的煩惱?」粗枝大葉的言武想破腦袋才想出這個答案。
  
  「『少年維特的煩惱』啦!叫你唸書不唸書……」楚楚沒好氣地更正。
  
  「管他維特還維持!怎樣啦?只會歎氣,歎到死誰會翻譯啊?」女孩子就是這樣麻煩。如果楚楚是男的,他早就揍她兩拳,狠狠地揍出他要的答案。
  
  「……有人跟我求婚。」楚楚沮喪的趴在桌子上。
  
  「那個人眼睛瞎了哦!」言武張大了嘴,沒一會兒馬上挨了一記漂亮的左勾拳。
  
  「哇勒!老虎不發威,給你當病貓。」
  
  言武發起脾氣,兩個人開始在狹小的工作室打了起來,乒乒乓乓的,老爺爺本來不想理他們,但是打到天花板都震動了,灰塵簌簌的掉下來。
  
  「好啦!」他閃到他們中間,化解了言武的「猛虎降世」,又隔開了楚楚的上段踢,拎住兩個人的衣領,「你們想拆我房子啊?」
  
  「爺爺!」楚楚終於忍不住,抱著他大哭。
  
  「唷!你先打我的,現在又告狀啊?」言武慌了手腳。該死,哭的人羸啊?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哭得出來?
  
  「怎麼了?楚楚,有什麼事情,告訴爺爺吧!」慈祥的大手按在她頭上,令楚楚感覺好溫暖。
  
  她啜泣著,一五一十的把來龍去脈告訴老爺爺,在甲旁聽著的言武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是林日朗啊……」老爺爺摸了摸下巴。原來是那個臭小子教楚傷心。
  
  「你幹嘛不嫁啊?既然你喜歡他喜歡到不斷歎氣,幹嘛不嫁咧?」言武叫了起來。「我就覺得你奇怪,你是有病是吧?那麼喜歡被虐待!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若要離家的話,我爸媽很歡迎你來啊,捏造個假身份又不是什麼難事,你還是學照上,工照打。我爸媽沒女兒,喜歡你都來不及了,你幹嘛硬要賴在楚家?好啦,你不肯來我家,但是現在你喜歡的人要娶你啦,為什麼不趁這個機會光明正大的離開?」
  
  「那他不喜歡我的時候怎麼辦?瘳爸爸、瘳媽媽討厭我的時候怎麼辦?我不可以靠任何人的……若是被討厭了,我……我……」楚楚摀住臉,眼淚不斷的從指縫滲出來。
  
  她也曾經被爸爸媽媽疼愛過,非常非常疼愛過。但是就因為這樣,所以失去的時候,份外的痛苦,她花了八年時間站起來……她沒有把握以後還站得起來。
  
  她受不了這個。
  
  「那你還是可以自己住啊,」言武手足無措,「為什麼硬要待在那裡?」
  
  「這是我給自己的期限。」楚楚趴在桌子上不肯抬頭,「我要等到十八歲,只要不搬家,我就要等到十八歲。」
  
  「還有什麼好等的啊!」言武真的很不耐煩了,「到底有什麼好等的?等他們更虐待你啊?你白癡……」
  
  「我等我媽媽回來!」楚楚大叫。「若是離開了楚家,她怎麼找得到我?我要等她回來!我要跟她抱怨,當初她為什麼不帶我走?她到底知不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我要她給我一個答案,我要她親口說到底有沒有想過我!」
  
  媽媽,你到底存沒有想過我?你完全不回頭看,讓我在你身後不斷大叫。你卻連看我一眼都沒有。你不知道我被欺負得很慘嗎?你不曉得你的女兒很害怕嗎?這麼多年年很害怕嗚?你這樣轉頭就走了……
  
  楚楚「哇」的大哭出聲,把言武嚇得要死;手忙腳亂的想要安慰她,卻不知道怎麼著手。
  
  老爺爺輕輕歎了口氣,拍著她的背,「哭吧,盡量哭吧!這是你的人生。你有權利抉擇,但是,不要對你的抉擇後悔。」
  
  楚楚哭了很久很久,等時間真的太晚。才無精打采的捧著裝禮服的盒子回家;一回到家,發現家裡的氣氛很奇怪。
  
  「你到哪裡去了?」繼母的聲音冰冷。
  
  她瞥了一眼鐵青著臉的爸爸,和幸災樂禍的兩個妹妹,突然有點膽戰心驚。
  
  「社團的時間有點晚……」
  
  「這是什麼?」繼母奪走了她的盒子。
  
  「不!那是班上托我保管的……」她想阻止,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繼母打開盒子,裡頭是一件嶄新優雅的小禮服,像是暈染上月光,淡雅而出塵。
  
  繼母的心被名為「嫉妒」的蛇啃噬著,這個她向來討厭、瞧不起的繼女,居然有了這麼漂亮的禮服!想也知道是她賣身給那個林日朗,然後不知道用什麼下流手段撒嬌得來的!
  
  「原來你偷東西就是為了買這種奢侈品!」繼母的聲音拔尖,用力的抓住她的手臂,「你是不是把我的珠寶拿去賣掉了?啊?」
  
  偷東西?「什麼?我什麼也沒做!」
  
  「別裝了!」邵皙撇撇嘴,「我們在你的房間找到了媽媽不見的珠寶。不要臉的小偷!」
  
  「我沒有!」楚楚大叫。
  
  嘩啦~~雪美從楚楚忘在家裡的便當袋裡倒出來一堆眩目的首飾項鏈,「要不是媽媽明天要參加宴會,根本不會發現的!你還說沒有?賤貨!」
  
  「爸爸,我沒有!」楚楚轉頭向父親求救。
  
  「楚楚,我對你真的太失望了。」楚懷站起來,「你回房好好反醒!在你認錯之前。不准你出房門一步。」
  
  繼母表惰得意的放開她的手臂,楚楚征征的看著手臂上的紅印。她該屈膝承認一切都是她做的,不是嗎?不然她明天就不能參加宴會了……明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呢!
  
  但是,她怎麼能夠承認這種莫須有的罪名?
  
  「我沒有!」楚楚握緊拳頭,「把衣服還我!」
  
  「這是贓物。你拿賣我珠寶的錢去買的,還要我還你?」繼母把禮服拿起來,當她的面猛然一撕,「回房去!」
  
  她的希望都撕毀了。楚楚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這麼恨這個女人。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嘗嘗這種滋味。楚楚狠狠地瞪繼母一眼,昂首回房間甩上門。
  
  「親愛的,你看她!她還用那麼可怕的眼神呀我,她真是個可怕的孩子……」繼母哭泣起來,楚懷低聲的安慰她。
  
  躺在床上,楚楚連眼淚都落不下來。
  
  這個時候,她好想念日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1 01:13:32

第六章
  
  這下真的完了。
  
  哭到睡醒,想要偷溜出門,楚楚卻發現房門被鎖起來。太好了!她可沒學過怎麼開鎖。她沮喪的垂下肩膀,沒飯吃還沒什麼,但是今晚的宴會怎麼辦呢?
  
  算了,反正以後還有機會……也好啦,宴會上會遇到日朗,現在她一點都不想遇到他。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眼淚一滴滴的落下來。她一直很期待這個宴會呀,因為可以偷愉地、遠遠地看著日朗。
  
  真的好想他,好想好想他……
  
  窗戶傳來一陣畢剝聲,楚楚無精打采,心中煩燥著,是怎樣啊?今天她沒東西給小鷹吃,自己都還餓著肚子呢!
  
  越敲越大聲,她沒好氣的把窗戶一開,「今天沒東西吃啦!拜託你去抓麻雀好不好……啊?」
  
  楚楚瞪大眼和言武面面相覷,言武沒好氣地道:「我沒吃麻雀的習慣。」他把鞋盒塞進楚楚的懷裡,「唔,丟三落四的,連鞋子都忘了帶。爺爺說你今天應該會直接去會場,釘我拿去學校給你,但是你們學校說你請假了。」
  
  「這不是重點吧?」楚楚緊張的把他拉進來,「你是怎麼上來的?這裡是十四樓耶!」
  
  「從樓頂溜繩下來的啊。」言武揉揉鼻子,「又不困難。你幹嘛在家裡也穿制服?」
  
  「我唯一的便服是睡衣。」她心不在焉的撫著鞋子。「謝謝你唷,但是今天宴會我去不了了。」
  
  「為什麼?」言武驚愕的看著她,「你不是規劃好久了?」
  
  楚楚無精打采的跟他說了昨晚的栽贓,「我被鎖在這裡,連飯都沒得吃。你說呢?」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言武愣愣的看著她,氣得滿臉通紅。怎麼……怎麼有這種家人?敢欺負他們工作室的人?找死!
  
  「我先去弄東西給你吃。」他粗魯的拍拍楚楚的肩膀,「不不不,我先把你弄出去。你看有什麼想帶的東西帶一帶,我們走,我受不了了啦!你在這裡多待一天,我會忍不住炸了這個房子……」
  
  打打鬧鬧歸打打鬧鬧,言武對她,其實比家人還要關心。楚楚的眼眶有點濕潤。
  
  「我不餓。」楚楚搖搖頭,「禮服被撕破了,幫我問一下爺爺,還能不能幫我再找一件。今晚你來接我好嗎?我一定要參加宴會。」
  
  「你還要參加?你不逃?」言武張大了嘴。
  
  「我怎麼可能這樣就算了?逃走不就代表我黷認了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嗎?」楚楚握緊拳頭,「我一定要完成這個案子,爺爺的禮服我要賠給他!」
  
  言武默默的望著她一會兒,心裡湧起一股豪氣,「好!我幫你!」他急忙翻包包,找出他早上還沒來得及吃的波蘿麵包,「你先墊墊肚子,我去找爺爺!」
  
  拿著已壓得扁扁的麵包,楚楚心裡流過一陣暖流。她並不是孤單一個人的。
  
  楚楚咬了一口,咀嚼著。不能再沮喪了,絕對不能這樣就被打倒!
  
  她皺緊眉,表情堅毅的望著隔壁的大樓。會場就在她家相鄰不遠的大樓而已,她不會這樣就放棄的!
  
  *   *   *
  
  宴會就在楚楚家隔壁大樓的頂樓,俯瞰著全台北市。
  
  豪華的夜宴開始了。林家幾乎將全台北市的名媛淑女一網打盡,衣著華麗的身影。香檳的芳香在這遼闊的會場漫開。
  
  珠寶的光亮閃爍,使人心迷離的各種香水味,這甜美頹廢的夜,伴著鐸鐸的高跟鞋與輕輕的暱喃,豪奢的水晶燈照耀,眩人心魂。
  
  笑聲,音樂,俊逸的男主角穿梭其中,一切都像是幻夢般。
  
  楚楚站在厚重簾幕的陰影下,有些失望。日朗還沒有來,不過……也好,她可以放心的執行她的任務。
  
  趕緊把事情辦好吧!在宴會結束之前,她要擄獲林紹璽的心,然後加以破碎。
  
  她閉上眼晴,在腦海裡整理一切,等她再睜開時,神秘的「白衣高貴少女」又出現了。
  
  像是一朵纖細的雲,飄落在紅塵中。她的眼神有些茫然,身上的白紗小禮服是復古的樣式,就像是五0年代的少女,穿著蓮蓬的圓裙,束著纖細的腰肢,細肩帶露出她圓潤的肩膀,像是美玉雕像。
  
  一點點散不去的輕愁攏在眉睫,她望了望紹璽,毫不意外的看見他眼中的狂熱和欣喜;當華爾滋的音樂響起時,她將手遞給了紹璽。
  
  她心裡傳來輕輕的、破碎的聲音,她真正想要搭上的不是這隻手。
  
  為什麼沒有看到他呢?他應該會來的才對呀……
  
  日朗其實很早就到了。只不過,他還來不及離開地下停車場,就已經被攔下了。
  
  「傷腦筋。」他仍然是那臉人畜無害的笑容,「我好像已經解釋過了,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難道說,『上司』拒絕我們。連你這個排行第一的『高階解決者』也要拒絕我們嗎?」眼前這個男子像是一般的上班族,穿著筆挺的西裝。卻掩飾不住眼中森然的殺氣。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耶。」日朗純真的一笑,「今天宴會很重要,我得去追我喜歡的人。唉,她莫名其妙的躲著我,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逮到她……」
  
  「別說廢話了!」那男子沉不住氣,「案子你接是不接?」
  
  「就說你找錯人了。」日朗揮揮手,「抱歉,我還有事情要忙……」
  
  日朗話未完,只見他身子猛然一閃,隨後空氣裡傳來淡談的煙硝味。
  
  「既然我們已經說明了案子,你若不接……只好讓你永遠消失了!」
  
  日朗摸了摸臉頰,以為自己閃得夠快了,還是留下了傷痕。這樣子要怎麼跟楚掛解釋呢?他表情無辜的望著那個男子,「要讓一個人永遠消失是件困難的事情唷。」
  
  那男子不說話,卻用行動回答了。
  
  「真糟糕。」日朗看著從角落走出來的幾員大漢,「好得得讓公主等一等了。」
  
  他舔了舔指頭上的血,笑容非常無邪,「國灰我趕時間,所以可能會拿捏不住輕重,各位不會介意吧?」
  
  可得等我一下呀,楚楚,千萬不要太早離開宴會。
  
  日朗揮拳撂倒最先撲上來的人,身形快得沒人看清楚。「肋骨大概斷了三根。」再用力一踹,「好了,左肩脫臼了,下一位!」他招了招手。
  
  所有的人都冒出冷汗。這個男人明明在笑,而且笑得這麼無辜開朗,但為什麼他們感覺像是面對著一隻愉悅的猛虎?
  
  因為血腥喜悅的猛虎。
  
  「不過來?不過來我就要過去羅。」日朗衝了過去。
  
  唔,他會小心點克制的。不會讓自己玩得太高興,楚楚還在等他呢!
  
  但是他還是玩得過分開心了些……
  
  日朗還是沒有來。坐在沙發上的楚楚分心的瞟了瞟會場,沒看到那個無辜的笑容。
  
  「有心事?」紹璽端了杯香檳給她,目光定定地看著她。真像,真的很像很像……很像他心裡那抹忘也忘不掉的身影。
  
  楚楚輕輕的搖了搖頭,溫柔的一笑。連笑容都這麼相像。「告訴我,你的名字。」紹璽握了她的手,或許是冷氣太強,她手的溫度竟這樣的低……和他記憶裡的那個人這樣相像。
  
  「你覺得,我該叫什麼名字呢?」楚楚對他笑了笑,知道他上勾了。「你應該知道我的名字的。」
  
  給璽愣住了。或許容貌不太相像,但是這年頭,有什麼是整型做不到的?尤其是「她」那麼特別,說不定用不著整容也能改變容貌。「芳魂嗎?你是芳魂嗎?」
  
  「原來她叫作芳魂。」楚楚輕快的站起來,「既然你心裡有人了,那我就不打擾了。」
  
  「等等,等等!」不能夠這樣放掉她,他已經失去太多了。「她……她已經是過去了。」
  
  「真的嗎?」楚楚偏著頭,嬌媚的,「那麼,你要忘記她嗎?」
  
  忘記芳魂?忘記那抹深深讓他心傷的影子?紹璽勉強笑了笑,「我早忘記了。來,我們再跳一曲吧!」
  
  「不了,我想透透氣。」楚楚往陽台走去,紹璽眷戀的望著相像的背影,也跟了過去。
  
  俯瞰著整個台北市,像是打翻了的皇家珠寶,七彩絢麗耀眼,在眼底展現;芳香馥郁的含笑花香在空氣中流動,在這魅惑的夜晚。
  
  是個適合戀人纏綿擁吻的夜晚。
  
  紹璽輕輕的撥開她垂下來的髮絲,想要一親芳澤,下一刻,卻被拉住後領拖開。他回頭瞪,發現是自己的親哥哥。
  
  日朗一如往昔的無辜笑容,只是夜暗了,讓他的眼眸異常的光亮,「爺爺找你呢!他說要介紹幾個人給你認識。」
  
  紹璽不悅的皺緊眉,遙望了一下被賓客包圍的林老先生。「我過去一下,你會等我吧?」
  
  「那當然。」楚楚鎮定的笑了笑,「去吧!」
  
  等紹璽走了以後,陽台只剩下她和日朗。
  
  「看起來,你很期待我弟弟的吻?」日朗逼近過來。
  
  楚楚把臉一別,「您是林日朗先生?幸會。」
  
  「別裝了。」日朗的笑容全消失了,「楚楚,你以為臉畫得五顏六色我就認不出來?我從來沒發現我這麼討厭你的打工!你到底讓多少人吻過了?」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她開始覺得有點冷。
  
  「那這樣你聽得懂嗎?」日朗一把握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她。
  
  楚楚真的被他嚇到了。一向溫和的日朗居然變得這麼侵略、這麼蠻橫,她的唇一陣陣的刺痛,被他蠻橫的肆虐過的地方像是燃起火苗,所有的掙扎都被他封鎖了,她害怕,她好害怕……
  
  或許她害怕的是自己。因為,她似乎一直期待,期待日朗這樣……
  
  直到楚楚的淚濡濕了日朗的臉,才冷卻了他的憤怒和激情。老天!他在幹嘛?第一次瞭解到嫉妒的力量,他是多麼的嫉妒,又多麼的憤怒啊!
  
  「不要哭……對不起,楚楚。」日朗輕輕的放開她,用衣袖替她拭淚,「我只是很難受、很難受。你躲著我,卻為了紹璽到這裡來……」
  
  「這是『工作』,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她輕嚷,用力槌他,「你還故意欺負我,嗚~~」
  
  「不要做這種工作了,嫁給我吧……紹璽已經受了很嚴重的報應了,他這輩子……都不會快樂的,如果我讓你從我身邊溜走,我也會跟他一樣,一輩子都快樂不起來。」
  
  楚楚吸泣著,抬頭看到他臉上的一抹血痕,「天啊!你受傷了!」剛剛在黑暗中,她沒仔細看,一但適應了黑暗,發現他的臉頰和唇角都有血。
  
  楚楚慌張的找出手帕幫他擦,「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
  
  「你替我擔心嗎?」日朗笑著。
  
  「廢話!這根本是廢話!」楚楚哭起來,「我不要你受一點點的傷害。」
  
  日朗笑著將她抱滿懷,「我好高興。」
  
  「放開她!」紹璽嚴厲的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哥哥,是我先看到她的。」
  
  日朗將她往身後一藏,「是我先認識她的。」
  
  完蛋了!楚楚在心裡大叫,她居然為了私情忘記自己的工作了!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說?我早就遇到她了,只是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已!你明明也知道的!」
  
  「我比你知道的還多很多。所以我也知道,我比你早認識她。對不起,什麼都可以讓,她是不能讓的。」
  
  他們兄弟的爭吵讓音樂停止,人人都驚得的面面相覷,目光集中到這三個人。楚楚困窘的望著這些竊竊私語的人們,發現繼母和兩個妹妹都用非常嫉妒的眼光看著她。
  
  她們又認不出來。她心情寧定了一點。
  
  「真令人不愉快。」她高傲的昂起下巴,「抱歉,我先告辭了。」
  
  「你別想走。」日朗倒是很喜歡這種混亂,一把抓住她,「臨陣脫逃?這可不行。」
  
  「別碰她,別碰我的芳魂!」紹璽情急之下喊出了他心愛女人的名字,抓住她的另一隻手。
  
  「仔細看,她並不是芳魂喔。」日朗賊笑起來,「還是說,每個長相相似的少女,都是芳魂的替身?但是她在我眼中可是獨一無二的,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這個我不管!」紹璽激動起來,「只要像就好了!我不在乎她是誰,只要外表像就夠了!」
  
  「那你是憑藉著什麼,可以隨便傷害其他人的心呢?誰也不會想當替身的。」楚楚發現自己不由自主的說出這些話來,不禁大吃一驚。但,她自接到案子以後就很想說這句話了。
  
  「被你當作替身,然後沒幾個月就厭倦,尋找更相像的替身時,你想過那些女孩也是活生生的人嗎?她們也會哭也會悲傷也會心碎,你真的想過嗎?大少爺,你也太任性太自以為是了,地球嗎?她嫁人了嗎?」
  
  會場安靜得連掉根針都聽得到,紹璽愣愣的望著她,感覺像是……像是芳魂附身在這個少女身上,狠狠地責備他。
  
  「她沒有死,應該……也還沒嫁人吧!」他痛苦的垂下頭。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她?只會在女人堆裡窮混,你是男人嗎?」楚楚氣得發抖,完全忘記她是「高貴的憂鬱少女」。
  
  紹璽良久沒有說話,簡直讓楚楚氣昏了,「你說話啊!」
  
  「連星球都不一樣,我有什麼資格去找她?!是我先放開她的手的!」紹璽吼了起來,「我根本就不能夠跟她有長久的關係!因為……因為我們不同……我們是不同的……」
  
  連星球都不一祥?意思是日朗他們是外星球來的?!楚楚目瞪口呆的望著他,迅速的望望日朗,和擔心的看過來的林媽媽。難怪!剛剛她就覺得有點怪怪的,林媽媽太年輕了,簡直像是日朗和紹璽的妹妹,不像他們的媽媽!
  
  而日朗和紹璽遇異常人的觀念和執著……她也明白了。
  
  「有、有什麼關係?」就算是這樣又怎麼樣?「星球不一樣就不一樣!還不都是高等生物!就算是……就算是我壽命不如你們長,就算是我比你們早衰老,又怎麼樣?喜歡就是喜歡了,愛就是愛了,哪管得了明天太陽要不要升起!」
  
  她一把描住日朗,急急的往外衝,丟下一屋子驚愕的賓客。
  
  什麼都投有關係了。原來日朗他們是這樣的可憐。這樣的猶豫不決,就為了什麼狗屁星球差別。日朗是提起多大的勇氣才跟她示愛?她為什麼提不起相同的勇氣?
  
  就算是外星人又怎麼樣?她喜歡日朗,她愛日朗!
  
  「等等呀,我說楚楚,有電梯,你不用走太平門呀!」話還沒說完,她已經絆了一跤,連鞋子都掉了。
  
  「要緊嗎?」趕緊把她扶起來,撿起脫離楚楚腳的玻璃鞋。「你真是……我幫你穿起來。」
  
  扶著他的肩膀,楚楚心頭一陣激動,衝進他懷裡,「我不怕!我不怕你是外星人!就算你把皮剝下來是大章魚或者是青面撩牙,我都不怕的!我喜歡你,我愛你呀!就算是外星人我也愛你的!」
  
  「我?外星人?」日朗驚愕的指著自己。
  
  「不要裝了!紹璽剛剛已經說漏了嘴。難怪你媽媽這麼年輕,難怪你總是有點怪異。但是不要緊,真的!嗚嗚~~我跟你走,我會永遠愛你的!我不會跟紹璽一樣傻,一點點阻礙是難不倒我的!」
  
  紹璽也不是只會壞事而已嘛。日朗很享受軟玉滿懷的滋味,此時此刻不想糾正她。原來她誤會了……但是他心裡甜甜的,甜得像是蜜一樣。
  
  「不管我是誰,你都要跟我走?」日朗壞壞的笑,用力擁緊她。「就算我剝下皮像個怪物?」
  
  「那有什麼關係?」楚哭得一臉都是淚,「我若把皮剝下來,只有肌肉看起來也很恐怖啊!我喜歡你呀!我喜歡你……」
  
  就算是以後會被拋下,她也不管了。反正……反正她已經習慣了,這世間沒有永遠,離別是必然的;如果離開他,要花幾十年來思念,那還不如一開始就鼓起勇氣努力地愛。
  
  「你可是親口答應我羅。」日朗很開心的擰擰她的臉頰,心情大好。「我們回你家拿你的書包和行李,到我家去吧!」
  
  楚楚壯士斷腕的點點頭。
  
  只是她沒想到拿個書包需要這麼大陣仗。日朗說要讓她看看外星人的手段,結果居然在幾分鐘之後調了一架直升機來,直飛她家……
  
  「現在是怎樣?」坐在直升機裡面,她的頭髮張牙舞爪的在空中亂飛,臉上的妝已經洗乾淨了。「你該不會……算了!就是一個書包而已,沒有必要冒生命危險,啊啊啊~~」
  
  在她的尖叫聲中,日朗很輕鬆的跳上她房間的窗台,用不知道什麼鬼東西畫了一個圓,輕鬆的卸下玻璃,打開窗戶。
  
  「楚楚,你要帶什麼東西走?」他依舊是無辜的笑。「你要進來嗎?」他伸出手要接她。
  
  她身上有安全繩,但是,真的要跳進去嗎?
  
  既然日朗是外星人,這種事情應該是家常便飯吧?她牙一咬。躍進窗戶,渾身都是冷汗。
  
  楚楚看了看表,為了不引起什麼麻煩,還是趕緊把東西收一收吧!她慌張的把東西放進行李袋中,乒乒乓乓的發出很大的聲響。
  
  聽到有人上樓的腳步聲,她才驚覺自己發出的聲音太大了。
  
  等他們又踏上窗台時,繼母打開門,看到楚楚,表情驚愕。
  
  楚楚臉上的妝雖然洗去了,但是衣服和鞋子都還沒舞。
  
  她就是那個神秘少女?繼母突然火大起來,感覺被戲耍了。不,她不能讓楚楚如願,她說什麼也不能答應,楚楚根本不配有這種待遇!
  
  「你們……」繼母氣急敗壞的衝上前,「你們在做什麼?啊啊啊啊~~」
  
  就在繼母的眼前,他們雙雙跳了下去。日朗抱著楚楚,攀在安全繩上,心情很好的朝繼母揮揮手,直升機隆隆的載著他們飛走了……
  
  她終於離開那個家了。不顧一切的。
  
  等顫巍巍的讓日朗拉上直升機,她呆呆的,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
  
  「木已成舟啦,明天一定很熱鬧。」他仍然是滿臉燦爛的笑容,「楚楚,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外星人,你會不會生氣?」
  
  「啊?」她的腦筋轉不過來。
  
  「不過反正我們要結婚了,所以要告訴你。雖然我不是外星人,但我是『高階解決者』。」日朗搔了搔頭,「唔,你一定聽不懂,但是我會慢慢解釋的,我不想在你面前神秘兮兮的……」
  
  「什麼?!」楚楚跳了起來,「你是我的前輩!」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1 01:13:57

第七章
  
  楚楚的生活突然有了一百人十度的大轉變。
  
  她從一個可伶兮兮的受虐者,變成豪門年輕企業家的未婚妻,每天睡醒的時候,她都得想一下:這個大得可以跑步的房間是哪裡呀?
  
  然後會有女傭客氣的來敲門。請她下去吃早餐,餐桌上總有好幾張笑臉,連紹璽都原諒了她。
  
  她偷偷養的小獵鷹也跟來了。記得林媽媽看到時,只驚呼一聲:「好可愛!」隨後便特別幫小庭弄了個鳥屋,每天呼喚著要它來吃新鮮的雞肉。
  
  一下子發生太多事情了,她一直覺得渾渾噩噩。
  
  那天,日朗帶她回家時,林老先生表情可怕的瞪了她一會兒,而後莫名其妙的大笑,「這個孫媳婦我喜歡!你父母那兒我來擺平吧!」
  
  就像是叫部計程車那樣輕鬆,沒多久她父親就來了,不但答應了婚事,而且謙卑的要求她的原諒。
  
  她不懂為什麼父親要求她的原諒,後來才知道,林氏企業的勢力龐大,不是她爸爸可以抵抗的。林家要脅扣住下半年的訂單,又送上一大筆聘金,他當然屈服了。
  
  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堪在心裡流轉著,但是目光觸及日朗和煦的笑容時,她又說不出來了。
  
  真的,日朗遵照承諾,將她的衣櫃和鞋櫃都塞滿了,恐怕穿個十年都還穿不完。他總是興高采烈的拿出各色各樣的鞋子,嘮嘮叨叨的念著廠牌、年份、設計概念和材質,翻來覆去給她看鞋底和鞋皮,甚至興沖沖的幫她穿上……
  
  她好喜歡他的笑容,好喜歡他這樣像是孩子般喜悅的笑容;多美麗的鞋子。各式各樣都有……
  
  但是這種大量製造的鞋子,穿起來會痛,她已經習慣手工鞋子,但是她總是忍耐著,微笑著。
  
  只有去上學的時候可以讓她高興起來,因為她可以穿爺爺做的學生鞋,舒服的走每一步;日朗幫她轉學了,一家昂貴的私立女中,幾乎都是富家千金……
  
  但是想像中的欺負卻投有發生。養尊處優的生活,溫和有教養的同學,大家聽過她的事情,都覺得很浪漫,這些充滿夢想的新同學對她意外的友善。
  
  有一種悵然在心中漸漸擴大。放學以後。她想去哪裡都可以,就算要在爺爺那兒混到七晚八晚都沒關係,只是林媽媽會擔心的等門;而且不管她多晚回家,都會有熱騰騰的飯菜等她吃。
  
  這祥反而讓她早早的回家了。因為有人會擔心。
  
  她喜歡林媽媽。或許是在太小的時俄失去了母親。所以。她特別眷戀跟林媽媽在一起的感覺,而且……她有點害怕放林媽媽一個人在那麼大的屋子裡。
  
  日朗和紹璽都很忙,並不是天天可以回家吃飯的。
  
  今天,她比較晚回家,目光眺望二樓的落地有時看到一張充滿期盼的臉。
  
  漂亮的林媽媽在等,在等人回家,眼底寫著孤寂和渴望。
  
  她低下頭,不忍心的揩去眼角的淚。「林媽媽。我回來了!」她用力的朝她揮手。
  
  那瞬間,林媽媽笑得多麼美麗啊!「楚楚!」她像個小女孩般揮手,「你回來了。」
  
  有人歡迎她回家呢!她好想衝進那個溫暖的懷抱啊,但還是尷尬的煞車。「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匆匆從二樓跑下來的林媽媽微笑得像個天使,「不會晚,永遠都不晚。你吃了嗎?我們一起吃飯吧!」
  
  這樣的生活……對林媽媽真的好嗎?聽說她十五歲就嫁給了比她大二十歲的林爸爸。日朗和紹璽十歲的時候,林爸爸就因為意外過世了。
  
  她在這個華美卻清寂的豪宅。一點一滴的消耗所有的青春。她還是個孩子,就已經生了孩子,正當青春年少時,就當了寡婦。
  
  一個二十六歲的寡婦,是怎樣熬過來的?
  
  「林媽媽,你怎麼會嫁給林爸爸的?」楚楚終於忍不住問了。
  
  ˍ「這個……」二林夫人臉孔緋紅了起來,「你知道林家世代都是『高階解決者』嗎?」
  
  她聽日朗大概的提過,甚至富可敵國的財產都是因此而來,但是不甚瞭解。
  
  「當年,早在你爸爸和媽媽未出生,甚至你爺爺奶奶都還是孩子的時候,對政府死了心的杜先生解散了情報組織,另外組了『工作室』。他認為工作室是『國際人』而不是『中國人』,林家人是杜先生的得力部屬之一。所以,林家世代的長子長孫都是『高階解決者』,而林家財產來源有那麼點一不正當。」
  
  林夫人的目光遙遠,臉孔染上少女的羞澀,「我和星耀,是在他出任務的時候認識的。」林夫人陷人了回憶中……
  
  那一年,她只有十四歲,被綁匪綁架了。她很害怕,非常害怕,因為太害怕了,她更覺得自己沒辦法坐著等。
  
  「讓我做點點心好嗎?」年少的她纖美得宛如天使,「我、我餓了,我想做點心,我不會跑掉的,反正我也跑不掉……」
  
  在一個綁匪的監視下,她翻了半天的冰箱,材料只能做蔥油餅。攪著麵糊,她不去想自己遭遇的可怕困境,才能夠勉強保持鎮靜。
  
  因為做得太專心了,所以監視她的綁匪悶哼一聲倒下時,她只遲鈍的回頭一望,卻沒有叫出來。
  
  那個高大的黑衣男子將昏迷的綁匪放倒在地,笑笑的將食指放在唇間,然後拉起衣袖,擦了擦她鼻頭的麵糊。
  
  「來。」他將她攬在懷裡,掩住她的耳朵,「不要聽,也不要看。很快的,你就可以回家了……」
  
  依稀記得下一刻便槍聲大作,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她卻覺得自己的心跳聲比槍聲還大。
  
  她是平安回家了,但是她的心卻沒有回家。之後在一個家宴遇到了,西裝筆挺的他,只是笑笑的將食指放在唇間,摸了摸她的頭,「這次沒有麵糊了?」
  
  等她十五歲,實在沒辦法再壓抑深深愛戀著他的心,她悄悄的離家,提著簡單的行李去了林家。
  
  星耀望著這個不斷發抖卻直視著他的小女孩,「小姐。我比你大二十歲。」
  
  「沒關係!」
  
  「……你知道我的另一個工作是和危險做鄰居嗎?」他覺得不可思議地道。
  
  「我知道!」她勇敢的抬起頭,「我……我只問你,你愛不愛我?」她的聲音發顫,「只要你不愛我,我馬上離開。我只要你回答這個!」
  
  每個少女,都是魅人的妖魔,而他……是不是早就被魅惑了?被她純真的笑?被她緋紅的臉頰?還是被她純淨投有一點雜質的心……
  
  「後來我就嫁給星耀了。」從回憶中回神,林夫人不好意思的捂著臉,「我還以為會被他轟出去呢!哎呀,真不好意思,這可能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大膽的事情了……」她的笑容模糊起來,「但是幸好,我鼓起勇氣了……」
  
  只有十年的幸福,叫作「幸好」嗎?從來沒有見識過外面的世界,從一個家直接到另一個家,這樣,真的是「幸好」嗎?
  
  用一年的幸福,換來下半生無數的眼淚,這樣真的好嗎?
  
  楚楚注視著林夫人,看著她走向花園,專心的在花園和溫室穿行。她所有閒暇都在園藝上面消磨,一天天,一年年,迎接花開花落。
  
  家事有女傭代勞,出入有轎車。吃飯有廚師。她被嬌養得像是公主,所以再也走不出去了;困在這個繁花似錦的城堡,她就只能待在這裡。
  
  但是王子不在了……不在了。她的笑容那樣美麗,卻像是霧湖當中的月影,籠著淚光。
  
  「林伯母!吁~~紹璽在不在家呀?他最近逃班實在逃得太厲害了,能不能開除他呀?」興辰氣急致壞的衝進來,捧著一大束白玫瑰,「真是被他氣死!啊,我們公司附近開了家花店,呃……我記得林伯母很喜歡白玫瑰。」
  
  從溫室回來的林夫人的眼睛亮了起來,漾著少女的光芒,興辰失神的望著她美麗的微笑,那神情並不是孺慕。
  
  日朗他們都沒有發現興辰的愛慕嗎?或許,沒有發現才是好事吧……
  
  「楚楚。」興辰拍了拍她的肩膀,「還習慣嗎?」
  
  「大家都對我很好。」她低下頭,「但是這樣完美的家庭,我覺得不太習慣……沒有爭吵,沒有摩擦,好得不像是真的。」
  
  「你真是太客氣了!你也覺得不正常吧?」興辰越想越氣,「幸好你還是正常人!這對脫線兄弟只會傻笑,什麼事都不要緊!一個只會追女人,一個只會追鞋子,天塌了也說無所謂!幸好你來了,千萬不要拋棄日朗啊,趕緊長大來幫我的忙吧~~」
  
  「喂,別抓著我的楚楚。」日朗警告,將她搶過來。
  
  「咳,說個兩句話也不行?」興辰對他揮了揮拳頭,「會少塊肉嗎?好不容易有個正常人了。」
  
  「我們都很正常好不好?」日朗拉長臉,「去去去,就你愛窮操心,滾去吃飯吧!」
  
  她還是好喜歡依偎在日朗的懷裡。
  
  但是,為什麼她會不由自主的望著天空?
  
  小鷹飛了過來,輕輕鳴叫兩聲,兩雙清明的眼睛,一起注視著遠方。
  
  「在看什麼?」日朗靠在她旁邊的欄杆,輕輕的撥了撥她的頭髮。
  
  「我今天聽林媽媽說了她和林爸爸結婚的事情。」她將臉偎在日朗的手臂。有淡淡的煙味,和剛剛洗過澡的清新。
  
  「很像童話故事對不對?」日朗笑了笑。
  
  「我們一不也是嗎?好像灰姑娘的翻版。」楚楚吐出一口大氣、依舊望著遙遠的天空。
  
  日朗有些害怕這種眼神,感覺她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就要消失在夏日的香氣裡,「楚楚,我並不是……」
  
  「我知道的,其實我都知道。」她笑了起來,眼睛瞇瞇的。
  
  「若說在楚家這幾年我學會了什麼,那便是『察言觀色』。你這樣狂熱的收藏鞋子,只是想留下一些『足跡』,對不對?因為你表面安定的生活,其實潛藏著無數的危機。你和紹璽對每個人都好,因為你們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死於任務,你們想要好好的享受安靜平凡的家庭生活……我瞭解,我真的瞭解。」
  
  「一開始,你也很猶豫吧?你猶豫要不要把我放到你的生命中,你想留一點快樂給我,只是你發現我已經夠悲慘了,所以你想把我納人你的羽翼下,就算你有萬一,還有林媽媽跟興辰會照顧我,對不對?」
  
  日朗不再帶著無辜的笑容,他的表情深沉起來,目光熾熱的望著她。她說得很對,完全對,超乎年齡的早慧,讓他覺得心疼又不安。
  
  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她的?呵,他也說不清楚,像是看到一株被大石壓住的薔薇,頑強的芳香,一點也不願意被打敗,他驚奇、他憐惜,他想呵護這株薔薇,不再讓她生長在荊棘遍面的沼澤裡。
  
  「我是愛你的。」如果胸腔這種強烈的痛,這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不叫作「愛」,那該以何為名?「我會因為這樣更珍惜自己,我對你發誓,絕對不會將你拋下。
  
  楚楚投身到他的懷抱,臉緊緊的埋在他的胸膛。
  
  她很清楚,該死的清楚。王子和公主結婚,永遠不是「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王子會出征,她卻只能待在這個繁花似錦的城堡,憂心的等他回來。
  
  誰也沒有教導王子和公主要如何成為國王和皇后,誰也不會去提王子可能因為爭戰而喪生,公主從此只能待在城堡裡追憶逝水流年。
  
  這不是童話故事,而是修烈的人生。
  
  「我也是愛你的。」楚楚閉上眼睛,更用力的抱緊他。
  
  *   *   *
  
  那一年的署假,辦了一場非常盛大的婚禮。
  
  繼母冷淡的到新娘休息室致意,楚楚更冷淡的看她一眼。
  
  「你不要以為,你飛上枝頭當風凰了。」繼母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跟她說,林家要的只是你肚子裡的孩子罷了,因為他們丟不起林家骨肉流浪在外的臉!「
  
  「原來這是你原本打的主意啊!」楚楚笑得坦然,語氣卻是森冷的,「你是派邵皙遠還是雪美去執行這個重責大任?還是說……你當年用這種手段獲得男人?」
  
  楚楚捱近一點,「我比你想像中的知道更多喔,你該把爸爸的健康報告藏深一點的。我是爸媽辛苦生下的試管嬰兒,爸爸到現在還不知道問題其實出在他身上,所以,邵皙和雪美到底是誰的小孩?」
  
  當年的媽媽應該是非常愛爸爸的吧?連不孕這種原罪都攬在自己身上,即使被背叛,被傷害,也沒有拿這點出來當武器;但是她並不愛爸爸,所以可以冷血的嘲笑著他的無知。
  
  繼母臉色發青,失去了所有的冷靜。揚起手想要打倒這個看透一切的眼中釘。
  
  楚楚用力將她推開,卻露出害情的表情。「哎呀」一聲坐倒在地上,林夫人大吃一驚,趕過來扶她,「你做什麼?你對我可愛的媳婦兒做什麼?出去!來人啊,快把她趕出去!」
  
  「賤貨!你這不要臉的賤貨!」繼母像是瘋子一樣地抗拒著,「不要抓著我!我早該把她掐死……」
  
  「把她趕出去!」林夫人厲聲命令,「別碰我們家的楚楚!楚楚,要緊嗎?不要怕,不要怕……」
  
  我們家的楚楚。她在心裡咀嚼這句話。今天她要結婚了,但是她親生的媽媽沒有來,而繼母是來詛咒她的:只有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林夫人這樣護衛著她,真的……她有媽媽了,終於等到了。
  
  「媽媽……媽媽……」楚楚哭著抱緊了林夫人。
  
  這孩子,比她當年大不了多少啊!林夫人眼中泛著淚光,「是啊,以後你就是我女兒了,乖,媽媽在這裡……」
  
  這場婚禮,讓她有了家人。
  
  她並沒有注意到結婚禮堂有多麼豪華,也沒有注意到多少人目露羨慕嫉妒的目光;她甚至不記得穿著多麼美麗的禮服,或者是佩戴了價值多麼連城的珠寶。
  
  她只記得,在光亮的那端,紅毯的那端,日朗露出純淨的微笑,將手遞給她,並且給了她一個美麗的承諾。
  
  她有家了。
  
  然後她抬頭,望著光亮,說:「我願盤。」
  
  當美麗的指環套住了她的手指,她知道,她與日朗,也將纏綿一生……
  
  賓客散盡後,楚楚在新房的浴室裡不斷的自我心理建設。其實早就知道有這一天了,她可是高中女生,很懂事的高中女生!
  
  可,再懂事還是會害怕呀!她縮在熱水裡,實在提不起勇氣打開浴室的門。
  
  該圍條浴巾出去呢,還是要穿上睡衣?或者浴袍比較自然?日朗就是穿著浴袍從浴室走出去的,但是她卻像是逃命一樣隨便抱著一疊衣服就衝進來。
  
  「楚楚?楚楚!」日朗敲著門,「你該不會暈倒在浴室裡吧?楚楚!」
  
  「……我沒暈倒。」她有點想哭,「我……我只是不知道該穿什麼出去。」
  
  日朗忍住笑。她一定很害怕。「你平常穿什麼睡覺就穿什麼好了。」
  
  那就是睡衣羅?楚楚抑住狂跳的心,穿上了衣服。
  
  當楚楚紅著臉出來時,日朗覺得……她實在太可愛了,規矩的長睡衣上面還有小熊圖案呢!
  
  「頭髮都濕濕的,這樣不能睡覺吧?」日朗拿了吹風機,以指代梳,幫她把頭髮吹乾。
  
  日朗,好溫柔喔~~大大的手掌撩撥著她的頭髮,讓她覺得好安心、好安心,安心到想睡覺……等吹乾了她的頭髮,日朗發現她巳經靠在自己身上睡熟了,他憐惜的將她抱起來,
  
  今天她祖夠累的了。望著這張靜謐的睡顏,他心裡湧起一股柔情。她實在還太小了,但是不把她姿回家,又怎麼光明正大的保護她?
  
  先不要去想衝動的本能吧!現在他只想吻吻她嬌嫩的唇,然後擁緊她,好好的睡一覺。
  
  等她長大一點吧!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到那時候……
  
  半夜。楚楚迷迷糊糊的醒來。咦?她在哪?
  
  好不容易習慣那個可以跑步的房間,現在這個房間又更大了,簡直可以騎腳踏車。望著天花板的水晶吊燈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
  
  呀,她跟日朗結婚了,今晚不就是洞房花燭夜嗎?
  
  轉過頭,發現日朗就在她旁邊熟睡著,兩個人的頭髮糾纏在一起,分不出是誰的。
  
  結髮夫妻……就是這樣吧!
  
  楚楚盯著他的臉看,覺得怎麼看都看不夠。好喜歡他,真的好喜歡他……她偷偷地親他一下,發現他沒有清醒,於是放膽的在他臉上摸索著,親過他完美的額頭,長長的睫毛,鼻子,還有嘴唇,眷戀的流連……
  
  他的耳朵看起來好好吃哦。她輕輕的咬了咬他的耳垂。好奇的含在嘴裡。唔,好喜歡他,喜歡得想整個吃下去……
  
  「你再玩下去,今天就得破功了。」日朗沒有睜開眼睛,微微地按住她的腦袋。
  
  被小小的嚇了一跳,她還是忍不住好奇的問:「破什麼功啊?」
  
  「……我想忍到你成年的。」
  
  「忍什麼?」楚楚望著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忍這個……」日朗撲倒她,在她脖子一陣亂親,怕癢的楚楚笑得氣喘不過來,「不要、不要!好癢喔~~日朗,不要啦~~」
  
  日朗的黑眸漸漸轉暗,他含住了她推拒的手指,輕輕啃吻;楚楚覺得身子像有電流通過一樣,頭髮都豎了起來。
  
  「你知道有些地方不能碰嗎?」他的聲音低沉而性感地誘哄著,手解著她的鈕扣。
  
  楚楚紅著臉,搖了搖頭。
  
  「比方耳朵啦,手指啦,還有這裡……」他沿著她的臉頰往下,舔吻她的脖子,「還有這裡……」一路慢慢解開的鈕扣像是路標,他欣賞著她小小的抽氣和微微的喘息,沿著脖子緩緩的挪移到胸前的渾圓。
  
  「剛剛好呢。」他的大手握住那對嬌白如鴿的輕顫,「我好喜歡啊……」
  
  「謝謝,啊……」楚楚輕輕的叫出來,只覺得自己臉紅到要燒起來了,日朗似在她的膚表放火,連內在都要一起焚燒。好奇怪的感覺……
  
  一路解開鈕扣,日朗一路的親吻,楚楚覺得自己腦筋亂成一團,好像全成了豆腐一祥。這件長睡衣是扣到底的那種耶……
  
  等她清醒一點點,只覺夜風朝著她「涼快」的胸部打招呼,連肚子都冷颶颶的。「呃……日朗,你好像,親得有點遠……」
  
  「不會啊。」他支起身子對她無辜的笑笑,「因為要『接吻』嘛。」
  
  「接吻?」她呆了呆!沒有注意到日朗趁她發呆的時候,用膝蓋將她緊緊並在一起的腿分開,偷偷地幫她褪下最後一件衣物……唔,也可以說他「破壞」了最後一件衣物。
  
  感謝紹璽的建議,這種只靠細細的帶子繫住的內褲一使勁就斷了。
  
  「嗯,另一種『接吻』……」他俯下身。
  
  「不行!啊~~那裡不行~~」楚楚尖叫了起來。真是……真是太太太……太令人驚駭了!她沒想到「接吻」還有那種意義!
  
  抬起頭,日朗舔了舔嘴,仍然是人畜無害的無辜笑容,「因為是楚楚,所以我才想要這樣『接吻』啊……」
  
  「哇~~」楚楚又尖叫了起來,「住手啦!嗚~~」她全身發抖,被雷劈到也沒這麼戰慄。
  
  「所以說,楚楚呀,有些地方是不能亂碰的。」日朗壓住她的雙手,惡作劇的舔她的耳垂,「誰讓你先碰我的耳朵呢?」
  
  楚楚真的清醒了,她覺得自己有點像是砧板上的雞鴨魚肉,有點想哭。「呃,現在說對不起來不來得及?」
  
  「來不及了耶……」
  
  日朗一沉身,楚楚就尖叫起來,「你最少也把我打昏!第一次會痛啊!我怕痛!」
  
  「我不想要抱死魚。」日朗哄著她。「不會很痛的……」
  
  「又不是你在痛!」楚楚拚命掙扎,「不然你也幫我找個局部麻醉師啊!我不要痛啦!」
  
  「親親可以止痛喔。」日朗吻住她,楚楚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她不得不承認,日朗很會接吻。真奇怪,只是口舌纏綿而已,為什麼會有這種飄飄然的感覺?連思考都停止了……
  
  一陣銳利的痛驚回了她的神智。騙子!還騙她不會痛,這個可惡的騙……
  
  只是痛感很快的退去,另一種奇異的渴望和尖銳的感覺攫住了她,她忍不住嬌呼,說不出到底喜不喜歡……
  
  「可愛的楚楚,你要學的還很多呢……」日朗在她耳邊輕喚,聲音熱情而緊繃,「我的楚楚……」
  
  她張開迷濛的眼睛,望著他眼底有些瘋狂的熾熱,她皺緊眉,迎向他。
  
  雖然有些生澀,不過他們的新婚之夜,還很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1 01:14:17

第八章
  
  結婚後第三天,他們回楚家作客。
  
  楚懷很熱情的招待他們,心裡盤算著這樁有利無害的婚姻可以給他帶來怎樣的好處,滿臉笑容;繼母勉力維持著高貴的面具,眼光裡卻閃爍著一點害怕。
  
  趁著兩個男人在談天的時候,繼母悄悄的接近趁姐,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一旁低聲道:「你若敢跟你父親胡說……」繼母的長指甲幾乎要陷入楚楚的肉裡面。
  
  楚楚徽笑,迅雷不及掩耳的反扣住她的手,繪母痛得臉變色,「別出聲喲。」
  
  楚楚好心的提醒,「等爸爸注意到我們,我可能會『胡說』而不小心說漏嘴。」
  
  「你果然是個可怕的女孩,我從來沒有看錯!你這惡魔!」繼母忍住痛,額上有細細的汗。
  
  「繼母,這只惡魔是你養出來的。」楚楚鬆了手。臉上笑容不改,「你若對我好一些些,善待我一點,這只惡魔不會咬你。」
  
  「我討厭你!你就像你那母親一模一樣。」繼母揉著自己的手,怨恨地說。
  
  「我們意見相同不是嗎?」楚楚橫了她一眼,「我也非常討厭你。」說完,她走回日朗身邊。
  
  瞇了瞇眼睛,繼母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怨毒,她悄悄的從口袋裡拿出一小包東西,想要伺機塞進楚楚放在沙發上的皮包裡。
  
  日朗一把抓住她的手,「楚夫人,你在做什麼呢?」
  
  繼母白著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楚楚微笑道:「日朗,這是繼母的興趣。把東西偷偷塞在我的包包裡,然後健忘的大喊楚楚偷東西了。」
  
  楚懷呆住了,把那一小包東西打開,裡面都是珠寶。「你……難道……」
  
  「爸,你要習慣,這又不是第一次。」楚楚挽住日朗,「我們告辭了,你們好好溝通啊!」
  
  關上大門,卻關不上大聲爭吵的聲音,楚楚與日朗兩個人相視而笑。
  
  「你早就知道她會這樣做?」日朗按了電梯按鍵。
  
  「我不知道哩。」本來她的想法更惡毒一點,不過既然繼母自拆城角,她也樂得省事。
  
  「我們回家吧!」
  
  楚楚的臉偎在日朗的手臂上,滿臉幸福的笑。沒錯,她現在有家了。
  
  *   *   *
  
  他喜歡這樣的天氣。
  
  萬里無雲,天空光亮得像是剛剛洗過一樣。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天際,而他心愛的人,正在他身邊熟睡。
  
  這大概就是所謂「幸福的天氣」吧!
  
  自從和楚楚結婚以後,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幸福到了巔峰了,以後的每一天,都會像這祥幸福。
  
  應該。
  
  只是有時候,他會有一絲絲的不安。當她呼喚小獵鷹,讓風吹起她的裙擺,一雙澄澈的眼睛望著遙遠的白雲時,他會覺得她是這樣的美,卻美得這樣模糊。
  
  像是要跟著獵鷹的翅膀,隨風而去。
  
  「在看什麼?」他忍不住打斷楚楚的冥想,想要知道她到底在眺望什麼。
  
  若有所思的望了他好一會兒,楚楚抱住他的脖子,「我愛你。」
  
  已經放暑假了,公司也不是非他不可,他們原本可以去蜜月旅行的。但是楚楚哪裡也不願意去,只想待在這個半山腰的家中,和林夫人一起做點心,或者和日朗手牽手去散步,甚至在書房裡看著書,相擁著打瞌睡。
  
  座落在半山腰的林宅很大,他們有時候只是在家裡探險;日朗也會告訴她到處出任務的趣事,讓她把玩武器和道具,驕傲的讓她看歷代高階解決者的畫像。
  
  「這是我爸爸。」日朗指了指最後面的一幅畫,「將來我的畫像會掛在他旁邊。」
  
  楚楚笑了笑,但是日朗沒有看見她微笑裡的惶恐。
  
  有時候日朗會說要出差,楚楚會抱著他很久很久,不肯鬆手。
  
  「我很快就回來了。」
  
  這時,楚楚會深深吸一口氣,笑笑的放開他,但日朗依舊沒看到楚楚努力壓抑的恐俱。
  
  日朗真的以為,這樣平凡淡然卻溫馨的生活可以一天天、一年年,直到永恆。
  
  只是,他從來沒有想到,楚楚居然要離開他。
  
  「去美國唸書?為什麼?」正在吃飯的他驚愕的望著楚楚,「為什麼要離開?台灣不也有學校嗎?這裡的同學欺負你嗎?為什麼……」
  
  楚楚低頭好一會兒,終於堅定的望著他。眼中有著閃閃的淚光,「我不要在家裡等你。我已經跟爺爺申請要成為『中階解決者』了,爺爺說,我若能通過『生命救援會』的訓練,就考慮讓我升為『中階解決者』。」
  
  「我反對!」日朗的笑容不見了,他猛然的往桌子一拍,「你以為那邊的課程和『初階』一樣?那不是辦家家酒。那是隨時都可能送命的訓練,我絕對不要讓你去!」
  
  「我要跟你一起出任務!」楚楚激動起來,「我不要在家裡等!聽到了嗎?我不要!這樣我會瘋掉!我要跟你並肩作戰,不要在家裡等你!」
  
  「我已經很久沒出任務了。」日朗靜了下來,「你若害怕的話,我就推掉所有任務。」
  
  「可以這麼做嗎?這不是你們家族的驕傲嗎?」楚楚握緊拳頭,「世代都奉獻一個長子出去當『高階解決者』,你不是一直以你父親為榮嗎?你不耍以為騙我出差什麼的我就不會擔心了,我都知道,媽媽也都知道的!」
  
  想起那些不寐的夜晚,她實在無法忍受了。她沒辦法在城堡裡等待,再怎麼危險艱困,她都要在日朗身邊。
  
  「我不是公主!我不是!我學不會等待,我只要在你身邊!」楚楚所有累積的情緒爆發了。
  
  日朗鐵青著臉瞪她,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已經很久沒去探訪爺爺了,自從他成了「高階解決者」,就不再去找他了。像是一種不成文的默契,高階解決者不會回去跟爺爺商量煩惱,畢竟他們都已經獨立了。
  
  等日朗按著地址,找到老爺爺的住處,望著櫥窗的鞋子,著實發愣了好一會兒。他認得!雖然只有一雙規矩的學生鞋,但那正是……正是吉翁的作品呀!
  
  日朗衝進手工皮鞋店,老爺爺戴著老花眼鏡,叼著煙斗,正在做鞋子。
  
  「爺爺,你……」他顫抖的指著鞋,「為什麼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就是吉翁?」
  
  老爺爺倒是一點意外也沒有,慢條斯理的抽了口煙,「你也沒問過吧?不過,你還在我這裡的時候,我好像是開美術社的。小日朗,你長大好多羅,找張椅子坐吧!」
  
  煙草的香味瀰漫在這個小小的店面,老爺爺沒有停下手上的活兒,「所以說。就算是再親近的人,能夠瞭解的部分,還是很少的。」
  
  「爺爺,你為什麼要讓楚楚去接受訓練?」日朗生氣了,「她跟我們不一樣,她是平常人,一點點準備都沒有的!當當玩票的初階解決者沒有什麼,但是……」
  
  「你為她擔心?」爺爺望了望他。
  
  「那當然!那種訓練是會死人的!她如果出了什麼意外,我……不!我不讓她去!說什麼也……」
  
  老爺爺讓他滔滔不絕的說下去,只一直沉默的抽著煙斗,等他終於發洩完了,遞了一杯咖啡給他。
  
  「再親近的人,彼此也是有不瞭解的地方。」把鞋子做好。老爺爺滿意的看了看,「所以才更需要將心比心。你現在的煩惱,跟楚楚的煩惱有什麼不同呢?你們的擔心,不都是一樣的嗎?」
  
  他和楚楚的擔心一樣?日朗發起愣來,想著楚楚凝視著他的焦慮眼神。
  
  和他的焦慮有什麼不一樣嗎?不,沒有什麼不同的。
  
  被留下的那個總是非常焦灼,非常憂慮,害怕到不能壓抑;有多愛她。就多希望她能夠遠離危險。
  
  「我只是想要保護她而已……」日朗頹然的垂下雙肩。
  
  「相同的,她也只是想要保護你而已啊!」老爺爺笑了笑,有些感傷的,「不要拒絕女人的保護,那等於是拒絕她們的愛,最後落到像我一樣用盡半生追悔莫及。是沒有意義的。」
  
  老爺爺的眼光遙遠了。在那年輕的歲月,他是多麼意氣風發,又多麼無知啊!混亂的時代,愛與恨只有一線之隔。他拒絕了她並肩的建議,只想將她保護在自己的羽冀之下。
  
  結果,最後只能在頹圮的磚瓦中呼喊她的名字。若是時光可以倒轉,他願意用一切交換,只求可以見她最後一面。
  
  這個年輕人需要想一想。他必須知道,深愛的人,是他並肩的伴侶,而不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良久良久,小小的店面役有一點聲音。日朗動了動,表情有些惘然。
  
  「爺爺,請你幫楚楚做幾雙可以熬過訓練的好鞋子。」他輕輕的歎了口氣。
  
  「這個我可以辦到。」老爺爺和藹的笑了笑。
  
  最後,楚楚還是提起行李,準備出國了。
  
  楚楚回頭眷戀的望了望這個美麗的家。這是她的家,她真正的家。
  
  「媽媽,你會氣我這樣走掉嗎?」望著林夫人。她滿臉的愧疚。
  
  「你會回來的。」林夫人幫她整理了一下領子,「再說,這個家有一個人在等待,就已經太多了。」
  
  楚楚依依不捨的回頭看了好幾次,林夫人微笑的目送她。
  
  若是當年她鼓起勇氣,或許也會這樣選擇吧!林夫人想著。最少,她還可以看到丈夫最後一面。而不是無數次在深夜裡哭著醒來,滿心的話想說,卻不知道該對誰說。
  
  星雄,最後的那一刻,你可想到我?你有沒有想要跟我說什麼?你痛不痛?害不害怕?若是在你身邊就好了,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在家裡等待……
  
  「林伯母。」興辰擔心的追出來,「晚上風大,怎麼還站在這裡?會冷的唷。」他幫林夫人圍上圍巾,「我們進去吧。」
  
  這孩子……林夫人微笑了起來。
  
  也過了這麼多年了。興辰家是他們的鄰居,從小就在家裡來來去去;星耀在出任務驟逝的時候,她以淚洗面,根本振作不起來。
  
  當時,這個鄰居的孩子,拉著她的衣服,也跟著哭,「林伯母,不要哭好嗎?嗚~~我會陪在你身邊,請你不要哭……」
  
  他真的這樣一陪好些年,一直沒有忘記小時候的諾言。
  
  「嗯,我們進去吧。」她微笑,像是天使一樣的溫柔慈悲。
  
  林夫人望了漸暗的天空一眼,星星已經出來了。星雄,我現在過得很好,孩子們都長大了,各有各的人生要展開,我們都很好,你不要擔心。
  
  「興辰,你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林夫人不太放心他,「這幾年讓日朗和紹璽拖累,你只是拚命忙,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有女朋友了……」
  
  「呃……有啊!」興辰不好意思的別開臉,「我有喜歡的人了。」
  
  「真的?哪天帶回來讓我看看吧!」林夫人笑了笑,非常美麗的。
  
  「……有一天吧,或許有一夭。」興辰窘迫地回答。
  
  *   *   *
  
  「日朗,你還生我的氣嗎?」在機場,日朗和楚楚互相凝望著。
  
  他沒說話,甚至沒有笑。這些天他都忙到很晚,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只有在睡夢中感受到他的激情和溫柔,天一亮。他又不見了。
  
  她很悵然,甚至不只一次問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日朗摸了摸她的頭,俯身用吻回答了她。「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他又出現那種人畜無害的笑容。
  
  楚楚心裡馬上響起警鐘。越瞭解他,越知道他那無辜笑容底下總是打著鬼主意。
  
  「我不會被退訓的!」楚楚握緊了拳頭。
  
  「我也相信你不會。」日朗揮了揮手,笑得很燦爛,「我愛你,楚楚。」
  
  滿懷狐疑的上了飛機,楚楚飛向異國……
  
  *   *   *
  
  「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會在這裡?」嚴苛的訓練沒有嚇倒她,但是日朗出現在訓練基地,卻把她嚇個半死。
  
  他用筆記本敲了一下楚楚的腦袋,「什麼『你』?叫我教宮!剛剛伏地挺身做得不夠標準,追加一百下!」
  
  這是美夢還是惡夢?日朗成了訓練營的教官,他對楚楚特別嚴格,整得她生不如死。
  
  槍林彈雨的模擬訓練中。她一面怒吼:「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乖乖退訓!」
  
  一面拿著槍就地找掩護。
  
  「我也沒有這樣打算啊!」他好整以暇的滾到她身後,「只要讓你早日結訓就好了,所以我要更嚴格的訓練你!」
  
  「臭日朗!我恨你~~」楚楚慘叫了起來。
  
  訓練營的夥伴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用中文互相對罵的教官和楚楚,「喂,他們說什麼啊?」
  
  被問的人沒好氣,「我是日本人,我哪聽得懂?」
  
  「我是韓國人,別問我。」另一個人趕緊撇清。
  
  「同文同種反而更嚴格,可憐哦……」大家都為那個嬌小的女孩一掬同情之淚。
  
  暑期訓練結束,楚楚帶著滿身的跌打損傷和一雙熊貓眼,拿到了結訓證書;拜日朗的魔鬼訓練所賜,她的英文已經可以應付普通對話了。
  
  同伴對她非常好,紛紛留電話給她;消息比較靈通的,幾番欲言又止,只道:「……楚楚,我們以後同校,你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
  
  「同校?」她有點摸不著頭緒。她是報名了生命救援會的專屬學校,但是同校需要說得這樣「節哀」嗎?
  
  等開學了,一上課,只聽楚楚發出一聲慘叫。
  
  「你……你你你……」她顫抖地指著神出鬼沒的日朗。
  
  「沒錯,我也剛接了聘書。」他心情很好的亮了亮聘書,「而且因為我們結婚了,所以可以住在一起喔。」他的笑容這樣無辜燦爛,「不過,你不要以為我會放水,我會更嚴格督促你的訓練和功課~~」
  
  「救命啊~~」楚楚絕望的呼喊遠達天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1 01:14:35

第九章
  
  某國的國安總部。
  
  一對穿了長大衣的俊男美女走了進來,雖然是東方人,但是這棟大樓出入的特務奇奇怪怪。警衛只揮手要求他們通過偵側器。
  
  警鈴響了起來,帶衛有點不耐煩。這些特務真的很沒常識。身上老是要帶些奇怪的道具弄得警鈴大響才甘願。
  
  「你們的上司沒有說過嗎?任何金屬製品,包括鈕扣都不能夠帶進來!」警衛戳了戳俊男的胸口。這東方人真讓人不順眼,居然比他還高,還長得這麼俊俏,臉上還掛著人畜無害的無辜笑容。
  
  他乖乖的一掀大衣,警衛目瞪口呆的望著他大衣底下披披掛掛的槍枝。
  
  「晚安。」他友善的打招呼,一槍將警衛轟得老遠。
  
  其他人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讓那個嬌小的女性開槍轟得走避不及。
  
  「防彈衣要穿厚一點。」東方女孩露出慧黠的笑容,「我可以介紹你們比較好的廠商。」
  
  他們躍過被轟得亂七八箱的櫃檯,一路殺上去;兩個人搭配得宛如呼吸一般天衣無縫,槍林彈雨中,互格掩護和誘敵。
  
  當支援的兵力徒勞無功的掃射堅固的柱子時,他們甚至還有時間接電話——
  
  「興辰?我在出公差呀。媽怎麼了?車禍!」日朗緊張起來,想要往下問時,楚楚一把搶去電話。
  
  「媽怎麼樣了?要不要緊?擦傷?喂,別鬧了,車禍是很嚴重的!」她射出銀針,將摸過來的特種部隊射個正著,手掩著手機,很好心的提醒被射中的人,「大哥,你別把銀針拔出來,拔出來會死的。大家都是領薪水的,別這樣捨命好嗎?謝謝。」
  
  那個特種部隊隊員驚恐的扶著插在脖子上的銀針,動也不敢動。
  
  楚楚囑咐了半天才收線,看他呆呆的杵著,有點於心不忍,「這個可以報重大勞工傷害啦,你趕緊昏過去啊!」
  
  「我……我緊張到昏不過去。」隊員老實的回答。天啊~~這隻銀針貫穿了他的頸子耶!
  
  日朗看不過去,賞了他一肘,翻白眼昏倒前,那個隊員口齒不清的說:「謝謝……」然後很安心的昏過去。
  
  「媽怎樣了?」日朗一面關心,一面等對方把子彈射完。
  
  「興辰說,媽讓腳踏車撞了,我叫他帶媽媽去檢查一下。真是的,摘不好是腦震盪……」
  
  「那不能慢慢來了。」日朗皺眉。
  
  「是啊,動作得快一點了。」楚楚重新裝上了彈匣。
  
  他們走出掩護,開始用火力威嚇,那般氣勢嚇得眾人抱頭鼠竄;有個滿臉是血的隊員呆呆的望著拿槍指著他的楚楚,趴在地上,不知道該不該扣板機。
  
  楚楚對他使眼色,「快昏倒啊。」她小小聲的說,「領薪水的還這麼不識時務。」
  
  他趕緊眼睛一閉。反正滿廳的人都讓他們癱倒了,保住一條小命要緊,而且他還可以報個「因公受傷」的獎金補助。
  
  日朗和楚楚很安然的上了電梯。
  
  「視網膜辨識。」楚楚聳了聳肩。
  
  日朗把眼睛湊過去,「所以說,太相信電腦實在不好。」他指了指特殊的隱形眼鏡,「要騙笨笨的電腦是很容易的。」
  
  「這次大概全體生還。」楚楚很欣慰梭下那群笨蛋都活著。
  
  「防彈衣是幹嘛用的?大家都是領薪水的,不用那麼拚命嘛。」日朗還是一臉無辜的笑。
  
  殺到「客戶」面前,那個被拘禁的男人差點口吐白沫。
  
  為什麼他這麼倒楣?偏偏讓最暴力最誇張的「王子與公主」護駕!他哀叫起來,「你們工作室沒人了嗎?!」
  
  「安得森先生,不好意思,剛好我們夫妻有空。」楚楚和日朗一人架一邊將他扶起來,很愉快的說:「走了!」
  
  「不!不要這樣!我不要跳傘!」他聽說過「王子與公主」的恐怖事跡——硬架著客戶高樓跳傘逃生,「我們不能用安全一點的方法嗎?譬如說直升機之類的……」
  
  「我們工作室有改進了,這次保證是直升機。」日朗笑得很燦爛。
  
  楚楚也笑得很嫵媚,「對呀,的確是直升機喲。」她快速的在玻璃上貼了幾個塑膠炸彈,把整個落地窗炸個粉碎。
  
  窗外的確有直升機在盤旋……但是老天,這是三十樓!
  
  「相信我們,我們工作室真的有改進了。」日朗拍胸口保證,「跳過去就可以了。」
  
  「跳、跳過去?!」安得森先生面色如土,「不不不,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啊啊啊啊~~」
  
  王子和公主不由分說,一人抓一邊,架著他硬跳出窗外,安得森先生發出淒慘的叫聲。倏地身子被猛然往上一提——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對玩命夫妻已經攀上了安全繩,直升機盤旋著飛上天際。
  
  他們有安全繩,安得森可沒有啊!他發出溯臨死亡的慘叫,「放我下來~~我寧可被抓去判刑也不要逃了!救命啊~~」
  
  直升機飛向夕陽,帶著陣陣慘絕人寰的叫喊……
  
  安頓好了安得森先生,趁楚抓抓頭,「他沒事吧?」
  
  「我想沒事吧。」日朗摸摸下巴,「不過醫生說他受驚過度,需要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
  
  「真是太脆弱了。」楚楚語重心長的說。
  
  「我也這麼覺得。」日朗同意的點點頭。
  
  說到這個楚楚就感慨萬千。自從讓日朗親自指導以後,她早就鍛煉出「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能力了。
  
  所以說,這些客戶應該來讓日朗教導一下……
  
  「收工了,回家吧!」日朗提起行李。
  
  「又要搭戰鬥機嗎?耳朵會不舒服耶。」楚楚抱怨了。
  
  「沒辦法,趕時間啊!」日朗也發牢騷,「聽說當飛行員對生殖能力有影響耶。」
  
  「這又是哪個莫名其妙的『聽說』?」楚楚紅著臉給了他一拳。
  
  他們結婚已經五年了。本來只是來美國受訓,不知道怎麼搞的,一個案子接過一個,接到最後兩個人的心都玩野了,乾脆把台灣的事業丟給紹璽和興辰。
  
  老爺爺知道他們對於臥底、搜集情報這種靜態工作沒興趣,只好把一堆烽火連天的工作丟給他們。要說表現出色,也真的夠出色了,只不過他們的表現太「華麗」了些。
  
  工作室的名譽已經被他們毀得差不多了。每次接受委託,委託人都會千交代萬交代,千萬不要讓代號「王子與公主」這對暴力夫妻護駕,除非是萬不得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才會含淚慘叫著跟他們逃命。
  
  不過他們的完成率是百分之百的。老爺爺雖然對他們的暴力表現只能搖頭,但是接到困難的案子,托人可托,也只能勸委託人看開些。
  
  幾乎每個委託人都想暗殺這對夫妻,因為逃出生天還得看很多年的心理大夫。心靈的創傷太大了,不是每個人都有可以玩命的心臟。
  
  這對夫妻的惡行太多了,黑白兩道看到就躲、全世界可以橫著走了,但是世界再大,哪有自已的家好?
  
  他們兩個都戀家,就算全世界跑遍遍,還是渴望回到那個在半山層的、有著溫柔笑容的家人身邊。
  
  滿身疲憊的提著行李回到家中,楚楚歡呼一聲,衝進林夫人的懷裡。
  
  興辰在旁邊嘀咕:「我還以為家裡有個正常人了。」
  
  「興辰哥,有你就好了。」楚楚馬馬虎虎的跟他打招呼。
  
  「都是日朗帶壞了你。」興辰惡狠狠的瞪日朗一眼。
  
  日朗掛起無辜的笑容,笑著搭上這位比親人還親的兄弟肩膀。
  
  真的回家了。一家和樂的談談笑笑、平凡的生活,真的比較好。
  
  日落以後,紹璽帶著新婚妻子回來,那位笑起來朦朧的芳魂,小腹已經微微凸起了。
  
  這小子手腳真快啊~~不過幾個月沒回家,老婆娶了不說,連小孩都有了!日朗覺得很不可思議,好奇的打量著,他的職業第六感告訴他,這位弟妹並非凡人。
  
  該不會真的是外星球的公主吧?
  
  楚楚驚駭又好奇的摸了摸芳魂的肚子。好奇妙……孩子真的會在媽媽的肚子裡慢慢成長。
  
  當夭晚上,不知道為什麼,楚楚一直睜著眼睛,若有所思的望著天花板。
  
  「太累?睡不著?」日朗體貼的翻身面對她,「要不要幫你按摩一下?」
  
  「我不累。日朗,別這樣摸我,怪癢的……」結婚這麼多年,她還是怕癢,「唔,我只是在想,他們剛結婚才幾個月,為什麼就有寶寶了啊?」
  
  「你想知道嗎?」日朗的手開始不規矩的伸進她的睡衣,撫摸她光滑細緻的大腿。
  
  「你知道?」楚楚張大眼睛,她都二十二歲了,有些時候遠跟剛見面時一樣天真,「你為什麼知道?你瞞著我什麼啊?」
  
  「嗯,我知道。」日朗一面吻她,一面把床頭的那盒保險套扔進垃圾桶,「幾個月後,我們就會有寶寶了……」
  
  寶寶什麼時候來,他怎麼會知道?楚楚頭頂滿是問號。
  
  日朗忍住笑,「我又想『接吻』了。」
  
  「喂!你這個奇怪的嗜好為什麼改不了?不要啦~~喂!」
  
  在她顫攔的妖呼中,日朗燦爛的笑了笑,「我想我們得在家裡待個幾年了。」
  
  「為什麼?」楚楚張開迷濛的眼睛,呆呆的問。
  
  「因為,沒有寶寶你不可以下床啊……」日朗壓住她的雙手,笑得很迷人,也有點……令人毛骨悚然。
  
  雖然是自己的丈夫,不知道為什麼看他笑得越迷人,越覺得發冷。「你不是認真的吧?」
  
  「你說呢?親愛的楚楚。」日朗壓在她身上,很威脅性的舔吻她的耳朵。
  
  這馬上勾起楚楚魔鬼訓練的惡夢。她這個外表無害溫文的丈夫,可是有鋼鐵般的意志啊。
  
  「不不不,這樣會死人的!救命啊……」楚楚尖叫了起來,但她的尖叫很快就被封住了……
  
  花影搖曳,微風送來馥郁的桂香;滿天的星光,俯瞰眷顧著眾生和這對現代的王子與公主;滿園的樹嘩笑著,葉片反射著月的清光,好一個浪溫夜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1 01:15:28

番外篇
  
  銀刀之淚
  
  遇見她,是個盛夏的午後。
  
  仁愛路的綠陰森森,這天紹璽正好外出吃飯,吃完飯,沿著綠蔭,正要走回公司。
  
  一位長髮飄逸的白衣少女映進他眼簾,一重重的綠意摻著耀眼的光在她身上飄落,他欣賞著這樣纖細美麗的背影,並不想打擾。
  
  就像是走入了圖書中,車水馬龍遠了,只有蟬聲和微風,靜謐得宛如另一個世界。
  
  她晃了晃,居然軟例下來,吃驚的紹璽趕緊上前扶住暈倒的她。
  
  觸手的是舒適的涼意。這少女的體溫好低呀……他想到了「冰清玉潔」這形容,她的臉孔白皙,像是月光般柔和的溫潤,眉宇間有股輕愁。
  
  「小姐,小姐!」他搖了她兩下,「你不舒服嗎?我送你去醫院……」
  
  白衣少女甦醒了,緩緩的張開眼簾。是深湛監的眼,像是天剛剛要亮的那種顏色,在黎明之前,讓人仰望著無法呼吸的美麗,宛如連靈魂都要迷失其中……
  
  「不用了……」她想起身,卻又乏力的癱在紹璽的懷裡,「只是太陽太大,我又跟家人走失了……總之,謝謝你。」
  
  那聲音。是這樣的震動他的心弦。溫柔和緩,卻隱隱有股安定人心的威嚴。
  
  愣了一會兒,看她深深呼吸,然後挺直背的站起來,他的心裡突然湧起一種奇異的柔軟。
  
  「我的住處就在附近而已。」紹璽開口了,「呃,我沒有惡意,也不是壞人。只是你可以去我那邊休息一下,順便連絡你的家人,好嗎?」
  
  在那個蟬鳴不已的夏日午後,他迷失了,將自己的心,留在那雙深湛藍的黝黑瞳孔裡……
  
  *   *   *
  
  扶她回自己的住處,紹璽一直覺得很像一場美夢。這位美麗到不似凡人的少女,身上連個皮包都沒有;就抱著一本線裝書,憑他粗淺的國文知識,他大概地辨認出上面不知道是大篆還是小篆的字體。
  
  「這是字帖嗎?」好厚的字帖啊,要臨摹到什麼時候?
  
  她輕笑了起來,「抱歉,失禮了。」她忍住笑,非常斯文有禮的說:「我不用功,盡看這些閒書,常讓我母……母親念。」
  
  這是閒書?那用功的該是什麼書呀?「那這是……」
  
  「離騷。」開了冷氣似乎讓她舒服了些,她微皺的眉鬆開了,吁了一口氣。
  
  離騷?好像哪裡聽說過……紹璽搔搔頭,發現端紿她的冰紅茶都沒喝。「你不喜歡冰紅茶嗎?想喝什麼?冰咖啡?可樂?沙土?」
  
  她愣了愣,像是為難了起來,「……只要水就好了。」
  
  紹璽端了杯冰開水,她的唇碰了碰杯緣,就頹然的放下了。
  
  「水怎麼了?」他警覺到她的異狀,拿起來檢查了一會兒。
  
  「對不起,是我太驕縱了。」她非常抱歉的拿起水杯,「我……我盡力喝看看。」
  
  她不習慣喝開水是嗎?「等等等等!」他雖然非常訝異,但是也不願意怠慢這個美麗的客人,「我還有沛綠雅,我想你應該是可以喝的。」
  
  仔細的洗了杯子,還用開水燙過,他小心翼翼的倒出沛綠雅礦泉水,這一次,她心滿意足的喝了下去,像是喝了世界上最美味的美酒。
  
  她笑了。她的笑是柔和的月光,照亮了窗簾拉上的幽暗室內,也照亮了他的心。
  
  「呃……」他回神過來,慌慌張張的,。小姐,你剛剛昏倒了,洗個澡可能會舒服點。啊,我沒什麼惡意,糟糕……。他這裡也沒有女孩子的衣服,東翻翻西翻翻找出了他還沒穿過的襯衫,「呃,若不介意的話,請你先洗個澡,穿上這個,然後休息一下;這個房間給你休息,你會害怕的話,可以把門鎖起來……」
  
  「先生是很好的人,願意收容我這陌生人。」她非常大方的致意,「不知道先生貴姓大名?」
  
  「-我姓林,林紹璽。」這樣盯著人家看是很失禮的!但是他又移不開目光,「請問小姐的芳名。」
  
  她猶豫了一下,「我姓魍,魍芳魂。」她的臉上掠過一抹淡淡的紅暈,像是櫻花初綻般。
  
  魍?好奇怪的姓啊……
  
  她望著浴室好一會兒,「林先生,可以麻煩你幫我寬衣嗎?」
  
  正在喝紅茶的紹璽將紅茶噴了出來,他咳了半天,瞪大眼睛看著這位滿臉不解的小姐。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芳魂若有所悟,「是我冒昧了。林先生不是我的侍從,也非僕傭,不該要您這麼做的。」她連房間的門都沒關,就笨拙的想要拉開身後的拉練。
  
  「我……」我幫你吧!。他壓抑住心裡的驚異,幫她將拉鏈拉下來,但是看她動也投動,只好幫她把衣服褪下來……
  
  她的白洋裝裡面,沒有穿任何衣物,除了襪子。
  
  強嚥下口水,他飛快的一把拉過浴巾,將她裹了起來;芳魂奇怪的看著他,眼睛是那樣的坦蕩蕩,像是一切都再自然不過了。
  
  「謝謝您。」她走入浴室,紹璽趕緊逃回客廳。
  
  她—定很習慣讓人服侍!優雅的舉止,挑剔的飲食……
  
  紹璽瞄向那本線裝書。離騷……他想起來了!就是那個五月五自沉的屈原寫的,這是她的「閒書」?
  
  天啊,她到底是什麼人家出身啊?台灣有這種超級千金大小姐嗎?嬌生慣養到這種地步,簡直像是讓人捧在手掌心長大的……
  
  接下來的幾天,服侍她像是理所當然的。她總是非常客氣有禮,也盡力的想要自己來;只喝沛綠雅,吃一點點的青菜,不要油也不要調味料,大部分的時候都在看書,或者是靜靜的冥思。
  
  將她藏在自己的住處,他變得每天都想早點回家。
  
  她的皮膚很細緻,只能穿純絲的衣服,不然就會紅腫,讓人看了萬分不忍。為了她,他添購了一整個衣櫃的純絲白洋裝,親手做飯給她吃,倒水給她喝,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接受他的服侍,卻從來不願意讓他碰自己的襪子。
  
  「這是……母親的交代。」她縮了縮,「我的裸足,不能給別人看。」
  
  真是奇怪的家訓。可以坦然的讓人服侍人搭,卻不可以看她的腳?但是他說不出為什麼,他什麼都願意照著她的話去做。
  
  其實他也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她的裝扮如此優雅美爾,卻忍受那雙粗糙又難看的鞋子?真正適合她的是……適合她的是……
  
  第二天,他將公司最美麗的鞋子捧來給她。「這雙鞋叫作『月光下的玻璃鞋』。」
  
  背著他,芳魂脫下了小白襪,穿上那雙如月光美麗朦朧的鞋。她這樣的高興,白皙的臉孔又浮出淡淡的紅暈,她每一步,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美麗的圖書。
  
  「不要一直待在家裡。」紹璽伸出手,「太陽已經下山了,我帶你出門走走。」
  
  什麼時候開始愛上她的?他真的不清楚。為什麼這樣嬌生慣養到接近變態的大小姐,他卻覺得沒什麼不對?
  
  因為她是芳魂。任何人只要見到她,就會認為她該要這樣服侍愛護吧?從她眼睛看出去,每樣東西都是這樣的新鮮,這樣的有趣;她張大眼睛看著這個萬丈紅塵,和她站在—起,看出去的世界也與以往不同。
  
  他剛畢業,就和哥哥一起創業。沉重的壓力常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只有望著芳魂溫柔雅致的笑容,他才會忘記那些壓力;為了讓她過得更好,他會努力,非常努力。
  
  芳魂的氣色越來越好,越來越嬌艷,他的心裡很滿足,非常非常滿足。
  
  他從來不奢求什麼,只要能夠這樣靜靜的望著她,照顧著她,這就是他所有的期望了。
  
  至於他自己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越來越虛弱……,他自己是一點都不在意的。大概是工作太累了吧!但是為了芳魂,為了他心愛的芳魂,什麼都……
  
  在一個蟬鳴得非常響亮的夏日午後,紹璽昏了過去,失去意識前他聽見了芳魂驚慌的喊叫。
  
  她這樣一個教養良好的大小姐,就算是與家人失散連絡不上,都沒露出心亂的樣子,而會為他這樣淚流滿面的哭喊……她的心裡,應該有他吧?
  
  芳魂公主,這樣不行呀!你執意要留在遭個陽世之人的身邊,只會縮短他的壽命……
  
  幽幽的歎息傳來,芳魂掩住耳朵。住口,別說了。
  
  您還是執意不踉我們回去嗎?就算這個陽世之人死了,也不會到我們的國度,他會投胎轉世,依舊在陽世生活;國度叛亂已定,皇后期待你早日回去……
  
  芳魂別過頭,珍珠似的淚不斷的滑落,握著昭璽的手,她的淚,沒有停過。
  
  *   *   *
  
  有雨的味道。淅瀝瀝,下雨了。
  
  「芳魂?」紹璽頭痛欲裂的坐起身,「芳魂?」他慌張的左顧右盼,看見她緩緩的走過來,臉上的淚痕未乾。
  
  「別哭了,我沒事,大概是我最近太忙了。」他憐惜的摸摸芳魂的臉頰。
  
  「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芳魂……該走了。」她輕輕吻了吻紹璽的臉龐。
  
  「你要去哪兒?」紹璽抓住她的手,「你……」
  
  「我該回家了,有人來接我了……」仔細一看,她已經換上了來時的白洋裝。
  
  「不要走!」紹璽不肯放手,「留下來,跟我一起!」他的心裡充滿了激越的情感,「我知道你一定出身非常高貴,或許我是高攀了,但是不管要花多少時間,我都會說服你的父母親的!請你留下來和我一起共度晨昏吧!」
  
  芳魂欲言又止,玉顏又滑下一串珠淚,「君之壽命,宛如妾身之一歎。原諒我不能遵從你的要求。」
  
  『芳魂!你心裡沒有我嗎?你一點點都沒有嗎?「他撐起身子,說什麼也不想放手。
  
  她平靜的表情終於崩漬,臉上滿是難捨、痛苦與眷戀,「妾身乃鬼國魍族之公主,不能長留陽世,請原諒妾身。」
  
  「啥是『詭鍋汪卒』?」紹璽愣了愣,生氣起來,「不要用這種虛幻可笑的理由搪塞我!」
  
  勞魂不斷流淚,緩緩的脫下即使在室內也不肯脫下的玻璃鞋,站起來給紹璽看。
  
  她……沒有腳!
  
  紹璽終於鬆了手,驚嚇的看著她懸空的足脛。
  
  她的淚,一直沒有停。她轉身從窗戶飄出,走入潸然不已的雨中,先是走,然後狂奔。
  
  她有腳,她有……只是在這陽世說什麼也顯現不出來,因為這不是她該存在的世界。她為了避難隨著家臣出逃,卻沒有想到,在陽世遭受到更大的災劫。
  
  情災。
  
  當紹璽放開她的那瞬間,她的心破碎了,碎裂在無止盡的雨裡……
  
  *   *   *
  
  每次下雨,紹璽總會陰沉的把自己關在家裡,抱住腦袋。
  
  為什麼他會鬆開那柔若無骨、清涼的小手?為什麼?是鬼國的公主又怎麼樣呢?沒有腳又怎麼樣呢?
  
  那可是他的芳魂呀!
  
  他為什麼要放開手?他說什麼也不該放開手的!窗外的雨像是她的淚,無聲的,哽咽的,佈滿那張宛如月光皎白的小臉。
  
  她說不定在雨裡,說不定遠遠的、無怨的望著自己。
  
  紹璽發了瘋似的衝進大雨中,不斷的找尋,不斷的找尋……他找尋高貴的憂鬱白衣少女,每一個的都是她的替身。
  
  但是不管他把過多少替身,都不是她……
  
  直到最後一個白衣少女踹醒了他。他這才發現,他的心直都是痛的,好痛好痛。除了芳魂,再多的替身也沒有用……
  
  *   *   *
  
  這一天,他看著手裡寫著地址的紙條,走到這個錯綜複雜的巷子,據說這裡住了一個人,可以幫助他。
  
  他緊張地嚥了嚥口水,心跳如擂鼓,心中毫無把握,但是,他或許可以再見到芳魂,這一點點的希望讓他在絕望的深淵裡,看到一些些光亮;他只想告訴她,即使如芳魂一歎的短暫,他的餘生,只想與她共度。
  
  他拾級上樓……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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