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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染香群/蝴蝶]魔忒兒(我的呆呆情人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15:09     標題: [染香群/蝴蝶]魔忒兒(我的呆呆情人之二)[全文完]

魔忒兒(我的呆呆情人之二) 作者:染香群/蝴蝶
 
哎呀!想來自己運氣還不算壞,
雖然被莫名其妙裁員,
至少還找到一個房租合理、居住環境好的公寓雅房,
最重要的,嘻嘻嘻,還附贈一個美到不行的房東,供她發洩狂熱的作畫欲。
可、可是…… 這個美豔房東竟然是個 「他」!
職業還是 「女裝模特兒」!
要、要命!她該不會遇上變態了吧!?
不過,怎么辦呢?
自己好象不由自主的愛上這個比自己還美的人了。
但是,他說他是 「極道之子」,極道之子的宿命,
是不可能擁有愛情的,難道,他跟她,
真逃不過這上天安排的「宿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15:29

楔子

  「你們,全都被fire了!」整個編輯室安靜地一點聲音也沒有,正在打電話的企編陳翔、忙著貼字的文編艾倫、正在修改海報的美編丹瑜,統統楞住了。

  「為……為什麼?」丹瑜先清醒過來,喊出聲音,「我又沒做錯什麼事情!」她惶恐的看著主管,「鄭大哥,我們弄壞了什麼?這期的少年情報出差錯了嗎?我還沒看到打樣呀……」

  「你們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明白。」鄭富邦鼻孔朝天,冷哼一聲,「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是頂點漫畫的人!竟然跑去跟犀利漫畫接外快?!真的是搞不清楚狀況。」

  艾倫和陳翔交換了一個眼神,有點摸不著頭腦。接外快?鄭富邦不也幫伊士曼漫畫寫企劃接翻譯嗎?怎麼現在只有他們錯了,他就不要緊?當真是官大學問大?

  「可是……」丹瑜快哭出來了,「我沒有……」

  「不要再說了!」鄭富邦凶狠的說,「公司規定,不得對外兼差,你們既然東窗事發,連我也保不住你們……還是趕緊東西收一收,滾吧!」

  「滾就滾。」艾倫懶洋洋的,這份工作吃不飽餓不死的早就不想做了。

  「月底我就辭職,可以吧?」

  「誰說你可以待到月底?」鄭富邦頭一甩,「現在就給我滾!馬上收東西,滾!」

  「喂,你不要太過分喔,」唯一的男生開口了,「現在滾可以,我們上個月的薪水呢?明天就領薪水了,你總得讓我們領過薪水再說吧?」

  他丟出幾個薪水袋,七折八扣損傷慘重。

  「還有,馬上給我搬出宿舍!」居然這樣就被掃地出門。

  晴天霹靂,三個人面面相覷。

  「我……我又沒有兼差……為什麼我也得辭職?」丹瑜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在腮邊,「都是你們……都是你們害的啦!哇—」就這樣丹瑜大哭著奪門而出。

  兩個人沉默了半天,長歎一聲,一起下樓,艾倫聽到聲響,難得機警的一閃,陳翔一口氣從二樓樓梯一路摔到一樓底,邊路都省得走。

  她蹲在旁邊,戳戳趴在地上的陳翔。「喂,死了嗎?」

  「還沒有!」陳翔對她大吼,「不要戳我的傷口,好痛!」

  「你真是衰尾道人。」艾倫歎了口氣,洋娃娃似的美麗臉龐透出憂鬱的神情,「下樓梯摔、下公車摔,下捷運鞋跟居然會卡在門縫。遇車撞車——腳踏車、機車、汽車,連娃娃車都能把你撞暈過去——雖然你帶衰了我,害我失業了,不過,」她很溫柔的拍拍陳翔的肩膀,「真的,我不怪你。」

  「又不是我害的……哇!」他又迎面撞上玻璃門,咬牙揉著腫包,「沒了宿舍,你打算怎麼辦?」好痛……嗚……「我爸媽還留了層公寓給我,你要不要來擠擠?好歹還有個遮風蔽雨的地方。」

  一起住在頂點漫畫的員工宿舍這麼久,大家心心唸唸就是想替國人漫畫爭口氣,現在飯是沒得吃了,革命情感可不能不顧。

  「保重。」她揮揮雪白的小手,連頭也不回。

  「喂!艾倫,你很不給面子欸!我不會強暴你啦!」他圈起嘴喊。

  「我不怕你強暴我,」她美麗的大眼睛透露著楚楚可憐,「我怕你家會瓦斯爆炸。」

  「才沒有……哇—」他才走過消防栓,強大的水柱突然噴了出來,一下子把他沖昏過去。

  艾倫當胸畫了個十字,歎了口氣,孤獨地走向夕陽。

  啊啊—失業人在天涯……

  你知道模特兒怎麼寫嗎?

  剛入行的子宜狐疑的拿了筆,在桌子上寫了「模特兒」。

  不對,不對。微笑的經紀人拿過筆,寫上「魔忒兒」。

  漂亮的人滿街都是。這個圈子不缺漂亮,但是缺靈魂,還嚴重缺貨。

  擁有靈魂和美貌的人,才能夠感動鏡頭。

  是的,你可以輕易的感動鏡頭。

  因為你是……

  魔忒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16:01

第一章

  這一定是惡夢。

  這絕對是惡夢。

  第一次去按電鈴,當她開門的時候,丹瑜幾乎倒抽了一口氣。

  那雙美麗的眼睛……像是凝著美麗冰霜的高山湖泊,寶光流動,只是抬起頭看著她,就像自己的靈魂將被吸進去一樣。

  她幾乎呆住了兩分鐘。

  好不容易開了口,「我能不能幫你畫幅畫?能不能?我不會要你坐太久……十分鐘?!可以嗎?拜託……」

  個子比她高一個頭的美麗房東只是眨了眨眼睛。

  「十分鐘?」

  「對!請給我十分鐘。」丹瑜激動的抓住她纖長柔白的手。

  「十分鐘就好,好不好?」該死!為什麼我只帶了速寫簿和鉛筆,其它什麼都沒帶?

  她唇角沁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進來吧。」

  丹瑜在繪畫的時候,什麼也不記得。眼裡只有這麼個麗光照人的美人兒,和專注繪畫時的狂喜。

  看著自己的速寫,她點點頭,「實在很傳神。」

  「不是這樣而已!」丹瑜很激動。「你……這不完全!如果可以,我應該用油畫好好的凝住你的美麗……如果給我幾天……不,幾個月的時光……我可以……」

  她的聲音低沉,魅惑聽著她的人,「小姐,你是來租房子的,還是來畫畫的?」

  「當然是畫……」不對不對,啊呀,我在幹嘛?

  「當然是租房子,租房子!對不起……我……我一但遇到畫畫……我實在……」

  「你有一年的時光。」她將畫還給丹瑜。

  「如果你喜歡這裡,你會有一年的時光。你可以畫我。」

  丹瑜呆掉了。就算這個房子用紙箱做的,下雨就淋化,說什麼她也要住下來。

  只是……她看看豪華舒適的起居室,她覺得膽怯起來。

  「這是你的房間。」

  她優雅的打開門,「本來是我的化妝師住的。不過,我剛開除了她。她的品味實在不怎麼樣,不想留下的東西,全部可以丟掉。」

  丹瑜張大了嘴,看著天花板垂下簾幔的豪華大床,充滿蕾絲花邊的窗簾,比書桌大多了的化妝台,和小巧精緻的書桌。牆上卻貼著F4的海報跟許多叫不出名字的偶像明星,和豪華的房間很不搭調。

  「我可以撕掉海報嗎?」她怯怯地問。

  「當然可以。撕吧。如何?想搬來嗎?」美女就算不笑,還是這樣美得令人窒息。

  「呃……我的預算……」還沒找到工作,這些年存下來的錢,不允許這樣奢華。

  「你的預算有多少?」她倚著牆,修長的身材優美極了。

  「五……五千。」丹瑜的臉都紅了。

  她大概會笑自己不自量力吧?早知道電話裡就要問清楚。

  「就五千。」她開始戴耳環,「現在打契約吧。等等我還要走秀。」

  丹瑜拚了命點頭,「呃?走秀?」

  「我是模特兒。」她拿出契約,「可不要住不到一年,就搬走了。」

  「不會不會……」難怪這麼美貌。

  「我姓莫,莫子宜。」她輕輕的和丹瑜握手。

  「馮、馮丹瑜。叫我丹瑜就好。」她慌張的點頭。

  子宜將鑰匙給她。

  「我的個性有些孤僻。沒事的話,請不要打擾我。還有……請不要帶男人回來。」

  「我沒有男朋友。」丹瑜臉紅了。

  就這樣,她搬來這棟豪華的公寓。

  開頭兩個禮拜,丹瑜連工作都不想找,每天像是發高燒似的畫著她那美麗的房東。

  子宜的話不多。如果沒有走秀,幾乎都待在自己的房裡。他們起居時間也不相同。丹瑜黎明即起,子宜卻不到天亮不會上床,幾乎只有晚上才見得到面。除非丹瑜敲她的門,她從來不找丹瑜說話。但是丹瑜想畫她的時候,她也不曾拒絕,靜靜的坐著,讓丹瑜畫她那冰雪般淡漠的艷容。

  若不是亞麻油的味道太嗆,她還真想用油畫呢!不過即使是水彩,她還是盡力而狂喜的埋首在創作的喜悅。

  晝快畫好的那天夜裡,她更熬了一整夜,完成那副她自己都很得意的肖像。

  這一熬夜,讓她睡到中午才起床。睡眼惺忪的走進浴室……她瞪圓了眼睛。

  她那美麗的室友,正在刮鬍子。

  呵呵……美……美女的汗毛,多到要用刮的嗎?大概她有外國人的血統,所以才……

  但是,子宜裸著的上身,卻有著強健而平坦的胸肌。

  她尖叫起來。

  「你你你……」丹瑜尖叫起來,「你是男的?!」

  子宜摸摸光滑的下巴,放下刮鬍刀。

  「怎麼?都住了兩個禮拜,你不知道我是男的?小聲點,我的耳膜滿痛的。」

  「你都穿女裝,我怎麼會知道?!」天啊!我住到變態的家裡?!不會吧?

  「你不要靠近我!聽到沒有?!你這變……變……」

  「小姐,我的職業是女裝模特兒,當然要穿女裝。」

  他開始擦保養品,「但是,我在家裡,可沒穿過裙子晃來晃去,對吧?」

  他馬虎的按摩幾下,「而且,我哪裡像女人?」

  這話就像蜂蜜不是甜的,男人不用下半身思考一樣好笑。

  「你什麼地方看起來不像女的?!」她尖叫,「男人如果都像你一樣漂亮,叫我們當女人的臉要擺在哪?」

  「當然是女人自己的頭上。」

  他面不改色轉過來,丹瑜覺得自己快神經錯亂了……那艷麗的面容,卻安在強健的胸肌和隱約可見的腹肌上!

  怎麼可能啊!她實在無法接受呀!

  「快把衣服穿上!」她大叫,「我快長針眼了!啊!」

  她慘叫起來,子宜居然大大方方的把浴巾拿掉,「你在幹嘛?變態!我還沒嫁啊!」她趕緊摀住臉。

  「妳不是要我把衣服穿上?」他慢條斯理的穿衣服,「我能把浴巾穿在衣服裡嗎?」

  她的臉紅得跟豬肝一樣,衝進房間裡,把她苦心畫了兩個禮拜的畫拿出來,丟在子宜的身上。

  「送我?」子宜優雅的拿起畫,欣賞著。

  「……我怕我會精神分裂。」

  我那優雅美麗又冷漠的漂亮房東哪裡去了?我才不敢留著變態的畫!

  「我要搬家!把我的押金還我!」

  「免談。」

  他輕鬆的站起來,「明天我找人把畫框起來。嗯,你對色彩的掌控很好……你會化妝嗎?」

  「這個色彩的掌控是個大學問……」

  丹瑜湊過來,「有時候線條畫得好,有人就是可以把顏色弄得很恐怖……本來我想畫素顏……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你比較適合化妝,我覺得這樣才能將你那種淡漠卻冷艷的氣質……」

  等等,我在幹嘛?

  「喂!什麼叫免談?!」

  她氣死了自己容易被轉移注意力的爛個性,「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成何體統?我還沒嫁人呢!」

  「我不會逼你娶我。晚上我都鎖房門的。」

  他依舊氣定神閒,「我不怕,你怕什麼?」

  是呀,他都不怕……啥?

  「喂!你說什麼?鎖房門?該鎖房門的是我吧?」

  丹瑜氣極了,「還我租金!我現在沒有工作!」

  子宜站起來,丹瑜畏縮的後退一步,他在抽屜裡翻了一陣子。

  「契約打的是一年。你若違約……」他搖頭,「我真的滿討厭法院的。」

  丹瑜瞪大了眼睛。她從來沒見過這麼無賴的房東。跟他比起來,鄭富邦善良的跟彌勒佛一樣。

  「你不能這麼做!」他在威脅我,是吧?那變態居然威脅我?!

  「是呀,我在威脅你。不要懷疑。」

  他揚揚手裡的契約,「我討厭找房客。好不容易找到『有趣』的房客,我不想換。」

  「『有趣』?是嗎?」

  丹瑜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沒那麼有趣啦……這樣誇我,我會不好意思……」

  咦?

  「你是什麼意思?有趣?」丹瑜發起怒來,「你覺得我很好笑是嗎?」

  「是滿好笑的。」他的眼睛掠過一絲笑意。

  丹瑜的臉一下子從紅轉青,又從青轉紫,氣得臉都黑了。轉身衝進房間,「磅」地把房門甩得震天響。

  子宜叉著手,靜靜的坐在客廳。從來沒見過表情變幻迅速,心裡想的就在臉上寫得明明白白的女人。好似紅綠燈,好看極了。

  恆常冷漠的美麗容顏,露出了幾乎看不見的笑容。

  直到後台,忍耐著化妝師在他臉上塗塗抹抹時,他的那絲笑容還在。

  「這麼高興?」風韻猶存的經紀人察覺到他的笑。

  「……我的新室友……很有趣。」他閉上眼睛,讓化妝師幫他畫眼線。

  經紀人挑起一道眉毛,「她還沒發現你是男人?」

  「就是發現了,我才知道她這麼有趣。」

  他睜開眼睛,即使看了這麼多年,還是讓他如冰凌般冷艷而光潔的目光,惹得心頭一凜。

  「兩個禮拜才發現?」經紀人輕笑,「我不意外。你比女人更美麗。」

  『男人都像你這麼漂亮,我們女人的臉往哪擺?』想起她那氣急敗壞的樣子,子宜的笑意更深了。從來沒見過他笑的化妝師,不禁整個人呆住。

  像是蒙霜的牡丹乍然開放,笑破了霜雪。

  等他看了鏡子,笑容馬上消失殆盡。

  「你當了幾年化妝師?」

  他淡淡的問,「藍色眼影?」

  「今天展示的幾乎都是冷色調的,」化妝師警覺得回答,「藍色有什麼不對?」

  「那你告訴我,那件金色的衣服你打算怎麼辦?間隔的零點零一秒,你要幫我卸妝後重上眼影,是嗎?」

  化妝師面紅耳赤,「這個……」

  經紀人看氣氛不對,連忙緩頰,「子宜,觀眾不會看得那麼清楚……」

  「是嗎?這就是你們工作的態度?」他站起來,「明天我不要她幫我化妝,就這樣。」

  化妝師惱羞成怒。

  「我在這行已經超過十年了,沒有任何模特兒或藝人嫌過我的妝!你以為你可以呼之即來……」

  經紀人擋在前面,「夠了。明采。明天我會跟經理說,你換過去幫別人化妝吧!」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化妝師大怒,「你不過是個小小的模特兒,你不過是個有變裝癖的變態!你……」

  「明采!」經紀人厲聲,「夠了。」

  等化妝師忿忿的離去,經紀人歎口氣,「你知道她和老闆……」

  「我不管她和誰睡,」他的聲音又恢復冷漠,「做什麼工作,就該忠於工作。林姐,妳不是嗎?你忠於一個獄卒的工作,這麼多年跟在我身邊。」

  林姐的臉沒有變化,平和的說:「我不是獄卒,你也不是囚犯。」只有指尖微微的顫抖透露她的情緒。

  「我不是嗎?」

  他揚起黑直的垂肩頭發,光亮的像是絲緞,「我倒不知道我不是。不過我是不是,你不是應該最清楚。」

  等他上台,林姐有些撐不住地坐倒在椅子上。

  他看出來了?什麼時候呢?還是說,他一開始就看出來了?她咬了咬下唇,卻沒有連絡任何人。

  ☆☆☆

  丹瑜胡亂的收苦行李,開玩笑,這種鬼地方,誰住得下去?除了變裝癖,我怎麼知道他還有沒有其它的變態?

  就算睡馬路也強過住在這裡,打開存折,她咬咬牙。

  和生活散漫的艾倫與倒霉到不行的陳翔不同,她一直都認真地賺著不多的錢和儲蓄。雖然沒有任何外快,還是比艾倫和陳翔有錢多了。

  只是要動用到存款,她總是覺得很惶恐。

  深呼吸,沒事的,我會沒事的。

  她小心的探頭,看見子宜的拖鞋仍然擱在門口,這才大膽的走出來。

  應該不會被告吧?大不了,押金不要了……想到那一萬塊,心裡還是抽痛了一下。

  經過廚房,她瞥了一眼,我的老天……

  這兩個禮拜廢寢忘食,幾乎沒注意到廚房或浴室。

  猛一看,廚房裡堆了一堆碗盤沒洗,已經開始出現小宇宙,不知道會不會有奇怪的生物孕育其中。

  這麼漂亮的廚房……這麼完美的餐具……居然……居然蒙塵若此!

  她著魔似的走進廚房,拿起菜瓜布。老天!我不要洗碗啦!但是……但是……我受不了這麼漂亮的廚房被欺負啊!

  等子宜回來看到丹瑜整埋過後的樣子,他幾乎不認識自己的家。

  每個禮拜都會有鐘點女傭來打掃,但是……今天是禮拜一,明天鐘點女傭才會來。再說,那個女人懶得很,頂多吸吸地毯,連桌子都懶得擦!

  可是,現在他的茶几,卻連人的影子都照得出來。

  丹瑜的行李丟在門口,可見人還沒走。他在兩房兩廳的房子裡看著,聽到浴室裡傳來刷刷刷的聲音。

  一開門,丹瑜戴著塑料手套,正在賣力刷馬桶,滿眼幽怨的,「你到底有沒有刷過馬桶?這麼漂亮的馬桶,你居然讓它卡了這麼多污垢?你對得起這麼漂亮的浴室嗎?」

  他第一次看到自己家裡的水龍頭能夠當鏡子用。

  「你不用刷馬桶。每個禮拜鐘點女傭會來打掃的。」

  「這個馬桶像是一年沒人動過了,」丹瑜氣得大叫,「她在幹什麼吃的?她真的是專業的女傭嗎?這就是她對工作的態度嗎?」

  本想一笑出去的子宜,卻為了她這句話停下來。

  「要不然,你說該怎麼樣?這是份辛苦又低尊嚴的工作,誰不是馬馬虎虎的過去?」

  「誰說的?!」

  她氣得丟刷子,「做什麼都要盡心盡力!怎麼可以馬馬虎虎?要不然,不要做這行啊!有人拿著槍押她嗎?誰准她當薪水的小偷?」

  子宜眼中出現讚賞,卻只是一瞬間。

  「如果我請你打掃呢?你若留下來,家裡的打掃拜託你,我可以不收房租。」他蹲下來,「反正你還沒有工作,不是嗎?可以省一點就省一點喔。」

  這真是個惡魔的誘惑;不用房租了!只要把這個美麗的家整理清爽就可以了!

  「你是男人……我不可以……」她的意志已經開始動搖。

  「又怎麼樣?」他美麗的眼睛瞟著她,「我對女人沒興趣。」

  他該不會是……GAY吧?

  「三十二B。」

  他盯著丹瑜的胸前,「已經不大了,胸罩的穿法還不正確。我實在對胸罩都不會穿的女人提不起半點興趣。這你得原諒我。」

  他搖頭,「看起來比實際尺寸還小……」

  「喂!」丹瑜慌得一遮,「你在看哪裡?!」他才不會是GAY哩!

  「我在提供專業意見給你。」

  他站起來,「要對你怎麼樣,在你沒有戒心的這兩個禮拜,你早就怎麼樣了。生活不是鬧著玩的。還是說,」他眼睛一轉,「你要回家去?」

  丹瑜心裡一窒,我還有家嗎?

  「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她那種迷糊慌張的樣子消失不見,厲聲說。

  子宜定定的看著她,「那很好,我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只有現在立足的這個房子。」

  他的聲音不大,卻有著不容反駁的威嚴。

  「回房裡去吧。」

  她就像被催眠一樣,乖乖的把行李搬回房裡。

  不對。我怎麼又留下來啦?!她抱著頭,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漸漸的,她發現子宜和之前的態度沒有什麼兩樣。仍然不多話,靜靜的坐在客廳裡看書,丹瑜不開口,他也不開口。總是丹瑜憋不住,先找他說話,他才簡短的回答。

  「男生做這行的不多吧?」她的驚嚇漸漸被好奇征服了。

  「是不多。大部分是男裝模特兒。」

  他戴著眼鏡,頭髮紮起馬尾,卻沒讓他的艷光略減,寬大的襯衫遮去了曲線,修長優美的大腿隱隱的有些肌肉。

  「咦?你是說,還有其它的男生當女裝模特兒嗎?」丹瑜吃驚了。

  「當然有。只是不多。」子宜沒告訴她,當中有些是變性人。

  「這行到底有什麼吸引力呀?」她想不出來。

  「你覺得我美嗎?」他拿下眼鏡,轉過來看她,馬上讓丹瑜面紅耳赤。

  「美啦美啦,美得人家都臉紅了。」天啊,耳朵都紅了。

  「我也這麼認為。」

  他低下頭,翻過一頁,「我喜歡展現自己的美麗。既然天賦如此,不應該浪費。還有什麼行業像女裝模特兒這樣可以展現自己的美麗到極致?」

  丹瑜張大嘴,她還沒見過誰像他這樣自戀得理直氣壯的,「你可以當偶像歌星啊!」她嚷起來。

  「我討厭唱歌。」他又翻過一頁。

  「那演戲總可以吧?」丹瑜不敢置信。

  「我討厭背台詞。」

  「……」

  他真的是個變態!就為了這種理由?想展現自己的美麗?丹瑜覺得自己一量。

  我還是搬家好了。住得越久,越覺得自己的腦筋奇怪。

  但是……總得有錢才能搬吧?她連找了半個月的工作,越找越心灰意冷。

  許多漫畫出版社都開始裁員了,就算沒有裁員,也逢缺不補。她很堅持漫畫的理想,除了畫畫的工作以外,她不想做。

  但是這樣的堅持也漸漸減弱。即使子宜不收她房租,存款漸漸減少,她的恐慌也慢慢升高。

  這樣下去不行。她趴在麥當勞,面前的咖啡緩緩的冒煙。若不是太冷了,她連這杯咖啡都想省下來。

  噯,真難喝。喝了這杯咖啡,剛好噁心的吃不下任何東西。

  「丹瑜?不是丹瑜嗎?」驚喜的聲音響起來,她猛回頭,「阿蓮?」

  她跳了起來,和阿蓮握著手,「好久不見啦!」

  之前阿蓮曾經是她在頂點的同事,後來跳到大自然去。

  「你還在大自然嗎?」

  阿蓮搖搖頭,「裁員名單上有我。還好老闆發了三個月的遣散費,要不怎麼撐到找著工作?聽說你也被裁員了?鄭富邦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真是!」

  「那是因為艾倫和陳翔在外面包case……所以……」一想到自己無辜被牽連,她就想哭。

  「你還不知道?」阿蓮瞪大眼睛,「根本不是這樣的。你們那個team被裁,是因為鄭富邦把你們的遣散費污掉了!」

  「什麼?!」丹瑜大叫起來。

  「他還污了不少其它人的錢呢。真丟臉,為了六十萬被公司開除出去!現在人不知道跑到哪兒?」

  他居然連遣散費都要污!丹瑜想到誤會了艾倫和陳翔,不禁眼眶紅了。

  「不談那個爛人了。你找到工作了嗎?」阿蓮很關心。

  她搖頭。

  「唉,我倒是找到工作了,」她長長歎一口氣,「沒想到,我居然在禮服公司找到工作呢。」

  「做DM?」

  「美容師。」

  看她一臉不可置信,「也沒什麼兩樣啦。只是一個畫在畫布,一個畫在臉上。畫布不會喊痛……人會喊痛而已……」

  她恍恍惚惚的回到家,縮在沙發上想了很久,連燈都忘記開。

  「怎麼了?」子宜把燈打開,「你哭了?」

  「只是有點沮喪,」她擦去頰上的淚,「他怎麼可以這樣?我一直都尊敬他,喊他師父的,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們!」

  靜靜的聽完丹瑜斷斷續續的描述,他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

  「別難過。歡迎光臨真實世界。」

  呼出一口氣,「這世界就是這樣,一點也不完美。背叛是應該的,因為人性都這樣的軟弱!」

  「包括你嗎?」她的聲音悶悶的,一出口才覺得不適宜。

  「我和妳?我們沒有利益糾葛,我無從背叛你。」

  他戴上眼鏡,拿起書,「記住,不在乎、沒有利益,就沒有背叛的空間。」

  丹瑜靜靜的咀嚼這些話,渾然沒有發覺,她讓子宜靠她很近,而且子宜的手還摟著她的肩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16:31

第二章

  美容師呀……她還在想阿蓮的話。

  說不定,這是也是條路。這和著色沒什麼兩樣,她試著說服自己。總比去7-11打工好。她一直對自己的色感很有信心!

  要畫,就畫漂亮女人。她看見了模特兒經紀公司徵求化妝師,丹瑜這樣跟自己講。

  鼓足了勇氣,才到模特兒經紀公司,馬上氣餒了。真的不再找看看嗎?她掙扎著,說不定還找得到漫畫美編之類的工作;若是能夠單純畫插圖就好了;當漫畫家助手也行啊!只是,還有漫畫家征助手嗎?

  「小姐,應徵嗎?」一個流里流氣的男人對著她微笑,笑容倒是友善的。

  丹瑜深深吸一口氣,我不能忍耐存款低於五位數!

  「是的。」

  她走進模特兒經紀公司,吃驚這樣光鮮亮麗的行業,公司卻這麼破舊。幾個漂亮的辣妹瞪著她,像是把她當成敵手一樣。

  「你來應徵什麼?歌星?演員?還是模特兒?」

  那個男人低頭翻著表格,「對了,我是經理,不過沒人這麼稱呼我,你叫我小李吧。」

  「呃……」丹瑜清清喉嚨,「我要應徵化妝師。」

  「化妝師?!」

  小李打量了她一會兒,「不用這樣吧?你這麼漂亮,你相信我,我一眼就看出你是可造之材,只要化點妝,換件漂亮衣服,我保證你會大紅大紫。」

  「我不會唱歌,也不會演戲。」丹瑜覺得很尷尬。

  「沒關係,那就當模特兒好了。我們有專屬的模特兒課程,你一定會成為紅牌模特兒的!」

  「瞧瞧,兩年前,小李也這麼告訴我。」

  一個辣妹吃吃地笑了起來,「喂,小李,你對每個女人都這麼說是吧?真是標準皮……」

  「姑奶奶,別吐我巢,」小李不以為杵,「來吧,小姐,填這張表格吧。」

  「不,」丹瑜很堅定,開玩笑,家裡一個自戀狂就夠了,她不想跟子宜一樣,「我只想應徵化妝師。」

  小李皺起眉頭,「好吧,你有經驗嗎?」

  丹瑜嚥了一口口水,「我高中的時候,學過美容美發。」

  想了一下,小李又笑顏逐開,「沒有經驗沒關係。什麼不能學呢?你先見習也可以。不過,沒有化妝師的專屬表格,先用模特兒的好了!」

  正在填表格,門簾刷的一聲開了,一張冷漠的艷容出現。「小李,你在幹什麼?」

  「我在募集新人,這沒礙著你吧?」

  他那種嘻皮笑臉的樣子不見了,變得警戒又小心,「我先說好喔,她是來應徵的,我沒有強迫,也沒有騙她!」

  這熟悉的聲音,丹瑜一抬頭,觸及那雙冰封的美麗眼睛,像是閃過一絲惱怒與……關懷?

  「你來應徵模特兒?」子宜瞟了一眼表格。

  丹瑜搖搖頭,怎麼搞的?這麼巧?「我來應徵化妝師。」

  「這不是化妝師的表格。」他冷冷的看著小李,「『經理』,你弄錯了。」

  小李閃過一絲凶狠,馬上換上笑容,「是呀,我以為化妝師的表格用完了……我真是記性越來越差了!」他慇勤的拿出表格,「來,馮小姐,」他看著未填完的表格,「換一張吧。」

  「她不填任何東西。」

  子宜把表格都撕了,「她是我專屬的化妝師。」

  「莫子宜!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李的臉變得蠻橫恐怖,「我招我的新人,你當你的名模,井水不犯河水,你到底想怎樣?」

  「不怎麼樣。」

  他依舊平靜冷漠,「她和我住在一起,她的一切,都由我負責。」

  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氣。一時之間,靜悄悄成一片。

  「走吧。」他抓住丹瑜的上臂,硬拖走她。

  「喂?喂!這是怎麼回事……」丹瑜糊塗了,「你怎麼可以這樣?我需要工作,喂!子宜,你弄痛我了!」

  望著越走越遠的兩個人,小李的臉也越發陰沉。碰的一聲,他把桌子的東西都打得一跳,其它的女孩全噤若寒蟬,沒人敢說話。

  「你夠了吧?」丹瑜終於甩開他的手或說子宜願息放開她,「你搞什麼鬼?為什麼把我拖出來?我需要工作呀!就算房租不用付,我也得吃飯生活。」

  子宜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的舉止太異常。他不願意承認那種情緒是恐懼,「你為什麼要到模特兒經紀公司找工作?你到底去了幾家這樣的公司?」

  看她扭著臉,忍不住握緊她的手臂,「說!」

  丹瑜被他嚇到,好一會兒才說,「這是第一家。」看他擔心嚴厲的眼神,這才有些明白小李大概不是什麼好人,「可不可以放手?會……會痛……」

  他這才鬆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為她擔心嗎?鎮定一下。不可能,只是……她是個滿好的幌子,就這樣。

  「模特兒經紀公司不是什麼好地方。」他的臉色依舊陰沉,「工作這麼難找?」

  丹瑜點點頭,「我要跟畫畫有關的工作。化妝師……」她咬咬牙,「我希望不要離畫畫太遠。」

  他已經平靜下來,「我很想僱用你當我的化妝師。不過,我不能因為同情才給你工作。你得先經過考試才行。」

  「什麼考試?」丹瑜跟在他背後問。

  「先不管什麼考試,」子宜轉過身,「你得答應我,若是考試不過,你也絕對不能再走進任何一家模特兒經紀公司。可以嗎?」

  丹瑜滿臉疑惑的看著地,雖然子宜面無表情,她卻覺得他為她擔心。

  「我答應你。」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跟我來。」

  他們一起來到伸展台的後台,他拉開臨時衣櫥,「這些是我明天要走秀的衣服。多半是紅色,你要怎麼幫我化妝?」

  打開專業的化妝箱,丹瑜生澀的拿起好久不用的化妝棉。

  「你學過美容美發?」子宜閉著眼睛。

  「嗯。」丹瑜仔細的用化妝棉和化妝水幫他清理臉孔,「家人覺得女孩子學這個,將來比較有頭路。」

  「後來呢?」

  「……」這樣無瑕的臉不用遮鍛膏,她猶豫了一下,拿起粉條。

  「我想畫畫,轉學到復興美工。」

  「家人支持你嗎?」他仍然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雪白的臉上落下誘人的陰影。

  「怎麼可能?」她澀澀的笑了一聲,小心的用指腹抹勻粉條,「我得靠打工才能付學費和生活費。」為了想畫畫,她被爸爸趕出家門,媽媽只敢瑟縮在門後掉淚,她身上那麼多傷痕,沒人替她說一句話。

  「理想很沉重,對不對?」他睜開眼睛,冷冷的瞳孔倒映出丹瑜自己的臉孔,「放棄理想,不就輕鬆了嗎?」

  「放棄理想,活著幹什麼?」丹瑜覺得有些哽咽,硬嚥下喉頭的硬塊,「把眼睛閉起來。」

  「說得好。」他閉上眼睛,卻彎起嘴角,「不要忘了今天說的話。」然後肅穆的保持安靜。

  丹瑜開始專注起來,什麼也聽不見。替子宜化妝是種非常愉悅的經驗。這樣完美的素材,在她的手裡漸漸煥發,艷然,比替她畫肖像還棒——沒有比這更完美的畫布,這是上帝的傑作。

  「金色眼影?流行的緣故?」他看著自己的臉,「大部分的衣服都是紅色系的。」

  「但是有很多部分都是用金色配件搭配,」她解釋著,「我用磚紅在眼窩打底,然後刷上金色眼影。你的眼睛這麼美,應該用這樣的色彩襯托,但也不能搶光衣服的光彩。我想不出金色以外的配色。」

  她沒說出口的是,『你的眼睛這麼美,就是衣服最好的首飾。金色只是珠寶般眼睛的托座。』

  他終於微笑了一下,「你畫得太淡了。」

  「但是……」

  「這是舞台。我在伸展台行走,必須要更濃重的舞台妝。」

  丹瑜有些失望。不及格,對吧?不過,卻覺得很滿足。

  「妳及格了。」他閉上眼睛,「幫我卸妝吧。」

  「我不要你因為同情或什麼緣故讓我及格!」

  丹瑜有點生氣的打開卸妝乳液,「我答應你,不會再進入任何模特兒經紀公司,但是我不要……」

  「我不同情妳。為什麼我要同情?」

  他繼續閉著眼睛,「你的色感很好,筆觸很敏銳。至於舞台妝,稍微練習一下就是了,我給你一個禮拜。就這樣,不要再說了。」

  「……」她悶悶的幫他卸好妝。

  「記住,一個禮拜。」

  子宜送她上出租車,車資也付清了,「我把工作當成是信仰的一部分,你最好瞭解這點。一個禮拜後,我只要你幫我化妝,不要別人。如果你讓我的秀毀了,我也不會饒過你。知道嗎?回去吧,不要再自己去模特兒公司。你以後跟著我行動。懂嗎?」

  不知道為什麼,丹瑜居然只會點頭。

  「好可惜,這麼好的材料。」

  林姐在他背後笑著,「她應該站上伸展台的。」

  「伸展台?她只滿一百六,上什麼伸展台?」他的眼睛沒有一絲暖意,「還是說,勉強讓她上個一兩次,將來好用虛榮誘她成為交際花?」

  「你不曾關心過小李旗下的任何女孩子。」

  林姐低頭點煙,「她對你真的很重要?」

  「誰不疼愛自己的『寵物』?」

  他淡漠的看著林姐,「就算我不要了,我用過的玩具,誰也不准碰。包括妳,林姐。」

  他微笑,雖然那麼美,森森的殺氣卻讓人不寒而慄,「我不會饒過任何人。」

  林姐強自鎮定,「我不會的。」

  他的眼睛在林姐的臉上繞過一圈,「我希望。」轉身要離去。

  「你畢竟是佩劍的王子,不是公主。」林姐壓抑著自己的顫抖。

  「……」他抬頭望著天空,「我從來不是王子。」他回頭,「我只是個『魔忒

  兒』。」

  他們兩個都知道他的意思。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林姐輕輕的說:「她會變成你最大的弱點,你知道嗎?」

  他知道的。

  回到家,看著丹瑜專注的往假人頭上面化妝,他默默的倚著牆,欣賞她的專注。子宜知道,現在就算捅她幾刀,她也沒感覺。

  是這份專注打動了他嗎?他不知道。這樣的凝視有著滿足,卻也凝聚著痛苦。

  這樣做,比起交到小李的手上,到底那樣比較危險?

  他默默的走進房間,試著不再去想。

  「動作要快一點,」

  丹瑜的動作越來越穩定,於宜教她,「服裝秀有時候是不等人的。」

  「我不想草草了事。」丹瑜皺著眉頭,邊看著時尚雜誌想配色。

  「所以要把多餘的動作減少。力道用得剛剛好,就不用多餘的動作。」

  過幾天就是服裝秀的時間,這場春夏發表會很受重視,他不希望在這場秀上面失敗,「你怎麼不拿我試看看?」

  丹瑜看看他那無瑕晶瑩的皮膚,「舞台妝太傷皮膚了。我不想弄壞你的臉。」

  是嗎?他心裡覺得有點異樣的柔軟。

  「那一點點妝傷不了我。」他坐在餐桌前,閉上眼睛,「過來。」

  為什麼總是抵抗不了他的命令呢?雖然這樣有禮貌的口吻;她還是溫順的走過去。

  「你沒有保養。」漸漸回憶起過去學的美容課,她皺眉,「熬夜長吧?外表看不出來,摸就知道了……」

  「誰會摸我的臉?除了妳以外?」驚覺語氣太親密,他馬上沉默下來。

  丹瑜沒有發覺,咬著下唇一會兒,「我能不能問,能不能問為什麼要開除前面那個化妝師?因為她毀了你的秀?」都已經住在一起了,子宜應該很喜歡她才是。

  「不,」子宜淡漠的說,「她試圖爬上我的床。」

  丹瑜臉紅了,「我不會的。」

  「我知道。」

  但是,她要很克制才能不去親吻那樣美麗柔軟的嘴唇,直到碰到鬍渣。

  「你的鬍子。」她的眼睛一扁,「沒有刮乾淨。」

  「那天我會注意。」

  她扶著頭。為什麼這麼美麗的臉會有鬍渣?這根本是不自然的事情啊!

  ☆☆☆

  等到走秀那天,丹瑜帶著兩個黑眼圈出門。

  「你很緊張?」素著臉的子宜戴著墨鏡。

  她點頭,「我怕你不會饒我。」

  子宜微笑,「今天是妳的生日吧?」

  欸?他怎麼知道?

  「我給你三個願望當生日禮物。你可以許一個『就算我搞砸了秀,子宜也不會開除我』的願望。」

  丹瑜瞪著眼睛看他,緊張突然不翼而飛。

  輕笑著,「我不會搞砸。」

  子宜睥睨著她,「這麼有信心?那好。搞砸了就扣你兩年薪水。」

  「什麼?!兩年?你是不是人哪!這嚴重違反勞基法欸!」

  「再吵就變三年。」

  「喂!」

  第一次到表演中的後台。整個後台全是華服和艷麗的脂粉與香水。配件的珠寶晃亮了所有人的眼睛,粉撲揚起來的蜜粉,就像一陣陣的香霧。

  「只有你有自己的化妝師。」丹瑜覺得有點害,「許多人共享一個。」

  「因為我是名模。」他開上眼睛,「快動手吧。你是首席化妝師呢。」

  她深深吸一口氣,迅速的再瞄一眼所有的衣服,開始專注的幫子宜化妝。

  香霧不見了,華服不見了,週遭的一切都消失,只剩下子宜的臉和自己的手。

  等子宜化好妝,整場響起驚歎聲。穿上華服的他,艷麗的像是君臨天下的女王。

  「不錯嘛。」

  倒是怎麼都想不到小李也來了,「沒想到馮小姐手藝這麼好。」丹瑜記著子宜的吩咐,只是笑笑,讓到一邊去。

  她不讓到一邊去也不行。在伸展台優雅走位的模特兒,一走進後台,簡直是用撲的撲到衣服上。誰也不記得靦腆要怎麼寫,誰管場內還有男人呢?只忙著脫衣服穿衣服,穿著三吋高跟鞋仍健步如飛的到位,等輪到她時,每個人都氣定神閒,連喘也不見喘,優雅如故。

  但是丹瑜一直很緊張。雖然她知道自己的配色很棒,但是能不能配合每一套衣服呢?衣服沒穿到身上,是誰也不知道的。她顫抖著等子宜換好衣服,才能暫時鬆口氣,等子宜進來再換衣服的時候,她又緊繃起來。

  冷色調的衣服配上冷艷金屬感的妝,她呼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做到了。

  「該死!你現在扭傷腿,那套衣服叫誰穿?!」嘩啦一聲大響,小李的模特兒在衝進來的時候,拐到了腳。

  「你以為我願意?」那名叫做維妮的女孩大吼,「這是壓軸主秀,我還能走!」

  「別鬧了!這樣走什麼秀?!」林姐鎮壓場面,「這套衣服,子宜,你和維妮身高差不多,你來!」

  子宜看著那套極艷紅的荷葉領拖地禮服,「我臉上的妝太突兀,丹瑜!快!再三分鐘輪我了!」

  她幾乎楞住了。怎麼來得及卸妝重畫?

  「快呀!楞什麼?」他吼著,一面套上那套禮服。

  丹瑜慌亂的看著彩妝盤,一咬牙,手指去沾同色的口紅。

  「你在幹嘛?」林姐被她嚇一跳,「那是口紅……」

  她不答話,把口紅沾在子宜的眼皮上,輕輕用指腹推開,來不及擦掉手上的口紅,顫著手用卸妝紙巾卸掉子宜的口紅,用唇蜜軟軟的在嘴唇上塗了一層。

  「你非常美。去吧。」

  等他走出去,全場響起驚歎聲和掌聲,丹瑜才打著哆嗦,無力地坐下來。

  「擦擦手上的口紅吧。」

  林姐抽了幾張面紙給她。她無法出聲,緊張奪走了她的聲音,她抖著擦著手指。

  「妳很棒。」

  丹瑜無力的笑笑。雙手抱住自已,不知道為什麼還抖個不停。

  過了好一段時間,突然有人從背後抱住她,「嚇!」

  「是我。」子宜的聲音總是能讓她鎮定,「你做得很好。秀結束了。緊張過去,害怕也過去了。」

  丹瑜紅了眼睛,卻拚命忍住淚。

  「謝謝。」

  等自己呼吸平靜此乏後,丹瑜對著子宜說:「我幫你卸妝。」

  其它的人幾乎都走光了,燈光下,艷紅的眼影和艷紅的禮服襯著子宜白晰賽雪的皮膚,拿著卸妝乳液的丹瑜楞著,看著自己完成的完美作品,不忍心卸掉。

  「我可以看一下嗎?」

  他張開眼睛,長長的睫毛像是羽毛扇一樣揚起來,令人心頭輕顫的眼睛,寶石一樣明亮。

  「我覺得好累。林姐,幫我把椅背調低。丹瑜,」他輕喚著,「你在這裡等著,讓我休息一下再卸妝。」

  丹瑜心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她癡癡的望著那個美艷神秘的麗人,那一身的紅,在她心頭留下極深的影子。

  恐怕再也抹不去。

  ☆☆☆

  「你很喜歡美麗的事物。」秀結束後,丹瑜與子宜一同搭車離去,在車內子宜閉著眼睛,輕輕的說。

  「是呀。我對美的事物沒有抵抗力。」丹瑜穿著他的外套,有些半睡半醒的。

  「那我們應該會處得很好。工作上。」丹瑜沒有回答,已經開始打起瞌睡。怕她撞到車窗,子宜輕輕的攬住她,心裡思潮洶湧。

  這樣不對。子宜望著墨黑的車窗外,覺得他領著丹瑜走進妖魔、野獸橫行的荒野之中。而丹瑜蒙著眼睛,對於腳邊的流沙和沼澤一無所知。

  放手讓她離開,會不會好一點?但是為什麼要放手?她的安危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煩躁了起來。這種煩躁卻有著苦悶的甜蜜和渴望。

  這麼多年,他一直是孤獨的。丹瑜出現之前,他冷眼看著這個繁華世界的優雅和醜惡,天使面和鬼魅面。是誰走入地獄都跟他沒關係,雖然大部分都走入地獄。

  丹瑜像是喚醒了他的心一樣。他發現自己的心臟還在跳動,體溫是熱的,和丹瑜一樣。

  這樣擁著她的時候,感覺特別清晰、愉悅,卻也特別痛苦。

  ☆☆☆

  丹瑜對於這樣的日子,開始熟悉起來。她放下畫筆,拿起眉筆。在服裝秀的繁華生活中,她緊緊的跟著子宜到處趕場。

  對於小李的畏懼,也在熟悉裡漸漸消失。

  小李對她一向很友善,那天鬼魅似的暴怒像是夢一般,在漸漸模糊的記憶裡消失。

  「子宜,」小李涎著臉,諂媚著,「我借一下丹瑜好嗎?明采忙不過來,還有一個化妝師今天又請假。」

  他冷冷的目光搜羅著小李,看得小李心頭一凜,「你先問過丹瑜。她若願意幫忙,就去吧。但是只能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子宜已經化好妝了。他穿好衣服,靜靜的坐著。黑天鵝絨禮服讓他神秘而高貴。

  「丹瑜,拜託啦!」小李雙手合十,「人手真的不夠啊!」

  有些惶恐的過去幫忙,她工作的專注無人可比,成果也讓模特兒們非常滿意。

  「丹瑜,要不要到我這兒工作?」小李半開玩笑的,「子宜給你多少薪水,我給你三倍。」

  三倍薪水?的確很誘人。

  但是這裡有什麼人,能夠讓她在這繁華喧鬧的世界覺得安心的?她看著小李,即使在強烈的燈光下,還是有著陰影在眉眼間,這讓她畏懼。

  「我喜歡子宜。」她抱著化妝箱,小聲的。

  「嘿,不要跑嘛,」

  小李拉住她,子宜望向這邊,眼中精光暴射,「別緊張,」他掏出一迭厚厚的鈔票,「這是你幫忙的代價。」

  看她僵住不動,他笑著拉過丹瑜的手,塞在她手心,趁著錯身的時候,輕輕在她耳邊說:

  「這不過是幾百萬之一,若是你跟我的話。」

  她奪回手,慌張的跑回子宜身邊。手裡的鈔票讓她有安全感,卻也覺得恐怖。

  「怎麼辦?」她把鈔票給子宜看。

  「不怎麼辦,存起來。」

  他站起來,小李獰笑的眼睛和他激出火花,「只要記住一件事情。錢可以買到很多東西,卻不是一切。」

  他拿起一張鈔票,「這個,只是交易用的一張紙。不要讓它騎在你的頭上。」

  不要讓它騎在你的頭上,她開始相信自己能安渡這場繁華,因為子宜的這句話這句話在心中起了無比的作用。

  模特兒的薪水並不如想像中的多。即使子宜這樣的紅牌模特兒,生活也很簡樸。但是許多二線模特兒,卻可以開著跑車,買下她們展示的五位數甚至六位數的華服,帶著耀眼的五C白金鑽戒,奢華之至的生活著。

  這不會是模特兒生涯賺來的。丹瑜不敢去想她們兼怎樣的差。

  「賣淫?你這麼想吧?」

  子宜在台前走秀,小李在她耳邊輕輕的說著:「不是這個樣子的。她們是宴會盛開的嬌艷玫瑰,穿梭在達官貴人之間。往往只要穿奢華服,化著精緻的妝,拿著一杯酒,每個晚上可以賺的數字,比你一個月還多;你不要先拒絕,想想看,想想看!」他住了嘴,子宜冷冷的看他走開。

  「念過書的敗類,比沒念過的還糟。」他匆匆的換衣服,擔心的望著丹瑜一眼,又走回伸展台。

  這讓丹瑜鬆了口氣。那擔心的眼神,讓她從誘惑中清醒過來。

  不等小李再開口,她先開口:「我有個好朋友,在酒店陪酒。」

  「本來她只是去酒店當會計的,薪水兩萬二。酒店忙不過來,幫忙端酒,兼當公主,薪水調了一倍。後來,她乾脆當起公主,薪水調了三倍。端酒進包廂,盛情難卻的坐下來,薪水當場又調了一翻。等她習慣奢華的生活,已經非陪酒不可了。」

  丹瑜笑笑,「我不會重蹈她的覆轍。」

  小李冷眼看看她,「你知道,我隨時等著你。」

  她點點頭,低頭用眉筆在紙上畫輪廓,拿著眼影棒,沾著快用完的眼影和腮紅,靜靜的上彩。沒多久,只有磁盤片大小的子宜,神秘的對她微笑。

  這場繁華中,只有這樣專注在繪畫上,才能讓她抵抗惡魔的誘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17:06

第三章

  子宜在滿屋子食物香氣中醒來。他眨了眨眼睛,這麼一段忙碌的服裝秀之後,連睡眠都是種享受。

  他走出房間,發現丹瑜在廚房裡忙著。

  「子宜?你也真有本事,連睡二十四小時欸!認命起床啦?」

  「再不起床,我怕餓死在床上。」

  轉身看著這個光潔亮麗的廚房,「現在你有工作了,再找個鐘點女傭如何?」

  「不要。」

  她回答的很乾脆,「我喜歡作家事。」

  「好吧,」子宜懶洋洋的回答,掀開鍋蓋,「洋蔥雞?哎呀……還有飯呢!」

  他用手抓了隻雞腿就吃,「燙、燙!餓的時候,真的什麼都好吃!」

  「喂!」丹瑜推了他一把,我的雞腿呀!

  「餓死鬼投胎?居然污蔑我可比料理鐵人的洋蔥雞?模特兒不都要節食嗎?我只煮了半隻雞,還我的雞腿!誰叫你用手抓飯的?!家裡沒碗嗎?氣質啊!媽的,你是名模啊!」

  「節食做什麼?我靠運動。」

  被丹瑜趕到餐桌,手裡還抓著雞腿,油淋淋的哨著,一點形象也沒有的,「還有沒有菜?光吃雞腿,怪膩的。」

  丹瑜真想把手裡熱騰騰的飯倒到他的頭上,膩?

  「對不起!」她很大聲的說,「沒有其它的菜!如果你不嫌花瓜和菜心的話!」

  「唉,現在嫌棄又沒用。」

  他又添了一碗飯,「隨便端上來吧,如果有湯就好了。」

  「要不要從你的脊椎裡搾湯出來?」丹瑜火了。

  一餐飯吃得心滿意足。充足的睡眠,美好的食物,嬌嗔可愛的女孩,子宜的心情少有的輕鬆起來。

  「丹瑜,你可以嫁人了,現在的女人連煮白米飯都不會,」子宜滿足的呼口氣,「還是說,跟我這變態住在一起,你連對家都找不到?」

  「喂!你很喜歡舊惡重提喔,」丹瑜有點不高興,「我看你一輩子娶不到老婆了,連白米飯都不會煮的笨蛋!我第一次看到白米會長蟲!」

  「我決定了。」

  他一擊掌,「讓你一輩子嫁不出去!這麼一來,就可以常常吃到你煮的飯。喂!你知不知道筷子也是種暗器?你差點點中我的檀中穴!」

  「你該慶幸我不是煎牛排。」

  丹瑜冷冷的說,「要不然你可以親身體驗主刀六眼的快感。喂,吃了人家的飯,好歹愧疚一下好不好?過來幫我擦碗!」

  「我是你老闆欸,」子宜皺著眉穿上凱蒂貓圍裙,「為什麼得幫忙收拾殘局?」

  「我是化妝師,不是廚師!」

  丹瑜伸伸舌頭,「天啊,真是太可愛了。凱蒂貓真適合你。」丹瑜笑彎了腰,不理子宜殺人般的眼神。

  電鈴按得震天響,他們面面相覷,幾乎沒有訪客來過,丹瑜今天才知道電鈴會響。

  「是誰呀!」丹瑜一面擦乾手。

  「不,我去。」

  子宜突然全身緊繃起來。原本輕鬆俏皮的美麗突然燃起熊熊的警戒,更讓他像是火焰般烈艷。

  他警戒的走向門口,伸手摸摸身上自衛的武器,深吸一口氣,拉開門。

  「珍妮佛?」他倒是呆住了。

  「子宜!」

  一頭燦爛的金髮席捲進來,抬起頭來,碧綠的眼睛像是祖母綠,這個熱情的異國少女衝進子宜的懷裡。

  「我好想你!」

  丹瑜看著這個意外的訪客,也跟著呆住了。

  等看到丹瑜,珍妮佛原本如向日葵的笑容,轉變得跟聲音一樣冰冷。

  「子宜,她是誰?」

  「我的化妝師,她住在這裡。」

  子宜平靜下來,「你怎麼來了?漢克叔叔知道你來嗎?」

  「爸爸讓我來的。」

  她仍然充滿戒心的打量著丹瑜,用英文跟子宜說:「我討厭她,叫她走!我要跟你住!」

  「珍妮佛,」子宜溫和卻不容反駁的說,「你在我的國家,就得說中文。你會說吧?妳不能跟我住。如果你要留下來,就要問問丹瑜肯不肯讓你跟她擠一擠。要不然,我的房間給你睡,我睡容廳。」

  「為什麼不是她睡客廳?!」珍妮佛改說國語,字正腔圓甚至有些北京腔。

  「我是客人!」

  「妳是我的客人,不是丹瑜的客人。」子宜仍然溫和,垂下濃密的睫毛遮掩著真正的心情。

  「不!我不要子宜睡客廳!」珍妮佛露出祈求,「我跟你睡不好嗎?我們小的時候……」

  「從你十歲以後,我們就沒一起睡過了。」

  子宜靜靜的說:「珍妮佛,不要無理取鬧,這樣我很心煩。本來看到你是很高興的。」

  珍妮佛熱烈而痛苦的看了他好一會兒,那是任何男人都會為之融化的目光。被一個精靈般的女孩這樣凝視,違背她的任何請求,都會覺得不應該。

  她歎口氣:「好吧,算你贏。我叫他們把行李拿上來。」

  子宜幫她們倆介紹的時候,珍妮佛馬馬虎虎的跟她碰碰手指就算握手,就算瞎子也看得出她的敵意。

  「不好意思。」

  子宜輕輕的說,「她住幾天就走了。」

  「這是你的家,她是你的客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丹瑜搖搖頭,有些艱難的問,「不過……她……她是……」

  子宜靜默了一下。

  「我在美國留學的時候,受到她們一家人的照顧。她是漢克叔叔的的小女兒。脾氣比較驕縱些,你得忍一忍。」

  子宜也留學過?她凝視著子宜。住在一起這麼久,她發現自己還是不太瞭解他……不,對他的背景,一無所知。

  為什麼要知道?她的臉漲紅了一下。不過……她的確也不喜歡珍妮佛……尤其是她衝進子宜的懷裡時,心裡激動的想甩她一個耳光。

  我這是怎麼了?丹瑜有些吃驚。為了不想面對這樣的心情,她盡量避免和珍妮佛碰面,一直關在自己房間裡。

  只是珍妮佛的習慣很糟,將她精心打掃的家弄得一塌糊塗。實在看不下去,趁著珍妮佛粘著子宜出去的時候,默默的開始整理這團亂。

  好不容易整理出眉目,她靜靜的洗著廚房的水槽時,門一響,珍妮佛獨自回來了。

  「子宜呢?」同樣是美人,看到珍妮佛就想海扁她。那種高人一等的口吻真讓人無法忍受。

  「還沒回來。」她淡淡的,繼續洗水槽。

  「喂,」珍妮佛懶洋洋的癱在沙發上。

  「我餓了,弄個三明治來吃吃。我討厭醃黃瓜,不用放上去,聽到沒有?」

  「我不餓,所以不想做菜。」她開始將湯匙洗乾淨,一隻隻擦得亮晶晶的。

  「僕人還敢這麼囂張?!」珍妮佛勃然大怒,「我要叫子宜開除你!」

  「我不是子宜的僕人。我只是他的化妝師。」

  丹瑜仍然淡淡的,只有握得發白的指節透露她的情緒,「若子宜因為你的話開除我,我沒話講。但是,」她把湯匙放進抽屜裡,「等子宜跟我說才算數,你,還不夠格。」

  她迅速的衝向丹瑜,還看不清珍妮佛的動作,只看到湯匙全飛了起來,脖子微微的感到火辣。

  「嘖嘖,原來你是『道外』人。拿你們的話來怎說?平民?庶民?還是賤民?」

  她的手稍微用力一點,丹瑜看不到,卻覺得有鋒利的寒氣從脖子漸漸升上來。

  她居然用刀子抵著自己?丹瑜小心的吞口水,「我不懂妳的意思。」

  「子宜從來沒說過?你以為子宜是誰?」

  「子宜就是子宜。只要他是子宜就可以了,我不關心他的過去。」丹瑜雖然害怕,仍然倔強得一昂首。

  「何必呢,」珍妮佛拿著冰冷的刀子輕輕拍她的臉頰,「平民就好好的過你們卑微的日子。我們極道中人,也不會對你們的卑賤生活有興趣,」她的眼中充滿輕蔑,「懂了吧?不要粘著子宜不放,他不是你這種賤民能碰得到的。」

  「什麼『極道』?」丹瑜心裡一陣陣的發冷。

  「我忘了,極道是日本人的說法;亞洲國家的語言,真煩!在你們這邊的說法,就是黑道。你以為子宜是什麼身份?」

  她的眼睛出現狂熱,「他是黑道的王子,是我注定要嫁的人。」

  子宜剛到美國的那個冬天,他十三歲,珍妮佛才五歲。

  她楞楞的看著那個挺拔俊逸的東方男孩翩然的從滿天白雪裡走過來。那雙黝黑的眼睛,像是鑲滿星星的夜空,清冷而美麗。

  他一定是王子。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美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晚安,我是子宜。」

  他清亮的聲音在珍妮佛的心裡迴響,「你就是珍妮佛吧?」

  從那天起,珍妮佛就發誓,將來一定要嫁給她的東方王子。

  任何事都不能阻礙她。任何阻礙……都只能徹底被毀滅。

  她看著這個道外平民,既沒有痛哭討饒,也沒有激動,只是雪白著一張娃娃臉,冷冰冰的看著她。珍妮佛的心裡一陣陣的焦躁。

  這個東方女人;她忌妒那察色柔潤如嬰孩的皮膚,嬌小勻稱的身材,和那頭柔滑如絲緞的美麗長髮。

  東方女人都不會老,她已經為了將來的美貌惶恐了,但是東方女人;這些女人總是可以像孩子一樣,很久很久都還是擁有潤澤的皮膚,和美麗的娃娃臉;眼前的這一個,更是細緻的讓男人著迷!

  不能讓子宜為她著迷:她抽起小刀,就要往她的臉插落,丹瑜覺得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她連抵抗的時間都沒有……

  白影一閃,冷森森的刀刃突然飛了出去,珍妮佛還來不及響應,已經被摔到沙發上又摔到地上。

  直到丹瑜靠在胸膛上,這才確定是子宜。

  「丹瑜。」她第一次聽到子宜的聲音這樣顫抖軟弱。

  這時候她才開始哭了起來。抓著子宜的衣服她軟軟的癱下來,到底被抵著脖子還幾乎毀容的經驗不是每個人都有的,她發抖得連站住的力量都沒有。

  子宜也在顫抖,從一開始的害怕,到摸到丹瑜脖子上的血跡,他的震怒升到了沸點。

  「珍妮佛。」

  他的聲音冷冰冰的,「滾回去。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為了一個僕人,你居然要趕我走?」

  珍妮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我只是跟她開開玩笑!」

  「住口。」

  子宜的聲音變得低沉而細,「你在我的地方,傷害我的人!就算我已經脫離了『道內』,我也不允許任何人在我的地盤持刀。你滾吧。等我轉身,你想走就來不及了。」

  「你的人?」

  珍妮佛的臉都慘白了,「你的人?!」

  她尖叫起來,「我才是你的人!我注定是你的妻子!你若不娶我,我要跟我爸說,要他踩平你們莫家!你聽到沒有?!你們這群依附在我家羽翼的小蟲子們!」

  「我自己會跟漢克叔叔解釋。」

  他仍然沒有轉身,緊緊抱著仍在發抖啜泣的丹瑜,「至於莫家;你忘了,我早就脫離了莫家。莫家的一切,道內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但是我的人……」他的臉色開始陰沉,讓丹瑜靠在流理台,「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尾聲未息,他已經到了珍妮佛面前。

  珍妮佛盡力擋下他攻擊,她拿過美國青少年跆拳道大賽的冠軍,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只是,她所愛慕的子宜比她苦練百倍不止。即使脫離道內,他不曾放下苦功,幾招過後,珍妮佛抵擋不住,被他扭過手臂。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子宜淡漠的一踢茶几,飛到茶几的小刀跳起來,他乾淨例落的在珍妮佛的脖子上留下和丹瑜一樣淺淺的刀痕。

  丹瑜尖叫起來,「不要!子宜!」

  「你閉嘴。」

  珍妮佛楞楞的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跡,含著眼淚用英文對子宜說:「你傷害我?艾瑞克,你傷害我?」

  她這樣嬌小稚弱的樣子,讓子宜想起在美國的日子。那個嬌小的金髮小女孩,總是嬌聲的說:「艾瑞克,你是我的王子。」

  「我已經不是任何人的王子了。」

  他悲感的對珍妮佛說:「我決心離開莫家的那天起,就是個平民了。你應該嫁給我二哥,如果你這麼喜歡呼風喚雨,這麼鄙夷平民的話。」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她咬牙放棄自己的驕傲,「如果我也……我也願意變成平民呢?」

  「然後想辦法影響我?」

  子宜淡淡的笑,「回去吧。今天我不再計較了。如果,我在我的人身上看到任何痕……」

  他的笑變得森冷,「我想,你不會有勇氣嘗試吧?」

  珍妮佛淒楚的站起來,突然撲進他的懷裡,「你這樣做,太危險了。我可能會為了自衛,給你一刀。」子宜輕輕按著她的背,許多年前,為了思念母親,在蘋果花飛舞的的樹下,小小的珍妮佛也這樣撲進他的懷裡,芳香馥郁的香氣籠罩。

  他無法傷害珍妮佛。

  但是為了丹瑜,他卻可以這麼做。或許,任何人……包括他的父親在內,傷害丹瑜,他都無法容忍。子宜不敢去想為什麼。

  「我知道。」她仰起楚楚可憐的小臉蛋。

  「讓我撒嬌一下。艾瑞克。我不想長大,如果我們永遠都是孩子該多好!」

  他一面替受驚過度的丹瑜包紮,一面想著珍妮佛的話。

  珍妮佛,你還是個天真的孩子。你從來不知道,我沒有童年,也不曾是孩子。

  「痛嗎?」聽到丹瑜抽了口冷氣。

  「有點。」丹瑜覺得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問起,「珍妮佛她為什麼……」

  他輕輕按著丹瑜的嘴唇,美麗的臉攏照在哀傷下,分外淒艷。「別問。拜託,請你別問……」

  十三年前的那個冬天起,他一直試圖遺忘的記憶。

  艾瑞克……子宜……你在哪裡?快回來!我的孩子……是我害了你……艾瑞克……子宜……

  破除回憶的迷霧,聲聲淒楚的呼喚,一再地,一再地在他的心裡迴響。

  「子宜?子宜!」他回神過來,看著丹瑜擔憂關懷的眼睛……和記憶裡的那雙眼神多麼相似……

  「為什麼哭呢?我……我不問就是了……」

  清泠的眼淚潸然的從絕美的臉龐落下來,方纔兇猛敏捷如獵豹的他卻像是迷途的美麗孩子,茫然的神情令丹瑜心痛不已。輕輕摸著他的臉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吻了他柔軟潤澤如玫瑰花瓣的唇。

  糟糕了!等清醒過來,丹瑜的臉都慘白了。

  她想起之前被開除的化妝師,難道我就要重蹈覆轍了嗎?一想到要離開子宜……子宜將會鄙夷的對著她……她的心像是墜入冰窖。

  子宜卻抓住她的衣襟,「不要走。」

  從來沒看過他這樣的懇求,他緊緊地環抱住丹瑜,「一下子就好……讓我……讓我……」他像是要揉碎丹瑜似的用力抱緊,「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已經離開了……從此不再回去。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不要離去……不要……」

  丹瑜愣了一下。她知道子宜並不是對她或珍妮佛說的。這樣摧心苦痛的悲慟,不是她或珍妮佛可以擁有的。

  但是她的心哪……她的心。像是春天融蝕的小河,所有的堅持和矜持全隨著冰霜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答應你。」她也回抱子宜,「我不走。我不會走。」

  對於那天的激動,子宜沒有解釋,丹瑜卻也沒有問。只是有種微妙的變化產生,兩個人對這樣微妙的感覺都有些尷尬、有些羞澀。

  子宜又退回那個不多話,只靜靜看書的人。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樣陌生的情感,丹瑜只會低著頭,靜靜的打掃和煮菜。

  「好了,」子宜拿下眼鏡,按住正在擦茶几的丹瑜,「不要再打掃了。茶几都能當鏡子用了。」他定定的望著她,「為什麼要這樣不停的打掃呢?我並不是……坐下來吧。」

  丹瑜不自主的坐下來。

  「我……我喜歡。」

  「你不用打掃,我也不會收你房租。」

  子宜的美麗眼睛閃閃,「你已經是我的……我的……專屬化妝師。」

  她微微一笑,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種喜悅升上來,「其實,我夢想有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家已經很久了。」她滿足的環顧乾淨清爽的環境,「我這些年這麼努力存錢,就是希望有一個自己的家。」

  她想起兄弟姊妹父母睡在一起的大通鋪,吵雜污穢的所在,她的臉蒼白了一下,「我想把自己的家整理清爽,能夠開冰箱煮菜不用被罵。……我知道這不是我家。」

  她侷促了,「但是我還住在這裡!」

  「我懂了。」

  子宜把眼鏡戴回去,「但也不用這樣拚命呀。我的家,就是妳的家。除非妳嫁人了……反正我會破壞你嫁人的機會。你煮的洋蔥雞,別人別想吃到。」

  「喂!你把別人的終身幸福當什麼?!」丹瑜火起來。

  這樣才像丹瑜哪,他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想打掃的日子還長長遠遠。怕什麼?屋子又還沒燒掉。已經好久沒看到你畫畫了,我聽林姐說,你用化妝品畫畫?她還拿張護具過的炫耀給我看。為什麼在家裡反而不畫了?」

  不知道林姐把自己的塗鴉還慎重的護貝,丹瑜臉紅了,搔著臉頰,尷尬的看旁邊。

  「我在家裡,就會想畫你。」

  原本垂下眼睛看書的子宜揚起濃密的睫毛,星光般的眼睛看著她。跟在他身邊這麼久,她的呼吸還是窒息了一下。

  「不想畫其它的東西?」

  「不想。」

  他唇角沁出淡得幾乎看不到的笑容,「我該擺什麼姿勢?眼鏡要拿下來嗎?」

  「不用。不用。」

  原本擔心這樣盯著他,會讓子宜生氣或不悅,沒想到他居然這麼樂意。她狂喜的衝進房間,拿出素描簿。

  翻過一頁,他漫不經心的問,「因為我很美?」

  她正在削鉛筆,「當然……但是,你有種美以外的東西……我很想畫你……也只想畫你……」

  那種美麗以外的淡漠,冷眼,堅強矯健和一閃即逝的軟弱。每次下筆都有意外的驚喜。

  只想畫你。他平靜的心湖為了這樣一句話,起了漣漪。望著書本,卻沒有半個字進入腦海。

  「……傷還會痛嗎?」他已經很久都不會害怕了。但是……是的。看到丹瑜的頸子流下鮮紅的血,現在指尖仍會微微顫抖。

  摸摸脖子上的OK繃,她撒漫的回答,「不會了,現在不會,畫你的時候不會!」她專注起來,開始畫下第一條線條。

  「原來你這麼迷戀我。」子宜繼續盯著書。

  「鬼才迷戀你!」

  丹瑜吼起來,「模特兒閉嘴好嗎?我正好畫到嘴巴啊!」

  幾乎很少出門。就算只是去買菜,子宜也會跟她去。在沒有工作的時候,他們依舊形影不離。

  丹瑜有些知道,珍妮佛的事情讓子宜非常警覺。但是她不明白,子宜甘願當她的警衛,卻不試著讓她走。

  我想走嗎?她剛洗過澡,對著鏡子梳自己的頭髮。和子宜照人的艷光比起來,自己簡直渺小又平凡。不但如此,她還總是對他鬼吼大叫。

  為什麼?因為他想要一個合格的化妝師?他的眼中看起來,我也只是個化妝師吧?這種想法突然讓她覺得很痛苦,整個心都糾結起來。

  如果……如果……如果他再也不需要我的時候,我該怎麼辦?

  她靜靜的伏在床上,眼睛火熱著,卻哭不出來。

  這裡……畢竟不是我的家。她打開存折,望著漸漸多起來的數字。她渴望自己家的願望越來越強。

  有自己的家,最少有個可以哭泣的地方,如果子宜不需要她的話。

  ☆☆☆

  「我不是平面模特兒。」

  子宜淡漠著,「林姐,我對化妝品廣告沒興趣。不是還有成衣廠商展示?我寧可去那邊。」

  林姐對這個紅牌模特兒有些頭痛,「子宜,成衣廠那邊需要女性。化妝品有什麼不好呢?只要臉秀出來……」

  子宜冷冷的看著她,「我對脂艷容沒興趣。」

  「為什麼?」林姐不解,「你也拍過臨澤蓮花的廣告,為什麼脂艷容就……」

  「所有莫家的企業我都不接。」子宜不想再說,站起來。

  「那不是莫家企業!」林姐還想繼續勸,「脂艷容是獨立的……」

  「妳知道,我也知道。」

  他穿上外套,「我要回去了,丹瑜還等我回家。」

  「你對她不覺得太關懷了嗎?」

  林姐有種說不自的感覺,陪伴他這麼多年,還不如一個不到一年的小女孩,「她會是你的弱點!珍妮佛……」

  「小心點,」子宜轉過身,頗感興味的看著林姐,「你是我的經紀人吧?一個模特兒經紀人不應該知道『那種』訊息。你若當獄卒不夠盡責,小心被換下來。你怎麼知道你不在監視下?」

  林姐一時語塞,緊張的看看四周。

  怕什麼?她已經小心的偵探過這個辦公室。沒有錄音機,也沒有針孔。說不定……「主人」早就遺忘了他賦予的任務,「我對你是效忠的。」

  「你對我的模特兒身份效忠就行了。」

  他打開門,「你是我的經紀人,不是嗎?」

  走到大門口,正好跟個偉岸的年輕人相逢。他驚訝的看著子宜,對林姐說,「就是他?什麼時候開始?」

  林姐一臉尷尬,「或許,子宜不適合,我們可以換個……」

  「我不要別人。」那個年輕人打斷她。

  「子宜,這位是艷脂容的新任總裁張蒼驊,」林姐覺得很疲倦,每個人都這麼固執,「這位是莫子宜。」

  「你真美!」蒼驊驚訝的看著那張無瑕的玉容,「你真的是男人?我早聽說過你的大名……」

  「對不起,我不接跟莫氏企業有關的任何工作。你應該可以找到大把大把夢想拍艷脂容廣告的明星或歌星,她們都是女的,」

  子宜淡淡的,「失禮了。」正想走出去,蒼驊在他背後說,「我以為你是專業模特兒。」

  這讓子宜停下來,「我是。」

  「你是?」蒼驊抱著胳臂,「你若真是專業模特兒,就不應該為了出資者是誰而選擇接不接。如果你因為這個廣告沒有挑戰性,或者你做不來而拒絕,這很合理。因為莫氏?莫氏不過是我們股東之一!」

  子宜轉過身,蒼驊覺得有點呼吸不過來。老天,他的美麗隱含著風雷般的怒氣!他的心輕顫,就是他!就是他夢想裡應有的美麗容顏!

  我一定要說服這個美麗的人。他暗暗下了決定。

  「我有我的理由。或者說,我很小心。」

  子宜淡淡的掃過俊逸霸道的男人,「或許,你不是莫氏的傀儡?」

  「你覺得呢?」蒼驊敏捷的反擊,「或者,我可以知道,為什麼你這麼害怕莫氏?」

  子宜沒有回答,評估的看著眼前這個魯莽的人。那種充滿興味和征服欲的樣子,他並不陌生。這是個單純被慾望征服的蠢人,還是另有別情的惡意,他倒是要好好想想。

  「子宜!」

  歡快的聲音席捲著食物的香氣,「嗨!林姐!好久不見啦……」丹瑜提著野餐籃闖進來,子宜訝異並且皺眉,「丹瑜,你怎麼來了?」

  「等你好久,你又不回來吃飯。」

  丹瑜也皺著眉頭,「不吃飯也打個電話給我吧?要我煮飯又讓我等到菜涼了!算了,原諒你,公司有臨時的case是吧?我想你和林姐還沒吃,所以我把菜提過來……」

  蒼驊倒是緊盯著丹瑜,心裡慢慢湧起渴望。

  她的個頭不高。精緻的五官清秀的像是小白花。勻稱柔軟的身材宛如少女。清純得意人憐惜,卻讓人更想看看她那天真溫柔的面孔遇到摧殘,會展現怎樣的痛楚和淫蕩。

  不管是艷麗絕倫的子宜還是楚楚可憐的這少女,他都想要。性別算不了什麼。

  「林姐,這位是?…….」他頭也不回。

  「啊,丹瑜,見過張蒼驊先生。他是艷脂容的總裁,」

  林姐覺得他的熱切實在非比尋常,「這位是子宜的專屬化妝師,馮丹瑜小姐。」

  蒼驊的眼中掠過一絲欣喜,「原來馮小姐是莫先生的化妝師。艷脂容正想請莫夫生幫我們拍個精彩的廣告呢……馮小姐對我們的產品有興趣嗎?」

  脂艷容?丹瑜的臉亮了起來,「我很喜歡你們的彩妝呢!非常細緻,容易推勻。最近出的纖長睫毛膏……」

  子宜止住她,「你就是不放棄,對吧?」

  他的眼睛冷得跟冰一樣,對於蒼驊隱藏的貪婪閃過一絲陰冷。

  「我答應你。讓我們過去。」

  他握住丹瑜的上臂,「我們走吧。」在他背後,林姐莫測高深的看著他少有的紊亂。

  一身純黑的冷艷麗人,和穿著粉白的清純少女,像是珍奇的黑玫瑰與嬌弱的桔梗花相依偎,蒼驛的眼睛瞇了起來。

  他勢在必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17:30

第四章

  「為什麼一個人來公司?」

  子宜發怒起來,看著丹瑜疼痛的神情,他放了手。上次這樣拖著她,害她手臂出現好幾個禮拜不褪的瘀青,讓他自責很久,「萬一遇到小李……」

  「他傷不了我。」丹瑜知道自己一定又淤血了,但是子宜這樣緊張她,心裡有種異樣的甜蜜。

  「你怎麼知道?!」

  子宜忍不住發火,「你根本不知道他搞些什麼骯髒把戲……」

  「我知道。」丹瑜露出勇敢的笑容,「他跟我提議過。」

  子宜的臉色變了。那樣艷麗的面容卻出現了燃燒的怒氣,就算是丹瑜也覺得害怕。

  「沒事的,」幸好小李不在這裡,要不然她不敢想像子宜準備把他怎麼「處理」。

  「我拒絕了。你說得對,我也不想讓『錢』騎在我頭上。」

  他這才和緩了些。丹瑜總是讓他驚奇。這樣嬌弱的女孩子底下的意志卻不是他能小覷的。

  「你還是要小心他。」他呼出一口氣,「這次拍照,你不要跟。」

  「為什麼?!」丹瑜又驚又怒,「這是我的工作!我不要別人幫你化妝!」

  「聽話。」

  他的語氣不容反駁,「我一點都不想答應這次的工作。但是,趕緊給他他要的,然後叫那個邪惡的傢伙離我越遠越好。我會盡快結束這次工作。」

  丹瑜還想抗辯,「但是,我很想看看脂艷容……」

  「你想參觀化妝品公司,或者是想請教彩妝資料,我可以帶你去臨澤蓮花。」

  他很堅定,「脂艷容不行!就這樣。」

  「你怕什麼?」

  丹瑜又沮喪又生氣,「他又不會吃掉我!」

  「我怕……」子宜驚覺自己想說的話,臉孔蒼白了起來。

  「我不怕什麼。」他瞟著丹瑜提著的野餐籃,「我怕午餐冷掉。你煮了什麼?」

  「這次是宮保維丁,還有三杯雞,」一提到廚藝,她馬上忘記剛剛的爭吵,「啊!我居然忘記帶飯!」

  就算帶了飯,能夠在大馬路吃嗎?就算已經四月了,天氣還是滿冷的,不太適合野餐。

  「我們又不能在安全島野餐。還是你想表演吃飯,順便收門票?」

  慶幸她這麼容易被轉移注意力,「走吧,我們去找餐廳吃飯。」他回憶一下,「這附近有家我熟的餐廳。」

  「但是餐廳又不能帶外食,」她有點沮喪,「我很想讓你嘗嘗看呀!」

  「這家一定可以帶外食的。」

  他領著丹瑜,走進一家非常有家庭氣氛的餐館。客人熱騰騰的說笑吃飯,人來來往往的。

  「趙管家,我來打擾了。」

  他笑著跟老闆打招呼,老闆眼睛瞪圓,「少爺?老牽手!少爺來了!」

  胖墩墩的老闆娘從廚房衝出來,「少爺?三少爺?」

  她一把抱住子宜,「夭壽唷,我還以為少爺把奶媽忘記了!快坐下快坐下!」她激動地哭了。

  老闆的眼睛也濕濕的,「少爺!真的好久沒來了!」

  他看見跟在後面的丹瑜,不禁打量她。

  「我的助理。」

  他笑笑,「我們自己帶了菜,卻沒有飯。能不能盛兩碗白飯來?」

  「老牽手,去炒個青菜和湯來,」老闆慇勤的放置碗筷和盛飯,「好古錐的小姐喔。」

  他的眼中充滿好奇,「幾歲了?哪裡人?跟少爺多久了?結婚沒有?」

  「趙管家,」子宜溫和的止住他,「叫奶媽別忙了,也坐下來吃吧。丹瑜的手藝不壞。」

  連餐館老闆都讚歎不已的手藝,讓丹瑜開心得臉都紅了。

  這頓飯吃得很熱鬧,奶媽和趙管家的熱情暫時緩和了他心裡的不安。

  溫暖的氣氛,奶媽溫柔的眼神和粗糙的大手,一直能讓他平靜下來。除了自己的家,這裡是不友善的世界裡,最後的庇護所。

  離開了餐館,野餐籃空空的,子宜幫她拿著,少有的一起去逛了街,最後提了一籃子書,還在外面吃了晚餐才回來。

  「今天我好開心!」她可愛的臉頰出現淡淡的紅暈,一面翻著《魔戒》。

  他也微笑,翻開剛買的書。自己沒說出口的話,卻在心裡縈繞著,讓他看不見書的內容。

  我怕什麼?我怕你受到傷害,我怕失去你。

  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他突然煩躁起來。我該拿丹瑜怎麼辦?我在事情發生前,是不是該讓她到安全的地方?或者……

  讓她離開我?

  他的心突然發冷。即使是想像,他也無法忍耐。他閉上眼睛,試著安撫驚惶的心。說不定那個人徹底的遺忘了他,說不定那個人羞於這樣的自己。

  子宜平靜下來。這才發現丹瑜已經睡著了。膝頭的《魔戒》沉重的滾落在地。

  將她抱到房間裡,替她蓋好被子。他多久沒對人溫柔過了?他苦笑。輕輕的撫開垂在丹瑜額頭的頭髮,凝視了她很久。才回自己房間。

  我會保護她的。雖然他什麼也不會說。一定要平安的保護她到丹瑜自己離開為止。

  因為他已經沒有送走她的勇氣。

  咦?我怎麼在床上?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連睡衣都沒換就睡了,天空早亮起來,春陽懶洋洋的照進白色蕾絲窗簾裡。

  難道是子宜……似乎在半睡半醒中,有人抱著她……她臉孔發燙,不敢回憶子宜的胸膛。

  他外表看起來非常纖細,但是丹瑜知道,他每天都有慢跑的習慣。當然,還有健身房和其它的什麼,有回看見他甚至有跆拳道服。

  不管他做了什麼,子宜的胸膛還是很可靠,讓她很有安全感。

  我幹嘛一早起來就發花癡?她甩甩頭,拚命作家事,好讓自己的遐想趕緊退散。他的皮膚真的好好喔!剛忙完又開始……她衝進浴室沖冷水澡。唉!我還以為只有男人會色心不息,跟他住久了,害我的腦袋也奇怪起來。

  她歎口氣,提起菜籃。

  「嗨,馮小姐。」一開門就看到張蒼驊,她楞了一下,「我正要登門拜訪呢。」

  「呃……子宜不在。」她還是很有禮貌,「或許你要等他回來……」

  「真不巧,」他聳聳肩,「我以為模特兒都晚起。」

  「除非有工作,要不然子宜一早就會去慢跑。」她鎖好門,「或者改天?我想你應該跟林姐約時閒……」

  我當然知道。蒼驊掠過微笑。我親眼看他跑進公園。

  「真可惜,」

  他盡可能擺出遺憾的樣子,「我本來想請他參觀一下工廠。我不希望我的模特兒對公司一無所知,這樣拍不出好照片。」

  沉吟了一下,「還是馮小姐想跟我去參觀一下?我知道你是他的化妝師。參觀一下我們公司,順便試用新產品,這樣才能更有說服力。」

  連丹瑜這樣單純的女孩都覺得這個理由很爛,不管他說得多冠冕堂皇。

  「你還是跟林姐約時間吧。」提著菜籃就要走。

  「我騙不過你。」他笑了,「我的確不是等他的,我在等你。」

  「我?」丹瑜瞪大眼睛。

  「是。」他很瀟灑的倚在BMW上面,「我能請你賞光,一起吃早餐嗎?」

  「我吃過了。」他到底想幹嘛?

  「我想追求妳。」似乎洞察她的疑惑,蒼驊很直接。

  啊?丹瑜像是看到神經病一樣,狐疑的看他。她的心還是純白的,從來沒有戀愛過。最大的興趣只有畫畫和工作,她幾乎很少認識陌生男人,和陌生的愛情。

  「我不想被你追。」她也很直接,「再見,我要去買菜了。」

  「因為你愛著莫先生?妳的品味很特殊。」蒼驊揶揄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她臉紅的轉過來,「關你……」

  「關你什麼事?」冷冷的聲音傳過來,子宜面無表情的凝視他。

  「對不起,是我多事了。」蒼驊舉起手,「我沒惡意。只是希望講兩位來工廠參觀。」

  子宜冷冷的掃過他一眼,「請和林小姐約時間。售後服務不是我份內的事情。」

  欣賞著他冷冰冰的美艷怒容,蒼驊覺得今天頗有收穫,「沒問題。」起碼他們對我的印象都很深刻。

  等他車開走,子宜緊繃的肌肉才放鬆下來。

  「他可有對你怎樣?」淡淡的口吻,遮掩著擔心。

  「沒有。」丹瑜也對這個蠻橫的男人有些畏懼,「我不喜歡他看你的眼光。」

  我才不喜歡他看你的眼光!子宜的臉色又陰沉下來。是誰透露我的住所?他想到林姐,暗暗咬牙。

  「丹瑜,這次拍照,你跟我去。」很快的,他又平靜下來。

  「可是,你說……」

  「不要管我說什麼。這次拍照,你跟我去。以後盡量不要獨處,還有,不管他要帶你去哪裡,都不能跟他走。瞭解嗎?」

  丹瑜點點頭,有些畏懼的往靠他近了些。

  「我會照顧你的。」

  因為這些災難幾乎是我帶來的,「不要擔心。」

  ☆☆☆

  林姐點起煙,如她所料,子宜果然來了。

  「你給張蒼驊我的住址?」他淡漠的說,沒有表情的臉看不出情緒。

  「是。」林姐吐出雪白的煙。

  「我們的合作,到此為止。」子宜淡淡的,「我會另外找經紀人。至於違約金……」

  「去你的違約金!」她毒恨的望著子宜,「你明白,我也明白。你甩不掉我的!」

  子宜望著她,「為什麼?」

  「我不要她搶走你。」

  她的笑容苦澀,「如果要失去你,我寧可親手毀了你。他會毀了你的,」林姐聳聳肩,想點燃煙,手卻不斷發抖,「那個惡魔,已經毀了很多男人或女人!」她輕嘶的說。

  「哎呀,這聽起來像是告白。」

  子宜笑了,殘酷而美麗,「我懂了,獄卒愛上了囚犯。是這樣的嗎?林姐?」

  「你的美麗是我創造出來的!」

  她霍的站起來,「是我告訴你「魔忒兒』的定義!是我教你怎麼走上伸展台!如何魅惑看見你的每個人!我是你的老師、你的同伴、你的創造者!你怎麼可以忽視我?!就為了那個小女孩?」

  「還是我的獄卒。」

  子宜靠近她,她覺得又恐懼又歡欣。她比誰都瞭解子宜的冷酷,她曾經親眼見過子宜怎麼對待敵人。那個殺手的手指一根根的被折斷,慘酷的尖叫讓她做了很久的惡夢。

  「你怕什麼?你不是想要我嗎?」

  子宜輕輕的摸她的臉,林姐的唇微微的抖著,「你放心,我還沒有殺害老師的決心。你實在不該創造我的魔性。不要發抖,看著我。」

  他的眼睛美得像是無光害的銀河,閃爍的冷漠和光潔,「你沒想到我這麼容易就學會『魅惑』,對不對?本來只是執行你主人的指令,沒想到居然被我迷惑了。」

  他的唇只離自己的幾公分,她的腦中一片空白,想逃走,卻更想留下,「我魅惑的只是鏡頭和伸展台前嗎?告訴我。」

  「不是。」她的聲音幾不可辨。

  「你效忠我嗎?你答應再也不做這麼愚蠢的事情?你會保護丹瑜跟保護我一樣?」

  他的唇只離她一點點,她被這種妖魅的氣質蠱惑得想哭。

  「最……」

  子宜吻了她,她什麼都不記得,只覺得歡欣和驚恐幾乎炸了自己的大腦。

  他一鬆手,林姐幾乎摔在地上,抓住桌角才穩住。

  即使脂粉末施,他的美貌更讓看他的人心頭微微的覺得恐怖。

  「記住你的承諾。」

  他轉身離去,林姐仍然覺得兩腿發軟。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她是不是把絕艷的妖魔放到世間了?她顫抖的摸著自己的唇,覺得上面有驚人的火熱。

  像是一個烙痕。

  ☆☆☆

  「林姐?林姐!」她嚇得差點跳起來,幾乎忘了自己在開車。

  後照鏡裡是丹瑜關懷的眼神,「你的臉色很蒼白呢。」

  她轉頭,「子宜,我們一定要去參觀工廠嗎?我實在不想看到張先生……」

  「既然他們邀請了,我們就去吧。林姐沒事的。」

  子宜淡淡的笑,「是嗎?林姐。」

  「我沒事。」她打起精神。

  丹瑜狐疑的看看林姐,又看看子宜。她隱隱知道有些什麼事情發生了,卻說不出所以然。

  總覺得……林姐像是有點怕子宜。

  「你到底對林姐做了什麼?」

  她悄悄的問,「你該不會對她嚴刑拷打吧?」

  她瞭解林姐透露住址是不該的,但是也不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

  「當然不是。」子宜好整以暇,「比拷打恐怖多了。」

  丹瑜皺起眉,「你不該……」

  「我扣她薪水。」他閉上眼睛。

  誰會相信?

  她轉頭看看越來越近的化妝品工廠,心裡覺得很沉重。說不上為什麼,她很不喜歡張蒼驊。總覺得他打量自己的眼光像是自己是裸體的。若是對自己如此就算了,但是對子宜也這樣,她承認,實在滿想打爆張蒼驊的頭。

  更讓她不愉快的是,張蒼驊像是很享受他們的不愉快。

  「歡迎。」他站在門口微笑,「這一路還好吧?林姐怎麼還在車上?」

  「謝謝關心。」子宜淡淡的回答,「林姐有點暈車。這就不進去了。」

  他在挑釁。子宜心裡忖度著他的意圖。但是挑釁什麼呢?一路上,張蒼驊倒是規矩的介紹了工廠的流程,還讓他們看了許多化妝品的樣本,甚至有個演示文稿會,和廣告公司一起會商。

  太正常了。反而有些詭異。他望著廣告公司的人,他知道這些人跟張蒼驊沒關係。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的工廠如何?」張蒼驊笑笑,他的手一揮,「這個美麗的行業,真的非常適合你。」

  「你是指模特兒,還是指化妝品?」

  「都是。」他還是笑笑。「要四下看看嗎?」

  子宜止步了,「我想我們不適合繼續走下去。這裡是實驗室吧?應該有許多秘密配方在。瓜田李下,我希望避免。」

  「這樣看能偷走什麼?」

  張蒼驊笑笑,「難得來,過來參觀吧。」

  他欺近子宜,「你知道我最想偷什麼嗎?」

  「我沒興趣。」他淡淡的回頭,「得等一下丹瑜,她去洗手間了。」

  「總裁!」行色匆匆的秘書過來,附在他耳上說了幾句話。他陰晴不定的忖度了一會兒,「我有些私事要辦。請自便,隨意看看。可以嗎?」

  「隨意看看?連實驗室都可以?」

  子宜淡淡的笑了,張蒼驊欣賞他那綻放的笑顏,「你們是我的客人,當然可以。」他匆匆的走了。

  「怎麼去那麼久?」他呼出一口氣,皺著眉,看著匆匆跑來的丹瑜。

  「剛剛有個女生掉了這張貨單,」丹瑜差點迷路,這實驗室真大,「我找不到她。」

  「貨單?」他接過來看,「你在哪兒撿到的?」

  「我也不知道。」丹瑜瑤瑤頭。

  「有個穿實驗服的女生怒氣沖沖的走出來,一面大聲罵著,結果這張貨單飄下來,我想撿給她,就不知道到哪去了。」

  他仔細閱讀了一下,「她罵什麼?」

  丹瑜覺得奇怪,還是照實回答,「她好像說,『搞什麼鬼!一天到晚送錯東西,我們哪需要什麼酸什麼麻,倉庫滿滿都是退貨了!』這類的……大概吧。」

  他點點頭,「在哪兒撿到的?」

  她憑著記憶好不容易找到,「這棵盆栽旁邊。」子宜把貨單丟在地上。

  「嘿!」丹瑜要去撿,子宜阻止了她。

  「會有人回來找的。這裡是人家的實驗室,待會兒人家以為我們來偷秘方的,多麼倒霉?大吧,我倒是看到幾樣有趣的試用品……」

  果然是莫氏的企業,他在心裡冷笑。示威嗎?

  他不動聲色的回去。幾次張蒼驊刺探他,他總是裝糊塗過去。雖然拍片現場有個令人不愉快的人,他還是盡責的完成工作。

  丹瑜拿到海報時,覺得心裡滿滿的,非常有成就感。即使廣告公司吵個不停,子宜還是堅持讓丹瑜化妝。那張只有臉龐的大特寫,將他的冷艷與華貴拍得震懾望著海報的每個人。

  「聽說好多人去撕海報呢,」丹瑜感動極了,「林姐的電話快燒了,大家都想知道,這個美麗的模特兒是誰。」

  「讓她的電話燒掉吧。」子宜還是翻著書,「只要別透露我的地址就行了。」

  「但是小李居然接受週刊訪問,」丹瑜不太開心的翹著嘴,「還告訴別人模特兒是男的。」

  「他也只敢透露這麼多。」子宜撐著臉,「你的顏色用得好。這張海報成功,是你的功勞。」

  丹瑜對他做鬼臉,「才不是。那是因為你的美麗……和一種能感動人的力量,好像很多話要對別人說……」

  「我是很多話想說,」他輕歎一口氣,「可不可以請攝影師不要再插那麼近?我快烤焦了。還有,能不能不要一直在那兒插過來插過去?」

  丹瑜想到那天的情形,大笑了起來。

  拍照並不輕鬆。表面光鮮亮麗的封面模特兒,卻沒有人知道攝影棚的燈光有多麼熱。

  攝影師試著打出最合適的光,只見他們吆喝著:「再插近一點!」

  「插什麼?」忙著化妝的丹瑜悄悄的問子宜。

  「燈光。」

  他指指打光用可以煎蛋的燈光,「『插近』就是把燈光挪近。」

  等子宜畫好妝,端坐在相機前面,攝影師開始吆喝:

  「插進一點,再插進來一點!這樣不夠啊……再插進一點……」

  「再插下去,模特兒受不了啦。」燈光烤得妝都要融化了。

  「不插進一點不行啊,忍耐一下……來,插進一點,用力插進來一點……」

  「他受不了啦,讓他休息一下吧……」

  「這樣就受不了?不行不行,快插進一點……」

  如此兩個鐘頭。

  「我說……」子宜有點無奈,「能不能拜託一次插到底?我已經被你們強暴了兩個小時了。」

  「被強暴兩個小時的男主角出現了!」

  幾個應邀參加茶會的攝影工作人員邊笑著邊鼓掌,子宜穿著一身黑,微笑著答禮。

  「是八個小時才對吧,真是整死我們美麗的模特兒了。」

  大家笑著鬧著,帶著仰慕看著他沒有施一點脂粉的臉。

  意外的,傳說中冷若冰霜的紅牌模特兒卻沒有意料中的驕氣。他和工作人員處得很好,敬業的態度不禁讓人覺得這才是專業模特兒風範。

  「為什麼要參加茶會?」

  林姐看著如此喧鬧,「你從來不喜歡熱鬧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這個廣告很成功。」

  林姐懷疑的看他一眼,又讓人潮擠了開來。

  子宜不知道被多少人握過手,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每個人都露出仰慕的神情,他不放在心上,卻在拿到一張脂艷容的名片時,注意了一下。

  「晚安,」一個品味惡俗的男人對他笑笑,「我是效率出版的潘亦凱,很榮幸認識你這麼美麗的人。不禁讓人讚歎,造物者多麼厚愛你哪!這樣美麗的容顏,性別反而變成不重要了。」

  「您是脂艷容的董事?」名片上小小的印了一行。

  「小股東。」品味雖然惡俗,俊逸的臉卻滿是誠摯,「不過佔了百分之二十。」

  佔了百分之二十叫小股東?他輕輕佻挑眉。潘……建築起家的潘家?他們是正當生意人。

  「讓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表妹,林晰慧,」晰慧興奮的走過來,聲音有點輕顫,「天,我終於親眼看到你了!聽說你來參觀過工廠?我要是知道,一定會跑去跟你要簽名的,管那些實驗去死!」

  「林小姐也在脂艷容工作?」

  子宜眼光一閃,唇角有著淺淺的笑意,「什麼部門?」

  「我在實驗部門,」子宜跟她說話,害她開心得幾乎昏過去,「真想招待你去參觀……只是太多秘方。」

  「實驗?女孩子在實驗室真的很少呢,了不起。我本來要參觀貴實驗室的,」他溫柔的笑笑,「那天聽到有位小姐大罵送貨送錯了,我不好意思進去。」

  「那天?」

  晰慧楞了一下,「該不會是我吧?最近實驗室不知道搞啥鬼,一天到晚都送錯貨,我退貨退得心煩氣躁。要的東西不送來,老送鹽酸黃麻素。」

  「鹽酸黃麻素?」子宜笑了笑。

  「要命呢,」別慧皺皺眉毛,「退的貨都可以供應安非他命五、六年了。」

  「退那麼多?」子宜還是笑笑。

  有些瞭然,也有些不解。

  「怎麼?跟我們實驗室最傑出的女性相談甚歡否?」

  蒼驊悄悄的在他背後出現,「有沒有什麼你想知道的消息?」

  「有。她是位直爽,個性麻利的可愛女性。」子宜泰然自若。

  「你喜歡她的話,」蒼驊輕輕的在他耳邊低語,「我拿她跟你換丹瑜。她今天怎麼沒來?」

  「那也得你肯得罪潘家。」子宜仍然淡淡的,「我想你不肯吧?」

  望著子宜離去的背影,他信心滿滿的看著。

  就在你眼下……莫家的老三。所有事情都在你眼下展現、發生,但是你什麼也查覺不到。

  總有一天,莫家得跪在我面前求饒,而你和丹瑜,將成為帶著黃金項圈的禁向,只能向我求憐。

  那天會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17:56

第五章

  平面廣告的成功,帶動了脂艷容的銷售量,廣告公司想要趁勝追擊,企劃了所有當過脂艷容代言人的模特兒和女星一起赴芭達雅海灘出外景。

  「然後?」

  子宜覺得自己的頭都痛起來了,「我也要穿泳裝上陣?」

  廣告企劃臉一僵,他還沒有搞砸整個企劃的心理準備。

  「不是啦!沒有誰要穿泳裝上陣。我們打算在海灘讓脂艷容的代言人們穿著晚禮服,迎著海風,啊!加上鋼琴、小提琴……當然還有泰國印尼當地的樂器……艷裝麗人,氣質美好的襯著美麗的天光水色……」

  光想到就覺得心醉,「浪漫呀!這才是脂艷容的格調……」

  子宜覺得自己有點胃痛。

  「那你覺得福隆如何?綠島也不錯。要不然,我也還滿喜歡墾丁的海岸,一定要出國嗎?我不喜歡搭飛機!」

  「大爺!好心的大爺!」廣告企劃哀求著,「可憐可憐小的吧!我已經快跑斷腿啦!不過是四個小時的飛機,我已經威脅航空公司把所有的電影全準備好了。」

  「我討厭看電影。」

  攝影棚裡吹掉腦袋的強力電風扇還不夠嗎?居然還要到沙灘吹風兼吃沙?

  「要不然我也準備了Gameboy和許多聯機遊戲。」

  「只有丹瑜才喜歡那種小孩子玩意兒。」

  最好他們準備了俄羅斯方塊。這麼大的人了,還能熬夜玩這種古老的game。

  「對了!還有卡拉OK!我們可以一面唱歌一面過去呀!四個小時咻的就過去了。」

  企劃只差沒抱住他大腿,「拜託啦!你不去,預算過不了關哪!」

  「我討厭唱歌。」

  他歎口氣,「你應該去魯我的經紀人,魯我做什麼?」

  「林姐說你不想去呀,」他雙手合十,「拜託啦!」

  最後他還是悶悶不樂的上了專機,丹瑜興高采烈的,他一直戴著墨鏡,只顧著閉目假寐。

  唉,我能不能請他們別再唱了?偶像歌手的現場實在慘不忍睹,連睡都睡不著。

  「欸,我們請脂艷容的新代言人唱首歌好了!」

  正當紅的趙小薇笑吟吟的把麥克風拿過來,為了他搶走脂艷容的case,她早忿忿不平很久了。

  「來嘛,你是脂艷容唯一的男性代言人呢。讓我們聽聽你的歌喉。」

  子宜不為所動,「我是模特兒,不是歌手。」

  他還有羞恥心,不像這些偶像歌手敢開口。

  「不要這樣哪……」

  其它的代言人也跟著起哄,她們早對這個美麗的男模特兒覺得又嫉又妒又不屑,哼,娘娘腔的男人,也不乖乖去當紅頂藝人,居然搶奪她們美麗的飯碗?太不知恥了!

  「子宜,去嘛!」

  丹瑜的臉發光,「我沒聽過你唱歌欸。」

  被煩得坐立不安,「這可是你們自找的。」他站起來,接過麥克風。

  「墨鏡拿下來嘛!」

  趙小薇料定他沒化妝。哼,男人沒化妝能看嗎?

  她慫恿著,「沒人唱歌戴墨鏡的。」

  他不耐煩的拿下墨鏡,原本喧嘩起哄的女人們一起啞了嗓子。他皮膚細緻得反射著天光,美麗的眼睛比最深邃的寶石還神秘,素著臉的他,不像伸展台上有著妖艷的女性魅惑,卻多了一些男性的俊逸。他的眼睛掃過全場,每個被他無意中看過的女人,不自覺的臉紅了。這樣美麗的人,他唱出任何聲音都能奪走女人的心!

  只是……神雕俠侶?大家瞪大了眼睛,丹瑜摀著臉,不敢承認這是她的老闆。

  「太厲害了!」目瞪口杲的企劃喃喃著,「每個拍子都能唱錯,實在太厲害了!」

  「音樂管音樂,他管他自己唱。」

  「這麼『聳』的歌居然能唱得這麼糟。」

  「我以為那些偶像歌手已經謀殺完了我的音感,原來我還有音感可以謀殺!」

  「沒有一點起伏欸!比Rap厲害太多了!」

  「神啊!求他別再唱了。」

  子宜倒是泰然自若的唱完,丹瑜還把頭理在膝蓋上,本來聒噪的專機安靜得連針落地都聽得見。

  「不用躲了,我已經唱完了。」他把墨鏡戴回去,「我早說我不唱了。」

  丹瑜呻吟一聲代替回答。

  本來熱熱鬧鬧的飛機一片死寂,每個人都蒼白著臉,大部分的人都戴起耳機,開始看電影。

  前來歡迎的工作人員看著這群慘白的美人兒,悄悄的問企劃,「幹嘛?遇到亂流?怎麼每個人都最機了?咦?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別問了。」他一把抓住工作人員,「你們千萬別起哄,要莫先生唱歌!」

  「唱歌?」工作人員大惑不解,「晚上安排了卡拉OK啦,為什麼……」

  「閉嘴!」企劃抱住頭,「天啊!那是惡夢!」

  丹瑜的臉色也好不到去,「你的歌聲……」

  「怎麼樣?」子宜看到曬死人的太陽,心情也好不起來。

  「……我終於瞭解,為什麼你不當偶像歌手了。」

  「因為知恥近乎勇,而我是個勇敢的人,」他歎口氣,「那群女人弄壞了我的耳膜。」

  但是,你也不要銜恨弄壞大家的耳膜啊!

  「等一下!」分配完房間,丹瑜氣急敗壞的抓住工作人員,「為什麼我跟子宜睡一間?!我是女的欸!」

  工作人員翻了翻分配表。

  「唉呀,我們忘了莫先生是男人。不過沒差啦,莫先生是GAY不是嗎?房間很寬闊,床也不小……」

  「誰說的?!」她尖叫起來。

  「我說的。」子宜不耐煩的把她拖走,「不用幫我掩飾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來吧,你放心,我讓你先選邊……」

  「你是GAY?!」丹瑜瞪著地,「好吧,上次你為什麼打斷那個男人的門牙?不要在我面前換衣服!滾去浴室啦!」

  「GAY就不能選擇對像?」

  子宜很自然,「好吧……我的確不是。不過,這樣省了很多麻煩不是?」他討厭極了那些女人蒼蠅盯死肉的眼光。

  「快把褲子穿上!」丹瑜的臉拚命發燒,「天哪!我還沒嫁哪!」

  「別鬼叫了,」子宜鬆弛的躺在床上,「在後台我還不是當著你的面換衣服?那時就不想你還沒嫁?」

  那時你又不穿著內褲在我面前睡!

  這一夜,害她睡出黑眼圈。

  ☆☆☆

  「風沙還不夠,居然還加上電風扇。」

  子宜喃喃的抱怨,「不把我的頭皮帶頭髮吹掉不甘願是不是?」

  丹瑜不搭腔,粗魯的在他臉上刷蜜粉。

  「輕點,輕點!」

  子宜快被蜜粉嗆死,「你當刷牆壁?扣你三年薪水喔!」

  「待會兒我用含汞的腮紅毒死你!」

  丹瑜生氣,「我要換房間!」

  「我都沒抱怨了,你抱怨什麼,」他喝了口水,抬頭看看曬死人的太陽,「我都不抱怨你把口水流在枕頭上了。」

  「你……」丹瑜氣死了,「你……」她怎麼說得出口,子宜把她抱在懷裡睡?

  看她七竅冒煙的樣子,被曬得沒好氣的子宜,心情也好多了。她真的好可愛;他承認自己懷心眼,總喜歡逗她逗得暴跳。

  生悶氣的丹瑜沒注意到子宜溫柔如水的眼神,攝影師卻注意到了。他悄悄的照了剛化好妝的子宜,和他美麗的眼神。

  「別浪費底片了。」

  子宜看到,笑著對攝影師說,「幾時開始?我快曬死了。」

  這是滿難熬的一天。一下子等光線,一下子等某個女星或模特兒發小姐脾氣。幾個化妝師被罵哭了,趙小薇還叉著腰拚命發洩。

  「你怎麼不哭?」

  子宜一身沙的躺在沙灘上,大腿還刻意用油沾上砂礫,「別人的化妝師都哭了,害我好沒面子。」

  正在罵人的趙小薇臉色一變,陰沉的閉了嘴。

  丹瑜沒注意,沒好氣的回嘴,「等你泡海水泡成鹹菜乾,我是一定會哭的——笑到掉眼淚。」

  一直拍到伸手不見五指,燈光師打瞌睡險些燒了攝影師的頭髮,這才收工回旅館。丹瑜用爬的爬上床,被子還來不及蓋,就睡著了。

  子宜痛快的洗了操,正擦著頭髮,幾乎沒人知道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看來電顯示,不禁意外。

  「二哥?」

  「媽的,你的手機是裝飾品嗎?」

  二哥子尉沒好氣的罵,「我打了一個下午,連個鬼也沒來接!你到底在哪個鳥地方?!」

  「我在色達雅海灘出外景……」他解釋著。

  「我會不知道嗎?」

  子尉的聲音幾乎穿透了話筒,「我人也在芭達雅,跟你住同一個飯店!我就是問不出來你在哪個房間,才問你呀!你馬上給我滾下來大廳!」

  喀擦一聲,震得耳膜發癌。這個性子急躁的二哥,似乎從來沒改變過。

  「你真的在當女裝模特兒嗎?」

  二哥挑剔的看著他,「拜託,我跟你兄弟幾十年,為什麼還是一身烏鴉顏色?媽的,還是佐丹奴!你追個品味實在……」

  「好了。」子宜投降的舉起手,他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二哥,他也不太喜歡他的小鱷魚,活似地攤貨,「怎麼會突然來找我?路過?還是專程?」

  「說路過也對,說專程,也沒錯。」他神情凝重起來,「我剛好去泰國談筆生意,正準備回去,聽說你來了芭達雅,打手機又沒人接,乾脆就過來了。」他敲敲煙,「老弟,你知道老爸中風了嗎?」

  子宜猛抬頭,「什麼時候的事情?」

  「今天中午。」子尉點了火,「一叔打電話給我,我還以為是開玩笑。該不會是惡貫滿盈了吧?」他開著玩笑,香煙的火卻微微抖動。

  「你不趕回去?」子宜皺了皺眉,「論理,我也該回去,只是老爸已經跟我斷絕父子關係……」

  「我又不是醫生,趕回去可以幹什麼?」子尉故做輕鬆,「一叔說,老爸的情形穩定下來了,只是還沒脫離險境。花了那麼多醫藥費,讓醫生去煩惱吧。咱們兄弟這麼久沒見,今天不來見你一面,告訴你這件事情,我心裡總是不對勁。」

  他知道這個火爆脾氣的兄長。比起只想脫離父親的他和大哥,二哥對父親的愛,濃烈而不宣諸於口。不管對父親的跋扈專制有多少不滿,他一直都盡心盡力的匡助父親。即使對於冷漠的大哥,和這個不成材的弟弟,二哥一向都回護到底。當初他要破出家門,只有二哥站在他這邊。

  「二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如果不是,這個鐵錚錚的漢子不會露出少有的彷徨,即使父親中風的打擊也不該這麼大。

  「事情?」

  他突然被驚醒,「沒有!你想太多了:只是老爸突然中風害我心煩而已。那老頭的性命應該是我的,我還等著殺他呢,哪知道老天爺居然先下手,有點不爽而已!」

  子宜凝視著疼愛自己的二哥,心裡不是不抱歉的。他很清楚,若不是二哥扛起整個家,他沒有離開的機會。

  「那麼,大哥出了什麼事情?」這樣事情就有點嚴重。

  「大哥前幾年就死在哥倫比亞了。」子尉警覺起來,「小弟不要胡說。」

  是嗎?這麼說,詐死的大哥也沒事。

  「要不然呢?二哥,你心裡一定有事,你為了什麼不安?」

  「我不想把你捲入莫家的事情,」他歎息,「但是不問問你的意見,我就是覺得怪怪的。最近什麼事情都不太順,像是有什麼陰謀在醞釀……」

  看著小弟一臉專注,他鬆了口氣,眼前就只剩下這個親人可靠,「我接到情報,漢克似乎要把遠東軍火中心從莫家挪到塗家去……」

  「塗家不是在歐洲栽了大觔斗?」

  子宜覺得奇怪,「漢克不跟出過差錯的軍火商接線。再說,塗家跟恐怖組織似乎也有來往,這就和漢克的原則有了牴觸……」

  「我也覺得奇怪。」子尉沉吟了一會兒,「雖然重利之下必有勇夫,不過,聽說塗家取得了遠東幾個國家的國防預算默契……這些我們早就打好關係,價格也議定了,但是塗家卻能夠提出更優惠的條件……奇怪的是,居然和我們的計畫如出一轍!」

  「商業間諜。」但是父親治家甚嚴,誰有這種膽?

  「我也這麼想。」

  子尉點點頭,「只是我找不到而已。老爸秘密的小事業似乎也出了問題,我卻不知道他那個骯髒的事業搞些什麼飛機……」

  「老爸還在販毒?」子宜皺緊眉,「二哥,你對這個也不清楚嗎?」

  「我不清楚。」子尉搖搖頭,「老爸根本不會讓我碰這塊。那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可好了,他躺了下來,這些該死的東西正好自然淘汰,我回去就清查帳戶,可疑的資金決不讓他流出去。」

  子尉有點幸災樂禍,「把源頭的資金斷掉,我看他們會不會八仙過海!沒資金,光餓也餓死他們!」

  「這樣不是辦法……」子宜沉思了一下子,「設備和原料落到別人的手裡,一樣害人。哥,你還是想辦法清查出來,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掉!」

  「等老頭醒過來,他那個龐大的販毒帝國就垮台啦,」子尉開心的笑出聲音,「光想到他的表情就好笑!」

  「你要不要從脂艷容查起?」子宜心裡一動。

  「脂艷容?這又干脂艷容什麼事情?」

  子尉覺得有點莫名其妙,「潘亦凱那個台客佬……品味雖然讓人不敢領教,人倒是很好的。他們家是正當生意人……」

  「我不是說他……」子宜心裡琢磨著,「我是說他們的新總裁張蒼驊……」

  「張蒼驊是脂艷容的新總裁?!」

  子尉的眼睛睜大了,「這我倒是一點都不知道!投資脂艷容是我的主意沒錯,老爸接手了這個企劃,我倒不知道他重視到把貼身秘書送去管化妝品公司!就算是這樣,化妝品公司能搞什麼完出來?」

  「脂艷容最近常收到送『錯』的貨。」

  「貨?什麼貨?」子尉覺得很迷惘,「你怎麼知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他語帶保留,「我只知道他們常常送錯鹽酸麻黃素。」

  子尉也覺得心裡一驚,「我會派人查查看。」

  「張蒼驊是個怎樣的人?」

  「張蒼驊?他是老爸的貼身秘書。老爸倒是很喜歡他。他和老爸是在蘇士比認識的,你知道,老爸除了工作,就喜歡明朝古董傢俱。張蒼驊幫他找了不少珍品,後來老爸就找他來當貼身秘書。」

  「我不是問這個,」子宜斟字琢句的,「我問他的出身和你對他的感想。」

  「我跟他很少來往,也沒什麼感想。」

  子尉不把這種人放在眼裡,「他是『普通人』,你如果問他的底子的話。他有藝術碩士學位,對於古董很有一手。公司裡的事情也都還守本分,人緣也不錯。如果硬要找缺點……」子尉皺起眉,「他的『男女關係』很複雜。聽好,是『男女關係』。他對你怎麼樣了嗎?……他知道你是莫家老三嗎?」

  子宜聳聳肩,「我不知道。不過我沒改姓。」

  子尉也聳聳肩。他是所謂的硬派作風,對於女人向來敬而遠之。蒼驊關係複雜他並不放在心上,不過若牽涉到自己弟弟,那就不一樣了。

  「他若敢動歪腦筋,你叫他來找我好了。」他拍拍美麗的弟弟。

  「小心這個人。」於宜勸告著,「也提醒一下潘亦凱。」

  「放心。」憑著玩古董往上爬的人,他並不放在眼裡。「我會的。」

  「子宜?」丹瑜渴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你怎麼在這裡?」

  發現她只隨便披了件外套,赤著腳,踉踉蹌蹌的走出電梯,子宜皺了皺眉頭,「怎麼不穿鞋?起來幹嘛?妳不是睡了?」

  「我餓了。我們沒吃晚餐,你忘記了?」

  坐下來才發現子宜跟個粗獷的陌生人坐在一起,「呃……你有客人,我到別桌去吃!」

  「我哥哥,」子宜介紹著,「我們談點事情。二哥,這個是我的化妝師,馮丹瑜。」

  瞌睡蟲一下子跑光光,「呃……你好。」他和哥哥長得沒有一點相像,不過,這是第一次見到子宜的家人。

  「看見帥哥就失神了?這麼有禮貌。」子宜笑笑的。

  「莫子宜!」

  丹瑜吼他,「你一定要這樣欺負我是不是?」發現子尉盯著她看,她不禁臉紅了,「對不起……我不打擾了,再見。」幾乎落荒而逃到餐廳最遠的角落。

  「就是她?」子尉饒富興味的看著遠遠紅著臉的丹瑜,「據說和你住在一起的室友?」

  「是。」他喝了口咖啡,「我離開莫家這麼久,沒想到二哥對我的動態倒是瞭如指掌呀。」

  子尉有點尷尬,「其實你身邊有……」

  「有監視我的人?二哥,這又不是新聞。如果可以的話,老爸還希望能監控我們的呼吸和心跳頻率呢。是林姐吧?」他淡淡的說。

  「你知道了?什麼時候?我最近才知道呢!」

  子尉嚷了起來,「我不知道老爸連這都安排了……」他有些憂心,「為什麼找室友呢?萬一……」

  「第一,我不想獨居。第二,若是沒有室友,林姐就會搬進來。就算林姐不搬進來……我還是找個幌子,讓老爸覺得我很『正常』,省得煩我。」

  「你看她的眼神,並不是看幌子的眼神呢。」子尉打趣他。

  子宜默然,這反而讓子尉不安起來,「老弟,你真的認了真?我的確聽說了珍妮佛的事情,我只以為她發大小姐脾氣,你才放意教訓她的……」

  「我不知道。」

  他美麗的容顏充滿孤寂,「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夠有什麼想法。今天我若真的是自由的莫子宜,我大約可以……可以考慮未來。現在?老爸躺下來了,漢克那邊的想法和做法我都無從捉摸,珍妮佛又任性非常……二哥,我等你變成莫家的真正當家。那時,我才能沒有牽掛的……只是莫家的重擔,得在你一肩上了。」

  「你胡扯什麼?」

  他真心寵溺這個美麗的弟弟,「這是我該做的。」他看看表,「我該去趕飛機了。有什麼問題,打電話給我。」

  「二哥,」子宜叫住他,「關於鹽酸麻黃素的問題,你還是跟雪巖組的深雪哥哥連絡一下吧。日本那邊的情報做得比我們精細,老爸現在無法提供任何資料給你,你還是跟深雪哥哥討論一下吧。」

  「你又叫他深雪哥哥!」

  子尉揉亂子宜的頭髮。不管他的年紀多大,是怎樣有名的女裝模特兒,在他心目中,一直都是那個溫柔聰明的小孩子,「直雄不會高興的。記住,他叫木村直維!深雪是小孩子時候的名字,現在他可是日本的一方之霸,還這麼叫?」不過,這的確是很有價值的建議,「我會的。」

  「你要小心,哥哥。」子宜靜靜的擁抱他,「我們雖然不是同一個母親,這世界上,卻只剩下我們是親人了。」

  子尉紅了眼眶,勉強笑著,「幹什麼婆婆媽媽的?早晚還是見得到面。你當我忘記了當初的誓言?我沒打算當一輩子的黑道。等我清理好了莫家,我還等著你回來團圓。」

  他想說什麼,卻不想在二哥心頭澆冷水。他只是靜靜的整理一下二哥的領子,他也拍拍小弟的頭,這就轉身離開。

  子宜望著二哥孤獨的背影,心裡很感慨。大哥不惜詐死,只求脫離莫家。他不想離開,卻為了逼迫父親漂白,也甘願離開那裡。只剩下二哥孤獨的在莫家奮鬥。

  二哥沒有怨過。他這樣強烈的愛這一家人,若不是他,莫家早崩潰了。

  遠遠的,丹瑜卻看呆了過去。若不是知道這兩個人是兄弟,畫面真是和諧到不能再和諧!

  「你當男人太可惜了。」

  子宜想拖她回去睡,丹瑜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剛剛我腦中馬上冒出英雄美人這句話欸!可惜美人也是男人……哎唷!你怎麼打我?」丹瑜抱著腦袋,「你真的太過分了!」

  「扣妳五年薪水!」

  「哪有這樣的!」丹瑜慘叫。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18:23

第六章

  拍攝的工作很順利。正好遇到芭達雅海灘十年難得一見的美麗黃昏。絢麗的晚霞千層百迭每分鐘都幻化無窮,攝影師幾乎樂瘋了,這樣美麗的黃昏下,每個女人都讓天光水色反映得如夢似幻。這樣艷麗的天色足足維持了一整個禮拜,預定兩周才能完成的拍攝工作,一個禮拜就完成了。

  「張老闆說,」興奮的企劃抓著電話,「提前拍完也沒關係,叫我們下個禮拜再回去。要我們好好玩呢!酬勞照付,所有玩的費用和住宿費都從預算裡支出!」

  底下一群人歡呼起來,一群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衝進海裡開始玩風浪板,尖叫聲,笑聲,點綴得熱帶的島嶼似天堂。

  畢竟都年輕,一解開工作的束縛,很快就玩在一起。丹瑜跟著這群女孩子一起玩風浪板、拖曳傘、水上摩托車。但是玩了半天,就是不見子宜的蹤跡。

  她脫離歡樂的隊伍,到處的尋找他。找不到人正氣悶的坐在岸邊喝可樂,兩條大腿還泡在水裡晃蕩著。

  「給我喝一口。」子宜從水裡冒出來,脫下面罩,湊過去喝了。

  「你跑哪兒去了?」

  丹瑜有點不開心,「把我一個人丟著。對了,剛剛我在飯店看到了小李和他的小姐呢。他這邊有秀嗎?」

  「你管他們?他們這邊有工作吧,我猜。」

  他含含糊糊的,「玩風浪板玩得很開心?」

  子宜穿著潛水衣,只有一張艷麗的臉露在外面,「我不喜歡那種愚蠢的運動。要不樣潛水?我教妳。」

  渡過一開始老嗆到水的時期,丹瑜發現了晶藍的海溫柔嫵媚的另一面。太陽在海面上像是嬌艷伸展的大理花,各色各樣的熱帶魚,寶石般的從他們眼前游過。奇異的海葵在他們眼前搖曳著,海星就像海底的星星,星羅棋布在潔白的海底。

  子宜矯健是矯健的鮫人,悠遊在她身邊,隨時指著目不暇給的美景。

  她也覺得自己像是人魚一樣,和子宜並肩橫過燦火流金的熱帶海洋。

  一浮出水面,連站都站不穩。沉重的氧氣筒讓嬌小的她往後一仰,「小心!」於宜趕緊扶住她。

  丹瑜對他微笑,讓水光燦然她的笑容。

  聽到輕輕的喀擦聲,他們一起轉頭,攝影師有些尷尬的拿著相機。

  「這也是工作嗎?」子宜對他叫著。

  「不是!」他有點赧然,「這是我個人興趣……」

  「你沒付模特兒費用喔,」子宜笑笑,仍然擁著丹瑜,「小心經紀公司抓狂。」

  攝影師戀戀的望著這對美麗的人,想要繼續照,又不敢。

  「你只能用傻瓜相機。還有,記得加洗一份給我。」

  他大喜過望的拿起相機,「一定!一定!」

  子宜的美在意料之中,但是在他臂彎那個清秀的女孩,卻在和他一起的時候,綻放著意料外的光芒。

  他幾乎肯定那是愛戀的光芒。

  ☆☆☆

  丹瑜洗好澡出來,正在胡亂的擦著頭髮,比她先洗的子宜,卻拖著一頭濕灑灑的頭髮,正在低頭看書。

  「頭髮也不吹乾!」她拖過吹風機,「不怕感冒呀?」

  「這麼熱的天氣,很快就乾啦。」他不想接吹風機。

  「放著冷氣欸!」她不喜歡這樣不愛惜身體,「我幫你吹,這總可以吧?」

  他的頭髮很漂亮,烏黑亮麗的在指間流瀉。唔,觸感跟絲緞一樣。撫著這頭美麗的頭髮,丹瑜有種奇異的滿足感。

  「夠乾了。」子宜揚揚頭,頭髮柔順的散開來,「你呢?你又吹頭髮了?」

  丹瑜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頭髮還是濕的,子宜卻接過吹風機,自然而然的幫她吹起來。

  「頭髮剪短滿可愛的,」他的手指纖長,在她的頭髮穿梭著,不知道為什麼有點醺然的感覺,「隨隊的髮型師剪的?」

  「對呀,」丹瑜笑出可愛的小虎牙,「好看又有型,還不用付錢唷!」

  「你呀,還真愛錢,」他搖搖頭,「存那麼多錢幹什麼?」

  「我想要自己的產業嘛。」她閉上眼睛,享受子宜溫柔的手。

  「自己的產業?」他停了一下,「怎麼?我的家不能住人?」

  「不是啦,」丹瑜解釋,「我們家很好呀,只是我希望有個自己的產業……」

  她的聲音黯然下來,「我家以前……全家睡在一個大通鋪,如果隨便開冰箱煮宵夜,那是會被罵的呢。我渴望自己出錢買的家,已經很久很久了!」

  「好吧,要買就去買吧。」

  子宜撫著她的頭髮,「反正可以租人。你還是乖乖的住在我家裡,我也不許你嫁人。」

  「你很霸道喔!」

  「現在才知道?太晚了。」

  他嗅聞著丹瑜的頭髮,「你好香喔……嗯,我喜歡你的短頭髮,看起來好像是國中生。」

  丹瑜的臉都紅了,「你現在在幹嘛?」

  「我?我在對『國中生』課後輔導呀!」他撩起丹瑜的頭髮,親吻她的後頸。

  丹瑜眼睛閉起來,臉頰酡紅,她心裡亂七八糟的,又想推開子宜,又希望他繼續下去。皮膚一陣陣起著戰慄,像是小小的電流在竄動著。

  子宜繞到前面親吻她的唇,嗯!子宜的唇很柔軟……好像好吃的軟糖……

  「不行!」她倏然張開眼睛,抓住子宜伸進浴袍前襟的手,「你在幹嘛?!」

  「B級課後輔導呀。」

  他輕輕咬巉著丹瑜的耳朵,雖然很……很舒服……她還是推開子宜,「你這個色狼!你想幹嘛?」

  「沒幹嘛,就是打算『深入』課後輔導嘛。嗯……你的胸部真的有點小。」他眨著無辜的眼睛。

  「你……你這個沒品的傢伙!」

  雖然難得看到這麼漂亮的色狼,但也不代表他值得原諒,「我……我才不要跟你什麼深入哩!我要等到新婚之夜!」

  「老天啊,丹瑜,你都二十五歲了,不但是處女,還有處女情結呀?」

  他不可思議的叫起來,「都二十一世紀了……」

  「跟幾世紀有個鳥關係?!」丹瑜慌張的把前襟拉緊,「你管我?!」

  「那我娶妳好了……」他抱著丹瑜歎口氣。

  啪的一聲,子宜挨了一記枕頭,丹瑜跳得遠遠的,抓起外出的衣服衝進浴室,一面穿一面叫,「我最討厭男人這種不負責任的說法了!想嘿咻才要娶我?你們這些臭男人,只會讓小頭帶著大頭走!」

  她罵了快十分鐘,把T恤牛仔褲都穿好,指著他的鼻子罵,「我才不會讓你得逞!」

  丹瑜氣呼呼的走出房間,而子宜則無奈的把頭髮往後撥。唉!這個保守的小女孩……好不容易誘拐到這種地步……居然又讓她跑了。

  丹瑜不知道子宜怎麼想的,只覺得臉頰還在發燒,心頭蹦蹦跳。

  這個該死的色狼!我還以為他是柳下惠呢!

  走沒兩步,就撞見趙小薇似笑非笑的站在門口,還有好幾個女生都在。

  「怎麼?跟子宜吵架啦?跟GAY住在一起的感想如何?」趙小薇暖昧的問,其它的女孩子都吃吃的笑起來。

  「子宜才不是GAY。」丹瑜臉漲得通紅。

  女孩子們交換訝異的眼神,「那麼……」小薇上前一步,「他的『工夫』如何?」

  不管子宜有多麼混蛋多麼色狼,也輸不到這些女人評斷他吧?男人的「面子」還是得幫他顧的!

  「好得我吃不消!」丹瑜的臉幾乎脹成紫色,氣氣的離開。真不知道這些女人想些什麼,連這種事情都好意思打聽?!

  她離開得太快,沒看到那群女人眼中的怒火和嫉妒。

  第二天,她把整件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子宜雖然抱怨了幾聲,但是丹瑜只給他看背,他還是摸摸鼻子,乖乖的睡了,一夜也沒什麼喧擾。

  等到夜幕低垂,趙小薇點了點她的背,她才有點不愉快的想起昨夜的小衝突。

  「不要生氣嘛,」美少女笑起來總是令人難以生氣,「我只是有點忌妒,你能獨佔這麼美麗的人哪!」

  「其實也不是什麼獨佔!」丹瑜有些臉紅。

  「要不要賺外快?」她把中指放在嘴唇中間,閉了一隻眼睛。

  「什麼外快?」她倒是警覺了起來。

  「不要緊張好不好?」

  小薇笑,「這邊的PUB聽說我們來了,私下請我們上台演場秀。我們不想讓公司知道,知道就得讓他們抽成了!我們帶來的化妝師功夫爛也就不說了,嘴巴大得要命。你來幫我們化妝如何?」

  她說了個誘人的數字,「只要幫我們化化妝,我們也不過六個人而已!好嘛!」

  「求求妳!」其它的女生像是大合唱一樣懇求著。

  丹瑜耐不住她們的請求,「好吧?在哪裡?什麼時候?」

  小薇親熱的技著她的手,「丹瑜!你真是我們的救星!車子在外面了,我們走吧!」

  ☆☆☆

  她們從後台進去,「丹瑜,你在這裡等著。我們先去找經理打個招呼。」

  她孤獨在只有一盞小燈的後台等著,只覺得這樣簡陋的化妝間未免也太詭異了。隔著厚重的布簾,只覺得整個PUB吵得幾乎要炸開來,音樂大到連心跳都要跳出胸腔。她現在才意識到,她身處語言不通的異國,而她認識的人出去了十幾分鐘,還沒有人回來。她開始不安。

  幾個人掀起布簾偷窺她,更讓她的不安升高許多。她站起來,想要離開,發現後門已經鎖起來了。

  丹瑜覺得喉頭緊縮,不知所措。布簾被大大的掀開,她驚跳起來,發現她和同樣驚訝的小李面面相覷。

  「丹瑜?」他一個箭步衝過來,「是你?你答應這場……演出?!」他滿臉的不敢置信。

  演出?什麼演出?「是小薇要我來幫她們化妝的。」

  他深吸一口氣,「老天啊……莫子宜呢?」他的聲音緊張恐懼。

  「他在飯店。你們不也住在同一家飯店嗎?」丹瑜摸不著頭緒,卻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他一把抓住她,「你不能在這裡!快跟我走!」

  「不要!」丹瑜想掙脫,「你要帶我去哪裡?」子宜一再的警告她小李絕非善類。

  「你知道她們怎麼介紹今天節目的?這個磕藥PUB今晚的戲碼是強暴秀!想活命就跟我走!」他硬拖走丹瑜。

  一面跟他踉踉蹌蹌的逃進人群,躲到吧檯附近,大門有人看守,出不去。

  小李發著抖邊撥著手機,「快接電話!該死的莫子宜……我不想為了你的女人沒命呀……莫子宜?!你的女人在XXPUB……」話還沒講完,他的手機被搶走,一把摔爛,「小李,你想把那個女孩帶去哪裡?她是今天的主角呢,」一個虎背熊腰,滿臉是疤的醜漢冷冷的階著地,操著奇怪口音的英文,「把她交出來。」

  「他要幹嘛?」丹瑜害怕的躲在小李的背後。

  「他要小李把你交出來,」小薇冷冷的笑著,「小李,你好不聰明。連我帶來的人也要搶?可憐的小白花,」

  她搖搖頭,「你美艷的王子保護不到你了。今天可有許多強壯的男人等著輪暴你呢,乖乖過來吧,不要多受無謂的痛楚。眼一閉,牙一咬,不也過去了?只是你今天恐怕會咬斷牙齒就是了。」同夥的女人都笑了起來。

  丹瑜不敢相信這些女人就是和她一起玩衝浪板的女孩子。陽光下,她們多麼青春洋溢,在這種兒魅似的燈光裡,卻像是穿了人皮的妖怪。

  「小姐,我真的沒辦法,」小李無奈的搖搖頭,握住她的手腕,「我很想救你,但是我又不願為了你喪命……誰讓你運氣不好呢?」

  「呢」那個尾音還沒停歇,小李把丹瑜往反方向一甩,自己撞入那個醜漢的懷裡,「楞什麼?!快走!」

  丹瑜想逃,卻聽到小李尖叫一聲,肚子上插著刀,緩緩的倒在地上。

  「秀開始了!秀開始了!」

  磕了藥,處於極度興奮狀態的客人們吼著圍過來,丹瑜卻聽不見也看不見,她的淚無聲的滑下來,扶住小李,跪在地上。

  「千萬別拔刀。」

  他的聲音低弱,「拔刀我就死定了。你怎麼不逃?」

  「你不該為我送命,」她的淚水沉重的落在小李的臉上,「你不是一直希望……希望……」

  「希望你賣淫?」

  小李擠出笑容,「嗨,小姐。我們好歹也同事一年多了……我本來以為你不過是吊我的胃口好抬高價碼,要不就是想巴著莫子宜有張長期飯票,偏偏你笨成這樣,真是很笨很純潔的小白花,這麼污濁的染缸卻一點也染不上你的心……」他用力壓住傷口的出血,覺得意識漸漸模糊,「我居然會覺得珍奇,居然會不願意你被污染……一朵奇怪的小白花……」

  「感人肺腑的戲媽到此為止。」

  醜漢露出瘋狂的笑容,「現在,強暴秀開始了!就由我,史塔基,成為這個小女孩的第一個男人!」舞客鼓噪起來。

  雖然不懂意思,從周圍的喧囂,丹瑜大約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瞥見一隻酒瓶,奮力在地板敲碎,銳利的碎口閃著雷射光,猙獰的冷笑。

  「誰敢過來,我叫他嘗嘗這玩意兒的滋味!」

  她嬌嫩的怒吼居然引起一陣笑聲,直到一個撲過來的傢伙背上多了好幾眼的血洞,慘叫的滾來滾去,笑聲才平息下來。

  她把小李拖靠著吧檯,咬著牙,威脅著碎酒瓶,眼睛裡儘是紅絲。

  「小兔子周到了狠群,居然想用門牙咬退敵人!」

  史塔基大笑,「很有趣的小女孩!」

  他一揮手,「誰制服這個小女孩,就讓他先享用她!嘖嘖,可便宜你們這群痞子了。鎖上門!看她能跑到哪裡去!」

  幾個人摸過來,手臂臉頰全掛了彩,淋漓著鮮血,她不要命的蠻勇嚇退了這群只想淫樂的淫魔。

  「該死的婊子!媽的我的手……」

  「Fuck!我的臉……賤貨!」

  一面破口大罵,卻沒有誰敢上前。

  她護著昏迷的小李,眼中有著專注的瘋狂,「誰再靠近一點,我就殺了誰!」

  「呸!」滿口大黃牙的猥瑣漢子吐了口唾液,「真是群沒用的東西。連個小婊子都制不住,你們是不是男人?」

  「瘋狗,不要誇口,有種就上,沒種滾邊去!」史塔基冷冷的說。

  瘋狗冷笑一聲,輪起高腳椅,往丹瑜砸去,清脆的一聲,丹瑜大叫,手裡的碎酒瓶脫手而出。

  「瘋狗!你打斷她的頸骨了,死了還玩什麼?」有人高聲抱怨起來。

  「頂多斷根手骨,死不了。」

  瘋狗扼住丹瑜的脖子,「寶貝,你還揮酒瓶不?等你見識了我的大傢伙,恐怕你會後悔揮酒瓶做什麼呢。」

  手腕的劇痛還比不上心裡的恐懼和不甘願。早知道初夜是這樣的……昨天就該依了子宜……她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壓住手和腳,衣服像是碎紙般被撕裂,她拚命掙扎,卻挨了好幾下耳光,一直忍著不哭的她,終於在牛仔褲被褪下來的時候哭出來,「子宜!子宜!」

  「你再怎麼叫也……」趙小薇欣賞她的掙扎,不提防一拳被打飛,趴在地上昏過去。

  「誰想試試看的沒關係。」

  冷冰冰的聲音像是要凍僵人,一點溫度也沒有,子宜拖住瘋狗,俐落的打得他鼻血長流,扣住了他的手腕,折斷食指,「或者,你們喜歡這樣?」瘋狗尖叫的聲音幾乎劃破整個PUB。

  帶著棍棒衝進來的同事,不禁也為了子宜的凶殘縮了縮脖子。

  「再一根如何?」他折斷了瘋狗的大拇指,用力一甩,順便甩脫他另一隻手的肩膀。瘋狗眼睛翻白,昏了過去。

  壓住丹瑜的男人迅速的逃走,攝影師脫下自己的大衣,讓臉上又是汗又是淚又是污穢的丹瑜穿上。

  「好俐落的身手。有你們的人混進來吧?要不然,反鎖的門怎麼打得開?看門的是哪個?」

  史塔基吼著,一個畏畏縮縮的高個子蜇過來,「老大……我只是看了一下……」史塔基一拳就讓他躺下。

  「漂亮小姐,我們來玩幾招吧。」

  他手一問,一把藍波刀一亮晃晃的,「小婊子,小騷貨,來呀……寶貝……」不停的從左手丟到右手,又丟回左手。

  「你哪只眼睛告訴你我是女的?」

  子宜冷冷的說。在他丟刀子的空檔,子宜敏捷的轉身用後肘擊中他的胸口,踢去他的刀子,將他壓在地上,「哪只眼睛?嗯?不說就是兩隻眼睛囉?」史塔基慘叫,摀住左眼。子宜保養美麗的長指甲沾著血跡。

  「住手!」丹瑜終於能叫出聲音。

  「我不會饒他的!」子宜吼著。

  她卻怒氣沖沖的走上來,鞋跟踏中史塔基的右眼,不顧他的慘嚎,「以後再來收拾這些敗類!小李快……小李快死了啦……」她哇的哭了出來,像小孩子一般遮著眼睛。

  「饒過你們……暫時。」他凶狠的目光掃過全場,「走!」

  工作人員迅速的將小李抬出去,子宜擁著啜泣的丹瑜。

  醫生發現丹瑜的手骨沒斷,只是扭傷挫傷得厲害,整隻手包得像饅頭。丹瑜楞楞的抱著自己的手,還沒從驚嚇中清醒過來。

  「妳真笨……妳真笨……真笨……」

  子宜心疼的將她擁進自己的懷裡,「你怎麼可以相信那些女人……」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些女孩子黑暗墮落到這種地步。

  「小李呢?」她淚眼模糊的抓著子宜的外套,「他怎麼樣了?」

  「他……」子宜還沒說出口,丹瑜就掩住自己耳朵,「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不要聽……小李一定死了,都是我害死他的!」

  「你夠了沒有啊?!」

  他拉開丹瑜的手,大聲的說,「他還沒死也讓你咒死了!他媽的狗運好,沒傷到什麼內臟,失血過度,輸了血,狗命保住了!」

  「先生,小聲點,這裡是醫院哪!」護士用高好幾倍的聲量制止子宜。

  兩個人都噤聲。

  「他沒死啦。」子宜小小聲的說,丹瑜嗚的一聲,躲進子宜的懷裡,「我……我好害怕……」

  「我知道,妳很勇敢……雖然還是那麼笨!」

  攝影師看見他們倆相擁,不大好意思的想退出病房,子宜叫住他,「跟人家說謝謝。要不是攝影師先生跟蹤你們出去,就算小李救你,你現在也……」現在才覺得一陣陣的發寒,「……總之,謝謝你。」

  丹瑜哭得眼睛腫得賽核桃,「謝謝……」

  「不要這麼說!」攝影師窘得雙手亂搖,「我不像小李先生那麼有勇氣……看著馮小姐遇到困難,我也只會打電話求援……」他低頭,「我真是沒用……」

  「不是你打開大門,我們也救援不及。我衷心的謝謝你。」

  攝影師愛慕的看著這樣美麗強壯的人如此謙卑的向自己低頭。他會爭取這次的外景,實在是追逐著子宜美麗的身影而來。沒想到這樣的美麗勇敢,卻在丹瑜的身上也看得到,他有些欣慰,雖然也有點失落。

  難怪他們會互相吸引呢。

  「我送你們回飯店吧,」攝影師甩甩手上的鑰匙,「還有,我不是攝影師先生,雖然我的確姓施。」

  ☆☆☆

  困難的洗好澡,丹瑜哽咽的縮在子宜的懷裡低低的啜泣著。

  越回想今晚的經歷,越不寒而慄。她緊緊的靠緊子宜,下定決心,生澀的主動吻了他。

  「今晚不行。」子宜吻了吻她的額頭。

  「喂!」丹瑜有點生氣,「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獻身欸!」

  「你受了太大的打擊了。過了今晚,你一定會後悔的。」子宜閉上眼睛,「我不想挨你的枕頭。」

  「我知道你不想娶我,」她悶悶的,「但是我……」

  「誰說我不想娶你?」他仍一派平和,「我當然要娶你。要不然,你笨成這樣,不管嫁給誰,幾條命都不夠賠。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你……」丹瑜氣得爬起來。

  「喝掉你的牛奶,好好睡一覺。」


  他的口吻不容反駁,看著她額頭的傷,聲音又柔軟了下來,「我在這裡。」

  等丹瑜沉沉睡去,子宜抱著她,臉色卻陰冷得令人害怕。

  總有人要下地獄的。

  過了幾天,丹瑜才知道那家磕藥PUB被燒了個精光。

  「有個蒙面俠衝進去,開槍趕走所有的人,」企劃不可思議的說,「然後他放了把火,把那個PUB燒了!哇嗚……真像電影情節……」

  等丹瑜的手好些,他們就搭機回台灣。她注意到那幾個女孩子都不見了。

  「她們呢?」雖然恨她們,卻也不希望她們受了什麼傷害。

  「她們?她們受了該受的管教,應該先回台灣了吧?」

  子宜微微的笑,丹瑜發現,他越冷酷的時候,笑得越艷。

  嗯,我的心情當然很愉快。不打女人?為什麼不打女人?他相信這幾個靠臉蛋吃飯的女人還是能靠臉蛋吃飯,只是得奉獻給整容大夫很大一筆酬勞而已。

  至於那群玩強暴秀的敗類……我想芭達雅的海底,是個不錯的長眠之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18:48

第七章

  丹瑜的手痛了很久,驚恐的經歷讓她做了很長的惡夢。

  「我不要別人幫你化妝。」

  子宜每次出門,都要聽她抱怨一次,一面戴著耳環,他歎氣,「誰叫你笨到這種地步呢。居然把寶貴的手弄傷了!」

  「救傷的是左手,又不最右手!」她反駁,「我要跟你去!」

  子宜轉過頭,目不轉睛的看了她一會兒,笑了。「你怕一個人在家,對不對?」

  那雙冷冰冰如霜晶的眼睛一但笑起來,就隱隱含著春陽。他取出一個袖珍的槍套和槍,溫柔的遞到她手上。沒想到真槍這麼重。

  「這是我少年時用的槍。」他示範了如何開保險和瞄準,「帶著這個,你在家裡如果看到陌生人,就射殺他。」

  「可可可……可是……」她開始給巴,「我……我怎麼可以……可以隨便開槍射別人?」

  「就把這玩意兒當碎酒瓶吧。」

  他開始穿鞋,「你不是英勇的揮舞著碎酒瓶,打退了許多如狼似虎的敵人?」

  丹瑜狐疑的看了他半天,「我怎麼覺得你在譏笑我?」

  「嗯,需要這麼久才發現我在譏笑你,真是……」他搖頭。

  「喂!」她真想拿手裡的槍射穿子宜的腦袋!

  子宜卻快速的吻了她,一直到她大腦昏昏沉沉的……

  「你待在家裡比較安全。乖一點。我很快就回來。」像是被催眠了,她昏昏的點頭。

  等他出門,丹瑜才清醒過來。該死,我又被他轉移注意力!

  她孤單單的坐在容廳。她承認,的確是害怕孤獨。那出去走走如何?她在心裡忖度著。但是看到別人,她更怕。

  有一點風吹草動,她就驚跳起來,進進出出巡了三四遍門戶,電視的聲音開得很大,她還是怕得要命。

  電話聲一響,她馬上把槍拔出來,若不是忘了開保險,大約已經打穿了電話。笨蛋,笨蛋!她拚命罵自己,不知道忘了開保險比較笨,還是打算打穿電話比較蠢。

  「喂?!」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滾過去接。

  「晚安,馮小姐。我是張蒼驊。」聽到這個傢伙的名號,她心裡只拚命的閃警告燈:壞人!壞人!語氣不禁冷淡起來,「晚安。」

  「我已經知道芭達雅海灘的意外了。」他的聲音卻很憂傷,「我說再多,恐怕你已經認定是我指使的吧?」

  「……」這下子倒是把她堵住了。的確她和子宜討論過這個可能性。

  「我無法辯駁什麼。」

  他很懇切,「的確,的確我對子宜和你……都有著相同的好感。我也不諱言,我想追求子宜,我也想追求你。是的,我是很貪心,但是我不至於毀滅我想要的人。請你要相信我。」他沉默了片刻,「丹瑜,你還在唯?」

  「我在。」她深吸一口氣,「我並沒有懷疑你什麼……最少我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指責你……只是……」她想起那段膽寒的經歷,眼淚幾乎奪眶而出,「……我……我只是很害怕……很害怕……」她哭了起來。

  「我知道,我瞭解。」他溫言安慰,「我很想現在就登門拜訪,但是,我還是先徵求子宜的同意比較好。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如果你遇到狀況,任何時候,都可以打電話給我。」

  他念了號碼,確認丹瑜抄下來,他才緩和些,「不要擔心會打擾我。你的電話會是我所期盼的。聽說你也畫畫?」

  「晝些賣不出去的東西。」

  她據實以告,「本來我想畫漫畫,但是台灣的國人漫畫市場死掉了。現在我只畫人物肖像。」

  「漫畫市場?唔,的確不太樂觀。妳想走同人志的創作路線嗎?你畫哪方面的人物肖像?」

  丹瑜倒是有點納罕,同人志是很次文化的路線呢,沒想到蒼驊居然知道。「我不認識同人志團體。」

  「為什麼一個人不能夠做同人志呢?」他含笑,「最近紐約紐約有同人志展,有沒有興趣去走走?當然,子宜也來的話,我竭誠歡迎。」

  同人志展呀……她有些心動。她被蒼驊搞糊塗了,原本這麼邪惡的人……為什麼對自己這麼誠摯?這比小李更難理解。

  不知道小李怎麼樣了?

  她不安了幾天,子宜每天早出晚歸,累得黑眼圈都跑出來,看起來是不可能陪她去探病……

  摸摸外套裡的槍,她還是鼓起勇氣,自己出門。

  「手還包這麼大包啊?」小李還躺著,臉色已經好多了,「我都快好了,你還在殘廢狀態……」

  丹瑜用指尖碰碰小李腹部的繃帶,他尖叫了起來。

  「不是快好了?」丹瑜笑,「怎麼比我這殘廢叫得還淒厲?」

  「早知道就別救你!」小李護著自己肚子。

  「千金難買早知道。」

  兩個人說說笑笑,這是丹瑜難得不怕人的時候。或許在那種性命相見的時刻,特別容易滋生堅固的友情。

  「你像是受了重傷,」發現護士進來也讓她跳得半天高,「我不是說手啦,那早晚會好。我說得是你的心。你現在很安全,難道自己不知道?」

  「我也不曉得,」她很困擾,「若是男人,我會想起那群磕藥的瘋子。若是女人,我會想起惡意陷害我的趙小薇。」她垂下肩膀,「我好像對人類失去信心了。」

  「你怎麼可以失去信心啊?」

  小李跟她開玩笑,「我是因為你才對人生多了那麼一丁點好感哩。你跟子宜討論過這些沒有?」

  「他只會罵我笨,」她沒好氣的回答,「這答案我早就知道了,用不著他提醒!」

  「子宜一直是個聰明人。」

  小李喟歎,「或許太聰明了,讓他不瞭解軟弱的感覺……聽著,丹瑜。這世界上的確有壞人……你眼前就一個……不要急著搖頭,事實的確如此。但是每個『壞人』的形成都有緣故。壞人也有好的地方和壞的地方,只是好壞比例非常懸殊罷了。若是你抗拒不了我的物質誘惑,那麼,你真的會因為我的『壞』墮落,你會變成交際花、酒家女、玩伴女郎,或是幸運的全身而退,心靈卻受到不可磨滅的傷害……但是你沒有。所以,我的壞對你沒有影響。所以,壞人沒有那麼可怕。」

  她微弱的抗議,「我跟那些女孩根本沒有什麼關係!但她們為什麼要傷害我?」

  「忌妒吧。我想。」

  小李若有所思,「她們已經在染缸裡染遍了身與心,殘破不堪了。你同樣在染缸裡,卻一點影響也沒有,我想她們是不太高興。」他沒告訴丹瑜的是,他也曾經這麼想過。

  「但是,」丹瑜這麼沮喪,「我又不能因為她們會不開心,所以也跟她們一樣……再說,我也常覺得自己很笨哪……」

  「你還是繼續保持這樣笨笨的樣子,」小李打趣她,「這樣我比較習慣。」

  看丹瑜皺起眉頭,他正色,「但是丹瑜,你遇到的壞人遠比好人多多了,對不對?這世界的確有壞人,但是為了擔心這些而拒絕好人的好意,整天擔驚受怕,過得這麼不快樂,還不如在壞事來臨前過點快樂的日子。因為,擔心不會讓事情變好,對不對?」

  丹瑜仔細想想,「對。我可以假定每個人都是好人嗎?」

  「假定,但是不要『確信』。」

  小李強調著,「所有人都可能從好人變成壞人,也可能從壞人變成好人,只是時機問題。所以要小心,但不是拒絕,懂不懂?這是一個壞人的經驗之談唷。」

  她拉住小李的手,「我現在有點明白你的話了。對我來說,小李已經是好人了。我能不能這樣『假定』張蒼驊?」她很渴望去看看同人志展。

  「這我不能給你答案。」

  小李很嚴肅,「這個人毀譽參半,我不很認識他。妳何不和子宜商量看看?他若願意的話,可以知道的事情比誰都多很多。」

  丹瑜凝視他一會兒,「你願不願意告訴我,子宜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願意。」

  小李很乾脆,「你應該繼續杷子宜當成你的老闆,一個美麗到超越性別的名模,或者是你愛慕的人。」

  「我才沒有……」她的臉都紅了。

  「總之,他若是願意告訴你,那天總是會來的。若是不願意,你只要知道他能夠倚靠,就可以了。」他語重心長的說,「不要打開播朵拉的盒子。」

  她在心裡咀嚼小李說的話,的確,她在回家的路上就不再那麼驚恐。小李是怎麼走上「壞人」這條路的?跟他交談很有意思,也很睿智。但是,為什麼他走上了靠女人肉體吃飯的路呢?她不敢問他,或許她也開始體會到人生的無奈和驚險。

  一開門,發現子宜冷著臉,正想道歉,這才發現他的冷然是面對坐在沙發上的蒼驊,不是她。

  「到哪去了?」看到她,才讓子宜如冰雪玫瑰的臉龐稍稍融釋,「這麼晚?」

  「我去看小李,聊了一下。張先生。」她微微點頭,和蒼驊打招呼。

  「手好些了嗎?」他很關懷。

  「謝謝,已經沒那麼痛了。」她拘謹的挨著子宜坐下,茶几上有鮮花水果等禮物。

  「張先生,請回吧。」子宜顏色稍霽,「謝謝你來探望丹瑜,現在你也看到了,她沒事。時間晚了,我想,我們都該休息了。」

  「也對。」他站起來,「是該讓你們休息,尤其丹瑜還有傷在身。」

  他走到門口,「對了,丹瑜,後天就是同人志展了呢。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去逛逛?子宜,有興趣嗎?」

  子宜原本想說不,但是看丹瑜垂下眼簾,掩飾渴望的樣子,一想這些天他公私兩忙,丹瑜整天關在屋子裡擔心受怕,乖乖的也不說什麼,心又柔軟下來。

  「在紐約紐約嗎?我會帶丹瑜一起去,就不麻煩你了。」子宜打開門。

  「我會在會場恭迎大駕。」他微笑,「反正我代理了日本同人志進口的業務,也該去會場走走。」

  「自由社會,公開場合人來人往,我無法阻止你。」子宜聳聳肩,「我們大約下午才會到,或許會巧遇吧。」

  「請丹瑜務必把你的作品帶來。」他輕輕和丹瑜握手,「我很渴望看到。」

  雖然不知道同人志是啥玩意兒,他還是點了點頭。

  就丹瑜的角度,這一天她非常開心。在會場巧遇阿蓮,兩個人又跳又叫的。在蒼驊的一再央求下,她帶去的畫冊讓阿蓮社團的人目瞪口杲,等發規模特兒就站在她們面前,這群女孩子完全不懼子宜冰冷的神情,一把把他拖走,就在會場玩起扮演遊戲,把他打扮成妖魅的日本女子。

  就子宜的角度,這一天實在非常恐怖。他不但被迫穿上似乎是窗簾布七拼八湊的奇怪日服(?),平常讓人退避三舍的眼神在這群歐塔庫的眼中,簡直是「酷、帥、魅力」的表徵,他被迫簽名簽到手酸,發誓將來絕對不再來參加這種化妝舞會。

  ☆☆☆

  「什麼化妝舞會?」

  丹瑜抗議,「扮演遊戲只是活動的一部份啊!還有販售會欸……這麼多個人出版的漫畫創作你連看都沒看,就把它定位成化妝舞會!」

  「我怎麼看?!」

  子宜沒好氣的卸妝,「我才靠近攤子,就好像蒼蠅看到死肉……」

  在丹瑜哈哈大笑的聲音裡頭,他這才發現,女人比男人恐怖,良民比黑道恐布……

  為了處理莫家的事,近來子尉常來找子宜。

  「你真沒用。」子尉皺眉頭,「幾個女孩子就嚇住你了?別的男人遇到這種事情,不趁機把妹妹才怪。」

  「二哥想要的話,下回我帶你去。」換子宜皺眉頭,「他們還欠個太八的男主角,二哥鬍子刮一刮,連妝都不用上,入木三分哩。」

  「喂!別把那種白癡電玩人物跟我相提並論!我不是生活在山洞裡,我還知道太空戰士是啥玩意兒!」

  兩個人一夜沒睡的看資料,眼睛充滿紅絲。咖啡壺一整夜響個不停,子宜覺得自己的血管裡川流著咖啡因比紅血球多。

  「一切正常。」子尉一抹臉,「脂艷容的帳正常的像是假的!鹽酸麻黃素的問題出在供貨商身上,但是我們也核對過供貨商了,他們那邊的庫存是正常的。張蒼驊這幾個月的表現也很好,他甚至為了推動同人志次文化過去日本開了幾次會……他提案要將優質同人志推展到出版界,我已經跟老潘商量了。子宜,你會不會懷疑錯地方?」

  子宜敲敲桌子。的確,凡事要講求證據,幾次送錯貨不能當成懷疑的正當理由。

  「深雪哥有沒有什麼消息?」子宜問。

  「深雪那邊也出了點狀況,不過他是說,日本那邊沒有關於台灣的消息。」

  子尉擰擰眉頭,「突然冒出個男人出來爭組長的位置,號稱王子復仇記。媽的,老雪巖組長到處生小孩,每個都回來搶組長位置,內戰就打不完了,還玩個鳥?所以說,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還是離遠一點好……」子尉又開始嘮叨他的女人恐怖論,子宜乾脆拿鏡子出來照。

  「老天,熬了快半個月的夜,我的皮膚都變粗了!」他顧影自憐,「連妝都不好上。天啊……」

  「媽的,」子尉受不了,「老弟,你不要當女裝模特兒當到娘娘腔好不好?」

  「老哥,拜託你不要繼續談女人的恐怖好不好?」這招以暴制暴滿有效的。

  子尉搔搔頭,他身邊老圍滿了令他想怒吼的女人。濃妝艷抹,嗲聲嗲氣,動不動就哭。老天知道,他還沒開始罵人,只不過瞪了瞪眼睛。

  只是這些女人老巴著他不放,不知道是不是有被虐狂。

  「還不想去看老爸?」他開始疲倦的收檔案。

  「你忘記上次去看他,他的心跳狂飄起來?」子宜幫著整理,「我可不希望他因為心悸而死。」

  「這死老頭可千萬別早死……」於尉咕噥著,「我還沒對他復仇呢!」

  子宜搖搖頭。

  「再幫我幾天吧。」子尉很疲倦,「我還是找不到老爸的邪惡小事業。你不幫我,哪天真的出事了,那就糟糕透了。」

  他點頭。只是,每天這麼忙,見到丹瑜的時間少之又少,不禁沉重的歎口氣。

  「我父親中風了。」他還是告訴了丹瑜,「這些時候,我得回去幫二哥的忙。」

  「老爸一躺下來,連話都不能說。還沒渡過危險期……」不過倒會發脾氣了,看見他走進房間,氣得心跳馬上飆高。「我也就這麼個哥哥,不幫他說不過去……你眼睛瞪這麼大幹嘛?」

  「你真的有爸爸欸!」丹瑜不可思議的嚷著,「我還以為你是石頭蹦出來的……你怎麼又打我?!長得這麼美麗的人不要使用暴力!」

  他實在很好奇這女孩子的大腦結構。

  「總之,最近我會比較少在家。你若一個人會害怕,要不要到奶媽家住幾天?」

  「我要在家等著。」

  她很堅決,「你又不是不回來了。對了,你知道趙管家要我們過去參加他們的鐵婚紀念嗎?……鐵婚是幾年?」

  「鐵婚?他們結婚六年啦。」

  子宜笑顏逐開,「我沒時間參加,你記得要幫我訂份禮物給他們喔。」

  「結婚六年?」看他們年紀都六十幾歲了,還以為他們結婚幾十年了哩,「那是晚來伴囉?奶媽到底是誰的奶媽?你爸爸的?你媽媽的?」從來沒見過豪門的丹瑜,覺得非常好奇。

  「我的。」

  看丹瑜一臉不可思議,「怎麼,我不能有自己的奶媽?媽媽生我的時候身體大虛弱,剛好奶媽的孩子沒養活,就……」

  丹瑜心算了一下,「那時候奶媽都四十歲了……」哇!高齡產婦哩!

  「奶媽這行業還有年齡限制啊?」

  他敲了敲丹瑜的頭,「我家規矩大,小孩子非用人奶養活不可。剛好那時候我祖父過世了;奶媽本來是照顧我祖父的,就過來照顧我。這些年……」他的表情柔軟極了,「也只有二哥和奶媽像是我的親人罷了。」

  真的是……傳奇呢。丹瑜心裡突然冒出故事,分鏡飛快的跳出來。她許久不想的漫畫夢,在這些時候的沉澱慢慢的復甦。

  名字?故事的名字叫做「魔忒兒」好了。主角當然是光華照人的子宜。

  她唇角煥發笑意。

  ☆☆☆

  奶媽和趙管家鐵婚那天,整個餐館熱鬧極了。奶媽嬌羞的打扮過了,胖胖的臉有著慈祥的笑容。趙管家看著她,像是看著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一樣。

  她把禮物送上,奶媽緊張的推辭,「哎咱,這麼漂亮的金項鏈,你們女孩子戴好啦,我都老太婆一個了……」

  「奶媽呀,這是我在鎮金店選得快死的項鏈欸!」

  丹瑜死活把項鏈掛在奶媽脖子上,「這個款式叫做『愛的軌道』。希望你們朝金婚這個軌道努力邁進喔!趙伯伯,我幫你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趙伯伯臉紅了,「一定,一定……」

  奶媽照著鏡子,哭了起來。

  「老趙,我這把年紀了,沒給你留個一兒半女……」

  「老牽手,你在胡說什麼……好日子不要哭啦,會折福的……」

  丹瑜替奶媽擦眼淚,「子宜就是你的孩子啊。你可是養育他長大的呢。這禮物是子宜要我去挑的,只是他最近忙……」她的心也緊縮了一下,是的,我也會寂寞的,「所以要我過來……奶媽,你別哭了……妳哭我也想哭……」我真的好想子宜呀……

  「乖,乖。」奶媽哄她,「不哭、不哭。我們來吃豬腳麵線……」

  熟客圍著起哄,「對呀,我們也要吃豬腳麵線……趙媽媽!祝你們幸福美滿啦……說不定明年還早生貴子哩!明年我們可以來吃滿月酒!老闆,加油啊!」

  趙管家不知所措,只會紅著臉說,「一定,一定……」整個餐廳鬧得幾乎翻過去。

  一團混亂中,丹瑜瑞著豬腳麵線,正在找位置,「這裡!丹瑜!這裡還有位置!」赫然發現蒼驊也在。

  「你……」丹瑜有點不敢相信,「張先生,你怎麼也來了?」

  「我喜歡這家餐館的菜,有媽媽的味道。」他笑笑,「來吧,難得吃到老闆娘親手煮的豬腳麵線呢。」

  丹瑜喝了兩口渴,不禁噗嗤一聲。「我從來沒聽說過鐵婚紀念日吃豬腳麵線。又沒人生日,又不是要過運。」

  「結婚就是種再世為人的過程吧?」蒼驊淡淡的,「吃豬腳麵線也沒什麼不可以。再說,今天是我的生日。」

  丹瑜眨眨眼,「呃……祝你生日快樂。」真尷尬,沒想到他生日,現在叫她拿啥給人家?

  正想著,不當心掉了筷子。蒼驊俯身去撿,正好跟也彎下腰的丹瑜撞個正著。他揚起眉毛,「小姐,你腰上的那玩意兒,應該不是BB槍吧?」

  她一摸自己的槍套,心裡大喊一聲完蛋。

  蒼驊倒是不動聲色,慢條斯理吃完麵,「走吧,到我車上說話。」

  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過去,「快來吧。不來的話……我要大喊這裡有槍喔。」

  他果然還是壞人!丹瑜臭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的跟進他的車子。

  「拿來。」丹瑜更不情願的把槍給他。

  「SurvivalGun?你知道這只能裝一發子彈嗎?現在已經很罕見了,以前是特工的標準配備呢,這邊稱為掌心雷。誰給你的?」他把玩著。

  「不告訴你!」丹瑜沒好氣,「我又不打算殺誰,只希望不要遇到壞人而已。」

  「一發打不中,那還有什麼好玩的?你射過靶沒有?」

  丹瑜搖頭。

  「走吧,最少也該練練準頭。」

  他帶丹瑜買了只貴得幾乎讓她掉下巴的BB槍,「在家裡試著練練。應該帶你去菲律賓玩真槍實彈,不過子宜一定會宰了我。拿這把玩具馬馬虎虎練吧。總比沒有好,你又不能在家裡開真槍。」

  楞楞的接受了這樣的禮物,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定義這個男人。

  「等一下,」在家門口,她拉住要走的蒼驊,「等我十分鐘。」她掏出素描簿,幫蒼驊速寫了一張肖像,有些羞澀的,「這……祝你生日快樂吧!」

  她粲然的微笑著,大力向他揮揮手,「我要回家去啦!再見!再見!」

  我的表情,是這個樣子的嗎?他望著神似的肖像出神。我看起來這麼憂傷,這麼不快樂嗎?

  他有點心煩,想一把撕掉,卻不知道為什麼沒下手。遲疑了一會兒,反而慎重的夾進公文包。

  他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知道。這不能改變什麼。就算丹瑜那樣清澈的粲然也無法拯救誰。一切都太遲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19:16

第八章

  子宜一直到看了晚報,才知道子尉被捕的消息。他的臉色一下子蒼白了起來。

  他正坐在後台,艷麗的臉塗滿了胭脂水粉,穿著皺紗黑禮服,像是喪服一樣。

  丹瑜的手已經痊癒,正忙著收化妝箱,看到他神情有異,「咦?今天的妝你不滿意嗎?」她研究了一下,「我覺得還好呀,是不是粉底太厚?你的臉色看起來太慘白了。」

  「沒事。」他站起來,工作還是有其尊嚴的,他不明白敵人是誰,有沒有敵意,但是要他從後台逃走,還不如把他射殺在台上算了,「丹瑜,我給你的槍……你帶在身上嗎?」

  丹瑜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不過經驗告訴她,不知名的危險又逼近了。「我帶著。」

  「你要小心點,」子宜輕輕的說,「發生狀況的話,你先走。不要回家去,先到奶媽那兒躲一下。如果沒有狀況,先在這兒等我,一下秀,我們就走。」

  這是子宜最精彩的一場秀。許多設計師對他又愛又恨。模特兒不應該有自己太多的主張,要不然就會將設計穿得太個人、太自我。但是子宜堅強的意志和驚人的美貌,卻將他們的設計穿得如此艷光四射,再也沒有人能把同一套衣服穿出相同的味道。

  他不是在展示設計師的心血,而是重創設計師的心血。他們往往會覺得受到重創。

  子宜不是不知道,平常,他會留心不讓這種魔力毀了整場演出,今天他的精神緊繃到無法顧及,在他逼人的氣勢下,其它模特兒和設計師的其它衣服,相對失色得黯淡無光。

  等謝場以後,他衝進後台,沒有槍聲不完全是好消包,即使一條繩子也能簡單的完成任務,「丹瑜!」

  「我在!」丹瑜揮揮手,她的神情慘白卻鎮定,「怎麼了?」

  「不用卸妝了!」他挽起丹瑜,「我們走!」

  「喂!子宜!那衣服不能穿走呀!」

  不顧後面的呼喊,子宜一面咒罵絆腳的長禮服,一面衝進停車場。

  「這是我們的車嗎?」丹瑜目瞪口杲的看他打破車窗。

  「當然不是。」他打開車門,「快上車!」

  他只用一根別針就發動了車子,丹瑜覺得很不真實,恍如置身電影場景。

  「子宜!我們剛剛偷了人家的車!」她慘叫起來,等車子都飆上馬路,她才想起這件事。

  他無奈的瞪了她一眼,「你現在才發現?搞不好還得殺人呢!」他仍然帶著墜著黑紗的小帽,像是黑寡婦般冷艷卻帶著殺氣。

  「冷靜呀!子宜!」她尖叫,「小心!我們正在逆向行駛!」

  「不對,」車子發出尖銳的煞車聲,轉入小巷,「是別人都在逆向行駛。」

  等車子停在醫院前面,丹瑜兩條腿都軟了,幾乎下不了車。

  子宜撩起大腿,拿起槍。「拿出你的槍,小心些,不要被發現。」

  她心戰膽寒的拿起槍,把手放在外套口袋,小跑的跟著子宜,「不要撕下擺!這件衣服好貴欸!」

  「閉嘴!」他把下襬撕掉,露出小腿,媽的,行動方便多了。醫院應該危險性不大,但是二哥莫名其妙的被抓進牢裡,只要宰了中風的父親,然後把目標瞄向他……莫家就垮了。

  如果敵人的目標是這個,父親大概命如風中殘燭。他擔心的看看丹瑜。應該先安置她的……父親和丹瑜在他心的天平掙扎……他決心把丹瑜帶在身邊。

  小心從太平門潛行,到了父親的特別病房,發現幾個忠貞幹部還守著,他鬆了口氣。

  「誰!」發現有異,幾個幹部跑過來,「站住!」

  「是我。」他摘掉小帽,艷光照人的站在眾人面前。丹瑜這時候才氣喘吁吁的爬上來。老天啊!十二樓……

  曾經這麼威風的莫家主宰,現在只能無助的躺在病床上,靠著維生機器和忠心耿耿的部下守護生命。群龍無首,沉悶的無助低回在豪華病房的四周。

  「三少爺?」守在門口的一叔精神一振,原本前途茫茫的恐懼驅散得一點都不剩,「三少爺回來了!」

  病房起了小小的騷動,他像是華麗的春風,吹散了沉沉的惶恐。

  「我父親呢?」他輕拍激動得掉眼淚的一叔,面無表情的問,「父親呢?」

  「頭子還在病房裡……」一叔摸摸鼻涕,「醫生說,已經渡過危險期了!」

  這樣死有餘辜的人,居然可以渡過危險期?他浮出一點點冷笑,走進病房。

  第一次,他俯瞰著總是高高在上的父親。「父親?聽得見我嗎?」

  這麼多年沒見……他老了。疾病奪走了他的生命力,原本強健的身軀一但倒下,只剩下老遇而鬆弛的軀體,靠著進步的醫療器材維繫著生命。

  「我只是中風了,並沒有聾。」他的父親眼睛睜開一條縫,「如何?當洋娃娃的感覺很過癮吧?哼,你跟那個沒有用的女人……還真像。你怎麼不生成女的,或是變性?」聲音雖然微弱,卻還是倔強的不肯屈服。

  「你說哪個沒用的女人?林姐?我已經放過她了。」

  子宜沒有理會他,「就告訴你壞事少做一點,這不是報應?很高興這次見到我,你沒有心跳得太劇烈。」他望著曾經讓他和母親苦痛之至的男人,衰弱落魄的躲在病床上,他心裡卻沒有半點復仇的快感。

  花了多少代價他才離開了他父親……

  ☆☆☆

  「你要離開莫家?」意志力堅強得跟鋼鐵一樣的父親,像是王者一般端坐在寬大的董事椅,「生在莫家,你永遠就別想逃。」

  「我不逃。」他絕美的眼睛閃了閃,「我答應母親,不走和你一樣的黑暗道路。」

  「莫氏是合法的企業。」他的父親交叉手指,看著十年不見的兒子。

  「沒有合法的企業販毒。」父親凌厲的目光並沒有讓他畏懼。

  他有些意外。原本以為這個絕美聰敏的兒子反對軍火,沒想到他秘密的事業居然也知道。

  但,他知道多少?

  「莫氏沒有販毒。」

  「這是你的說法。」他仍然沉靜。即使喪母的劇痛也不曾讓他有絲毫動搖,「父親,我若是你,我會放手。」

  「你,還是無聊的指控?」

  「你兩者只能選一種。」

  子宜依舊心平氣和,「留下我,一定會是你的心腹大患。大哥雖然喪命了,還有二哥繼承你的事業。你要我留下,就終止販毒。我沒興趣往這條黑路走。」

  「我拒絕你無謂的指控。」

  他的父親盯著他,凌厲的目光能讓殺紅眼的野獸膽寒,卻不能動搖表面柔美內心堅硬如金剛鑽的兒子。

  沉默許久,「你要走,就走吧。但是你傷害莫氏企業的話……就算我的兒子,我也會親手處理。」

  「我瞭解。」他知道父親夠聰明。與其留下不甘願的毒蛇,不如讓他去。不過,他也瞭解父親,事情並不這麼簡單。

  「當然,還有但書。」他的目光森冷,「你不能當警察,也不能當軍人。」

  「還有呢?」如果只是這樣,真是太便宜了。

  「你不能去任何企業當員工;莫家不是別人的人才訓練班,當然也不能當老闆。你不能……」

  「父親,」子宜打斷他的話,「或者你開個列表給我,讓我知道我還有多少職業不能做?」

  有何不可?隔幾天,他父親交給他一迭厚厚的列表。「三百六十五行都在這裡了。你恐怕只剩下乞丐可以做。如果你無法接受,留下也行。」

  子宜翻了一遍,「父親,永遠有第三百六十六行。」

  「你若離去,就不用再回來了。」他的父親終於動怒了。

  ☆☆☆

  沒想到,居然還是回到這個跋扈父親的身邊。

  衰弱的老人唇角噙著一個嘲諷的笑,「沒想到你會去穿娘們的衣服。女裝模特兒?虧你想得出來。」

  「比販毒是好些。最少不會讓自己中風,送自己兒子進監牢。」他淡淡的。

  「老二坐牢?那是他的命。我也被關過,有什麼了不起?如果不是子期死了……我用不著你們這些沒有用的東西!」

  他嗆咳起來,特別護士趕緊靠過來,幫他抽痰。他喘息了一會兒,「你以為你逃離我的掌握嗎?」

  「我倒是不知道你這麼心細。還派經紀人來監視我。」他冷笑,「你忠實的林芝芝?她已經效忠了我,我也已經給她自由了。」

  父親的臉陰沉起來,「她爬上你的床?我就知道不能相信女人。只是,我怎麼都料不到,你會到我最想不到的地方去。那裡只有個廢物似的女人!」

  他還可以動的手奮力抓住子宜,「你來作什麼?來嘲笑我嗎?你現在自由了!滾!別再讓我看到你!」

  曾經讓他畏懼過的強悍,現在只剩下虛弱的爬搔,他輕輕拿開父親的手,「我回來,不是為了你。我欠二哥一條命,我是來償還的。事實上,」他轉身,「我也還欠你一條命,你畢竟給我生命,雖然不是我自願的。丹瑜,我們走。」

  老人浮出惡毒的微笑,「這個……就是珍妮佛說得那個賤民?她能幹什麼?除了挨子彈?也好,不錯的人肉盾牌……」

  「我很高興,我像母親,而不像你……」子宜搖搖頭,冷艷的臉沒有表情,「父親,你太介意你不是莫家的親生兒子。你怕被人說養子讓莫家威名墮落,你付出了一生的所有。」

  「你懂什麼?!」老人竭力的聲音卻軟弱顫抖,心電圖開始不規律的激烈擺動,「你給我滾!我用不著你這沒用的娘娘腔!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的!莫家就算衰亡,也比落到你手上好!」

  他離開病房,原本護衛父親的左右,如影隨形的跟上來。這麼自然,像是他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們要去哪裡?」丹瑜一頭霧水,兩個護衛家是鐵人似的,一個開車,一個控著臉。子宜的臉陰沉得令人害怕。奇怪的是,她不但不怕,還翻包包找卸妝棉。

  「看著我,子宜。這樣我才能卸妝。」她輕輕的卸去他的眼影,「如果你不要我問,我就不問。只是……我憋得很難受……但是我會盡量閉嘴。」

  丹瑜這樣溫柔的手……她的關懷的眼神讓他緊繃的心鬆弛下來,露出少見的迷惘和脆弱。

  「丹瑜,我說過要娶你,你記得嗎?」他的聲音柔軟而悲感。

  她的臉一紅,低下頭,用細得像蚊子一樣的聲音,「記……記得……」

  「但是你沒回答願不願意。」

  天啊,他一定要在這麼多外人的面前求婚嗎?她的臉紅了又白,偷偷看後視鏡,發現那兩個人還是控著臉。

  「你讓我把妝卸完,你這麼漂亮,我回答不出來……」她慌張粗魯的在他臉上抹著。

  「不願意?」

  他哀傷得這麼明顯,害丹瑜的心整個揪緊了,「我願意,我願意啦!我都說願意身……」她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因為她看到前面兩個鐵人的肩膀在抖。

  「就算我是黑道家的孩子?」他清澈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她。

  「珍妮佛的話,果然是真的。」坦白講,她不是太意外。

  「妳猜到了?」

  「要不,哪來這麼好的身手,和這麼多奇怪的人來往?我老爸是流氓。」丹瑜無可奈何的,「不是像你們這種世家啦,只是個常跑路的地痞。我離開家,也有部份的原因是害怕那種世界。」她沉默下來。

  「我恐怕還跟這種世界辜扯不清。」他的心情很低落。

  「你記得嗎?你說過,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她把柔軟的小手放在他纖長的掌心,「我也這麼覺得。這輩子……大概也這麼覺得。黑道不算什麼啦!雖然我不愛你做壞事!」

  她的臉一直燒上來,聲音越來越小,「都是你啦……你霸道得不不准人家嫁……你你你……你要負責……」

  他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抱住丹瑜,「是的,我會負責。我不說我愛你,因為那是很不負責的說法……我要用下半生的行為告訴你,我是的。」

  就算筆直走進地獄裡,她都會歡欣鼓舞的走進去,只要跟他在一起。

  「這樣的話,我不用買房子了。」

  丹瑜開心起來,「那我的存款可以拿來重新裝潼廚房欸!我早就想買個火力強大、功能齊全的瓦斯爐和烤箱了。對了,還有微波爐、快鍋,還有還有,上回電視購物那套鍋子好像也很不錯。」

  「喔,閉嘴!」這麼浪漫的氣氛……她這個浪漫殺手在幹嘛?不讓她抗議,子宜低頭吻了她,讓她再也說不出任何蠢話來……

  ☆☆☆

  看到二哥,他稍微放心了一點。二哥看起來還不錯,最少外表還完整。

  「結婚?!什麼?你覺得我該被沖喜一下是吧?」子尉的眼睛瞪得老大,丹瑜微笑的跟他招招手,他的聲音幾乎穿透話筒,「你搞啥?我還以為是哪兩個美女來看我呢。就帶這麼震撼的消息?」

  二哥莫子尉蹙起眉,「你不趁機跑得遠遠的,來這幹什麼?老頭子哩?還沒死吧?」

  「父親渡過危險期了。不過,現在還不太穩定。你又被關,我不回來,誰來主持大局呢?」

  「沒有什麼大局好主持的!」子尉乖戾的說,「哪還有什麼大局?我們讓人當草原的兔子趕到陷阱裡了!現在你逞什麼強?家都被抄了!」

  子宜沉思了一下,「到底什麼罪名?我現在還不清楚狀況。」

  「罪名?」子尉冷笑一聲,「罪名多呢。逃漏稅、企圖行賄、私藏槍械,他們甚至從我家搜出一包海洛因。」

  「海洛因?」子宜覺得不可思議,難道……他的臉色一變。

  「你瘋什麼?」子尉大罵,「我們在美國看毒癮犯看得不過癮,我還會自己下海試試看是吧?我家沒那種東西!」

  栽贓。他皺緊眉。但是,到底是誰?

  「要問是誰,這名單可以繞台灣一圈。」

  子尉呼出一口氣,「聽著,你要小心!你已經是莫家唯一能自由行動的人了!不管怎麼樣,你的行動一定要隱密,任何弱點都不能讓人抓到,知不知道?」

  他疲倦的一抹臉,「必要的時候,莫家退隱江湖吧。記住,你的性命最重要!知道嗎?你若是要結婚了,你的命會是你一個人的嗎?你不該讓老婆陪著你下這種地獄。再說,你怎麼保她平安?」

  「她是我的責任,我會把她帶在身邊,誰也別想碰。我不會在這個時候解散。」

  他靜靜的看著隔著玻璃焦急的子尉,「我會替你守著這個家。但是,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平安的。」

  子尉默默的看著他。「我們生在這種家裡,真是一種咀咒,對不對?」

  「或許是。」時間到了,他露出美艷的微笑,連警察都楞住,「但是,該是打破咀咒的時候了。」

  他領著丹瑜出去,子尉皺著眉。我若是敵人,他咕噥著,用不著花力氣謀殺難纏的子宜,直接宰掉他老婆就行了。看他們粘成這副德行,若是丹瑜掛點了,子宜自己也完蛋了。他搔搔頭,愁眉不展。

  「你爸爸不喜歡我,你二哥也不喜歡我。」唉,這種媳婦真難當。

  「老爸就算了。」他淡淡的,「反正我不會跟他住在一起。二哥也不是不喜歡你,他只是怕你出事。」

  丹瑜沉默不語。這些時候的經歷讓她堅強不少。她發現,恐懼也是有配額的。當恐懼到一個程度,強度就會慢慢減弱,其實她並不是那麼害怕。

  「我能不能換別的槍?」她問,「這把只能射一發子彈。」

  「我不想讓你變成殺手。」子宜很嚴肅,「這把是你的救命槍,我不想讓你雙手沾滿血腥。放心,我會保護你。」

  他連絡深雪的時候,丹瑜默默的玩著自己的槍。這把槍的重量和蒼驊送她那把差不多,每天她都會試著打靶,現在對自己的準頭已經有點信心了。

  我大概做不到珍妮佛那麼厲害吧?她有點沮喪。但是天生樂觀堅強的她又提振起精神。

  但是,我不會變成子宜的負擔。我愛他,我會堅強。

  「深雪哥今晚從成田出發。」他笑笑,「我好多年沒見到他了。」

  「深雪?日本人?我不會說日文欸!」

  「啊,不用擔心,深雪哥哥會講中文……他還寫了一手好毛筆字呢……我們兄弟和深雪哥在美國認識的。我們一起特訓過……嗯,這是很長的故事,我慢慢說給你聽……」

  他們略略收拾行李,回到子宜長大的家。

  丹瑜簡直呆掉了,她沒想到子宜居然在這樣華美的家成長。台灣居然有房子從大門到房屋主體,開車還要十分鐘的!

  「別呆了,進來吧。」她站在氣派豪華的容廳,抬頭看著美麗玲琅的古典水晶燈。

  這真的是人住的地方?!觸目幾乎都是古典傢俱和古董,腳步落在柔厚的地毯上居然沒有一點聲音。

  只有電影才看得到的場景出現在眼前是很令人驚駭的;一大排的黑衣人沉默的彎腰行禮,丹瑜站住,「呃……啊……平身……」

  「你當你是慈禧呀?」子宜笑出來,這比丹瑜的話還讓這群部下驚愕。那個絕美卻從無笑容的三少爺居然會笑?!「走吧。大家辛苦了。」

  她驚歎了半天,自己的床可以從這頭滾到那頭還不會滾到地上,被子又輕又暖,說不定是蠶絲被呢,居然還有床幔……真是恐怖的浪漫華麗……當初的驚訝過去後,她開始覺得無聊。

  子宜幾乎是一到家就開始開會,那群律師幾乎把他吞吃了,連豐盛的晚餐都沒跟她一起共享。自己一個人睡在這麼大的床,實在好淒涼,不知道設計房子的人怎麼想的,夫妻居然各有各的房間,真的好變態。

  唉,我想念我們那個只有兩房兩廳的小公寓。

  她無聊的轉了所有的頻道,覺得電視沒啥可以看的。只有趙小薇的出現吸引了她一下子的注意力。她正在說她被搶劫幾乎毀容的驚險經歷。

  丹瑜搖搖頭,她說得那個,該不會是子宜吧?我想,子宜對她應該劫財劫色都沒興趣。

  唉……子宜子宜……你要開會到什麼時候……

  朦朦朧朧正要睡去……覺得有個溫熱的身體上了床貼緊她,丹瑜馬上把槍從枕頭下拔出來,「等一下!還沒過門你就要當寡婦?」

  她清醒過來,一把抱住滿臉倦意卻還笑著的子宜。

  「嗯……妳好香……但是,我只有兩個小時可以睡覺,等等要去接深雪哥哥……」他不無遺憾的歎了口氣,「恐怕真的要等新婚之夜……」

  「喂!」丹瑜打他的頭,「說!你是不是只為了跟我嘿咻才要娶我的?喂!」子宜已經剩下深沉妁呼吸聲。

  唉……人家還沒說到話呀!丹瑜抱緊地。抱住他的感覺真好……將來說話的時候還長遠著呢!

  不過,醒來看到身邊已經沒人了,她心裡還是空了一下。時間過得很快,和子宜相識已經快兩年,她已經習慣和子宜形影不離了。

  她懶懶的起床,在這華屋裡探險。靜悄悄的幾乎沒有什麼人。她有些奇怪,探頭到廚房,鍋子上揚鍋還滾著,卻不見廚師的身影。

  「馮小姐,」一個黑衣人走過來,「睡得可好?」

  昨天那麼一大排黑衣人,眼前這個更是堅持普通中的普通,看個一百次也記不住。

  但是,昨天有他唯?丹瑜思索著。她是畫家,對於人的長相向來敏銳……

  「三少爺回來了,請你過去。」他走上前,丹瑜看見他的手放在口袋……她轉身就跑。

  聽見子彈呼嘯的聲音她還搞不清楚狀況,直到聞到了硝煙,她才知道死了。

  衝進廚房關起門來……她衝過去要開窗戶,卻被絆倒。

  真的死了。廚師大睜著眼睛,倒在地上,血都已經凝固了。尖叫的聲音卡在喉嚨,她跳起來,靠著牆發抖。發生什麼事情了?怎麼會這樣?

  她死命打開逃生窗,謝謝上帝,他們遵守消防措施的規定,居然還有緩降機。只是壞人會在底下等著就是了。

  冷靜,冷靜。看起來他們想抓活的,要不然剛剛一槍射死我算了。我還有一發字弭。如果嚇嚇等著的那個,我應該還能逃得出去。

  太久沒剪頭髮,她的頭髮已經垂肩了,胡亂的拿G筆當簪子盤起一個髻,小心的探出頭,緩緩的下降。

  有人大叫著跑過來,「在那邊!我抓到她了!」

  誰抓到誰還不知道呢。她降到地上時,那人抓住她的繩子,「謝謝。」趁他一楞的時候,一槍射中他的大腿。該死!射偏了!她本來要射拿槍的手的!

  「對不起對不起……」

  她拿走槍,無限歉意的向痛得打滾的人說,「我本來想射你的手的……實在不好意思……記得看醫生……」她匆匆的跑過草坪。

  來抓她的人對她倒束手無策。他們奉命不能傷害她,但是這古怪女孩手裡的槍說准不准,偏偏可以打中人,他們也漸漸落後。

  看到大門在望,正欣喜的跑上前去時……聽到背後一陣瘋狂的狗吠聲,不回頭還好,一回頭,一大群杜賓狗跑過來,嘴角還有發怒的白沫。

  完蛋啦!她抱住頭蹲下。就算被狗咬死,也不希望被狗啃到毀容哪!

  「你最好別動,」不溫不火的聲音在狗的包圍圈外響著,「它們真的可以咬死人的。」

  她抬頭,張蒼驊微笑著,走過那群搖尾巴的狗將她扶起來,拿走她手上已經沒有子彈的槍,「你真的很勇敢也很機智。但是,這園子有比人更忠實的狗。是的,比人忠實。」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19:48

第九章

  「子宜會來救我的。」她一隻手被銬在精美的古董椅上面,被迫坐著等待自己的末日。

  「說不定。」蒼驊謙恭有禮的說,「他說不定正在趕來的路上。」

  「你為什麼要這樣?!」她又驚又怒,「我不瞭解!你不是對我很好嗎?你買了BB槍教我要練打靶,你甚至在我受傷的時候打電話來慰問我!你帶我去看同人志展!為什麼……」

  「為什麼把你銬在這裡?丹瑜,丹瑜……」他搖頭,像是對個小孩子說話一樣,「你太機靈也太會闖禍了。我不把你銬起來,你可能真的在外面亂跑,反而挨了子彈。這是為你好。很快的,這一切都會過去。」

  「過去?什麼時候?」她不擔心自己,卻非常擔心子宜的安危。

  「等王子復仇以後。」他笑,神情那樣輕鬆天真,「為了這一天,王子吃了多少苦楚呀!」黑衣人匆匆進來,附在他耳上輕訴了幾聲。

  「舞台準備好了?來吧,我們去宴會廳。不,丹瑜,你不能動。我的確很喜歡你。」他輕輕撩起丹瑜額頭的亂髮,「你的純真有淨化人心的功能呢。等我取回我的一切後,我需要你淨化我。把她的椅子抬到宴客廳吧。」他唇間漾著斯文的微笑,丹瑜卻覺得他似乎瘋狂了,「當心點。害我的精靈公主傷到一些,你們就跟地下室那堆屍首作伴吧。」

  她心驚膽顫的讓人抬到宴客廳。她看到子宜,差點從椅子上跳下來。偏偏讓手銬銬住。

  「我說,不要讓精靈公主摔傷。」蒼驊舉起槍往抬椅子的部下射了一槍,他抱著大腿倒在地上,馬上有人把他拖出去。「不過公主沒摔傷,這就饒了你的命吧。」

  丹瑜瞪大了眼睛,僵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

  子宜臉上受了點擦傷,被反銬著雙手,直挺挺的姑著。看起來沒有什麼外傷,她這才放心了一點點。

  「丹瑜,你沒事吧?」子宜的聲音還是很沉著。

  「我沒事。」她這才注意到,押著子宜的居然是臉上掛了彩的一叔!兩個鐵人護衛倒在地上,被捆得緊緊的。

  「一叔,你……」丹瑜雖然知道不多,還知道子宜非常信賴他。

  他羞愧的不敢看丹瑜,但還是押住於宜。

  「丹瑜,人的忠實是會改變的。」子宜冷冰冰的語氣讓一叔的眼底泛著淚光,咬著牙,他什麼話也沒說。

  「這我就要說句公道話。」

  蒼驊好整以暇,「一叔這老鬼我收買不動。幸好他蟲夠了,沒發現我的意圖。不過他雖蠢,忠貞這點倒是值得人家讚賞。我若不是扣留他的主人,我還不知道要費多少力氣呢。」

  宴客廳舞台的幕慢慢掀開,儼然是個小型的加護病房。心電圖、維生器,連特別護士都是同一個!

  「特別護士是你的人。」

  子宜恍然大悟,「所以一叔聽你的。她大概拿著毒針威脅之類的……」

  蒼驊欣賞的微笑,「子宜,你真是惹人愛。沒錯,當時她已經把針插在老頭的心臟上,只要輕輕一推……她殺人的技巧和醫術一樣好!」

  「你是他的貼身秘書,當然這種事情可以輕易安排。」子宜失笑,「包括護衛的任用,對不對?」

  「當然不是全部。」

  他承認,「若是全部的話,我今天何必清除不忠於我的人?我是很討厭殺生的。」

  丹瑜低下頭,想起那個死去的廚師。

  「那麼……你又何必殺死那個廚師?」她開始啜泣,「廚師又沒什麼忠不忠的……」

  「他居然敢不替我做菜!只因為我不是他的主人?!」他冷哼一聲,「我才是莫家真正的主人!瞎了狗眼的東西,活著做什麼?!」

  他尊貴的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我是莫家真正的主人。」

  「對不起,我怎麼不知道我父親娶了第四任妻子?」子宜微笑,「父親雖然殘忍無情,男女關係上應該自律甚嚴……」

  「他真的姓莫嗎?」蒼驊也微笑,眼中有著清醒的瘋狂,「不,他不姓莫。就像你們這些雜種也不是莫家人。你的父親本姓吳,是莫嚴泰的養子。我才是純正的莫家人。」

  他自豪的笑,「我是莫嚴泰的親生兒子,你說對嗎?母親?」

  子宜驚訝的望著走進來的奶媽,她的臉蒼白的像是紙一樣。

  「我沒有你這種兒子。」她喃喃著,胖胖的身軀不停的顫抖。

  蒼驊的部下用槍抵了抵一起走進來的趙管家。

  「我是不是你的兒子?!」蒼驊的眼睛瞇起來,厲聲問。

  「是……沒錯!你這畜生是從我肚皮裡滾出來的!」奶媽不敢看子宜,低著頭大聲說。

  「那麼,我是你跟誰生的?別打馬虎眼,我知道你還挺愛現在的丈夫的。」

  奶媽不斷顫抖,「你……我求求你,這件事情跟他沒關係……」

  「我很尊重他的,趙管家,我很尊重你,對不對?你要退休,要娶我媽,我說了半句話沒有?嗯?」

  「沒有。」趙管家倒是很鎮定,「沒錯,你是太爺的兒子。這事我也知道。但是,你對你媽不能夠這樣。這一切都是太爺決定的。」

  「我不能對她這樣?」蒼驊一把抓住趙管家的領子,「我被她拋棄了二十六年,你覺得我該對她怎樣?!」

  「是太爺要把你送走的。」

  趙管家不為所動,「莫家已經有繼承人了,連孫子都比你大……太爺不希望骨肉關牆,也不希望你走黑路……少爺,」他仍然恭敬,「太爺臨終交代,不能讓你恢復本姓。他希望你一生平安幸福……我知道張家對你一直疼愛有加……」

  「疼愛有加?!」蒼驊縱聲大笑,「說卑躬屈膝還差不多一點!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每個人對我恭恭敬敬的,我做了天大的錯事也沒人責備我,我書讀得好也沒人真心為我高興!假的!我就像跟一群假人生活在一起,我居然連親生父親過世都見不到最後一面!這整個莫家都該是我的!我有母有父,居然在別人的屋簷下被當成一個尊貴的食客和寄生蟲?!」

  「不要再說啦!」奶媽哭得氣得喘不過來,「孩子,這是太爺的交代,這是你的命呀……要說有錯……都是我的錯……只是我會愛上太爺,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怎麼也想不到太爺年紀那麼大了,還有辦法讓我懷孕……是我不好啦……放過少爺和老爺,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我會放過那個廢人,」他指指台上昏迷的老人,「一叔,我喜歡忠貞的人,這世界太壞了,狗都比人忠實……老狗,我就把你主人賞給你吧。他花不了我多少錢的,我會繼續付所有的醫療費用,讓他繼續苟延殘喘。去吧,可以用你的下半生後悔把少爺送到我手底……」一叔擦擦眼淚,往舞台跑去,他放手得太快,子宜摔倒在地上,他想扶子宜,蒼驊的部下已經一把把他抓起來。

  「輕點,」他喝斥部下,「別傷了我的美人兒!莫子期死得倒好,我省事多了……莫子尉?那掛子罪名夠他關到老了……瞧,媽,我可是寬宏大量的很,這些雜種我可一個也沒殺。你呢,把餐館收一收,搬回家來,當你的老太君吧。不過趙管家,你還是跟我媽離婚的好。莫家太君跟個管家結婚,名聲總是不太好。放心,我也不會拆散你們。你還可以回莫家,繼續當你的管家,夜來替我媽暖床……髒唐臭漢,這也不是稀奇事,對不對?」

  奶媽哭著,「你說什麼,我都答應你……請你也放過子宜……還有小丹瑜……不要傷害他們……拜託……他們已經讓老爺趕出去很久了……跟莫家沒有關係,他們也不會跟你搶什麼……」

  「我怎麼會傷他們?」

  蒼驊站起來,握著丹瑜的下巴,「我很喜歡這個女孩呢。我要娶她為妻。如果子宜也是女人,一起娶了倒是省事……不過,他是男人,個性太暴躁,身手也太好了。」

  他搖搖頭,「需要很嚴重的調教。我會好好疼愛你的……有些時候,你也可以見見丹瑜。想跟她過夜……」他認真的考慮一下,「你乖的話,我會考慮。」

  「你不怕被殺的話。」子宜冷冷的笑,「好吧,事情已經這樣了,我也沒什麼好說。你早就知道我是莫家老三,你在脂艷容搞兒,為什麼要我去參觀?」

  「我想看看光艷照人,聰敏靈慧的莫三能不能看出我的破綻。結果,你還真的看出來了。」

  他滿眼是讚賞,「必須把你關起來,我也覺得很可惜。」

  「我不懂。」子宜大惑不解,「我們查帳查得要死,為什麼查不到貨在哪裡?」

  「脂艷容的轉投資案,你們查了嗎?」

  蒼驊微笑,「很聰明,但是時間不夠。脂艷容另外開了一家藥品公司,專門研究各式各樣的藥品,當然包含令人快樂的藥。」

  他哈哈大笑,「子宜,子宜。你現在心裡是不是想,壞人總是敗在話多?你在等雪巖組?」

  蒼驊微笑的看著地,「你不用等了。他們組長大概也換人了。」

  他坐在丹瑜的椅臂上,輕輕撫摸她的臉,「王子復仇記,是中日聯機共同上映的。」

  突然聽到模模糊糊的槍聲,並且越來越近。

  「恐怕不見得。」

  丹瑜開口,突然拔起頭髮簪著的G筆,狠狠地插入蒼驊的手背,他大叫一聲,將她連人帶椅推倒在地,趁著部下圍過來的時候,已經鬆開手銬的子宜撲向蒼驊,他的部下投鼠忌器,拿著槍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

  「難怪你的耳環不見了一隻,」這種情況下,蒼驊還笑得出來,「我太大意了!」

  丹瑜努力爬了半天,才終於坐起來。該死,還被銬在這張沉重的椅子上。看見蒼驊部下偷偷摸摸的接近纔斗的兩個人,她的腎上腺素激發,一把扛起沉重的古董椅,大叫著,「可別小看我!我念得可是需要槓水泥的雕塑組呀!」用力的摔在那個人的身上,沉重的木椅粉碎,她的手雖然刮得都是血,不過倒是自由了。

  丹瑜蠻勇的行為驚醒了俘虜,趙管家趁著混亂,踢飛了押著他的手槍,奶媽也轉身一面罵一面哭一面用皮包打著這些混蛋,誰也沒敢開槍打死太君,場面真是混亂極了。

  深雪帶著部下衝進來的時候,就是這麼混亂。蒼驊的部下現在顧不得會不會射殺了老太君,一起拿起槍應戰。

  「趴下,趴下!」深雪高聲喊著,「投降就饒你們!」

  這片混亂中,蒼驊大喊,「殺了他!」他忠實的部屬立刻將毒藥推進老人的血管裡,來不及應變的一叔眼睜睜看著這幕,撲過去和那個特別護士拚命。

  「張蒼驊!」子宜大吼一聲,美麗的臉都扭曲了,「留下你的命來!」

  「是你的命要留下來才對。」他輕聲說著,舉起掌心雷。

  一切發生得那麼快,看在丹瑜的眼裡,卻像是慢動作一樣……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跑得這麼慢……子彈擦過她的手臂,還是筆直的打進子宜的胸腔。

  「子宜!」她淒厲的叫著。就在她面前,子宜美麗的身影像是被暴風折斷的桃花,美麗的星眸閉起來,緩緩倒在地毯上。

  張蒼驊已經悄悄的逃走了。

  丹瑜根本不關心也不在乎,她用手摀著子宜的傷口,不停的呼喚他的名字。血染遍了她的衣袖,子宜的眼睛沒再睜開過。他的呼吸漸漸緩慢,心跳也安靜下來。

  丹瑜晃了兩晃,倒了下來。昏倒在子宜不再動彈的身體上。

  ☆☆☆

  「還是不說話嗎?」帶著墨鏡的裡見深雪低低的問。

  林姐憂愁的搖搖頭,子宜的死訊讓她受到重大的打擊,一下子老了許多。她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麼時候,她漸漸愛上了這個充滿魔性的弟子和囚犯。

  愛過他,也恨過他。現在許多恩怨都盡赴風中,失去這個可愛可恨的對象,她反而茫然了。

  只有照顧丹瑜的時候,她才覺得跟子宜的關連沒有斷絕。但是幾天過去了,她不哭也不開口,只是定定的坐著。

  「張蒼驊抓到了嗎?」林姐想到這名字就後悔,她不該讓這魔鬼認識子宜。

  「還沒有。」

  深雪的臉沒什麼表情,「他準備了許多年,思慮又縝密。如果存心躲起來不見人,我們的確很難找到他。」

  門呀的一聲,丹瑜雪白的臉出現了,她終於開口,「我要回家。」

  不顧任何人的勸阻,也不讓任何人跟著,回到和子宜住在一起的家裡。

  深雪發現怎麼勸都無效,他語重心長的說,「馮小姐,請你保重。我相信在某個地方,你們會相見。」

  她的眼神渙散,「如果我們到得了同個地方的話。」

  默默的住著,不接電話,只有林姐的簡訊會回,允許林姐來幫她補充冰箱。她已經連市場都不去了。

  她只出去一次。那次是為了把所有繪圖的工具與紙張和筆都買齊,數目大到工藝社願意給她折扣和送貨。她只接受了送貨,折扣倒是不在乎的。

  順便她也買了幾件運動器材。然後就閉門不出,只在家裡畫畫,畫累了就沉默的在跑步器上跑著,踩運動腳踏車,和打靶。

  她偷偷留了一把槍。那是把很漂亮的PPK。她從一叔那兒偷來的,裡面的子彈還沒有動過。

  她一直在期待。期待張蒼驊到她面前來的時候。丹瑜很清楚,張蒼驊不會饒過莫家的任何一個人。他自以為是自我悲憫,覺得自己是遭受不公不義對待的王子,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所以他殺了莫老先生,殺了子宜。他動不到在牢裡的子尉,但是他一定會來找自己的。

  她屏息等待著。你真可憐……張蒼驊。你病了,一種叫做被害妄想和復仇的病。你覺得父母對你不公平,你覺得養父母對你不公平,所以你要我們這些無辜的人賠償你那想像出來的損失。

  她幾乎是無防備的住在家裡,除了隨身佩戴的槍。她畫著一直想畫的漫畫,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把跟子宜間的記憶全刻畫在裡頭。

  這些往事多麼甜蜜……現在回憶起來多麼苦楚。子宜的房間沒有人動過,有時想痛哭的時候,她會幹在他的床上,把臉埋在子宜的枕頭裡。

  眼淚變得這麼少……是不是眼淚也有配額,哭完了就沒有了?如果沒有了……惹人發狂的傷慟,要用什麼沖刷?

  她那樂觀堅強的個性幾乎都消失了,只剩下不斷回憶和反芻的力氣。若說有什麼是讓她活下去的信念,大約只有張蒼驊死在她面前,她才能夠含笑的跟著子宜走。

  但是,張蒼驊這樣的有耐性。她幾乎畫完了整本「魔忒兒」,張蒼驊還沒有出現,而兩個月過去了。

  原本警戒著的莫家部屬也已撤離,連深雪都懷疑他已經逃到國外去。

  只是,他們都錯了。

  他不但來了,還按電鈴才進來的。丹瑜一言不發的打開門。

  「好久不見了,今天實在好冷。」他歡快的打招呼,「近來好嗎?」像是很久不見的老朋友。

  「還好。」許久沒有開口說話,她的聲音生澀。

  「最近你都不出門,做些什麼消遣?」他搓著手,「還是畫畫?」

  她把魔忒兒拿出來,「就畫了這個。」

  「啊!真漂亮,就像是子宜重生了一樣……」他一面驚歎著,一面翻閱整本漫畫的原稿。「現在我也覺得殺死子宜實在太可惜了。」

  丹瑜微微的笑了笑。原本嬌嫩的小白花,現在卻有種淒艷的美感。蒼驊欣賞著,在那樣冷漠的小臉上展現一種冰封的微笑,那種微笑居然和子宜相似。

  子宜死了。沒有子嗣的他,卻意外的將神情遺傳給丹瑜,現在她的臉上也出現那種艷光。

  「嫁給我如何?丹瑜。」

  他貪婪渴求的眼光,像是渴求玩具的小孩,「我最清楚子宜的美和你的嬌嫩。現在你已經是子宜的唯一繼承人了……我是說那種魔性得有點殘酷的美。我們生的第一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可以取名叫做子宜。你看,生命宛如長河,我們不過是當中的基因傳遞者。我現在是唯一的莫家人了……只有我才能讓莫子宜回到人間。」

  「子宜的父親本姓吳。」

  丹瑜淒迷的笑,「他和你是沒有血緣關係的。誰也無法讓子宜重回人間。死亡就是死亡,沒有什麼討價還價的空間。至於嫁給你這個問題……你若娶我,就是招死神進門了。你隨時要擔心枕畔有個人時時刻刻想要你的命。」

  「我不擔心這個。」

  他含笑,丹瑜覺得他的瘋狂越來越劇烈。「你是我的精靈公主呀。我充滿罪惡的生命需要你為我淨化。」

  他熱切的看著她,「你可以的。你想殺我?再也沒有比枕畔更容易動我的機會了。妳好好想想,想想。我不怕死,但是怕得不到妳。」

  沒錯,他這樣的渴求這個單弱的小女人。只有她才看得出他的不快樂,他的茫然和瘋狂。丹瑜為他畫的素描,他慎重的框了起來,越看越瞭解自己,也越渴望她。

  這世界只有她瞭解自己。現在她恨自己,又怎樣?他可以花一生來感動她,用世界上一切的美麗供養她,直到她放棄仇恨……過程就值得滿足。

  「我換件衣服,化個妝,然後回答你,好嗎?」丹瑜站起來。

  「不要逃走,丹瑜。」他溫柔憐愛的看著她,「深雪那笨蛋帶著莫家那些叛逆正在四處搜捕我,卻已經從這裡撤退了。這棟大樓全都是我的人了,你的電話恐怕不通了。」

  「若是害怕,我不會獨居在這裡。」她垂下眼簾,「是的,我在等你。」

  她換上子宜那天撕破下襬的禮服,幾個無法睡眠的夜裡,她一針一線的將禮服改成她能穿的尺寸。她看著鏡子,慢慢的在自己臉上化妝。

  子宜,回來。我在等你回來。她在自己臉上化著濃重的妝,一點一滴的重視子宜的艷光。給我力量,這戰鬥的妝,我們重逢的日子不遠了。

  她多麼懷念那安靜互相陪伴的生活。她幾乎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包括自己的生命,只求能夠再見到子宜,看見他靜靜的坐在客廳裡看書,抬頭看她的時候,臉孔放出燦爛柔和的光。

  一切都將結束了。

  每夜每夜,丹瑜都在惡夢裡醒來。突突狂跳的心臟讓她暈眩,子宜倒下的身影不斷的在她眼前回放。眼中已經流不出任何淚水。

  她赤著腳,打開窗簾。中天懸明月……冰冷的月光讓她紛亂的情緒稍微鎮靜下來,萬物安息,沉靜的夜祥和而安靜。

  子宜會在哪裡?她翹首看著天上模糊的星星,月亮西沈,星星像是夜之淚,閃亮著淒愴。

  一切都只是惡夢吧?根本什麼都沒發生,只是一場惡夢。她哭醒以後,子宜會溫柔的坐在她床前,輕輕挪開她遮著臉的手,告訴她,一切都沒事的……

  挪開手,冷冰冰的現實襲上來。像是被扼緊了喉嚨。

  一切終於要結束了。

  她打開房門,端嚴肅穆的走出去。美麗的眼睛和冷然的神情,儼然是小了一號的魔忒兒子宜。

  「我回答你的請求。」

  她拔出槍,隨著火藥硝煙,「這就是我的答案!」

  她苦練許久的槍法,終於正確的打中蒼驊的胸膛。

  她只覺得一閃,手上的槍被奪下來,蒼驊笑著扭過丹瑜的雙手,「你的槍法越來越準了……我的胸口一定瘀青了。雖然有防彈衣,還是很不好受呢。」他靠著丹瑜的耳朵,「還是嫁給我吧……這樣你下手的機會會多很多……」

  「你慢慢想吧,十八層地獄可以讓你慢慢思考怎麼達成願望。」

  冷冰冰的刀子無聲無息的架在他脖子上,同樣冰冷沒有體溫的聲音,「放開我的妻子,快點。還是你現在就想死?」

  蒼驊的脖子出現了一點點血痕,他鬆了手。其它人從子宜的房間一湧而上,將他的手腳銬了起來。

  丹瑜回頭,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子宜!

  她軟倒在地,驚詫的望著抱住她的人,「我回來了。」子宜臉上的冰霜漸漸的消散,「為了你,我從陰曹地府殺回來了。」

  她發出撕裂心肺的哭聲,衝進他的懷裡。像是要把這兩個月的眼淚一起傾瀉而盡。

  子宜撫著她的頭髮,眼眶也湧出晶瑩的淚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20:11

  尾聲

  莫家華麗嚴肅的樓上冒出迸迸磅磅的巨響,連客廳都聽得一清二楚,在客廳的部屬們看著闖過死神卻闖不過未婚妻雌威的子宜,灰頭土臉的跑下樓,要很努力才能忍住捧腹大笑的衝動。

  剛出獄的子尉和深雪面面相覷,他們兩個倒是忍不住笑了。

  「怎麼,連自己女人都管不住?」子尉搖搖頭,「所以我說,女人真是一種麻煩又不識大體的動物!」

  子宜沒好氣的打斷二哥的「女人恐怖論」,「夠了沒?你要不要我把鏡子拿來?」

  「丹瑜還在生氣?」深雪微笑,他的墨鏡從來沒有拿下來過,「還是不聽你解釋?」

  「如果我願意冒著再死一次的危險,說不定就能解釋清楚。」子宜很無奈。

  「我去看看吧。」深雪要上樓,子宜趕緊攔住他,「深雪哥哥,丹瑜已經失去理智了,她威脅要開槍射殺進去的每一個人呢!」

  深雪只是笑笑,按了按他的手,「我是始作俑者,讓她射兩槍解氣也應該,別擔心我了。」

  他敲丹瑜的門,裡面傳出暴躁的怒吼,「莫子宜,你敢踏進房間一步,我會讓你死得透徹點!」

  「是我,裡見。」

  丹瑜探出頭,「深雪哥哥?」

  她不太好意思的打開門,裡面比核彈廢墟還驚人,打破的花瓶和推倒的椅子,亂七八糟的,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深雲卻鎮定的跨過這些東西,坐在還站著的椅子上。「聽說,你生子宜的氣?」

  好不容易停止眼淚的丹瑜,這下子又氣哭了,「本來就是!居然騙我這麼久……我好傷心好難過……好幾次都想自殺……他根本不關心我心裡怎麼想的!為什麼就我不知道?!他……他根本不重視我!」

  「要他詐死,是我的主張。」深雪還是那副鎮定的樣子,墨鏡看不出眼神,他的表情莫測高深。

  「為……為什麼?」丹瑜張著嘴。

  深雪歎口氣。

  丹瑜昏厥以後,他發現子宜已經休克過去,但還沒死。他一面急救,一面把子宜送到詐死的子期那裡。

  雖然脫離莫家已久,子期從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不過,他還是伸出援手,讓自己的私人醫生替子宜看病。

  「他太幸運了,」醫生凝重的說,「子彈卡在肋骨,沒有爆炸,也沒有損傷心臟和肺。只是失血過度,情形不算很糟,也不那麼樂觀。」

  深雪想到丹瑜擦傷的手臂,或許子彈因此演了緩,才沒讓子宜喪命。

  「好吧,他的命保住了。」子期擰著眉,「現在怎麼辦?那條毒蛇跑了。他隨時會回來。老頭太信任他,所有私人的骯髒事業都讓他經手,他的勢力已經擴張到不能忽視的地步了……」他倒是怎麼也沒想到令他敬畏又痛恨的父親居然喪生在毒針之下。

  「所以,子宜死了。」深雪低頭點煙。

  「欺敵?」剛動過手術的子宜醒了過來,聲音低低的,「我並不怕。」

  「你隨時會被殺。」深雪說,「若是你還活著。這樣的重傷起碼要一兩個多月才能起床,若是子期保護你,恐怕子期也在威脅下。畢竟敵在暗,我們在明。」

  「送個訊給丹瑜吧。」子宜不再反對,「她不知道傷心成什麼樣子……」

  「不行。」

  「不行?」他掙扎著要起身,「但是丹瑜……」

  「她也在監視之下。我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誰是敵方誰是友方。」

  深雪耐心的分析,「丹瑜的傷心能夠讓他們以為你真的死了。這對丹瑜很殘忍,卻沒什麼危險。我不懂張蒼驊對丹瑜的執著是為了什麼,不過,他大約不會真的傷害丹瑜。只要我們仔細的盯著丹瑜的動靜……張蒼驊應該會投入我們的陷阱……」

  「你瘋了!」子宜幾乎不敢置信,「你打算拿一個弱女子做誘餌!」

  「如果不這麼做,你們下半生就等著被威脅!」

  深雪有力的聲音說服了他們,「再說,丹瑜不像你想像那麼弱!她有足夠的勇氣面對命運!」

  ☆☆☆

  「所以,你們沒人告訴我真相!」丹瑜的怒氣漸漸消失,但是驚慌的眼淚還羈留在心裡,「大家都知道,還是只有我被瞞著?」

  她真不敢相信,這群人像蜘蛛一樣從頂樓進入子宜的臥房,監護她這麼久?!而她居然毫無所覺?

  「每個人都不知道,只有我和子宜知道。外出行動的時候,子宜都帶著墨鏡和偽裝。」

  丹瑜思前想後,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做法正確。

  「誰來賠我的眼淚?」她沮喪的嘟著嘴,「我流了好幾大水缸的眼淚!」

  「唉,我想,子宜很願意一輩子賠償你。」深雪幾乎笑出來,這個純真的女孩子終於又回來了。

  「深雪哥哥,對不起,為了莫家的事情,害你們那邊也……」丹瑜現在才有餘力思考其它,「不過張蒼驊說,你們那邊也同時進行王子復仇記,你……」

  「因為我不像子宜這麼笨,或者說,日本那個王子比較笨,提早發難讓我有了警覺,而且,莫家有亡靈幫助我。這件事情告訴我們,再周詳的計畫,還是凡事不能盡如人意。」

  他笑笑,「我和莫家三兄弟的淵源很深,我們會是一生的盟友。現在我幫他們,日後我若有難,他們當然也會這樣義不容辭。」即使莫老先生過世了,莫大仍然不願意回到這個曾經幽禁地許久的家。

  雖然默默的幫助他,卻不願別人知道。他甘願繼續當莫家的亡靈,繼續隱姓埋名。

  「我也會義不容辭。」

  丹瑜很堅決的說,看見深雪笑了,她很不開心,「深雪哥哥!你怎麼可以笑!你看不起女人的友情?我也是有用處的!」

  「不,我不是笑你的決心……」他拍拍丹瑜的頭,「應該說,我很高興。或許我們的世界太污濁,幾乎看不到像你這樣純真的女孩。或者,張蒼驊對你的執念,就因為這樣吧?你是這黑暗世界的一線曙光,希望你永遠保有這樣的心。」他一笑,「來吧,子宜在等你。」

  子宜當然高興地不用挨丹瑜的子彈,但是他有時也會苦笑。或許丹瑜嚇怕了,總是緊張兮兮的抱住他的手臂,害他連路都不好走。

  「丹瑜,丹瑜!」子宜很無奈,「我不會跑掉,但是你要讓我去做該做的事情呀。」

  子尉遠遠歎了口很大的氣。

  「不要!」她堅決的抱住他的手,「你去哪裡,我也要去!」

  他們兩個男人甩不掉她,唯一能說服她的深雪,又飛回日本了。

  「讓她跟啦!」子尉又歎氣,「要不然我們不用出發了。」

  張蒼驊被幽禁在僻靜的東部。他用毒品工廠和銷售網交換了自己的性命。深雪主張殺死他,但是莫氏兄弟卻不願意白白殺生。

  「跟他交換條件就是交換了。」子尉很堅決,「他老實說出來,我就饒他一命。反正我會派專人看管他,若是他逃走了,我也不會饒過他。因為,約定就是約定!」

  靠著張蒼驊的情報,他們一處一處的解散工廠,銷毀器具和毒品。

  「真的要銷毀?」部屬有人覺得可惜,「這是不可計數的財富呀!老大,就算你不賣這些,還是有人會賣……」

  「我就是不想繼續走這條黑路。趕緊動手啦!囉唆啥?」

  子尉深深吸一口氣,覺得從沒這麼輕鬆過,「這些骯髒錢我們沒占手過,未來也不會占手。給你小孩積陰德,你還嫌不好?」他瞪了手下一眼。

  「賣軍火沒關係,賣毒品就不行?」部屬還繼續咕噥著。

  「軍火怎麼相同?」子尉皺眉,「軍火威嚇意義大於使用意義。莫家卡著,起碼台灣就沒人賣軍火給恐怖份子,這也是積陰德,你懂不懂啊?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合法的企業啦!哈哈!我們要對國防工業有所貢獻!台灣軍售一定要取得前所未有的低價!哈哈!」非常的豪氣干雲。

  子宜被二哥的強詞奪理逗笑了,丹瑜倒是沉默的想她的心事。

  「想什麼?」子宜坐在她身邊,一起凝視最後被銷毀的倉庫。

  「我在想,後來呢?你……你還要繼續往這條路走?」丹瑜對這樣刺激的生活有點禁受不住,卻不知道怎麼反對。

  「你怎麼會這麼想?」子宜看了她一眼,「二哥既然被無罪釋放了,」罪證不足。

  只是他好奇怎麼做到的;海洛因可以變成一包麵粉,所有的證人全部翻供。

  「莫家已經沒有我的事情了。」

  「……我覺得,你並不那麼喜歡當模特兒……只當女裝模特兒,對你來說,太可惜了。」她歎口氣。

  「喂,你在侮辱我的專業喔,」他微笑,那個她熟悉的充滿魔性的「魔忒兒」又出現了,「一開始或許只是個過渡。但是,我漸漸喜歡這種展現美麗的工作。我很美,對不對?每個人看到我都會驚歎。」

  這個無可救藥的自大狂!丹瑜翻了翻白眼,「最啦是啦……」

  雖然這樣,她還是喜歡這個自大狂,喜歡在他臉上描繪著絕艷。

  一切塵埃落定後,他們攜手到法院公證,只請了小李和林姐來當證人。

  「恭喜你。」林姐成了虔誠的基督徒,洗盡鉛華,甘於平凡的生活,「我會時時為你祈禱。」

  小李激動多了,「我真是太高興了……」鳴嗚的哭起來,「不過法官嚇壞了,還以為兩個女人來結婚……哎唷!子宜你居然打我……」

  回到平凡的生活,不再有硝煙火藥的味道,半夜也不再驚跳。不過丹瑜有了新嗜好,每天她熱衷用BB槍打靶,每次踩到被打死的蟑螂,子宜都會忍耐的為它們默禱。

  「欸,」又開始畫子宜的丹瑜說,「萬一你老了怎麼辦啊?模特兒淘汰率很高欽,你今年都二十八歲了……到時候粉底遮不住皺紋,或者粉底會龜裂的時候,你總不會還想走台步吧?」

  「喔,」子宜舒服的歪在沙發上,「放心,我會足足美到四十歲……不過,三十歲就該退休開書店了。要不然老佔著第一名模的名號,叫女人的面子往哪擺?」

  丹瑜扁了扁眼睛,不答腔。他這個自戀兼自大,大約一輩子不會好了。「女人自己的頭上啊。」

  子宜微微的一笑。扇形的長睫毛在雪白的臉頰上落著誘人的陰影,豐潤的唇像是飽含水分,揚起眼睛,和她第一次看到那雙冰雪寶石的震撼,絲毫沒有什麼不同。他也定定的看了一會兒丹瑜,「過來。」聲音嘶啞,卻充滿魅惑。

  她安靜的坐到他身邊,輕輕的吻著子宜溫潤的唇,「你好好吃……」

  「嗯?是嗎?」他把丹瑜壓在身下,貪婪的吻她的脖子,「我若開書店去了,丹瑜,你想做什麼?繼續當化妝師?我不許你替別人化妝。」

  「你……你很霸道……」丹瑜有點喘不過氣,「我……我要繼續畫畫……」

  「畫什麼?畫漫畫?」那本「魔忒兒」只印了一千本,還是丹瑜自己拿錢出來印的。幾乎書一上平台就搶光了,潘亦凱一天三通電話懇求她再刷繼續書,丹瑜卻興趣缺缺。

  「不……畫你。」這次她沒阻止子宜解開扣子。

  「我總會老。」他不願意承認,但是生老病死,自然循環。

  「那更好。停滯的美沒什麼畫的,只有不斷改變……」丹瑜的臉紅撲撲地,緊緊抱住他,「你是我眼中,最美的人,你的自大……自戀……你的靈魂和肉體……都是。我不會改變任何素材……只畫你,只想畫你。」

  他們在沙發糾纏纏綿,將微寒的初冬變成春天。忘托拉窗簾,冰清的月亮和星星凝視著,不明白這些生物生命只有一瞬間,凝固的愛意卻可以超越永遠。

  星與月都凝視著。

  有場只辦了三天的畫與攝影聯展,默默的在台北縣文化中心展出。

  記者意外的發現這個令人驚艷的展出,要報導時,只來得及採訪攝影師。

  攝影師微笑著送給記者一張照片,至於畫,只有DM印刷粒子粗糙的複製圖。

  照片只有兩個人,全身裹在漆黑的潛水衣裡頭,露出絕艷和清秀的兩張臉孔。像是海魔意外的降臨絕美的海灘,千言萬語都在互相凝視中,吟唱著無聲動人心魄的戀歌。

  「請問,這兩個人是誰?」記者問攝影師,「看得出美艷的這位應該是畫的主題,那另一位呢?是畫家嗎?他們的身份是?」

  攝影師凝視著這兩個人,他沒有回答。

  他只在照片上寫了三個字:「魔忒兒」。


    <全書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2 00:20:43

後記

  有人問,「魔忒兒」是什麼意思。事實上,應該是「模特兒」的另一種寫法。或許是更貼切的寫法。

  魔性的、非常、特別的男兒或女兒。我想他們面對鏡頭或觀眾時,沒有那一點魔性,是無法吸引眼前的每一個人。

  這大概是繼「大衣」以後,我又繼續挑戰黑道題材的作品。(至於「大衣」是哪部作品,容我賣個關子)

  (作者實在滿喜歡賣關子的……不過,給你個小小的提示,試試搜尋引擎,真相只有一個。)

  雖然看起來挑戰還是失敗了,畢竟我的黑道經驗接近零,現實收集到的資料又沒什麼浪漫成份。不過重點在「魔忒兒」,到底不是黑道浪漫情懷。真要看黑道的部分,或許在下一部關於裡見深雪(木村直維)的作品,可以寫個痛快,這裡,淺嘗就夠了。

  這部作品卻讓我花了很多心思,比《我的愛情不含鉛》還難寫多了。中間放棄了五千字的殘稿時,我差點痛哭失聲。

  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樓梯間,幾乎抽掉半包煙。二十九號就在重新修稿裡渡過,很心急,當時只寫了三萬八左右,而這部幾乎要七萬才能完工。而當天我修完稿,寫不到三千字。

  那時我覺得一切都毀了。情節紛亂的在大腦裡糾結,而我預定的大鋼有重大錯誤,在截稿前兩天徹底改變結構,簡直是自找死路。

  幸好那半包湮沒有白抽,我終於發展出比較能看的流程,不至於讓人物性格扭曲太甚,也不至於讓伏筆一點交代也沒有。

  終於給這部我深愛的作品有個明白的結束。寫完以後,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氣。這樣痛苦的創作經驗,宛如漫長的難產。所幸在最後還能有個完美的句點,我很高興。

  為了這部作品,我遠赴台中趕稿。若是這部作品能夠讓讀者喜愛,我想,台中美麗的陽光和親切的友人,居功厥偉。

  這次的趕稿,給我很多的初體驗。

  真的要趕稿,還是得在沒有網絡沒有旁騖的情形之下比較快。我帶了筆記型計算機,這選擇沒錯誤,只是筆記型計算機的觸控板令人非常煩,我老是碰到觸控板,這大大的降低了趕稿的速度。所以,下次我應該還是會帶著筆記型計算機外出趕稿,只是會額外再帶一個鍵盤就是了。

  這次進度能夠完成,應該要感謝網咖的鍵盤和椅子,最後四章是在網咖趕的,昨天到台中的集賢飯店睡了一覺,泡了很熱的熱水澡(要不然,我真的拚不下去了),晚上九點開始,就泡在這裡連趕八小時,回去睡一個上午,從十二點趕到三點。

  我對台中有很深的好感。起碼這幾天,心情再沮喪,看到亮麗的陽光,覺得人生多少還有點希望。

  對了,下次要記得帶耳機來。這邊實在吵得很。幸好我寫到發癡的時候,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音。

  晚上就回去了,咬,陰沉潮濕的台北,我就要回去了。

  不想回台北的染香群(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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