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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潔明]悶燒大天使(小肥肥的猛男日記PART 5)[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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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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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5-28 01:57:42
標題:
[黑潔明]悶燒大天使(小肥肥的猛男日記PART 5)[全文完]
悶燒大天使
(小肥肥的猛男日記PART 5) 作者:黑潔明
唉,這年頭就連熱心助人,都不一定有好報!
雖然,她把昏迷不醒的猛男剝了個精光
雖然,她看了,也摸了他的「那裡」
雖然,她還把好東西和好朋友共同分享──
但她好歹都是出於善意嘛,誰知他竟突然跳起來
狠狠賞她一個黑眼圈,害她當了好幾天的熊貓……
可她生氣歸生氣,但也無法否認
這個男人魅力無限,只要看著他精壯結實的身體
她就會像是看到奶油就饞得口水直流的貓
而且他不但知錯能改的來和她道了歉
連她做惡夢的時候,也熱心來關照
害正值脆弱的她,忍不住需索了他的「安慰」
誰知道,一個不注意,被他偷了心
她只好千里追蹤,找那落跑的悶燒猛男,討回公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8 01:58:16
第一章
冷。那是他唯一的感覺。
幾個小時前,雪就停了,但他手腕上的表,顯示氣溫依然維持在零下十度。綠色的極光,像道從天而降的紗簾,飄蕩蜿蜓在天上,緩緩流動變幻著。
點點星光滿布夜空之上,在北方低垂之處,那顆永恆不變的星辰,指引著他的方向。
他費力的喘息著,從深及腳踝的白雪中拔出腳,再往前奔跑。
這裏的雪是昨天才剛落下的,還未堆積得更加堅硬,踩下去的每一步依然鬆軟不已。平常他會試圖遮掩自己的行跡,但在雪地裏,他也只能盡力快速的前進。
雖然緊追在後的敵人,離他還有一段距離,但他可以感覺得到身後那狩獵者不肯放棄的決心和殺意。
積了雪的山林比平常更加難行,冷冽的寒風也早已將滿山的林葉吹得所剩無幾。
他緊握著手槍,往山坡下飛奔著,雖已盡力小心,中途仍撞斷好幾根小樹枝;他知道,對方不會錯過他留下的每一道痕跡。他應該要更加小心,但冬天的雪山裏,想掩飾行蹤只是白費功夫,腰側的槍傷也讓他失血過多,他只能讓自己專心遠離追殺者。唯有先離開雪地,才能抹去他的行蹤。
寂靜的雪夜裏,聲音傳得更加遙遠,他踏出的每一步,聽來都像雷鳴。
從他嘴裏呼出來的熱氣都成了白煙,心臟大力的在胸口鼓動著,好似要爆裂開來一般,霜雪則在他上唇裸露在外的胡確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他快速的奔跑著,終於看見了那條潺潺小溪。這場雪讓溪水結了些碎冰,但尚未完全結凍,還有地方可行。
那是個好的徵兆。很久以前他來過這裏,這條深不及膝的溪,可能會在大雪中結冰,但它沒有。
他毫不遲疑的踏進溪裏,然後在浮滿碎冰的小溪中,順著溪水往下繼續奔跑。
水花飛濺到他的褲子上,刺骨的寒凍,穿透厚實的皮靴和長褲。溪裏的石頭在冬季更加濕滑,他有好幾次都差點跌倒,但最後還是撐住了。
他不能停下來,他不想死在這裏。
如果他沒記錯方位,這座山谷之下有一座小鎮,只要能到達那裏,事情或許還會有些轉機。
我的提議永遠有效。男人的聲音,迥蕩在他腦海。那傢伙曾經不只一次和他說過那件事,他以前未曾放在心上,但次數多了,他還是記下了他給的電話。五天前發生那件事時,他在瞬間就知道,他必須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國家,至少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他絕不能回來。
他需要時間。
所以,他打了名片上的電話。但那支電話沒有人接,只有答錄機的語音,他在電話錄音中留下了訊息,然後掛掉了它。
從那之後,他再也不曾停下他的腳步,他躲避著明裏的追擊、暗裏的謀殺,從喧鬧的城市,來到冰天雪地的山林,一路竄逃至現在。
他不知道,那個男人是否能收到他的訊息,甚至不曉得,那傢伙是不是真的會來,從以前到現在受到的訓練,都叫他不要信任別人,但在孤立無援的現在,他只能選擇試一試。
突然間,腳下一滑,他差點一頭撞上溪裏的石頭,在最後那一瞬間,他用手撐住了自己,但仍是狼狽的跪倒在冰冷的溪水中。水裏的碎冰,濺到了他幾乎要凍裂的臉皮上,他可以感覺到冰凍的水浸濕了他的褲子和半邊的衣袖,滲進了他溫暖的皮手套之中。那讓他冷得渾身直打顫。他需要離開這條該死的小溪,但距離還不夠,對方可能有帶狗,溪水可以阻隔他留下的氣味。他仍必須把距離拉得更開,直接上到對岸,他在雪地裏留下的腳印,會明顯的像是在黑夜中揮舞手電筒一樣。
他上岸的地方越遠,越可以爭取更多的時間。
咬緊了牙關,他站起來,卻只覺得暈眩。
該死,他必須清醒一點。
冷靜的頭腦,是他活命的關鍵。
看著遠方天際那顆動也不動的星辰。
他很想休息,他已經好幾天沒睡了,但他只要停下來,就會被追上。不可以停下來,他告訴自己,絕不能停下來。經驗告訴他,只要繼續奔跑,寒冷就較能夠忍受。他順著小溪往下游跑去,直到又前進了將近一公里,他才離開那該死的、冷得像地獄之河的溪水,踩著一棵枯倒在溪邊的大樹上了岸。
他盡力掩蓋了行跡,朝著相反的方向繼續下山。
當他在黑夜中,看見山下城鎮的燈火出現在森林的邊緣時,幾乎要鬆了口氣。
中途有一度他的視線被山林給遮掩,說真的,在看到燈火之前,他不是很確定他的方向真的是對的,他有可能會在森林裏迷路。
深吸了口氣,他直起身子,舉步往前,但下一秒,頸上的寒毛忽然豎起,被人緊盯住的感覺,讓他在第一時間往前撲倒翻滾。幾乎就在同時,子彈射中了他原先站著的雪地,揚起了雪花。子彈一路追擊著,他順勢滾下了山坡,及時閃躲到一座土坡之後,只差那麼一寸他就會被打中。
槍擊停了。
該死,追他的人是個高手。
黑夜中,視線並不是那麼清楚,那人可能有戴夜視鏡。
滅音器掩蓋了開槍的巨響,他只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還有胸中那一聲大過一聲的心跳。
他緊抓著手中的槍,背靠在土坡上喘氣,地上的積雪減緩了他翻滾時的衝擊力道,但仍加劇了他腰側的傷。
汗水從他的額際滑落眼裏,他的視線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眨掉那干擾視線的汗水。
他大口大口的吸著氣,靜下心來聽。
殺手聰明的沒有任何動靜。
他聽不到任何腳步聲、呼吸聲,或枝極斷掉的聲音,但他清楚曉得,那傢伙一定在那裏。
他沒有太多的彈藥可以浪費,每一顆子彈,對現在的他來說,都珍貴無比。捺著性子,他閉上眼,一動也不動的,像顆石頭一般的蹲縮著,緊握著槍,等待著。突然間,一聲極輕的聲響在右後方響起。
那是樹枝斷掉的聲音。他張開眼,探頭朝聲響處看去,因為適應了全然的黑暗,再睜眼時,眼前的事物變得清晰許多。
雪地反射著黯淡的光,一道黑影從右邊潛行過來。
他毫不遲疑的瞄準開槍。
他射中了,他聽到了痛叫,但敵人不止一個,他開槍的同時,左邊的殺手也同時瞄準了他,射中他離開掩護持槍的右手。
他悶哼一聲,槍掉了。
對方趁這個機會快步衝了過來。
他以左手抽出靴子裏的匕首,回身擲了出去,正中對方的要害。
就在同時,他看見了第三個人!那個拿著步槍,配備紅外線瞄準器的狙擊手,在七十五度角、大約一百公尺的山坡上,以步槍對準了他,並扣下了扳機。
在那千萬分之一秒,他彷佛聽見了敵人扣下扳機的聲音,彷佛能看見子彈破空前進的軌跡。
來不及了,他知道,但仍是低身閃躲,希望至少能避開要害。他還不能死。他繃緊了肌肉,等待子彈擊中身體的疼痛,但子彈沒有射中他,在最後那一瞬,它被另一顆子彈擊中了,彈飛了開來。
子彈的碎片擦過了他的肩頭,劃破了他的外套,但那是可以承受的損失。
幾乎是在同時,那名狙擊手被擊中倒地。
他驚訝地回頭,只看見那位曾經是敵人的男子,拿著一把長槍,對著他微笑。
看來,這男人終究收到了他的留言。
「你怎麼會在這裏?」雖然他留了言,但約的地方是在山下那座小鎮,並不是這裏。
「你遲到了。」男人把槍掛到肩上,笑道:「我猜你可能會有麻煩。」
他撿起雪地上的手槍,插回槍套上。「謝了。」
「不客氣。」男人轉過身,問:「你的手還好嗎?」
「除了多一個洞之外,其他都還好。」他冒著冷汗開口,朝前走了一步,腳下卻一個不穩,跟鎗了一下。
韓武麒一步上前,及時撐住了他。
撐著渾身高熱的他,韓武麒開口問:「你還好嗎?」
「不太好。」他站直了身子,「不過我可以自己下山。」
「你確定?」韓武麒挑眉。
他點頭,那傢伙沒再多問,只一扯嘴角,「那好,我們離開這該死的鬼地方中吧,我英俊的鼻子都快凍得掉下來了。」
他幾乎要笑了出來。深吸口氣,他重新振作起來,跟著那男人一起下山。
雖然已經筋疲力盡,他終究沒昏倒在途中,死撐著下了山,直到進入溫暖的屋子裏,處理他的槍傷時,他依然保持著清醒。
即使這男人大老遠趕來救了自己,他依然無法完全相信他。
黑夜漫漫,當他坐在暖爐前,喝著甜菜湯,吃著番茄辣肉和淋上核桃與羌婪醬汁的賻魚時,依然沒有讓槍離身。
他還沒有脫離威脅,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這件事。
在車上,他閉目養神,卻不讓自己徹底睡著。
坐在顛簸車上的那三個小時,他都提高警覺,不敢有絲毫疏忽。
好不容易到了港口,他回頭看著那片冰冷廣闊的大地。
層層的山巒綿延著,雪白的枝極遍佈滿山遍野。
北方的天際,那顆微亮的星辰,依然在同樣的位置上閃爍。
他曾經離開過這片大陸很多次,只有這一次,心底滿布了苦澀。
「你知道,我們得離開這裏,你已經被通緝。〕韓武麒拍了拍他的肩,「來吧,先把傷養好,其他事情都等傷好之後再說。」
他點頭,轉身走進船艙,不再多看那被白雪覆蓋的陸地。他很清楚,韓說得對,他必須先把傷養好,活著見到真相大白的一天。
總有一天,他會再次回到這裏。
走進窄小的艙房,他吞了一顆消炎藥,在木板床上躺下,重新閉上了眼。
黑暗,很快的襲來。
他比他想像中還要疲倦,他應該要維持清醒,但發炎的槍傷造成的高燒,最終還是讓他陷入了昏睡之中。
他的手還有救嗎?他受傷到現在多久了?五個多小時。
那還好,只要在六個小時內,神經都還可以接得回去。
迷迷糊糊之中,他隱約看到……有個戴著耳環的男人走進艙房,在蒼白的燈光下,對他露出了微笑……
「嚴風,是吧?放心---…」男人戴上口罩、套上了橡皮手套,朝他眨了眨右眼。「我保證不會拿任何工具桶你身上不該桶的洞。」
那一點都不好笑,這男人難道打算在搖晃不停的走私漁船上,替他動手術?他試圖想從那張床上坐起來,但下一秒,開始生效的麻醉,讓他完全無力反抗。
再醒過來時,他已經躺在另一張乾淨溫暖的床上。
但情況並沒有好轉,他分不清楚白天黑夜,只能蜷縮在床上,忍著劇痛和高熱,一次又一次的轉醒又昏迷,浮沉在那失控的世界中。
當他好不容易終於從可怕的黑暗中清醒過來,意識完全恢復的瞬間,他只覺得全身酸痛,像被人毒打後又被車撞過,再遭一群大象踩踏過去,他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感覺那麼糟了。
有那麼一陣子,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怎麼了,所以他沒有立刻坐起身,只是繼續維持著原來的姿勢,然後將眼皮微微張開一條縫,不動聲色的觀察眼前的情勢。
這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橘黃色的陽光,輕輕的從窗外灑落。
床的旁邊有張靠窗的桌子,桌上除了那盞老舊的臺燈之外,還有一個簡單的電子座鐘,液晶螢幕上清楚顯示著時間。
窗戶是開著的,微風揚起了淺藍色的窗簾。他視線所及處,只能看到那張桌子,還有桌子後面的那面三合木板牆,那面牆有著垂直的條紋,牆上掛著一份風景月曆。月曆被翻在十一和十二月那一頁,圖案是一座雪山山腳下的村落,村落的屋子裏亮著燈,屋外的門上掛著耶誕節的掛飾。
那一頁有著度假氣氛的月曆,被陣陣微風吹得一再揚起又落下,發出輕微的啪啪聲。
天花板上懸吊著一隻老舊的吊扇,和五個有著花型燈罩的燈。
屋子裏非常安靜,遠處有車子駛過的引擎聲,偶爾還會聽到車子倒車的嗶嗶聲,但不是非常頻繁。
他沒有看到屋內有其他人,也感覺不到有人,這就像是一個很平靜溫暖的午後,只除了高達二十度的氣溫,一點也不像他有印象的寒冬,這裏也不像他所待過的任何地方。
他閉上眼回想,幾乎在瞬間,他記起自己被人誣陷,遭到通緝,然後逃亡,接著被韓帶回這裏的記憶。
所以,這裏是紅眼,韓武麒開的那間意外調查公司?
下船時,他的麻醉還沒完全退掉,陷入半昏迷狀態的他,是被扛下車的,他沒有辦法百分之百確定,但十之八九應該是了;他記得路上的廣告招牌寫著繁體中文字,牆上的月曆也寫著繁體中文。那醫生可怕的笑話和笑容在腦海中閃現,他忍不住動了動受傷的右手。它能動,而且會痛。
那很好,至少它還有知覺。
腰上的槍傷也會痛,但感覺起來比之前好多了。
他又等了幾分鐘,還是沒感覺到有人,所以他睜開了眼,然後以左手做支撐,慢慢坐了起來。
某個人!可能是那位恐怖的醫生―脫掉了他的上衣,處理了他的傷,他的腰上纏著繃帶,他的右手則被石膏固定住了。
他試著一一移動每根指頭,從拇指、食指到小指頭,很不幸的,他的食指和中指還是沒有辦法動。
在走私船上,有那麼一陣子,當它開始發炎,一度紅腫得像德國豬腳時,他以為他會失去右手。
看來,那怪醫生畢竟是保住了他的右手。
至少它們現在都還在,五根指頭,沒有少掉一根,他可以晚點再來煩惱其中兩根手指指尖完全沒有知覺的問題。
緩緩的吐出一口長氣,他看向屋子裏的其他地方。他躺在一張單人床上,床的左側有著一組衣櫃,衣櫃旁有扇顯然是通往浴室的門,從他這個角度,可以看到浴室貼著磁磚的牆和地板。那提醒了他的生理需要,他忍著痛移動自己,站起來的瞬間,暈眩的感覺幾乎再次奪走了他的意識,不過腰側的疼痛振奮了他委靡的精神。
深吸口氣,他移動雙腳,走進浴室,紆解快爆掉的膀胱。
搞定生理需求之後,他洗手時,看到鏡中的男人,微微一愣。
逃亡的那幾天,他沒時間刮鬍子,也刻意把鬍子留長,滿臉的鬍子,對他來說在寒冷的西伯利亞是很好的防護,但在這溫暖潮濕的地方,那只讓他下巴發癢。
他想把這臉鬍子處理掉,不過或許要等明天再說。
歎了口氣,他轉身走回床邊,那花了他不少力氣。
當他坐回床上時,已經冒了一身的汗,他抬手抹去臉上的汗水,左手卻抖得像吸毒成癮的混混。
該死,他虛弱得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裏躺了幾天,兩天、或許三天吧,因為高燒和傷口的劇痛,他的記憶有些模糊不清,只隱約記得那個醫生進進出出好幾次,咧著嘴,吊兒郎當的對著他說了些話。你的右手,斷了三條肌腱,一條神經,還有一些血管,我試著把它們都接回去了合,我沒有給你止痛藥,止痛藥會麻痹你的神經,不過不保證你的手能完全恢復。
我們得讓它重新生成癒合,所以麻醉退了之後,你會很痛,大概會痛個三天吧,好事,要是你不痛,我還得重新再動一次手術呢。
三天後說會好,哈哈……
那真是該死的痛,但現在好多了。看著自己被石膏包覆的右手,他理解到,自己在這裏顯然已經待了超過三天。疲倦讓他的意識又開始潰散,眼前的世界再次開始扭曲起來。該死,他需要休息。
體認到這件事,讓他認命的重新躺回床上。
其他的事情,他可以等睡醒之後再來煩惱。
歎了口氣,疲憊的,他閉上眼,沒有多久,就再次陷入昏睡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他隱約聽到有人走了進來。他想睜開眼,卻疲倦得睜不開,雙眼的眼皮沉重得像是有人拿線縫了起來。
進來的人掀開了他的被子,他聞到了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是那個醫生?
「阿南?」一個女人悄聲開口。
「嗯?」
「他狀況怎麼樣?」
「恢復的不錯,傷口是粉紅色的,沒有再惡化發炎,這是好現象。」
是那個醫生沒錯。還有一個女的?
「老天,他渾身都是臭汗。」另一個女人開口抱怨,「這傢伙都不洗澡的嗎?」
尷尬,幾乎在瞬間浮現。
「紅紅,對一個重傷的男人,妳實在不能要求太多。」第一個女人好笑的開口,「所以我們才會在這裏。我去拿毛巾臉盆,妳幫阿南一下。」
「我要幫什麼?幫忙脫他褲子嗎?」
老天。
他不是沒有被人看光過,但他現在半點也不想讓陌生的女人脫褲子。他莫名驚慌,奮力想睜開眼睛,卻怎樣也醒不過來。
幸好,那位愛說冷笑話的醫生,開口拯救了他。
「不用,幫我把他扶起來就好。」阿南邊笑邊說:「我得替他換腰上的藥。」
那個抱怨他很臭的女人,伸手將他扶了起來,「該死,這傢伙怎麼這麼重?」雖然一邊嘟嚷,她還是坐到了床上,讓他靠在她身上。
「你動作最好快一點,免得我被這只大熊給壓扁。」
阿南笑了笑,「是的,長官。」長那麼大,他很少如此尷尬,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坐起來,自己換藥,但早先那趟廁所之旅,用掉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現在只能任這個似乎非常嬌小的女人支撐著他。
為了防止他倒下,她抓起他的手,繞過她的肩頭,纖細的手臂環過他的背,另一隻手撫著他的胸膛。雖然處於半昏迷的狀態,他依然能感覺得到她柔軟的乳房緊貼著他的胸側,他無力的腦袋更是靠在她小臉旁。
她的頭髮又柔又軟,搔著他的鼻尖,而且聞起來該死的又香又乾淨,有一種清潔的肥皂香味,還帶著一點點蘋果的清香。
「他這樣昏迷是正常的嗎?」
她煩躁的移動著她柔軟的小臉,調整著姿勢。
「老實說,他並不是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他也是有清醒的時候。」阿南一邊拆著繃帶,一邊解釋,「之後情況應該會越來越好。」
「所以他並不會變成植物人?」
「不會。」
「他的手呢?」女人一邊問,一邊轉動著腦袋。「還能用嗎?」
「經過複健後,一般正常生活應該是沒問題的。」這個答案,讓他稍微鬆了口氣。那個名叫紅紅的女人,再次轉動她的臉。
他可以感覺到,她的鼻尖和小臉不斷刷過他的臉龐。
他正奇怪,為什麼她那麼坐立不安的動來動去,那位醫生就問出了他心中的疑問。
「紅紅,妳為什麼要一直這樣動來動去的?」
「因為他的鬍子紮到我了!可惡,什麼樣的傢伙會把鬍子留了滿臉?」她不爽的抱怨著,「鬍子這種東西,又醜又礙事,搞不懂為什麼有人要費事留它。」
窘迫繼尷尬之後,跟著浮上心頭。
說實話,他也是萬般的不願意自己如此的虛弱,偏偏現在連開口抗議都沒辦法。
「話不能這麼說,其實鬍子和頭髮一樣,都有保暖的效果,而且有些女人覺得留鬍子的男人很性感呢。」阿南開口替男性同胞們申訴。
「OK,保暖我可以接受,但是性感?嗯!」她發出一個不贊同的聲音。
阿南挑眉,「嗯什麼,妳吃壞肚子啦?」
「去你的。」她瞪他一眼。
「不是吃壞肚子,那就是懷孕囉?」
「懷你的大頭鬼!最好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把肚子搞大啦,哼。」
「咦?上回那個電子新貴呢?」
「分了。」她簡潔的說。
「為什麼?」
他可以感覺到這個問題,讓那牙尖嘴利的女人微微一僵,但她很快的開口回答。
「個性不合。」她匆匆丟下這句,不耐的改變話題,催促道:「好了沒有?你還要搞多久?」
「快好了。」阿南一邊加快手裏動作,一邊和那女人閒聊,「怎麼,妳等一下有事啊?」
「打從上個星期,我出門逛街,被找麻煩之後,韓武麒那王八蛋就不准我踏出大門一步,我能有什麼事?」
「那妳急什麼?」
「這傢伙又重又臭,我就算沒被壓扁,也會被熏死。」
聽著她左一句抱怨、右一句嫌棄,他實在很嘔,卻又不能做什麼,甚至無法開口為自己辯駁。
就在這時,之前離開的女人回來了。
「發燒的人本來就比較會流汗就會好一點了。」
「本來我是想說我來弄就好。」阿南替他重新包好繃帶,「不過我等下有事,所以才找妳和可菲幫忙。」
「你弄好了嗎?」紅紅問。
「好了,妳讓他躺下吧。」阿南邊說邊回身收著工具。
紅紅鬆了口氣上在床上,試著讓他躺下,卻因為手酸有些無力,差點讓他整個人摔回床上。
「噢,shit!」她咒駡一聲,連忙緊急抱住他,卻反而被他的體重拖累一起倒下。
「紅紅,妳還好吧?」一旁的女人聞聲,忙開口詢問。紅紅趴在那男人身上,喘了兩口氣,嘟嚷著:「一點都不好,我明天一定會肌肉酸痛的,這傢伙一定有兩百公斤那麼重。
他並沒有兩百公斤那麼重。男人不爽的在心裏咕噥著,卻忍不住感覺到她美好柔軟的身體。
她的唇擦過他的頸窩,柔軟的雙峰隔著一片薄薄的布料,壓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那感覺,該死的好。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了反應。老天,他累到睜不開眼,那裏卻對她有了反應?看來,他實在太久沒有女人了。她撐起自己,離開他的那瞬間,他有些擔心屋子裏的人,會發現他無法控制的身體反應。
幸好那讓人尷尬的狀況並沒有人注意到,至少沒有人說出來。
「所以我說妳需要多運動一下。」阿南好笑的說:「才做那麼點事,妳就肌肉酸痛,平常那些在醫院照顧病人的看護怎麼辦?」
「你哪只眼看我像看護?你們可以去請一個真的看護回來啊!」
「不行,武哥說看護很貴,我們沒有那個預算,而且他搞不好過兩天就能正常活動了,請看護太浪費了。」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一陣腳步聲之後,先前那個女人的聲音傳來。
「喂?武哥,怎麼了?」
她停頓了一下。
「喔,好。可是我還沒替他擦澡耶。」
她再次停頓,顯然在聽對方說話。
「喔,好。我知道了。我馬上下去。」
她掛掉了電話,抱歉的開口道:「紅紅,對不起,樓下出了點狀況,我得先下去一下。」
令人意外的,那個愛抱怨的女人,爽快的說:「沒關係,妳去忙吧。」
「對不起喔,我會儘快上來。」
「不用了,去吧,我和阿南會處理的。」
「那我先走了,BYE!」說完,一陣腳步聲之後,關門聲跟著響起。
「好了,接下來咧?」紅紅開口問。
「接下來,幫他擦澡啊。」阿南話聲方落,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哈,我時間到了。」
「啊,別告訴我說你也要走了。」
剎那間,她的口氣聽來有些驚慌。
說實話,在那一秒,他的心裏也湧現些許驚慌。
但那位愛搞笑的醫生,還是一點良心也沒有的開口說:「抱歉,我也想留下來幫忙,可我這次要是再遲到,會被千刀萬剛的。」
「喂,我可沒有照顧病人的經驗!」
「那句中文是怎麼說的?什麼能什麼巧的?」阿南彈了下手指,笑著說:「對了,熟能生巧!妳把他當死人就行了!死人妳總習慣了吧?」
「死人?你有沒有搞錯?」
「放心,沒事的,他狀況還算穩定,要真有什麼不對,妳再按內線,叫可菲聯絡我。」
「阿南!喂,曾劍南!」她揚聲喊著,但那傢伙還是一溜煙的笑著溜掉了。
他聽到了門再次被打開又被關上的聲音。
「Shit!」她恨恨的咒駡出聲。
他不敢相信,那個爛醫生竟然真的把他丟給這個愛抱怨的女人,但他的的確確這麼做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拚了命的希望她放棄照顧他,轉身走出去,留他一個人躺在床上休息,忘記她們本來的打算。
那個女人走開了幾步,然後停下。
他的心吊得老高,巴不得她快點出去。
可是在安靜了幾秒鐘之後,她咒駡了一句髒話,最後還是忿忿不平的走了回來,站在床邊嘟嚷著。
「可惡,就是說,我還是要替你脫褲子就是了。」
該死!他真希望她能夠更沒良心一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8 01:58:42
第二章
桌上的電子鐘,跳到了七點整。臉盆裏的熱水,冒著氤氳的白煙。梁鈴紅瞪著床上的男人,深吸了口氣。活了二十八年的她,從小到大什麼事沒遇過?
「OK,不過是幫個昏迷不醒的男人擦澡而已,這有什麼難的?」
哼了一聲,她抓起臉盆裏的濕毛巾,用力擰乾,然後從那張長滿了鬍子的臉開始擦拭。
那不是很困難的工作,但也不簡單,因為他的鬍子實在很礙事!
她擦了擦他因為汗水而有些濕黏的額頭,和那高挺的鼻子,還有眼皮,但接下來就很麻煩了,他一張臉的下半部,從嘴巴周圍到兩頰的臉龐,全被密密麻麻的鬍子給掩蓋住,她不覺得那是用濕毛巾擦兩下就能清乾淨的。
不悅的澄著那嘴鬍子,她想了想,或許她該用水洗,但那很容易弄得到處都是水,到時這倒楣的傢伙,就得睡在濕掉的床上。
不用那賤嘴南來告訴她,她也曉得,這傢伙絕對會因為睡在濕冷的床上,因此病情加重,搞不好會就此死在她手上。
妳把他當死人就行了!想到那傢伙剛剛的建議,她挑起眉。
死人是吧?
她是沒照顧過病人,不過她倒是曾經幫忙處理過好幾具屍體。
紅紅放下毛巾,快步走出門外。
床上的男人才暗自鬆了口氣,沒多久,卻聽到腳步聲再次接近,過了一會兒,他就聽到可怕的機器聲。
她測試了一下,確定它能用後,就把它關了起來。
雖然如此,那嘰嘰作響的聲音,還是讓他感到頭皮發麻。
這女人到底想做什麼?
這念頭才冒出,下一秒,她已經坐在床邊,拍了拍他的臉。「咯,先生,不是我想找麻煩,但你留了一嘴鬍子,實在很容易滋生細菌,吃飯時還容易沾得食物滿嘴都是,鬍子再留就有了,健康可是一輩子的,等你好了,有力氣了,再把鬍子留回來吧。」
雖然,他本來就想刮鬍子;雖然,她說的話都沒有錯。但他實在很痛恨自己如此無助,只能這樣任人擺佈。再怎麼說,就算它再醜、再髒、再臭,那都是他的鬍子,應該只有他能決定要如何處理!可這女人卻完全沒打算徵求他的同意,只是坐在床邊對著他說完這串告知後,她就將乾毛巾圍在他脖子和腦袋旁,跟著就替他抹上了刮胡膏,然後打開電動刮胡刀,動作俐落的哼著歌,剃掉了他的鬍子。
老天!
他還處在震驚之中,那個女人已經哼著歌,剃掉了他右半邊的鬍子,然後又剃掉了他左半邊的鬍子,跟著還頂著他的鼻子,拉著他的嘴皮,把他上下唇和下巴的鬍子也全給剃得一乾二淨。
這中間,刮胡膏的泡沬一度跑到他的鼻孔裏,害他差點無法呼吸,幸好她及時發現,捏著他的鼻子,拿毛巾擦掉了它。
「抱歉,希望這沒影響到你呼吸,哈哈?」她自得其樂的笑著說:「我以前都是幫死人刮鬍子,你知道,他們沒有呼吸的問題。」
好不容易,她終於處理完他的鬍子。
「OK,搞定!」關掉了電動刮胡刀,她拿著乾淨的熱毛巾擦乾他的臉,然後再拿另一條敷在他臉頰上,一邊清潔他脖子上和腦袋旁沾了泡沬和鬍子的毛巾。雖然不想承認,但熱毛巾敷在清爽臉上的感覺,真是該死的好。那溫暖的感覺,讓他慢慢放鬆了下來。
哼著歌的女人,端著臉盆走進浴室,又端著乾淨的熱水走了回來。她把臉盆放到桌上,嘴裏依然開心的哼著一首旋律,然後再次的擰乾毛巾,開始邊哼著歌,一邊擦拭他的身體;剛剛因為太震驚,所以他沒聽出來,現在可聽出來了。
她嘴裏輕快悠哉的曲調,是莫札特的c大調第四十一號交響曲。
哼到了最後一個音符,她從頭繼續開始,不時還會因為哼到比較高的音符而稍稍破音。
她用溫熱的濕毛巾,從他的脖子、胸膛開始往下擦拭,然後她抬起他的右手,從胳肢窩到手指全部沒有放過,一邊擦拭還順道一邊按摩,不時回身清洗那條毛巾,最後再換到他左半邊,從頭再來一次。
說實話,她的動作比想像中溫柔,他本來以為她會粗魯的隨便擦個兩下,虛應了事,但顯然這個女人不是那種會敷衍交差的人,雖然愛抱怨,但她做事非常認真,而且很會自得其樂。
她甚至替他翻身,幫他擦洗後背。
擦完他上半身之後,她把敷在他嘴邊的熱毛巾拿起來,跟著突然吹了一聲讚賞的口哨。
「你長得還不賴嘛!」紅紅挑眉,歪頭打量著床上的病人,嘖嘖有聲的道:「幹嘛沒事留鬍子擋著,真是暴殆天物。」他知道自己長得還可以看,但從來沒有人這樣大刺剌的,當面對著他說。
還沒來得及分辨心裏那怪異的情緒,突然間,他發現這個女人竟然伸出了魔爪,開始脫起他的褲子,他這才想起她的打算。
「好了,接下來呢,讓我們看看你還藏了什麼好料!」
不!該死的女人,別碰我的褲子!
即使在心裏如此吶喊,他還是感覺到那個女人解開了他褲子的鈕扣,然後費力的剝下了他的長褲,跟著是他的!他不敢去想,但她的確脫掉了他的內褲。
當她把他身上最後一件蔽體的衣物脫掉,隨之而來的,是另一聲消遣的口哨聲響起,跟著是一聲伴隨著輕笑的讚歎驚呼。
老天,這女人,難道沒有一點羞恥心嗎?
羞憤、不爽和尷尬,同時充塞心中。
「哇喔!天啊!」
聽到她的笑聲,他清楚的領悟到,顯然這位小姐完全不懂「羞恥」這兩個字該怎麼寫。
「乖乖!老兄,你的寶貝還真偉大!」他不是沒光溜溜的被人看過,但從來沒有在如此無助的情況下,被人這樣盯著打量、審視,他很清楚她一定正盯著他看。很明顯的,她不是那種看到男人裸體就會害羞得閉眼尖叫的小家碧玉。
下一秒,他確定她一定是個女巫!
因為,她竟然笑著哼起了那首叫做「媽媽咪呀」的英文歌,然後非常大膽的、絲毫不手軟的,幫他清洗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擔心她會打著把他那邊的毛也一起處理掉的主意,那讓他一陣恐慌,但她並沒有那麼做。
他不知道該鬆口氣,還是該坐起來掐死她;當然,那是說,如果他可以做得到的話。
因為,無可避免的,他的身體恐怕並沒有辦法抗拒女人柔軟小手的觸摸,即使那個女人是個女巫也一樣。
所以,很理所當然的,他該死的再次有了反應。
她不可能沒有注意到,畢竟她正掌握著他,但那只是引發了她另一串驚歎和笑聲。
「喔,我得說,我之前處理的男人並不會變成這樣。」她停頓了一秒,但並非因為羞怯,而是為了抽氣,說完她又咯咯咯的笑了起來,活像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樣。天啊,這真是可怕!他不敢相信這種事竟然會發生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這個瘋女人處理完重點部位,跟著卻很快樂的配合著嘴裏歡樂的節奏,拿著濕毛巾擦拭著他的大腿、小腿和腳底板。
他很確定她一邊唱歌一邊跳舞,因為毛巾不時會因為高亢的節奏離開他的身體,然後水滴就會飛甩到他身上和臉上。
這是夢吧?
這一定是一場荒謬吊詭的惡夢!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被人砰的一聲打開,剛剛那個離開的女人,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
「紅紅,我回來了,妳!呀啊!」
那聲尖叫,差點穿破了他的耳膜。
在那千萬分之一秒,他竟然有些慶倖她方才清潔完後,已經先拿了條毛巾,遮住了他的下半身。
怕紅紅一個人會忙不過來,把武哥交代的事情做完,匆匆趕回來的丁可菲,一打開門就看見那位可憐的病人,全身上下都被剝得精光,雖然他的重點部位被蓋了一條小毛巾,但很明顯的,在那小毛巾下,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其他的衣物。那生猛的景象,剎那間,嚇得可菲花容失色,慌張的轉過身不敢再看,臉紅心跳、結結巴巴的開口。
「紅紅,妳--…做了什麼?!妳妳妳怎麼把他剝光了?」
「幫他擦澡啊。」梁鈴紅神色自若的停下動作,抓著濕毛巾、抆著腰,好笑的看著站在門口,不安又害羞的可菲,反問道:「妳和阿南不是要我幫忙替他擦澡嗎?不剝光他,要怎麼擦?」
「可是―」她紅著臉轉過身,但又看到床上那副光溜溜的身體,忙伸手遮眼,尷尬的道:「天啊,我們的意思是,替他稍微擦擦汗、清潔一下就好,不需要……呃,不需要處理到那麼詳細。」
欲哭無淚,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他額冒冷汗,虛弱的躺在床上想著,或許他應該乾脆徹徹底底昏死過去算了。
「咦?是嗎?」沒有察覺到床上男人的異狀,紅紅一愣,不過卻不怎麼介意的笑了出來,擺擺手道:「沒關係啦,反正我擦都擦了!擦乾淨點,他也比較舒服啊!」
可菲聽了有些傻眼,但她說得好像又有那麼些道理。看著站在床尾,笑得如花般燦爛的女人,她只得問:「那妳是擦好了沒?」
「妳自己不會看嗎?」紅紅說。可菲倒抽口氣,「我才不要!」這女人到底在說什麼鬼話?
他又氣又惱,卻聽到那位女巫再次開口,說了讓他想嘔血三升的話。
「拜託,親愛的,妳沒見過男人的裸體嗎?」瞧可菲小臉爆紅的模樣,紅紅驚訝的開口笑問:「天啊,別告訴我說,妳在紅眼那麼多年,沒看過那些男人光著身體走來走去!」
「他們並不會光著身體走來走去!」可菲翻了個白眼,邊用手遮著那個教人臉紅的東西,邊朝紅紅靠近,邊擰著眉道:「就算有,也了不起是上半身而已,我沒看過……那裏!好嗎?」
該死!一股不妙的預感,猛然在他心頭升起。
聽了可菲的話,紅紅挑眉,倏地傾身抓起那條小毛巾,惡作劇的笑著在可菲面前揮舞,「哪裡?這裏嗎?」
天殺的!他就知道!
「呀啊!」發現紅紅手中揮舞的那條毛巾,是剛剛還在那男人身上的那一條遮羞布,可菲嚇得臉紅心跳,忙一手遮眼,一手抓住紅紅的手,死命不讓她靠近。
「不要,妳離我遠一點!天啊!梁鈴紅!妳別鬧了!快把它蓋回去!」
紅紅狂笑出聲,鬧著她,「哈哈哈哈,妳這小妞,那麼害羞,該不會還是處女吧?之前沒看過?那快趁現在看一下,以後看到才不會害怕!這傢伙的寶貝很大喔,健康教育的課本裏保證看不到―」
他要宰了她!等他能動,他一定要宰了這個女人!
過去二十年,他曾經被敵人抓到羞辱過,曾經徒步穿越極地冰原險些死在那裏,曾經遇過許許多多痛苦、羞憤的時刻,但現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卻比過去任何一刻都難熬。
「梁、鈴、紅!」丁可菲紅著臉,叫著她的全名,又羞又窘的大聲警告她:「妳再鬧我翻臉了―」
瞧可菲真的要生氣了,紅紅這才收斂了一些。
「好啦好啦!我蓋回去、蓋回去,OK?」她一邊說,一邊慢條斯理的把毛巾蓋回那傢伙身上。「妳看,蓋回去了,密不透風的。」
她才不要看呢。
不過為了確定,可菲還是偷偷從指縫中瞄了一下,見毛巾真的蓋回那裏,這才稍稍鬆口氣,卻又想到一件事,「紅紅,他的褲子呢?」
「咯,在那囉。」紅紅指著椅子上折好的長褲和內褲。「妳快點把他的褲子穿回去啊。」總不能讓這傢伙一直光溜溜的躺在這裏,依照紅紅的性格,誰知道她等一下會不會又玩了起來?只一條毛巾實在太危險了。
紅紅站在床邊,好笑的瞧著一旁那臉紅得像火炭一樣,兩手遮在眼前,完全不敢看床上裸男的好友,問道:「褲子?他的褲子又臭又髒的,我好不容易才脫掉,把他擦乾淨耶,現在又要我把他那條髒褲子穿回去,那我剛剛不是白擦了嗎?」
這……她說得也沒錯啦。
可菲紅著臉看著她,當機立斷的轉身朝門口跑去,邊道:「我去拿一件新的內褲過來。」
看著那逃得飛快的女人,紅紅差點再次笑翻過去,忙喊:「喂!丁可菲,妳跑那麼快,是知道他穿幾號的嗎?」
可菲聞言緊急煞車,又匆匆跑回來,抓起椅子上的長褲和內褲,看了下長褲內的尺寸,一邊交代道:「我把髒衣服拿去洗,馬上就帶新的回來。」
說完,不敢多看那男人一眼,她抱著髒褲子往外走,不忘警告那位膽大妄為、窮極無聊的好友。
「紅紅,妳不要再對他亂來了,要是他醒過來逮到妳,到時候妳跳到黃河裏都洗不清!」
「我又沒做什麼!」紅紅雙手抆在腰上,自得的挑眉道:「就幫他擦澡而已啊,他感謝我還來不及吧?」
虧她說得出口!可菲翻了個白眼,好氣又好笑的道:「隨便妳,不過我告訴妳,他可不是那種可以讓妳隨便玩弄的男人,妳小心玩火上身,到時出了事,可別怪我沒先警告妳。」
一陣忙亂之後,好不容易,他身上終於再次有了除了毛巾之外的布料。那位可怕瘋狂的女巫,在那位可菲小姐閉著眼睛、瞎子摸象的幫忙下,終於替他重新穿上了內褲。
兩個女人,一邊整理著房間,一邊聊天。
好半晌後,她們一起走了出去,房間裏這才再次恢復安靜,但幾分鐘後,他再次聽到了她的歌聲。
那瞬間,他驚了一驚。
但她並沒有走進房裏,那歌聲顯得有些遠,像是隔著牆。
很快的,他發現她人是在隔壁房裏,他聽見她開門關門,聽見電話鈴聲,聽見她用英文講電話,然後掛掉電話之後,又繼續哼唱著一首歌。她已經沒有再唱那首「媽媽咪呀」了,而是換了一首中文歌。那首歌曲調很溫柔,他從來沒聽過。雖然如此,他仍害怕那瘋女人又跑回來,他戒慎恐懼的又撐著防備了一可是再堅強的意志,最終還是不敵疲累,沉沉睡去。
恍惚中,在睡睡醒醒之間,他不安的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回到了事情發生的那一天……
「把那個叛徒抓起來!」尼古拉斯背光站在門前,指著他,低沉的聲音,迥蕩在大屋的廳堂。他率領的士兵們衝了上來,拿槍指著他的腦袋,其中一位替他戴上了手銬。
他沒有抵抗,現場人太多了,每個人手上都有槍,他沒那麼笨。
「你在做什麼?」冷靜的,他看著那個男人,開口問。
走上前來的尼古拉斯,一臉得意洋洋的看著他,宣佈道:「逮捕你!」
他瞪著那個金發藍眼的男人,「什麼罪名?」
尼古拉斯將一迭照片和檔丟到他臉上,「謀殺!叛國!」
那些照片砸到他臉上後,掉到了地上,上面每一張都有他,和幾位他國的情報員。
「普斯科夫昨晚在家被人謀殺,他家的保全系統拍到你是最後一位進出他家的人。我派人去搜查,從他的保險箱中,搜出你在過去幾年販賣國家機密的罪證,我手上的情資更顯示你在海外有數個金額驚人的戶頭!」
「我是被陷害的。」他瞇起眼,壓抑著胸中升起的怒火,咬牙抗辯。
「每個被逮到的罪犯,都是這麼說的。」尼古拉斯嘲笑的揚起嘴角。
他知道,這王八蛋是刻意等在這裏的。尼古拉斯故意等到他走到大廳時,才叫人上前扣押他,為的就是要羞辱他。
他挺直背脊,雖然戚到憤怒,他仍是壓下他的脾氣,冷冷的看著尼古拉斯。他知道尼古拉斯早就看他不順眼了,這一天,他恐怕是等很久了。
「你知道我是無辜的。」
尼古拉斯挑眉冷笑,揚起下巴,高傲的喝令道:「把他帶走!」
那瞬間,他知道,這傢伙的確知道他是無辜的。他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因為他曉得,眼前這男人,比誰都還樂意看他去死。
所以他順從的被槍指著,遭人押上了車。
車子離開聯邦安全局,經過夏宮,開上了橋,他看著橋下的涅瓦河,從表中拉出了隱藏的長針,撬開了手銬。但他一直等著,等到經過人口眾多的觀光區,才趁其不備,擊倒身旁的士兵,搶了手槍,在車子行進中,開門翻滾跳下車。雖然引起了一陣騷動,他仍用最快的速度混進了人群之中,跑進巷子裏,消失在聖彼德堡的暗巷中。
他可以感覺得到追殺者的殺意,只能不斷的在黑夜中奔跑著,但這一次,他卻沒有逃亡成功,他在另一頭的河岸被人逮住,雖然他極力抵抗,卻仍是被壓倒在地。
「你這個雜種,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尼古拉斯再次出現,高高在上的嘲笑著他,討人厭的聲音回蕩在黑夜裏。
出其不意的,他伸手揮拳,結結實實的打中那王八蛋的右眼,可下一秒,他卻被人拉開,無論他如何掙扎咆哮,全身上下都動彈不得!
突然間,整個世界一晃,他發現自己被綁在曠野中的一根石柱上,一個看不清面容的女人,拿著火炬,領著一群男男女女,在他身邊跳舞。
她唱著高亢詭異的歌曲,貼到他身前,玲瓏有致的嬌軀,只圍著一條几近透明的紅色薄紗。
她當著所有人的面前,扯掉了他的衣服,冰涼柔軟的小手,挑逗似的愛撫過他的胸膛,似有若無的玩弄著他。
這……可惡的女巫。他忍不住吸氣,想壓抑那被燃起的欲望,卻只是更加嗅聞到她身上的蘋果香氣,那純潔又淫亂、芬芳且誘惑的味道。妳這女巫離我遠一點……
他張嘴開口,聲音卻沙啞軟弱。
那聲抗議只是讓她貼得更近,他可以感覺得到她溫暖的氣息,和那柔軟的紅唇,還有那只貼在他胸膛上的小手。
你休想。
她挑釁似的,嘲諷著說。
剎那間,強大的憤怒結合著欲望,讓他掙脫了綁縛,轉瞬眨眼間,他已將她壓倒在身下,狂暴的吻住那嬌嫩又傲慢的小嘴。
那感覺出其的好,邪惡但甜美,讓他想將自己埋入她溫暖的身體裏。
你這王八蛋!放開我!
她推開他的臉,憤怒的咆哮著。
他抓住了她攻擊的小手,將自己堅硬的欲望,更用力的壓著她,摩擦著她溫潤的柔軟,瞇眼以唇貼著她的唇,嘶聲回了一句。
妳休想。他低頭,佔有她的小嘴。可惜的是,下一秒,他只感覺到後腦一陣劇痛,跟著,黑暗在瞬間來襲。
「紅紅!」丁可菲的驚呼,在空氣中回蕩。梁鈴紅推開壓在她身上,終於昏死過去的王八蛋時,一旁的可菲仍慌亂的喊著:「妳怎麼可以拿電話敲他?」
「我不拿電話敲他,難道要讓他上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可菲一時啞口,「可…可他是病人啊……」
「病人個鬼!」她臉不紅、氣不喘的指著那色胚的褲檔,冷哼一聲,「哪個病人那裏還能翹起來?」
可菲聞言,小臉爆紅。她很想為這可憐的傢伙多說兩句話,不過他的的確確是……呃……搭起了帳篷啊……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紅紅不爽的站起身,拉了拉被弄皺的衣服,把已經被砸斕的電話扔到垃圾桶裏,順便踢了一旁上來幫忙,卻沒能抓住那王八蛋,反而在她被強吻時,笑到翻過去的曾劍南一腳。
「笑什麼笑?你這沒用的東西!都是你害的,你還敢笑?」
阿南邊閃邊抗議,「嘿―我又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他都已經燒到快四十度了,還那麼有力氣?」紅紅瞪他一眼,「什麼話都是你在說!我去冰敷我的眼睛,回隔壁睡覺!你最好確定這色狼不會再哼哼亂叫,再吵到老娘睡覺,我不介意過來再敲他一腦袋!」
搖下狠話,她大踏步的走出房間,離開時,不忘重重的將門給甩上,卻仍能聽見阿南的笑聲。
她又羞又氣的走回房裏,好不容易,隔壁的笑聲才終於不再響起。
房間裏,只有桌邊的小臺燈亮著。
一個小時前,她被隔壁那王八蛋的呻吟聲吵醒,只好過去看看狀況。當她發現他發高燒時,還去叫阿南和可菲來幫忙,誰知道好心沒好報,那混帳竟然在她靠近床邊試圖安撫他時,出其不意的揍了她一拳。
混亂之中,阿南抓住了他,她氣得上前,卻聽到那傢伙叫她女巫,她忍不住譏諷回嘴,誰曉得那男人竟然掙脫了阿南的箝制,將她壓到地上強吻。
這真是太扯了!
那男人右手被子彈打出了一個洞,還包了石膏,腰上還有傷,可她們兩個女人加上阿南一個大男人,依然制伏不了他。那傢伙是披著人皮的北極熊嗎?她真是不敢相信!紅紅走進浴室裏,打開了燈,對著鏡子檢查開始紅腫起來的左眼。該死,這個明天一定會淤青的!
那可惡的王八烏龜蛋!她剛剛應該要多敲他腦袋兩下再回來!擰著眉,她回房從小冰箱裏的冷凍庫拿出冰塊,倒在濕毛巾上,回到鏡子前,
小心的冰敷自己的左眼。「嘶!噢!」
她呻吟咒駡著,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左眼不再那麼刺痛,可當眼睛好點時,嘴裏殘留著的一種古怪苦味卻開始鮮明起來。那是他嘴裏的藥味。
「嗯!」她抓起牙刷,擠了牙膏,一邊冰敷眼睛,一邊奮力刷牙詛咒隔壁那混帳。直到那味道完全消失了,她才放下包著冰塊的毛巾,關掉浴室的燈,躺回床上睡覺。
明天她還得早起去出庭作證,她需要睡眠。
她將被子拉到腦袋旁,卻怎樣也睡不著。
隔壁那傢伙不知何時又開始呻吟了。
她受不了的坐起身,卻不想再過去,她的良心在剛剛那一小時之中,已經全部用完了。討人厭的傢伙!怒瞪著牆,她拉開抽屜,抓出一排藥,辦開一顆丟進嘴裏,喝了一口礦泉水,這才再次倒回床上。
快睡覺、快睡覺、快睡覺!
她催眠似的告訴自己,好不容易,姍姍來遲的睡意終於跑來報到,她這才稍稍放鬆了下來。
誰知沒有多久,黑暗中,嘴裏卻再次浮現那可怕的藥味,而那味道引發方才那陣混亂的記憶;恍惚中,她彷佛能感覺到那男人壓在她身上的重量,嗅聞到濕熱的汗水夾雜著消毒水的味道,還有他強勢的唇舌,和抵著她的灼熱堅硬。
放開我。
她顫抖的在心底想著。
妳休想……
他嘶啞的聲音,在她耳畔低喃回蕩,強壯熱燙的身體,重重的擠壓包圍著她。
她有些慌亂的在睡夢中試圖掙扎,卻醒不過來。
而這一次,他不只用濕熱的唇舌親吻著她,還一路做下去,最可怕的是,她並不是真的想掙扎,她喜歡他粗魯的吻,喜歡他強壯的身體摩擦著她的感覺,不覺中,她緊抓著他堅硬濕滑的背肌,啃咬著他的唇、他的肩頭,難耐的呻吟著,一次又一次,熱情的迎合著他野蠻的衝刺。淫亂的春夢,在那個晚上不斷的重複。當太陽升起,藥效過去,刺耳的鬧鐘聲終於穿透一次,讓她轉醒過來時,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但她卻一點也沒有休息睡覺過的感覺。
該死的!
坐在皺掉的床單上,她臉紅心跳的瞪著窗外刺眼的金黃晨光,滿心不悅的想著。
都是隔壁那色膽包天的豬頭害的!
她跳下床,不爽的走進浴室準備洗臉刷牙。
幾百年沒做過春夢,一做就是那麼刺激的,她心臟要是再差一點,恐怕就要心臟病發了!
「噢!」看到鏡子裏的那張臉,她倒抽了口氣,先是被嚇了一跳,跟著緊張的湊上前,抬起臉檢查。
「天殺的!我就知道!」她瞪著鏡子裏自己腫到幾乎睜不開的左眼,忍不住用英文咒駡出一長串的髒話。
可惡!她這樣要怎麼上法庭?她自己本身就像被家暴的婦女!真他媽的倒了八輩子楣!這場官司要是輸了,她非得回來痛毆那傢伙一頓出氣!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8 01:59:14
第三章
星期三的早上。陽光透過窗簾灑落,將一室陰寒驅散開來。一隻鳥兒停在窗外的陽臺花壇上,婉轉輕啼。冬天的陽光很暖,他躺在床上,感覺陽光慢慢移動,爬上了床,落在他身上。
這兩天,他已經可以借著陽光迤邐進房的位置,來判斷現在已經幾點。
他還能再睡個半小時,所以他繼續閉著眼,戚受這難能可貴的平和與寧靜。
過去這段日子,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他被迫信任韓,但韓救了他的命,也證明了紅眼的安全。
在他的生命中,能這樣放髭睡覺的時間,極為珍稀。
他終於能正常進食的那一天,韓端著一碗白粥,走進來,笑著把粥遞給他。
「需要我喂你嗎?」
「謝了,但我想我自己做得到。」
他把粥放在腿上,用左手拿湯匙。雖然還有些虛弱,但經過了這幾天的休養,他終於不再發燒,也能進食了。
「我還有事,你慢慢吃,有什麼事,電話拿起來,按內線就能找到小肥肥。」
「小肥肥?」
「丁可菲,白白嫩嫩看起來很好吃的那個。」韓武麒笑著道,「她晚點會過來收碗,你絕對不會認錯的。我走了,BYE!」
朝他揮了揮手,韓轉身走了出去,臨出門前,卻又停下腳步,回身看著他。
「嚴風。」
他抬起頭,看著門口那個男人。
韓收起了一貫的笑容,開口道:「在這裏你大可放心,我以性命擔保,在這公寓裏的人,沒有任何一個,會把你的行蹤洩漏出去。」
「謝了。」他說。
「別客氣。」韓摸摸下巴,勾起嘴角道:「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有時候等待是必要的。能夠好好睡上一覺,不用擔心自己會被子彈打出幾個洞,其實感覺是很不錯的。」
韓說得沒錯,能夠好好睡上一覺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他知道,這裏的玻璃是防彈的,韓把他的窩蓋得很好,雖然不到銅牆鐵壁,但也差不多了,如果沒有相當的把握,那男人是不會把他帶回老窩的。
帶他來這裏,就表示會把這楝屋子裏的所有人都牽連進去。到現在,他還不是很確定,這麼做是對是錯,但韓顯然很清楚他在做什麼。
韓走後不久,他見到了那位被形容看起來很好吃的小肥肥。她是個很可愛有著小虎牙的女人,甜美的笑容,帶著些許孩子氣。她替他帶來了乾淨的換洗衣物。她就像個鄰家女孩那樣普通,收拾著碗盤的她,因為太緊張,要出門前還不小心撞到了門框。
一直到滿臉通紅的她,尷尬的離開後,他才想起來,這位小肥肥,恐怕是前幾天被迫觀賞他身體的那一位。
如果他沒記錯,那位小姐的確也叫可菲。
所以,意思是,那瘋女人也是存在的?
剎那間,他臉色刷白。
老天,他原本還希望那只是一場怪誕的惡夢。
清醒後,他並沒有看到女人,一直都是那位醫生來替他檢查,所以他以為那只是一場夢,他沒想到那女人的確存在。
或許那的確是夢,或許這位可菲在他昏迷時有來幫忙,所以他的潛意識才把她加入夢中。
這念頭方閃過,隔壁的門就被人砰然關上,高跟鞋的聲音敲在磨石子地板上,聽來格外清楚。那人把東西丟到床上,鑰匙丟到桌上,踢掉了高跟鞋。所以隔壁真的有人住?而且還是女的?瞪著和隔壁相連的牆,他忽覺不妙。
果然下一秒,女人打開了音響,然後跟著節奏開始唱起歌來。
幾乎在她開口的第一個音符,他就確定是她。
確認這件事時,他第一個反應是想下床,拚死去把門鎖起來,以免她再次闖進來;第二個反應卻是想走到隔壁去敲她的門,看看她到底長什麼樣子。
這兩種矛盾又極端的念頭,有些嚇到了他。
不過是個女人。
他瞪著那面牆,想著。
她總不可能真的像希臘神話裏的梅杜莎,長了滿腦袋的毒蛇,看一眼就會石化變瞎!
而且他當時神智不清,還是有可能把現實與夢混雜在一起。
或許她並沒有真的把他的褲子剝掉,雖然他清清楚楚記得她那雙小手握住他的感覺。
而這,更是提醒了他那場獻祭般的火熱春夢。老天。他睜開眼,有些太快的坐了起來,這個動作扯到了他腰側的傷,但疼痛讓他成功的甩掉腦海裏的影像。清晨的陽光有些耀眼,他下了床,走進浴室盥洗。
右手的石膏被他弄得有些髒。那天他醒來,手已經被打上了石膏,只留下指尖的部分露出來一點,無法自由活動的右手,實在讓人不安。
他已經開始對這討人厭的限制不耐煩了起來,但那醫生前兩天才隨口警告過他,若是還想要這只手,在肌腱癒合之前都不能亂動。
意思就是,他還得包著這石膏好一陣子。
深吸了口氣,他以左手拿起牙刷牙膏,對著鏡子開始刷牙;臉上的鬍子這兩天又冒出來了,半長不短的。洗完臉後,他摸著下巴,看著它們。
你長得還不賴嘛!幹嘛沒事留鬍子檔著,真是暴珍天物!
那嬌慎的聲音浮現腦海,發現思緒又跑到那女人身上,他蹙起了眉,再次的將她給甩開,拿起可菲幫他送來的刮胡刀,小心的把鬍子剃掉。
盥洗完畢,他剛走出浴室,就聽見隔壁雞貓子鬼叫的歌聲。
這屋子的隔音真的很爛,他清楚聽到她走進浴室,打開水龍頭的聲音。
那瘋女人醒了。或許稱呼她瘋女人很沒有禮貌,但每天早上,她一醒來就要去沖澡,一邊唱歌吊嗓子,唱的還是歌劇「魔笛」裏,那位恐怖女王,華麗花腔女高音那一段。她的氣不足,還會走音,而且在花腔高音的部分,常常會因為拉不上去而中斷。最可怕的是,她只要一中斷,沒有唱成功,就會從頭開始再來一遍。
那雞貓子鬼叫,完完全全破壞了清爽的早晨,對他的耳朵來說,她唱的殘破歌劇,是一種恐怖而徹底的折磨。
在連續聽了好幾個早晨之後,她已經完完全全破壞了他對魔笛這出歌劇的印象,如果作曲的莫札特聽到她的歌聲,恐怕會驚恐的從墳墓裏爬出來,求她不要破壞他的心血。
借著歌聲,確定她還在房間裏,他快速的走出房門,經過她緊閉的門前,走過樓梯間,到三樓另一頭的健身房運動。
雖然太激烈的動作醫生還是嚴禁他做,但一直躺在床上,讓他的體力直線下降,他必須儘早恢復他的體能和身體狀況。
所以每天早上,他都會到健身房運動。
幸好,那個不愛運動的女人,從來不會過來這裏。
雖然在心裏的某個地方,他其實很好奇她長什麼樣子,但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他總是小心避開和她碰面。而她,這些日子幾乎都待在房間裏,除了偶爾幾次之外,她完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吃飯時間,她都和旁人不一樣,有幾次連餐點都是丁可菲親自送到她房間裏的。當然,他避開她,並不是因為他怕她,瘋狂的人他見多了,他有能力應付,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和她見面,不是個好主意。
她是個麻煩的女人,自我中心、牙尖嘴利、狂妄大膽、好奇心太過旺盛!
和她見面,絕對不是好主意!
他在慢跑機上走路,然後慢慢加快,側腹的傷口還有些痛,但在經過將近兩星期的休養之後,已經好了許多。
很快的,他身上的長袖T恤已經汗濕。
他脫掉了T恤,繼續慢跑。
雖然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好一陣子了,他依然無法確定陷害他的人究竟是誰,又是為了什麼?
尼古拉斯是知情的嗎?抑或那笨蛋完全只是因為找到機會整他,所以特別盡力?這整件事,幕後的黑手到底是誰?
雖然只有一眼,但他清楚看見那些照片,他的確有和那些情報員碰面,只是並非為了販賣國家情報或軍事機密,但他和那些人碰面的事,的確是機密,知道這些事的人並不多。顯然他們的單位裏的確有間諜,而且層級還很高,才有辦法拿出這種以真當假,讓他幾乎無法反駁的證據。
追殺他的人,不只是軍方和情報人員,如此全面的狙擊,顯示對方想將他除之而後快,讓他當代罪羔羊的決心。
他有許多事情得查清楚,但除了儘快恢復體力,現在他什麼都不能做。
「我以為阿南禁止你做激烈運動。」
這句話,猛地拉回他的神智,讓他心頭一跳,他在跑步機上回首,看見了她。
他認得她的聲音。
他知道她是住他隔壁的那個瘋狂的女人。
她有一頭狂野蓬鬆的長髮,烏黑、捲曲得有些張狂,就像她的人一樣。
靠在門邊的女人,身材嬌小卻凹凸有致,她有著濃眉大眼、挺翹的小鼻子,和一張鮮嫩欲滴的紅唇。
那個女人穿著鮮紅的運動長褲、黑色的運動短背心,在那兩件衣服中間,是白得像雪一樣的小腹,和那微微凹陷,但閃閃發亮的肚臍!
她鑲了一顆鑽石在那裏。這女人的模樣,讓他差點在跑步機上摔倒,幸好他反應快,及時穩住了自己。還沒看見她時,他就知道她是個麻煩。看見她的第一眼,他更加清楚確定,她完完全全是個大麻煩。強迫自己把膠著的視線從她身上拉回來,他將機器運作的速度轉慢,開口回
答。
「快走不是激烈運動。」
「快走?」她不贊同的挑眉,哼了一聲,批評道:「你那種速度是在慢跑吧。」
他瞄了一眼機器上的螢幕,回道:「我的時速只有六公里。」
頸背上有種灼熱刺痛的感覺,從她越來越近的聲音,他知道她離開了門,朝他走來。
不知怎地,察覺她靠近的瞬間,他竟有種想逃走的衝動,這真是太扯了。
她不是伊甸園裏的夏娃,也不是蛇發魔女梅杜莎,她只是個嬌小的、蒼白的,不愛運動的小女人。
就只是個女人而已,就算她曾經摸遍他全身上下,看過他的屁股和胯下,她實際上和其他女人並沒有太多不同。
「六公里已經是慢跑了。」她哼了一聲,「而且那還是現在,我剛剛進來時,你正在跑步。」對她不屑的評論,他決定保持沈默。他繼續在跑步機上走路,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眼角餘光卻仍瞄到她走到他旁邊那台跑步機。
在那一秒,他只能希望,她沒有邊運動邊唱歌的習慣。
窗外的陽光,該死的耀眼。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慶倖,至少她這台跑步機有大部分都在陰影裏。當她穿上她的慢跑鞋,走進健身房時,並沒有料到會撞見他。有那麼一下子,她本來想轉身離開的,卻又覺得這樣太膽小。話說回來,既然他和她都住在這楝公寓裏,還住在隔壁,見面只是遲早的問題。
不是說,她害怕遇見這男人。
只是那場火辣辣的春夢,總讓她覺得,要面對這傢伙,有那麼一點點的……怪。
好吧,她承認,不只是怪,是很尷尬。
她沒想到自己會覺得尷尬,她又不是第一次做春夢,也不是第一次和男人接吻,她在美國念書時,也遇過那種想霸王硬上弓的豬頭,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像他。
偷瞄著旁邊那繼續在跑步機上快走的男人,她慢條斯理的打開機器,慢吞吞的在跑步機上散步,一邊抓起滿頭捲髮,把原先掛在手上的白色大花發圈套在上頭,綁了一個簡單的馬尾。
舉起雙手綁頭髮的姿勢,抬升了她本來就很豐滿的雙峰。
就在那一秒,她清楚的感覺到他的視線。
她斜眼瞄他,那個男人依然面無表情的面對著前方,但她很確定,他剛剛在看她,她的身體因為那視線而起了反應。
這男人真的長得不賴,只是表情有些冷酷。昏迷時,他看起來還稍微可親一點,現在這樣活跳跳的,反而透出一股冷漠疏離的感覺。
盯著他剛硬的臉龐,她挑起了眉,開口自我介紹。
「我叫梁鈴紅,住你隔壁。」
她盯著他瞧,緩慢的交替移動著雙腳,行進的速度還是慢吞吞的。這男人流了滿身的汗,在金黃的陽光下,看起來異常賞心悅目。她告訴自己,不要死盯著他,活像一隻看到奶油的貪嘴貓,但她移不開視線,只勉強能做到別把舌頭伸出來舔嘴。強壯的身體、結實的肌肉、挺翹的臀部!
聖母瑪利亞,她敢對天發誓,這傢伙實在太秀色可餐了!
嚴風可以感覺到她的視線,從他的臉往下瞄到他的臂膀和胸膛,然後往下,來到他的臀部。
他小腹一緊,有些不敢相信,但這女人的視線竟然停在那裏好一陣子,久到讓他以為他忘了穿褲子。
「我以為妳不喜歡運動。」他忍不住開口,打斷她的注視。
「你聽誰說的?」她擰眉。
「醫生。」這不算說謊,他的確是聽那位醫生說的,他當時並非真的在偷聽,醒不過來不是他的問題。
「那個大嘴巴。」她咕噥著,邊放鬆的散著步,邊辯解道:「我並沒有不運動,我只是不喜歡在健身房裏運動。」
「為什麼?」
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手一攤,翻著白眼道:「你不覺得我們兩個現在很像實驗室裏跑圈圈的白老鼠嗎?在同一個地方不停的走啊走的,卻怎樣也走不出去。」
好一個詭辯,偏偏他找不出理由無法反駁她。讓他慶倖的是,她的視線終於不再黏在他屁股上了。「那妳現在為什麼又在這裏?」
「當然是因為走路是最好的運動。」
「什麼?」他愣了一愣。
紅紅再次轉頭看著他,「新英格蘭醫學期刊上,曾有一篇哈佛大學的研究,針對七萬多名護士做了八年的追蹤,發現只要每天走路三十分鐘以上,可減少三分之一心臟病發作或死亡的機會。」
她並沒有真的回答他的問題,所以他忍不住再問:「我以為妳不喜歡在健身房運動。」
「沒錯。」她不是很快樂的看著前方窗外的街道,沒好氣的解釋:「但是有人看我不順眼,所以我被禁止單獨出門。我只要單獨出門,就會有麻煩找上我。」
他可以理解這一點,這女人天生是個麻煩製造機,或者吸引器?
總之,她是個麻煩,而且顯然大家都知道。
一繒捲曲的髮絲落到她臉上,她鱖起嘴,將它吹開,繼續道:「既然我被限制出門,退而求其次之下,只好來當白老鼠,每天在這台笨機器上走個三十分鐘,消耗我的壓力,維持我的身體健康,讓我不會死於心臟病和肥胖。」說真的,她並不胖。她看起來離肥胖和心臟病有很長一段距離。雖然有些豐腴,但她穠纖合度,該瘦的地方瘦,該有肉的地方,她也不缺。
他猜他可以輕易將她的腰攏在雙手之中。
驀地,夢境中,一幕煽情的畫面突然閃現!
她貼在他赤裸的身上扭動著,小手圈著他的脖子,白嫩的大腿抬得老高,磨贈著他,鮮豔的紅唇拂過他的喉結。
他氣一窒,感覺自己的褲襠變緊。
甩開那擾人的景象,他深吸口氣,拉回神智,啞聲道:「我之前沒在這裏見過妳。」
「韓武麒那小氣鬼,為了省錢,根本沒在健身房裏裝冷氣,我都晚上才來走,太陽下山之後,這裏比較涼快。」那繒不聽話的髮絲又跑了回來,她不耐煩的伸手將它塞到耳後。「可是今天下午我有事得出門,晚上回來就太晚了,所以現在先來把該走的份走掉。」
他不應該再問下去了,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她到底有什麼麻煩,根本不關他的事。他要自己別再發問,他已經走完他要走的十公里。他停下了跑步機,轉身抓起掛在一旁的T恤,套回身上,卻看見她左眼上有著明顯的淤痕。因為她位元在陰影處,剛剛他沒注意看,現在轉過身來,才發現那塊淤青。那淤傷已經逐漸淡去,但看得出來原本的輪廓。
他一怔,穿衣的動作頓了一頓。
有個人毆打了她,而且打得很用力。這份認知,不知怎地,讓他不太舒服。
他很清楚,像她這樣的女人,很容易吸引麻煩,但再怎麼樣牙尖嘴利的瘋女
人,都不應該被毆打,何況她除了太大膽,又有點瘋狂之外,其實人不壞。
她照顧了他一陣子,雖然剝光了他的衣服;替他刮鬍子,雖然先把他嫌棄過一遍;幫他擦澡,雖然還順便把他當成健康教育的展示品!
他承認,或許她的某些行為,真的讓人很想描死她,但她還是不該被人毆打。
「妳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他不應該多管閒事提問的,他現在不需要更多的麻煩,他自己的麻煩就夠多了,但他不喜歡她曾經被人痛毆的事實。
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那淤傷分外困擾著他。
她沒有轉過頭,只是翻了個白眼,慢吞吞的在跑步機上走著,像在咀嚼某種過期的牛肉幹一般,緩慢的張嘴開口道:「上個星期,被住我隔壁,某個發高燒的混蛋揍的。」
他慢了半拍,才領悟到她說的混蛋是他。
他揍了她”
嚴風呆滯的瞪著她,好半晌,才有辦法開口:「我沒印象。」
「我知道,當時你在發高燒。」她聳了聳肩,「大概是在做惡夢吧,我猜。你一直鬼吼鬼叫的嚷嚷著一個名字,叫什麼去了……」她皺眉看著天花板,然後彈了下手指頭,「對了,尼古拉斯!」
狗屎!恐怕他的確揍了她,用廢掉但包了石膏的右手,狠狠的K了她的左眼一拳。
對照他的惡夢,他當時正在揍尼古拉斯。
很不妙的,他清楚記得那極具真實感的……夢,包括後續的那些。
他大概是把現實和夢混在一起了。
他把T恤拉好,不自在的開口:「抱歉。」
「你該道歉的不只那個。」她冷哼了一聲,嘟嚷著。
這句話,幾乎間接證實了他的懷疑。該死的,那天晚上,他恐怕不只揍了她而已。他僵在當場,不知道該說什麼。紅紅瞟了他一眼,瞧他那副僵硬石化的模樣,她忍不住想笑。反正第二天那場官司也順利解決了,感謝神奇的遮遐膏,遮住了大半的淤青,讓法官不至於因為她的黑眼圈,質疑她的專業和證詞。
既然他不記得了,她也不用特別去提醒他後續那個讓人更加尷尬的事件。事實上,幸好他不記得,那真是讓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她擺了擺手,嘴角一揚,略顯開心的道:「算了,事情都過去了,我想你也不是故意的,下次別再揍我就行了。」
她如此輕鬆的反應,反而讓他又懷疑了起來。
或許,他並沒有將她壓在身下強吻她……
那……大概是夢吧?
瞧他站著不動,她忍不住轉頭,好笑的挑眉問:「怎麼?你還走不夠,想要換我這台跑步機嗎?」
這古怪的問題,幾乎讓他揚起了嘴角。
「不是。」他看著她,開口問:「我只是好奇,妳在紅眼裏是做什麼的?」
「事實上,我並不算是紅眼的正式員工。「我只是兼差的。」
「兼差?」
「沒錯。」她點點頭,腦袋後那一大蓬馬尾跟著晃動。
「有空時,才接受韓武麒那小氣鬼的委託,幫忙一些檢驗、是分析腳印、血液,那些微量跡證之類的東西。」
他一愣,「妳是鑒識員?」
「兼職的。」她皺眉。為了不知名的原因,她非常強調的堅持著。
他瞧著那腦袋裏顯然有哪裡不太對勁的女人,不由自主的問「妳平常的工作是?」
她眼也不眨的瞧著他,甜甜一笑,張嘴說了:「我是個言情小說作者,我專門寫讓世界充滿愛與和平的羅曼史。」
這個讓他啞口無言的答案―
他實在無法想像這個瘋狂大膽的女人,做的竟然是最需要細心、耐心,而且實事求是的工作。雖然她強調她是兼差的,但她確實是一個鑒識員。今天早上他跟著韓到紅眼地下室的電腦房查資料,意外看到她穿著白袍,專心的在檢驗室玻璃窗後,低頭工作的樣子。
直到那時,他才真正確定她的確是個鑒識員。
他不該查探她,可是在餐桌上,當韓的老婆封青嵐提起她時,他實在無法不拉長耳朵。
「紅紅呢?我以為她說她今天會下來吃飯。」
「本來是這樣的。」在瓦斯爐旁的可菲,一邊將雞湯裝到碗裏,一邊回答:「不過早上來了急件,她在地下室做毒物檢驗,勤哥從印尼快遞來的。」
「那個在泳池中掛掉的富商?」忙著把自己盤裏的夏威夷炒飯堆成小山的韓武麒,好奇的問。
「嗯,不過勤哥懷疑有人對那可憐的傢伙下毒,那位老闆並不是意外失足溺死的。靜荷昨天打電話回來說,那邊亂成一團,所有親戚全到了,忙著爭遺產,不過他們每個人都有嫌疑,好像連警方那邊都有人被買通了。」
可菲把兩份的湯和炒飯放到一個提盒裏,再擺上湯匙和筷子。「阿震在樓下幫紅紅,我把飯先送下去喔,他們兩個應該還要忙上好一陣子。」可菲離開後,嚴風好奇的問:「地下室可以做毒物檢驗?」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們公司的錢都花到哪裡?」韓武麒咧嘴一笑,得意洋洋的道:「我這裏擁有所有必須的器材,世界上最尖端的科技,還有最頂尖的人員。」
他看著那男人,忍不住開口道:「我以為她說她的主業是寫羅曼史的,鑒識工作是她的兼差。」
這句話,讓坐在他旁邊的阿南,將嘴裏的飯給噴了出來。
「曾劍南!」坐在阿南旁邊,不巧面對他,被他的飯粒給噴到的恬恬,發出一聲驚叫。「你搞什麼鬼?」
「抱歉,老婆,我不是故意的!」阿南邊笑邊忙著伸手替老婆撿拾臉上的飯粒。
這怪胎醫生的反應,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嚴風狐疑的看著他,「我說錯了什麼嗎?」
「你沒有說錯什麼。」回答他的人,是封青嵐,她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只不過,紅紅的小說,從來沒有出版過。」
他疑惑的擰起了眉。
「她寫的稿子從來沒過稿,她也從來沒從出版業中拿過任何稿費。」韓武麒停下扒飯的動作,有些好笑又無奈的替老婆補充,「她所有的收入,都是從鑒識工作這邊來的。不過她從去年開始,就說她決定要改行,脫離鑒識這個必須不斷面對人性醜惡與黑暗的工作,改去寫充滿了愛與和平的言情小說。」
「不過到目前為止,她的寫作生涯並不是太順遂就是了。」阿南轉過頭,笑著問對面的青嵐:「她已經被退了幾本稿子?五本?還是十本?」
封青嵐沒回答他,只是開口警告他:「你這句話最好不要讓她聽到。」
「沒錯。」韓武麒點頭,「她對這件事是很認真的。不過老實說,我覺得她改去寫偵探推理小說,過稿出版的機率會高一點。」
「那就違背了她想要脫離醜惡與黑暗的本意了。」拿著面紙擦臉的恬恬,開口提醒:「推理小說總是充滿了屍體和血腥。」
「雖然她寫的稿子沒出版過,也沒賺到一毛錢,但她喜歡認為自己已經轉行了。」韓武麒好笑的看著嚴風道,「所以鑒識工作對她來說是兼差,寫小說才是她的主業。」
「她不適合寫小說,她天生是吃鑒識這行飯的。」封青嵐說。
看了老婆一眼,韓武麒挑眉笑著說:「這句話好耳熟。」
「哪一句?」
「天生吃那行飯之類的。」
「沒錯,的確滿耳熟的。」封青嵐甜甜一笑,看著老公說:「不過我要是你就會知道何時該閉嘴。」韓武麒閉上了嘴,捧著自己的炒飯,停了兩秒後,擺出無辜的小狗臉,看著老婆,張嘴問:「親愛的,那我可以張嘴吃飯嗎?」
他那模樣,逗笑了封青嵐,也逗笑了其他人。
「廢話,快吃啦。」封青嵐瞪他一眼,眼裏卻有笑意。
後來,餐桌上的人,依然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發表意見。
雖然他們說了很多,但當他吃完那餐飯時,他對那位叫紅紅的女人的疑惑,卻只是有增無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8 01:59:43
第四章
梁鈴紅,今年二十八歲,前FBI的專業鑒識員。曾經在FBI的總部匡提科的顯微分析中心工作好幾年,也曾在美國田納西州的人類學研究場待過好一陣子。據他所知,後面那個地方,是專門做屍體腐爛實驗的人體農場。他們為了研究死亡時間,協助破案,故意讓屍體暴露在荒野之中,任各種昆蟲、細菌、動物等等自然因素去分解啃食;簡單來說,那裏到處是腐爛的屍體。那邊的研究人員,每天都要針對不同屍體在不同時間、不同狀況下去做記錄。
也就是說,心臟不夠強壯、膽子不夠大的普通人,根本無法在那種工作環境中待下去。
難怪之前阿南叫她把他當死人,也難怪她清洗他時,做得如此順手。
他和那些人的差別只在於,他是活的,而他們死了。
喔,我得說,我之前處理的男人並不會變成……這樣。
她驚歎的聲音浮現腦海,他不禁搖了搖頭,微揚起嘴角。
不知道該說是幸或不幸,這個女人的存在,意外的,讓他不至於一直去思考自己此刻艱難的處境。隔壁房,又再次傳來她引吭高歌的聲音。過去幾天,他慢慢發現,韓把所有的錢都花在地下室和安全措施上,她和他所住的客房,只用簡單的三合板隔開而已,所以隔音才這麼差。
自從上星期在健身房遇到她之後,她的魔笛女王進步了一些,聽起來比較沒那麼刺耳了。
這念頭剛閃過,她下個音就破功。
天啊,真可怕。
他打了個冷顫,拿起毛巾和礦泉水,在她從頭開始前,逃難到另一頭的健身房裏。
這真的要變成他每天早上的一種行為模式了。
做完了暖身操,他踏上跑步機,從慢走,漸漸加快,再逐漸改成跑步。這幾天,他慢慢把運動的時間拉長,希望能逐漸恢復體能。
FSB那邊,針對他的通緝並未取消,韓利用他的管道,放出了假消息,讓FSB以為他人在美國,這只是緩兵之計,但至少多給了他一點時間。
這幾天,除了運動,他都待在地下室的電腦房裏,試圖找出到底是誰在幕後惡整他,但他擁有的資訊實在是太少了。目前除了等待,他還是只能等待。
慢跑結束後,他拿起啞鈴,做著單調的重量訓練,儘量讓腦海裏放空,什麼都不去想。他快做完的時候,那個女人走了進來。
「早。」她說。
「早。」他看著她走過他面前,踏上跑步機,慢吞吞的開始走路。
半晌後,他忍不住問:「我以為妳覺得白天太熱。」
「是很熱。」她頭也不回的說:「但是阿南警告我,再不曬曬太陽,我將來會有得骨質疏鬆症的疑慮。反正我稿子昨天寫完了,現在也沒別的事幹。」
他看著那動作遲緩,在陰影處散步的女人,忍了三秒,終於還是開了口。
「那一台跑步機,曬不到太陽。」
「我知道。」她移動著她的雙腿,搖晃著她挺翹渾圓的臀部,「不過那是現在,等一下太陽就會移過來了。」
的確,依照陽光移動的位置,是會往她那邊移動。
他有些無言,只能閉上嘴,繼續做完剩下的抬舉次數,然後放下啞鈴,改做仰臥起坐。
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她張嘴問:「你的腰不是有傷,可以做這麼激烈的運動嗎?」
「那已經好了。」他在坐起時的間隔,迅速的回答。她轉過身來,在跑步機上倒退著走。「喂。」
他抬眼。
「我聽說你是俄羅斯FSB的情報人員。」
他頸背肌肉一緊。
對他的沈默,她只是挑起了眉,捺著性子,邊走邊看著他繼續做著仰臥起坐。
她膠著的視線,讓他小腹一緊。
欲望迅速蔓延,不想在清醒時,繼續在她面前出模,他放棄了剩下的次數,乾脆停了下來。
他今天沒脫掉上衣,T恤遮著他的腰傷,她不可能知道他的腰有多痛,但她確實在盯著他的傷口看。
為了某種不明的原因,她的凝視讓他有種難以言明的不安。
從地板的墊子上站起來,他抓起礦泉水喝了一口。
「怎麼樣,你是嗎?」
他回過頭時,她開口重複剛剛的話題,發現她依然在等他回答,他只得開口道:「以前是。」
「那好。」她紅唇一揚,回身關掉了跑步機,走到他面前,仰頭看著他,微笑道:「我想出去走走,你有空嗎?」他再一愣,怎樣也沒想到她會開口約他出門。
拿起毛巾,擦去臉上的汗水,他凝視著那個嬌小大膽、毫不閃避他視線的小女人,停頓了幾秒,才問:「妳要去哪裡?」
「去郵局寄稿子。」
「不能用電子郵件嗎?」
「我喜歡比較傳統的方式。」她紅嫩的唇,彎成美麗的圓弧。「況且,整天待在這楝破公寓裏,我都快被悶壞了。」
「為什麼找我?」
她眼也不眨的瞧著他,笑了出來,回答。
「因為整間公司,你最閑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了。
但他右手的石膏都還沒拆呢,這傢伙竟然就在做仰臥起坐,天知道他接下去會不會改做伏地挺身。這些男人,一個個都以為自己是超人,真是讓人受不了。話說回來,平常在紅眼裏,看習慣了那幾個猛男,跟著他一起出來,才發現他引人注目的功力不輸給家裏那幾位。
走在冬陽暖日之下,她好奇的開口:「問你一個問題。」
「嗯?」
「像你這樣的傢伙,要怎麼當情報人員?」
他擰眉,不解的問:「什麼意思?」
「你太引人注目。」她啾著他,「我還以為幹這行的,都必須要儘量不要長得太明顯。」
「FSB裏,像我這樣的黃種人的確很少。」他在一輛車太靠近她時,不著痕跡的稍微扶了她手肘一下,讓她走得更靠內側一些,一邊回道:「但幹這行的,什麼樣的人都要有。」
「我不是指你的膚色。」她知道種族歧視到處都有,他顯然在那個單位裏,也一直得面對同樣的問題,她不奇怪他誤會了她的問題。
領著他轉過一個街角,紅紅回頭看著他,補充道:「是你的長相。」
「長相?」他有些微愕,她翻了個白眼。
「拜託。」
「我以為我長得很正常。」
「別告訴我,你從來沒注意到女人看到你那張臉的反應?」
好吧,他是注意過。扯了下嘴角,他好笑的反問:「FSB裏,難道全都是其貌不揚的人?」
「我們都知道,FBI裏的確有許多臥底人員,它和FSB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不過FBI是聯邦調查局,工作的內容是調查,並不是情報人員或特務,這真的不能相提並論。
「OK,我承認。」
她舉手投降,笑著走進郵局。
他陪著她排隊,看著她從大包包中拿出一份牛皮紙袋,在輪到她時,交給了櫃檯內的郵寄人員。當他和她一起走出郵局大門時,魔笛的音樂從她的包包裏傳了出來。
她翻出手機,接起那通電話。
「喂?我是紅紅。」她站在路邊,頭大捲髮在風中飛揚。
「嵐姊,怎麼了?」
她聽著對方說了幾句,擰著眉回道:
「OK,我馬上回去。」
據他所知,封青嵐昨天晚上和韓一起趕去了日本,為了一件連鎖飯店的瓦斯氣爆案。不幸中的大幸是,這次事件沒人身亡,但該飯店總公司對整起事件疑慮很深,懷疑是人為的意外,因此特別委託紅眼去做詳細調查。紅紅掛掉了電話,將手機塞回包包裏,邊解釋:「抱歉,嵐姊將她拿到的一些東西,寄了快遞過來,我得趕回去做檢驗!」
她話尾語音未落,突然一輛九人座小巴士從旁衝了過來。
他飛快地將她拉到身後,才讓她險險避開。但那輛車顯然是衝著她來的,車子停下來時,剛好將兩人逼到了一條死巷子裏;車子堵死了巷口,也隔絕了兩人和大街。
車一停好,車門就被人拉開,跳下了五個男人,除了帶頭的,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把亮閃閃的方頭長刀。
帶頭的那位,脖子上戴著粗大金項鏈,嘴裏嚼著檳榔,腳上穿著一雙夾腳拖鞋。
那男人用那雙小眼睛,瞄了他一眼,在看到他右手包著石膏時,隨即決定他不具威脅性,很快掠過了他,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那衣著清涼的女人。
「梁小姐,是吧?」
「你們想做什麼?」她瞇起眼,不耐的問。
「不想做什麼,只是我們老闆想請妳到家裏喝杯茶。」
該死的,她沒想到這些人這麼陰魂不散,本來還以為出來走一下而已,應該不會那麼倒楣的。她找嚴風當保鏢,可不是當真的,他傷還沒好呢。紅紅估量著眼前情勢,正要開口想辦法拖延,誰知嚴風卻伸手覆住了她的肩膀,冷聲回了一句。
「她沒空。」
那老大一愣,擰起了參差不齊的濃眉,雙手抆在腰上,嘴裏嚼著鮮紅的檳榔,
一邊抖著腳,不爽的瞪著他道:「死殘廢,我勸你最好不要試圖逞強當英雄,我小弟們手裏拿的西瓜刀可是不長眼的。」
怕他亂來,紅紅仰頭看著他,微笑安撫道:「放心,我認識他們那個沒用的老闆,你先回去吧,我去喝個茶就回來。」
他看看那些兇神惡煞,再看看身前的女人。
她臉上掛著微笑,眼裏卻有著緊張的憂慮,她將小手擱到他手臂上,「我是說真的,你先回去。」
他沈默了幾秒,凝視著她。
在這男人的注視下,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紅紅看不出他的想法,只能擰著眉,認真的悄聲道:「拜託,你不是超人,可以刀槍不入,可菲會知道我在哪裡。」
他挑起了眉,又過了幾秒,才退讓的開了口:「好,我回去。」
紅紅鬆了口氣,看著前面那些人,揚聲道:「我和你們回去,你們先讓他走。」
「沒問題。」那頭頭揮了揮長刀,又回身揮了揮手,朝負責開車的司機道:「喂,把車開前面一點,讓那殘廢過去。」
小巴士往前移了一點。
嚴風面無表情的走上前,經過了前面幾個拿刀的小弟。
「殘廢的,算你識相。」其中一個開口嘲笑他。
另一個也跟著笑著嚷嚷:「沒錯,小白臉,快滾回家去找媽!」
嚴風沒讓他把話說完,他抬腿狠踹那小混混的下體,用包了石膏的右手,擋住旁邊砍來的長刀,揮拳揍昏第二個,然後低頭閃過另一刀,用左手抓住對方持刀的右手腕,硬是將長刀給奪了下來,順便欺身上前,用右手肘敲昏了第三個,再一旋身,把第四個衝上來的小混混給踹飛到牆上,隨著他的轉身,當他的腳踩踏回地上時,左手的長刀,就正好架到了那位老大的脖子上,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嚇得那流氓臉色發白。
「你---…你想做什麼?」
看著在眨眼間,全癱倒一地,不是抱著肚子、縮在牆角,就是捂著冒血的鼻頭,哀叫呻吟的那些小混混,梁鈴紅有些傻眼。說真的,她猜她臉色也有點白。雖然沒料到他會動手,而且還那麼厲害,不過她還是把握了機會,立刻快步衝上前,搶在嚴風開口前警告那流氓。「回去告訴許正則那王八蛋,人會說謊,證據不會!我已經把證據都交出去了,就算我改口也沒用,叫他別再騷擾我!」
嚴風看了她一眼。
不知怎地,她竟紅了臉,不禁挑眉,「怎麼,你有意見?」
「沒有。」他眼裏閃過一抹笑意,然後拉回視線,看著那在長刀下,動都不敢動一下的男人,「你聽到她說的了?」
「聽……聽到了、聽到了……」男人結結巴巴的回答,臉上的肥肉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叫車上那個躲起來的,把車鑰匙丟出來。」他說。
流氓聞言,立刻喊道:「阿標,快把車鑰匙丟出來!」
聽到老大的叫喚,那開車的小子這才敢抬起頭,慌慌張張的把鑰匙拔下來,丟出車窗。
紅紅跑過去撿了起來,然後旋轉她瘦弱的手臂,用力的將它丟得更遠。
鑰匙劃過藍天,越過了九人小巴士的車頂,落在車水馬龍的大馬路上。嚴風確定那輛車暫時不能動了,才看著那流氓,淡淡的道:「第一,我不是殘廢。第二,把小姐的話,帶到你老闆那裏。第三,下次別再讓我看到你。瞭解?」
聽到他的話,那傢伙點頭如搗蒜般,忙道:「了--…瞭解,非非非……非常瞭解!」
聞言,他這才移開長刀,朝那個已經站在出口,雙手抆在腰上的女人走去。
「妳說得沒錯,我不是超人。」他說,「不過身手還不錯而已。」
她瞪著他,像是想說什麼,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只是轉過身,迅速的走出巷子。
他跟在她身後,離開了這個隱蔽的犯罪現場,順手將那把西瓜刀扔到附近的臭水溝裏。
他的石膏裂了。那是很理所當然的事。看到他邊走邊弄他右手那已碎裂的石膏,她忍不住掏出手帕,替他暫時先固定。
嚴風愣了一下,但沒有反抗。
紅紅故意的在他右手損壞的石膏上,狠狠的打了一個蝴蝶結。現在想起來,他的手沒被砍斷實在是很幸運。好吧,或許不是幸運,他的身手好到嚇人。天曉得,這男人的腰上還有傷呢!若不是她親眼看過,恐怕會以為他全身都完好無缺,而固定他右手的石膏,只是包好玩的道具。
她知道一個受過武術訓練的人,拳腳揮出的破壞力量,可以超過一噸,遠大於一個人在車禍中受到的撞擊力量。她以前曾替探員測量過,但那些人是踢在裝了儀器的沙包上,而不是真的打在人身上、真的實際看到,還是讓她嚇了一跳。
「那樣做,實在很愚蠢。」
不知怎地,這句話,就這樣從嘴裏溜了出來,不過她真是一點也不後悔,他那麼做真的很蠢。
所以她抬起頭,瞪著他,繼續叨念道:「石膏的硬度只有二,它沒有不銹鋼刀那麼硬,擋不住那種衝擊力,只要角度有一點不對,你的手這次會直接被砍斷,而不是斷幾根手筋就可以了事的。你到底在想什麼鬼?〕
「在想要如何才能讓我們全身而退。」他看著右手上那個大大的粉紅蝴蝶結,心不在焉的道:「如果我沒有把握,不會出手。」
她轉身朝前走,卻還是忍不住擰眉質問:「你有沒有想過,對方可能有人有帶槍?」
「那他會在第一時間就拿出來,我會優先解決他。」他舉步跟上她。
「況且,我也有帶槍。」她一愣,脫口就問:「那你幹嘛不用?」
「我以為這裏的法律規定,一般民眾不能攜帶槍械。」右手上的粉紅,有些莫名的擾人,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邊解釋:「非不到必要的時候,我也不想惹太多麻煩。」
她背著大包包,快步的往前走,氣憤的說:「我覺得,被四把西瓜刀指著的時候,就很有必要了。你很有可能被圍毆砍傷,然後被丟在那條暗巷裏流血至死,相信我,他們那些人可不是什麼善良老百姓,把你痛扁一頓之後還會順便幫你叫救護車!」
她的黑髮在陽光下跳動,光線映照著那捲曲的髮絲,讓它們就像金紅色的絲線。
「妳是在擔心我嗎?」
她突然停下腳步,霍地回過身,皮笑肉不笑的說:「不,我不是在擔心你,我是在擔心我自己會被人綁架,先奸後殺,再砍成一百八十片的肉塊,然後丟到海裏去喂魚!」
「我不會拿妳冒險。」他擰眉,強調。
這話不說還好,一出口,瞬間讓她氣得七竅生煙。「不會拿我冒險?你到底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她激動的伸出手指,戳著他的胸膛,連珠炮似的罵著:「超人?蜘蛛人?還是蝙蝠俠?你以為你是刀槍不入、金剛不壞之身嗎?還是練有金鐘罩、鐵布衫?你們這些男人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的腰傷才剛好,手還包著石膏就迫不及待的想逞英雄,還敢說不會拿我冒險?你腦袋裏是裝了石頭嗎?你就不能先回紅眼,以退為進,讓阿震用GPS追蹤我的手機位置嗎?你們KGB沒有教你要怎麼視情況改變作戰方式嗎?」
她是在擔心他沒錯。
透明的條狀紫水晶項鏈,在她雪白的乳溝裏跳動,反射著正午的陽光。
看著她眼裏冒出的小火花,聽著她激動的責駡,他腦海裏卻全是將她擁入懷裏親吻的念頭。
那不是個好主意。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麼想。
把左手插入褲口袋中,嚴風邁步往紅眼的公寓走去,嘴裏依然忍不住糾正她:「我們現在不叫KGB,改為KSB了。」
「我知道!」她氣急敗壞的咒駡著,追了上來。「你不要抓我的語病!那不是問題重點,重點是你這種逞兇鬥狠的英雄式主義很不可取!」他深吸了口氣,「我以為妳找我陪妳出門,就是因為相信我有能力保護妳的安全。」
「我找你出門,是因為我擔心你虐待你還沒有痊癒的腰!」紅紅毫不客氣的說。
「我的腰已經痊癒了。」他可以想出十幾種證明腰傷已痊癒的方式,但其中一種,此時此刻,占滿了他腦容量的百分之八十,不只低級而且色情。
他甩掉那些色情畫面,補充道:「我也沒有虐待它。」
「哈!你敢發誓你腰側現在完全不會痛?」她嘲諷的問。
他會,不過他不想承認。
「妳要求我陪妳出門,是因為知道我是FSB的人,知道我有能力安全帶妳回來。現在我們兩個都完好無缺,沒有斷手斷腳,也沒有流血受傷,而且安全回來了。」嚴風在紅眼的公寓門前站定,掏出鑰匙打開門,看著她,不耐的問:「既然如此,妳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
「我有什麼不滿意?我有什麼不滿意?」她歇斯底里的重複著,無法置信的看著他,跟著氣憤難平的從他身前走進樓梯間,一邊揮著手,一邊頭也不回的誇張嘲諷道:「對一位挺身而出,以肉擋刀的英雄,我能有什麼不滿意?我滿意!非常滿意!簡直百分之百滿意極了!來人啊,為這位英雄打上燈光、鋪上紅毯,讓我們掌聲鼓勵鼓勵―」她戲劇性的邊說邊拍著手,極盡諷刺之能事。他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對了,但那瞬間,他衝動的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瞇著眼道:「我們英雄,光靠拍手鼓勵是不夠的。」
「不夠?那你還想要什麼?」她怒瞪著他,皮笑肉不笑的道:「獎牌?勳章?還是!」
她的譏諷切斷了理智的神經,他沒有讓她說完,一把將她拉到身前,低頭吻了她,堵住了她那張尖酸刻薄的紅唇。
紅紅吃了一驚,反射性的想推開他,卻發現他那受了傷、包著石膏的右手,橫在她腰後,穩穩的箝著她,左手則強勢的扶著她的後腦勺。
她推不開他,而他的唇舌,像某種加了酒的巧克力,火熱、辛辣、濃郁,和上一回完全不一樣,那滋味讓她著迷。
有那麼一秒,她完全忘了自己正在生氣,甚至忍不住揪緊了他的衣襟。
然後他放開了她,嗓音沙啞的道:「這個,才是足夠的獎賞。」
什麼?
她倒抽了口氣,瞬間清醒過來,下一秒,她狠狠的抬起膝蓋攻擊他,再用那個帆布大包包,往他為疼痛而彎下來的腦袋甩。沒料到她會攻擊,他被她踢個正著,痛得臉色發白,只來得及抬手擋住她的包包攻勢。
「獎賞?」她歇斯底里的揮舞著帆布包,一邊用腳踢他的腳骨,一邊吼道:「不!這不是獎賞,是性騷擾!你這精蟲衝腦的混帳!不要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吃你這一套!」
怒髮衝冠的再打了他一下,她這才腳跟一旋,氣衝衝的,扭著翹臀走上樓。
天啊,她真是瘋了。
看著右手快被她完全打爛的石膏,他真不懂,為什麼上一秒,她還柔順得像是要融化在他懷裏,下一秒卻像個瘋婆子一樣的揮舞著包包毆打他。
「女人,你永遠不會知道她們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聽到那幸災樂禍的聲音,他回過頭,果然看見曾劍南那怪胎醫生好笑的站在敞開的公寓大門外,手上還拿著一包開心果,一副看戲似的,邊嗑著那包零食,邊笑著問:「你還好嗎?」
「不太好。」他勉強直起身子,嘶啞的說。
「我想也是。」阿南丟了另一顆開心果到嘴裏,笑笑的越過他。「我到樓下去,你好一點之後,到樓下來找我,我幫你把石膏拆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8 02:00:12
第五章
「你不該小看女人,特別是紅紅。」曾劍南拆掉他右手上殘破不堪的石膏,替他清洗乾淨時,調侃的評論著。
「我沒有小看她。」他坐在椅子上,皺眉開口。阿南忍俊不住的反問:「所以你才被她踢個正著嗎?」
他閉上嘴,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曾劍南笑了笑、旋轉他的右手檢查,邊道:「我想,問題出在『獎賞』這兩個字,女人很不喜歡自己被當做物品或東西,獎賞在那種狀況下,是很貶低性的字眼。」
這傢伙到底聽到了多少?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阿南咧嘴一笑,「抱歉,我只是剛好要進門,不是故意偷聽的。」
他認為這男人一點也不是真的覺得抱歉,他大概覺得那很有趣。
如果他不是當事人,他可能也會覺得很有趣。阿南摸摸他每一個指尖,問:「有感覺嗎?」
「無名指和中指還是沒有。」嚴風瞪著自己有些像科學怪人的手掌,在掌心處,有著手術的縫線痕跡。看見他在看,阿南開口解釋:「我知道現在看起來有點醜,之後它會慢慢淡化,當初為了要接好你的肌腱,我把你的手掌順著肌理切得更開,才有辦法把受到肌肉牽動,陷入手掌內的肌腱取回接上。你試著握拳看看。」
他用力握拳,但那兩根手指只微微的抽動了一下。
「嗯,不錯。」
「不錯?」他費盡了所有力氣,指尖卻只顫動了一點點,這叫不錯?
「你手指能動對吧?只有一點也是動,有人剛開始連動都不能動呢,接下來只要開始做複健運動,慢慢就能恢復了。」
「來。」阿南把一盆熱水放到他面前,「把手放進去,泡個十分鐘。」
嚴風把手放進水裏,水很燙,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讓他有些不安的,是整只手有些部分根本感覺不到水的溫度,像是隔了一層膜似的,要等過好一陣子,才會慢慢有感覺。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人從透明玻璃窗外走了過去。
是紅紅。看到她手裏抱著包裹,他想起來,她趕著回來,就是因為有急件要檢驗。她看見他,皺了一下眉,活像看到臭蟲一樣,隨即視而不見的抱著手裏的包裹,繼續往前走到隔壁的檢驗室。阿南也看見了她的反應,不禁揚起嘴角。
「老實說,紅紅個性雖然很嗆,但大部分時候,她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說說而已。」
他有些尷尬,只能假裝沒聽到。
阿南也不在意,只在旁邊敲打著醫療記錄。
嚴風看著被拆掉的石膏和紅紅那條粉紅色的手帕。
那條手帕已經變皺了,還沾滿了白色的石膏粉。
驀然,她替他綁蝴蝶結的景象,悄悄滑入腦海,當他意識到時,他已經伸出左手,將那條手帕握在手中。
棉質的手帕既柔又軟,他將它收入褲口袋。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已經張嘴開口問了那個藏在他心裏好一陣子的問題。
「她到底惹了什麼麻煩?為什麼有人要綁架她?」
「誰?」阿南回過神,瞧著他,才想起來。「喔,你說紅紅嗎?那些想抓她的人長什麼樣子?」
「金項鏈、藍色夾腳拖鞋,開九人小巴士,中文有很濃重的口音。」
「那應該是許正則的手下。紅紅之前幫姓許的老婆設計那傢伙,拿到了他毆妻的罪證,她替那女人證明她身上的毆傷,是被她老公親手打的,而不是什麼跌倒意外。」
阿南一邊敲打電腦,一邊解釋:「現在那對夫妻正在打傷害和離婚官司,那傢伙是做房地產的,有黑道背景,身價好幾十億,老婆鬧離婚讓他很不爽。我想他覺得,他可以逼紅紅改變證詞或幫他銷毀證據吧。」
「這種事很常發生嗎?」嚴風問。
「什麼事?」
「她因為鑒識工作,而被人綁架傷害。」
「偶爾。」阿南一聳肩,道:「所以她才住在這裏,每次有案子的時候,武哥就會設下門禁,要她出門時都要有人陪著,以防萬一。」
這一行本來就是這樣子的,他不應該感到意外,但他原以為鑒識算是後勤工作,應該會比較安全。
顯然對那個女人來說,事情並不是這樣。
而她會遇到危險的事實,不知怎地,莫名困擾著他。
阿南回過頭,指示他:「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把手給我。」
嚴風把手從熱水裏拿出來,交給他。
阿南將他的右手握成拳。他悶哼了一聲,那瞬間,痛到差點縮回手,怕會叫出來,他用力的咬緊了牙關。
「看,你的肌腱已經癒合,所以才會這麼痛。」
好不容易忍過那陣痛,那穿著白袍的混帳又慢慢將他的手掌伸展開來。
阿南笑笑的看著他,解釋道:「你不能動太多,是因為肌腱附近的組織已經黏合起來,將你的手固定住了,所以靠自己幾乎無法動彈,因此我們在做複健時,就要像這樣,慢慢的把黏合的部位拉開,伸展肌腱。這樣等過陣子之後,你的握力就能慢慢恢復了。」
他痛到額冒冷汗,看著那笑容滿面的傢伙,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覺得這王八蛋很享受這種虐待病人的過程。
但當這男人把他的手拉開時,他的確感覺到掌心裏緊繃的肌肉,嚼啪嚼啪的伸展了開來。
「我需要複健多久?」他咬著牙問。
「看情況,有些人得花到快一年,也有人半年就好了。」
他臉色一沉,「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那你最好每天乖乖的複健。」
阿南微微一笑,再次的將他的手緊握成拳。
這一次,他痛得幾乎要咬斷了牙
活該,痛死他最好。當她聽到第一聲痛叫時,梁鈴紅伸出手,將每一個物證貼上編號,然後開始利用高溫示差掃描量熱儀、氣相層析儀、質譜儀等等各式各樣的器材,依照不同的需求,做不同的材料分析。
當他在隔壁的醫療室受苦受難時,她則用電腦比對著每一項結果的報告,再把結果傳上網,讓紅眼在外面跑的人,能用最快的方式得到分析結果。
今天是他開始複健的第五天。
公司裏的人幾乎全去出差了:屠鷹回老家陪老婆待產,恬恬也接了一個室內設計的案子,出門去工作,武哥和嵐姊也還沒回來。整楝公寓裏,只剩下阿南、可菲、她,和那吵死人的豬頭,連阿震那超級大宅男,都被叫去印尼支援他哥。
這幾天,為了不想和他打照面,她連去健身房運動都懶,可每次下來工作到一半,就會聽到他在隔壁鬼吼鬼叫。
好吧,其實他並沒有真的鬼吼鬼叫。事實上,地下室的隔音比樓上好很多,但她還是聽得到,因為他並無法完全控制不叫痛,只是那種咬著牙,悶哼的痛叫,比直接吼叫出來更擾人。梁鈴紅,忍耐一下、忍耐一下,他馬上就會閉嘴了。那傢伙做複健的時間並不長,她儘量讓自己專心,不想去注意他的存在,但卻沒有辦法完全忽略掉。
五分鐘過去,她惱怒的放下手中的試管,決定乾脆先上樓泡個咖啡下來喝,但走到隔壁窗外時,她卻無法不去注意到他臉上痛苦的表情。
當阿南固定著他的右手,重複將他的手拉開時,他緊咬著牙,全身肌肉賁起緊繃著,左手緊握著桌角,像是要把它扳斷一般。
她知道,這短短的幾分鐘,對他來說,一定就像好幾個小時。
因疼痛而滲出的汗水浸濕了他的上衣,但他沒有縮手或逃避,他挺直了背脊,忍受著那一次又一次撕裂的疼痛。
他沒有注意到她在外頭,但阿南看到了。
不知怎地,她有些心虛,和阿南點了下頭,算是打聲招呼,跟著她就匆匆離開上樓。
二樓的客廳裏,一個人也沒有,她走進小吧台。
吧台裏的櫃子上有虹吸式的咖啡器,不過她沒那個心情慢慢來,只是從櫃子裏拿出自己的專屬馬克杯,拿起一旁咖啡機裏的咖啡壺,替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那是可菲早上煮好,讓大家方便取用的。她喝了一口溫熱的咖啡,它有點苦,但足以振奮精神。可那傢伙緊繃痛苦的臉,浮現在黑色的咖啡之中。
她不應該在乎的,但……短短那幾秒的瞥視,她已經看到了太多。
紅紅拿湯匙將咖啡給攪散,卻揮不開心中的鬱悶。
好吧,她承認,她的確有點良心不安。
雖然他的手一開始會受傷,的確不關她的事,但再怎麼樣說,他那天的確救了自己,或許她不該那樣尖酸刻薄的刺激他,還拿包包毆打他。
他是不該那麼沙豬的強吻她,但她承認,她確實有那麼一點反應過度。
視而不見的盯著遠處的景物,她再喝了一口黑咖啡。
她扁他時,他並沒有回手,甚至沒有抬手阻止她。
他有的是反制她的能力,卻沒有那麼做。
也許他嚇傻了。
想起他當時的樣子,唇邊不自覺浮現一抹微笑。
但那笑,卻在想起他痛苦的臉時,緩緩淡去。
雖然嚴風沒有對她說什麼,阿南也不曾提過嚴風碎裂的石膏,不過她還是希望她並沒有對他的右手造成更大的傷害:-…
今早,寒流來到了這個小島,氣溫驟降了好幾度。熟悉的冷空氣,包圍著他;風中,彷佛有著海的味道。為了某種不知名的原因,他爬上了頂樓天臺,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這個城市的角落,看著風起雲湧。
天上的雲層既厚且重,彷佛即將壓頂一般。
冷冽的風,在高樓大廈之中迥旋著,刮著他的臉龐,扯著他的髮,但他卻忍不住深吸了口那寒凍的氣息。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裏坐了多久,只知道天色越來越暗,街上的燈一盞盞的亮了起來。
那些溫暖明亮的窗,在黑暗之中閃耀,彷佛宣告著,即使風強寒凍,幸福依然存在,只是離他很遠很遠。
這念頭,讓他自嘲的一扯嘴角。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鳳傷起來,他從來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
或許,是因為他的處境從來不曾如此艱難。
「這地方冷死了。」他回過頭,看見那個女人。
「病人應該要在房間裏休息。」紅紅嘟嚷著朝他走來,身上包著一隻大紅色的羊毛披肩。
看到她的出現,他很意外。
他以為,這女人已經把他列為頭號的拒絕往來戶,但她卻出現在這裏,來到了他面前,彷佛他前幾天並沒有冒犯她,彷佛她當時並沒有痛毆他。
「你不冷嗎?」她緊包著披肩,瑟縮的問著那個身上只套了件長袖棉衫的男人。
「還好。」這種氣溫,對習慣生活在雪地之中的他,已經算溫暖的了。
嚴風看著眼前這個冷到發抖的女人,有些警戒的問:「有事嗎?」
「你沒有下樓吃飯。」她看著他說,「可菲很擔心。」
那是個藉口,他很清楚丁可菲一點也不擔心,她剛剛才上來問過他要不要吃飯。
但他沒有戳破這女人的藉口,只開口道:「我忘了時間,晚點我會下去。」
紅紅看著他,有些焦躁不安,卻沒有移動。
「還有事嗎?」他問。
「沒事。」她抿著唇,揮了下手,匆匆丟下一句:「我先下去了。」說完她轉身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咕噥了幾句,躊躇了好一會兒,才回過身來,「事實上,還有一件事。」
他挑眉等著。她深吸口氣,快速的走到他面前,雙手交抱在胸前,看著他說:「我剛剛想到,關於你的右手,或許我還欠你一個道歉。」
他錯愕的看著她,沒想到她會來道歉;老實說,她看起來也不像是在道歉。
見他沒有反應,她擰著眉道:「我並不是故意要拿包包攻擊你的手。」
「我知道。」他說。
紅紅看著那個坐在牆角的男人,「但我是故意踢你的。」
這他也知道。嚴風看著她,停頓了一秒,才跟著道:「我想我也欠妳一聲抱歉,我不該對妳性騷擾。」
「沒錯,你不該。」她小臉一亮,滿意的點點頭。
她那志得意滿的表情,莫名的可愛,讓他幾乎要揚起嘴角。
彷佛因為他的道歉,她放鬆了下來,沒有開口詢問他是否需要同伴,就直接在他旁邊盤腿坐了下來。
附近的霓虹燈光映照在她的小臉上,不時變幻著顏色。
風吹拂著她的大捲髮,讓它們狂野的飛揚著。
「喂!」她開口叫喚他。
「嗯?」
「我可以喝一口嗎?」她指著他擺在水泥地上的那瓶酒。
「最好不要。」他凝望著她,「那是伏特加,很辣。」
「我知道。」她抓起酒瓶,對著嘴喝了一小口,跟著就嗆咳了起來。
他伸出手,遲疑了一下,還是拍了拍她的背。
「妳還好吧?」
「不好,該死,這東西真可怕!」她抱怨著。
「那妳為什麼還喝?」他好笑的問。
「因為我很冷。」她皺著鼻子,抹去眼角被嗆出來的淚,又仰頭小小的喝了一口,不過這次她好了一點,沒咳得那麼嚴重。「酒可以暖身啊。」
她那又要念又要喝的模樣,讓他再次揚起了嘴角。
其實,她也可以回樓下房間,那裏比較溫暖。
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提醒她。
可能……是因為她坐下來之後,這天臺感覺上好像不再那麼空曠、孤寂……
紅紅回過氣來,很快感覺到熱氣升了上來,她這才滿意的歎了口氣,甘心的把那瓶酒放下,好奇的看著身邊那個背靠在牆上的男人。
從下午到現在,他在這裏待了好幾個小時了,本來她擔心他因為手傷太沮喪,所以心情不好在酗酒,但那瓶伏特加幾乎是滿的,他從頭到尾沒喝幾口。
「這麼晚了,你還待在這裏做什麼?」
「看星星。」他抓起酒瓶,也慢慢喝了一口。
她抬起頭,看著烏雲滿布的夜空,除了反映著城市燈火的雲層,她什麼都沒看見。
「哪裡有星星?」
「那裏。」他抬起手,指著北方遠處,大約二十五度角,山頂上堆積著雲的地方。
「那裏被雲擋住了。」她提醒他。
「我知道。」他扯了扯嘴角。
所以這傢伙才坐在這個奇怪的角落嗎?因為這裏面對著那個地方?
她若有所思的瞧著他,安靜了一會兒,然後才轉頭看向那個他所指的天空,問:「那是哪一顆星星?」
他說了一句俄文,然後才用中文再說一次。
「北極星。」
她知道那顆星星。北極星在北方,會一直固定在同一個方向,但古往今來,許多旅行者和水手都是以它當定位點就是了。那是他一直看著那裏的原因嗎?那顆星星聽說無論白天黑夜,都會在同一個地方,只是白天陽光太亮了看不到。話說回來,就算是晚上,其實她也不曾真的在天空上看過就是了。
事實上,她很少抬頭看天上的星辰,成年後,因為工作的關係,她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屋子裏。
「你怎麼知道那裏是北方?」紅紅好奇的問。
現在又看不到那顆北極星,它被雲擋住了;事實上,今天一整天,天空都灰濛濛的。
「那邊是太陽升起的方向,東方。」他指著右邊,再指著左邊,「這邊是太陽落下的方向,西方。妳只要讓妳的右手在東方,左手在西方,妳面對的方向,就是北方,背對的就是南方。」
「哇!」她讚歎的挑眉,「真聰明,誰教你的?」
「我母親。」
那一秒,他的表情柔和了些。
紅紅好奇的再問:「你和她感情很好?」
「嗯。」他看著遠方。
「你擔心她?」他搖了搖頭,「她很多年前就過世了。」
「你父親呢?」
「一樣。」
那老婆呢?女朋友呢?他是在擔心被留在俄羅斯的親人嗎?他在那遙遠的國度,有任何會擔心他的人嗎?
她知道他被人栽贓誣陷,所以逼不得已,才逃到這裏來。
他是被迫的。
她不該再問下去了,這真的太像是在挖人隱私了。
所以,她閉上了嘴,拉緊了披風,陪他一起坐在寒風中,看著那顆看不到的星星。
也許她不該打擾他,但不知怎地,她總覺得,讓他自己一個人坐在這裏,好像不太好。
不管他嘴裏怎麼說,他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陰鬱的氣息。
她見過像他這樣突然受傷的探員,因為被受限在一個地方,不能活動,不能做事,而變得憂鬱暴躁,就像被強迫關在牢籠裏的野生動物一樣。
幸好,他似乎不介意她的存在。
在這邊坐久了,她發現,其實天空還滿有趣的。城市裏的夜,不是全黑的,地上的燈火會反映在雲層之下,雖然雲很厚,但依然會被寒風吹得變幻形狀。時不時的,遠處還會有飛機飛過,另一邊的天空,偶爾會有探照燈來回移動。
櫛比鱗次的高樓大廈,在夜空之下,閃爍著不一樣的燈光和霓虹。
紅紅學他一樣,靠在牆上,不自覺哼起一首樂曲。
他聽了,忍不住開口問:「妳為什麼那麼喜歡莫札特?」
「有研究報告指出,聽莫札特的音樂會變快樂。」
「妳不快樂?」
「嗯。」她自嘲的笑了笑,老實承認,「不快樂。以前有段時間,我曾經很不快樂,後來我想通了,人生哪有一直快樂的?所以我越來越懂得要及時行樂。」
她倒是挺豁達的。
嚴風瞧著身旁又哼起音符的女人,幾乎要羡慕起她來;另一方面,他卻又不自覺好奇是什麼樣的事,能讓像她這樣的女人感到困擾?
忽然之間,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魔笛女王的歌聲,迥蕩在寒風中。
她掏出口袋裏的手機,接起來,聽了一句,就按掉了通話鍵,隨口和他解釋道:「詐騙電話。」她將手機塞回口袋,卻意外聽到旁邊那個沈默的男人又開了口。
「問妳一個問題。」
「嗯?」她轉頭看他。
「妳有沒有考慮過,試著跳過魔笛女王之中,女高音的部分?」
「沒有。」她眼也不眨的說,回答得簡單明瞭。
「為什麼?」雖然不意外她的答案,他還是很好奇那個原因。
她燦爛一笑,「你不覺得那首歌高音的部分很適合發洩壓力嗎?而且唱完的那瞬間,真的超有成就感的!」
他一愣,跟著笑了出來。
「怎麼,我吵到你了嗎?」
「還好。」他噙著笑回答:「我慢慢習慣了。」
話出口,他才發現這是真的。這一個多月來,他已經開始習慣每天早上聽到她可怕的歌聲;最近,他甚至會待在房裏,直到她唱完每一個音節,才去運動。
「很好,因為我不認為我能閉上我的嘴,早上不唱首歌振奮一下精神,我會整天都醒不過來。如果你不習慣,我只能建議你戴耳塞了。」
「我試過,耳塞沒有用。」
她噗啡一聲笑出來,「你開玩笑?」
「沒有。」他苦笑道:「我真的試過。」
「抱歉。」她一點也沒有歉意的笑著說:「都是武哥太小氣了。本來我們現在住的房間,是同一間的,他為了省錢,硬是把一間隔成兩間,隔間時還只用了便宜的三合板,說這樣要是壞掉的話,要修也很方便。」
聽到那說法,他笑了出來,那的確很像是韓會做的事;那傢伙把所有的錢都花在地下室了。
見她又要伸手拿酒喝,他開口阻止她:「別喝了,妳會醉的。來吧,太冷了,我們回屋裏去,免得妳感冒了。」
他以左手抓住酒瓶,習慣性的朝她伸出右手,試圖幫助她起身,卻忘了自己手還傷著。他的手醜陋又軟弱,幾乎握不住她暖熱的小手,有那麼一瞬間,怕那醜惡的傷口嚇到她,他想收回那只醜陋的右手,但她卻一點也不嫌棄的握住了他那只殘破的手。
她握著他的手站了起來,但並沒有扯痛他,她只是握著,那張因為伏特加而微醺泛紅的小臉上,沒有任何害怕的表情。
有的,只是好奇。
他忘了,這個女人曾經和屍體為伍,又怎麼會怕他手上那區區的疤痕?子彈貫穿了他的掌心,他的手背和手掌都有手術的痕跡。她注視著他手背上凹凸不平的傷疤,然後將他的手翻轉過來,看著他掌心上的縫線。他應該要將手抽回來。
但她的手很溫暖,他手掌還保有知覺的地方,都能感覺得到她小手溫柔的撫觸和暖意。
在這寒風之中,那些微的溫暖,緩緩流進手裏,順著他的血管,滑入心中。
他捨不得抽手。
紅紅捧著他冷硬的手,以指尖輕撫過他掌心的傷疤。阿南的技術很好,但那些縫線依然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特別是在活人身上。
她柔聲開口和他說:「你的握力已經恢復一些了,再過陣子,這些手術痕跡會變得比較不明顯。」
「或許吧。」他低垂著頭,俯視著她。他並不是真的很在意疤痕,他比較關心手能不能完全復原,但聽到有人這麼直接對他說出口,感覺上,的確讓他心裏好過多了。
「還會痛嗎?」這句話,悄悄的,流入風中。
在他臉頰上印下那一吻之後,她就轉身下樓。他愣愣的握著那瓶酒,撫著自己的臉龐,好一會兒,才有辦法回過神來,緩緩跟著下樓回房。
洗澡時,他聽到隔壁房間,流瀉出輕柔的音樂。
擦乾了身體,他坐在床上,背靠著床頭,聽她跟著那樂音輕輕哼唱。
那還是莫札特的樂曲,但他想不起來是哪一首。
她刻意調小了音量,可是那反而讓她的一舉一動,聽來更加清晰。
他可以聽到水聲,知道她在浴室裏泡澡,她的哼唱有著輕柔的回音。聽著那些微的水聲,想像她全裸的泡在水中,實在是很輕而易舉的事。
他聽到她跨出浴缸,知道她走出浴室。
他沒有聽到她穿衣服的聲音,他懷疑她是否有裸睡的習慣?
這種想法太過猥褻和罪惡,但他沒有辦法控制。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她不喜歡被束縛住的感覺,她太過自由狂野,裸睡對她來說,一定是無法克制的誘惑。
他在床上躺下,閉上眼,靈敏的聽覺卻無法不去接收那些微的音量。她旋開了保養品的瓶蓋,坐在床上,擦著身體乳液。他不知道她是從肩頸開始往下擦,還是從腳開始往上擦,過去的每一個晚上,他都在猜測相同的事。他不應該再這麼做了,她給了他一個天使一般的吻。
雖然她看似狂野輕浮,不代表她不應該受到尊重。
過去幾天,他從紅眼其他人那邊,陸續聽到許多關於她的事。
這個女人,雖然有張利嘴,卻有顆溫柔的心,還擁有強烈的正義感,最不可思議的是,雖然曾親眼見過許許多多的犯罪事件,她依然深深相信,這個世界有所謂的正義、愛與和平這回事。
她不是女巫,不是梅杜莎,她是個好人。
她值得他每一分的敬重。
但,當蘋果的香味,飄揚在空氣中,圍繞著他時,想像卻有如拉不住的野馬,不羈的在黑夜中,縱橫奔馳著。
那一夜,他再次做了一個夢。
一個玷污天使的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8 02:00:43
第六章
她站在黑色的濃霧之中。第一盞街燈亮起,映照著路牌,上面印著白底黑字的英文字體。
康森街。看到那街名,她咒駡出聲,冷汗瞬間冒出。該死,又是那個惡夢。她以為她早就已經擺脫它了。
梁鈴紅低下頭,看見自己手上拿著一把槍,這只是夢。
她可以不要過去,站在這裏等待支持就好了,馬上就會有探員趕來。
她不該自己一個人進去,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自己,但那股害怕小女孩被傷害的恐懼卻催促著她出去。
有太多的案件告訴她,有時候就只差那麼幾分鐘,事情就會全然改觀。她應該要等的,但她沒有辦法。那孩子就在裏面,她知道。會發現那名專找小孩下手的連續殺人犯的行蹤,完全是個巧合,但她就是在加油站撞見了,她認得他手背上那個獨一無二的痕跡。
她會在事隔一年半後,在加油站撞見這傢伙,完全只是運氣好。
瞪著那楝幾近頹圯的老屋,她握緊了槍,無法控制自己往前走過那盞街燈,經過那塊路牌,冒著冷汗,穿過荒廢的庭園小徑,踏上木造的階梯,登上門前陽臺。
那斑駁的門前陽臺在她踩上去時,發出咿呀聲,她嚇得幾乎心跳停止。
別進去、別進去。
她告訴自己,卻沒有辦法阻止一切。
她推開了門,走進那楝黑暗的屋子,然後被人敲昏過去。
雖然早知道事情會這樣進行,但她就是無法反抗,在被敲得頭破血流之中,她被人拖行到了地下室。
再醒過來時,是因為聽到小女孩的啜泣。
她害怕的睜開眼,鮮血流了她滿臉,濃稠的血,沾黏著她的眼。
在老舊昏暗的煤油燈下,世界可怕的晃動著。
有人用繩子將她綁在一根柱子上,那個被綁架的金髮小女孩,害怕的縮在牆角。
「莉莎?」她張開嘴,嘗到鮮血的鹹味,卻仍是叫喚著那個女孩:「妳是莉莎嗎?」
女孩臉色蒼白、淚流滿面的瑟縮著,但仍緩緩的點了點頭。
「別怕,我已經報警了。」她牽扯嘴角,露出微笑,試圖安撫小女孩。
但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警笛的蜂鳴聲響。
她心頭一跳,該死的,他們應該要保持安靜!
下一秒,身後傳來匆忙卻沉重的腳步聲。
紅紅轉頭,看見那個高大的男人,提著一把銳利的斧頭,奔跑下樓,用那張恐布扭曲的臉,猙獰的靠近她。「該死的賤人!妳報了警?」
「沒錯,我報了警,我是FBI!」她偷偷用力的扯著身後的繩子,一邊對他虛張聲勢的道:「警方和FBI已經包圍這個地方,你最好快點投降!」
「妳當我是個蠢蛋,對吧?」他咆哮著,抓住了那個小女孩。
莉莎發出尖叫。
紅紅憤怒的吼著:「你這王八蛋!放開她!」
他勒緊了莉莎瘦弱的喉嚨,高喊著:「沒有人可以耍我!沒有人―」
他舉起斧頭,朝莉莎揮砍而下。
「不!」
她在尖叫。嚴風在第一時間跳了起來,抓了槍就衝進隔壁的房間。但她的房間沒有別人,只有她,一個人躺在床上,蜷曲著、呻吟著,淚流滿面的痛哭著。
他打開燈,四處查看了一下,確認了房間裏,包括浴室衣櫃都沒有躲藏其他人,才鬆了口氣。
她的房間很溫暖,比他的暖多了,但那不算什麼異常,他在牆角看見一台電熱式的暖爐。
她在做惡夢。
她在被子裏掙扎著,忿忿不平的用英文咒駡著,全身不斷的顫抖。
或許他應該要離開,他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惡夢要去面對和處理,但她顯然正深陷在恐怖又醜惡的夢魘之中。
遲疑了一秒,他把槍塞到腰後,還是朝她走了過去,在她床邊坐了下來,伸出手,覆住她汗水和淚水交織成一片的臉龐。
「嘿,醒醒。」他話還沒說完,手才剛碰到她的瞬間,她就驚醒了,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枕頭下抓出一把掌心雷。那是一把很小的槍,他反射性的伸手打掉它,不讓她瞄準自己,但她已經在同時揮出左手,用食指和中指插他的眼睛,同時抬腳踢他。
這女人果然不是那種溫室小雞,她並不是她表現出來的那樣懶散,她有肌肉、有利爪,而且她懂得怎麼反擊。
他側頭避開她的挖眼攻擊,擋開她的腿,箝抓住她的手,跨到她身上,將她壓倒在床上,用自己的體型和重量壓制她的反抗。
「該死的,女人,冷靜點,是我。」
「嚴…嚴風?」她困惑的瞪著他,臉色蒼白的喘著氣,眼裏還有著淚水。
「沒錯。」見她真的清醒過來,他鬆了口氣。
她眼裏的困惑轉為不滿,開口質問:「你三更半夜跑到我房裏做什麼?」
「我聽到妳在尖叫。」他皺著眉頭道:「以為出了什麼事,所以過來看看。」
她瞪著他,咽了下口水,啞聲道:「抱--…抱歉,我--…我想我在做惡夢。」
「我猜也是。」他說,然後才慢半拍的發現她身上一件衣服也沒有,他渾身一僵,感覺到她柔軟的乳房,緊貼著他赤裸的胸膛,兩人的下半身之間,只有一件薄薄的被子擋著。他猜對了,她裸睡。這個認知,讓他的欲望瞬間變得更加堅硬。她抽了口氣,大眼直瞪著他,氣息紊亂不已。
他可以呼吸到她的氣息,感覺得到她狂亂的心跳,甚至嘗到她臉上的淚水,她在他身下微微顫抖著。
「抱歉。」他鬆開她的手,卻在起身時,看見她胸前那道殘酷的疤。
他猛然一僵,停在那裏。
他不應該緊盯著她看,她沒有穿衣服,他應該要轉開視線,但他被嚇了一跳,那道刀疤,殘酷的橫過她潔白柔嫩的酥胸,破壞了那完美的一切,在上頭留下醜陋的痕跡。
這傷,當時一定差點要了她的小命。
她差點被人開膛剖腹!
那讓他腸胃一陣翻攪。
這男人動也不動的,瞪著她胸口的疤在看。
她的乳尖因為他的凝視,挺立了起來。
她想要他,她猜他知道,那讓她更加難堪。為了防衛,紅紅開口自嘲:「我知道它很醜,但你也用不著活像見了鬼一樣吧?」她伸手試圖遮住自己胸前的疤,但他卻再一次的,抓住了她的手。「你做什麼?別鬧了,放開我…」
她在笑,笑聲在顫抖,他移開了盯著那道疤的視線,抬起頭。
嚴風知道自己該退開了,她的問題不是他的,她的惡夢也不是,但他可以從她淚濕的眼中,從她佯裝的自嘲中,察覺到更多。
她被人傷害過,不只是外在的傷害,還有更深層的。
有人傷了她的心。
因為這一個醜陋的傷口。
他無法鬆開手,沒有辦法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某個人,某個該死的男人,讓她因為這道傷,覺得自己很醜。
她的強顏歡笑,讓他心痛。
「發生了什麼事?」他問,沒有辦法不開口。
我發生什麼事,到底關你什麼事?
她很想這麼反問,但他的大手穩穩的抓著她的手,沒有很用力,但也未放鬆;他直視著她,一雙黑眼彷佛能看進她的靈魂深處。
那瞬間,她知道,沒有得到答案,他不會輕易放手。
「沒什麼,只是遇見一個戀童的變態殺人狂,不小心被砍了一斧頭。」她聳著肩,扯著嘴角,故作輕鬆的說;那實在很難,特別是她身上並沒有任何遮蔽物。「妳是因為這個,才做惡夢?」
「差不多。」她快笑不下去了,有些緊張的顫聲問:「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他看著那個躺在床上的女人,然後放開了她的手,但他沒有起身,他仍懸在她身上,盯著她的疤。
她喉嚨發緊,看見他以指尖輕撫她胸上的疤痕。
紅紅不由得屏住呼吸,她應該要阻止他,但她無法動彈,他的觸摸是如此溫柔,緩緩的從這一端,到那一端。
然後,他看著她,以掌心覆蓋她的疤痕,用那厚實的掌溫暖著她,有如承諾似的,開口宣佈!
「這是個徽章,它並不醜。」
她訝然的望著眼前的男人,剎那間,胸口一緊。
淚水,驀然狂湧而出。
彷佛潰堤一般,熱淚在他的注視下,乍然泉湧,她完全無法控制,只能顫抖哭泣。她不想推開他的手,她需要那份溫柔和熨進心頭的暖意,所以她遮住自己淚濕的臉,崩潰般的痛哭失聲。
他知道她為什麼不推開他的手,他真的知道是為了什麼。無法自製的,他在床上躺下,將哭得像孩子般的她擁進懷中。她的淚,成串的落,沾濕了他的胸膛。
他親吻著她的額頭,舔去她的淚水,拍撫著她的裸背。
那本來只是純粹的安慰,但他與她之間只有一條薄薄的被,擋不住肉體的摩擦,欲望的火。
不覺間,他與她唇舌交纏,十指交扣。
他貪婪的愛撫著她柔滑的曲線,感受她狂野又甜美的嬌軀。她饑渴的吮吻著他濕鹹的汗水,威覺他強壯而有力的身體。
他想著,他不應該趁人之危,她做了惡夢,才剛崩潰,正脆弱;他試圖停下,但她攀住了他,索取他的吻,眼裏有著欲望,和渴求。
她知道自己很沒用,利用他的同情和欲望,她不應該偷取他的安慰,他只是好心,不忍她這般無助,可憐她的自卑,但她無法放手,她想要感受人體的溫暖,她需要知道自己也是被需要的。
所以她攀著他的頸,迫切的需索。
求求你……她任性的吻著他的唇、他的頸項,愛撫著他的胸膛,無聲的要求著。抗拒自己的欲望已經很難了,再加上她的更難。他沒有辦法抗拒,無法拒絕她的渴望,更無法在她的心傷上,再戳上一刀,但他並沒有未來,他有的只是叛國的罪名和一長串的追殺者!
那驚醒了他。
他抓住了她的手,她有些慌亂的抬起頭,看著他。
她的眼睫上還沾著淚水,粉嫩的唇微微輕顫著。
這個女人,一直很有自信,很特立獨行,他沒見過她如此脆弱。
他要拒絕她!
紅紅驚慌的想著,他的眼中,有著為難和困擾。
天啊,她在做什麼?
她輕喘著,淚眼蒙矓的看著他,難堪和羞憤在她眼底浮現,揪緊了她的心,染紅了她的臉,下一秒,她推開了他,想飛奔下床,逃離這教人羞辱尷尬的現場。
但他閃電般拉住了她的手。
「放開我……」她用僅存的手,緊抓著床被遮著自己,顫聲說。
「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他開口解釋。
「放手!」她懊惱的扯著自己被他箝住的手,淚水從眼角滑落。「不用勉強你自己同情我!」
他應該放手,有那麼多的理由告訴他,他應該聽她的話,放開她,讓她走,但他就是做不到。
她需要有人幫她療傷,而他不希望是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一個男人。
所以,雖然明知道這麼做太自私、太放縱,他還是緊緊抓著她,壓低她的小手,讓她親自感受他腿間堅硬的火熱。
「我不認為,這裏有任何的勉強。」他眼神熾熱的看著她。
他的欲望,無法否認,紅紅倉皇的抬頭,小臉發燙火紅,卻仍開口質問:「但你……想叫停……」
嚴風放開她的手,以指背輕撫她泛紅的臉,啞聲開口:「妳值得更好的男人。」
「好爛的藉口。」她後退一步,瞪著他說,兩手緊抓著自己身前的薄被。
他凝望著她,握緊了拳頭,坦承道:「我被控叛國。」
「但你沒有。」紅紅瞧著他,「你並沒有真的叛國。」
她說得如此確定,彷佛她真的相信他,相信他的人格,相信他不曾做出那些羅列在通緝名單上的罪名。
她全心的信任,深深的撼動了他。他看著這個不可思議的女人,胸口一陣緊縮。紅紅瞧著那個坐在床邊的男人,他臉上錯愕的表情,讓她忽然瞭解,這些日子來,並沒有人如此和他說,日復一日的,他獨自承受著那誣罐的指責。
「對我來說……」她鼓起勇氣走上前,然後伸出手,捧著他的臉,低頭親吻他,悄聲道:「你夠好了。」
不,他不夠好。
但她不這麼認為。
她拿來遮掩的薄被,無聲滑落。
嚴風震懾的看著這個狂野又脆弱的小女人,全身赤裸的靠近他,坐到他腿上。
「別讓我……」她舔吻著他的唇、他的耳,撫著他強壯的背肌,將身體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在他耳畔顫抖的低喃著:「真的開口求你……」
那一句半祈求的話,鬆開了他腦袋裏最後一根理智的螺絲。
「妳不需要求我。」他握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親吻她顫抖的唇,沙啞的道:「我已經……渴望太久……」
他的唇舌像火一般,還帶著伏特加的味道。
下一瞬,他翻身將她壓到床上,把她的手控在床頭,俯身看著她,那雙熾烈的黑瞳,就像荒野中的野獸一般,緊盯著她,引發她一陣戰慄。他鬆開她的手,撫著她的頸項、她的胸口,紅紅看著他,感覺到他的身體越來越低,熱燙的肌膚貼合著她的,然後他張開嘴,含住她胸前挺立的粉紅。感覺到他濕熱的嘴,她輕喘出聲,不由自主的顫抖。他以唇齒逗弄著她的蓓蕾,吸吮、輕嚼,紅紅呻吟著,想逃避他邪惡的嘴,又想更加靠近。
他的手往下,再往下,陷入她柔嫩的腿間,挑逗她濕潤的敏感處,他受傷的手指沒有那麼靈活,但他非常懂得善加利用完好的拇指。
「我的天……」
她吸氣、再吸氣,緊攀著他的肩頭抖顫著,不由自主的喘息嚶嚀。
「不……啊……」
她輕叫出聲,指甲陷入他堅硬的肩頭,腳趾蜷曲,肌肉緊繃,他引發的感覺迅速累積,在她還沒心理準備時,就瞬間爆開。
「妳好敏感。」他黑瞳暗沉,俯身看著身下汗濕的女人,舔吻去她眼角的淚水,嘶啞的說。
看著壓在身上的那個男人,她啞口無言,只能喘著氣,小臉火燙似的在燒,心跳快得像是在打鼓,可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全都既慵懶又沉重,卻又敏銳無比。
所以,她還是會臉紅的。嚴風看著羞紅了臉的她,用掌心再次揉弄著她的悸動。紅紅輕喘著,羞窘的閉上眼,他卻輕輕的再次施壓,啃咬著她的耳垂,道:「如此誘人:-…」他的唇往下,撫弄她敏感柔嫩的酥胸,吻著她心口上的傷,低喃著:「如此勇敢……」
然後,他的唇舌更往下移動,舔著她肚臍上的鑽石,讓她為之一縮,跟著卻又更加往下。她有些心驚,緊張的抓著他的黑髮,但他不讓她阻止他,執意來到那甜蜜的禁地。
「別……別這樣--…嚴風---…啊……」
紅紅慌亂的想起身,但已經來不及了,他伸出罪惡的舌頭,品嘗她。
天啊!她可以看到他正在做什麼!
那實在太過刺激,也太過淫亂,他固定著她的腰,不讓她閃躲,她慌張的閉上眼,卻無法忘記那教人羞恥的一幕。
他黑色的頭顱埋在她腿間,黝黑的皮膚上全都是汗。
紅紅試圖抵擋他帶來的感覺,掙扎著、顫抖著,但很快就完全棄守,她以腳跟抵著床單,十指緊抓著他的髮,失控的回應著他。
他為她帶來極致的感官享受。她弓起身體,抵著他,失聲顫抖,再一次的達到高潮。這實在太超過了。紅紅狂亂虛脫的想著,她沒有辦法再承受更多,但她感覺到他抬起身子,她睜開眼,看見他脫掉了身上的褲子,釋放灼熱堅硬的欲望,他跪坐在她曲起的腿間,從褲口袋中拿出一隻保險套,他用牙齒拆開它,然後替自己勃發的火熱套上那薄薄的套子。
在這之前,她甚至沒想到這點,但他顯然早有準備。
「我說過,我渴望很久了。」他看著她說。
他想要她,是真的。
這事實讓她莫名火熱。
他,很壯觀。
她早就知道了,她之前看過,還照顧過,但她依然沒有辦法移開視線。
「如果妳想叫停,現在就說。」他俯下身,凝視著她,嘎啞的開口:「我無法保證等一下我能停下來。」
她看著那個全身緊繃汗濕的男人,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冷酷,但眼神卻是火熱的,他把所有的熱情和欲念,穩穩的壓抑著、控制著。
可是,她可以感覺到那沉重灼熱的欲望,在雙腿間蠢蠢欲動。她知道她如果叫停,他會很失望,但即使再痛苦,他也會離開這裏;他是個一諾千金的男人。
紅紅抬起手,撫著他汗濕的臉,「不,我不想叫停。」他眼角一抽,然後低下頭親吻她。
那是個非常火熱煽情的吻,教她全身打顫,下一秒,他以一個強而有力的衝刺,進入了她的身體,和她合而為一,她抽氣擰眉,在他嘴裏喘息。
那麼多的可能性中,他從沒想過這個。
他撐起自己,看著她。
她卻攀著他,啞聲開口催促:「別停下來。」
他應該要停下來,但他停不下來,她又熱又緊,而一切都已經不能再回頭了。
所以,他扶著她的腰再次衝刺,將自己埋得更深。
她輕輕的叫著,他知道他弄痛她了,但她不肯讓他,也不肯讓自己停下,她攀抓著他,喘息著弓起身子迎向他。
那有些笨拙的急切邀請,比任何一種誘惑都要誘人,他拒絕不了,也不想抗拒,只能一次又一次,迫不及待的進入她甜蜜緊致的身體裏。
她呻吟著,伸展身體容納他,和他一起律動,她的汗水和他的混合在一起,長腿緊緊勾著他的腰,小手緊抓著他的肩背。
他可以感覺到她身體裏的緊張逐漸攀升,他可以看到她的眼中浮現驚訝和慌亂,她的臉頰紅如玫瑰,紅唇嬌豔欲滴,烏黑的卷發狂野的披散在她小臉旁。她羞得撇開臉,他伸手將她的臉扳回。他想看,他要看,她為他失控的模樣。
那並不需要太久,她太敏感,而且完全沒有經驗,她達到巔峰的那瞬間,仰起了下巴,淚水迸出眼眶。
她是如此狂野而美麗,而且是他的,只屬於他。
他低頭吻去她的叫喊,讓自己在她不可思議的火熱身體裏,徹底釋放。
歡愛過後,他並沒有逼問她那些老套的問題,她猜他擔心一問之下,會引出更多的麻煩。老實說,她也不希望他問,因為那要解釋太多。
他沒有多問,他只是爬起身,到浴室去放水,然後回來抱她進去。
她累到沒有力氣反抗,只能困倦的縮在他懷裏,和他一起泡在浴缸的熱水裏,昏昏欲睡。
她從來沒有在浴缸裏睡著過,她太小,在稍大一點的浴缸裏,就很容易慘遭滅頂,但她猜他不會讓她淹死,而這狀況又太舒服,所以她靠在他胸膛上,聽著他規律的心跳,沒有多久就放鬆下來,進入睡眠狀態。嚴風俯視著懷中安心入睡的小女人,胸口莫名發緊。她對他,實在太過沒有防心。
在溫熱的水面下,他撫著她的腰,不由自主的緩緩往上,捧握住她渾圓的乳房,以拇指撫弄著那柔潤。
他黝黑粗糙的手指,和她白哲柔軟的雙峰,形成強烈的對比。
她粉紅的蓓蕾因為他的逗弄,挺立了起來。
幾不可聞的,她喟歎了口氣,不自覺迎向他的手。
他感覺自己又硬了起來,但沒有試圖吵醒她,只是輕擁著她,和她一起泡在熱水裏,放鬆休息。
直到水漸漸開始變冷了,他才抱著她起身,拿毛巾替她擦乾身體。
他幫她擦身體時,她有稍微醒過來一下,卻只是睡眼迷蒙的打著呵欠,對他的擺佈完全不加反抗。
嚴風歎了口氣,抱起這累壞的小女人,回到那張單人床上。
他要起身時,她攀住了他的脖子,睡意濃重的開口要求。
「別走……」
「天快亮了。」他應該要回他的房間,而且她的床不夠大,睡一個人剛好,兩個就太擠了。
「我不想一個人……會做夢……」她累得睜不開眼,半夢半醒的喃喃道:「陪我…」
他懷疑她清醒時會這樣說。
但她並沒有醒著,而她的自尊和她一起睡著了。
「拜託:-…」
這句要求,小小的,悄悄的,但嵌入了他的心頭。
嚴風躺上了床,將這個溫暖的、小小的、可愛的麻煩,擁入懷裏。
幾乎在下一秒,她就完全睡著了。
聽著她深長的呼吸,他閉上眼,不知自己究竟該拿她如何是好。
陪著她躺在床上,他原以為自己會一夜無眠,但睡意很快找上了他,沒有多久,他也跟著進入夢鄉。
她睡得全身腰酸背痛。
一早醒來,紅紅困惑莫名,她趴在某個熱呼呼的東西上,她從來沒有趴在任何熱呼呼的東西上睡著過,更別提那東西還會呼吸了。她睜開眼,看見一塊強壯的二頭肌,然後很快的警覺到,自己赤裸的腰背上有一隻手。OK,她躺在一個男人身上。
紅紅偷偷抬起頭,看見那個應該住在她隔壁房的男人,跟著才慢半拍的想起來自己昨晚幹了什麼好事。
該死,難怪她全身酸痛得要命。
昨夜的記憶,讓她小臉泛紅,全身發熱。
他為什麼還在這?她以為他會回隔壁。
然後那個最後的記憶突然浮現。
別走……
天快亮了。
我不想一個人……會做夢……陪我……
拜託……
老天,他會在這裏,是因為她求他留下!
瞧著那個熟睡的男人,紅紅莫名的尷尬,但同時,心口卻又浮現一股甜暖。
不過,那些情緒很快就被迫切的生理需求給打斷。她的小馬桶在呼喚她。他還在睡,而她的腳,卡在他的大腿中間。不想吵醒他,她小心翼翼、慢慢的坐起來,發現自己在他強壯的胸膛上,流下了一攤口水。
可惡。
她咬著唇,翻了個白眼,有些羞愧的,伸手偷偷抹去那攤口水。
幸好他沒有因此清醒過來。
輕手輕腳的,她撐著一旁的床沿,慢慢抽出她的腿,越過他,爬下床。
赤腳一落地,冰冷的地板,讓她差點縮回腳。
她很想低頭找拖鞋,但她也很擔心自己會來不及趕到廁所,因此只能忍著冰凍,快速的跑進廁所,關門解決生理需要。
很不幸的,馬桶座也是冷的,害她邊蹲馬桶邊發抖。
那小氣的韓武麒,叫他加裝全楝的暖氣系統,他硬說這裏是亞熱帶型氣候,不需要那種東西。
明明這邊是副熱帶季風氣候,但那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卻堅持那上頭還有一個「熱」字,完全不理會每次寒流來都快被凍死的她。
過兩天,她一定要再去拖來另一台電暖爐,安裝在浴室裏。上完廁所,她洗完手,順手抓了條浴巾,把自己包起來,打開門走出浴室,卻踩到一把冰冷的東西。她低頭一看,是她的掌心雷。她彎腰撿起它,走回床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明明電暖爐在牆角,他這邊溫度卻好像比較高。她在床頭邊蹲了下來,把槍塞回枕頭下,跟著卻不由自主的打量著他。
這男人的睫毛好長。
昨天睡覺前,她曾經忍不住偷偷的進入公司裏的電腦資料庫,查看他的資料。
上面洋洋灑灑的羅列了他過去的豐功偉業,雖然上頭沒有說那有多辛酸,但她光看也曉得在那些事蹟背後,他一定付出了許多。
他是混血兒,母親是中國人,父親是哥薩克人,他十五歲就進了軍事學校,然後憑著過人的膽識和實績,一路進入情報系統。
他沒有老婆,沒有兒女,從來沒有結過婚,目前也沒有任何長期交往的女友。
謝天謝地,她不擅長和人分享東西,更別說是男人了。
話說回來,一定是因為偷看了他的背景資料,才害她昨天晚上又做了那個惡夢。
他英俊的臉龐上,有著兩條鮮明的紅痕,那是半夜她被驚醒時,試圖挖他眼睛造成的,他沒有完全閃過她的攻擊。
天曉得,他反應再慢一點,她就要找阿南來幫他急救了。討厭,那兩條痕跡好礙眼。輕咬著唇瓣,心口莫名的抽緊著,她情不自禁的偷摸他的臉。他倏地睜開眼,紅紅嚇了一跳,僵在當場,一時間不知該慶倖他沒反射性的揍她,或是該為自己偷摸他被逮到而戚到羞愧。
她死命的運轉僵化的腦袋,結果只擠出一句話。
「你受傷了。」
天啊,她說什麼鬼?
梁鈴紅,快快把妳的賊手收回來,然後說些什麼假裝沒這回事!
她羞紅了臉,慌亂的告訴自己,張開嘴,用力擠出第二句。
「好醜。」
噢,她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他睡眼蒙矓的看著她,唇角微揚,在寒流來襲,黯淡到不行的光線下,這男人依然帥到亂七八糟。
「可惡,你可不可以說些什麼,別讓我繼續胡說八道?」她臉紅心跳,忿忿不平的開口抱怨。
他的回答,是伸出手,扶著她的後腦,給她一個火熱滿點的早安吻。
當他結束那個吻時,她已經自動爬回床上,縮在他溫暖的懷中,緊緊攀著他結實的肩頭,撫著他熱燙的胸膛,手腳並用的磨贈著他結實強壯的軀幹。
「早。」他貼著她慘遭蹂躪的唇開口,發出性感沙啞的問候。其實不早了,但有那麼幾秒,她還有些暈頭轉向,然後才有辦法發出聲音,擠出那個單字。
「早……」
那聲問候,在他火熱的愛撫下,變成了呻吟。
他弄得她沒有辦法思考,在紅紅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拉掉了她身上的浴巾,把那小小的火焰,燃成熊熊大火,然後再一次的,將她吃乾抹盡。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8 02:01:26
第七章
她再次溜下床時,已經是中午了。紅紅快速的沖了個澡,走出來時,他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看著她桌上的筆電。他的黑髮有些淩亂,東翹西翹的,那德行,既性戚又可愛。
特別是,他身上還是沒有穿上遮蔽物。
聽到她走出來的聲音,他轉過頭,看著她,黑瞳一黯。
雖然已經套上了一件寬大的毛衣,但他專注的凝視,依然讓她渾身發熱。
「你開始讓我覺得自己像一塊蛋糕了。」她蹙眉嬌慎著。
「抱歉。」他口是心非的說,依然沒有移開視線。
剛洗完澡的她,看起來實在很秀色可餐,而且他敢說,她那件大V領的米白色喀什米爾羊毛衣下,什麼都沒有,他看見她的乳尖因為他的注視,在柔軟的毛衣下挺立了起來。
她紅著臉瞪他一眼,拿起吹風機,面對靠牆的那面穿衣鏡,吹她那一頭柔軟豐厚的捲髮。他不記得上一次看女人吹頭髮是什麼時候,他很少和女人一起過夜,他之前和她們在一起,只是為了解決生理需要。他從來不曾待得夠長,長到足以看見她們私密的另一面。
「妳的頭髮是燙的嗎?」他好奇的問。
「不是。」她從鏡子裏看著他,皺著鼻子說:「我天生自然卷,小時候我還在這邊念書時,常常被老師教訓,說我年紀那麼小,不該燙頭髮什麼的,我說破嘴皮子也沒人信我。哼。」
她手酸的換另一隻手拿吹風機,一邊抱怨,「也不想想我住孤兒院耶,有錢吃飯就很偷笑了,院裏哪有人會花多餘的錢讓小孩子去燙頭髮。」
「妳是孤兒?」
「差不多。」她聳了聳肩,「聽院長說,我媽是未成年少女,生了之後沒能力養,就把我丟到那裏。」
他記得,韓也是孤兒。
「妳和韓是同一個孤兒院裏的?」
「嗯。」她點頭,「不過我後來因為一個國外認養計畫,被帶到了美國,喬治和荷莉認養了我,所以我十一歲之後,就一直住在洛杉磯。,他雖然退休了,還是常有人來請教他一些事,我在旁邊幫久了,發現自己對一行好像還滿有點天分,畢業後我去考試,然後加入FBI,做了幾年。你幫我拿一下梳子好嗎?在右邊那個抽屜裏。」
他打開抽屜,拿出梳子,走上前遞給她。「那些年,妳和韓一直有在聯絡?」
「沒有。」紅紅接過梳子,一邊繼續吹頭髮,「是他後來到美國做調查才又巧遇。他認出我,立刻和我挖角,我剛好又不想幹了,當時那傢伙把事情說得天花亂墜,所以才跟著他來紅眼。」
她不想幹的原因,他大該猜得出來,他也知道她在等他問。她需要面對那個惡夢,她需要說出來,所以,他問了。「那個變態殺人狂,後來怎麼了?」
如果她曾經想嚇他,她並沒有成功,這男人完全沒有被嚇到的樣子。
「死了。」她看著他,深吸一口氣,說:「我開槍打死了他。」
紅紅關掉鬧哄哄的吹風機,把它放在旁邊的五斗櫃上。
「當時那地方發生了另一件兒童失蹤案,我去協助調查,卻意外在加油站撞見那個男人。我認得他手背上那個烙痕,那是之前一位受害者母親自己親手做的銀項練,那圖案是獨一無二的,那位母親當初就是透過那條項鏈,才認出孩子的屍骨。」
她咽了下口水,「我猜他放火湮滅證據時,被那條項鏈燙到了。所以我跟蹤他回家,並通知專案人員,等待支持。」看著鏡子裏,那個握緊了梳子的小女人,他忽然知道出了什麼事。
「妳沒有等。」他說,她不像是那種會乖乖在外面等待的人。
她看著他,苦笑,啞聲開口:「對,我沒有等。我害怕他們會來不及,所以我自己跑了進去、但他就等在那裏,我一進門就被他敲昏了。」
嚴風靜靜的站在她身後,聽她說話。
她敍述著當時的情況,粉唇微顫。
「他攻擊我時,我的槍掉了,我昏過去之後,他把我帶到地下室綁起來,那個失蹤的小女孩也在那裏。後來警方來了,但那裏只是一個鄉下的小鎮,幾年也沒一次重大刑事案件,他們忘了關掉警笛,驚動了兇手,他拿著斧頭下來,想殺小女孩,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了繩子,衝上去。」
他知道,她的所作所為需要極大的勇氣。
「我撞倒了他,叫莉莎快跑,他把斧頭轉向我!」
那回憶讓她氣窒,好似又看到斧頭當頭砍下,她打了個冷顫,撫著唇,閉上了眼,逃避那恐怖的一瞬。
彷佛能看到她所描述的景象,他伸出手,越過她的臂膀,環著她的腰,大手覆在她心口上。他帶來的溫暖,給了她力量,紅紅張開眼,看見他。兩人的視線在鏡中相遇,身後的男人環抱著她,支援著她。
不知怎地,有些鼻酸,紅紅抬手覆住他覆在心口上的手,再吸了口氣,看著那個男人,繼續說:「他揮著斧頭朝我砍下,我抽出靴子裏的備用手槍,朝他開槍,但我和他靠得太近,他的斧頭還是砍中了我。」
雖然早就知道她被砍傷,也知道她會康復,嚴風在聽到這裏時,心口仍為之一抽。
不自覺地,他收緊了手臂,將她抱得更緊。
紅紅一扯嘴角,笑著道:「我以為我死定了,但防彈背心擋住了大部分的衝擊,聽到槍聲的警員,很快的趕到地下室,緊急把我送醫,救了我一命。」
她很可能早就死了,死在那個變態殺人狂的斧頭下。
這個認知,教他背脊發涼。
他溫柔的撫著她的疤,感覺她的心跳,在他掌心下跳動。
他的撫慰教她安心,他沒有評斷她,沒有稱讚她,只是靜靜的聽著,所以她繼續說出心底最深的恐懼。
「其實……我很害怕……」紅紅坦承,微微輕顫的道:「我開了好幾槍,那傢伙才掛掉,我常夢到自己在那個地下室裏,轉身逃走,沒有鼓起勇氣救那個孩子……」
「害怕是很正常的,逃走是正確的反應。」他告訴她,「妳只是要保護自己。」
「我應該要保護那個孩子。」她紅著眼眶,咬著唇說。
「妳的確保護了她。」
「只有這一次。」她沙啞的說。
「妳救了她,這才是真的。」凝望著鏡裏的她,嚴風沙啞開口:「而我,很高興妳還活著。」
紅紅心頭一抽,喉嚨為之緊縮。
雖然他沒說出口,但他相信她會救那個女孩第二次、第三次。
她可以從他眼裏看見,他相信。
那麼多年來,她不曾真的和誰說過這件事,雖然當年她通過了心理評估,但她最後還是選擇離開,因為她不知道,下一次,她是不是還有勇氣,做出正確的選擇。
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但是他相信。
她垂下眼睫,撫著他的手,靠在他懷中,悄聲道:「我也很高興。」淚水,從她臉頰滑落。他用受傷的右手,接住她的淚,然後握緊。「別哭。」他環抱著她,將臉埋在她柔軟的髮間,嗅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蘋果幽香,悄悄的在她耳畔道:「天使的眼淚,會讓孩子跟著哭泣。」
那溫柔的言語,只是讓她掉下更多的淚。
「我不是天使……」她說。
「妳是。」他將她轉過來,擁抱著她,堅定的道:「雖然肚臍上有顆鑽石,但妳還是一位天使。」
可惡,他要害她嚎啕大哭了。
紅紅把淚濕的小臉埋進他懷裏,淚水卻怎麼樣也停不下來。
他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的擁抱著她,讓她哭泣,直到她漸漸平息。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催促她,或表現出些許不耐,她可以從他溫柔的擁抱中,感覺得到他無聲的疼惜。
那,深深的,溫暖了她。
她,像只貓。狂野、大膽,任性、自我,她有著優雅的身段,卻又散發出傭懶的氣息,有時她會不自覺流露出妖豔大膽的風情,有時卻又會出現傻乎乎的呆樣。她每一種不同的面貌都像貓。
當她想到的時候,她會興匆匆的靠過來和他撒嬌;當她忙起來的時候,她就會把他當盆栽,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
他不該對這個女人有獨佔欲,也不該對她有保護欲,更不該覺得自己被忽略,但他就是有這些不應該有的感覺。
她並不真的屬於他。
這事實,用一種莫可名狀的方式,無聲困擾著他。
寒流來的這幾天,她總是和他窩在一起。
阿南在前兩天,被叫去日本支持,她則暫時充當他的複健師。
他睡在她房裏,早上起來會去做運動,她有時會跟著來,有時會繼續留在床上賴床,然後她會和他一起下樓吃早餐,再到地下室幫他的右手做複健。
之後,他會回健身房,利用一些簡單的器具,練習他的握力。
她則會到檢驗室去忙,如果沒有需要檢驗的工作,她就會抱著她的筆記型電腦到健身房陪他。一開始,他只能用拇指、無名指和小指握住東西,現在已經能彎曲中指和食指,利用它們抓握。他的手越來越靈活,握力也慢慢恢復到受傷前的數值,雖然還無法像以前一樣靈活,但已經比他預期的要好很多。
紅紅並沒有特意隱瞞和他之間的關係,她吃飯時和他在一起,睡覺時也和他在一起。
他猜,丁可菲知道他睡在紅紅房裏,但她什麼都沒說。
那個膽小的女人,非常擅長裝聾作啞。
幸好如此,否則,若真有人來詢問他和紅紅的關係,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知道,他喜歡她。
可是在他身上背負的案子洗清之前,他並沒有談論未來的資格。
雖然她並沒有和他提過,或討論過任何關於兩人之間的關係。
他告訴自己,他和她是成年男女,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也有能力處理男女關係,她一定懂得,他並不會,也不能,永遠的留在這裏。
以前,這種事從來不會困擾他,但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就是讓他很困擾。
「喂!」她的叫喚,讓他回過神來。「你伏地挺身的次數做得太超過了。」她一邊敲著鍵盤他沒有在數,但她顯然有。
「我以為妳在寫稿。」他做完最後一個動作,然後起身。
「我可以一心二用。」她挑眉,兩手依然在鍵盤上飛舞,邊警告他。
所以她的確還是有在注意他。
這一點,不知怎地,讓他心情好過了些。
內線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她依然在敲電腦,他只好走到牆邊拿起掛在牆上的電話。「喂?」
「嚴風嗎?吃飯了。」是丁可菲。
「我知道了,謝謝。」
他話聲方落,那小女人又道:「紅紅在不在那邊?」
「嗯,她在。」
「那順便幫我叫她下來吃飯好嗎?」
「好。」
「待會見。」
「待會見。」他掛上電話,回過頭,卻看見那個女人已經合上了筆電,微笑瞧著他。
「怎麼了?」
「沒,我只是在想,可菲說得沒錯。」她從瑜伽墊上爬起來,拍拍屁股。
「什麼沒錯?」
她抬起頭,挑眉看著他說:「你真的很有禮貌。」
他一愣。
瞧他那模樣,她笑了出來,「你是這整楝公寓中,唯一一個在她通知吃飯時,會和她說謝謝的男人。」
他有些尷尬,「那只是因為我是客人。」
「不。」紅紅走上前,笑看著他,「我想那是因為你吃飯時懂得感恩。」
這男人甚至會在吃完時,幫忙洗碗呢。
紅眼那幾個傢伙,早就習慣讓可菲收拾善後,除了屠家兄弟偶爾會記得要幫忙之外,其他人都在吃完飯後,拍拍屁股就消失回房裏。
「如果不是我早知道你邪惡的本性……」她從他身邊走過,笑著調侃他,「我一定會以為你是什麼新好男人。」
這女人拐彎抹角在稱讚他的好。嚴風窘迫的瞪著她的馬尾,完全啞口無言。過了兩秒,他才有辦法舉步跟上,回道:「妳想太多了」
「我才沒有。」她堅持著,笑聲回蕩在走廊中。
他考慮把她拉進懷裏,證明他有多邪惡,但那樣一來,他很容易害兩人一起遲到,所以他忍了下來,決定晚上再來和她討回公道。
這是個短暫的關係,她比誰都還要清楚。像他這樣的男人,不會想要和人有長遠的關係。他三十五了,如果他想,他早已經和某個女人安定下來,但他從來沒有。
武哥之前和她閒聊時,透露過他曾和嚴風挖角,但嚴風從來沒有答應過,即使是現在,他落難於此,他也不曾說過他會留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但她對於已經發生的事,可半點也不後侮。
他是個很好的情人。
而且他一點也不覺得她的疤很醜。
這是個徽章,它並不醜。
每一次,想到他說的話,都會讓她心口泛暖。一開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藏在心裏那麼久的恐懼和他說,事後回想起來,才發現或許是因為她潛意識裏就知道,他不會留太久。她很清楚他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否則武哥不會找他來紅眼,他不會把她的事到處去說,他的生活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不會對她要求太多,他和她只是萍水相逢的兩個過客。
心口,偷偷的抽緊了一下。
紅紅揮開那抽疼的感覺,和他在一起是安全的,她現在也只需要這個。
瞧著那個和她一起擠在單人床上的男人,她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雖然白天時笑他邪惡,但她知道,他是個很溫柔的男人。他不習慣把情緒表露在外,不表示他很冷酷,他只是太習慣把一切都控制得好好的,他受到的訓練,都在要求他要有紀律,不能太過放縱。
這個男人,就像冬天的海,看似平靜,水面下卻總是洶湧澎湃。
紅紅趴在他結實的腰腹上,一邊翻著放在他胸膛上的書,一邊偷啾著那個仰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不知在想什麼的男人。
他一手枕著頭,一手擱在她後腰上。
那在後腰上遊移的溫熱大手,讓她知道他還沒睡著,他只是在腦海裏盤算推敲白天他從網路上流覽接收到的資訊。她的單人床空間不夠,她睡前喜歡看書放鬆,所以總把書擱在他身上,他倒是從來沒和她抗議過。她很喜歡和他這樣窩在一起的感覺,彷佛連寒流都變得沒那麼冷了。
「啊。」突然間領悟到一件事,她輕呼出聲。
「怎麼了?」他回過神,好奇開口。
她瞧著他,笑著說:「我以前總覺得奇怪,為什麼除了我,都沒人和武哥抗議過加裝暖氣的問題,剛剛我突然想通了。」
「為什麼?」
「因為你們男人比較不會覺得冷啊,而紅眼的女人,除了我之外,每個都結了婚啊,床上有個熱呼呼的人體暖爐,誰還會注意到暖氣不夠啊?」
他錯愕的看著她,下一秒,笑了出來,反問:「那可菲呢?她不也是一個人?」
「可菲她!」紅紅張開嘴,本來要說些什麼,但頓了一下又改口,譏笑道:「可菲不一樣,她啊,卒仔一個,才不敢和武哥抗議呢!」
「什麼是卒仔?」他中文是不錯,但這句方言俚語他倒是沒聽過。
「就是很膽小,只能當小兵的意思囉。」她嗤嗤笑著解釋。他笑了笑,沒再多加追問。她繼續翻看她的書,裏面的字句卻無法真正讀進腦海裏。其實他可以回他房裏睡的,但他每天晚上都跑來和她擠,自從他來和她一起睡之後,過去這兩個星期,她沒再做過那可怕的惡夢,他驅散了她心底最害怕的懷疑和恐懼。
這男人每天都在做運動,白天做複健的運動,晚上也不忘在房裏健身,他的體能一天比一天好,恢復力好得嚇人。
她知道,他每天都會到電腦房流覽和FSB相關的情報。
他在搜集資訊、儲備戰力,他心心念念想著的,就是要回去洗刷冤屈。
有幾次夜半醒來,她會看見他瞪著自己受傷的手。
他希望能快點好,一天又一天,她能察覺到他體內蓄積的精力越來越多,她也能感覺到他勉強克制住的焦躁,和越來越龐大的壓力。
她並不介意他把多餘的精力發洩在她身上,不過他始終很小心,他從來不失控―除了昏迷的那段期間。她不曾看過他失控,包括和她在床上做愛做的事的時候。
他是個軍人,他紀律嚴明,隨時掌握一切,才能讓他安心。
她這樣告訴自己,不過老實說,這件事還是有點困擾她。內心深處頑劣的小魔鬼,偷偷冒了出來。就算如此,有哪個軍人在和女人上床時,還試著掌控一切的?也許有很多?畢竟她只有他這麼一個樣本。不知道:-…他失控時是什麼樣子?
偷偷的,紅紅再瞄了他一眼。
雖然他沒有重新閉上眼,但又擰起了眉,呆瞪著天花板,顯然又在想之前他被陷害的那件事。
他壓力真的太大了,一直想著那種不快樂的事,真的對身心健康不太好。
她合上書,將他擱在她腰後的手,抓到前面來。
「嚴風。」
「嗯?」他心不在焉的應聲。
「你這裏還會痛嗎?」她撫摸他右手掌心上的疤。
「不會。」
她露出微笑,在他掌心印下一吻。
他還是有些心不在焉,只是無意識的摸了摸她的臉。
「那……」紅紅伸出手指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爬到他的肩,再順著胸膛往下,描繪他腰側上的傷口,「這裏呢?」
她手指那漫長又撩人的攀爬,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垂下眼,看著她,雙瞳變暗,再次回道:「不會。」帶著甜美的笑容,慢慢的,她俯身低頭,在他腰側的傷口,再烙下一吻。她的唇,濕熱又溫暖。
他的小腹肌肉因此抽緊。
她笑看著他,在他的肚臍上再印下一吻,然後再往下。
他心頭狂跳,嘎聲問:「妳在做什麼?」
她嬌笑,媚眼如絲,「吸引你的注意力。」
她成功了。
她親吻他強壯收緊的小腹時,他想抓住她的手,但她閃過了。
「不行。」她挑眉道:「平常都是你在玩,今天換我了。」
「別做妳不懂的事。」他警告她,全身肌肉緊繃。
「誰說我不懂?」紅紅啾著他,邪惡一笑,伸手握住了他火熱的硬挺。
他抽了一口氣,黑瞳更黑。
老實說,她嚇了一跳,那感覺和他昏迷時完全不一樣,像是有生命一般。
或許,是因為他正在看。
紅紅感覺到自己的小臉發燙,她看著他,心跳飛快,手裏可以感覺得到他的脈動,和旺盛的生命力。笑意,不知何時消失在她唇邊。她正掌握著他,她知道,而且可以感覺得到。「別動。」她看著全身緊繃的他,沙啞的說:「控制好你自己,別亂動,今天晚上,只有我可以動。」
彷佛因為她的話,手裏的欲望變得更熱燙堅硬。
他沒有動,他無法動彈,只能看著她,慢慢低下頭來,親吻他。
老天……
他握緊了拳頭,感覺到她甜美濕熱的唇舌。
這女人,竟然還敢說他邪惡?
那是一種甜蜜又可怕的折磨,他控制著自己,但她小嘴一次又一次既笨拙又誘人的嘗試,超過了他忍耐的極限。
他伸手將她拉了起來,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嘿!」她雙頰酷紅的出聲抗議,「說好了你不能!啊!」
她話說到一半,他已經分開她的腿,衝刺進入她濕潤溫暖的身體裏,她輕抽口氣,輕喊著。
「說好你不能亂動的!」她喘息著,緊抓著他的手臂抗議。嚴風抓著她的腰臀,貼著她的喉嚨,嘶啞的道:「不,那是妳說的,我沒答應。」跟著,他退了出來,再深深進入,引發她全身一陣戰慄抽描。可惡,這樣就和之前一樣了,這一次,她應該要在上面才對!
他另一次粗魯的衝刺,打斷了她的思緒。
「可惡,你!這混蛋!」她的咒駡,因為那難耐的衝擊而斷續。
他吻住她口無遮斕的小嘴,吞掉她的呻吟叫喊,從頭到尾,沒有放慢他的速度,他催促著她,一次又一次,直到她達到高潮,才釋放自己。
事後,她氣得痛打了他好幾下,下床進浴室沖澡時,才猛然發現,他畢竟失去了他的控制,他忘了用保險套了。
她沒有直接出去提醒他這件事,她猜他比她還清楚有那麼一瞬間,她不是很想出去面對他,畢竟事情開始是她先起頭的。
但那男人很快的來敲了門。
她額角倏然一抽,惱怒的跨出浴缸,猛地打開門,怒瞪著他說:「你放心,我今天還在安全期,沒有懷孕的問題!」
他愣了一下,她才發現他來敲門並不是為了這個,她看得出來她提醒了他,但他還是開了口。「對不起。」不知怎地,氣一下子消了。
也許是因為她從沒想過他會那麼認真來道歉。
「為了什麼?」既然他根本不是為了她可能懷孕的事來敲門,那他是來道什麼歉?
「我不該失去控制。」他說。
聞言,她差點笑了出來,開口問:「你有看到我在抱怨嗎?」
他瞪著她,然後指出一個事實:「妳毆打我。」
也對。
這一回,紅紅真的笑出聲來,她抱歉的看著他,「對不起,我忘了,我打你不是因為你失去控制。」
「那是為什麼?」他困惑的問。
「因為我以為你故意不讓我成功。」她走上前,攀住他的脖子。
「成功?」他還是不解。
「讓你失控。」她甜甜一笑,踏起腳尖親吻他好吧,他承認,阿南說得沒錯!女人,你永遠不懂她們在想什麼。不過反正那不是重點,她已經在他懷裏了,這才是真的。他鬆了口氣,伸手擁抱這個刁鑽難纏的小女人,回應她的吻。
自從他受傷,來到紅眼,已經過了兩個月。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知道,他的時間到了。他的手已經好了七八成,他沒有理由在這裏繼續逗留,他猜她知道,他想著要如何和她開口,卻找不出一個比較好的方式。
他不想傷害她。
坐在瑜伽墊上的女人,專注的敲著她的鍵盤,身旁的資料書,被她堆得和小山一樣高;這些日子,她因為想在這裏陪他,搬著一本本的書過來,健身房都快被她堆成圖書室了。
她每寫一小段,就會翻查她屁股旁邊那些厚得可以砸死人的書籍。
瞧她不時咬著紅唇,不時抱胸擰眉思索,不時又對著螢幕咬牙切齒、喃喃咒駡,不時又自顧自的嗤嗤笑著,那模樣實在讓人好奇。
若非她堅持不給他看,他還真想看看她到底是在寫些什麼。她今天穿著整套白色的運動服,用一個大夾子把從來不曾乖順過的捲髮,盤成一個簡單的髮髻夾起來。幾繒髮絲隨風飄蕩著,午後的陽光斜照進屋,灑落她身上,白色的運動服反射著陽光,在她周遭暈成一抹淡淡的光圈,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尊天使娃娃一樣……
「紅紅?」
一個黝黑精瘦的男人從門口探頭進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阿浪!」聽到那男人的叫喚,她驚喜的回過頭,移開腿上的筆電,開心的尖叫出聲,朝那男人奔跑過去。
她跳到了那傢伙身上,那男人大笑著,穩穩的抱住了她。
那瞬間,一股野蠻的衝動攫住了他,讓他想上前,將那個女人拉回來,對著她和那傢伙大聲咆哮,宣告他的所有權。
他停下做到一半的重量訓練,幾乎用盡了所有的意志力,才讓自己的雙腳,穩穩的定在原地。
男人抱著她轉了一圈,才將她放到地上。
紅紅抽了他腦袋一下,嘻笑的質問:「你這蠢蛋,這幾個月跑哪去鬼混了?」
「我去哪?當然是非洲啊。」那男人半點不介意她的推打,只是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骨頭做成的項鏈,套在她脖子上。「來,這是禮物。」
「哇,你搞什麼,沒事帶這種死人骨頭給我!」雖然嘴裏這樣罵著,她卻沒有將那串死人頭骨串成的項鏈拿下來,反而笑得開心不已。聽到她的說法,他開口抗議:「什麼死人骨頭,這是木頭雕刻的,我要真帶骨頭回來,小肥那管家婆才不會讓我進門!」
嚴風從來沒有見過他,但他看過這個男人的照片,他是紅眼的員工之一,本來他對這男人是沒有什麼成見的,直到現在。
像是發現了他的敵意,那個男人轉過頭看著他。
「嗨,我是阿浪。」男人朝他伸出手,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微笑,「你一定就是伊凡吧?」
「你好。」基於禮貌,他伸手握住那人的手。
「久仰大名。」阿浪說,然後加重了握手的手勁。
這個男人顯然很清楚他的手傷,可他依然故意玩起握手較勁的老遊戲。
嚴風眼角一抽,但沒有抽手。
發現阿浪在做什麼,紅紅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笑著警告他,「臭阿浪,放手!他的手還有傷呢!」
阿浪笑得更開懷,他放了手,卻開口道:「我聽說武哥說,你是武術高手。」
「還好。」
「有沒有興趣對個招?」
那男人的笑,只在臉皮上,沒有進到眼裏,他的眼裏有一種難以抹滅的冷酷。
他見過這種人,十個裏有八個是殺手,這傢伙比他矮了半個頭,但體格精瘦,全身鍛煉得幾乎沒有多餘的贅肉,他不會小看他。
不過既然他主動提了,正好可以讓他測試自己的狀況,他眼也不眨的回答。
「當然。」
聽到這一句,紅紅嚇了一跳,阿浪沒神經就算了,怎麼嚴風也跟著他起舞。
見他們一副執意要開打的模樣,紅紅開口阻止他們,「喂,你們兩個,別鬧了。」
「別擔心,我們練練拳腳而已。」嚴風甩了甩手,鬆開筋骨,說話時,仍警戒的看著那傢伙。
紅紅懶惰再說,翻了個白眼,咕噥著:「男人,就是這麼蠢。」
對她的評語,阿浪半點不介意,只是嘻皮笑臉的看著嚴風。
兩個男人卻已經站上了健身房中間那處空曠的木頭地板上。
「點到為止?」
「都行。」他話聲未落,那個男人已經一個箭步衝上前來。第一拳,他只是虛晃一招,嚴風抬手架擋,阿浪順勢旋身,回身就是一腳,重重掃向他的腰側。這一腳,讓嚴風更加確定,這傢伙早已查清他的狀況。
嚴風避開那掃來的長腿,欺身上前,朝他那張討人厭的俊臉揮去。
阿浪低頭閃過那記重拳,他的腳還在半空,照理說,他應該會失去平衡,但他在頭要碰到地板之前,右手朝地上一撐,腰一扭,在半空中的腳反向踢了回來,再次擊向了嚴風的腦袋。
因為沒料到這一招,他雖然有往後退,仍來不及全部避開,硬是被重重掃了一腳。
他吐掉嘴裏的鮮血,瞇眼看著那個已經站好,笑容可掬的男人,開口道:「CAPOEIRA?」
「你挺識貨的。」阿浪笑著說。
CAPOEIRA是巴西那裏一種看起來很像在跳舞的武術。因為有段時間,那裏的人禁止農奴習武,所以那些被壓迫被戴上手銬,卻依然想反抗爭取自由的人,才發展出這種讓人以為是在跳舞的格鬥技巧。
雖然這男人很黑,但並沒有像黑人那麼黑,他不是黑人,他是黃種人。
「你在哪學的?巴西?」
「你贏了,我就告訴你。」阿浪說到一半,再次突然踢出一腳。這一次嚴風早有準備,他沒等他靠近,也不閃避,旋身切入那混帳身邊,反手就是給他一記肘擊。他結結實實的打中了那王八蛋的下巴,打掉了他的笑臉。
阿浪退了開來,喬了下歪掉的下巴,眼中的狠勁更明顯,這一次他沒浪費時間說話,直接再次抬腿踢他,嚴風伸手架擋。
兩人一來一往的互相攻擊,拳腳相撞的聲響在室內回蕩。
這男人是個卑鄙但聰明的對手,他專門找他的弱點下手,且攻擊的節奏非常輕快又難以捉摸,那雙長腿更是像兩根鐵棒,光是被輕輕掃到,就能造成重大傷害。
不過,嚴風也不是省油的燈。
幾個回合下來,他身上多了幾處傷,但對方也沒有討到便宜。
他們在對招中,撞倒了紅紅在場邊堆出來的書籍小山,打爛了一張桌子,然後又回到了場中。
就在勢均力敵的兩人正處於拉鋸之時,他瞄到另一個身影走了進來,站在紅紅身邊。
她的臉,蒼白如雪一般。
那瞬間,他分了神,被阿浪逮到機會,砰地一聲,將他壓制在地。阿浪鎖著他的肩骨,以那粗硬如鐵的臂膀,壓在他的頸項上,低下頭來,狠狠一笑,開口以俄文警告道:「她不是你的!你少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德行看我,你和我心知肚明,你的手和我一樣骯髒。你這卑鄙的雜碎,連她的一根腳趾頭都配不上,如果我是你,我會乖乖的滾回聖彼德堡去―」
瞪著眼前這個如狼一般的男人,那股野蠻的原始衝動,再次佔據了他。
他紅著眼,以蠻力掙脫了這個男人的箝制,阿浪退了開來,但他沒有停下,他朝那傢伙衝過去,當阿浪想抬腳再次攻擊他時,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住他高抬的腿,將他給重重的扳倒在地,狠狠的朝他的臉用力揮出拳頭!
「夠了!」
一聲大喝傳來、但他那拳依然揍了下去,只是並沒有打中那男人的臉,而是砸在地板上。
因為那一聲喝止,阿浪閃過了。
他把實木的地板打出了一個凹洞。
嚴風喘著氣,抬起頭,看見封青嵐站在門口,紅紅則一臉不敢相信的瞪著他。
那股充斥全身的野蠻暴戾之氣,依然佔據著他,但她的表情讓他找回了理智。
屋子裏,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
他放開阿浪,站起身,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紅紅看著面無表情的越過她的男人,心口一陣發冷。他沒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就這樣無視於她的走了出去。封青嵐則看著依然躺在地上的蠢蛋,走上前,踢了他一腳,瞇眼開口:「你是找死嗎?這樣招惹他?你到底和他說了什麼?」
她的問題,讓紅紅回過神,她瞪著阿浪,等他回答。
那王八蛋卻只是嘻皮笑臉的看著她說:「那傢伙真狠!妳知道嗎?如果我沒閃開的話,我的腦袋大概會被揍到開花。」
他沒有說錯,但她依然覺得氣憤。「你到底和他說了什麼?」
「我叫他別招惹妳。」
「還有呢?」她怒瞪著他,那句話可沒那麼短。
「沒有了。」他眼也不眨的說。
他說謊,但紅紅知道他不會再說更多,這混蛋永遠只肯說他想讓人知道的,如果他不想開口,誰也無法從他嘴裏再撈出什麼。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但你真的是個王八蛋!」紅紅瞪著他,氣憤的咒駡著,腳跟一旋,不再和他浪費時間,直接轉身回房去找嚴風。
「嘿,我差點被打死耶!」他張嘴抗議。
「你活該!」紅紅頭也不回的吼著。封青嵐看著那個從地板上爬起來的傢伙,冷冷的說:「阿浪,你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他眼角一抽,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地上那個凹洞,只涼涼丟下一句。「我們等著瞧。」
她不是你的。他知道,他一直很清楚這一點,但直到那個男人出現,直到那個男人說了出來,他才真正認知到這件事。她並不是,真的,屬於他。
站在蓮蓬頭下,他讓熱水沖刷著緊繃的身體,那個男人的譏笑,卻不斷的在腦海裏重複。
你少用那種高高在上的德行看我,你和我心知肚明,你的雙手和我一樣骯髒!
他的房門,被人拍得乒乓作響。
他不想理會,但他知道,這裏只有一個人會這樣拍他的門。
關掉了熱水,他拿毛巾圍住自己,走出浴室去開門。紅紅站在門外,俏臉緊繃,看著他。這男人全身濕淋淋的,也沒擦乾,從頭到尾只在腰上圍了一條大毛巾,水珠從他的濕發滴落。他臉色看起來很難看,臉上和身上都殘留著剛剛那場打鬥造成的紅腫和擦傷。
「你還好嗎?」她開口問。
不好。
她眼裏有著擔心,他壓下想衝出口的回答,淡漠的道:「還好。」
「是嗎?」她挑眉。
「當然。」他面無表情的說。
他那疏離冷漠的德行惹惱了她,紅紅瞇著眼,閃電般抬起手,戳刺他腫起來的肩頭。
他飛快抓住了她的手,沒讓她得逞。
「妳想做什麼?」他擰眉問。
「證明你的愚蠢。」她怒瞪著他,火大的說:「你的傷還沒好,不該和阿浪比試,他發神經提議時,你大可以拒絕。」
然後讓那男人認為他是個膽小鬼?
他握緊了她的手,額角青筋一抽,冷聲道:「事實證明,我贏了。」
「沒錯,你贏了。」她抬起下巴,氣憤的指出:「你也受傷了!而那本來是可以避免的,你們說好只點到為止,結果卻互毆到雙方都鼻青臉腫的,為了什麼?為了證明自己比較勇敢?比較厲害?」
不,他和那男人對打,只是為了叫那王八蛋滾遠一點,別碰他的女人!
他的!
但她不是他的。
他贏了,但她並不是他的。
這事實讓人難以忍受,他想對著她咆哮,想對著那男人宣示他的所有權!
可怕的衝動再次佔據了他,嚴風伸出手,將她拉進懷裏,用力親吻。
紅紅被他嚇了一跳,他的身上還是濕的,沾得她滿身都是水。
「你做什麼!」她的抗議全被他吞噬。
他的吻是如此強勢而饑渴,擁抱她的雙臂收得好緊,幾乎弄痛了她,或許她應該要反抗,但她不想,從來不想,她喜歡他的吻,他的身體,她向來樂於被他渴望、被他需要。
而此刻的他,是如此痛苦,她可以感覺得到他身體裏的憤怒,她想撫慰他,分擔他的不愉快。
所以,她張開嘴,抬手把手指插進他潮濕的頭髮中,回應他的吻。那溫柔的回應,教他心痛。她是那麼美好、如此甜美,如果她是他的,如果她能是他的!有生以來,他第一次如此渴望一樣東西,他想要她想要得幾欲發狂。她不是你的!
那句話,像根刺,狠狠的戳刺著他。
你和我心知肚明,你的雙手和我一樣骯髒!
那該死的混帳,陰魂不散的指責著他。
你的雙手和我一樣骯髒!
就像開始時那般突然,彷佛被燙到一般,他放開了她。
紅紅跟鎗了一下,幾乎無法站穩,只能面紅耳赤的輕喘著,不解的看著他。
嚴風喘著氣,抓著門把瞪著她,帶著莫名的憤怒與痛苦,和無比的自製,開口道:「回妳房間去,離我遠一點。」
那是一個命令。
她不認為他真的想說這句話,他想要她,那條毛巾根本遮不了什麼。
他要她,卻趕她走。
「阿浪和你說了什麼?」她張嘴,疑惑的問。
他緊抿著唇,幾乎在眨眼間下顎緊繃。
紅紅瞇起眼,惱怒的再問:「他說了什麼?」
這些該死、可惡,又頑固的男人!
「我不記得了。」他神色木然的說。她很想揍他,但她忘不了他放手時,眼裏的痛苦,阿浪定說了什麼,傷了他。但阿浪不肯說,他也不肯講。
「沒事的話,我要回去沖澡了。」嚴風退後一步,就要關門,那瞬間,她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當著她的面,就這樣把門給關上。紅紅瞪大了眼,小嘴微張。這太誇張了!這男人竟然有膽當著她的面,給她吃閉門羹?
在那短短的一秒,她的理智全數斷光光。啪地一聲,她握起拳頭,重重的卯起來槌門,邊槌邊罵:
「王八蛋!開門!」
「妳請回吧。」
「你這膽小鬼,給我過來開門!聽到沒有?嚴風―」但那扇門動也不動,裏頭那王八蛋一點也沒有想要來開門的樣子。紅紅氣得七竅生煙,乾脆回到隔壁,從抽屜中翻出一把榔頭,然後大踏步的回到他門口,火大的握著榔頭,用力一敲就把門上的喇叭鎖給敲爛掉。她用力的推開門,走進去。
嚴風站在浴室門口,滿臉錯愕,不敢相信這女人竟然拿榔頭敲壞了他的門鎖。
「妳瘋了?」
「不!我沒瘋!」她抓著榔頭,氣急敗壞的朝他走去,憤怒的伸手用力推他,「你把我關在門外,才真的是瘋了!」
她手上有榔頭,而且火冒三丈,所以他任她推著胸膛,直到撞到了身後的牆。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敢給我吃閉門羹?你以為我他媽的為什麼要在乎你這個王八蛋會不會受傷?你這個頑固的、殺千刀的豬頭,如果你以為小小的一把鎖可以擋得住我,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她兇狠的咆哮著,整個人就像把火焰一般。
「你不要以為你長得還可以看,有幾塊強壯的腹肌和胸肌,就可以迷得我暈頭轉向,把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我沒!」
「你閉嘴!」她把榔頭扔到一旁,伸出手,將他拉了下來,用力強吻他。他呆了一呆,忘了要反抗。她的嘴很甜、很熱,像剛出爐的起司蛋糕,又香又濃,融化在嘴裏。不由自主的,他伸手環抱住她,將她壓向自己。她呻吟一聲,弓起身子,以貝齒蹂躪他的唇,還把他圍在腰上的毛巾給扯掉。
這女人一定是瘋了……
當她揉搓著他的胸膛時,嚴風想著。
他得阻止她。
當她抓握著他的臀部時,他這樣告訴自己,大手卻探進她的運動背心裏,隔著她的胸罩,握住了她溫熱的酥胸。
該死,她穿太多衣服了!
不,應該是太好了,幸好她還穿著衣服!
他錯亂的想著,這個女人快把他也搞瘋了;然後,他下半身硬挺的欲望隔著她的褲子,陷進了她的柔軟。
輕輕的,她抽了口氣。
要命!
「妳……不該這麼做。」他在她停下來喘息時,警告她。
她瞪著他,然後退開來。看著那個退開的女人,一股強烈的失望和痛苦,從胸口擴散開來。但她並沒有轉身走開,她只是當著他的面,脫掉了她的背心和運動褲,然後是胸罩、內褲。他無法動彈,只能震懾的看著她。
空氣很冷,他的房裏並沒有暖氣,她脫掉衣服的那瞬間,就開始覺得冷。
紅紅忍住打顫的本能,瞪著那個男人。
「再說一次我不該這麼做。」
他不敢,也不能。
嚴風看著這個勇敢的女人,胸口緊縮、喉嚨發乾,完全發不出聲音。
她朝他走來,站在他面前。
她吐出的氣息,有如氤氳的白煙。
他握緊雙拳,背靠在牆上,痛苦的屏住了呼吸,因為渴望而痛苦。她沒有碰到他,但他能感覺得到她的體溫,可以看到她因為寒冷而止不住的顫抖。
他那像是被她逼退到極限的模樣,讓她心痛。
她很過分,她知道。
她應該要給他留點餘地,給自己留點餘地,但她沒有辦法,她做不到。
在剛剛那暴怒的瞬間,她才發現,她愛上了他。怒氣,緩緩的,消逝。輕輕的,她抬起手,撫摸他額角的擦傷。有那麼短短的剎那,他想閃躲,但他動不了,他需要她。然後,她的手指輕輕落下,溫暖,從她的指尖傳來。
她的眼裏,有著足以撼動他整個世界的疼借和溫柔,還有他不敢猜測的其他。
他不敢呼吸,不敢亂動,不敢想。
我愛你。
她很想開口和他說,但她知道他承受不起,所以她只是踏起腳尖,吻著他的唇,柔聲要求。
「請你,和我做愛。」
他沒有動,他瞪著她。
空氣,彷佛已經凍結。
或許,她早已嚇壞了他。
紅紅喉頭一陣緊縮,幾乎要哭了出來。
可下一秒,嚴風抬起手,輕輕的撫摸她的臉。他碰觸她的方式,好像在摸會碎掉的娃娃,她可以清楚氳覺到他指尖的顫動。
淚水,無法遏止的落下。幾乎就在那瞬間,他將她拉進懷中,吻去她的淚,吻去她的慌。他和她互相親吻著,纏綿著,無聲渴求安慰著對方。那一天晚上,她和他都沒有離開他的房間,可菲也沒有打電話要他或她下去吃飯,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兩人。
他和她做愛,直到夜深,直到天亮。
紅紅累到睡著,醒來時,他已經走了。
屋子裏,只剩寒冷的空氣,和她。
除了他來時所穿的衣服,他沒有帶走任何一樣東西,但她知道他已經走了。
她知道他在害怕,她一直希望他能重新考慮,可他還是走了。
蜷縮在床上,紅紅裹著他蓋在她身上,還殘留著他味道的被子,瞪著桌上昨天她穿在身上那套被他折得整整齊齊的運動服,淚水無預警的奪眶。
一開始,她只是無聲掉淚,但到了最後,啜泣卻變成嗚咽,再轉成哭號。
她在他曾待過的床上,嚎啕大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8 02:01:45
第八章
聖彼德堡的風,冷得刺骨。他拉高了衣領,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走著。街上的人們,每個都行色匆匆,趕在雪已經停下,天色還未暗之前,出來購買必需品。
他穿過了一座廣場,經過了一座博物館門前,然後越過一座河面已經結凍的橋。他拐了一個彎,在一間店買了麵包,然後再拐一個彎,在另一件店買了一本書。
沒有人跟著他。
他利用每一面店家的玻璃,停在路邊的轎車後照鏡,甚至手中手機的不銹鋼鏡面,觀察他周圍的人群。他不時轉彎過馬路,假裝接聽手機聊天,或突然停下來回身買東西,用最隨意的方式,再三確認自己的行蹤並未曝光。
這個城市非常大,要潛回來並不難,難的是他如果要查明是誰陷害他,就得回到普斯科夫的死亡現場,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這兩個月來,他曾請屠震幫忙入侵過FSB的電腦,但除了那些人捏造他叛國和謀殺的假罪證之外,沒有找出什麼東西。他得從頭開始,而那就表示他必須證明普斯科夫不是他殺的。他在一間咖啡店停下,買了一杯熱咖啡,等待的時候,他不經意的掃向對街那棟公寓。
普斯科夫是他的上司,住在一間公寓的三樓,公寓在街角,一邊面對著河道,一邊面對著大街,地點還算不錯。
身為一個情報員,普斯科夫的收入只是還可以。他知道開放後,很多人兼差幹別的事,收黑錢、賣情報,但普斯科夫是個忠貞愛國的男人,他家世代都是軍人,有些事他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普斯科夫自己絕對不會去做,因為太過清廉,到了最後,連他老婆都受不了這種苦日子,和一個做生意的暴發戶跑了,不過普斯科夫還是堅持著自己的原則。
命案後,FSB的人把那楝公寓中,能搬走的資料都清空了,但他沒有別的辦法,他只能再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那至少是個機會。
這幾天,他每天都會隨機來這裏三次,一次開車、一次搭巴士、一次走路,每次都會改變不同的裝扮,掩人耳目。
過了兩個月,雖然機率很低,但那裏依然有可能有人持續監視,等著他出現。如果有的話,他可不想自投羅網。但這幾天看下來,就算曾經有人在注意那裏,現在也都已經徹走了。他在店員遞來他的熱咖啡時,掏出零錢,付錢給咖啡店店員,拿了他的熱咖啡,抱著他的麵包和書,轉身越過另一座橋,繼續往前走。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河面上的風,呼呼的吹著,撕扯著他的外套。
強勁的風勢,把已經結冰上的積雪,卷了一些起來。
他在橋上停下,喝了一口咖啡,看著那些飛揚的雪塵,從另一個方向打量那楝公寓周遭。
沒有任何人在監視那楝屋子,如果有的話,他會知道。
那是他的本能,也是他為什麼能在這一行幹這麼久的原因。
監視的人會觀察每個經過的人,但他的後頸沒有那種被人盯視的寒意,他從來不喜歡那種被當成獵物的威覺。
他的周圍依然沒有什麼人注意他。
嚴風轉過身,走下了橋,決定回去睡一覺,淩晨再回到這裏。
他在寒風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穿過大街小巷,利用從以前到現在所學到的保命技巧,小心的確認,然後才走向他暫住的小旅館。他很熟悉這座城市,他從小在這裏長大,但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才離開短短兩個多月,他卻覺得恍如隔世。以前出任務回來,他偶爾也有這種感覺,但從來不像這次這麼嚴重。他說著他從小說到大的語言,吃著他從小吃到大的食物,可是一切再也不一樣了。
因為天氣太冷,雖然戴了手套,他右手的傷口依然隱隱作痛。
他喝掉了剩下的熱咖啡,那沒有什麼幫助。
他依然覺得冷。
天,已經完全黑了。
這裏冬季的黑夜,總是特別的漫長,長得讓人會錯以為天、水遠不會亮。
他把咖啡杯丟到公園裏的垃圾桶,再轉過一個街角,一顆微亮的星辰,懸在夜空上。
那是哪一顆星星?
她好奇的問話,突然浮現,襲擊著他。
他覺得心口一陣抽緊,不自覺停下腳步,瞪著那顆星星。
兒時,母親曾指著那顆星星,告訴他,只要認得它,就永遠能找得到家。
他的家早在他還是個少年時,就已經崩毀消散了,但他仍然認得它,他利用它辨認方向,卻不曾再靠著它回過家。他早就已經沒有家了。但,她卻讓它再次有了意義……他知道,從此之後,只要看見它,他都會想到她。
還會痛嗎?
她溫柔的捧著他的手,撫著他掌心的疤痕,仰望著他。
他握緊了拳頭,匆匆移開視線,舉步再往前走。
對我來說……你夠好了…
她親吻著他,悄悄說著,像是在說一個秘密。
他渴望溫暖,他渴望那個女人給予的溫暖,但她不在這裏。
他離開了她,沒有留下任何話,現在她知道他不夠好了。
木然的,他穿過旅館老舊的大廳,走上樓梯,爬到第四層。
他這麼做是對的,他告訴自己。
他離開是對的。
為了救一個孩子,她願意挺身對抗拿著斧頭的連續殺人犯。
如果是他,他會留在屋外,等待支持到了才進去。但她的判斷是對的,如果她留在屋外,那傢伙會在聽到警笛時,就殺了那個孩子。那會是一個不幸的意外,但那不會是她的錯。可是她從未想到這一點,她只擔心自己下次會不會有那個勇氣面對同樣的抉擇,他知道她有,因為如果她沒有,第一次就不會進去了。她是一個,肚臍上有鑽石的天使。
貨真價實的天使。
而他,只是一個被冠上叛國和謀殺罪名的通緝犯。
他知道,他應該要處理自己的問題,但他拿傷未痊癒做藉口,他一直拖延著,因為眷戀她,更因為害怕失去她。
他既懦弱又卑鄙,他的確連她的一跟腳趾頭都配不上。
離開她,大概是他這輩子做過最高貴的事。
他苦澀的想著,沉重的走到房間門口,他出門前夾在門縫上的那根頭髮還在,他掏出鑰匙,打開門。
那一天,他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走了。
他不敢和她多說一句話,他不敢讓她抱著一絲希望,回來翻案非常冒險,他隨時可能會死,所以他什麼都沒有說就走了。
他知道自己離開她是對的,他每天都這樣告訴自己,一天重複無數次,但她不肯放過他。不管他做什麼事,
他都會想到她。
每天經過結冰的廣場時,
他總會猜想著她會不會溜冰;走過歌劇院時,他懷疑她是否曾到劇院看過魔笛的歌劇文羅曼史;他甚至在書局,買了好幾本曾在她房裏看到的書。
關上門後,他拿下頭上的帽子,撕下嘴上的假鬍子,然後打開伏特加,倒了一小杯來喝。那辛辣的液體,滑下了喉嚨,帶來些許的溫暖。放下酒杯,他從袋子裏拿出新買的兩本書,把它們排在床頭上買回來的書籍放在一起,他坐在床沿,瞪著它們發呆。
他從來沒有看過書裏的內容,他只是把它們放在那裏。
這樣做實在很蠢,但它們排在那裏的樣子,安慰了他。
那可以讓他假裝自己還在她房裏。這些日子,他總是聽到她的聲音,總是感覺到她的觸碰,總是以為自己在街上看見她,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那芬芳的蘋果香。
不自覺的,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嫵媚又甜美的容顏浮現眼前,他可以聽到她在浴室裏泡澡的水聲,他敢發誓,他甚至聽到了她哼唱的嗓音―身後浴室的門,突然被人打開,打斷了他的思緒。他一驚,猛然抓起槍,用最快的速度回身對著那個開門走出來的人。但那不是別人,她是那個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嚴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瞪著那個穿著他浴袍的女人,懷疑自己因為太過想念她,而出現了幻覺。
看著他手上的槍,梁鈴紅眨著眼,雙手用力拉緊身上的浴袍腰帶,然後打了一個大大的蝴蝶結,一邊朝他露出甜死人不償命的微笑。
「放心,我不是來對你死纏爛打的,請你別拿那該死的東西對著我好嗎?」
瞪著那個女人,嚴風有些暈眩。如果不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狀況,他會以為他在作夢,或者因為喝了太多的伏特加取暖,醉到出現幻覺。
但他並沒有喝多,他也相當確信自己並沒有睡著。
見他不動,她翻了個白眼,回身抓起自己掛在浴室門後的衣物和提袋,乾脆繞過他。
他在那瞬間回過神,迅速打開浴室門查看。浴缸冒著蒸騰的熱氣,除此之外,並沒有別人。他回過頭,看見她在床邊坐了下來,翻著她的提袋。顯然他用那根頭髮做出來的小小安全系統,並沒有發生功能,它應該要在她進來時就掉落,但它沒有。
他困惑的看著她,這房間不大,甚至連基本的衣櫃都沒有,一眼就可以看盡,就連床底下都無法藏人,浴室是唯一的死角。
他不敢相信他會如此大意,她如果是敵人,他現在早死了。
「妳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她從袋子裏掏出一瓶乳液,神色自若的倒了一些在手上,邊回答他的疑惑。「你的安全系統已經過時了,我開門時就看到了,我把它拿起來,進來後關門時,再把它夾回去,我不想嚇到你。」
她的方法簡單到讓他心驚。
「妳怎麼找到我的?」他不曾告訴任何人他在哪,包括韓,他都沒說過。
「不是我找到的,是阿震。」她看著他說。「他入侵了聖彼德堡所有飯店旅館的電腦和安全監視系統,再利用他自己寫的程式比對和你身高體型一樣的男性。別太難過,你很小心,也沒有犯什麼錯,我們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你。」
事實上,是她把他認出來的,他喬裝得很好,而且幾乎避開了所有的攝影機,沒有任何一個鏡頭拍到他的臉,若非她對他實在太過熟悉,她一定會漏掉他。她的說法,並沒有讓他感覺比較安慰。看著那個坐在床上,一臉優閑自在的女人,嚴風戒慎的開口詢問:「妳在這裏做什麼?」
紅紅摩擦雙手,把掌心的乳液溫熱,然後抬起長腿,把腳曲起擱在床邊的椅子上,一邊抹著乳液,一邊看著他,微笑道:「擦乳液啊,你看不出來嗎?」
他冷著臉,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顯然一點也不欣賞她的幽默。
「我是問,妳為什麼在我的浴室裏!」他緊繃著臉,沉聲開口。
「因為我很冷。」她翻了個白眼,擰著眉抱怨,「我快被凍僵了,所以才放缸熱水,泡澡讓自己溫暖起來!-―」
「不要和我玩文字遊戲,我沒那個空閒。」他咬著牙,陰沈的再問了一次:「妳為什麼在這裏?」
看著他那張冷酷的俊臉,她又興起一股想打人的衝動。
不過那對事情沒有幫助,所以她拉回視線,利用乳液按摩雙腿,解釋著:「我來工作。」
「工作?」他蹙起眉頭。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你並沒有答應加入紅眼,對吧?」
他的確沒有。韓問過他,但他不想再給紅眼添麻煩,他必須先解決自己的問題。「你不是紅眼的員工,但你打了電話要求幫助。」紅紅再擠了一些乳液在手上溫熱,繼續按摩她的小腿肚,看著他指出:「那表示你是我們的客戶。」
她身上的浴袍因為她的動作,滑落到大腿腿根處。
他沒有辦法不注意,卻仍有聽到她所說的。
「客戶?」
「紅眼是意外調查公司,我們提供調查意外的服務,我們擁有最頂尖的服務團隊,國際級的專業人員,幫助客戶搜查證據、調查真相,無論您身在何方,只要一通電話,我們將立即派人前往。」
紅紅聳著肩,邊背誦著快要滾瓜爛熟的廣告詞,邊以圓弧形的方式,用指腹按摩自己的小腿,慢慢往上。
「兩個多月前,你打了那通電話,對吧?」
他沒有辦法否認。
她啾著他說:「武哥當初會來救你,是以你若不是員工,就是客戶的前提下,才過來的。既然你不是員工,那你就是客戶,所有拯救行動,武器、彈藥,偷渡等交通費用,都必須和你請款。」她竟然是來和他討債的?好極了,在千百個原因之中,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尷尬的是,他沒有錢。過去幾年,他把薪水都拿來付基本生活開銷,剩下的錢雖然他有存起來,但因為這事件,已經全部被FSB扣押了。
瞧著他僵硬的表情,紅紅甜甜一笑。
「放心,我們知道你的錢被扣押了,不過呢,因為武哥和你的交情,他相信你絕對是清白的,因此願意讓你先行欠著,直到我們將這次事件解決之後,再和你請款。」
「我們?」他一驚,臉色一沉,「什麼意思?」
「意思是!」她手指往上移,繼續忙碌的按摩著雪白的大腿,神色自若的宣佈:「身為你的債權人,紅眼將協助調查你的案子,並證明你的清白,以求拿回我們應得的報償。」
開什麼玩笑!他一句話都沒說的離開她,就是為了不想讓她牽涉其中,韓那傢伙卻讓她千里迢迢跑來跳進這淌渾水之中?
他要掐死韓武麒那死要錢的賊頭!
不過他得先解決這個女人。他走上前,試圖抓住她的手臂,將她趕出去,但她閃電般掏出手槍,指著他的腦袋。「別靠近我!」她冷聲道:「你敢碰我一下,我就轟掉你的腦袋!」他根本不聽她的警告,依然走上前,一個動作就奪走了她的槍,眨眼間就卸掉了槍裏的彈匣,扔到一旁。
這王八蛋,他知道她不會開槍。紅紅惱羞成怒的抬手賞了他一巴掌。
他抓住了她的手,冷著臉道:「這不是遊戲!」
她用另外一隻手,揮出另一個巴掌,正中他的臉龐,打掉了他的話。
這一次他沒有閃,五指紅印迅速在他臉上浮現。
「我不是在和你玩遊戲!」她怒不可遏的說。
「我不需要妳的幫助!」他額冒青筋的瞪著她,緊抓著她的手,咬著牙說:「把妳的衣服穿上!快點回去!」
「我也不想幫你!」紅紅瞇著眼,冷冷的道:「但工作是工作,你少在自己臉上貼金,要不是因為武哥需要我的專業知識,我現在不會在這裏!」
他看著她,開口:「我不相信。」
這王八蛋,真是徹底將她看扁了!
紅紅臉色微變,但仍冷笑出聲,「中國人有句話說,好馬不吃回頭草。我梁鈴紅再怎麼不堪,也不會回頭拿熱臉去貼男人的冷屁股,更別提你還拋棄了我。」
這一句,讓他瞳孔一縮。她抓住他那個脆弱的瞬間,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你放心,我雖然不是馬,但我絕對不吃回頭草,我也不會感情用事。」紅紅伸手撫著自己被他抓紅的手腕,冷冷的道:「還有,無論你怎麼想,你的確需要我來替你翻案,你們這種人,只懂得使用暴力,只有我知道該如何找出那些死亡線索。」
他沒有辦法和她爭辯,他知道她是對的,他也曉得她有多厲害,他看過她工作,聽過她給予打電話回來的紅眼員工指示,她比紅眼任何一個人都還清楚該如何搜證。
「妳不需要到現場也能做鑒識。」他知道她之前都是在紅眼公寓裏工作,他指出重點:「妳的儀器都在紅眼。」
「很不幸的,這一次需要。」她瞥視著他,冷靜的道:「案發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現場早就被破壞得差不多了,我必須親自到現場搜證,其他人很可能會漏掉必須查看的地方,我是最頂尖的,也是最有經驗的。」
他怒瞪著她。
她毫不畏懼的回瞪著那個可惡的男人,說出一個兩人都知道的事實。
「你需要我。」她說得沒錯。他為此痛恨自己。他的默認,讓她好過了一點點。
「我不可能兩手空空的回去,就算我想,武哥也不會肯。」
說到韓武麒,他就火大。
「韓他人呢?」他臉色鐵青的問,她說「我們」,那韓一定也來了。
「在飯店,他約了人見面。」她抓起乳液瓶子,再倒了一些在手上,對他的憤怒視而不見。「我負責來通知你,我們得回那個死亡現場去,不希望你擅自行動,打草驚蛇。」
這個女人,老神在在的放下了左腳,改抬起右腳,再傾身,慢條斯理的從粉紅的腳尖開始抹著乳液。
他可以看到她浴袍領口中,那若隱若現的乳溝。
握緊拳頭,他退了開來,卻移不開視線。
「你打算潛進去,對不對?」
「什麼?」他盯著她白裏透紅的肌膚,喉嚨有些發乾。
「普斯科夫的公寓。」她重複著和剛剛一樣的動作,按摩這只腳。「我們必須一起進去,太多人接二連三陸續進出那裏,會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不行!」他回過神,「妳不能進去,太危險了!」
她沒好氣的看著他,不耐煩的道;「先生,請問一下,我不去要如何搜證?我以為我們剛剛才討論過這個問題,我必須進去那裏。事實上,最好只有我和屠勤一起,他可以協助我找到需要的證據,而我可以搜集並且證明,你並沒有殺死普斯科夫!你才是那個不應該過去的人,你是個標靶,接近那裏,等於是叫人來殺你!你應該留在這裏,等待我們的消息―」
「我要進去。」他打斷她,以不容置疑的口氣,冷聲宣告。
她早知道這男人絕對不可能安分的待在這裏。
「可以。」紅紅沒再試圖說服他,只是開口同意,並且提醒他,「但要依照我們的方式,你不能獨斷獨行,你還欠紅眼錢,確保尚未付錢客戶的安全,是紅眼的最高指導原則之一。」
她說話時,身體壓得更低了一些。
他的浴袍在她身上顯得太過寬大,太過該死的誘人。
「既然如此,妳最好快點把衣服穿上。」他警告她,「如果妳冷到感染肺炎,對我們都沒好處。」
「我得先把乳液擦好,不然我的皮膚會乾到裂開。」
她不理他的規勸,繼續在身上抹擦乳液。她很清楚他在看,她就是要讓他看。不過這一回,他休想她會再次自動投懷送抱,懲死他活該!但那個男人太過聰明和自製,他轉過身,走進浴室,關上了門。那一秒,她真的很想把那瓶乳液用力朝那扇門砸過去,她費盡千辛萬苦才忍下
那股衝動,開口喊道:「我們必須到現場會合,如果你要去,動作最好快一點。」
他沒有回答,但她聽到了水聲。
她希望他正在浴室裏沖冷水澡,把他凍成冰塊。
這個想法,讓她心情好過多了。
那可惡的混帳,竟然又想趕她走,他真以為她的心是鐵打的,臉皮厚得和水泥牆一樣嗎?
要不是因為他床頭上那一整排英文羅曼史,她一定早就退縮了。這地方的熱水還是用沒有插電的保溫熱水壺裝的,她絕對不相信,這家破旅館會提供小說給客人閱讀,還剛剛好就是她擺在房裏的那幾本。
之前要進這間房,等著面對他時,說她不緊張害怕是假的。
雖然說,她不是沒被人拋棄過,可她就是不甘心被這個傢伙拋棄!
他是她第一個愛上的男人,她知道他對她並非沒有感覺,她不試上一試,一輩子都會後悔。所以,她來了。當武哥說要來討債時,她堅持要跟來。她本來非常擔心自己太厚顏無恥,如果她搞錯了他的感覺,如果他其實只是把她當成臨時的床伴,這一趟聖彼德堡之行,一定會成為她這輩子最難以忘懷的羞辱。
但那排書,給了她信心和希望。
她一進門看見它們,淚水就再次飄飛出來,那讓她想用力痛毆他,再狠狠的親吻他。
怕他再次被嚇跑,這兩件事她都沒有做,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報復他的不告而不過,既然現在她想折磨的人不在了,她犯不著繼續半裸著身子。紅紅迅速把剩下沒擦到乳液的地方擦完,脫下他的浴袍,然後套上自己的毛衣和外套、襪子和手套,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
媽呀!這鬼地方真是天殺的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8 02:02:16
第九章
這一切真是太瘋狂了。嚴風開著車,載著她前往普斯科夫的公寓時,忍不住想著。途中他一度想把車開到機場,把她丟上飛機,但她恐怕不會肯乖乖就範。就算他真的把她塞上飛機了,她大概也會在飛機落地後,立刻搭下一班飛機回來。
她從來就不是那種會安分守己,聽男人吩咐的女人。
他不相信她來這裏是因為韓的命令,雖然她堅持如此。
瞧著那個看著窗外,全身上下包得像能一一樣的女人,他真的很想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要跑到這冰天雪地的地方來?為什麼不好好待在那個安全溫暖的地方?
妳究竟在想什麼?
他很想問,但他不敢,他害怕聽到她的答案。
該死,她明明很怕冷的:-…
他把車開過一座又一座的橋,穿過一條又一條黑暗的街道。她的出現讓他喜怒交加,她不該在這裏,他拋棄了她,沒有留下一句話。握緊了方向盤,他覺得憤怒又迷惘。她應該要痛恨他才對,她應該要待在那溫暖的城市才對―但是,天啊,他該死的想念她!他想用力將她緊擁在懷中,也想對她咆哮,他想把她藏起來,藏到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另一方面卻又極度渴望她在身邊。
而她,真的在這裏。
為了他。
心口在那瞬間,抽得死緊。
不!她不是為了他,她說不是,她說她是來討債的……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認為她是偽了他而來的。
但,如果是呢?
如果她說謊,如果她真的是為了他,冒著生命危險來到這裏……或許是因為她…愛他?
心臟,因為這念頭而大力跳動著。
那是一個太過美好而危險的幻覺。
就算他有資格,就算他沒有被人通緝,那依然是一個不可能發生的奇跡。
像她這樣的女人,太過熱愛自由和所有新奇的事物,就算為了他而停留駐足,在新鮮厭過了之後,她就會對他失去興趣。天知道,他甚至連個像樣的嗜好都沒有,他是個比石頭還無趣的傢伙,她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你們這種人,只懂得使用暴力!
他的胃緊緊縮著,重得像裝滿了石頭。
她說得沒錯,一直以來,他只懂得以暴制暴,她不可能愛上像他這樣的人。
他應該要鬆一口氣,但他沒有。
普斯科夫的公寓就在前方兩百公尺處,他把車速放慢。
「妳和屠勤約在哪裡會合?」
「前面,他已經到了。」她指著一輛黑色的休旅車。
他一愣。
「你把車停河畔這邊就好,轉角那裏沒車位了,我們走過去。」
他照她的意思,停好了車。
她打開車門,走下車,然後把門關上,在他下車時,走到他身邊。
但是積了雪的馬路太濕滑,她差點摔跤,他扶住了她的腰。
「小心點。」他說。
「我應該穿著冰鞋來!」她抓著他穩住自己,有些惱怒。
「妳根本不應該來。」他說。
「我已經來了,所以你大可以閉上你的嘴。」她氣憤難平的瞪著他,帶頭走在前面,卻差點再次跌倒。又一次的,他扶住了她,不過這次他聰明的沒再開口。
紅紅仍覺得懊惱,但這一回她不再逞強,她勾抓著他的手臂,免得自己在馬路上跌得四腳朝天。
嚴風和她一起走過積了雪的街道。
雖然隔著他厚重的羊毛大衣和她身上的羽絨外套,他依然能感覺得到她的體溫透了過來。
河邊的風很大,吹得她捲曲的黑髮飛揚。
她穿了一大堆的衣服,可他仍然可以感覺得到她在發抖。
才短短幾分鐘,她的鼻子就已經被寒風凍得發紅。
這女人凍壞了。
他想伸手將她拉進懷裏溫暖她,但他懷疑她只會賞他一記拳頭。
「妳走裏面。」他開口,示意她走到內側。
紅紅沒有抗議,她真的快凍僵了。不過繞到內側後,她還是不忘勾住了他的手。他擋住了一部分的風,不過她還是覺得冷。好不容易走到那輛休旅車前,她敲了敲車門,一個男人拉開了它。那人沒有多問,只是側身讓兩人進來,才把門關上,也把那刺骨的寒風關在門外。
坐在車子裏,紅紅鬆了一口氣,可是牙齒仍直打顫。
車裏的男人泡了一杯又熱又甜的咖啡,遞給她。
她抖顫地喝著它,一邊替兩個男人介紹。
「這位是屠勤,他是嚴風。之前屠勤和靜荷出差了,所以你沒見過他。」
那男人朝他伸出手。
嚴風握住那男人的手,屠勤不像阿浪一樣有敵意,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有老婆了,他禮貌性的也點了下頭。
「嚴風要和我們一起進去。」
「OK。」屠勤縮回手,繼續看著膝上的電腦。
「情況怎麼樣?」紅紅捧著那杯熱咖啡,邊喝邊問。
「那一層的住戶,還有兩個小時才會下班回到家,時間剛好。」
紅紅深吸一口氣,放下咖啡道:「兩個小時夠了,我們走吧。」
因為位在北緯六十度,這個城市的夏季,白天最長可以達到將近二十個小時,但冬天則剛好相反,黑夜嚴寒而漫長。雖然黑夜早早就降臨,但這城市裏的人們,依然和其他地方的人一樣,一天工作八小時,雖然冬季白日短暫,他們一樣上班下班,賺錢過日子。
屠勤穿著貨運公司的制服,戴著帽子,趁著有人出來時,扛著箱子,混進了那楝公寓。
五分鐘後,她和嚴風裝成情侶,結伴上前,假裝按電鈴,然後推開屠勤沒鎖上的大門,也跟著走進公寓裏。
沒有人多看他們一眼。
紅紅和他上了樓,屠勤已經溜進那間房裏,兩個人跟著進去。要混進這裏,對他們從來就不是問題,問題在於不能開燈。
這間房子的主人兩個多月前死了,至今沒有人住,只要燈一開,就有可能有人會注意到,她需要時間,所以不能冒險開燈。
這件事,在場的三個人都很清楚。
「妳想怎麼做?」嚴風問。
她遞給他一副夜視鏡,「戴上它。」他接過手,戴了起來,室內景物立時浮現。紅紅也戴上夜視鏡,邊說:「根據FSB的內部報告,普斯科夫是在客廳被槍殺的,我請屠震入侵FSB的電腦,調過現場照片,其中有一張照到他的臉,他的眼睛是睜開的,眼中出現小淤點性出血,那是只有在被勒死時,才會出現的狀況。」
「勒死?」他有些震驚。「妳確定?」
他也看過那些照片,但他只注意到普斯科夫胸口的子彈孔,和那些鮮血。
「確定,如果我可以看到屍體,可以更確定。」
「他已經被火化了。」嚴風心一沉。
「我知道。」她脫下保暖的皮手套,戴上事先準備好的乳膠手套。「但要是我們可以證明,他在被槍擊前就已經死了,那人就不可能會是你殺的,畢竟,你若是已經勒死了他,幹嘛還要費事朝他胸口多開兩槍?」
的確,如果普斯科夫已經死了,一般人是沒有必要再朝死人開槍,只是……
「兇手為什麼要這麼做?」嚴風狐疑的問。
「因為他們來這裏時,他已經上吊自殺了。」屠勤突然開口,「他們對屍體開槍,是為了栽贓給你。」
他震懾的看著那個男人,「你說什麼?」
屠勤沒有回答,倒是紅紅嘴快的說:「我們查過了,普斯科夫得了癌症,而且已經到了末期,我們拿到了他生前的身體檢查報告。你來見他的那天晚上,他很沮喪,對吧?」那天晚上,普斯科夫喝醉了,所以他才送他回來。
他一直以為,他只是太累了。深吸了口氣,嚴風開口詢問:「如果他是上吊自殺的,在這個屋子裏,天花板上有只吊燈能支撐他的體重。」
紅紅解釋著:「栽贓你的人要把他放下來,一定要爬上去,我們也許可以在天花板或那些銅制的燈座上,採集到指紋,再用電腦比對,找出對方是誰。我和屠勤會在客廳負責搜證,你到其他房間看看―」
「客廳不是第一現場。」屠勤再次插嘴。
嚴風一愣,紅紅倒是一點也不驚訝,只問:「哪裡才是?」
「書房。」
「那我們從書房開始。」紅紅毫不懷疑的說。
「妳怎麼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嚴風擰眉。
「因為我有特異功能。」屠勤眼也不眨的說。
嚴風瞪著眼前的男人,他知道這世界上有人有特異功能,他見過,但從未看到有誰像他這樣,直接就說出來。
「哪一種?」他問。屠勤看著他,揚起嘴角,剛剛和他握手的那瞬間,他就知道這男人可以理解。「我可以感覺得到人們在物體上殘留的情緒和意念。」說著,他扛著那箱儀器,轉身帶頭走進書房。「但我的話不能當證據,所以紅紅才在這裏,我負責縮小範圍,她負責取證。」
紅紅跟在屠勤身後,賭氣的嘀咕著:「你用不著把你的能力和他說,他又不是紅眼的員工。」
「這件事和他切身相關,他需要知道我們在幹什麼。」屠勤說。
嚴風跟上,他發現自己喜歡這個公正的傢伙。
「他也有可能把我們當成瘋子。」紅紅譏誚的評論。
「他不會。」屠勤在黑暗中放下紙箱,「妳對他有偏見。」
「他之前就認為我是女巫。」她蹲了下來,從箱子裏拿出幾根鋁制的伸縮杆子,和一個巨大的塑膠套。
聞言,他忍不住開口辯解。「我當時在發燒。」
紅紅瞪了他一眼,她戴著夜視鏡,他看不到她的眼睛,不過她把頭轉向了他。
怒瞪著他,紅紅手裏熟練的組裝那些東西狀:「他還打了我一拳。」
「我做了惡夢。」他說。
「你拋棄了我!」她控訴著。
他可以聽得出來她聲音裏的憤怒和受傷的情緒。
一室沉寂。眼前這一對,散發出來的痛苦情緒,太過強烈且私人。不用觸碰他們,屠勤都能清楚感覺得到,他忍不住起身道:「我到客廳看看有沒有別的線索。」
他留下那一男一女,非常識相的走了出去。
屠勤一走,空氣更顯凝重。嚴風握緊了拳,看著那個女人,啞聲開口:「我很抱歉。」紅紅可以感覺得到,鼻頭發酸,眼眶發熱。
「不,我才抱歉!」她握緊手中的鋁杆,站起身來,生氣的說:「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會急著落荒而逃,你會選擇機率比較高的方法,你會願意接受紅眼的協助,而不是孤身一個人跑回來冒險!」
「我不想欠太多的人情。」他說。
她要哭出來了,這該死的王八蛋。「不,你只是不信任我。」她指出這個事實。
雖然身在一個龐大的情報組織之中,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某些地方,他會選擇性的相信一個人,但他不會完全信任他們。
他被訓練要不斷懷疑。
她知道自己必須要贏得他的信任,即使那意味著她必須要回到第一線,面對可能發生的各種突發狀況。
可是,縱使她早就知道他不信任她,但他的默認還是讓她傷心。
紅紅緊抿著唇,忍住快奪眶的淚,不再看他,只是搬出一台像吸塵器的機器,用一根管子接在一個巨大的透明塑膠套裏,然後拉長支撐塑膠套的伸縮杆,直到它們抵到了天花板上。
他無聲的幫她拉開其他三根支撐的伸縮杆。
塑膠套在架起來之後,從地板連接到天花板,罩住了那個垂掛的銅制燈座。
她打開機器的開關,替那封閉的空間注入含有氤基丙烯酸醋成分的超級膠水,這東西可以讓她在非光滑的物體平面上,也能取得指紋。白色的霧狀蒸氣,迅速的從管子裏吹進塑膠套之中。除了機器低頻的運轉聲,房間裏陷入完全的死寂。
你只是不信任我。
她的指控,迥蕩在耳邊。
再一次的,她清楚的讓他知道,他的離開,傷了她。
他從來就不想傷害她。
「我並不是不信任妳。」這句話,就這樣從嘴邊溜了出來,然後他知道那是真的,他信任這個女人,全心全意。
她雙手交抱在胸前,一言不發的看著前方超級膠水佈滿了那個空間,過了好半晌,才頭也不回的問。
「那你為什麼要走?」
或許他不應該承認,但他不想再傷害她,嚴風握緊了雙拳,在暗夜中,啞聲坦承。
「我被通緝,我必須先解決我自己的問題。」
「你可以要求我幫你。」
「我不想連累妳。」
她關掉了機器,轉頭看著他。「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寧願被你連累,也不想被拋棄?」
她的話讓他心跳加快,他喉嚨發乾的回答:「沒有。」
「你應該要問我。」紅紅拉下鋁杆,拆掉塑膠套,斬釘截鐵的說:「我比較喜歡自己做決定。」
他已經知道了,他想知道更多,但現在真的不是時候。
她拉來椅子,拿著工具站上去。
刺鼻的味道充塞在空氣中,那霧狀氣體已經蒸散,但在天花板和燈座上,都留下白色薄薄的一層堅硬的物體。
紅紅仔細檢查那些膠水痕跡,在燈座上和天花板發現了好幾枚指紋,她把黑色的磁粉以小刷子輕刷上去,讓它們變得更加清晰,然後加以採集。
「算你運氣好。」她低頭,跳下椅子。「如果這不是普斯科夫自己換燈泡時留下的指紋,我們就可以找到那個栽贓你的傢伙。」
「謝謝。」他說。
我想要的並不是你的道謝。
她瞪著他,喉嚨發緊,一聲不吭的低頭收拾著那些器材,他沈默的幫著她。
就在這時,屠勤拿著一張記憶卡走了進來,看著嚴風說:「我想我找到你為什麼被追殺的原因了。」
「那是什麼?」紅紅站了起來,朝他走去。「相機的記憶卡,內容是什麼還必須查看一下,但那些人到處在找這東西,他們找不到,所以才決定陷害嚴風,他們害怕普斯科夫自殺前,已經把這東西交給了你。」
這男人說得像是親眼看見。
嚴風詫異的看著他,「我以為你只能感覺到物體殘留的意念?」
「事實上,我不只感覺得到,我還看得見。」屠勤主動解釋道:「不過只限於摸過這張記憶卡的人所看見的東西。從相機取出它的人,和放進它的人,並不是同一個,我猜拍照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取出記憶卡的那一個,把它寄到了普斯科夫手裏,他看完之後把它藏了起來。」
「我們需要一台電腦。」紅紅說。
三個人互看一眼,迅速的將工具收好,分批離開,下樓回到那輛休旅車裏。
記憶卡裏的照片非常精采。雖然有許多人她都不認得,不過嚴風看得臉色發青。
她當初到那間公寓,只是抱著一絲希望,沒想到檢到了寶。屠勤開車到飯店時,紅紅讓嚴風用其中一台筆記型電腦看照片,自己則利用另外一台筆記型電腦,將指紋掃描進去,和阿震做的自動指紋比對系統聯機,比對那些指紋。電腦快速的跳動著,她讓程式自己去跑,眼角瞄到他的螢幕上,竟然出現了一張她認得的臉。
「Shit!那該不會是FSB的局長吧?」
嚴風驚訝的看了她一眼。
「我來之前做過功課。」她沒好氣的看著他,問:「我有認錯嗎?」
「沒有。」他回答,一邊快速的流覽著記憶卡裏的照片。
「你看出什麼所以然來了嗎?」她問。
「他私下和北韓的情報人員會面。」他點擊著鍵盤,記憶卡裏照片很多,超過五百多張。
她膝上的電腦在這時嗶嗶叫了兩聲,紅紅拉回視線,看到電腦已經比對出了指紋的擁有者,看著那張大頭照,她忍不住挑眉。
「嘿,這個我也認得。」
她把筆電稍微轉向,讓螢幕對著他,諷刺的調侃著。
「看,你的夢中情人。」嚴風抬起頭,看見尼古拉斯那張該死的臉。
他們一起回到了飯店。韓武麒在那裏,狄更生那老頭子也在。他們看完照片,一致同意一件事:FSB的局長把製造核子彈的鈽原料,賣給了好幾個非核國家,違反了從一九六八年就簽定的「不擴散核武器」條約,條約再明定有核國家不能直接或問接轉讓核武及其裝置和原料,且不得援助非核國家製造核子武器。
那張記憶卡裏,除了照片還藏有運輸文件,甚至有影音檔,完整證明了這整起的交易!
聯邦安全局局長直接販賣製造核彈的原料給非核國家。
這是個天大的醜聞。
「該死的,或許普斯科夫那老頭不是上吊自殺的。」狄更生咒駡著。
坐在沙發上的紅紅指出:「如果他不是自殺的,就無法解釋尼古拉斯的指紋為什麼會出現在天花板和燈座上了,總不可能那傢伙真的是去替普斯科夫換燈泡的。」
「事實上,他真的是自殺的。」屠勤替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他簽了那些通關檔,他以為那些只是普通貨物,當拿到這些照片的人把東西寄給他時,他才發現自己被設計了,加上又知道自己已經得了癌症,才乾脆一死了之。」沒有人質疑他,他們都知道他的能力。
嚴風交握著雙手,看著電腦裏的照片。
普斯科夫本來可以找他談的,但他沒有。
那個男人和他一樣,不信任別人。
韓武麒蹺著二郎腿,右手撐著自己的臉,看著嚴風道:「你們局長將這整件事,設計得讓普斯科夫百口莫辯,他們一開始就打算若事情曝光,就讓普斯科夫當代罪羔羊,誰也沒想到會有人拍下那些照片寄給他,逼得普斯科夫去自殺。
「本來普斯科夫一死,事情也就沒了,偏偏他死了之後,才有人發現了那張記憶卡的存在,我賭那個人是尼古拉斯,他可能接到情報,所以趕去找普斯科夫,誰知道他已經自殺了。尼古拉斯一定是從電腦中看到了這批照片,又從錄影的監視器中,認出你昨晚有來過,可他們翻遍了屋子也找不到那張該死的記憶卡。」
韓武麒彈了下手指,「這下事情大條了,如果你拿到那張記憶卡,依照你的個性,一定不會就這樣算了,所以也許是他自作主張,也許是高層下達了指令,他把上吊的普斯科夫,從懸吊的燈座上解下來,然後在他胸口開兩槍,製造出謀殺案,再把事情栽贓到你的頭上。
「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順便從普斯科夫的保險箱中,發現你判國的情資,捏造你的海外戶頭,接下來只要把你抓起來,然後再審問期間,讓你這個沒有半個親人的倒楣鬼,不小心暴斃就行了。」
武哥的推理,讓紅紅不自覺瑟縮了一下。
狄更生揉了揉後頸,疲憊的說:「那恐怕也是為什麼他們要一路追殺你的原故,他們以為你會逃跑,就是因為手上握有這份證據。你就像顆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所以史特拉那個老王八蛋才會派人對你窮追不捨。」
韓武麒看著臉色凝重的嚴風,問:「你打算怎麼做?」
「到莫斯科。」他開口說,「去見總統。」
紅紅心口一寒,她可以想見那有多麼危險。
總統的周圍,一定被安插了更多FSB局長的人馬。
她脫口就道:「你可以把東西寄去。」
「不行。」他斬釘截鐵的說。
話出口的瞬間,她就知道這個方案不可行,他不可能只把東西寄過去就好,記憶卡有太多的可能會在中途被攔截銷毀,或不被采信。
所以她的提議,在他反對前,就已經硬生生的斷在一半。
嚴風看著她,心口緊縮著,但仍是開口道:「我必須親自送去。」紅紅瞪著他,淚水幾乎就要奪眶。他是個軍人,他有他的自尊和榮譽,她比誰都還要清楚。他要親自送去,也一定會親自送去。
「如果事情有更高層的人在指使呢?」她顫聲問。
「我會揭發他。」他堅定的說。
所有的人都看著她,她正在讓自己出糗,她知道,卻無法阻止。
「你可能在那之前就被殺死了!」她握緊了拳頭。
「我會盡力確保這件事不會發生。」
紅紅小臉發白的瞪著那個頑固的男人,然後一言不發的起身,走進臥房裏,砰地一聲,甩上了門。
屋子裏的每一個男人,都清楚看到她臉上的淚光。
嚴風坐在沙發上,雙手緊握成拳。
他瞪著那扇緊閉的門,她含淚憤怒的小臉,揮之不去。
男人們沈默著,保持安靜。
三分鐘後,他站起身,朝那扇門走去。
沒有人開口叫住他,沒有人想,他們沒有那麼不識相。
他敲了門,但她沒有開。幾秒鐘之後,他撬開了鎖,推門走進來。她站在十二樓的飯店陽臺上,寒風撕扯著她的頭髮,她以雙手環抱著自己,看著天上緩緩流動的極光。
紅紅聽到他進來了,但她沒有回頭。
她很生氣,氣他,也氣自己。
嚴風走到落地窗前,站定。
她臉頰上,有著擦過的淚跡。
那讓他心痛不已,但他不敢靠近,他沒有擁抱她的資格。
「你為什麼一定要去?」
她知道答案,依然忍不住想問。
「有人為了這個情報,喪失了性命。」他把手插在口袋。「如果沒有人阻止,將來會有更多的人送命,這件事只能到我為止。」
「狄更生可以送去。」她的語音沙啞,微顫。
「他是負CIA的人,不是FSB的。」他看著她道,「這是FSB的事。」她的理智可以理解,但她的情感不行。風,好冷好冷。即使穿著毛衣,她還是覺得莫名的冷。他沒再開口,沈默的站在她身後。
這裏的黑夜,並不如她想像的那般寂寥,極光偶爾會出現在這城市的上方,富麗而多彩,在星空下流動,如冷火一般。
她可以感覺得到他的體溫,就在身後。
這個男人靠著尊嚴、榮譽和責任感,一路走到現在,她不能剝奪它們,他需要去做那件事。
她很清楚,因為她也是那樣的人。
這可惡的王八蛋,和她一樣,相信那虛無的正義。
就算有可能會死,他還是會義無反顧。
熱淚,不覺盈滿眼眶。
「很久以前,有人告訴我,只要看過綠色的極光,就會得到幸福。」
他沒聽說過這件事,只能保持著沈默。
「你看過嗎?」她在七彩的極光下,問:「綠色的極光。」
他清楚她在做什麼,她在和他要保證,在和他要一個希望。他不該給她,他不該讓她對他懷抱希望,但他也和她一樣需要希望看過那整片從天而降,如簾幕一般,美麗的綠色極光。他應該要保持沈默,卻依然開了口。「看過。」
短短兩個字,幾乎被風打散,但她聽得很清楚。
紅紅抿著唇,回過身,忍著淚,凝望著他。
「再問一次,問我為什麼要來這裏。」
那是他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
嚴風看著眼前這嬌小卻勇敢的女人,胸口一陣緊縮。
「我以為妳說妳是來討債的。」
「我說謊。」她二話不說的承認。
不自覺地,他屏住了呼吸,站在極光下的她,美得不可思議。
他張開嘴,啞聲開口,詢問她要他問的問題。
「妳為什麼要來這裏?」
「因為我愛你。」
因為我愛你。這句話,有若晴空響雷,迥蕩在他腦海中。她的眼中有淚,粉唇微顫,但語氣堅定。「我愛你。」她又重複了一次。
他無法動彈,像陷入奇幻的魔法之中。
「打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會走。」她站在寒風中,和他坦承道:「你想要我,我也想要你,我們都成年了,你給我安慰,你提供我溫暖,我很清楚,那只是暫時的。我知道你會走,所以我對你並沒有什麼期望,我們並不是情侶,也沒有在交往,我並不奢望什麼天長地久、海誓山盟。」
這串話,讓他心口一縮。
紅紅抿著唇,自嘲的扯了下嘴角。「你會走,我一直都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多話的人,你住在遙遠的異國,和我的生活差了十萬八千里,你離開之後,我們或許一輩子不會再見面。我以為和你在一起很安全,我以為把我的恐懼和你說很安全,以為說了之後,我會好過許多,以為你走了之後,我可以繼續過我的生活,但事情並沒有照我所想的進行:-…」
隔著一公尺的冷空氣,她直直的凝望著他。「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因為你不只聽我說而已,你趕走了我的惡夢,你懂得我的傷痛。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你讓我覺得自己是珍貴的,值得被疼愛的,你把我的自信,還給了我。」
他沒有那麼好,她本來就是珍貴的。
他想告訴她,卻無法開口,他還沒有贏回他的榮譽,還不夠資格回應她,要求她等。
所以,他只能屏住氣息,握緊拳頭,聽她說。
「我本來只是想把你當做傾倒心理廢物的垃圾桶,一個萍水相逢的過客。我以為我能做得到。你應該只是個男人,一個提供我溫暖,又不會傷害我的男人。」
她的字字句句,隨著寒冬陣陣的強風,敲打在他、心上,但每一個字,卻都像燒紅的鐵,在心上烙下印痕。
紅紅看著那個僵硬的站在原地的男人,她知道他在解決這件事之前,不可能給她回應,但是她一定要把話講清楚。
他這一趟的風險,非常高。
就算有紅眼做後盾,他還是可能會受傷,甚至死亡。
她不想讓自己後悔,所以她拉下臉來,和他告白。
「然後你走了,我才敢和自己承認,那天晚上,我交出來的,並不單純只有那些莫可名狀的恐懼、懷疑,和惡夢……」她走上前,抬手撫著他冷硬的臉,撫著他薄情的唇,迎視著他痛苦深邃的黑眸。「還有我的心。」她說。
她那雙美麗的黑眸中,有著烈火一般激昂的情戚,驅散了寒凍。
不自禁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寒冷的空氣裏,有著她火熱甜美的芬芳。
「我愛你。」
她仰望著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揪住了他的衣領,將他硬拉了下來,狠狠的開口:「所以,你給我好好聽清楚了,你可以不用現在回答我,你也可以繼續假裝不知道,但你若是敢在回答我之前死掉!」
她憤怒的眼裏,有著淚光,一字一句的威脅道。
「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她是個不可思議的女人。丟下了那句威脅之後,她放開了他,轉身就走。
他想抓住她,但他不能給她,她想要的回應,現在還不行。所以他只是伸手巴著火紅的臉,試圖控制狂猛的心跳,繼續站在陽臺上,沒有再去打擾她。她沒有要求他別的,她只要他活著。他不曉得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對她的情感,滿溢胸中。
天上的極光,不斷變幻著。
懷抱著希望,他仰望著它們,讓她的話包圍住他,直到深夜。
他知道,他會盡一切力量活下來,給她答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5-28 02:03:32
第十章
北極星,比她想像中還要黯淡的多。一早醒來,天還未亮,他們就整裝出發,離開那佈滿了河道和橋樑,號稱「北方威尼斯」的聖彼德堡,開車前往莫斯科。狄更生那老鼠頭子,利用他的管道,查出了俄羅斯總統的行程。
「他今天晚上會參加一場慈善晚會,你們到了之後,住進這間飯店,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們一到,就會有人送邀請函過去馮。慈善晚會七點開始,不要遲到。」
除了開車的屠勤,另外兩個男人趁能睡時,全在車上閉目養神,她則看著窗外。
幾個小時的路程過去,她已經開始認得那座永恆不變的星辰,它一直在那裏,天上的世界彷佛繞著它在轉動。
她希望世界是繞著她在轉動的,不過她早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從後照鏡中看著後座那個男人,她自嘲的想著。
沒關係,反正山不來就我,我便來就山。至少他沒有再次逃走的跡象,目前還沒有。當他聽到她也要去莫斯科時,甚至沒有反對。她不曉得這種反應是好是壞,不過幸好他沒反對,因為她絕對不想被強制留在安全的地方等消息,那會懲死她的。
途中,她閉上眼睡了一下。
車子停下時,她醒了過來,外面是加油站。
發現還沒到莫斯科,她沒起身,繼續窩在有暖氣的車子裏睡覺。
車子加好油後,屠勤把車子停在旁邊的停車場,三個男人分別去上了廁所,以為她還在睡,沒人試圖吵她。
武哥和嚴風先回來,她聽到他們在車外談話的聲音。
她本來並沒有打算偷聽,但他們的對話透過車窗,自動傳了進來。
「實話說,我以為你會反對她加入這次行動。」
「我沒有資格反對。」嚴風一扯嘴角,「你也沒反對,不是嗎?」
「她並不是三腳貓,她很清楚她在做什麼」
「那是因為我知道反對也沒用,她決定的事,就算天塌下來,她還是會勇往直前。」韓武麒笑看著那個男人,喝了一口熱咖啡,調侃道:「她那頑固的個性,你應該比我還清楚,你才是那個被她纏上的人。」
這可惡的王八蛋,平常虐待她,現在竟然還在背後說她壞話。紅紅不爽的在心裏咒駡著,卻聽到嚴風開口同意。
「她是很頑固,但是--…」他語音沙啞,然後低聲說了一句俄文。
什麼?該死,這男人說了什麼?
紅紅好奇得要命,差點忍不住張開眼睛,打開車門問他。
她忍著那股衝動,想聽後續,偏偏韓武麒那傢伙卻沒有追問,她拉長了耳朵,卻只聽到武哥用俄文問了他一長串的話。
好極了,這兩個臭男人,竟然開始用俄文交談起來!
紅紅懊惱不已,她真是受夠了一直處於這種鴨子聽雷的狀況,等她回去,非得找時間把俄文學好不可。
就在她暗自不爽,睜開眼想偷看時,車門被人拉開,她慌張的想閉眼裝睡,但仍在那瞬間和武哥在後照鏡中對上了眼。
她臉一紅,他則露齒一笑。
紅紅不理他,尷尬的閉上眼,卻忘不了剛剛他們的對話。
可惡,嚴風剛剛到底說了什麼?一路上,她好奇得要命,又不能直接開口問,真是悶到了極點。好不容易,車子終於到了莫斯科,為了掩人耳目,她和武哥先在飯店門口下車,屠勤和嚴風則把車直接開到飯店的地下停車場,再搭電梯上來。她和武哥在櫃檯登記入住時,他故意逗她。
「妳不好奇我們剛剛說了什麼嗎?」
「不好奇。」她口是心非的說。這男人天生嘴賤,她才不想自投羅網。
「一點都不好奇?」
「一點都不。」她嘴硬的丟下這句,轉身朝電梯走去。
「妳不好奇才怪。」韓武麒笑咪咪的跟在她身後,老神在在的道:「如果妳答應用相同的條件,再和我簽兩年工作約,我就告訴妳,他說了什麼,怎麼樣?」
可惡,這傢伙真會趁火打劫!
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心動了一下。
但下一秒她就清醒過來,她走進電梯裏,按下樓層鍵,瞪著他說:「我不要。」
「妳確定?」他跟著走進電梯裏,挑眉笑問。
如果可以,她真想讓電梯門狠狠夾他一下。
紅紅瞪著這個卑鄙的傢伙,「如果他想和我說什麼,他會自己來告訴我,他不想說的事,我也不想從別人嘴中知道。」
「好吧。」韓武麒聳了下肩,安靜了幾秒,跟著又開口問:「一年呢?」她頓了一下,才回神開口咒駡他:「你這個人真的很糟糕耶!」
「謝謝稱讚。」他笑著走出打開的電梯門,「不過妳得承認,妳剛剛的確考慮了那麼一秒,這表示我的條件很吸引人啊。」
「小嵐一定是瘋了,才會看上你這邪惡的鐵公雞。」
「她沒有看上我。」他用卡片鑰匙把房間打開,回頭得意洋洋的說:「是愛上了我。」
「是喔,在你死纏爛打二十年之後嗎?」她諷刺的說。
「事實上,我只花了十二年。」韓武麒開口糾正她。
紅紅翻了個白眼,「那還不是差不多。」
「哪有差不多,二十年和十二年差很多。」
她走進門,放下行李,忍不住嘀咕:「如果他要花那麼久才想通,我一定先拿槍斃了他。」
慈善晚會七點開場。
六點時,在狄更生的安排下,他們幾個人有了新的身分。屠勤和武哥成了端酒的服務生,她和嚴風變成了一對剛抵達莫斯科的華裔富豪夫妻,從原來的普通房間,偷偷換到了總統套房。這對夫妻是狄更生長期經營的一條線,身分和經歷都非常完整,總之一句話,就是有錢,因為這次事情牽涉核武問題,所以才特別出借給他們用。
她在這種場合是完全陌生的面孔,所以不需要改變樣貌,不過嚴風就不一樣了。
她化好了妝,穿好了衣服,坐在客廳等著男人們穿好衣服,改變裝扮。
然後,一名頂上微凸的陌生老頭,從臥房裏走了出來。
她嚇了一跳,差點對他舉槍,直到她看見他那雙眼。
紅紅認出他來,呆了一呆,「嚴風?」
「該死,妳是怎麼認出他的?」韓武麒跟在那老頭身後,一臉扼腕,「我還以為這次造型做得很成功。」
她張口結舌的瞪著那個老頭,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下一秒,她忍不住爆笑出聲。
天啊,這實在太神奇了。
那個英俊的男人,戴了一頂幾可亂真的地中海型凸頭的假髮,還利用特殊化妝的技巧,把眼角往下拉,然後在額頭、眼角和嘴角都製造了皺紋,貼上了假鬍子,最後在有著六塊肌的堅實腹部上,裝了一個用矽膠做的大肚脯。
這男人從頭到尾都換了個模樣,若不是早知道是他,她真的會認不太出來。她笑到眼淚都飄出來,「老天,你們從哪替他弄來的肚子?」
「狄更生派人送來的。」屠勤笑著回答,非常慶倖自己只需要打個領結,穿上服務生的制服就能過關。嚴風看著她,眼裏也有著笑意,狀似無奈的說:「在他的劇本中,我是個娶了年輕美女的色老頭。」
她走上前,勾住他的手,笑道:「而我是個見錢眼開的美少婦。」
「沒錯。」嚴風微揚嘴角。
「怎麼樣,他這德行還行吧?」韓武麒挑眉問。
「行,當然行。」她擦去眼角的淚,笑著說:「走吧,讓我們送禮物去。」
「待會見。」她回頭和屠勤及武哥揮了下手。
「待會見。」他們倆異口同聲的回答。
等到那一對離開了,韓武麒問:「好了,現在呢?」
「我們得把餐車推回廚房,然後到宴會廳去端酒。」屠勤笑著回答。
「聽起來還不錯。」他把剛剛大夥吃完的空盤子,收進餐車裏,不忘問道:
「對了,你有和狄更生確認我們兩個端盤子的打工錢嗎?」
「我問了。」早知道武哥會計較這個,屠勤好笑的說。
「他怎麼說?」韓武麒推著餐車走出去。
屠勤跟在他身後,,神色自若的關上房門。「他叫你從這次的開支裏扣。」
「你看起來真是銼。」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裏,
紅紅拿著一杯金色的香檳,不忘評論,「一副酒足飯飽、肚飽眼皮鬆的模樣。」
「我知道。」嚴風看著綰起長髮,穿著酒紅色的露背晚禮服,美得不可思議的紅紅,拿起桌上一塊小餅乾,塞到嘴裏,扮演著貪吃的老饕。「我說過,我會儘量保住我這條小命。」
紅紅心頭一緊,不自覺握緊了他的手。
他和她十指交扣,胸中莫名暖熱。
「總統七點五十會到?」她和他確認。
「對。」嚴風開口:「他會停留四十分鐘,上臺演講,然後在八點三十分離開。」
狄更生安排好了,因為他們扮演的這一對夫妻,捐給了主辦單位超過三千萬美金的捐款,主辦者會介紹他們給總統認識。
就在這時,門口那邊起了小小的騷動,在大批特勤人員的護衛下,俄羅斯的總統微笑著走了進來。他看到了一個眼熟的男人。「該死。」這句不是他罵的,是紅紅。她也看到了那人,不禁低聲咒駡道:「我不知道FSB的局長也出席這場宴會。」
「我也不知道。」他說。
「你的夢中情人也來了。」她咕噥著。
「尼古拉斯不是我的夢中情人。」他放下酒杯。
「現在怎麼辦?」她跟著放下香檳杯,有些緊張的問。
他們本來是打算在被介紹時,直接把東西送到總統手中,然後讓他看手機裏的照片,順便和他說明情況,只要一兩分鐘就可以搞定。問題是現在那位FSB的局長根本和馬屁精一樣,死黏在那位大人物身後,就算他們能交東西出去,要如何把話講清楚?
「微笑。」嚴風冷靜的開口,然後挽著她迎上前去。
微笑?OK,沒問題,只要她的心臟不要跳那麼快,就絕對沒問題。
雖然驚得快心臟病發,紅紅仍鎮定的露出微笑,勾著他的手,陪著他一起走上前。
本來,她很害怕他會被認出來。但那些人並沒有把他認出來。當主辦者替總統介紹她和他時,嚴風伸出了手,握住總統的手,湊上前,和那位現任大人物說了一句話。雖然就站在旁邊,她聽不到他說了什麼,旁邊的人不斷在拍手,雜音太多,但她看得出來,那位大人物眼中一閃,但他維持著笑容,然後接著和她握手,並對她點頭微笑問候。
她有聽沒有懂,只是保持著微笑,然後嚴風帶著她退了開來,讓那位大人物繼續前進。
「就這樣?」遠離那群人之後,她不安的悄聲問:「你和他說了什麼?你把東西交給他了嗎?」
「還沒。」嚴風拍拍她緊張的小手,「我說了他情婦的名字,然後叫他去廁所。」
「什麼?」她呆了一呆,差點回頭去看那位據稱非常愛妻的政治人物。「他有情婦?」
「嗯。」他神色自若的領著她,走回自己的餐桌位子,邊道:「我去一趟廁所,妳別亂跑。」
「廁所?你要怎麼搞定那些特勤人員?」
「他自己會搞定的。」嚴風朝她微笑,安撫她。即使裝扮成這副老頭的德行,他的笑容還是能讓她心跳加快。他低下頭,親了她臉頰一下,在她耳畔低喃了一句俄文,然後轉身離開。
紅紅有些驚慌,仍保持著微笑,力持鎮定的坐了下來。
韓武麒在這時端著一打香檳晃了過來,非常恭敬的問。
「夫人,香檳還需要嗎?」
她擺擺手,示意他收走桌上的空杯,然後抓起他盤中的另一杯香檳,喝了一口,在他彎腰靠近時,悄聲重複嚴風剛剛說的那句發音,問:「yaliwubliwutsibia是什麼意思?」
「那屬於他得自己告訴妳的範圍。」他微微一笑,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問:「他去哪裡?」
「廁所,交貨。」紅紅直視著前方,故作輕鬆的輕啜著酒,只有天知道她有多緊張。
「放心,他們不會把大便大到一半的人趕出來的。」韓武麒微笑開口。
這男人有夠沒水平,不過他這句話讓她安心了一點。
他直起身子,走到下一桌用下巴召喚他的貴夫人身邊。嚴風離開後,沒有多久,她注意到總統也跟著往男廁移動,特勤人員也跟了進去,但那位FSB的局長沒有,他在主桌上坐了下來,看起來沒有異狀。然後,就在這時,她發現尼古拉斯不見了。她不動聲色,飛快的搜尋廳內,武哥在隔壁那一桌,屠勤在靠門口處,整座宴會廳都沒看到那傢伙。
心跳,在瞬間加快。
她手心冒汗,再次仔細的搜尋廳內,終於看見那王八蛋,他瞪著男廁的方向,而且正往那裏走去。
該死,那傢伙和嚴風是同事,共事相處了好幾年,他一定是起了疑心。
眼看他就要消失在轉角,紅紅來不及通知其他人,當機立斷的站起身,穿越人群,跟在那男人後面。
她盡力維持著優雅,匆匆走過募款餐桌,終於來到那轉角。
前方是一個T字型的走廊,她先前看過地圖,底部左邊是男廁,右邊則通往女廁,那些特勤堵在岔路口,但是尼古拉斯是FSB的人,他們認得他,不會阻擋他的。
她不能讓那男人進廁所,所以她加快了腳步,只差沒用跑的。好不容易趕到了岔路口,好死不死,嚴風卻在這時從男廁走了出來,她還是慢了一步。兩個男人在廁所門口撞見,對到了眼,就那一眼,尼古拉斯伸手欲抽槍,嚴風動作比他快,先是揮出一記掌打,擊打他的下巴,順勢用左手直接將那王八蛋的槍給打落。但守在廁所外的特勤人員的反應也很快,一見有狀況,立即衝上前,舉槍對著嚴風。
「不准動!」
嚴風快速的舉起雙手。
尼古拉斯蹲下身,朝特勤喊道:「他是刺客!」
雖然聽不懂男人們喊什麼,但她用看的也看得出來,那王八蛋找到了機會,撿回了地上的槍,想趁亂朝嚴風開槍。除了安全人員,所有進場的人士都不准攜帶武器,她身上沒有任何武器,嚴風也沒有。
她衝了上去,撩起開枚的裙襬,及時抬腳踢歪了尼古拉斯持槍的手。
但子彈還是被擊發了,幸好只命中天花板。
槍響迥蕩在走廊中,她聽到宴會廳那裏因此傳出驚慌的騷動。
嚴風迅速被特勤人員壓倒在地上。
因為那些特勤人員太過粗魯,混亂中,他的假髮掉落,假肚脯也因為衝擊從他的襯衫中掉了出來。
尼古拉斯還想試圖開第二槍,但總統走了出來,「住手!」這一句話,和嚴風已經從廁所裏出來的事實,讓尼古拉斯領悟到大勢已去,他眼裏閃過一絲狠勁,突然回身抓住紅紅,將她挾持在身前,用槍比著她的太陽穴。該死!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她是很想閃躲反抗,不過這傢伙有槍,她還不想死,只能被他硬抓著擋在身前。
「放開他,他是我的人!」總統朝特勤揮手,制止他們壓制嚴風,然後看著尼古拉斯,冷聲道:「把槍放下,轉做污點證人,我會讓法官從輕量刑,饒你不死。」
饒他不死,但要關一輩子。
他們都知道這事實,尼古拉斯遲疑了一秒,然後冷著臉拒絕:「不。」
丟下這個字,他發狠拖著她往後朝電梯移去。
重新獲得自由的嚴風,迅速起身追上,卻不敢太靠近。
「尼古拉斯,放開她!」
他的威嚇沒有收到效果,反而讓尼古拉斯更用力的勒緊了紅紅的脖子。
紅紅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只能被尼古拉斯硬拖進了電梯裏。
他按下關門鍵和最高的樓層,她在電梯門關上那瞬間,看見嚴風跑了過來,武哥和屠勤也趕到了。尼古拉斯又想對嚴風開槍,她抬腳用力踢向電梯門,讓挾持她的男人也跟著失去平衡。在那一秒,她和嚴風對上了眼,他的眼裏有著深深的恐懼。
然後,門關上了。
她成功的使尼古拉斯失去了平衡,但只有那麼一瞬。
他依然用手臂箝著她的脖子,還拿槍柄狠狠的揍了她側腹一拳,紅紅痛叫出聲,差點把膽汁給吐了出來。
「妳他媽的給我安分點!」
「我聽不懂俄文!」她喘著氣,以英文開口。
他用槍口抵著她的臉,改用英文道:「再亂動,我就替妳的臉開洞!」
不想被毀容,她迅速舉高雙手,表示服從。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嚴風被她的行為嚇得心跳差點停止。下一秒,他立刻回身,朝那些特勤人員要武器。
「槍。」
特勤人員遲疑了一秒,總統迅速的道:「把槍給他。」其中一位把槍丟給了他,嚴風抓了槍,回頭確定電梯上下的方向,然後朝韓武麒喊道:「另外兩部電梯。」
「我知道,」韓武麒迅速道,「我會處理。」
「我去另外一邊的樓梯。」屠勤轉身跑開。
嚴風聞言,頭也不回的衝向樓梯間,飛快往上攀爬。
他知道韓會停下那兩部電梯,防止尼古拉斯中途又搭電梯下來。他聽到總統要特勤人員協助他的命令,但他沒時間停下腳步等他們的支持;那些人的第一優先是保護總統,他不期望得到太多的幫忙。
這楝毫華飯店頂樓有直升機,提供給最頂級的客人使用,所以尼古拉斯才往上跑,只要上了頂樓,那王八蛋就能挾持紅紅逃走。
他用最快的速度,直接衝上了頂樓。
頂樓的門是開著的,狂風灌了進來,送來一記撕裂他心臟的槍響,和紅紅的驚叫。
不!
他無法呼吸,抓著槍衝出去,只見尼古拉斯仍挾持著她,直升機停在停機坪上,機門尚未打開,但一名穿著制服的男子已經捂著腹部,中槍倒下。她還活著。雖然狀況不是特別的好,但她還活著。他喘了一大口氣,舒緩心口的疼痛。她被尼古拉斯抓在身前,他無法確信開槍打尼古拉斯時不擊中她。
嚴風舉起槍,當機立斷,選擇連續開槍擊壞那架直升機的尾翼。
巨大的槍響,回蕩在黑夜中。
紅紅回過頭看見了他,尼古拉斯也是,發現他幹了什麼好事,他憤恨的咒駡出聲,迅速把槍口抵回紅紅腦袋。
天上飄下了雪,雪花在風中勁揚,狠狠的打在他臉上。
「尼古拉斯!」嚴風握緊了槍,對準著他,在風雪中,出聲喊道:「你不要一錯再錯!」
「你應該早就死了,你這該死的混帳!」尼古拉斯憤怒的描著她的脖子,對著嚴風低咆。
「你逃不掉的。」他握著槍,對著那該死的王八蛋,朝前再走一步,冷聲道:「事情已經結束了!」
「你給我站住,再過來,我就宰了這賤人!」
尼古拉斯勒緊了她的脖子,槍口用力的抵著她的太陽穴,她相信她臉上一定已經被印出一圈紅痕。
「把槍放下!」嚴風再一次的警告他。
「不!你才要把槍放下!」尼古拉斯紅著眼,威脅他,「快放下!」風雪越來越大了,還開始夾雜著雨水。
風雨漸漸的洗掉了他臉上的特殊化妝,打進了他敞開的襯衫內;特勤人員在剛剛壓制他時,扯破了他襯衫的扣子,他冷得想打顫,但他知道紅紅比他更冷。
她身上只穿著一件露背晚禮服,冰冷的雨雪被強勁的風勢吹到她裸露的肌膚上,她全身止不住顫抖,吐出的氣息都成了白霧。
嚴風看著紅紅,她全身都濕了,知道再這樣僵持下去,她不被打死,也會因為得到肺炎而凍死。
紅紅被尼古拉斯挾持在身前,露出來的地方只有一部分,在風雪中,他不確定不會誤傷她。
「快把槍放下!」尼古拉斯大喝。
嚴風知道他對自己懷恨在心,尼古拉斯想殺他。
紅紅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然後她看見嚴風放下了槍。
「該死!你別聽他的!」紅紅氣惱的喊著:「他需要我當人質,他不會殺我的!」
「妳閉嘴!」尼古拉斯再用力勒住了她的脖子,瞪著嚴風道:「把槍扔過來!跪下!」他毫不遲疑的把槍扔開,然後看著她,跪了下來。紅紅不敢相信的看著那個跪下的男人。
他這一跪,讓她心痛不已。
他直視著她,眼裏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淚水,在那瞬間迸出眼眶。
即使聽不懂他們的對話,她依然知道,這個驕傲的男人,為什麼要扔掉槍,為什麼要跪下―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為了她,他可以拋棄自尊,可以被羞辱,可以犧牲他的性命!
風在吹著,白雪夾雜著雨水,在夜空中翻飛著。
她隔著風雪,和他對望著。
然後,她發現,他並沒有放棄,他眼中有著堅定且旺盛的生命力。
相信我。
看著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她幾乎可以聽到他說出口。
就在這時,尼古拉斯移開了抵著她太陽穴的槍口,瞄準他。她相信他,所以在那千萬分之一秒,她抬手抓住盤起頭髮的髮簪,抽出它,緊緊握著,狠狠的往尼古拉斯箝住她脖子的那只手臂的手掌插下。鑲著紅寶石的白金色髮簪,穿過了他的手掌,尼古拉斯痛叫出聲,紅紅抓住機會掙脫他的箝制,立刻往前趴倒。
「妳這賤―」尼古拉斯把槍口對準她,咆哮著,卻沒罵完那句話。
她回頭,只看見那傢伙瞪大了眼,他的脖子上,插著一把銀色的餐刀。
刀子是嚴風射出來的。
尼古拉斯一手捂著血流不止的脖子,一手依然拿著槍,跟鎗的跪倒在地,卻仍不甘心的試圖朝她開槍。
銀光在風雪中一閃,另一把餐刀正中他持槍的手,讓他鬆開了槍。
尼古拉斯發出不甘心的嘶吼,但那只是讓他頸上的傷口流出更多的血。
就在這時,那些慢半拍的特勤人員終於紛湧而至,將那男人壓倒。
紅紅坐在地上,瞪著那個可怕的男人,依然有些驚魂未定,然後一隻大手,覆上了她的肩頭。
她嚇了一跳,回過身,看見嚴風,反射性的朝他伸出了手。
他跪了下來,緊緊擁抱著她。
天啊,這女人又濕又冷,又嬌小,他不知道她哪來的力量和勇氣……他只差那麼一點,就失去了她。這認知,幾乎要掏出他的心肺。
「你從哪弄來那些刀?」她顫抖的問,依然心有餘悸。
「餐桌上摸來的,我放在外套口袋裏,以防萬一。」他粗聲回答,收緊了雙臂,「該死的,妳把我嚇死了!」
「你才把我嚇死了!」她回抱著這個男人,淚流滿面,緊抱著他。一想到剛剛他丟掉槍,跪下來的那瞬間,她就覺得一陣膽寒,不覺一邊吻他,一邊罵他:「天啊,你這笨蛋!笨蛋……」
她的勇敢和真情,讓嚴風心頭一緊,眼眶不禁微濕,他擁抱著心愛的女人。
她喘著氣,揪著他的衣領,又氣又惱的問:「可惡,不要說我聽不懂的話,yaliwubliwutsibia到底是什麼鬼意思?」
「我愛妳。」他扶著她的腰,愛憐的抬手撫著她的小臉,啞聲解釋:「是俄文的『我愛妳』。」
紅紅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的看著他。
「妳是我的天使。」差點失去她的恐懼,突破了他的心防,長久以來,積壓在心中的情感,化成言語,像脫韁的野馬,奔騰而出。「我愛妳,我不想失去妳,請妳嫁給我。」
「什麼?」她呆看著他,小嘴微張,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說的話。嚴風看著懷裏的女人,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我一直以為,我必須要贏回我的榮譽,才有資格贏得妳;但我錯了,我沒有辦法忍受失去妳。或許我不夠好,或許這樣太自私,但我需要妳,妳讓我找到回家的方向……」
胸中的心,被他的話,漲得滿滿的。
他低頭親吻她,捧著她的小臉,粗嘎低喃道:「因為,妳就是家。」
淚水飄飛出眼眶,放肆奔流著,她捂著唇,卻止不住嗚咽。
「所以,請妳嫁給我,好嗎?」
「好--…好…」她淚流滿面,又哭又笑的點頭,抬手捧住他冰冷的臉,攀著他強壯的肩,仰頭親吻他。
他心頭一熱,跪在風雪中,熱切的擁吻著這奇跡般的女子。
那火熱又深情的吻,讓紅紅完全忘了旁邊還有其他人的存在。
城市裏,燈火閃爍。
風在吹著,雪在下著,雨不停。
但,她和他的心是暖的,從來未曾如此溫暖過。
陽光,微暖,好輕。莫斯科四月的天,雖然出了太陽,還是有些冷涼。他走出門時,她一眼就看見了他。紅紅穿著羊毛外套,佇立在廣場前,看著那個穿著軍服的男人,走下階梯,朝她而來。
一身軍裝的他,顯得特別英姿煥發。
他胸前掛滿了勳章,她只認得在他左胸那高於所有獎章的那個。那是他最新得到的金星獎章,是由俄羅斯聯邦總統親自授與,那是一個特殊的榮譽,一個隻頒發給英雄的獎章。
經過了好些日子的折騰,他終於協助政府把所有的事情都查了清楚。尼古拉斯被送醫,留下了一條小命;本來想逃走的FSB局長被屠勤和武哥制住,遭法院判刑,其他共犯也一一被逮了出來。
她站在原地等他,卻忍不住對著他微笑。這個男人,黃色的肩章上已經有著三個星星,他已經是個上校,她知道,如果他繼續留在這裏,他很快就會成為少將。不過這一切都已經成為幻影了,因為這男人剛剛走進去,就是為了親自和總統遞出退役申請。
武哥那卑鄙的傢伙,在加油站那裏,就是在要求他加入紅眼。當時嚴風承諾,只要能活下來,他就會到紅眼工作,只為了和她在一起。
剛聽到這件事時,她超想跑去找那無恥的傢伙算帳的,因為韓武麒竟然騙嚴風,說她和紅眼簽了十年的賣身契,至少要再過七年才能離開,所以嚴風也跟著簽了那個工作契約。
十年耶,她就和他說過她只是兼差的了,這男人還傻傻的信了韓武麒那沒心沒肺的傢伙。
當他來到眼前,她歪著頭,笑問。
「你真的不想要等著當將軍嗎?」
「不想。」他低頭凝視著她,深情的道:「我只要有妳就夠了。」
唉,這男人,現在每次開口,都聽得讓她心都快化了,教她怎能不愛他?
不過,怕他心有疑慮,她還是忍不住再問。
「你確定?你知道,其實你可以不用理武哥!」
嚴風知道她在想什麼,低下頭,在光天化日的大街上,親吻她,打斷她的話,也吻掉她殘存的不安。直到她被吻得暈頭轉向,差點站不住腳,他才貼著她的額頭,微笑開口:「我非常確定。」
「什麼?」她緊抓著他筆挺的軍服,茫茫然的問。
她那可愛迷糊又性感的模樣,讓他笑出聲來。
「確定我愛妳。」他說。
紅紅回過神來,紅著臉拍了他胸膛一下,「討厭。」
他不以為意的伸出手攬著她的腰,笑著離開那座政府大樓門前,往機場走去。
「走吧,我們回家。」
她窩在他懷中,仰起頭,撒嬌似的道:「喂,你再教我一次,俄文的我愛你怎麼說。」
「闖崗乙6細乙『0發。」
「呀魯布魯提比亞?」她擰著眉問。
她把字念成一團了,他笑著,再說了一次。
「呀―魯布魯提!比亞?」他帶著笑,不厭其煩的教著她。
「啊,好討厭,我不要念了,好難念啊,我的舌頭都快被咬斷了。」雖然嘴裏抱怨,她還是繼續道:「啊!魯!嗚魯!提依比亞?」這一次,他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惱羞成怒的拍打著他,卻還是不肯放棄。
「呀魯布―魯提―比亞?」
他捺著性子,繼續教。
「其實我有念對吧?」她揚起小臉,不甘心的瞪著他問。
「沒有。」他很遺憾的看著那個小女人。
「總有一次有對吧?」
「沒有。」
「可惡。」她咒駡著,不過還是堅持要他教會她。
一路上,她試了又試,他則笑得停不下來,一直到他和她飛越了千山萬水,回到了紅眼,她還是一再試著念對那句話。
雖然她從沒念對過,但他想,他一輩子也不會厭倦聽她重複它。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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