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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櫻雪]專情總裁舊情人(向陽逢春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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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4 23:33:14
標題:
[舞櫻雪]專情總裁舊情人(向陽逢春之二)[全文完]
專情總裁舊情人
(向陽逢春之二) 作者:舞櫻雪
她被騙了!
這傢伙根本是來搞破壞的!
再次相見,她很識相的跟他裝不熟,
他卻在重要會議上抖出她這個舊情人,
並自以為恩典的把她家除舊布新,
還不忘擺張照片在床頭供她「膜拜」,
甚至眾目睽睽拉她就吻,宣告所有權,
老天──他到底是想怎麼樣?!
當年是他冷漠相對的宣告Game 
現在卻又莫名來打亂她平靜的生活,
她可沒勇氣再跟他這個大少爺玩遊戲,
沒想到他非但沒放棄還改變策略,
先是回憶雨季甜蜜,再重溫昔日濃情,
害她差點招架不住的舉手投降,
只是,這自大的沙文豬有沒有搞錯?
明明當初是他投奔新歡拋棄舊愛,
現在竟還敢說會原諒她的紅杏出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4 23:34:20
又見面嘍!
舞櫻雪
嗨,我是舞櫻雪,很高興又見面了,這就代表親愛的讀者大人又捧了我的場,感恩吶——
我承認,夏天是個充滿活力的季節,什麼都好,就是天氣太熱了,我很怕熱,總覺得天氣一熱,得連腦袋都快融化,現在秋意已濃,接著就是冬天,秋天冬天我都喜歡。
以前我還滿耐冷的,冬天的時候都穿長度差不多到膝蓋的裙子,可是自從減肥減了八公斤之後,就變得很怕冷,怕冷的程度連自己都想笑。
啊,原來,原來脂肪是很實用,很有御寒效用的,不好意思,以前是我誤會你了。(不過,既然分手了,就別回來了。)
《專情總裁舊情人》是「向陽逢春」系列的第二本,第一本講的是前世今生,這一本講的是前情舊愛。
讀書的時候我們班上明的、暗的有三對班對(聽說這叫配對成功率很高的),可以一起讀書一起玩,滿讓人羨慕的,可是這三對班對在畢業前、後分別因為某些原因陸續分手了,我好驚訝,後來才知道原來畢業這件事對學生情侶來說是個很大的關卡。
本書的主角,向家老大向東寧和他的學生情人朱採菱,也是碰到相同的關卡而分手,分隔六年之後,兩人因為工作的緣故再度重逢,兜了一大圈之後終於找回了前情舊愛,終成眷屬。
「向陽逢春」是我第一次寫系列,在寫第一本的時候還好,可是寫到第二本的時候就開始有感覺了,原來我在做系列設定的時候考慮得太少了,比如說人物設定,雖然讓向家四兄妹分別有了不同的性格,但是第一本書一口氣就用掉兩個,老三和老四,這本書老大當家,那就只剩下老二了,那也就是說本系列只有三本就結束了。
我的天吶,向媽媽為什麼不多生幾個,要不也隨手抓幾個堂兄弟、表兄妹過來湊湊熱鬧,這下來不及了啦!
有了這次的教訓之後,下次在做系列的時候,我那小小的腦袋瓜會盡量多想一點,免得一下子就又把人用光,到時候落不到人就糟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4 23:34:53
第一章
明快的秋風將城市上空吹得一乾二淨,湛藍的天空澄淨得連一片雲都沒有,燦爛的秋陽照耀著忙碌繁華的大都會。
向陽集團的總部大樓位於市區精華地段,不同的樓層分屬於不同的事業體,最上面、視野最好的三層樓分屬於董事會、總裁、副總裁等高級主管,可說是向陽集團的權力核心所在。
當,電梯門開了。
「小羅,早。」
坐在副總裁辦公室前的兩個秘書林悅如、秋玉玲熟絡地向踏出電梯的羅元鴻打招呼。
「兩位美女早。」羅元鴻爽朗地回答。
他比預定的時間早到,安排在他前面的會議應該還在進行,不過此刻的副總裁辦公室卻出奇安靜。
「咦,早上不是有個會議嗎?」
「重點講一講,一下子就散會了。」
兩個秘書交換了一個眼神,偷偷拉著羅元鴻到旁邊去,他和上司同樣都是二十九歲的男人,私交又好,這事問他就對了。
「小羅,我覺得副總最近心情好像有點浮,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你跟副總最好了,應該知道他到底在煩惱些什麼,快告訴我們嘛。」
羅元鴻笑笑,察顏觀色果然是秘書小姐必備的專長之一。「可能是工作太忙了。正好,等我手上的案子做好,請他第一個去享受。」
向陽集團旗下的事業橫跨海陸空—船運、航運、運輸、外加工廠、公司,林林總總一大堆,近來更積極開發休閒事業,羅元鴻所負責的菲律賓小島的休閒渡假村案正是重要的第一役。
「小氣,虧我們平常放那麼多消息給你。」
羅元鴻嘻皮笑臉地求饒。「我的消息哪有你們兩個靈通,麻煩你們探一下,知道以後別忘了告訴我。」
秋玉玲白了他一眼。「平常副總就不喜歡人家過問太多私事,現在心情不好,更不能問了。」
林悅如也放棄追問,回座位按了內線,通知上司人來了。
羅元鴻抱著資料進入副總裁辦公室,一進門的右手邊是一張可容納十人的會議桌,而另一邊佈置得獨具風味的角落是會客區,他直直地走向落地窗前的大辦公桌,也不等上司開口就自行坐到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副總早,聽說你一早就很有效率地解決了一個會議。」
向東寧如鋼琴家般乾淨修長的手指,輕輕丟開讀到一半的信件,撐起一張俊朗的臉孔,瞧見好友,原本淡然的表情露出溫和,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穩重頓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年輕人該有的朝氣。
「修理人也要有效率,擺個臭臉說教,他們不嫌煩,我還嫌累。」他往後深坐,修長的腳輕鬆地蹺起二郎腿。
他長得很高,足足有一百八十,身材頎高,但一點都不顯得瘦弱,白襯衫底下是結實的肌肉和寬厚的胸膛,再帥的男模站在他身邊也略顯失色,因為他們欠缺向東寧那種統御一方的氣勢和睿智的眼神。
「好害怕喔,你不會也想『很有效率』地修理我吧?」羅元鴻將帶來的資料攤放在他桌上。
「不會,看在我們交情這麼好的份上,我會多花點時間,好好修理你。」
「還真是感恩吶。」
兩人相互調侃一陣,很快便又進入正題,並就修改的部份稍做討論,內容和之前差不多,最大的不同是兩家最後的競標公司分別調降了價格,這種用億為計價單位的工程差幾個百分點就差很多了。
「余氏的總價降了……快4%,看樣子他們真的很想要得標。」向東寧眸子輕轉就算出調降幅度。
「你這麼快就算出來了,害我連表現的機會都沒有,真是的。」
「連這都算不出來,那我還混什麼?」向東寧臉上帶著過人的自信。
「真想知道什麼事你才會說難。」羅元鴻半開玩笑地說。
雖然說向東寧是向陽集團董事長的長子,繼承家業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如果沒有兩把刷子的話,大位是坐不穩的。
人家說創業維艱,其實守成更不易,若是想要更進一步發揚光大,更是難上加難,但向東寧做到了。
他不到三十歲就穩坐副總裁的大位,不但將旗下大小事業管得服服貼貼,更積極地擴大事業版圖。
公事談得差不多了,該是談私事了。羅元鴻送上一份徵信報告。「這是上次你交代的事,報告出來了。」
這也就是上司兼好友近來心情浮動的原因。
說實在的,憑向東寧的家世、長相,說他沒有女人,誰都不會相信,但事實上,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是孤家寡人。
於是,大家紛紛猜測
第一,眼高於頂,頂到了天,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女人達得到他的標準。
第二,他的事業心太強、工作太忙,以致於沒有心思找女人。
第三,也許他不喜歡女人……
這樣的他竟然秘密委託他,找徵信社調查余氏建築事務所的女助理建築師朱採菱,真讓人百思不解。
門外的秘書都感覺到他心情的浮動,經手這事的羅元鴻更是一肚子疑問—仗著私交好,他想問個清楚。
「副總,你和這個朱採菱……」
「以後有機會再說,現在我還有點事要忙。」向東寧迫不及待地接過報告,直接砍斷羅元鴻的問題。
看到向來冷靜的上司立見然難掩激動,羅元鴻頭上的問號更大了,不過既然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他也只好識相地閉嘴走人。
偌大的辦公室就剩下向東寧一個人,他凝視著報告書好久……
不久之前,為了渡假村的案子和羅元鴻負責的專案小組開會討論,當他在長長的建築師名單中看到「朱採菱」三個字時,毫無防備地被這個名字螫痛,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接下來的會議在說些什麼,他聽得心不在焉,心思全繞著這個名字打轉,往事隨之湧滿心頭。
會後,他私下拜託羅元鴻幫他調查,而現在,徵信社的報告就在他手中。
「好快,竟然已經快六年了……」
他長吁一聲,翻開報告書,第一頁夾著一張隔著街道偷拍的照片。
除了原本長及腰間的長髮剪成及肩的長度以外,她的樣子和記憶中差不多,圓潤的娃娃臉,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菱角嘴似笑非笑地微翹著,看不出來已經二十八歲了。
他修長的手指忍不住地輕撫影中人,過了許久才繼續往下看。
報告書中林林總總寫了一大堆瑣事,她在大學畢業那年考到了建築師執照,工作一段時間之後到英國留學,兩年的時間內拿到碩士學位,學成歸國後進入余氏建築事務所工作,雖然有建築師資格,但因為余氏的規模頗大,她的資歷尚淺,所以還只是助理建築師。
最最最重要的是
她未婚,沒有男朋友,一個人祝
他滿意地闔上報告書,嘴角泛起懷念不已的笑容。
六年前倉促地分手,他氣憤了好一陣子,學成歸國後,他終於按捺不住地去找她,沒想到她已經去了英國,沒有留下隻字片語,沒有留下任何聯絡方式給他,令他著實錯愕不已,感覺像握著斷落的風箏線,而她就跟失去蹤影的風箏一樣。
如果派人調查應該不難找到人,可是強烈的男性自尊讓他沒有付諸行動,把想她的念頭悄悄地收進心底深處。
有人說人生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那麼這次的重逢便是必然,命運的必然,她終得走到他面前。
他起身信步走到落地窗前,定定地望著前方。
「阿朱,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
向陽集團總部,大會議室外,余氏建築事務所的一行人安靜地排排坐,緊張地等待著命運的時刻。
余氏負責人余亦奇再度看看手錶,排在前面簡報的競爭對手差不多也快結束了,接下來就換他們上場了。
余氏建築事務所在上一代,不過是間又小又土的營建公司,是在二代余亦奇的努力整治下,才搖身一變成了設計品味十足的建築景觀設計公司,公司規模大大擴張,所接的案子也愈來愈大,儼然是建築界的新星。
除了專業知識外,余亦奇更有商業頭腦,他挑選案子常有雙重考量,除了賺錢的主要目的之外,他更會順勢利用業主的名氣來打響余氏的招牌,可說是一舉兩得。
這次,向陽集團的案子除了是筆大買賣以外,他更看好以後的商機,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想奪標。
會議室的門大開,競爭對手魚貫而出,一排人趾高氣昂地越過余氏人馬。
「臭屁什麼嘛!」
助理建築師蔡瓊如拉著同樣職位的朱採菱,等電梯門關上,她才敢大聲撂狠話。「採菱,等我們得標了,我們去他們公司門口嗆聲,看他們還神不神氣。」
朱採菱嘿嘿兩聲,現在她哪有空管競爭對手有多神氣,她擔心的是等一下的事,她緊張得胃都打結了。
「說得好!」余亦奇大聲稱讚蔡瓊如,在商場上就是要有這種不服輸的精神。
「請進。」秘書林悅如請余氏的人進會議室。
「換我們上場了,打起精神,好好表現。」
余亦奇用力擊掌,替團隊加油打氣,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面,領著下屬浩浩蕩蕩地進入決戰常
朱採菱慢吞吞地走在最後面,走到門前,兩隻腳又退了回來,她躲到牆邊,伸出雙掌拍拍微鼓的臉頰。
「別怕,一下子就過去了,反正他早就不在乎,把他當客戶就好,不會有事的。」
做好心理建設後,她大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踏進會議室。
才一踏進會議室,她不禁愣住了。
長長的會議桌上擺著一大盆粉白色的長梗玫瑰,每一朵都是如此的碩大、豐美、潔白,那是她最喜歡的花。
而他,那個曾經是她最愛的男人就坐在她最喜歡的花後面,一隻手撐著臉頰,目光炯炯地望著她。
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她還是微微一震,胸口隱隱發疼。
她感到莫名的欣慰,至少這次他沒有用那種足以凍死人的眼神看她,也沒有冷冷地轉過頭去。
打從做這個案子開始,她就知道終有一天會和他面對面,而她告訴自己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第一次見面最尷尬,接下來就容易多了,所以只要挨過今天就沒事了。
六年不見,他還是這麼帥,不,應該說更有魅力了,多了學生時代所沒有的氣勢和睿智。
他應該早就看見她的名字,又是如何看待這次的重逢?還有……他這樣盯著她看是什麼意思?
她感到一陣心慌,混雜著難以言喻的悵然,以及遙遠的懷念……
上司異常的反應怎逃得過明察秋毫的秘書,林悅如一雙眼睛忙碌地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昨天上司叫她訂白玫瑰的時候她就覺得奇怪,而現在他竟然毫不掩飾地盯著前面的女人看,神情之專汪說明了兩人交情非比尋常。
「採菱,快過來坐好。」
蔡瓊如小聲地催促站在門口發呆的她,朱採菱猛然驚醒,輕應一聲,低頭走過去。
這種小事哪還需要吩咐,相當明白事理的羅元鴻,立刻過去請朱採菱坐到上司的正對面。
「朱小姐,請坐這裡。」
朱採菱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推辭。「不好吧!那是我們設計師的位子。」
正式場合的座位順序是有學問的,身為助理的她怎麼可以把掛頭牌的建築設計師的位子擠掉。
「你就坐吧,我無所謂。」負責整個案子的資深設計師張皓個性爽快,不計較這些細節。
在這個簡報會之前都是余亦奇和羅元鴻在聯絡工作,專案小組的成員今天是第一次到向陽的總部來,羅元鴻對朱採菱的慇勤不禁讓余亦奇感到微微吃驚。
「羅先生認識採菱?」
「是我們副總認識朱小姐。」
林悅如白了羅元鴻一眼。這傢伙早就知道了,還裝不知道,等一下非好好修理他不可。
「真的?為什麼不早說呢!」余亦奇眼睛一亮,在這麼緊要的關頭,有多少關係就拉多少關係,更何況還是求之不得的高層關係。
「沒什麼,只是大學同校,不同系所的同級生。」朱採菱看他沉默不語,她也不想多說什麼。
就這樣?!
向東寧不高興地皺起眉頭。
眼尖的余亦奇瞧出他的不悅,趕緊推著朱採菱坐下,怎麼樣都好,就是不能惹金主兒生氣。
「相逢自是有緣,你就快坐下吧。」
朱採菱無奈地坐下,整個人縮到不能再縮了,利用桌上那一大盆白玫瑰擋住兩人之間的視線,低頭假裝專心看資料,打算就這樣混過去。
全員坐定,筆記型電腦接上投影機,漂亮的3D立體動畫虛擬出渡假村完成之後的美好景象,余亦奇以著三寸不爛之舌,開始簡報。
向東寧心不在焉地聽著,一雙眼睛直視前方。
該死!
她就坐在他正對面,竟然不和他說話、連看都不看他!
當年倉促分手後,他拚命地想要忘記她,可是每當夜闌人靜,獨自一人的時候,卻又不自覺地想起她。
他一次又一次地揮手驅趕,卻趕也趕不走那不請自來的幽靈,她像老樹盤根似地佔據他的心,深深扎根,拔也拔不掉。
於是—他開始說服自己那只是記憶,不是思念,他開始假裝忘記,日子久了也就相信他真的忘了。
直到這次重逢,他再也沒有辦法假裝下去了。
他為了她坐立難安,而她竟無視他的存在,一股悶氣冒了起來,向東寧不高興地闔上資料,往後深坐。
聲音雖小卻驚動全場,所有的人都停下動作,不安、茫然地互相張望。
朱採菱低著頭,緊張地擦汗。
余亦奇趕緊趨步向前。「向副總,請問有什麼疑問嗎?請儘管問,我們絕對會給你們最完美的說明和解答。」
向東寧的手指向正前方,朗聲問:「你負責哪個部份?」
計畫失敗,他還是上門單挑了。朱採菱心不甘、情不願地抬起頭,看到所有人的視線全落在她身上,覺得好不自在。
「我負責C區的主題餐廳和休憩花園。」
「很好,你上去解說你的設計。」
這突如其來的要求嚇了朱採菱一大跳,余氏的人更是個個張大了嘴。
向陽這邊的人員同樣的詫異,不懂上司為什麼打斷建築事務所老闆的簡報!轉而指名一個無名小助理來做這關鍵性的報告。
「負責簡報的是我們總經理,他解說得很好,請讓他繼續。」朱採菱驚慌地站起來請求。
「我要你說。」向東寧的口氣和表情一樣堅定,一點商量餘地也沒有。
「很抱歉,計畫不是這樣……」她習慣性地將頭髮塞到耳後。
他微微一笑,她一緊張就猛塞頭髮的習慣還是沒改,一個動作就挑起那種熟得不能再熟的感覺。
「我記得你最討厭死板板的計畫。」
她愣了一下,生硬地回答,「工作就是這樣,組織、計畫是很重要的環節。」
他突然感歎。「是嗎?幾年不見你改變了不少。」
「人總要長大。」
「那麼,你長大了嗎?」大到可以將他安排在計畫之外了嗎?
在場的十幾個人全都突然聾了,喝水的喝水、翻資料的翻資料,好像沒人聽見這段對話。
朱採菱一臉尷尬地站著。
「英國那麼冷,很辛苦吧?」
聽到他的關心,她心頭一暖。「……還好,石勻嫁到英國,她幫了我很多。」
「石勻嫁到英國?她那麼悍,絕對不會被欺負的。」
「她人很好,才不會悍。」咦?他怎麼知道她去英國讀書?檔案有把助理的資料寫得這麼詳細嗎?
余亦奇趁著朱採菱發呆的空檔將她拉到旁邊,壓低音量說話,卻壓不下興奮的心情。
「他很關心你的樣子,你們的交情一定很好吧,真是天助我也,你就照他的意思上去說幾句話,他一開心事情就搞定了。總之,一切就拜託你了。」
「總經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他……哎呀,一言難盡啦,我怕我上去說反而會把事情搞砸。」
「你不上去說,才真的會把事情搞砸。」余亦奇拍拍她的肩膀,給她加油打氣。
那個男人竟敢在他面前碰她!向東寧覺得很不爽,不耐煩地出聲催促。
「可以開始了嗎?」
羅元鴻雖然早就知道老闆和朱採菱是舊識,但沒料到他會如此公私不分,更沒料到他會這麼煩躁不安,完全失去了他平日慣有的冷靜。
「好了好了,馬上開始了。」
余亦奇笑咪咪地將朱採菱推到投影機前,她全身僵硬地站著,不安、疑惑地看著向東寧。
他到底想怎樣?如果不是礙於這麼多人在場,她真的想要這樣問他。
而老闆的打鴨子上架,她也不得不照辦,清清乾澀的喉嚨,生硬地解說起來。
在解說設計的同時,朱採菱的視線不時地落到向東寧身上,她抓不住他眼底的深意,也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慌亂。
他凝視著她,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她改變不大的容顏、聲音、習慣動作,陌生的是不再擁有彼此的歸屬感。
短短幾公尺的距離,感覺好遙遠。
每聽她說一句話,以為早已褪色的記憶就鮮明一分,每多看她一眼,以為早已冷去的愛戀就溫熱一分。
誰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
這一刻,與她面對面,他終於完全地弄明白了——他還愛著她,一直都是!
解說終了,現場空白的一分鐘簡直像一世紀那麼久。
「說完了?」他用力閉上眼睛,努力地想要壓抑脫韁而出的充沛感情。
「是。下面請總經理繼續說。」她上心下心不安地看著皺眉頭的他。
「不用了,你們可以回去了。」壓不下一波波湧起的激動,向東寧怕在下屬面前失態,猛然站起,快速地離開會議室。
「副總?!」林悅如愣了一下,當他秘書這麼久了,也沒見過他這樣意氣用事,她匆忙抱起資料追了上去。
怎麼回事?!大家一臉錯愕地留在原地。
朱採菱眼眶一紅,差點哭出來。
本來還在慶幸他沒有給她難看,沒想到最後來這麼一招回馬槍,是她高估他的氣度了,早知道就當烏龜躲到底,這下怎跟老闆、同事交代,她忍不住在心裡大聲臭罵他。
「余總,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們副總今天身體好像不太舒服,希望你們不要介意,今天的會議就先暫停,麻煩你們先回去,我會再通知你們後續的事。」羅元鴻一臉難堪地道歉。
「哪裡……」余亦奇臉上不只三條線了。
羅元鴻轉身追了出去。
老闆和專案負責人都走了,向陽的組員也跟著離開了,熱熱鬧鬧的會場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
「怎麼說翻臉就翻臉?」情況急轉直下,搞得張皓一頭霧水。
「採菱,這是……怎麼回事?」事情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余亦奇驚訝得連說話都結巴了。
蔡瓊如不甘心地打了還在發呆的朱採菱一下。「同校不同系的同級生?你們的關係沒那麼簡單吧!」
余氏一行人全圍了上來,要死也得做個明白鬼,朱採菱用力眨著無辜的雙眼,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認了。
「嗯……那個……我們……交往過……」
所有的人全抱著頭大聲慘叫。
舊情人見面不是大吉就是大凶,好不容易撐到最後關頭,竟然誤踩這顆地雷,自爆了!好恨呀。
「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早說?」
朱採菱拚命擦汗,心虛地解釋。「要是我一開始就說的話,總經理就不會讓我參與這個案子,我不想因為這個原因放棄這麼好的機會。」
「沒錯,我怎麼可能拿這麼大的案子開玩笑?!」余亦奇簡直是用吼的。
「我本來想……公歸公、私歸私,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我沒想到他會這樣……」
「你也太天真了,男人的心眼有時候比女人還小,沒確定他的想法之前是不應該冒險的。」蔡瓊如好沒氣地白了她一眼。
「哎呀,現在說這些也沒用,我們全被你害死了啦!」劉康成是這個案子唯一的男助理建築師,能夠有機會做這麼大的案子他是滿心期望,這下是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了。
「對不起……我、我去跟他說說看……拜託他公私分明。」同事的指責讓她覺得好委屈,努力地忍住含在眼眶中的淚水。
「別去了,他要真能公私分明,就不會演這戲了。」雖然明白不是她的錯,但是失掉大好機會,張皓還是覺得可惜。
「對不起——」
朱採菱咬著下唇,懊惱地望向他離去的方向。
臭男人,竟然到現在還在記恨,竟然真的報仇,她看錯他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4 23:35:26
第二章
林悅如一看到羅元鴻上來,立刻過去興師問罪。
「小羅,你真不夠意思,明明早就知道那個朱小姐的事,還裝不知道。」
「副總交代不能說出去,我也只能照辦。這事有空再跟你說,我有事找副總,先進去了。」
羅元鴻匆匆打發秘書,大步進入辦公室,直直走到大辦公桌前,好沒氣地看著早一步回來的向東寧。
「你今天是吃錯藥了嗎?堂堂一個副總裁何苦去為難一個小小的助理建築師?點名叫她報告,然後甩頭走人,你是想害她在余氏混不下去嗎?就算你認識她、就算你們以前曾經怎樣、就算你已經不喜歡她了,你也不用把事情做得那麼絕,你也留條生路給人家走!」
「罵夠了沒?我是那麼差勁的男人嗎?」向東寧一肚子悶氣正沒處發。
剛才他是一時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怕在大家面前出糗,只好趕緊閃人,竟然被誤會成仗勢欺人,真是冤枉。
「你剛剛的表現就是這麼差勁,說不定現在她正傷心地哭泣呢!」
「不會,至少在人前她不會隨便哭。」向東寧淡淡一笑。
「你很瞭解她?她是你的舊情人?」羅元鴻已經猜出幾分了。
向東寧臉上一紅,彆扭地點點頭。
「把事情搞成這樣,你打算怎麼收場?」羅元鴻坐下,雙手扶著後腦勺地看著他。
「我打算用余氏。」
羅元鴻嚇得鬆開手,放在耳朵兩側的雙手看起來就像投降。「你連簡報都沒聽完,我還以為你……」
「還以為我是公報私仇、趕盡殺絕的爛男人?我看差勁的是你,這麼看不起我,真是不夠朋友。」向東寧白了他一眼。
羅元鴻雙手扶著臉頰,嘴巴大張,像見到鬼似地看著他。
「你那什麼鬼表情?」向東寧被看得渾身不自在。
「哎呀呀,真看不出來你是這種多情種子、癡情漢子。」
向東寧差點摔下椅子,紅著臉臭罵,「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為了她,你決定用余氏,這些年來你連個女人都沒有,想必也是因為她,大家全被你精明幹練的形象給騙了,嘖嘖嘖,原來你這麼專情。」
「你再亂說,我要揍人了。」向東寧裝出凶狠的樣子來掩飾難為情。
「好好好,不說不說。」羅元鴻笑瞇了眼。
「你去忙你的。還有,別四處亂說。」向東寧漲紅著一張臉,揮手趕人。
「你當別人全都是瞎子?你今天的反應就已經昭告天下了,不用我說,大家都知道了。」
羅元鴻輕鬆地離開,邊走邊哼歌。
「人說情歌總是老的好,走遍天涯海角忘不了,我說情人卻是老的好,曾經滄海桑田分不了……」
向東寧哭笑不得地搖搖頭,這傢伙幹麼把事情說得這麼白,一個大男人情呀、愛的掛在嘴上,好丟臉,一點也不符合他商場強人的形象。
不過,他說的是真的。
既然忘不了、分不了,這次他要她走不了!
他轉過椅子,望向窗外,遙想當年燦如秋陽的年少青春歲月……
***
燦爛的陽光照耀著大學校園。
下課鐘聲響起,年輕學子三三兩兩地步出教室,校園中洋溘著青春笑語。
向東寧抓起背包,順手看了一下時間,手上的新手錶是父親剛買給他的禮物,他滿欣賞這種簡潔有力的設計。
「新手錶?借我們看一下。」
三個眼尖的女同學在上課的時候就發現了,一下課就圍著向東寧嚷嚷著要看。
向東寧有些不好意思,他沒想到小小的手錶也會引起這麼大的注意。
兩個男同學晃了過去,涼涼地瞄了一眼。
「不過就是支手錶嘛。」
「你們識不識貨呀?這可是名牌,最便宜的也要五位數。」
「少唬人了,一個學生哪戴得起那麼名貴的手錶,想也知道是地攤貨,兩百塊就一隻了。」
「人家向東寧家裡有錢得很,才不會戴地攤貨,又不是你。」一個知道向東寧家世背景的女同學,很夠意思地幫他得罪男同學。
「是喔,人家有錢,你們就跟蒼蠅繞大便一樣,在他身邊飛個不停。」
「喂,你說話客氣一點。」向東寧不高興地皺起眉頭,他從來不想炫耀家裡有錢,但也不許別人欺負他。
「不然怎樣?」眾女生看著,男同學怎會輕易示弱,隨即昂頭挺胸地靠過去,一副挑釁的表情。
「我才想問你想怎樣?別以為大聲我就怕你了。」向東寧拉下臉,瞪著沒事對他凶的同學。
「沒我們的事,我們走啦。」另一個男同學覺得很難堪,拉著火氣大的同伴趕緊走開。
三個女同學哼地一聲送走了攪局的傢伙,回過頭去繼續圍著向東寧說話。
他不但人長得帥,家裡又有錢,功課也好,更是有個性,簡直完美到了極點,全商學系,不,全校的女生都哈他哈得要死。
也許是因為他的條件太優,也許是因為他太受女同學歡迎,也許他的眼光頁的太高了,總之,從大一到現在大三,他身邊有的只是女同學,沒有女朋友。
王子身邊空懸的寶座成了眾女生追逐的目標,大家都想成為他的女朋友,可是人人有希望,個個沒把握。
閒聊了一會兒,向東寧覺得無聊,推說有事就揮手離開了。
女同學們一臉失望地望著俊逸的背影消失在青青枝樹之後。
運動場邊一片寬廣的草地,草地盡頭的斜坡上」排高大的老樹,濃密的枝葉隨著微風輕輕擺動。
老樹的濃蔭下,朱採菱盤腿而坐,她雙手苦惱地撐著下巴,圓潤的雙頰漲得鼓鼓的,可愛的菱角嘴噘得高高的,原本秀氣的柳眉煩惱得都打結了。
「哎,怎麼辦?」
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開始四處搜尋目標,遠遠瞧見向東寧的身影,猶豫只有一秒,她跳起來,抓起背包,快速地衝過去。
「同學,等一下」
向東寧被嚇了一大跳,瞪大眼睛看著突然攔住他去路的女同學,他知道這個人,她是建築系的朱採菱,和他一樣是三年級,有過幾面之緣,但幾乎沒有交集的兩人並不熟。
「朱採菱……你有什麼事?」
「啊?!你知道我的名字?」她驚訝地眨眨眼睛,有一種莫名的喜悅。
「知道。」他的記性很好,只要是見過面的人他幾乎都能記住,更何況她還長得滿可愛的,印象還不錯。
她嫣然一笑,羞紅了臉,低下頭去,不好意思地抓抓一頭長及腰間的長髮,不斷地塞到耳後。
「既然你認識我,那事情就好說了……」
看她滿臉通紅,對著他搔首弄姿,他大概知道她要做什麼了。
她大概要對他告白吧。
「說起來很丟人……不過……我……想……你那個……」她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好了。
哎,真麻煩。
向東寧暗歎一聲,受女同學歡迎也是一件很累人的事,男同學沒事看他不順眼,面對不請自來的告白,還要盡可能地婉轉拒絕。
看到別人出雙入對,他也不是不羨慕,只是至今沒有一個女孩能讓他感到興趣,總覺得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好,差不多的無聊。
感情的事他是寧缺勿濫,與其浪費時間陪那些不感興趣的女人,不如當個獨行俠來得輕鬆自在。
她用力吸口氣,鼓起勇氣把話一口氣講完。「我聽說你家滿有錢的,我想你的手頭應該比較寬,你……可不可以借我一萬元?」
他愣了一下。她不是來告白,而是來借錢的?!
看到他僵硬的表情,她慌亂地低下頭,覺得好丟臉。
「一萬元太多了嗎?那……五千元可以嗎?對不起,突然找你借錢。實在是因為臨時出了點狀況,有點急……又臨時找不到人……所以才……」
低著頭的她只看得見他一雙修長的腳,等了半晌,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她暗歎一聲。唉,大概不行吧。
這也難怪啦,他跟她根本就不熟,突然被攔住借錢,感覺就跟被搶一樣,現在他一定覺得很討厭她吧?!
「不方便也沒關係啦……突然把你叫住,真的很對不起……」她難堪地彎身致歉,轉身飛快地跑開,那速度簡直跟逃命一樣。
「喂——」向東寧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追上去,等想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已經抓住她的手了。
她驚訝地回頭,來不及掩飾就要奪眶而出的難堪與窘困。
這是她第一次向親戚以外的人借錢,其實剛剛的情況已經比向親戚開口好多了,至少他沒有說些讓她難堪的話,只是向人低頭的感覺還是讓她覺得難受。
還有,她好後悔自己衝動地攔住他,真不知道他會怎麼想她,一想到這個她就心慌不已。
看見她泛紅的雙眼,他愣了一下。
她一定是逼不得已才會向不熟的他開口,她一定很難堪吧,一股憐憫之情油然而生。
「一萬元是嗎?福利社前面有提款機,我領給你。」
「真的可以嗎?」太好了,他沒生氣。
「可以。」她的表情好誇張,他不禁莞爾。
「謝謝,下個月我一定還你。你等一下,我寫一張借據給你。」她一邊點頭道謝、一邊從書包中掏出紙和筆,卻緊張的把東西撒落在地上。
兩人不約而同地彎身向前撿東西,兩顆腦袋正正地撞在一起。
「好痛——」
他摸著疼痛的前額,迎面對上她那雙噙著淚光、帶著些許驚慌的大眼睛,他呆了一呆,感覺好像被輕微的電量電到,又好像暈船。
「對不起。」她一邊撿東西一邊道歉,一抬頭差點撞上幾乎貼在眼前的一張俊臉,她的心猛然一跳,愣愣地望著他。
她突然明白為什麼女同學老是在談論他,他這種帶著特有性格的帥氣,真的讓人很難不被吸引,連她都看得有點心動了。
他若無其事地站直身子,酷酷地說:「不用寫什麼借據,不過就一萬元,用不著這麼麻煩。」
她笑笑,同樣的數字,觀點差這麼多。「謝謝你借我錢,也謝謝你信得過我,我下個月一定還你。」
他裝作不在乎地走在前面,不時偷偷回頭看默默跟在身後的她。
***
綠意盎然的公園旁的一棟高級住宅,大樓的外觀雖然樸實無華,內部裝潢卻都是最頂級的,十二樓只有十二戶住家,每一戶都是超重量級的富豪之家。
向東寧在房間裡寫報告,翻了翻書,覺得資料有些不足,決定到轉角的書店買上次看到的那兩本書回來。
他拿起皮夾下樓。
大廳中,三個清潔工正在進行例行性的清潔、打蠟工作。
「地上很滑,請小心。」
覺得聲音耳熟,向東寧循聲望去。那個蹲在地上打臘的女孩子,不就是朱採菱嗎?
一雙修長的腳站到面前,朱採菱微驚地抬起頭,看見是他,她粲然一笑。
「同學,是你呀!你住在這裡嗎?我聽說住在這裡的全都是超有錢的人,哇塞,傳聞你是只超級大金牛,看來是真的嘍,」
「不好意思,我不是金牛,我是處女。」他討厭別人叫他金牛,每次他都是這樣回答這個問題。
「你是男的,應該說是處男吧。」
「我是說星座,我是處女座。」他臉上一紅,竟然被女孩子消遣處男不處男的,真是難為情。
「我知道啦,開玩笑的!」她笑彎了腰。
「你在這邊做什麼?」
「看就知道了,我在打工。對了,我領薪水了,一萬元還給你,謝謝。」她連忙從口袋中掏出剛領到的錢還他,很高興了結了一件事。
然而,她雖一臉開朗的笑容,可是他卻看見她肩上的擔子,他不希望她這麼辛苦就是為了湊錢出來還他。
「你不用急著還。」
「該還的還是要還,改天我請你吃飯,就當作利息。」他這麼夠意思,她也要回饋一下才行。
「你很無聊,說什麼利息,煩死了,我才不會把這點小錢放在心上。」她的客氣像一隻無形的手將他推開一步,他感到莫名的煩躁和懊惱。
她僵了一下,覺得有點受傷,但隨即擠出笑容。「那就算了,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的幫助,謝謝。」
朱採菱蹲下去繼續工作。
向東寧轉身步出大廳,往預定的目標前進。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她說「算了」的時候表情好受傷,好像他說錯了什麼話似的,平常他才懶得跟不相干的人多作解釋,但是這次好奇怪,他覺得心裡起了一個大疙瘩。
繼續往前走,那個疙瘩持續變大,漲得胸口好難過。
「氣死人了!」他終於忍不住,轉身往回跑。
朱採菱蹲在地上用抹布上蠟,轉頭看見向東寧直直朝她過來,她好驚訝,一顆心怦怦地猛跳起來。
「朱採菱,我想把話說清楚,我——」
只顧著往前的他沒注意地上尚未打散的蠟,踩到蠟,跟著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前撲倒。她連忙站起來想拉住他,可是他撞過來的力量好大,嬌小的她反而被他撞得往後跌躺。
他想也不想,伸出雙手環抱住她的頭,一團人球重重地摔在地上,往前滑行了好一段距離。
「少年ㄟ,你們沒事吧?!」
另外兩名清潔工和大樓守衛趕緊跑過去,扶起跌躺在地上的兩人。
「我……沒事。」朱採菱拍拍驚魂未定的胸口。
大樓守衛緊張地扶起住戶的少爺,這些貴公子細皮嫩肉,要是在他的管轄範圍出了問題,少不得又要被興師問罪。
「你的手沒事吧?」
廢話,怎麼會沒事?!不然你撞給我看,看是你的手硬,還是地板硬。不過這麼點小傷就大呼小叫的話,未免也太丟臉了。
向東寧抱著手肘暗自叫痛,」轉頭看見朱採菱擔心的表情,立刻很有男子氣概地直說沒事。
朱採菱擔心地拉起他的手察看傷勢,手臂撞得紅腫烏青,手肘都磨破皮了,傷口上還沾滿了地板蠟和髒污。
「放手,好……」他甩開她的手,五官皺得跟包子一樣,緊捂著撞傷的手肘,就是不喊痛。
「好怎樣?痛就說出來,我不會笑你的。」看他外表斯斯文文,原來這麼好強,她不禁莞爾。
「小Case。」他臉一紅,就是不認輸。
朱採菱跟守衛要了熱水和毛巾,拉著向東寧到大廳旁的洗手間。
「過來,我幫你清理乾淨。」
安靜的洗手間裡只有他們兩人,他聽話地將雙手放進溫水中,她仔細地幫他洗去污漬,處理傷口。
他出神地望著輕撫他雙臂的纖纖十指,輕輕的觸感微微地牽動內心深處的溫柔,那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又來了,而且比上次更強烈、更清晰。
「謝謝。」她輕聲道謝。
「是你幫我,應該是我道謝才對,你謝什麼?」他覺得水好熱,熱得他都冒汗了。
「是你用手護住我的頭,我才沒撞到地上。」
「是我撞倒你,當然不能拿你當墊底。」
她抬頭看他,眼中有著幾許讚賞、幾許感激。
對上她溫熱的目光,他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對了,剛剛你想說什麼?」她問。
他靦腆地解釋。「我想你大概誤會了,我沒有拿錢壓死人,或者看不起你的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太在意,也不想讓你破費,你太客氣了,反而害得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我知道了,謝謝。」她會意一笑。
這一笑有如春風撫過,心頭的疙瘩像冰塊一樣融化不見了。他很夠意思地說:「朋友有通財之義,以後有需要的話,不要客氣,儘管來找我,反正我借你,你也一定會還我的,對不對?」
她微愕地看著他一會兒,意料外的友誼讓她感到份外的溫暖。
「向東寧,你真的很夠意思耶,你的好意我收下了,不過我以後會小心一點,希望不要再攔路搶劫了。」
「攔路搶劫?形容得很貼切!」他噴笑出來。
「其實你人很好,為什麼他們都說你很驕傲?」
「他們?學校的那些同學嗎?你別聽他們亂說。」他早就學會了不理會那無聊的傳言,但是他不希望她被那些閒話影響。
看來是樹大招風。她理解地點點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她好,除了家人之外,她是他第一個主動示好的人,他心甘情願地對她好,只要她像現在對他甜甜地笑就夠了。
***
建築系的教室裡,同組的同學利用空堂湊在一起討論分組報告,大家一邊討論功課一邊哈啦。
「中午我們一起去吃四川小館,好不好?」小陳提議。
「你嘛幫幫忙,我們才剛開始不到半個小時。」石勻沒好氣地白了就知道吃的男同學一眼。
「先說好嘛,不然阿朱又要跟人家跑了,好不容易跟建築系系花同一組,卻沒機會培養感情,那多可惜。」
「我什麼時候變系花了?」朱採菱愣了一下,隨即放聲大笑。
石勻站起來,一手擦著腰,一手托著腮,擺出性感女神的撩人姿態。「小姐我就賞個臉,讓你請吧。」
「別吧,人家還以為我飢不擇食,這種發育不全的也要。」小陳誇張的擺擺手。
「總比餓死好。」同組的郭子跟著起哄。
「你們想死呀,」石勻跳起來噴火。
「惹熊、惹虎,千萬不要惹到恰查某。」胖哥在一旁涼涼地說。
「誰說我是恰查某?!」
向東寧腳步輕快地走進建築系所,上次問出她今天早上沒課,會在這邊做分組討論,他一下課就趕過來找人了。
向東寧神情自若地走進教室,輕鬆地打了聲招呼,就自動坐到朱採菱後面的空位。
「什麼事?」朱採菱回頭小聲地問他。看到他,表情不自覺地飛揚起來。
「剛好沒課,所以過來找你。我在這邊看書,不會妨礙你們討論。」向東寧拿出書本攤在桌上,一副準備要坐定的樣子。
「向東寧,你什麼時候轉到我們建築系了?」
小陳首先發難。這陣子他老往這邊跑,一天到晚纏著阿朱不放,這司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了,他這種撈過界的行為,簡直不把他們建築系的男生看在眼裡,讓人看了就有氣。
「歡迎各位到商學系參觀。」向東寧笑笑的回答。
郭子跳到向東寧旁邊,不服氣地說:「你們商學系女生那麼多,你幹麼把你的魔爪伸向我們建築系少得可憐的女生。」
「魔爪?」石勻聽到重點,立刻靠過去盤問。
胖哥也湊了過去,幾個人圍著向東寧,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樣子。
「我們打聽過了,聽說他桃花滿天開,雖然號稱沒有女朋友,可是身邊總是繞著一大堆女生,這傢伙花得很。」
「亂講,我哪有桃花滿天開,商學系的女生本來就多,當然會有一大堆女同學,不能這樣就賴我花呀?!」向東寧大聲喊冤。
「雖然不同系所,但大家都是好同學,你們就別為難他了。」朱採菱連忙出來打圓常
聽她理所當然地把他歸類為「好同學」,向東寧感到失望。
難道她沒有感覺到他在追她嗎?
小陳嘿嘿兩聲,親熱地勾住向東寧的肩膀。「我和你也是好同學,什麼時候也請我吃個飯?」
郭子也熱絡地拉著他。「如果剛好有什麼快過期、或是多出來的票,比如演唱會還是電影票,我很願意為你效勞,絕對不會白白浪費掉。」
「我這麼胖,趕公車很辛苦,下次也順便讓我搭個便車。」胖哥趁機提出要求。
向東寧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地說:「下星期商學系辦聯誼,你們想不想去?我可以帶你們去,我聽說有幾個美少女正在徵求護花使者,想不想試試手氣?」
這個提議太誘人了,三個男生立刻跑到旁邊,圍成一個圈圈,開起小組會議。
石勻沒好氣地斜睨見色忘友的臭男生,面對向東寧坐下。
「我可沒那三個傻瓜好打發,你倒是說說看,你想把我們家阿朱怎樣?我可不許你隨便玩弄她。」
「哎呀,小勻,你怎麼也跟小陳他們一起起哄。」朱採菱對同學們圍著他問東問西的行為,覺得過意不去。
「瞧見沒?她還在狀況外。」
向東寧無奈地歎了口氣,藉故接近她,旁人都看出了他的企圖,就當事人渾然不知,她還真的相信他隨口亂掰的理由。看樣子,不挑明說不行了,於是他鼓起勇氣告白。
「他們沒在鬧,我是真的想追你。我喜歡你。」
飽含感情的凝望,令她腦袋一片空白,瞬間所有的血液衝上來,一張臉又熱又漲,瑩瑩雙眼驚疑不定地回視著他。
她以為他只是人好、慷慨、友善、親切,沒有、也不敢多想這一層。
「請你和我交往。」向東寧拉住她的手,殷切地請求。
三個男生看他趁他們不注意時動手動腳,差點就衝上去圍毆,幸好石勻連忙拉著礙事的傢伙們出去,讓小倆口單獨相處。
「為什麼是我?你的條件這麼好,你們繫上有那麼多漂亮的女生,聽說沒有一個你看得上眼的,現在又為什麼會選上平凡的我?」她一定是在作夢,這麼優的男生怎麼可能會看上這麼普通的自己。
「你才不平凡,你很漂亮,而且不但漂亮,還會發亮。」
她微愕地反問:「我又不是電燈泡,怎麼會發亮?」
「你堅強、爽朗,散發著一種充滿生命力的耀眼光芒,使我不得不看著你,結果就喜歡上你了。」
他所認識的女人,包括母親、妹妹,大部份都是嬌貴、優雅,感覺就像溫室中的花朵,美麗但柔弱。而她卻像野地燦爛盛開的波斯菊,充滿了陽光的味道,充滿了蓬勃的生命力,那就是她的魅力所在。
從來沒人這樣形容過她,她真的好感動。羞羞地點點頭,甜蜜的笑意從嘴角漾開。
愛慕的心終於獲得回應,他好開心,忍不住低下頭親吻她的櫻唇——
藉此交換了愛的印記。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4 23:35:57
第三章
「採菱——」
同事的叫喚讓朱採菱從回憶中回過神來,連忙跟著下車,忐忑不安地仰望巍峨聳立在面前的向陽總部大樓。
「別緊張,既然叫我們來,一定是還有希望。」張皓親切地安慰一聲。
「反正不會比上次更糟了,先聽聽他們怎麼說。」槌了好幾天心肝,余亦奇已經想得比較開了。
余氏一行人直接被帶到副總裁辦公室,向東寧和羅元鴻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們,秘書送上茶水後安靜地退出。
這次朱採菱自動坐到他對面,鼓著雙頰直視著他。上次被他耍了一記,害得她被同事們指責,這次不曉得他又要出什麼招,總之,她等著。
與其裝出一副淡然、不熟的表情,向東寧還寧願看她這種不認輸的倔模樣,他隱隱地興奮起來。
待大伙皆坐定後,羅元鴻朗聲宣佈今天請他們前來的目的。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決定採用你們的設計,也就是說——余氏得標了。」
「得標了?!」
才剛坐下的余氏一行人全都驚得站起來,不敢相信地看著羅元鴻。
「因為我們副總想正式的給予回復,所以才沒在電話中說明。」羅元鴻偷偷瞄了老闆一眼。看舊情人一臉驚嚇,他樂得跟什麼似的。
「怎麼可能?!你連簡報都沒聽完,怎麼可能用我們?」
朱採菱動氣了,她努力工作,期望有朝一口能擁有一片自己的天空,所以她拋開個人因素,全力投入工作。上次只針對她個人的刁難就算了,沒想到這次他竟拿她的工作,甚至拿整個公司開玩笑,太過份了。
「向副總願意用我們,我們感激都來不及了,你千萬別衝動地搞砸這個大好機會。」余亦奇連忙拉住她,笑容滿面的和向東寧陪不是。
朱採菱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
「這些資料請你們拿回去好好研究,我們可以著手準備簽約的事情了。」向東寧將桌上的資料推到她面前。
余亦奇笑得嘴巴都快裂到耳朵邊了,迫不急待地收下東西,連聲道謝。
向東寧意味深遠地一笑。「對了,以後有任何事要跟我聯絡,請派朱小姐來,我很樂意和她討論。」
所有的人又被這話給嚇到了,包括羅元鴻。
朱採菱不想在大家面前討論私事,更不想背上害公司丟了案子的大黑鍋,她用力吸口氣,穩住就要冒出來的火氣。
「向副總,我想單獨跟你談一下。」
「正好,等一下我們一起去吃晚餐,慢慢聊,你不喜歡西餐,那我們就去天香樓吃湖南菜好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余亦奇看得出向東寧有多哈朱採菱,為了生意,他非常樂意奉上助理建築師。「採菱,你就代表我們公司,好好地謝謝向副總,那麼,一切就拜託了。」
余氏一行人隨即以秋風掃落葉的速度收好東西,快速地吹了出去。
他們就這樣拋下她?真是夠義氣!朱採菱當場傻眼。
「那我也去忙了。」
羅元鴻識相地告退,出去時隨手關好門,並吩咐門外的秘書,裡面就算像在拆房子也別進去,兩個秘書會意的做了個OK的手勢。
而辦公室內——
朱採菱蹶著嘴,瞪著坐在對面的向東寧。
「你到底想怎麼樣嘛?」
相對於他的氣定神閒,她顯得有些慌亂,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是業主,她是承包商,他是主攻的一方,而她是守備的一方。
他瞇了瞇眼,望著這個讓他歡喜、讓他悲傷、讓他無法忘懷的女人,雖然他還愛著她,可是那件事仍有如一根暗刺梗在心上。
「他對你好嗎?」他口氣雖然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強烈的嫉妒。
「他?」她一臉茫然,不知道他在說誰。
「我之後的那個男人。」他輕笑一聲。「其實你本來就很受男同學歡迎,我不在,自然會有人代替我安慰你。」
聞言她喉頭一緊、眼眶一熱,急湧而出的眼淚饃糊了視線。她覺得好氣、好委屈,是他對不起她在先,現在竟然反咬她一口。
「我本來以為經過這麼多年,大家都成熟了點,也許我們可以保持風度地對待彼此,不會再傷害彼此,可是我錯了。」
看到她無預警的眼淚,他有些後悔說了讓她難過的話,默然地抽了面紙遞給她。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你肯定了我們的設計,我不想害公司丟了這麼大的案子,我會走的,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這樣你高興了吧!」
「你一走,余氏就沒有案子,還沒簽約,我隨時可以改變心意。」
她訝然的抬頭。「你這是威脅?」
「不,這是賄賂,案子在你手上。」
「不許我走,又要這樣為難我,你到底想怎樣嘛?」
他走到她面前,扶住她的肩膀,不捨地看著噙著淚水的她,輕聲說:「我想你大概誤會了,我不是要為難你,我要你回來。 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計較了,我……還愛著你,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他還愛她?!
她驚訝得連呼吸都停了。聽到曾經最愛的男人這麼說,她心中一陣感動,可是他的話和態度都讓她無法接受。
「你……好差勁,先咬我一口,再擺出寬宏大量的樣子原諒我,你不計較,我計較,我沒有辦法裝作沒事。」
他尷尬地縮回手,懊惱地看著她。
「感情的事我不想談,現在我只想好好工作。」她倔強地抿著嘴。
他就知道。
雖然她外表溫溫和和的,其實內心倔得很,經過了那些事、經過了這些年,他早料到不可能一下子就喚得回她的心,這次他得捺著性子跟她磨,這也是他之所以假公濟私,利用工作扣住她的原因。
「只想工作是嗎?很好,那就不要害余氏丟了案子,留下來好好做,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合作愉快。」
「你怎麼可以這樣……」她不敢相信地張大嘴巴。這簡直就是耍賴嘛!
「我就是要這樣。」
他雙手環在胸前,靠坐在桌邊,正面對上她不服氣的怒視。
來吧,生氣也好、怨恨也罷,他不想再欺騙自己了,打算正面迎戰。
***
PUB裡,音樂漫天作響,絢爛的舞池中,人們快樂地舞動身軀,旁邊圓桌區燈光幽暗,青春男女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說嘛,你們都聊了些什麼?他有沒有送你禮物?他那麼有錢,一出手一定都是好幾萬吧,好好喔!」
蔡瓊如一臉羨慕地纏著朱採菱問東問西,之前知道她和那麼英俊多金的向副總交往過,她就有夠驚訝了,現在再看他猛獻慇勤,害她都快嫉妒死了。
「你不要想太多,沒有,什麼都沒有。」事情比她想像的還要麻煩,她決定什麼都不說,裝傻到底。
「你就真的給他甩頭走人?你好大的膽子,他可是向副總耶,不看在他是客戶的份上,也要看在他長得這麼帥的份上,跟他吃一頓飯會怎樣?真是浪費。」蔡瓊如不可思議地哇啦哇啦大叫。
「下次他說要吃飯的話,我Call你去,好不好?」
「好哇,一定喔!」
此時,余亦奇拎著一瓶啤酒晃過來。「原來兩位美女在這裡,還想喝點什麼?別客氣,儘管喝,今天我請客。」
「不要吧,採菱的酒量不好、酒品又差,喝醉了可就不好玩了。」蔡瓊如阻止老闆花錢買罪受。
「怎麼個差法?大跳艷舞?還是賴著人撒嬌?」
「你想得美,她會指著你的鼻子數落你的不是,跟她平常隨和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超猛。」
「不過才喝醉那麼一次給你看見,你就別再宣傳了。」朱採菱半醉的臉更紅了。
余亦奇不怕死,還是攔住侍者,幫她叫了一杯酒。
「不陪你們了。」對面的帥哥對她猛拋媚眼,蔡瓊如端起酒杯過去攀談。
余亦奇接過侍者送上來的雞尾酒,轉手送到朱採菱面前,順勢坐近,手很自然地放到她的椅背上。
「你立了大功,讓你罵兩句也無所謂,我是說真的。」大家心知肚明,這次能拿到這個案子全靠她。
「才不要,好丟臉喔。」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不過還是接過老闆好意送上的雞尾酒,輕輕啜著。
「好可惜,我倒想看看你發飆的樣子。」他頓了一下,笑問:「向副總是不是也被你臭罵過?」
「什麼時候老闆也變得這麼八卦?」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當然也不例外。」
說實在的,他對朱採菱的認識不深,從她進公司到現在一年多,工作能力不錯,和同事相處也融洽,是那種讓人不用擔心的員工,而也就是因為不用擔心,臉孔和身材又稍嫌清淡了點,不太合他的重口味,所以也就不太注意她,像今天這樣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好像還是第一次。
他想不透,憑向東寧的家世、長相,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何他獨獨鍾情於平凡的朱採菱?
更讓他想不透的是,俊俏多金的舊情人想要重修舊好,一般人高興都來不及了,她竟一副不領情的樣子?
這著實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想要一探究竟。
「你們想太多了,我跟他是過去式了。」她覺得有些恍惚,不能再喝了。
「喔?我看他可不是這麼想的。」
「他怎麼想是他的事,不過既然是工作,我會努力,不會搞砸這個案子,總經理不用擔心。」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她纖纖十指撐著臉龐,漫不經心地望著前方的舞池。
說得容易,做起來難。他說的那些話不時迴盪在耳際,一顆心被他攪得亂糟糟,唉,經過這麼多年還要為他煩惱,真是個害人不淺的臭男人!
而余亦奇像發現新大陸似地看著她。
看她兩頰嫣紅、雙眼含波,噙著些許笑意的菱角嘴比杯中的櫻桃還鮮嫩誘人,身子柔若無骨地斜倚在高腳椅上,渾身散發著嬌媚的氣息。
「你該常喝點小酒的,稍稍放鬆後,你看起來好動人,跟在辦公室拚命工作的樣子完全不同。」
朱採菱驚訝地轉頭看突然在她耳邊柔聲說話的老闆,他什麼時候坐得這麼近,一張俊臉幾乎貼到面前,她尷尬地挪開身子,乾笑兩聲的自我解嘲。
「哈,今晚是感恩之夜,還是慈善之夜?老闆,你就別笑我了,想構到你的標準,我得先進廠板金兼烤漆才行。」
風流倜儻的老闆很有女人緣,就她所知就已接連換了四個女朋友,而且臉蛋一個比一個還艷、身材一個比一個辣,像她這種中等美女,老闆大概把她當成中性的吧。
「你好幽默,我喜歡。」他突然有一種挺新鮮的好感。
她用力地眨眨眼睛。是她醉了,還是老闆醉了?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朱採菱乾脆使出尿遁,拎起皮包往洗手間走去。
繞過舞池,她看見余方好被兩個陌生男人堵在柱子邊。
余方好是余亦奇的妹妹,畢業後到公司當總機,她和精明幹練的老闆完全相反,思想單純、個性憨直,反應雖然有點慢,可是很討人喜歡。
看她的表情不太妙,大概是碰到糾纏不清的男人又不會拒絕,朱採菱立刻靠過去幫忙。「方好,怎麼了?」
余方好像遇到救星似地連忙躲到朱採菱身後。
「大姊,我們跟傻妹玩得正高興,沒你的事,快走開。」兩個年輕人一身流里流氣,講話也很不客氣。
「你們叫誰大姊?我才二十八歲,還年輕得很。她也不是傻妹,至少比你們兩個大笨蛋聰明上好幾百倍。」喝了酒以後的朱採菱可就沒那麼和氣了,劈哩啪啦地罵回去。
一場無情的車禍奪走了她的家人,從高中開始她就是一個人,寄居在親戚家的那幾年,她學會了委曲求全,總是理性地、自制地扮演著好人。
也許是一種補償性的發洩作用,每當她喝醉了之後,平日的自制不見了,平常不敢說出口的話、不敢表達的情緒也都會坦白地宣洩出來。
「你罵誰笨蛋?!」
兩個兇惡的年輕人推了壞事的她一把,朱採菱踉蹌地往後退了幾步,余方好又慌又怕地扶住她。
旁邊的人怕事地閃得老遠,舞池邊一下子就空出一個空地。
「我就是罵你們,把美眉不是這樣子把的,沒本事哄人家開心,就應該摸摸鼻子走人,不要死纏爛打,難看死了。」
「採菱,你別說了,我們快去找哥哥他們。」余方好真的好怕會出事,嚇得連聲音都發抖了。
「別怕,這種人你愈怕他們,他們就愈囂張。」
「說得好!」
遠遠看見騷動,余亦奇立刻衝過來,高大的身材往朱採菱和妹妹身後一站,橫著臉,瞪著那兩個「俗辣」。
張皓和另外兩個男同事也靠過來撐腰。
情勢逆轉,兩個年輕人匆匆撂下狠話,夾著尾巴逃走了。
「下次不要那樣傻傻地讓人給堵著,這裡人這麼多,隨便叫也有人聽見。」朱採菱忍不住訓了訓一點自衛能力都沒有的余方好。
「哇,真的變猛了。」余亦奇笑歎一聲。
「這算什麼?再灌一杯試試看,馬上變身為野蠻女友給你看。」蔡瓊如跟著起哄。
「不好意思,野蠻女友下檔了,我要回家了,你們好好玩。」朱採菱決定在出糗前,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余亦奇匆匆吩咐張皓送妹妹回家,追上去扶住腳步有些踉蹌的朱採菱。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叫計程車回去就好了。」
「我怎麼放心讓你一個人坐計程車回去。」
他伸手將她擁入懷中,讓微醺微醉的她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她尷尬地掙開他的擁抱,落空的手讓余亦奇有點失落。
「我……還能走。」她不好意思地乾笑幾聲。
「我的車在那邊,走吧。」他很有風度地輕扶住她的手臂。
「那……就麻煩總經理了。」
朱採菱真的迷糊了,今晚究竟老闆是那根筋不對,還是她真的喝醉了?
***
「決定了嗎?」
向東寧打破沉默,追問朱採菱的意見。
朱採菱無奈地歎口氣。這羅元鴻可真懂事,去拿個資料就一去不回,故意讓他們兩人單獨相處,果不其然,向東寧馬上就問她中午要吃什麼,她假裝沒聽見,他便鍥而不捨地追問。
「我是來討論合約,不是來吃飯的。」她好沒氣地指著滿桌子的文件。
她並不擅長處理合約這種行政工作,如果直接由總經理處理的話一定快很多,可是他寧願慢吞吞地跟她磨,也不願意讓總經理上陣,而為了做成生意她也只好奉陪了。
「交際應酬應該算是工作的一部份吧?」
「當然。」她拿出手機就要撥號。「不過這個部份通常是由我們總經理負責,既然向副總這麼賞臉,我馬上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他一把搶過手機,放進胸前的口袋。「我沒興趣和男人吃飯。」
她咧嘴一笑。「沒問題,我那漂亮的女同事吵著要跟你吃飯,我馬上call她過來。」
「不要。」
「不要就算了,手機還我。」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掏出手機,就在要交到她手上前,突然靈機一動的抽了回來,開始認真地輸入資料。
「喂,你做什麼?」
她一急,站起來搶手機,他敏捷地閃開,站起來背對她,將手機高高舉在頭頂上,以最快的速度輸入自己的電話號碼。
他寬厚的背像一堵高牆擋下嬌小的她,而她像老鷹抓小雞似地揮舞雙手,努力了半天卻連碰都碰不到。
「向東寧」
他樂得跟什麼似的,完成輸入後才將手機還給她,邀功地說:「這可是別人要都要不到的,我的私人手機和專線,二十四小時為你開放。」
她不領情地白了他一眼,按出他剛輸入的資料,想要刪掉。
「不准刪掉。」
「放手。」
他的手像大布包住石頭似地包覆著她的小手,強而有力的一握,害得她心慌了一下,一抬頭再對上他那雙殷切而灼熱的眼睛,她無法出聲罵他。
「你答應不刪掉,我就放手。」
「你……怎麼這麼鴨霸!」
「沒辦法,發號施令慣了。」他皮皮一笑。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打給你。」她彆扭地說。
他高興地鬆開手,繼續剛才的話題。「你沒意見的話就由我決定,那麼去吃義大利料理好了,我馬上叫秘書訂位。」
看他一副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說實在,她有一點氣。
在他不斷逼近、不斷逗弄之下,她原本堅持公事公辦的原則漸漸鬆動、模糊,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感覺愈來愈清晰。
她愈來愈抓不準自己,這也是她煩惱的另一個原因。
她嘴巴噘得半天高,好沒氣地說:「為了工作,我都照著你的意思做了,其它多餘的事就不要麻煩了。」
他輕皺眉頭。為什麼她就不能乖乖地讓他寵?為什麼她總是有這麼多意見?為什麼自己就是拿她沒辦法?
「那麼就在這裡吃便當好了。」不容她再反對,他打內線吩咐秘書訂便當。
三十分鐘後,料理精緻豐富的便當送來了,兩人於是停下工作,開始用餐。
「哇塞,這個也叫便當?!」
打開便當蓋,朱採菱忍不住讚歎出聲,這簡直就是直接把一套懷石料理裝進精緻餐盒中,跟在餐廳吃差不了多少。
「飯菜裝在便當盒裡就是便當了。」
一起吃便當的情景勾起了令人懷念的往事,從前她常常趕在超市關門前去買打折的菜,然後隔天帶著超大便當到學校,兩人並肩坐在草地上邊吃邊聊,好不快樂。
「現在你還會趕在超市關門前去買菜嗎?」他柔聲問。
她搖搖頭。以前會那麼勤勞也是為了他,現在一個人就隨便吃了。
「好可惜,我還滿懷念那些叫不出菜名的菜。」吃什麼不重要,重要是料理人的心意和一起享受的溫暖。
她微驚微喜,他還記得她為他所做的點點滴滴,一股喜悅油然而生。
「你還是這麼偏食,秋葵很營養的,快吃掉。」看見她挑到一旁不吃的青菜,他忍不住管起她來了。
「毛毛、黏黏的,我不喜歡,給你吃。」她挾起來就要丟過去。
「不要,你吃。」他遮著便當,不讓她丟過來。
「我營養很夠,不一定要吃這種噁心的東西。」
「什麼都要吃,營養均衡身體才會健康,快吃!」
一雙筷子挾著秋葵在便當盒上空盤旋,想找空隙空投秋葵,另一雙筷子努力地防守。
笑鬧之間,時間彷彿倒轉回到從前,熟悉的感覺一點一滴、悄悄地流了回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4 23:36:25
第四章
高懸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反射著燦爛燈光,流轉著璀璨光芒,華麗的酒店包廂內一片喜氣洋洋。
今晚余氏作東,宴請向陽的專案小組,慶祝正式簽約的順利完成。
「讓我們大家一起舉杯慶祝!」余亦奇高舉手中的高腳杯,開心地邀請台下的眾人一起慶賀。
今天下午終於正式簽約了,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和向陽集團的合作關係也終告確定,余亦奇高興得快飛上天了。
朱採菱端著酒杯站在人群中,她也有相同的感受,事情總算塵埃落定,再也不用背負著案子成敗的重責大任,她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站在她身旁的向東寧看她一副已經過關的輕鬆表情,忍不住逗她。「你看起來很高興。」
「那是當然的嘍。」她斜著頭、笑咪咪地看著他。
「你高興得太早了。」他微笑回視。
失採菱愣了一下。「我想你還不至於糊塗到任意毀約吧?我好心提醒你,毀約金可不少,就算你錢多,也得考慮一下向陽的商譽。」
「那麼我也好心地提醒你,預算的發放、工程的進度,細部設計更改的審核,對了,還有驗收的冗長過程,這中間還有很多空間,日子好不好過就看關係好不好了,而關係好不好就看你了。」
她聞言傻眼,本來以為簽了約,她就輕鬆了,沒想到後面還有一大堆關卡。「幾年不見,你變得這麼滑頭。」
「多謝誇獎。」經過一陣子的努力,他們相處已經能像朋友般的融洽,再加把勁就可以追回她,他怎麼可能在這個緊要關頭放手。
「我不是在誇獎你。」她好沒氣地哼了哼,端起酒杯輕啜起來。
他接過她手中的酒杯,放到一旁。「沒吃東西不要喝酒,傷胃又易醉,這麼重要的日子你也不想出饃吧?」
他以前就愛管她,相處的次數一多,這個習慣不知不覺就回來了。
她知道他是為她好,也就默然接受了。
余亦奇今天心情超好,四處找人乾杯,當然不能放過最重要的業主和大功臣了。
「來來來,我和你們乾一杯。採菱,你的酒呢?」
「她酒量不好,別叫她喝。」向東寧替她擋下。
余亦奇笑呵呵地說:「看樣子向副總見識過採菱酒醉以後的厲害。」
「余總見過?」
「其實也不是真的醉得嚴重,只是話變得比平常多,膽子變得比平常大。那天我送她回家,在車上她臭罵我不夠義氣,竟然把她丟在你的辦公室就跑了,劈哩啪啦的數落我一堆。」
「拜託別再說了,真的好丟臉。」她不好意思地捂著發窘的臉。
「才不會,下次再一起去喝,隨便你罵。」
看到她和別的男人熟絡說笑的模樣,向東寧著實感到不快。
「不好意思,借一步說話。」
他拉著朱採菱到旁邊,不服氣地反問:「不跟我去吃飯,卻跟他去喝酒?」
「那是我們全公司一起去的,又不是只有我們兩個。」
「以後別跟他喝酒,不,最好都不要再喝了。」
「有的時候難免會喝幾杯,我自己會注意,你不用擔心。」
已經簽了約,加上幾杯黃湯下肚,余亦奇膽子也大了,嘻皮笑臉地靠過去打擾他們的談話—聽到話尾,好奇地問:「擔心?向副總在擔心什麼?」
向東寧不高興地白了他一眼。「我在擔心她不敢開口,余總說不定就忘了犒賞她的功勞。」
「這不用擔心,等這個案子完成,我打算升採菱為正式的建築設計師。」余亦奇爽快地說。
「真的?」朱採菱興奮大叫。「謝謝總經理,我好高興。」
看她開心,向東寧也開心,伸手向她道賀,「恭喜你,終於達成心願。」
「謝謝。」她很明白,能有這個機會全靠他,感激地握住他的手。
而他突然傾身向前,在她的耳朵邊輕聲說話。
「我也有驚喜給你……」
她正想開口詢問,臉頰上一個溫潤的觸感害得她閃了神。
他吻了她,當眾!
現場靜了一下,幾秒鐘後議論的嗡嗡聲隱隱地響起。
向東寧向來不沾染女色,像這樣當眾親吻的大膽動作可是破天荒,大伙不禁開始猜測各種可能。
而向東寧雖然覺得很不好意思,不過卻有些沾沾自喜。
這下大家都知道她是他的了。
她怔仲地望著他,雖然只是親吻臉龐,感覺卻是如此強烈,就像春日澎湃的江水終於衝破冬日結冰的河面,萬種情懷皆激動奔流。
「採菱?」
朱採菱回過神來,轉頭看向出聲叫她的老闆,他的表情好奇怪,旁邊的人也是,她這才意識到大家眼中的猜測,感到進退失據的不安。
她一邊緊張地擦汗、一邊尷尬地自我解嘲。
「哈哈!向副總留學美國,把老美那一套熱情的打招呼方式也學得這麼徹底,害我嚇了一跳……也害大家嚇一大跳。 哈」
漂亮,余亦奇暗暗稱讚她一聲,起哄似地伸出雙手就要抱抱。「採菱你是留英的,應該早就習慣外國人那一套了吧,既然這樣,我也來一個吧。」
朱採菱逃得老遠,慌張地搖頭、搖手。「英國人最保守了,才不來這一套呢,你們別鬧了,饒了我吧!」
原來只是在鬧著玩,還以為有什麼了不起的進展呢。大家輕鬆一笑,回過頭各自繼續剛才的事。
向東寧感到洩氣,如果不是被余亦奇刺激到,一時衝動的吻了她,依他保守的個性,還真做不出這種當眾親吻的大膽行為,可沒想到這麼了不起的舉動竟然被她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該有的震撼力全沒了。
雖然欣賞她的聰明,但這個時候就有點討厭了。
而包廂的另一端,同樣身為助理建築師的劉康成心有不甘地戳著盤中的食物,晃過去的蔡瓊如納悶地瞧他一眼。
「康成,這食物跟你有仇呀?幹麼戳成這樣?這麼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難看死了。」
劉康成拉著她訴起苦來。「比年資,我比採菱先進公司;論資格,我們同樣是這個案子的助理,為什麼老總只升她,沒升我,也沒升你,我不服氣,難道你不覺得不公平嗎?」
「認命吧,人家有了不起的『前』男友,你有什麼?再說,本來就是靠她才得到這個大案子,給她一點獎賞也是應該的。」蔡瓊如無所謂的道。反正她本來就沒什麼事業雄心。
「你有沒有發覺最近老總很注意她,好像對她有意思……」
「怎麼可能,她又不是老總喜歡的型。」她不以為然地大笑。
「大魚大肉吃膩了,換點清粥小菜也不錯,不然你自己看。」劉康成一臉不屑地指著包廂的另一頭。
只見向東寧和余亦奇雙星拱月,朱採菱左右逢源,應接不暇。
蔡瓊如眼睛一亮,詫異地說:「真的耶!哇塞,真看不出來採菱本事這麼好,前男友加上老闆,這下好玩了。」
「你們女人真方便,耍點媚功就可以陞官!」劉康成酸酸地說。
「媚功?你是說她用那種手段……不會吧?!」
「你們……」
聊得正起勁的兩人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余方好站在他們身後。
蔡瓊如好沒氣地打她一下。「方好,你要嚇死我們嗎?」
余方好揉揉被打疼的肩膀,怯怯地開口,「你們別這樣說,採菱她人很好,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大家都是好同事,在她背後說她……好像不太好。」
「我們沒惡意,你可別認真。」蔡瓊如斜睨劉康成一眼。都是這傢伙亂講話,害她要忙著消毒。
「雖然你們沒惡意,可是這種話要是讓採菱聽到了,她一定會很難過,我哥一定也會很生氣,你們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好,我們不說,你也別跟總經理說,就當沒這回事,好不好?」蔡瓊如急忙拉著多嘴的劉康成逃開。
余方好悶悶地看著他們離開,心思單純的她不懂,大家都是一起工作的夥伴,他們怎麼可以隨便把別人說得這麼難聽,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面對她?
而站在旁邊的羅元鴻將一切聽得一清二楚。
成功招嫉這是很平常的道理,可是肯仗義直言的人就不多見了。
他甚感興趣地打量著年輕女孩,長得還算可愛,只是看起來有點憨,跟現在女孩子精明外放的樣子不同。他靠了過去,藉著她盤中的食物和她攀談起來。
「請問鮭魚捲好吃嗎?」
余方好轉頭看看站在身後的陌生男子,看他親切地微笑點頭,她也靦腆地回禮。「很好吃,想吃的話,那邊還有。」
「你好,我是向陽的羅元鴻,我沒見過你,請問你是余氏的……」
「我叫余方好,是總機,余亦奇是我哥。」
羅元鴻會心一笑,難怪那兩個人會夾著尾巴逃走。
「這麼說來,我們兩個通過好幾次電話,今天我終於見到盧山真面目了,果然長得跟聲音一樣甜美。」
「哪裡……」余方好臉上一紅,害羞地低下頭。
因為個性內向,加上家教嚴格,除了過去學校的男同學、現在公司的男同事,她幾乎不認識別的男人,也不太懂得如何和不熟的男人應對,她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跟朱小姐的交情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對付這種純情型的,表現溫柔體貼就對了。
「嗯,她人很好,常常幫我,我本來連電腦都不大會用,全靠她耐心地教我,啊,說到電腦,糟了……」余方好放下手中的盤子,從掛在腕上的手提包中翻出一張收據。
「怎麼了?」
「送修的Notebook約好今天去拿,可是……」她轉頭看向哥哥,見他還忙著交際應酬,恐怕沒時間載她去拿電腦。
聰明的羅元鴻立刻看出她的心思,正好他想幫他的上司好友打探軍情,這正是最好的機會。
「既然余總還在忙,我送你去好了。」
「不用了,我明天再去拿就好了。」她不好意思地推辭。
「有美女作陪,一點也不麻煩,你等我一下,我去交代一聲就來。」
羅元鴻過去交代完行蹤之後,帶著余方好離開宴會,到了大門口,酒店侍者開車過來,他很有紳士風度地幫她開車門,並且幫她繫好安全帶;到了電腦公司,還細心不嫌麻煩地幫她測試電腦;最後送她回家,也等她進門之後才開車離開。
他的慇勤害得余方好心中小鹿亂撞,風度翩翩的他立刻搏取了她的好感。
***
電梯往上,朱採菱疲倦地靠著電梯的牆壁。
向東寧那一吻害得她心慌意亂,到現在心還怦怦地跳個不停。
怎麼辦?他一步步地逼近,讓她有點招架不住了。
光對付他一個人就夠累人了,沒事老闆也來湊熱鬧,一整個晚上緊跟不放。
夾在他們兩個中間,她覺得好尷尬,好幾次想要藉機開溜,但不是被向東寧抓回來,就是被余亦奇拖住,跑也跑不了。
電梯門開了,她摸出鑰匙開門進到屋內,半閉著眼拍開電燈開關,隨手丟開皮包上腳踢開高跟鞋,重重地躺到沙發上。
「好累喔!」
她舒服地伸展四肢,今天的沙發特別地舒適、寬敞,感覺棒極了。
突然,她驚覺不對,猛然站起。
這是她家嗎?!
她家沒有這麼高級的真皮沙發組、沒有這麼雅致的置物架、也沒有這麼昂貴的大型液晶電視。
她衝出去看門牌,確定沒走錯門,回頭詫異地看著屋內。
「怎麼回事?!」
聖誕節還沒到,聖誕老公公就來送禮了,她家的平價傢俱全變成了最頂級的設計師傢俱。
客廳變了,那臥房呢?她立刻跑進去看個明白。
窗邊的小梳妝台變成了一座附有三片大鏡子的洛可可木製雕花梳妝台,另外奉送同樣風格的小斗櫃。
原來的單人床突然長大,變成了華麗雕花四柱雙人床,頂上覆蓋著蕾絲帳,床上附帶整套純白蕾絲床組。
她家簡直是麻雀變鳳凰了!
不用她想破腦袋,聖誕老公公好心地在床頭留下一張玉照。
「向東寧——」
她大叫一聲,衝到客廳翻出手機,幸好沒刪掉他的電話號碼,不然這個時候還真找不到人罵。
「向東寧,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怎麼可以未經我的同意就擅自換掉我的東西?」她氣呼呼地質問。
電話那頭的向東寧笑得樂不可支。「喔,你終於肯打電話給我了。看到東西了嗎?還喜歡嗎?我的驚喜有夠驚喜吧。」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沒有同意,對了,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誰告訴你的?還有,你是怎麼進我家的?」
「你知道有一種職業叫鎖匠嗎?」
她不敢相信地大叫,「什麼?你叫鎖匠來開我家的門!這是犯法的行為,我可以去警察局告你非法侵入、告你偷竊,你知不知道?」
他把手機拿得遠遠的,等雷打完了再拿回耳邊,一派輕鬆地說:「隨便你,反正東西我送到了。」
「哪有人這樣?!我不要,你拿回去。」
「那你要用什麼?你原來的傢俱全給垃圾車載走了,莎喲娜啦了。」他好心提醒她這點。
她愣了一下,看看四周,見大型傢俱差不多全給他換了,要是真的全丟出去的話,她就家徒四壁了。不過叫她就這樣服從他的安排,她實在有點不服氣。
「這次你做得太過份了,我真的生氣了。」
「很好,拜託你盡量生氣。」
她扶著發疼的額頭,不能理解地反問:「你故意逼我生氣?」
「我討厭你把我當客戶,我討厭那種該死的距離感,我討厭你對別人比對我還好,我討厭你不讓我疼,我討厭……」他終於忍不住說出心底的懊惱。
「我討厭你一直逼我!」
「我逼你是因為我愛你,難道這樣也不對?難道你的心裡真的什麼都不剩?今晚我終於親到你了,雖然只是臉頰,但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聽到你這麼說,我真的很不爽,難道你真的已經不愛我了嗎?」
「我……」她無法反駁。
她以為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心,不會再愛上這個曾經辜負她的男人,可是那一吻卻害她破了功。
突然被吻,她愣住了,驚疑過後湧現喜悅,沒喝酒心情也激動得難以自持,如果不是老闆叫她那麼一下,如果不是現場那麼多人瞪著她看,說不定她早就衝動地投入他的懷抱。
她不得不承認——她還愛著他。
「阿朱,你還在嗎?阿朱——」沉默讓他不安。
聽到學生時代的暱稱,她的心又是一陣動遙
「在……」
「剛剛不是還很有精神嗎?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小聲?」他擔心的問。
「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我只是想給你最好的。」他喊冤似地大叫。
她還愛著他,可是卻拋不開惱怒與怨懟,她一時找不到適當的言語回答他,所以選擇了沉默。
電話的另一頭他同樣沉默不語,只聽見她輕微的呼吸聲,他的心跟著呼吸聲起伏不定。
兩端都無意先掛電話,就這樣聽著彼此的沉默。
信步走到窗邊,外面正下著小雨,他感歎地說:「下雨了,你還記得你拉我在雨中賞荷的那天嗎?那天我們……」
一個吻就讓她招架不住了,怎堪再提那青春互許的往事,她慌亂地闔上手機。
聽見電話掛斷的聲音,向東寧用力地閉上眼睛,雙手環胸靠在窗邊,安靜地聽著窗外的雨聲。
切斷通訊的朱採菱晃進臥房,無力地跌躺在大床上,被勾起的往事清晰浮現,久久揮之不去。
她怎麼可能忘得了那天,那是和他交往了三個多月之後的夏日午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4 23:36:59
第五章
夏日午後,突然下起了雨,沒帶雨具的同學們三三兩兩地站在教室的走廊邊躲雨。
天空烏壓壓的,看樣子雨是不會馬上停的……
向東寧看看手錶,約好碰頭的時間差不多到了,朱採菱還沒出現,想必是被雨耽擱了,才這麼想就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頂著一隻破傘半跳半跑的越過草地往這邊過來。
「東寧。」朱採菱笑咪咪地跳到他面前,兩條長瓣子在胸前晃呀晃地。
「你在哪撿到這把破傘?」向東寧笑指著那把斷了兩根傘骨的雨桑
「你怎麼知道是撿的?」
「真的是撿的?」他笑著搖頭。
交往了一陣子之後,他已經練就處變不驚的本事,沒什麼事嚇得了他了,因為她常做一些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
比如說,硬要他幫忙把路邊的垃圾撿回去,當他抬著破成兩半的酒譚子在路上走的時候,他覺得糗斃了,可是當她把綠色的長春籐種到破罈子上,加上幾顆撿來的石頭,沒想到還別具風味。要不然就是突然跑到補習班外面等他下課,拉著他去看夜景,害他隔一天差點起不來。
雖然時常出乎意料,不過卻新鮮、有趣,他可以感覺到世界因為她而變得不同。
她一臉興奮地拉著他。「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發現蓮花池的蓮花開得正美,你一定要去看看。」
「等一下,我們不是早就計畫好今天要去看展覽嗎?你忘了?」他提醒她今天安排好的行程。
「沒忘,只是花開得正好,不看多可惜。」
「就用這把破傘?」他好沒氣地搶過她手中的破桑
「反正我的腳全濕了,沒差。」
「你濕,我可沒濕。」
「不害你,害誰呀?」她硬是把他拖進雨中。
「跟你這種人做計畫還真是白費力氣。」他趕緊撐起雨傘,笑罵她一聲。
她頑皮地做了個鬼臉,隨即迎向他展開的手臂,投進他的懷抱。「什麼事都做計畫,一點驚喜也沒有,你不會覺得很無聊嗎?」
「不好意思,我從小就是這樣,什麼時候該上什麼課、該做什麼事,早早就安排好了。」
她受不了地翻了一個大白眼,他沒好氣地撞她一下,兩人邊說笑邊往校園後面的蓮花池走去。
煙雨濛濛中的校園份外的寧靜幽美,細細的雨絲綿綿不斷地拋進池中,小小的漣漪輕輕地跳躍水面,娉婷的蓮花,高挺的蓮葉,隨著微風細雨微微顫抖,在池畔搖曳的青柳更增添幾分詩情畫意。
「真的好美……」她感動地讚歎。
「美是美,不過……」轉頭看看四周,就他們共撐著一把破傘站在雨中,他老實地說:「不過,我覺得好像傻瓜。」
「厚,向東寧,你一點都不浪漫耶,」雖然早就摸清他帥氣的外表下沒有太多浪漫細胞,可是像這樣不解風情的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念他幾句。
「都陪你做這種傻事了,還不夠意思嗎?」當然要對女孩子好,可是這不代表要把浪漫、愛呀掛在嘴上,男人嘛,重要的是做多少,而不是說多少。
「夠意思的話就再陪我一會兒。」她把頭靠在他肩上。
「好,就看到你高興為止吧。」他摟緊她的身軀,肩頭的溫柔總能給他一種無可言喻的喜悅和滿足。
算了,只要她高興就好了。
雨愈下愈大,傻瓜變成落湯雞了。
「去我家。」
兩人狼狽地逃上向東寧的車,飛快地駛往朱採菱租的公寓。
一進家門,朱採菱找出浴巾和浴袍給差不多濕透的向東寧,他看了一眼,連拿都不想拿。
「我才不要穿粉紅色的HelloKitty浴袍。」
「不把濕衣服換下來,你會感冒,我這裡又沒有衣服讓你換,你就將就點吧。」她壞壞一笑。「再說,你唇紅齒白,穿粉紅色一定很好看。」
「拜託,我可是個大男人,我才不要穿那種噁心的東西。」
「都什麼時代了,男生連裙子都可以穿了,HelloKityy算什麼。」看他怕成那樣,她反而更想逗他。
「別管我,你快去換衣服。」
「你穿啦,」她頑皮地拉住他的T恤,硬要他換。
「衣服快拉破了,你放手——」他拉住衣服下擺,不讓她得逞。
「才不要!」
她玩得正起勁,怎捨得放手,而他抵死不從,一件T恤被拉得好長,當場展開一場拔河賽,誰也不肯鬆手。
突然嘶一聲傳來——
「啊!真的破了……」她不好意思地放手。
「真是的。」他隨手脫下又破又濕的T恤,好沒氣地白她一眼。
突然面對精壯的男人身體,她害羞地低下頭去,卻又忍不住好奇地偷瞄個不停。
發現她異樣的眼光,他也跟著臉紅了,彆扭地問:「看什麼?」
「你看起來沒什麼肉,其實……還好嘛。」她掩嘴偷笑。
「什麼還好,應該說很不錯吧,你看,該有的肌肉我都有。」他不服氣地湊過去,要她把他的男子氣概看個仔細。
「好恐怖喔,一粒一粒的。」她指著他胳臂上的雞皮疙瘩,咯咯地笑著。
來的路上,車窗起霧,雖然衣服濕了,還是得吹冷氣才行,結果冷到起了雞皮疙瘩,到現在還沒完全消退呢。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他也抓起她的手臂。
兩人頓時定住了——
一個裸著上身的男人和一個全身濕透的女人抓著彼此,兩雙眼睛骨碌碌地打量對方的身體。
不經意搭在他胸膛上的手臂傳來他的體溫,熱得讓人受不了,害得她整個人也跟著燥熱起來。
**
歡愛過後,男人滿足地摟著心愛的女人。
他一點也不嫌單人床小,他喜歡這樣的親密距離。
看見隨手丟在四周的衣物,他忍俊不住:「這下連衣服都不用換了,直接等它乾就好了。」
「嗯。」她慵懶無力的賴躺在他身上,聞著他的氣息、聽著他的心跳,感覺到這個男人完全屬於她。
胸前一陣濕熱,他驚訝地拉開她,看見眼淚,他慌了。「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是不是我太粗魯了?」
看到他為了她緊張成這個樣子,她高興地笑了。
「又哭又笑,到底是怎麼了?」他幫她拭去淚水,志下心不安地追問。
她認真地看著他的臉好一會兒。「我好高興,覺得自己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從今以後我有你,我好高興。」
「傻瓜,這有什麼好哭的。」他心疼地輕罵一聲。
交往之後他才知道她那爽朗笑容下的辛酸。
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奪去了她的家人,從高中開始她就是一個人,寄居在親戚家幾年,一直到考上大學才搬出來自己祝她靠著父母留下來的存款省吃撿用地讀大學,錢不夠的時候就四處打工賺錢貼補。
這是家庭美滿、生活富裕的他所不能想像的,更佩服在這樣的逆境下,她還能保有一顆開朗向上的心。
他不捨地親吻她的髮,柔聲說:「不要哭,以後有我,我會保護你。」
她感動地哭了,人家說能撒嬌的女人是幸福的,現在她完全懂了。她決定放下為了自我保護裝出來的堅強偽裝,做一個小女人,安心地靠在這片溫柔寬厚的臂膀上,她心中溢滿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滿足。
除了愛意,還有憐惜,他真心地想要呵護懷中的小女人,不要再讓她吃苦,不要再讓她哭泣,只要她溫柔地依偎在他的懷中就夠了。
***
下班時間到了,辦公大樓吐出下班的人潮。
余方好緊張地越過走在前面的三個小姐,一不小心撞掉別人手上的皮包和提袋,東西掉滿地,她一邊道歉、一邊幫著撿東西,忙得滿頭大汗,對方也算和氣的沒罵她,收好東西後就走了。
她擦擦汗,轉身往外奔去,跑到街角的紅綠燈,看見一個老婆婆撐著枴杖搖搖晃晃地過馬路,她好心地扶著老婆婆過馬路,過了馬路,老婆婆感謝地揮手道別,她的手搖得比老婆婆還起勁。
送走了老婆婆,她回頭往咖啡廳的方向疾走,眼睛焦急地直視前方,沒注意腳下忽高忽低的走廊台階,一個不小心往前跌趴,標準滑壘成功的漂亮姿勢。她難堪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整理好弄亂的衣服,急忙趕往前面的咖啡廳。
一進門就看見向她招手的羅元鴻,她興奮地跑過去,他禮貌地起身幫她拉椅子,她受寵若驚地坐下。
「等很久了嗎?」她不好意思地說。
「還好。倒是你,不要緊嗎?」
剛剛隔著落地窗,余方好的拙樣羅元鴻全看到了,不知怎麼地,他不覺得她笨,只是覺得好笑,可是又不好意思當著她的面笑。
「什麼不要緊?」她眨著無辜的雙眼。
「跌那麼大力,不痛嗎?」他關心地問。
她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難堪地低下頭。「啊,你……看見了。 哈哈哈,我老是笨手笨腳地,跌也跌習慣了,沒關係啦。」
「別這樣說,你才不笨。」
咖啡廳的侍者過來,余方好點了一杯咖啡,羅元鴻討了冰塊和塑膠袋,不消片刻東西全送上來了。
羅元鴻將冰塊放進塑膠袋中,再用手帕包住,輕輕覆在她紅腫的膝蓋上。「冰敷一下,才不會腫得太厲害。」
這出其不意的溫柔舉動讓余方好好感動,她低著頭、紅著臉,癡癡地看著他,胸口的一顆心怦怦地狂跳。
下班前接到羅元鴻的電話,本來以為他是要找哥哥或採菱,沒想到竟然是要找她,她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他的邀約。
然而,從那一刻起,她沒做對一件事,心思全想著羅元鴻瀟灑的身影,現在更是驚慌得說不出話來。
「好多了嗎?」羅元鴻抬頭問。
對上他的俊臉,她臉上熱得快冒煙,連忙用力點頭。
「那就好。」他溫柔一笑,從袋子裡拿出一本書放在桌上。「這就是上次我說要借你的電腦書,不講理論,全都是有用的實例,你慢慢看,不用急著還我。」
「謝謝。」她喜孜孜地接下他的好意。
「聽業界的朋友說,最近你們公司的生意挺好的,你們忙得過來嗎?」
「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清楚,不過我哥還有空帶著小組到小島做實地考察,我想應該還好吧。」
他聞言眼睛一亮。「聽到余總這麼積極,我真是高興。對了,他們什麼時候出發?」
「下個星期,機票和住宿我都幫他們訂好了。」
羅元鴻不需要多費工夫,開個頭,余方好就全招了。
***
機場出境大廳中人來人往,枯等多時的三個助理建築師終於等到老闆余亦奇和建築師張皓。
「怎麼這麼慢?飛機可是不等人的。」蔡瓊如忍不住抱怨一聲。
「有什麼辦法,對方不但不講理還很魯,我明明沒錯還要賠錢,你說氣不氣人。」張皓到現在還在氣。
來的路上和一輛車子發生擦撞,認真說起來是對方不對,沒打方向燈就衝到他們前面,煞車不及發生了小擦撞,可是對方硬是不講理,雙方下車大吵大鬧,還差點打了起來,要不是因為要趕飛機,他才不會委曲求全,一定跟他們理論到底。
「好了啦,我幫你出一半的錢不就好了,沒時間了,快點通關吧。」余亦奇很夠意思地說。
張皓接過大家的護照、機票準備辦理通關手續,然而余亦奇在腰包中翻了又翻,就是找不到護照機票。
「會不會忘了帶?打電話回去問方好。」朱採菱說。
「不可能,出門前我檢查過了,確實有帶。」余亦奇不信邪地再次翻找。
「怎麼會這樣?現在怎麼辦?」眼看快沒時間了,劉康成緊張起來。
張皓不確定地問:「會不會是剛剛和那些小混混吵的時候掉了?」
很有可能,剛剛差點打起來,發生了一點肢體衝突。
「王八蛋,下次不要讓我碰到!」余亦奇氣得破口大罵,等罵完了才靜下心想解決辦法。
「你們先去,照原先計畫進行工作,等護照一補發出來,我會立刻趕過去。」余亦奇覺得懊惱極了,卻不忘以工作為重,要部屬們先行上機。
於是張皓領著三個助理通關,隨即趕往登機口登機。
「好緊張喔,我還以為會趕不上飛機呢。」蔡瓊如找到自己的座位後,坐下拍拍胸口。
「還好張哥的護照還在,不然只有我們三個助理去,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劉康成慶幸地說。
此時一位美麗的空姐走了過來,禮貌地問:「請問哪位是朱採菱小姐?」
「我是。」正準備坐下的朱採菱茫然地看著空姐。
「恭喜你,獲得我們的免費升等,請跟我來。」空姐慇勤地請客人跟她走。
「我們呢?」劉康成和蔡瓊如聞言同時跳了起來。
空姐非常有禮地道歉。「很抱歉,只有這位小姐升等,請各位留在原來的座位,飛機就快起飛了,請繫好安全帶坐好,感謝您的合作。」
「你們兩個別計較了,反正幾個小時就到了。」張皓拿出大哥的威嚴,叫那兩個吵著跟著要升等的傢伙乖乖坐下。
「不要太想我喔!」機會難得,朱採菱也想趁機見識一下那種機票貴得要死的艙位是什麼模樣,笑咪咪地向同事揮手暫別。
朱採菱興奮地跟著空姐進入頭等艙。
哇!
果然不同凡響,空間比經濟艙寬多了,椅子又大又舒服,等她一坐好,空姐便親切地送上紙拖鞋和報紙,隨後送上她點的飲料。
金黃色的香檳透明清澄,細小的氣泡依附在高腳玻璃杯邊緣,感覺比紙杯好多了,而且聽說頭等艙的用餐也很講究,今天終於可以見識到了。
Lucky,賺到了!
察覺旁邊穿西裝的男士似乎躲在報紙後面偷笑,朱採菱不好意思再像個土包子東張西望,趕緊坐好。
男士折好報紙放到一邊,雙手抱在胸前,興味盎然地看著身邊的女子。
好糗!朱採菱不好意思地將臉埋進報紙中,可是那人未免也看太久了,她終於忍不住日頭看他,這一看她嚇得大叫。
「向東寧!你怎麼在這裡?!」
「一切還滿意嗎?」向東寧笑瞇了眼。
「這是怎麼回事?!」她瞪大了眼睛。
「我正巧想到小島上散散心,順便看看情況。」
「哈哈哈,好巧。」騙鬼。
「可不是嗎?」他得意地揚揚眉。
他不喜歡余亦奇看著朱採菱流口水的樣子,一聽到羅元鴻說余亦奇要帶著小組到菲律賓的小島出差後,他自然不能錯過這可遇不可求的小島浪漫假期,馬上安排了一切。
二弟向南靖知道後,也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幾個偷雞摸狗的朋友,他們先製造混亂,趁亂扒走了護照,成功地攔截下余亦奇。
而所謂的「免費升等」也是計謀之一,拜託空姐去「請」她過來,讓這美好的假期從豪華的頭等艙開始。
「你要去哪裡?」他緊張地拉住突然站起來的她。
「回去我應該坐的地方,我不能再接受你的好意。」心中的天秤起起落落,一邊是終於坦然承認的愛意,一邊是始終無法釋懷的怨懟,她感覺失去平衡,拿捏不準自己,所以有點怕面對他。
「你打算怎麼跟你同事解釋?空中小姐弄錯了?我也坐錯飛機?」
「奇怪了,你做的事為什麼要我解釋?」
「好,那我就坦白告訴他們我是追著你來的,叫他們滾遠一點,別惹我生氣。」
「你怎麼可以這樣?!」她腮幫子鼓得跟生氣的河豚一樣脹。
「誰叫你這麼小氣,連陪我坐一趟飛機都不肯。」
空姐在此時走了過來,禮貌地請客人坐好、繫好安全帶,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他順勢拉她坐下。「別妨礙人家工作,快坐好。」
她不得不坐好,板起臉,鄭重地警告他,「你也別妨礙我工作,還有,不能亂講話,更不能像上次那樣當眾動手動腳。」
「好——」不能當眾,四下無人的時候總可以了吧。
他突然整個人靠過來,她嚇得貼在椅背上。
「你……幹麼?」
他揚揚手上的小枕頭,笑著說:「別緊張,我只是想幫你塞個枕頭,讓你舒服一點。」
對於自己的過度反應,她有些不好意思。「誰叫你最近老是做一些奇怪的事,你以前雖然愛管東管西,也不會這麼鴨霸。」
「你以前也不會對我這麼生疏,看到你這樣對我,我真的很難過。」他輕聲抱怨。
聽到他難過,她的心緊了一下。
「蓋好,你最怕冷了,只要冷氣一強就會感冒。」他幫她蓋上小毯子。「真不知道這麼怕冷的你,是怎麼在陰冷潮濕的英國渡過兩年的。」
她噗哧一聲笑出來。「剛去的時候的確常感冒,同學乾脆就叫我聖誕老公公的紅鼻子麋鹿。」
「形容得真好。」他哈哈大笑。「對了,上次你說石勻嫁到英國,她是嫁給英國人,還是中國人?誰那麼好膽敢娶她?」
說到好朋友,她的話匣子就開了,開心地說起石勻的事情。
飛機遨翔在一片藍天白雲之中。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4 23:37:28
第六章
藍天白雲之下一片湛藍無垠的大海,美麗的小島浮在湛藍的南中國海上。
白色沙灘如雙臂開展,環抱住圓形海灣,灣內水淺、風平浪靜,沿著沙灘生長的椰林恣意伸展枝葉,林蔭下的長街是島上最熱鬧的街道,商店、餐廳和旅館全都聚集在此,後方一片寬闊的樹林,林間散落著農家和田地。
海灣北邊的緩坡是休閒渡假村的預定工地,余氏一行人帶著著厚厚的資料在現場勘察,並且討論必要的細部修改。
「怎麼了?」蔡瓊如打了一下發呆的劉康成。
劉康成指指坡頂,只見向東寧換下一身西裝,改換黑色T恤及卡其色休閒短褲,悠閒地靠坐在大樹下看書。
「人家又不是在看你,你緊張什麼。」
「正好想來看看、正好碰到我們、正好同一班機,最後還正好同一家旅館。世界上哪有這麼正好的事,別告訴我這種鬼話你也信。」
下飛機的時候看到突然冒出來的向東寧,張皓等三人差得嚇死,但向東寧僅輕描淡寫地交代幾句,而朱採菱則不置可否地聳聳肩,雖然不相信那番不合理的解釋,他們也不好打破沙鍋問到底。
「誰說我信了?但就算不信也不能當著人家的面戳破他的話,他可是向副總,我們的業主、大金主。」
「沒錯,再怎麼說他都是業主,他這樣整天跟著我們,盯著我們工作,感覺好不自在。」
「這個簡單。」蔡瓊如跑到前面,蓋起朱採菱手中的設計藍圖。「採菱,別把向副總一個人晾在旁邊,去陪陪他嘛。」
「他來玩,我們可是來工作的。」朱採菱笑笑,攤開藍圖繼續工作。
張皓回頭輕罵愛玩的蔡瓊如。「對呀,等老總趕來,發現我們什麼事都沒做,一定會破口大罵的,你還不快點回去工作。」
蔡瓊如頑皮地朝張皓吐吐舌頭,回頭向劉康成聳聳肩。
余氏一行人繼續工作到黃昏才收工,卻見向東寧仍坐在原地。
「我去叫他。」
朱採菱往坡頂走去,蔡瓊如急忙忙地拉著兩個男同事蹺頭問人。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事了?」張皓笑問。
「等採菱變成向陽集團的少東夫人,到時候叫她幫我介紹幾個貴公子當男朋友。」
「我就知道。」劉康成恍然大悟。
「利人利己,何樂不為。」蔡瓊如笑咪咪地望向後面。
夕陽西下,彩雲滿天,微風輕吹,芳草連天。啊,燈光美、氣氛佳,還怕好事不成嗎?
大樹下,向東寧呼呼大睡。
朱採菱蹲下,雙手撐著臉頰,微笑看著等到睡著的他,睽違已久的場景真讓人懷念,她有點捨不得叫醒他,過了好久,她終於伸手輕推他的肩膀。
「起來了。」
他鼻音很重地應了一聲,睡眼惺忪地看她,含糊不清地問:「天亮了?」
她忍俊不住,他每每剛睡醒就是這種迷迷糊糊的樣子,幾乎是想也不想的習慣動作,她彈指輕敲他的額頭一記。
「看清楚,是天黑了。」
他驚愕地摸著額頭,以前他三不五時就窩在她家,有時乾脆就睡在她家,她總是這樣叫醒他。
頓時心情激動得無法自抑,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拉進懷中,緊緊抱住她。
她愣了一下,心頭的愛與恨短暫地爭執一下,恨意猶豫了。她捨不得推開他,她想要這片刻溫存。
就是這個感覺,除了她,沒有人能給他這種滿足和喜悅。
他動也不動地擁著她,生怕多餘的動作驚擾到此刻的美好。
火紅的夕陽將天空染紅一片,映著霞光的雲朵托紫嫣紅,皎月半隱在蒼茫天際,時間就這麼停止流轉……
明月高掛天空,月光勾勒出小島的輪廓,長街上的商店差不多都關了,只剩下路燈斜照的白色沙灘,路邊賣酒的吧檯旁,幾個年輕人彈著吉他輕唱著情歌,微呢低喃的歌聲隨著清涼的晚風輕輕吹送。
朱採菱信步走在沙灘上。
夜晚的沙灘和白天的熱情奔放感覺大不相同,步調整個緩和下來,氣氛悠閒寧靜,這正是她所需要的,她想要沉澱一下心情。
「這麼晚了,還不睡?」
朱採菱被突然冒出來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驚魂未甫地摸著胸日,循聲望去,一個男人從躺椅上站起來,因為光線幽暗,一直到那人走到跟前,她才看清楚是向東寧,她忍不住輕罵他一聲。
看她嚇成那樣,向東寧放聲大笑。
她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他趕緊跟了上去,兩人沿著沙灘散步了好一段距離。
「這裡好美,照理應該有很多人來玩,為什麼旅客這麼少?」她好奇地問。
「我們來的時候大飛機轉小飛機,再坐巴士到碼頭,最後還得搭船才能到這裡,交通不方便,來的人就少了。」
她會意一笑。「交通正好是向陽的強項,海運、空運、陸運你們都有,開發渡假村的同時,是不是也規畫好了交通路線?」
「當然。」他得意地揚起嘴角。
她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肯定地點點頭。「你事業做得很好,以前我只知道你很不錯,現在才知道你有多優秀。」
他開心一笑,她的肯定抵得上全世界。
當地的孩子們在海灘上做了一個大型沙雕,鏤空的紋飾有如教堂玫瑰花窗,小小的蠟燭放在地洞中,花窗透著微微燭光,非常漂亮。
向東寧拿出零錢放在沙雕前的小帽子裡,小孩子報以純真的笑容和感謝。
兩人肩並肩地走了一段路,她停下腳步,望向幽暗的海面,灰白的浪花一波波輕送到腳邊。
「怎麼了?」她的沉默讓他感到不安。
「我想我可能是個心胸狹小的人……」她小聲怯懦地說。
「為什麼突然這樣說?」
「我本來以為你對我已經沒有感情了,所以我想我只要公事公辦,把工作做好就好了,可是我沒想到你還愛著我……」她頓了一下,嘴邊泛起一絲甜蜜的笑容,「說實在的,我真的很感動。」
他感到欣慰,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我試著把你當客戶,結果不行,然後,我試著把你當朋友,你還是一直逼我,逼得我不得不正視那段我不想再去面對的感情,我想……」她轉頭看他,輕聲說:「我還愛著你。」
他就知道,喜悅的心情就跟腳下的浪一樣,一波波地湧上。
「我好高興。」他感動地拉起她的雙手,心情激動地注視著她,然而她眼底突然升起的愁悵讓他感到困惑。
「我希望我也能跟你一樣高興,可是我不行,真的不行……」她淒然一笑。
「為什麼?!」他的笑容僵住了。
「跟你聊天的時候,我很開心,被你抱著的時候,我很高興,可是當事情過後,我一個人獨處時,我就覺得難過,我就對自己生氣。」
「這是什麼邏輯,我聽不懂!」他緊張地追問。
她幽幽地說:「我愛你,可是我也恨你,我沒有辦法原諒你冷冰冰地轉身走開,連一句交代都不給,我沒有辦法跟你一樣,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恨?!
這是他想都沒想過的字眼,竟然從她的嘴巴裡吐出來,他一時無法接受,錯愕地瞪著她。
被他看得心慌,她結結巴巴地又道:「也許……我們……可以當朋友……如果……你不再逼我的話……也許可以……」
一股怒火猛然竄起,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生氣地搖晃著,不敢相信地大叫,「我都不計較你有別的男人了,你竟然還說不能原諒我!竟然還恨我?!」
他捏得她好痛,然而他的話傷得她更痛,她奮力掙脫,羞憤地甩了他一個大耳光。
「明明是你對不起我,竟然還這樣誣賴我,你好過份——」
朱採菱掩面哭泣,轉身跑開。
向東寧捂著臉頰,愕然地看著她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好懊惱,明明都說不計較了,可是一生氣就又拿出來講,結果把她弄哭,又把事情弄僵了。
***
兩天後,本打算重新申請護照補發的余亦奇,卻意外接獲警方人員通知,原來有人撿到他的護照交至警局,於是他趕緊領回,又等了一天的機位,才趕到菲律賓與大伙會合。而無庸置疑的,向東寧那一套巧合的說詞無法讓他信服。
余亦奇在小旅館外面的露天酒吧點了一罐啤酒,拎著啤酒晃到沙灘邊。
椰樹下,向東寧百般無聊地掛在涼椅上,看到一半的書丟在一旁,心不在焉地望著不遠的碧藍海水。
「向副總要來,怎麼不先跟我們說一聲。」余亦奇坐到旁邊的涼椅上。
「我要來看我的產業,不需要通知任何人。」挨了那一巴掌,他的心情壞透了,連客套話都懶得說。
火氣很大?!
聽瓊如說,這兩天採菱安靜得不像話,一向死纏著她的向東寧突然也不跟了,整天掛在海 邊發呆,連他們也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吵架了?」余亦奇試探地問。
「不用你管。」
他不以為意地笑笑。「好,不管這個,不過另一個不能不管。」
「哪個?」向東寧抬眼看了他一眼。
「向副總如此關心敝公司的動向,讓我受寵若驚,下次有任何事,我們一定主動通知,不用麻煩羅先生繞一個大彎去問我那個笨妹妹。」既然不是採菱透露行程,那就是突然接近妹妹的羅元鴻嫌疑最大了。
「我可沒有指使手下做那種事,有意見的話,請直接找當事人。」
「是嗎?回去以後我會好好教教舍妹。」
遠遠看見朱採菱步出旅館,向東寧跳了起來,隨即又洩氣地坐下。
他不知道如何面對「恨」這個字。
不知怎麼地,看到向東寧的挫敗,余亦奇感到莫名的高興,他瀟灑起身,大步追上朱採菱。
向東寧覺得超不爽,這傢伙分明是存心攪局,他懊惱地抓起啤酒瓶,忿忿地猛灌一大口。
而島上就這麼一條街,余亦奇很快就在前面的土產小店找到朱採菱。
「想買什麼?」
「隨便看看,想買一些小東西送人。」
「我也想買一些好玩的東西給方好,可是女孩子的東西很難買,你幫我挑一些。」
余亦奇借口幫妹妹挑禮物,拉著朱採菱一起逛街,兩人對著琳琅滿目的商品品頭論足,這個該買給誰,那個又適合誰,買得不亦樂乎。
逛累了,兩人到臨海餐廳休息。
木製露檯面對沙灘環抱的半月灣,海水如琉璃般的通透、漂亮,椰林輕送的涼風吹得人神清氣爽。
「他怎麼突然冷掉了。」余亦奇假裝漫不經心地問起。
知道他問的是誰,她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他笑笑,換個她關心的話題。「回去以後,幫我勸勸方好,我怕羅元鴻只是利用她,不是真的對她好,她那麼單純,我怕她會受傷。」
「我會跟她談談。」她頓了一下,說出了考慮兩天的事。「總經理,回去以後,我想申請調組,可以嗎?」
他愣了一下。「為什麼?你不是很想做這個Case,現在好不容易進行到這個階段,你要放棄嗎?」
「也不算放棄,設計和修改的工作已經差不多了,只剩下執行的部份了。」她不好意思地自圓其說。
他確信他沒來的這幾天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不然兩人的態度不會起這麼大的變化。
「總經理不用擔心,正式合約已經簽了,他……應該也沒事了。」
「我知道了。」
「謝謝。」
余亦奇突然覺得躍躍欲試,連向東寧那種頂尖的男人都被她甩了,如果他能把到她的話,不就證明他比頂尖的男人還要頂尖嗎?
「想不想喝點小酒?」他想起她喝了酒之後的嬌態,心突然癢了起來。
「真的不怕我開罵?」喝點酒解解悶也好。
「沒關係。」余亦奇舉手叫了酒,放下的手順勢就爬上她的背。
發覺背上的大手,她愣了一下,半開玩笑地推開。「總經理還沒喝就醉了,我看還是別喝的好。」
「不好意思,這手看到美女就不聽話。」
「我只能算中等美女吧。」
「情人眼裡出西施,對上了眼,就算是綠豆也會愈看愈有趣。」一皮天下無難事,追女第一要件就是臉皮要厚、反應要好、嘴巴要甜。
「看綠豆的不就是王八嗎?沒聽過有人把自己比做王八的。」她不禁莞爾。
侍者送上酒,余亦奇舉杯輕敲她的杯緣。
「人生苦短,偶爾做錯事、說錯話也沒關係,偶爾縱情一下也沒關係。」
她同意,舉杯致意。
天色漸暗,聊得正起勁的兩人,乾脆再一起吃晚餐,用完了豐盛的海鮮大餐,他們才慢慢地散步回旅館。
「咦?向副總還掛在那裡。」余亦奇指指光線幽暗的沙灘邊。
朱採菱擔心地過去看看,只見小桌上堆滿了啤酒空罐和雞尾酒空杯,而向東寧醉得迷迷糊糊地癱在涼椅上,她趕緊扶起他,輕聲叫喚。
「東寧,你還好嗎?怎麼喝成這樣?」
向東寧吃力地睜開眼睛,看見心愛的女人,他傻笑一聲,伸手抱住她,整個人掛了上去。
「阿朱、阿朱,你終於來了,我好高興。」一整個下午他坐在這裡喝悶酒—沒想到酒入愁腸,連啤酒、雞尾酒也能喝得醉茫茫。
撐不住一個大男人的重量,朱採菱跟槍跌倒,連同向東寧摔在沙地上。
「小心。」余亦奇扶起他。「向副總,你醉了,我送你回房間。」
向東寧醉眼惺忪地瞄了余亦奇一眼,不客氣地抓住他的衣襟。「她是我的,你想都別想。」
「對不起,他醉了,請你別跟他計較。」朱採菱一臉難堪地向老闆道歉。
「我才沒有醉……我清醒得很……」向東寧轉身抓住朱採菱,懇求著,「拜託你別恨我,拜託你乖乖地讓我疼,就跟以前那樣,我們和好,好不好?」
「東寧……」看到他藉酒澆愁,聽到他苦苦哀求,她怎麼可能無動於衷,甜蜜往事、悲苦情懷全隨著為難的眼淚迸出。
「你別哭,別哭,我最怕你哭了。」他慌了,伸手抹去她的眼淚,一陣醉意湧起,他幾乎要站不祝
余亦奇從後面扶住差點跌倒的向東寧,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真的想像不出他也會有這麼軟弱的一面。
「不用你管——」他不領情地拍掉多事的手。
余亦奇將醉了的向東寧強硬地架在肩膀上,轉頭對朱採菱說:「我送他回房間,你也回去休息。」
看著老闆半哄半拖地扶他離開,她這才無精打采地回房間。
同房的蔡瓊如還沒回來,她洗了澡,早早就窩上床睡覺。
她覺得好累,卻睡不著,一大堆事情在腦袋裡打轉,像個漩渦讓人感到頭昏眼花。
如果愛他就該原諒他,如果不能原諒他,乾脆就不要愛他,可是兩樣她都做不到,她覺得好難過,看到他那樣,她更難過。
為什麼會這樣?
她的思緒飄回到大學畢業前夕,所有一切爭端的開始……
***
大學畢業的前夕,大家開始忙碌地準備畢業考。
「累死了!」
朱採菱一進家門就迫不及待地丟掉書包和書本,重重地坐到向東寧旁邊,像沒骨頭似地賴在他身上。
「你們的畢業考這麼難混嗎?」他笑著擠她。
「教授龜毛,有什麼辦法。」她乾脆躺下去。
他推她坐起,興奮地展示一個國外寄來的大信封,信封上印著美國東岸有名學府的古典標幟,金色桂冠環繞著紅色盾牌,看起來好耀眼。
「你看,入學通知終於來了。」
「真的!」她驚訝地接過來看,還真的給他申請到這間名校。她伸手環住他的脖子,給他一個大大的吻。「恭喜。」
「這下可以放心了。」他高興地抱住她。
興奮過後,她想到接踵而來的問題,推開他,不安地問:「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過去?」
「八月多吧,總得在開學前搞定一些雜七雜八的事。」
她靜了下來,那就是說,再兩、三個月他就要到地球的另一端。
「你決定了沒?決定跟我一起去了嗎?」他殷切地詢問。
她緊抿著嘴,倔強地看著他。
「都說錢的事我會負責,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沒理由用你家的錢。」拜託,給她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他受不了地大叫,兩人都什麼關係了,還分這麼清楚。
她的嘴抿得更緊了。
當他開口要她一起去時,她真的好高興,可是他忘了一些很重要的問題。
她沒名沒份,要用什麼身份跟他一起去留學?
她在等,等他帶她去見他的父母,等他許她一個未來,等他求婚。
只要他開口,天涯海角她都跟他去。
可是……他連一個字都沒提,只是一再強調錢他會出。
她等得好心急。
「你不肯點頭是因為建築師執照還沒考過嗎?那個東西等以後有空再考也沒關係。」畢業在即,沒有多少時間了,她還舉棋不定,向東寧也著急了。
「以後有空再考也沒關係?你說得好輕鬆,我可是拚了命在考。」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然是什麼意思?」
「你最近是怎麼了?老是抓著小問題跟我吵,真的很煩耶。」他煩躁地將桌上的書掃進背包裡。「我回去了,你再想想,快點下決定,不然真的來不及了。」
門大聲地甩上,她惱怒地抓起靠墊用力丟過去。
「大笨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4 23:37:56
第七章
車子停在咖啡廳旁的停車場,向東寧和朱採菱下了車。
他沒好氣地看著她的臭臉。「拜託你就別再鬧彆扭了,我根本就搞不懂你到底在猶豫什麼,問你也不說,乾脆找個要去留學的女生讓你問個夠,這樣不是很好嗎?」
到現在還抓不到重點,她真的很想打他。
向東寧拉著她進入咖啡廳,一進門就找到坐在窗邊的方蓮生,他介紹兩個女孩子認識。
「蓮生,這就是我跟你提的朱採菱。採菱,她是方蓮生,有什麼問題儘管問她。」
看看朱採菱倔強的表情,再看看方蓮生溫柔的笑容,他忍不住暗歎一聲,蓮花和菱角一樣都是水生的,為什麼差這麼多。
朱採菱瞄了方蓮生一眼,聽說方家和向家是多年交情,千金小姐果然就是不一樣,不但人長得嬌滴滴的,一身光鮮亮麗,全都是昂貴的名牌。
而方蓮生則很介意地多看了朱採菱一眼。
三個同年齡的年輕人面對面坐下,點的咖啡很快就送上了。
「蓮生,你幫我勸勸她,留學沒有她想的難。」
為了幫朱採菱下定決心,向東寧請出了方蓮生,他認為女孩子考慮的問題應該差不多,所以只要排除她心中莫名的疑慮,她就會跟他一起去美國。
「怎麼不難?我又沒考托福、又沒申請學校,去那邊能做什麼?」朱採菱馬上丟出一個大問題。
「這不是問題,我的托福成績不是很好,所以我打算到那邊念語言學校,然後在那邊考試、申請學校。」方蓮生說。
此時向東寧的手機響了,身為畢業委員的他,這陣子有一卡車的雜事要忙,他不得不去處理一下,臨走前還不放心地吩咐朱採菱要盡量問清楚。
送走了向東寧,方蓮生回過頭來繼續剛才的話題。
「那些不是很大的問題,問題是你有多少預算,因為這一拖可能就好幾個月,甚至大半年,留學中心的人問過我這個問題,所以我想你也應該要考慮。」
朱採菱愣住了,她能讀完大學就很了不起了,哪有錢留學,向東寧究竟給她多少預算,她一點概念都沒有。
「我不知道,他說……要幫我出。」
這下換方蓮生愣住了。
向東寧出面要她說服朱採菱的時候她早就覺得奇怪了,現在聽到他還要幫這個非親非故的女人出這麼一大筆錢,她更是無法置信。
這次她仔仔細細地打量眼前的女人,長得還可以,但也算不上特別漂亮,穿著品味尚可,可惜全都是一些上不了抬面的便宜貨,從裡到外,看不出來哪裡特優。
他們是什麼關係?
一股妒意油然而生,方蓮生決定好好「勸」這個女人。「真的?他沒跟我說,以他家的狀況,要出這麼點錢當然沒有問題,只是……」
「只是怎樣?」朱採菱的心也跟著吊高。
「只是他家雖然有錢,但他到底還只是個學生,什麼事都還得跟家裡伸手,說幫你出,其實還是伯父、伯母付錢,而且據我所知,伯父、伯母好像還不知道這件事情,我不確定他們肯不肯幫一個外人出這麼一大筆錢。」
外人?!
她像被針刺了一下地坐直身子。
自從和他在一起,她真的很快樂,他寬闊的肩膀就是她的家,她完全沉浸在甜蜜的兩人世界中,沒有考慮大多現實的問題。
一直到畢業逼近了,一直到他要去留學了,她被逼得不得不面對她之前沒有多想的事情。
原本她不在意名份,原本她不在意沒去過他華麗的家,原本也不在意沒見過他的父母,然而一夕之間,原本不在意的事突然變成了最在意的事。
「請問方小姐準備了多少預算?」朱採菱怯怯地問。
方蓮生聳聳肩。「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學費、生活費我爸媽負責,住的地方他爸媽也已經打點好了,我只要人過去就好了。」
「他爸媽?東寧的爸媽?」她驚訝地瞪大眼睛。
「是呀,他們在那邊買了一棟房子讓我和東寧一起住,說這樣彼此有個照應,他們也比較放心,我爸媽也很滿意這樣的安排。」
這話很有語玻她用手抵在發疼的額頭上,用那幾乎停擺的大腦努力地思索著。「你是說……這是雙方家長的安排?你和他一起出國留學……住在一起?你和他?!」
「對,我和他。」很好,她聽懂了。
方家想藉這個機會將女兒和向東寧湊成一對,早就喜歡向東寧的方蓮生當然樂意照辦,並且她深信只要給她機會親近他,她一定能擄獲他的心。
朱採菱頓時只覺得天旋地轉,艱難地吐出問題。
「他……知道嗎?他……同意嗎?」
「當然,這是早就計畫好的事。」方蓮生得意一笑。「我知道他人好,想幫有困難的同學出國留學,可是如果因為這樣害他和伯父、伯母吵架就不好了,我想你也不想那樣,對不對?」
方蓮生也不管朱採菱要不要聽,細細碎碎地說著向家和方家之間的事情,說得好像兩家已經準備結為親家似的。
然而此時的朱採菱早已聽不進半句話、說不出半個字,幾乎失去意識地茫然望著方蓮生。
***
陽光穿透濃密的枝條,灑在青綠的草地上,朱採菱無精打采地靠坐在大樹下,一臉茫然地望著眼前的校園。
畢業考終於考完,不久就要畢業、就要離開學校,就要告別這段青春歲月了,她突然覺得好不捨,難過得快要哭了。
向東寧跑過草坪,直直衝到她面前,氣呼呼地說:「我找你好久了,原來你躲在這裡。為什麼不接手機?」
「我沒聽見。」朱採菱拿出手機,上面的確有他的來電,不過她真的沒聽見。
「你是怎麼了?」向東寧一屁股坐到她面前。
還問。
他不高興地皺起眉頭,很討厭她近來過多的沉默。「身份證和照片拿來。」
「做什麼?」
「當然是幫你辦護照和簽證,你不決定,那就由我決定。」
她冷淡地回了一句。「我去做什麼?你已經有方蓮生了。」
他氣得快冒煙了。「要講幾次你才懂,她只是從小就認識的朋友,人家爸媽不放心女兒一個人在國外,拜託熟人照應一下,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你真的不覺得奇怪嗎?」他到底知不知道那個方蓮生喜歡他?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有多不放心他們孤男寡女住在一個屋簷下?
「你才奇怪,無緣無故就生氣,跟你解釋也不聽,我真的快搞不懂你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束西了?」
跟她在一起一年多了,兩人好得沒話講,就算吵,也是床頭吵床尾和,從沒像這次鬧了這麼久,他快受不了了。
她咬著下唇,幽怨地看著心愛的男人。
為什麼他就是不懂……
難道他連想都沒想過要跟她求婚嗎?
她拉不下臉、問不出口。
她好怕,怕她只能當他的學生情人,畢了業,他就會依照家裡的意思,娶方蓮生那種千金小姐為妻。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十二月還要考執照……我……一定要考過。」她只剩下這個理由了,她想要捍衛她那不堪一擊的自尊。
「隨便你,我不管你了。」他抓狂了,跳起來抓著書包,憤步離去。
他真的好生氣,都開口叫她一起去了,都說要幫她出錢了,都這樣求她了—她竟然還拒絕他。
難道他比不上一張爛執照?
難道她真的捨得分隔兩地?
他自以為很懂她,可是這次她完全不照他的意思做,他好焦急、好難過,可是卻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看著他憤而離去的背影,她感覺到一種被拋棄的痛楚,忍不住將頭埋進雙膝之間大聲痛哭。
***
細雪無聲飄落。
向東寧沉默地站在窗邊,長歎一聲,再度拿起桌上的卡片,上面只有聖誕快樂四個字和署名,此外什麼也沒寫。
她就不會多寫幾句嗎?
到美國快半年了,兩人斷斷續續地聯絡,講電話,氣氛冷到不行,寫信,簡短到讓人抓狂,沒人先低頭,沒人先求和,就這樣僵著、悶著。
他氣到不行,肚子裡的那股悶氣在五臟六腑之間亂竄、衝撞,他像得了內傷一樣,感到隱隱作痛,以及難以化解的鬱悶。
如果她接受他的安排就好了,他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他好想她,好想看她開朗的笑容,好想親親她、抱抱她,好想在這樣的雪夜和她相擁而眠。
一陣敲門聲,使向東寧從沉思中醒過來,無精打采地晃過去開門。
「蓮生,這麼晚了,還不睡?」
「我睡不著,想找你聊聊天。」方蓮生瑟縮著肩膀,羞紅著臉。
他突然被眼前的風景嚇了一跳。
只見她穿著薄若蟬翼的性感睡衣,雖然屋裡有暖氣,但在這樣的寒冷雪夜穿成這樣實在嫌少,甚至可見曼妙的女體在輕紗中微微發抖。
「很晚了,我想睡了。」他無動於衷地關上房門。
方蓮生像被刮了一個大耳光似地難堪,羞憤地跑回房間,大力地甩上房門,躲在棉被裡放聲大哭。
她原本以為只要住在一起,事情就會照計畫進行,可是這半年來,不管她暗示、明示他都不懂,好不容易狠下心來將自己當成聖誕禮物送上門去,沒想到他連碰都不碰就甩上門,她覺得丟臉得快要死去。
空蕩的房子裡迴盪著關門的巨響,向東寧哭笑不得地躺到床上。
來美國之前他真的不知道蓮生喜歡他,更沒想到向來驕寵的她立見會做到這個地步,要不是他的心早給阿朱了,說不定會受不了誘惑。
他突然懂了!
他不應該帶阿朱去見蓮生的,他不應該和蓮生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原來阿朱是在吃醋,而他竟然還罵她無理取鬧,難怪她會愈來愈生氣。
「笨——」
他跳下床,拿出行李箱開始打包。
他要見她,立刻。
隔天,他搭上候補機位回台灣,一下飛機就迫不急待地直奔朱採菱的家。
站在她家門前,握著她交付的鑰匙,心中一陣忐忑,確定她沒有換鎖,他高興地推門進去。
屋裡的擺設和他離開時沒有兩樣,懷念的感覺無聲無息地包圍住他,他有一種錯覺,彷彿去美國的半年不過是一場夢,而這屋子裡的一切才是真實。
摸摸書桌上堆滿的書,不曉得她考上建築師執照了沒有?這麼重要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哪有臉說是他的男朋友。
他突然覺得自責,當初應該和她一起好好計畫才對,而不是生氣、吵架、賭氣,把事情弄成僵局,白白受這半年的相思之苦。
他興奮地躺到床上,開始想像她回家突然見到他的驚喜模樣,愈想就愈得意,到最後忍不住笑出聲音。
「不嚇死你才怪。」
他的手勾到隨意丟在枕頭邊的衣物,順手拿起來瞧瞧。
轟地一聲,他腦中一片空白。
一件縐縐的、穿過的綿質格子襯衫,一件沒見過的男人襯衫。
男人在她床上脫衣服還能有什麼事?!
難怪她不急著找他,因為她已經有別的男人了。
霎時,強烈的嫉妒吞噬掉一切,他羞憤地抓起行李,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
「恭喜你們,兩次就考上執照了。」
幾個建築系的老同學聚在一起,恭喜考上建築師執照的同學,沒考過的則互相勉勵明年再來。
「阿朱,恭喜你,終於考過了!我本來還以為你熬不過去呢,現在終於也考過了,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石勻擔心地看著好友。
這半年來,朱採菱和向東寧處於一種很奇怪的狀態,說分了,可是又斷斷續續地聯絡,說還是一對,卻又分隔兩地,有一搭沒一搭的,冷得讓人納悶。
「我……不知道。」朱採菱悶悶地回答。
這段時間,她逼自己把所有的心思放在考試上,現在考過了,她又能把一顆茫然無依的心放在哪裡。
「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她沮喪地搖搖頭。
「拜託你們幫幫忙,總要有一個人先說嘛,再這樣僵下去就真的死定了。」心直口快的石勻最受不了這樣拖泥帶水的事。
「我也很討厭這麼不乾脆的自己,可是再怎麼說我也是女孩子,那種話叫我怎麼說得出口,他要是真的不想,叫我怎麼辦?更何況他現在已經有方蓮生了,他們在美國……我、我算什麼?」
石勻無奈地歎口氣,好聲地安慰她幾句。
小陳苦著一張臉過來,咳聲歎氣地搖頭。「連石勻都考過了,我竟然沒考過,真是不甘心吶。」
「找死——」石勻不客氣地給他一記飛拳。
「對了,阿朱,向東寧是特地回來恭喜你的嗎?看樣子他還算懂事嘛。」小陳一副很替同學高興的樣子。
「你說什麼鬼話,向東寧在美國,他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石勻恨不得掐死這個白目仔。
「可我昨天明明在路上看到他,雖然只是錯車,但我確定是他沒錯。難道你不知道他已經回來了嗎?」小陳驚訝地說。
朱採菱像被雷打到。
他回來了,他竟然沒找她,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為什麼?!
這半年來天涯相隔、似斷非斷的折磨就夠讓人難受了,如今他回到台灣竟然對她不理不睬,她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抓起皮包,狂奔而去。
石勻想要追上去卻被小陳拉住,他搖搖頭,石勻知道他是對的,再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不管結果如何,她都得自己面對,只是她好擔心,擔心向東寧真的變心,擔心阿朱禁不住打擊……
而衝出餐廳的朱採菱,匆匆攔下計程車,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向東寧的家。
她的心情又激動又混亂,止不住對他的思念,止不住慌亂的不安,更止不住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到了他家樓下,警衛攔住她,不讓她上樓。
「小姐,向家現在沒人在家,我也不能隨便放你上去,麻煩你在大廳等。」
朱採菱怎麼等得下去,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給他。
「向先生回來了。」
警衛瞧見剛在大樓前下車的向東寧,趕緊告訴訪客。
朱採菱猛然抬頭,睜大眼睛看著剛踏進大廳的他。
看見突然出現的她,向東寧全身僵住了。
四目對望,他們動也不動地看著對方。
隔了半年,終於又見面了,兩人心中都是百感交集、激動難抑。
過了許久,他終於動了。
她怔怔地看著心愛的男人筆直地朝她走來,內心強烈地渴望一個溫暖的擁抱和適當的解釋。
然而,高大的身影錯身而過,越過她,頭也不回地走進電梯。
她愕然不已,轉身衝到電梯前面,淒厲地嘶吼。
「為什麼?」
他寒著一張臉,用那足以凍死人的目光代替回答。
她錯愕地看著電梯門關上,看著他消失在門後,看著如鏡的電梯門上倒映著一個失魂落魄的女人。
她再度感覺到被拋棄,徹徹底底地被拋棄。
他有了新人忘舊人!
連一句交代都沒有,就這樣冷冷地轉過身去,過去的恩愛就如同過眼雲煙,什麼都沒有了。
他好無情!
她感到椎心刺骨的痛。
警衛雖然不明就裡,也看得出情況不妙,他沒敢多言,好心地幫訪客撿起掉在地上的手機,默默地遞還給她。
「向東寧,我恨你——」
朱採菱大叫一聲,用力地將手機往電梯門摔去,頓時,手機破碎,散落一地,就跟她的心一樣。
她不喜歡在人前哭泣,但此刻,她再也忍不住了,轉身跑出大樓,邊哭邊跑,最後哭倒在不知名的路邊……
同一時間——
電梯門關上,遮斷了朱採菱的身影,電梯明明往上,向東寧卻覺得整個人不斷地往下沉。
乍見她的驚喜,差點就要衝上去抱住她,然而男性的自尊卻不允許他這樣做。
他想都沒想過,在他離開之後會有別的男人取代他的地位,她輕易接受別人的安慰,那麼他的一片情意又算什麼?!
一想這個,他的心就如刀刮般地痛楚,嫉妒得無法忍受。
感覺到兩頰濕熱,他伸手一摸,忍不出苦笑出來。
原來,愛情也會讓人流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4 23:38:32
第八章
向東寧倏忽睜開眼睛,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好久,不記得剛才的夢境,只覺得胸口發問,想必不是什麼好夢。
厚重的窗簾邊泛著些許天光,看看床頭的電子鬧鐘,不到五點,翻滾了幾下,再也睡不著,乾脆起床,到廚房找點喝的。
這麼早,傭人還沒上工,父母出國旅行,散漫的三弟向西平沒事改行搞考古,結果眾人疼愛的妹向北辰因此嫁給了考古博士王蠻,現在那些傢伙不知道窩在哪個荒山野嶺上考古,而那個愛玩的二弟向南靖也不知道要混到啥時才會回家。
偌大的家就只有他一個人。
好安靜,安靜得有些寂寞。
他煮起咖啡,水開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家中迴盪,聽起來有些空洞。
從菲律賓回來後,他老是提不起勁,連向來投入的工作也覺得索然無味。
她調組了,不再負責向陽的案子,已經好一陣子沒見到她了,他好想聽聽她的聲音,好想看看她的臉。
然被打那一個巴掌就夠難堪了,還喝個爛醉,自找難看,他覺得好丟臉。
在商場上他也許樹立過一些敵人,但在生活上,他這輩子還沒被恨過,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心愛之人的恨意。
聽見開門聲,他探出頭查看,是二弟回來了。
「大哥,你是還沒睡,還是已經睡醒了?」向南靖好奇地問。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混到這麼晚,你今天還去不去上班?」
咖啡好了,向東寧倒了一杯給自己,向南靖從冰箱抓了一瓶礦泉水,兩兄弟坐在廚房的小吧檯邊說話。
「去,不過晚一點。」向南靖涼涼地數落大哥。「我們做老闆的就是要知人善用,不然幹麼請一大堆人替我們工作,無為而治才是最高境界,你喔,就是想不開才會那麼累。」
「有沒有搞錯,忙著玩樂的人嫌起努力工作的人來了?」向東寧灌了一口咖啡,沒好氣地白了弟弟一眼。
「我哪有嫌你,我是勸你。」向南靖看他又是一張臭臉,好奇地問:「對了,你和你那個舊情人的事情怎麼樣了?」
「唉,別說了。」他的心情比不加糖的咖啡還苦。
「看來是有人大費周章地把事情給搞砸了。」
向東寧直接K了二弟一記,向南靖摸摸疼痛的頭。
「媽懷你的時候是不是一直悶著頭吃葫蘆,竟然生了你這個問葫蘆,惦惦吃三碗公,連我們都不知道你在大學的時候有這麼一個秘密情人,要是你早點公開,事情不就不會鬧到這種地步了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媽,她最重視那些家世背景了,阿朱的自尊心很重,要是讓她聽到媽嫌她,說不定一氣之下就離開我,我才不要冒險。」這就是為什麼他不帶她回家的原因。
「我本來打算讓她在美國拿個碩士什麼的,想用好一點的學歷來說服爸媽接受她,我根本就沒想到後來會變成那種局面。」
「你這樣問著頭做打算,我們不知道,想必她也不知道吧?」
千金難買早知道,他後悔莫及地歎了一聲。「所以這次我一開始就告訴她我要她回來,可是我沒想到她竟然說……」
「說什麼?」向南靖灌口清涼的礦泉水,悠哉地等著下文。
向東寧一臉懊惱與羞赧。「南靖,你經驗比較豐富,我問你,如果女人恨你的話,該怎麼辦?」
噗地一聲,向南靖口中的水噴得老遠,一臉驚訝地看著大哥。
「你那什麼臉?」向東寧覺得尷尬,抓起抹布丟給弟弟。「別告訴我沒有女人怨你,我不信。」
向南靖閃過抹布,跳過去摟著大哥的肩膀,笑嘻嘻地說:「沒想到你還有讓女人恨的一天,真是可喜可賀。」
「再說風涼話我揍人了。」向東寧被消遣得臉紅,氣呼呼地甩開二弟的手。
「別發火,現在情況到底怎樣,仔仔細細地告訴我,我好幫你想想對策。」
向南靖笑拉著臉皮薄的大哥坐下,兩兄弟商量起對策。
***
余氏建築事務所。
余方好心不在焉地坐著,該分的信件堆滿櫃檯,可是她實在沒有心情做事。
她不敢相信竟然有人為了拍上司的馬屁,不惜欺騙她的感情以換取情報,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她不得不相信。
別說哥哥不許她再見他,她也不想再見那個騙子了。
鈴——鈴——鈴
電話鈴響了半天終於吵醒了發呆的余方好,她連忙抓起電話。
「余氏建築事務所,你好,請問您找哪位?」
「方好,是我……」
羅元鴻的聲音像一把超重的槌子槌了余方好的心口好大一下,她想也不想地掛上電話。
怎麼辦?他一直打電話來,她根本就沒辦法心平氣和的和他說話,一想到他親切的態度、溫柔的舉動全都是假的,她就難過得想大哭。
「方好,今天有信嗎?」
知道妹妹心情不好,余亦奇很認命地到總機櫃檯邊領信,看她又紅了眼睛—他不高興地說:「怎麼了?那傢伙又打電話來騷擾你了?下次把電話轉給我,我跟他說,就算他是客戶,也不能這樣欺負我妹妹。」
「不要啦,我不理他就好了。」
他忍不住訓起軟弱的妹妹。「看你這樣哭哭啼啼的我就有氣,你學學人家採菱,不好的男人就瀟灑地甩掉,多帥。」
說到這個余亦奇也覺得有些失算,從小島回來之後朱採菱就申請轉組了,現在負責國內一些零星的小工程,一天到晚跑工地,待在辦公室裡的時間愈來愈少,別說向東寧找不到她,連他也很少見到她。
「總之,那個傢伙說的話你都不要再聽了,也別跟他出去,知道嗎?」
余方好悶悶地點頭。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時間,余方好無精打采地打卡下班,她茫茫然地跟著下班的人群走出大樓。
「方好。」羅元鴻從走廊的柱子後冒了出來。
她嚇得跳的半天高。
「你一聽到我的電話就掛掉,我怎麼跟你解釋。」他拿出最帥的笑容、最溫柔的聲音哄她。
「我不要聽,你騙我、欺負我笨,你只是在利用我,我好難過喔,你不要再來了,我不要理你了!」
見余方好慌張地逃開,羅元鴻站在原地,覺得好失望。
***
插花教室裡,老師示範、解說之後,學生們也開始動手練習。
「余小姐,你的花……」
「什麼?」余方好回過神來,發現老師和同學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她,她低下頭一看,只見桌上的花村都被她剪壞了。
「對……對不起。」
插花老師笑著看看窗外,那個帥哥又來站崗了,難怪她會魂不守舍。「沒關係,如果你有事的話,可以先下課沒關係。」
「我沒事。」余方好害羞地低下頭,卻又情不自禁地偷瞄外面的羅元鴻。
也不知道他哪來的情報,不管她上英文課、電腦課還是插花課,他都在補習班外面等她,剛開始她打定主意聽哥哥的話不理他,但是次數一多,她心軟了,很想過去和他說話,很想聽聽他的解釋,很想原諒他。
「去嘛,別讓人家等那麼久,現在肯站崗的男人是稀有動物了,要保護稀有動物才對嘛。」
同學們跟著起哄,有的幫她收好東西,有的忙著推她出去,有的打開窗戶向外面的帥哥打暗號。
羅元鴻高興地跑到插花教室門口,余方好半推半就地被推出教室。
「方好,今天這麼早就下課了?既然還早,我們去喝茶,好不好?」
「我哥不許我跟你說話,也不許我跟你出去。」她扭扭捏握地說。
「余總誤會了,我真的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幫我那個笨老闆。」
一聽到「笨」字余方好就生氣。從小她就介意這個字,因為哥哥特別聰明,相較之下她就顯得特別笨,加上被騙了之後,更是介意。
「向副總哪裡笨了?我知道我笨,你不要拐著彎笑我了。」
羅元鴻大聲喊冤。「我哪有笑你,我就是喜歡你這個樣子,憨憨的,多可愛,可愛得讓我受不了,那些聰明的女孩子才沒這種味道呢。」
聽他誇她可愛,她好高興,但飛揚的笑容沒維持多久就又黯淡下來,扁著嘴說:「你不要再騙我了,哪有人喜歡笨的。」
「什麼叫笨,什麼叫聰明?像我老闆,看起來是很聰明沒錯,費了好大工夫讓他和朱小姐一起在浪漫的小島上相處,他竟然還是搞砸了,你說他是笨,還是聰明?」
「笨!超笨,超級笨——」
他拉起她的手,誠心地懺悔,「我承認,剛開始我是有點壞,是想從你這邊問點消息,不過絕對不是存心要騙你什麼,幾次相處下來,我覺得你憨得好可愛,結果不知不覺就喜歡上你了。」
「真的?沒騙我?」
「站這麼久的崗是想要追你,不是要騙你,你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為了感動「古意」的她,他不得不用這種古老的招式,說實在,有點累,但值得。
她感動地點點頭,他開心地看著她,在對望中誤會冰釋了。
插花教室的門後一陣騷動,躲著偷看的同學們拚命地在心裡搖旗吶喊
親她、親她。
終於,男主角慢慢靠過去、低下頭,女主角羞怯地閉上眼睛……
「別擠——」
插花教室的門砰地一聲大開,躲在門後的老師、同學全跌了出來,尷尬地趴躺在地上迭羅漢。
「別管我們,請繼續。」
「礙…好丟臉喔!」
余方好捂著一張漲紅的臉,快速地跑出去。羅元鴻不好意思地笑笑,連忙追了上去。
***
建築工地中,朱採菱在工頭的陪同下確認進度與施工情況。
跑了好一陣子的工地,她明顯地變黑、變瘦了,工作滿檔她不嫌累,因為唯有這樣她才能不去多想那個人的事,心情反而平靜許多。
「謝謝,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把安全帽還給工頭,朱採菱告辭離開。
為了方便跑工地,她買了一輛中古車代步,就停在三條街外,今天的工作差不多結束了,不趕時間的她放慢腳步—邊走邊逛。
倏地,對街一個女人的身影抓住了她的視線,雖然才見過一次面,但她絕忘不了那張臉方蓮生。
對街的方蓮生發現了緊盯的視線,驚訝地回望片刻,便穿越馬路走了過來。
「好久不見了,朱小姐。」她饒富深意地一笑。「叫朱小姐對嗎?還是應該要叫你什麼太太?」
「對,我還是朱小姐。」朱採菱用力地吐一口氣。
「還沒結婚?為什麼?還在等他嗎?還是沒人要?」
「那是我的事,不敢麻煩你操心。」這樣的不期而遇真是令人不愉快,朱採菱轉身就要離開。
方蓮生卻大剌剌地提出邀請,「我們到那邊的咖啡廳坐一下,我有點話跟你說。」
「我們之間應該沒什麼好聊的。」
「不來你會後悔。」
方蓮生逕自走在前面,朱採菱雖然不是很甘心,還是跟了上去,兩個女人進了咖啡廳,各自叫了飲料。
凝重的談判氣氛有點嚇到了年輕的服務生,送上飲料後就逃得老遠,不敢再接近。
沉默半晌,方蓮生說話了。
「上一次見面是六年前吧?跟你見面之後,我偷偷問過他的家人,沒人知道你是哪號人物,所以我沒把你放在心上。」
「既然不放在心上,又何必在六年後跟我說這些呢?」
「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想確認一件事,你和他是不是早就是那種關係了?我說的可不是牽牽手、親親嘴那麼簡單的關係。」
「是不是早就沒關係了。」她倔強地昂起下巴。
「怎麼會沒關係?我哪點比你差了?他竟然無視我的存在,這叫我怎麼吞得下這口氣?就算事情過了這麼久了,我還是想弄個明白。」
「無視你的存在?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話中的語病挑起了朱採菱的好奇。
「是我先問你的。」
為了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承認了。「我們大三就在一起了,你說的那一種在一起。」
「我就知道,不然憑我的才貌、家世怎麼可能輸你。他拒絕我並不是因為我不好,也不是因為我哪裡比不上你,是因為你們早就在一起了,是因為他專情、忘不了舊愛,這樣的理由我可以接受。」
多年的猜想總算獲得印證,方蓮生覺得舒坦多了,堆壘在心中多年的不甘、不快突然就散了。
「他拒絕你?我還以為你們一起去……住在一起……就……」朱採菱一臉又驚又疑。
方蓮生爽快一笑。「本來還想刁一刁你,不過算了,今天我心情好得很,就圯一白地告訴你吧。」
朱採菱不曉得該哭還是該笑,認真算起來她們僅有一面之緣,竟然介意彼此到這個地步。
「不只是你,我也這樣以為,我家的人也理所當然地這樣以為,以為我和他一起出國留學、同住一個屋簷下,一定會日久生情,接著順理成章就成為一對,可是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人了,我呢,像個花癡,他呢,像個瞎子,結果,什麼事都沒發生。」
朱採菱愣住了。
她本來以為他是有了新人忘舊人,但事實卻不是如此。
那麼是為了什麼?
難道他突然就不愛她,突然就恩斷義絕,然後過了六年他突然又想要她了。
她不懂!
「那陣子我真的很氣,一直碰到我現在的老公我才想開,與其糾纏著不愛我的人,不如嫁給真心疼愛我的男人,現在我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了,相夫教子,日子快活得很。」方蓮生大方地秀出手上的結婚戒指。
「恭喜你。」
朱採菱衷心道賀,方蓮生也欣然接受她的祝賀,兩個女人之間暗中而微妙的競爭早已風流雲散,不復存在了。
「你知道嗎?他到現在還沒結婚。」
「我知道,我們見過面了。」
方蓮生驚訝地瞪大眼睛。「你們見過了?他怎麼說?當初那樣分開,你一定很不甘心吧,既然你們兩個到現在都還沒結婚,不如就復合吧。」
她無奈地笑笑,如果事情那麼簡單就好了。
「如果有一天,那個愛你、寵你、疼你的老公突然對你像個陌生人,冷冷地轉身離去,連一句交代都沒有,你會怎麼想?」
「想什麼想,先打死他再說。」方蓮生氣憤地拍打桌子,隨即明白朱採菱的立息思,她靜了下來。
人生,一轉身就千山萬水。
***
拐進鬧中取靜的巷子,頓時把城市的喧囂拋到身後,獨楝房舍有一方不算大的花園,種植著一些季節花草,原來的日式建築改建成精緻典雅的工作室。
「不好意思,我找李子涵小姐。」朱採菱站在門口叫人。
一個莫約四十歲的女子笑盈盈地走出來,一頭秀髮漂亮地盤成一個髻,幾落髻發垂在耳際,俐落清爽的套裝,保養得宜的身材,整個人散發著迷人風采。
李子涵引她到客廳坐,微笑地問:「朱小姐覺得這裡的環境怎麼樣?」
「很不錯,從外面到裡面都讓人很舒服。」
「比起冷冰冰的辦公大樓,是不是更適合人工作?」
「那是當然的。」
「那麼,你想不想在這裡工作?」
朱採菱一頭霧水地看著李子涵。「我不是來面試的,事實上正好相反,你打電話約我,我本來以為是客人要委託案子,剛才看見門口的招牌,我才知道這裡也是建築事務所。李小姐,是不是哪裡弄錯了?」
「沒有弄錯,我是要挖角。我正好欠一個人,有人向我推薦你,也拿了你的作品給我看過,我覺得還對味,所以約你過來談談。」
「請問是誰向你推薦我?」
李子涵笑笑。「你有很了不得的朋友喔,向我推薦你的可是向陽集團的二公子向南靖。」
朱採菱嚇了一跳,想必這是向東寧的意思,而要是接受這份工作,就是接受他的安排。
「憑我現在的資歷能夠被挖角,真的很榮幸,可是我不想接受向家的安排,恐怕要辜負李小姐的好意。」
李子涵眼睛一亮。「很好,你的個性也對我的味,決定了,你錄取了。」
「等一下,我是說不要。」朱採菱慌張地搖手。
「雖然有向南靖的推薦,但是錄不錄取還是由我決定,我錄取你是因為你的作品和人都合我的胃口,跟推薦人有沒有力無關上
「這裡不是向家的相關事業嗎?」
「不是,這是我的公司,我跟向南靖也只是朋友,我不知道你和向家有什麼關係,我只希望你能先拋開向家,客觀地考量這件事。」
李子涵從書架上抽出三大本過去作品的記錄,攤在茶几上。
「我的公司不大,接的案子規模也不大,但全是高品質、高單價的案子,發揮空間很大。究竟要繼續待在大型公司做一個毫無特色的小螺絲釘?還是要在小公司裡盡情揮灑自己的創意?你認真地考慮一下。」
李子涵的話很吸引人,朱採菱陷入沉思。
***
考慮了一個星期,朱採菱決定了。
「總經理,有空嗎?」朱採菱輕敲總經理室的門。
「當然有空。」余亦奇親切地招呼她坐下。「最近常跑工地,一定很辛苦吧,要不要調另外一組輕鬆一點的。」
「嗯,其實不用了。」
這話有語病,余亦奇警覺的看著她。
朱採菱將頭髮塞到耳後,不好意思地說:「總經理,我在余氏也快兩年了,這段時間我學了很多,同事都很好,更感謝你的照顧,但對於未來我有了不同的規畫,所以……我想辭職。」
余亦奇的笑容僵住了,緊張地說:「你要辭職?!為什麼?有什麼不滿說出來好好商量,用不著一開口就是辭職。」
「不是的。」她連忙搖頭,解釋接受另一份工作的原因,身為設計人,她想要一個能夠展現自我風格的機會。
聽完了解釋,余亦奇往後深坐,朱採菱尷尬地等著。
「好吧,其實這樣也好。」
她不是很明白老闆的意思,用力地眨眨眼。
他傾身向前拉住她的手,高興地說:「既然你不是我的員工,我就可以放膽地追你,也不怕別人說我利用職權壓迫女員工,所以我才說這樣也好。」
「你要追我?總經理,你別嚇我!」她驚訝地抽回手。
「我不是嚇你,我是煞到你。」他殷殷切切地勸道8既然舊情已了,就該放掉,是該讓新的戀情開始,讓新的人生開始的時候了。」
朱採菱突然覺得頭暈眼花。
前男友的事就夠讓她忙的了,老闆沒事湊什麼熱鬧,要是讓他知道這個新工作是向東寧安排的,他一定不肯放人吧。
哎呀呀,事情怎麼會變得這麼複雜?!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4 23:38:52
第九章
外面的冬日清冷與溫室內盛開的繁花無關,精緻的鑄鐵卷花窗台下擺滿了托紫嫣紅的美麗花卉,花前一套情人桌椅,桌上有著浪漫的燭光,以及精緻的餐點。
余亦奇引領著朱採菱入座,她疑惑地看看眼前的擺設,這根本是情人節的燭光晚餐,哪是什麼熱鬧的生日派對。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派對嗎?其它的人呢?」
余亦奇溫柔一笑。「我只想和你過生日。」
「總經理,你別逗了。」他不但人長得帥,嘴巴更甜,加上又懂得氣氛情調,難怪交起女朋友無往不利。她沒把那番追求宣言放在心上,沒想到他來真的,說實在的,她有點意外。
「能逗你開心,是我的榮幸。」
他拉開椅子請她坐下,拿出冰桶中冰得恰到好處的葡萄酒,熟練地開瓶並且介紹酒的出處和年份,示範了品酒方法,斟上一杯美酒遞給她。
「不祝我生日快樂嗎?」
他舉杯看她,顏色鮮艷的洋裝襯得她肌膚粉嫩,微驚的大眼睛晶瑩閃爍,微翹的櫻唇俏皮可人,今晚的她好美。
「生日快樂。」她興匆匆地照著他所教的方法品酒,經過解說後的酒喝起來好像特別有味道。「我還以為總經理只會工作、把馬子,沒想到還懂這麼多。」
他自信一笑。「人大致上可以分為兩類:努力工作的人、努力玩耍的人,我不想只做其中一種,我既要事業成功,也要享受生活。」
「總經理很貪心喔。」
「貪心並不完全是件壞事,因為想要,所以去追求,這就是前進的原動力。」
她同意地點點頭。
余亦奇不但對酒有研究,連盤中美食的典故也說得頭頭是道,用餐的氣氛更是掌握得恰到好處,朱採菱頻頻稱讚他的知識淵博和風趣。
用餐中途,朱採菱的手機響了。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
掏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她愣住了,是向東寧打來的。
從小島回來之後他安靜得讓人不安,她幾乎要認為他差不多死心了,沒想到他又打來了,她猶豫著該不該接。
余亦奇好奇地張望一下,看見螢幕上顯示向東寧三個字,他伸手接過手機,不動聲色地按了通話鍵。
「採菱,別理他,我比他好。」
怎樣?你追不回的女人正和我在一起,花前月下,喝酒談心。
嗆完聲後,他又若無其事地切斷通訊,放到桌上,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聽到余亦奇這麼說,朱採菱突然懂了。
「我懂了。」
余亦奇熱情地靠過去,笑著問:「突然茅塞頓開,領悟昨非今是,決定不理他,接受我的追求了?」
「我一直覺得納悶,為什麼總經理會突然對我產生興趣,現在我終於弄懂了,原來是因為他。你不是喜歡我,你只是想和他競爭、想要贏他,而剛好我是他的前女友,你想透過我贏他。」
被說中心事的他僵了一下,尷尬地辯解,「你怎麼這麼說呢,我承認我不認為我哪點輸他,可是這並不代表我不愛你呀。」
「總經理,我喜歡你這個人,也不認為你哪點輸他。」她感動地看看四周費盡心思佈置的浪漫場景。「有人肯為我這麼用心,我真的很感動,不過,你和我都很清楚,這並不是愛。」
他驚訝之餘,忍不住慨歎。「你一向都這麼狠的嗎?難怪向東寧對你一點辦法也沒有。」
這還是第一次被說狠,她不好意思地道歉。「對不起。」
「不,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為了證明自己比向東寧好,動機不純的追求,對一個女孩子是帶有殺傷力的,她看穿了,卻沒有指責,反倒給他保留了面子,他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他幫兩人斟上酒,舉杯道歉。「那麼就請把這餐當成謝罪,希望以後大家還是朋友。」
「當然還是朋友。」她粲然一笑,欣然接受最好的結果。
***
深沉的夜色中,向東寧沉默地坐著。
雖然說愛與恨是一體兩面,但是一想到那個字,他的心就痛。
從菲律賓的小島回來之後,他完全提不起勁,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她的恨,所以忍著不找她,他苦思著解決方法,希望下次再見是個全新的開始。
但他沒想到他才走開這麼一會兒,余亦奇就接手了,當手機清楚傳來那氣死人的挑釁,他再也沉不住氣。
他要見她。
聽見開門的聲音,他坐直身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大門。
朱採菱開門進來,隨手打開電燈,一回頭看見沙發上的人影,她嚇得丟掉皮包,害怕地貼著牆站著,直到看清是向東寧,她才鬆了一口氣。
「你要嚇死我呀!」
「約會還愉快嗎?余亦奇比我好嗎?」他酸酸地問。
「你怎麼知道?!」她又嚇了一跳,她又沒接電話,他怎麼知道她和誰在一起,還知道那樣的對話。
「余亦奇說得那麼大聲,我當然聽得一清二楚。之後再打,你就關機了,我只好在這裡等你回來。」
「等一下,你是怎麼進來的?」剛剛嚇到忘了,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
他得意地搖晃手中的鑰匙。「上次送傢俱的時候,我順便打了一把備份鑰匙,因為尊重你,我沒有隨便用。」
「尊重我?如果你真的尊重我就不應該打那把鑰匙,鑰匙給我。」
她曾經給他一把鑰匙,把自己連同那把鑰匙一起交付給他,而他沒有好好珍惜,她再也不會隨便交出另一把鑰匙了。
「不要。」他把鑰匙收進口袋。
她衝過去想搶下鑰匙,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她頑強地試了幾次,最後不得不放棄,生氣地甩開他的手。
兩人都帶著些許的怒氣看著對方。
「我明天就換鎖。」
「那我會再打另一把鑰匙。」
「你……我真的要報警了,我真的會。」她抓起電話威脅他,晚餐的酒精解放她平日慣有的冷靜與自制。
「隨便,我們就一起上報吧。」從她激動的情緒看得出她有點醉了,這樣也好,趁著酒意問出她真正的想法。
威脅不成,她生氣地甩上電話,重重地坐下,撇過頭不看他。
「今天蓮生來找我。」他坐到她旁邊。
她驚訝地回頭看他。
「她說前陣子你們碰過面,還聊了一會兒。」他皺著眉頭,用一副無法理解的苦惱神情看著她。「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她倔強地抿著嘴。
「你不就是在氣這個嗎?既然已經知道我和她之間什麼事都沒有,而她也嫁人了,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現在又不是在氣那個。」
「不然是什麼?你說呀!」
「我說過了!我氣你冷冰冰地轉頭走開、我氣你冷酷無情地拋棄我。」
「好,我現在就告訴你為什麼。」他氣憤地大叫。
她全身的神經繃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氣,氣你倔強,氣你不跟我去美國,氣你沒去送機,氣你不肯和好,總之到美國之後,我一直在生氣,一直到聖誕節前發生了點事,我突然懂了你之所以生我氣的原因,所以我立刻飛回台灣找你。」
「你亂講,你根本就沒來找我,連一通電話都沒有。」她跳起來大聲反駁。
「有,我有去找你,一下飛機我就趕去你家,我想要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我在你家等你,可是就在等的時候……」
「等的時候怎樣?!」
「我在你床上找到一件男人穿過的襯衫,在你床上……」他忿忿地握緊拳頭。
「然後呢?」她緊張地追問。
「然後我就氣得當場走人!」
她不敢相信地反問:「就這樣?就這樣你就跟我一刀兩斷?就這樣你就誣賴我有別的男人?就這樣?一件襯衫?!」
「別的男人在你床上脫衣服,還能做什麼?你叫我怎麼受得了?!」他痛心地嘶吼。
她轉身衝進臥室,從衣櫥裡拉出一件舊襯衫,憤步走出來,用力地丟在他臉上。「是這件嗎?」
「天吶,你還留著!」難道她還忘不了那個男人?虧他還寬宏大量地不追究這件事!
「這是我想要送你的生日禮物,因為吵架,送不出去,也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就變成了睡衣,這襯衫是我穿的,根本就沒有什麼別的男人。」
會這麼做,當然是因為想他,可是現在的情況她根本說不出口。
真相有如五雷轟頂,他整個人呆住了。
根本就沒有別的男人!
男性自尊讓他開不了口問個清楚,嫉妒害他一再地誣賴她有新歡,因為他的愚蠢,白白浪費了六年。
「向東寧,你好差勁——」她忿忿不平地大叫,氣憤、委屈、失望、傷心的淚水奪眶而出。
「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他慌張地抓住她的肩膀。
她生氣地推開他。「這不是誤會,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你只擔心我另結新歡,隨便看到一件襯衫就定了我的罪,虧我這麼愛你,而你竟然是這樣看待我,我好難過,真的好難過。」
看到她的淚水,他更自責了,焦慮、不安與嫉妒蒙蔽了理智,讓事情變成這種局面,這全都是他的錯。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他拉著她的手苦苦哀求。
她用力地抽回手,一邊抹著淚水一邊臭罵。
「眼睜睜看著你和家族安排的對象雙宿雙飛,那種被背叛的苦,你瞭解嗎?衝去找你,你卻冷酷無情地走開,那種被拋棄的苦,你瞭解嗎?失去所愛,一個人咬著牙努力地活著,那種孤苦無依的苦,你瞭解嗎?」
面對如此悲切的指控,他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你怎麼可以這樣?!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隨隨便便就冤枉我,說幾聲對不起就要我原諒你。」她揪著絞痛的心口,痛心疾首地反問:「那我算什麼?我吃的苦又算什麼?」
他哽咽無語。
他好自責,曾經暗自發誓不再讓她哭泣、不再讓她吃苦,沒想到她的淚、她的苦都是因他而起。
「你走——」她悲憤地將他推到大門邊。
「上次我走了,我錯了,這次我絕不走!」他背抵著大門,頑固地不肯離去。
推不動高大的他,她無計可施地跺腳,轉身憤步回房,生氣地甩上房門。
落鎖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他的耳裡,他無奈地閉上眼睛。
本來以為事情已經夠糟了,這下竟摔破底線,直接衝到谷底。
該如何打開她那扇落鎖的心門?
他懊惱地苦思著。
***
冬天的陽光憑添幾許暖意,百葉窗上映著稀疏的葉影。
朱採菱無精打采地坐在新辦公室裡,突然有種流年偷換的感歎。
總算搞清楚余亦奇突然追求的動機,心平氣和地談了之後,事情也算了結了。
而終於弄明白向東寧之所以冷冷轉身走開的原因,大吵一架之後,緣份大概也就此結束了。
離開舊公司,開始新工作,新環境、新同事,一切都是新的。
好像一夜之間,放下過去,驟然展開了新的人生。
也許,這正是她目前所需要的,只是感覺有點空,心裡空空的、腦袋空空的,整個人輕得隨時可以隨風飄走。
唉,感情的事就先放下,全心投入新工作吧,她期望有一天能成為新老闆李子涵那種獨立、自主的女強人。
「採菱,外找。」
朱採菱出去一看是羅元鴻和余方好,她又驚又喜地招呼客人。
「你們今天怎麼有空來?」
「今天我生日,他特地請假陪我。」余方好喜孜孜地看了羅元鴻一眼,羞答答地伸出手,秀出剛戴上的鑽戒。「午餐的時候,他向我求婚了。」
「真的?恭喜、恭喜。」朱採菱高興地拉住她的手。
「我們決定農曆過年前結婚。」終於抱得美人歸的羅元鴻笑瞇了眼。「她說」定要請你當伴娘,事實上我能成功也是多虧了你透露消息給我,所以我們立刻就過來告訴你這個好消息。」
「這有什麼問題。」她一口就答應了。「對了,總經理知道嗎?」
羅元鴻自信滿滿地說:「只要方好點頭了,其它就不是什麼大問題了。等一下我們就要去找余總,我有信心說服他點頭。」
「加油!!」看見有情人終成眷屬,朱採菱很替他們高興。
「對了,最近我們那邊天氣不太好,每天都是烏雲罩頂,沒事還會打雷、閃電,嚇死人了,可不可以麻煩你幫個忙,讓天氣變好一點。」
羅元鴻指的當然是那個心情不好的向東寧。
朱採菱靜了一下,愛莫能助地聳聳肩。「裝個避雷針吧。」
***
向陽集團總部,副總裁辦公室,會議正在進行中。
秘書林悅如聽見從裡面傳出的打雷聲,忍不住輕歎一聲,看見羅元鴻上來,招手叫他在旁邊等著。
「還是這樣?」羅元鴻不安地指指門裡。
「小羅,你想想辦法嘛。」
「我能有什麼辦法?」羅元鴻一翻兩瞪眼。扶不起的阿斗,就算有諸葛亮出點子,還是讓他給玩掛了,怪得了誰。
門開了,秘書秋玉玲和開會的一行人等魚貫走出,每一個人頭上、身上全都是彈孔,還新鮮地冒著煙呢。
傷兵們低頭默然地飄入電梯離開,秋玉玲疲軟無力地坐回座位。
「今天的會怎麼開這麼久?」林悅如好奇地詢問負責不同公司業務的同事。
「屋漏偏逢連夜雨,老闆心情就不好了,他們還捅了一大堆批漏,結果暴龍立刻就進化為噴火龍。」
「那我等一下再來好了。」等噴火龍稍稍熄火再進去為妙。
向東寧從敞開的門瞧見外面的羅元鴻,大聲地把他叫進去,羅元鴻做了個無可奈何的鬼臉,兩個秘書都被他逗笑了。
簡單報告完渡假村的進度後,羅元鴻順便提喜事。
「你要娶余亦奇的妹妹?」向東寧驚訝地看著他,不過才剛聽說兩人的戀情,馬上就開花結果,而且還要趕在過年前結婚。「這麼快?!」
「既然已經認定了彼此,又何必拖。更何況,鄉下老家的老爸、老媽催得很緊,早點了了他們這樁心事也好。」
看到他們那一對拖拖拉拉,搞出一大堆問題,在確定彼此的心意之後,羅元鴻當下決定要把握所愛。
「既然已經認定了彼此,又何必拖。」這話直直說進向東寧的心坎裡,就因為他處女座苛求完美的個性使然,他想在開口前排除所有一切可能的障礙,結果拖出毛病,他真該學學羅元鴻這種明快的態度才對呀。
「對了,我們請朱小姐當伴娘,你是我的貴賓,到時候拜託你控制一下,別搞砸我的婚禮。」
「我不要當貴賓,我要當伴郎。」
「這怎麼可以?!你是我的上司、向陽集團的副總裁,我怎麼敢請你這種大人物當伴郎,你乖乖地坐主桌、當貴賓就好了。」
羅元鴻忙不迭地推辭,他就是擔心這個,於公於私他都該邀請向東寧參加他的婚禮,可是又很擔心他一見到朱採菱就衝動。
向東寧眉一挑勾住羅元鴻的肩膀,半威脅地說:「如果不讓我當伴郎,我就會不爽,我如果不爽就想要報仇,到時候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我也不知道,你也不想冒這種險,對不對?」
哇塞,聽起來好像某個連續劇的對白,看樣子如果不讓這個傢伙快點和舊情人復合的話,他的個性會變得愈來愈惡劣。既然不能阻止,也只能約束了。「好吧,不過我有三個條件。」
「三十個我也答應。」只要能突破目前這種僵局,什麼條件他都答應。
談開的那天晚上,他呆坐在她家客廳一夜,最後不得不離開。
隔天下班,車子不知不覺又繞到她家,結果發現她真的換了鎖。他站在她家門前好久,感覺到被拒門外的心痛和孤獨。
他沒有再找鎖匠,因為那並不能解決問題,他現在需要的是一把能夠打開她心門的鑰匙。
「第一、求求你不要搞砸我的婚禮,不要壞了我的終身幸福,拜託!」羅元鴻簡直是用哀求的。
「知道了。還有呢?」
「第二、這件事要找特助一起從長計議,一定得想出一個萬全的方法才行。」這種事當然得拖向南靖一起下水。
「當然好,你和南靖湊在一起,的確會想出一些妙招。」
「第三、千萬別再砸鍋了。」羅元鴻頓了一下,一臉無辜地哀求,「就算搞砸了也不要怪我。」
「別咒我——」向東寧一記鐵拳直接K在觸霉頭的羅元鴻頭上。
這次他絕對、絕對要成功。
***
為愛人披上婚紗,是每個女人的夢想。
余方好興奮不已地試穿婚紗,從緞面低胸、薄紗貼身、到蕾絲合身,一件一件的換,換得不亦樂乎,看得眼花撩亂。
「採菱,這一套怎樣?」
「我覺得比之前的都適合你。」
試穿這麼多套,余方好也是最喜歡這套禮服。「那就決定這套了。」
禮服店的小姐確定尺寸後,幫準新娘換下禮服。
「接下來就是選伴娘的衣服了,我們建議伴娘選有顏色的小禮服。」店員帶著兩位客人到另一區。
朱採菱挑選了一件設計簡單的粉紫色禮服,除了裙擺綴有蕾絲外,沒有其它多餘的裝飾,也沒有蓬裙。
「太素了。」余方好大力推薦另一件淡黃色的高腰蕾絲禮服。「你試試這件,這件很有電影『理性與感性』那種英國風味,很適合你。」
「好像有點太華麗了,做伴娘可不能搶了新娘的風頭。」
「才不會,我媽媽說那天新娘神最大了,新娘一定會是最最最漂亮的。」余方好一點也不介意。「再說,小羅有交代,不要太省,一定要辦得風風光光,所以你就不用客氣了。」余方好邊說邊推著她去試穿。
沒多久朱採菱換好衣服從更衣間出來。
「好漂亮,真的很適合你,就決定這件了吧。」
朱採菱看著落地鏡中穿著禮服的自己,淡黃色近似米白色,胸前綴滿了精緻典雅的蕾絲,胸下繫著鵝黃色緞面蝴蝶結,長長的緞帶垂在繡滿花朵的薄紗裙前,雖然沒有蓬裙、沒有頭紗,但感覺好像新娘禮服。
她也曾經懷著為他披上婚紗的夢想,然而等不到他的求婚,卻換得多年飄泊。狠狠愛過一回只換來一句,傻呀!
「還是不要好了,我覺得剛剛那件比較適合。」她不想穿這麼像新娘禮服的衣服。
「這件很好呀,就選這件嘛。」
余方好哪知道她的心思,只覺得好看就好了。
而朱採菱由衷地羨慕準新娘,女人能夠懷著幸福的心情準備婚事真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4 23:39:40
第十章
為了趕在過年前完婚,余方好和羅元鴻將訂婚和結婚選在同一天,早上訂婚,訂完婚後稍作休息,過午即迎娶新娘過門,晚上在新郎家宴請賓客,由於男方老家在山區,於是女方決定三天後新娘歸寧再辦桌宴請女方親友。
大喜的日子終於到了,朱採菱一早就趕到余家,到的時候新娘已經在化妝了。
今天的余方好看起來艷光四射,跟平常憨憨的樣子完全不同,難怪人家說新娘神最大。
守在旁邊的余母看著忍不住又紅了眼睛,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今天就要出嫁了,她是又高興又不捨。
余方好也跟著紅了眼,化妝師連忙叫新娘別哭,哭花了臉可就麻煩了,朱採菱也幫著勸這對依依不捨的母女。
吉時到了,新郎的人馬早已恭候多時,新娘在伴娘和母親的簇擁下進入客廳,開始訂婚儀式。
一抬頭看見向東寧,朱採菱愣住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今天會碰見他,但沒料到一早就碰到,雖然一肚子疑問,但也不能壞了這重要的場面。
新娘照著長幼順序奉上甜茶,最後終於來到了新郎身邊,羅元鴻和余方好喜孜孜地看著對方,朱採菱則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問。
「你在這裡做什麼?」她低著頭,小聲地問。
「你是伴娘,伴郎當然是我。」向東寧微笑回視。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他那多情的凝視令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無可奈何地回他一眼。
「不想打擾兩位敘舊,不過今天可是我們的大日子,拜託控制一下,感恩啦。」羅元鴻小聲求饒。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伴郎是他?虧我還幫你追方好,你還這樣要我!」朱採菱微慍地質問新郎。
「我這不就是在報恩了嗎?」
羅元鴻苦著一張臉喊冤,余方好也幫著丈夫說話,四人小聲地交頭接耳。
晾在一旁的親友們一臉茫然,余亦奇靠過去打斷他們的秘密會議。
「討論得怎樣?還要不要繼續結婚?」
「當然要。」羅元鴻和余方好不約而同地回答,話一說出口,兩人相視而笑,眼睛、嘴角充滿了甜甜的笑意。
訂婚儀式順利地進行,最後新郎和新娘交換戒指。
羅元鴻開心地握住余方好的手,將一生的承諾套進她的指尖。
余方好感動地接受戒指,雖然母親特別交代不要讓戒指套到底,免得以後被丈夫管到底,可是她不在乎,她願意讓他管到底,管到世界的盡頭也無所謂。
相愛的新人在親友的祝一幅下訂下了終身大事。
看著眼前這令人感動的一幕,朱採菱和向東寧心裡有著共同的遺憾。
如果當初……唉……
完成了訂婚儀式,接著就要準備進行迎娶儀式,趁著新娘換裝的空檔,男方人馬稍做休息,接受女方的款待。
余亦奇半開玩笑地說:「沒想到竟請得動向副總當伴郎,真是意外。」
「那得看伴娘是誰。」向東寧得意一笑,娘家的人不能跟著迎娶隊伍走,這個傢伙不能再礙事了。
余亦奇早就猜出幾分,本來想好心地告訴向東寧,他和採菱之間不但沒事而且早就Gameover了,不過看向東寧一臉神氣,不肯服輸的他也懶得說明了。他轉頭不厭其煩地叮嚀羅元鴻要善待妹妹。
羅元鴻熱情地拍拍大舅子的胸口,自信滿滿地說:「大哥,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三天兩頭就叫她回娘家讓你們看看。」
余亦奇還不習慣這樣的稱呼,聽了都快起雞皮疙瘩了,一回頭看見向東寧也跟著打了個寒顫,納悶地說:「他在叫我,你湊什麼熱鬧?」
「我只是覺得有點冷。」向東寧覺得畏寒,乾脆站起來走動。
「他不要緊嗎?看起來怪怪的。」
「不要緊,這樣正好。」羅元鴻一點也不擔心,這正是計謀的一部份。
房間內,化妝師和余母忙碌地幫新娘換上白紗禮服、打點行頭。
朱採菱也準備換衣服,打開衣套子一看,之前選定的是淡黃色蕾絲禮服—現在卻成了粉紫色緞面禮服。
「沒有送錯,小羅說既然你喜歡這件,就選這件,不好意思,沒先告訴你。」余方好笑咪咪地從抽屜拿出一個絲緞盒子遞給她。「還有這個。」
打開一看,朱採菱嚇了一跳,是一組價值不菲的珠寶,粉晶色的T字項鏈和長墜子耳環,顏色與樣式正好和禮服配成一套。
這分明是事先設計好的。
「我早該想到了,小羅當然聽他的,而你當然聽小羅的,整件事就我被蒙在鼓裡。」
「人家他也是好意,你就收下嘛。」
為了顧全大局,朱採菱也只好暫時接受這樣的安排。
終於迎娶的吉時到了。
新娘在媒人、伴娘的陪伴下步出房間,新郎的人馬一等到新娘,立刻高興地迎上前去,羅元鴻滿心歡喜地將新娘捧花送到余方好手上,接著新人上香祭祖、新娘拜別父母,在余父為愛女蓋上頭紗之後,新郎挽著新娘步出大廳、送上禮車。
喜氣洋洋的鞭炮聲響徹雲霄,迎娶的隊伍整裝待發。
一個俊秀的年輕人領著朱採菱到車隊後面,安排她坐進一輛銀灰色的賓士轎車。
在旁邊等著的向東寧立刻跳上駕駛座,不等她說話,他立刻開口。「今天是他們的大好日子,咱們不要吵,好不好?」
她沒好氣地看著他,有種被吃得死死的感覺,但也不得不依他。
迎親的車隊浩浩蕩蕩地往新郎鄉下老家出發了。
朱採菱一手撐腮凝望窗外,向東寧不時回頭看她,兩人各自思索,車內一陣沉默。
離開市區之後,天氣漸漸變壞,接近山區就開始下雨。
雨濛濛地下,四週一片寧靜,向東寧悄悄地拉開和迎娶車隊之間的距離,差不多該開始第二階段的作戰。
兩位軍師認為向東寧失敗的原因是表現得太強勢,自尊心太強、臉皮又太薄,所以才會三兩下就把事情弄擰了。
男人求女人原諒時,一定要不顧面子、放下自尊、更要打死不跑。另外,氣氛也是超重要,氣氛不對談什麼都不對。
向東寧打開音響,讓精心挑選的背景音樂先暖暖常
蕭邦的離別曲,婉轉激昂的鋼琴聲訴說著離別的痛楚、深刻的懷念,一聲一聲敲進她的心坎裡。
琴音漸歇,熟悉的歌曲響起——
「怎麼才能讓我告訴你,我不願意,教彼此都在孤獨中忍住傷心,我又怎麼告訴你,我還愛你,是我自己錯誤的決定……」
聽出刻意安排的用心,她驚疑地回頭看他。他深情回望,眼中帶著濃濃的愧意與感慨。
「我要向你認錯,一切都是因為我愚蠢、嫉妒、自以為是,我沒相信你、誤會你,我害你傷心難過、害你吃苦受罪,都是我的錯!」
向來心高氣傲、自尊心強的他竟然低聲下氣地向她認錯,她很驚訝。
「我不否認我媽有很深的門戶之見,你的自尊心又強,我怕你難堪、更怕你離開,所以我才沒有帶你去見我的父母。我想帶你去美國,一方面是捨不得和你分開,另一方面是希望你能修個碩士學歷,我想用高學歷說服我的父母接受你,當初我是這麼打算的。」
她愣了一下。原來,他並不是全然沒有為他們的未來打算,她感到欣慰,同時又覺得氣,如果他早點說清楚的話,她就不會那麼恐懼、不安,也許就不會鬧到分手了。
「當初為什麼不說?!」
「你知道的,我總是習慣性地自己做決定,等事情完成後我才會說,我以為就算我沒有說出口,你也應該瞭解我的心意。」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她氣得快哭出來了。
他慨歎一聲,事實早就證明他錯了,就算再熟悉的人,也不可能完全猜得透對方的心思。
「現在我知道錯了,既然是兩個人的事,我應該跟你一起好好商量才對,而不是一個人悶著頭自做主張。」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為什麼會這樣……我們……」她用手抵在發疼的額頭上,費力地思索著適當的言語。
他做了打算卻沒告訴她,她擔心了半天也沒跟他說清楚,兩人都理所當然地認為對方應該懂,結果事情發展完全出乎意料。
他拉下她抵在額頭的手,強而有力的一握,表達他堅定的承諾。
「我知道幾百句對不起都抵不過你所受的苦,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你恨我,就算我求你,如果你沒有辦法馬上原諒我,那麼請你先接受我的道歉,讓我用我的下半輩子慢慢償還。」
下半輩子!這是求婚嗎?!
她又驚又喜地看著他,櫻唇微顫,好想問個明白。
盈盈雙眼含情凝望,柔嫩朱唇欲言又止,他看得出神,沒注意到前面路彎,等回過神來已經來不及了,車子直直地衝進路邊的甘籃菜園,滑行了好一段距離,一陣顛簸,車子總算停了下來。
「阿朱,你沒事吧?」他緊張地回頭察看,只見她嚇得臉色蒼白,一手撐著座椅、一手抓著車門手把,雖然受到驚嚇,不過沒什麼問題,他急忙道歉,「對不起,嚇到你了。」
「我沒事,你呢?」她驚魂未甫地鬆手,看到他滿是關懷的表情,也不忍再苛責他。
「你別生氣,我馬上就把車子開回路上。」
菜園的土本來就鬆軟,加上下雨積水,情況更是糟,車輪陷在泥淖之中,無力地空轉幾下,最後乾脆停止運轉。他滿頭大汗地一試再試,就是沒辦法發動。
「我下去看看,外面下雨,你別下來。」
他下車察看,打開車前的引擎蓋,看起來沒什麼異狀,倒是底盤半浸在泥水中—也許是因為這樣才無法發動吧。
可惡!他懊惱地抓著痛得快要炸開的頭。
按照原先計畫,他假裝跟丟車隊,趁機表達懺悔之心,趁著她還在感動之中載她到附近的花園別墅,那裡擺滿了一屋子的白色玫瑰花,準備了一桌子精緻佳餚,加上醉人醇酒、浪漫音樂,接著在她驚喜感動之餘拿出戒指,向她求婚。
可是……就在這緊要關頭,他竟然出了這要命的差錯。
他氣得直跺腳,濺起的泥水噴了他一身,更顯得狼狽。 逼不得已,他只好拿出手機撥電話給二弟求救。
「喂,是我。我什麼時候會到?嗯……那個……」他很難堪地說:「我不小心開進田里,車子發不動,現在動彈不得。」
電話那頭的向南靖聽了差點昏倒,跳起來大罵,「哇靠!劇本和場景都幫你準備好了,你只要照本演出就行了,這麼簡單的事你還有本事出狀況,你還真行呀。」
向東寧翻著白眼聽他罵完,無精打采地說:「罵夠了嗎?快想想辦法。」
「還能有什麼辦法?我去接你們。你們現在在哪裡?」
「我看看……」向東寧轉身看看四周,一片雨濛濛、霧濛濛,除了一條沒有特徵的產業道路外,就只剩下一畝畝綠色田地,沒有路標、沒有地標,連個農家房舍都沒有。他愣愣地說:「我不知道,我真的迷路了。」。
向南靖傻眼了,這樣怎麼找?!
唯今之計也只有請當地的羅家幫忙了。
「大哥,你還好嗎?你聽起來不太妙。」陰雨寒冷的氣候不在他們的計畫之內,他擔心大哥的狀況。
「是有點難過,不過還撐得祝」
「那就好,你們在車子裡等,我會盡早趕過去。」
向東寧掛上電話,充滿了無力感地長歎一聲。
「怎麼了?」
朱採菱在車子裡等了一下子,雨勢雖然不大,但天氣很冷,她不放心他在外面淋那麼久的雨,忍不住下車看看,只見他站在引擎蓋前面咳聲歎氣。
「不是叫你別下來了嗎?天氣這麼冷,一淋濕就容易感冒,快進去。」
「還說我,你都濕透了,還冷得發抖呢,車子修不好就算了,快進來躲雨。」她伸手拉他,」碰觸到才驚覺他的體溫高得驚人,連忙摸摸他的額頭。「好燙,你發燒了?」剛剛那一握就覺得不對勁,原來他真的生病了。
她冰涼的手掌覆在他滾燙的額頭上感覺好舒暢,她那充滿關心的表情更讓他打從心底高興起來。
差點忘了還有這招苦肉計。這可是他在一月的寒冷天氣裡穿著一件薄T恤、不畏寒冷地喝冰水練成的感冒神功。
只是練是練成了,不過症狀比預期的還嚴重,他從一早就覺得畏寒、頭痛、全身酸痛,淋了雨之後連喉嚨都痛了起來。
「好像有點感冒,不過為了和你一起當伴郎伴娘,這點小病不算什麼。」漸啞的嗓音配合得剛剛好。
「笨蛋!和我一起做伴郎伴娘有什麼了不起,你幹麼這樣糟踏自己的身體。」她輕罵他一聲,強拉他進後座,幫他脫了半濕的西裝,硬要他披上她的外套。
看她穿著短袖低胸禮服在寒冷的天氣中微微發抖,他想也不想地推了回去,身為男人怎麼可以讓女人受寒受凍。
「穿上,你已經在發燒,不能再逞強了。」她板起臉逼他。
「那……這樣好了。」他披上衣服,一把將她拉進懷中,兩人緊緊依偎,互相取暖。
她微微一驚,隨即柔順地躺在男人厚實的胸膛上。他的下巴輕靠在她的頭頂,滿足地聞著她秀髮的香氣。
除了細小的雨聲、風聲,四週一片寧靜,彷彿宇宙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東寧,剛剛你說……用你的下半輩子來還……是什麼意思?」她羞紅著臉,小聲地問出含在嘴裡多時的疑問。
「嗯……什麼?」
終於抱到她,終於和好了,他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卻不知怎麼地好想睡,直到聽見她的叫喚聲,他才趕緊睜開眼睛。
看他難受,她也跟著擔憂。「這樣子不行,一定要馬上看醫生才行,你剛剛打電話給誰?他會馬上過來嗎?」
雖然軍師特別交代,千萬別說不要緊,一定要裝可憐、裝死,盡量博取她的憐憫,但他實在不忍看她一臉擔憂,擠出笑容柔聲安慰她。
「我還好,別緊張。我二弟很有辦法,他很快就會找到我們,不會有事的。」
她又急又氣地哭了。
他這麼在乎她,費盡心思討好她,為了她,連身體都不顧了。
就算他曾經誤會過她,她也該看在他如此專情癡心的份上原諒他了,而她卻還在為了往事跟他爭執,為了自尊跟他僵持。
難道還要再失去一次,她才學得會教訓嗎?她真是蠢到極點了!
「別哭,我說個笑話給你聽。」他抹去她的眼淚,笑著說:「其實這次我又把事情搞砸了,本來的計畫是我假裝迷路,然後帶你到附近的花園別墅,那裡放滿了你最喜歡的白玫瑰,等你一高興,我就拿出戒指向你求婚……」
「我答應!」玫瑰鑽戒固然浪漫,但絕比不上一顆真心。
「真的?!」最後關頭竟然這樣輕而易舉地達陣,難怪他們說這招苦肉計是必殺技。
「真的、真的。」她緊緊地抱住他,靠在那片失而復得的寬闊胸膛上放聲大哭。
惱與恨曾追得她不知所措,最後她終於被他的真心感動,終於明白該緊抓的是什麼了。聚散離合、晴雨悲歡,兜了這麼一個大圈子,她終於再度回到他的臂彎。
「我好高興。Youmakemecomplete,漫漫人生,有你我才得以完整。」他感動地抱著她,感覺到終於找回失落半圓的喜悅。
雨漸歇,雲漸開,視野也漸漸開闊。
薄暮中,兩輛汽車在產業道路上走走停停,焦慮地在路邊的田里尋找,好不容易找到了目標,向南靖帶頭跑過去。
「謝天謝地,我好怕天黑前找不到人。」
看見救兵來了,向東寧和朱採菱下車,他指著跑過來的二弟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別擔心,我二弟一定有辦法找到我們的。」
「厚,原來他就是你二弟。」朱採菱認出他就是安排車子的俊秀年輕人。
看他們笑盈盈地相擁而立,不用想也知道已經和好了,向南靖高興地大聲叫好。「大嫂,以後我大哥就拜託你了。」
朱採菱臉一紅,害羞地推開向東寧。
「喜宴差不多快開始了,我們快去。」
「等一下,你燒得很厲害,要先看醫生才行。」
「診所的老醫生也會去吃喜酒,直接去那裡找他好了。」羅家親戚說明狀況。
臨上車前,向東寧偷偷在弟弟耳朵邊交代幾句,向南靖先是一驚,隨即賊賊地竊笑。
***
紅燈籠沿著交錯的電線高掛在頭頂上,喜宴在羅元鴻老家的四合院中熱鬧滾滾地擺開。
鄉下人晚飯早早就吃,喜宴也早早開桌,村子裡的老老少少差不多全到齊了。
「新娘來了。」
小女孩們興奮地拍手,鄉親們也高興地鼓掌迎接新人坐到主桌,羅父、羅母笑得嘴巴都裂到耳朵邊了,年近三十的兒子終於也娶媳婦了。
羅元鴻和余方好甜蜜蜜地坐上主桌,接受眾親友的祝福。遠遠看見半路搞丟的伴郎、伴娘終於回來了,他們也總算放心了。
向東寧拉著朱採菱走到主桌前面,拿起桌上的酒,高舉酒杯,朗聲對整場的鄉親父老敬酒。
「我先敬新人一杯,祝白頭偕老、永浴愛河。」
他仰頭就乾杯,賀客們大聲叫好,親友團立刻幫他再斟上一杯。
余方好小聲地問老公,「你們有安排這一段嗎?」
羅元鴻看了爽快過了頭的向東寧一眼。「沒有,不過我有不好的預感。」
「為什麼?」余方好不懂。
「你等著瞧好了。我覺得很抱歉,今天最大的明星應該是你,結果為了幫他們,搞得狀況百出,真的不好意思。」羅元鴻覺得過意不去。
「沒關係,只要你一直看著我就夠了。」
主桌下,新郎和新娘的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
接著向東寧向主桌的親家公、親家母敬酒,羅家父母直誇副總裁夠意思。
「東寧,不要這樣喝。」看他喝酒喝得這麼猛,朱採菱有些擔心。
向東寧握住她的手掌,像舞者謝幕般地高舉過頭,興奮地轉了一圈,大聲地宣佈喜訊,「這位美女剛剛答應了我的求婚,選日不如撞日,乾脆今天就結婚,拜託大家當個見證人,見證我們的喜事。」
結婚?現在?!真的假的?朱採菱整個人呆掉了。
「好耶!」旁邊的鄉親大聲鼓噪,這種熱鬧可不是每天都看得到。
羅元鴻給老婆一個「你看吧」的表情。余方好又驚又喜,興奮地拍手叫好。
「找到了。」
向南靖從屋裡找出結婚證書的空白備份,開心地送到哥哥手上。
向東寧立刻簽上名字,殷切地送到朱採菱面前,請她簽上她的名字。
她接過大紅的證書,結結巴巴地反問:「這是小羅和方好的喜宴,我們……這樣插花……也可以嗎?」
「有公開儀式、再加上兩人以上的見證人就算結婚了。」熱心人士立刻跳出來說明。
「快簽呀。」嘿嘿,只要她畫了押,就大功告成了。
事情突然進展飛快,朱採菱有點跟不上拍子,一時回不過神來。
「大嫂,我們一定會再補一個風風光光的披露宴,絕對不會讓你有半點委屈,今天你就先簽個字,讓他安心。」向南靖幫著大哥哄新娘子。
「簽、簽、簽、簽……」
現場氣氛沸騰起來,大夥兒興奮地拍手起哄,邊鬧邊催。
朱採菱羞紅著臉看看四周歡心鼓舞的鄉親,回頭對上他懇切的眼神,她感動地在結婚證書上寫下她的名字。
「現在我可以親吻新娘了嗎?」向東寧亢奮地大聲問。
現場爆出一陣狂笑。
「大哥,這又不是教堂結婚,沒有這一段啦!」向南靖笑彎了腰。「不過如果你想的話,我們是不反對啦,!」
公開親吻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向東寧真的很想,於是他低下頭親吻他的新娘。朱採菱靦腆一笑,害羞地閉上雙眼,迎接他的雙唇。
這個吻慎重而緩慢、綿長而溫存,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兩人才慢慢分開,深情凝望對方。
一陣暈眩,向東寧往旁邊踉蹌一步,向南靖連忙扶住大哥。
「我沒事,只是有點頭暈。」向東寧早就開心到忘了病痛了。
「親那麼久當然會缺氧,缺氧當然會頭暈,來來來,我看看。」小鎮診所的老醫生上前察看病人的狀況,當下要他住院治療。
插花新人跟著老醫生退場了,正牌的新郎官羅元鴻請鄉親們重新入座,他們的喜宴才正要開始呢。
***
向東寧幽幽地從昏睡中醒來,茫茫然望著天花板。
昨晚燒得厲害,昏昏沉沉地跟著老醫生回診所,之後的事他就記不清楚了,這一鼻子的消毒水藥水味提醒他現在人還躺在醫院。
記憶再往前回溯一點,對了,他和她簽字結婚了,一想到這個,他的嘴角漾起得意的笑容。
旁邊傳來一陣陣細小的嬰兒哭聲,向東寧納悶地轉頭看,這一看,他嚇得坐起,一張臉瞬間漲得通紅。
偌大的病房中,只有他是男人,其它全都是女人,她們手上都抱著剛出生的小嬰兒,媽媽們親切地向他微笑點頭,笑容裡有一些忍俊不住的味道。
用不著他開口發問—眼前的情景、床頭藥袋上都明白地告訴他答案——
這裡是婦產科。
除了尷尬,還是尷尬。
「你醒了。」
朱採菱穿著借來的日常衣服,拎著一個提袋進來,才剛坐下,看到他臉紅成那樣,緊張地摸摸他的額頭確認溫度。他羞赧地拉開她的手,指著藥包上那令他難堪得要死的三個字。
「婦產科?!我可是個大男人,怎麼可以把我送到婦產科來?!」
小鎮就這麼一間診所,雖然叫婦產科,其實也兼看內科,只是住院的多是產婦。
她玩心一起,沒跟他解釋,反倒伸手向他討孩子。「對厚,你生的寶寶在哪裡?趕快讓我看一下,長得像你,還是像我?」
旁邊的產婦被逗得哄堂大笑。
他窘得臉發燙、頭冒煙,直接跳下床就要往外走。「我好了,我們走吧。」
「你要穿診所的病袍回家嗎?」她笑著把提袋遞給他,早料到他醒了以後會迫不急待地逃走,事先就幫他借好衣服了。
辦好手續,兩人手牽手步出診所。
他指著停在門前的白色金龜車,納悶的問:「這不是南靖的車嗎?他人呢?」
「他先回去打點事情,要我晚上見見爸媽和長輩。」說也奇怪,昨晚簽了字之後,她的心情變得篤定,就算是醜媳婦也不怕見公婆了。
聽她叫得這麼順口,他好開心,接過她手上的車鑰匙,爽朗地說:「那還等什麼,我們快回去吧。」
「今天我開車,病人乖乖坐好。」她搶回鑰匙,趕他坐到駕駛座旁邊的位子,他聳聳肩,乖乖聽話。
車子駛離小鎮,輕快地飛馳在一片綠色原野之間。
她笑著伸出玉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接著按開音響,熟悉的樂曲隨之響起。
「人說情歌總是老的好,走遍天涯海角忘不了,我說情人卻是老的好,曾經滄海桑田分不了……」
「學我。」他忍不住大笑起來。
她盈盈一笑,「猜猜下一首是什麼?」
「是什麼?」
「快猜啦!」
「情歌那麼多,怎麼猜得出來?」
萬里晴空,白雲飄飄,可愛的金龜車奔馳在優美的鄉間小路,隱隱約約可聽見車內傳出的音樂聲……
「漫漫人生終於不必再等,不會感到彷徨,只要你在我身旁,OH,MYLOVE,我要為你放縱我全部的愛……」
車子突然停住,接著一陣震動,裡面的人手忙腳亂起來,哇啊,看來得忙一陣子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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