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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玉]深閨誘情(浮世情關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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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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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6-29 00:0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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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淮玉]深閨誘情(浮世情關之一)[全文完]
深閨誘情
【浮世情關之一】作者:林淮玉
官夜仙,一個蒼白美麗、養在深閨的小東西
為了挽救父親的遺業
她不得不虛壯膽子求他高抬貴手
可是,向一個詭魅如魔鬼般的男人尋求唯一生路
需付的代價卻是:
出賣自己作為交換條件……
練洛崖,練氏集團總裁
狂傲囂佞,沒有一絲慈悲心
毀了她父親的公司
只不過是他報復的一小環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06:14
第一章
又是寒雨綢繆夜,迷惘的星子,掉落凡塵間,冰鎮我的心坎兒。
還是纖纖細雨天,遮蔽的朝陽,夢似的呢喃,奏著火灼的哀歌。
斑斕繽紛的秋葉落在荷花池裡,戲水的鴛鴦有意無意的逗弄著才飄落的葉片,池邊的樹木似是不在意落葉的多寡,不減威風的矗立著。
兩抹人影孤寒的站在荷花池幾百尺外,盯住鏤刻精緻的銅門。
『樺沅科技』已故總裁官納沅的獨生女官夜仙,對著深深庭院失神地望著。
直到陪她一道嘗著無止境等待滋味的張新荷試探地問:"我們站在這裡傻等已經兩個鐘頭又二十分鐘,那位高傲的練先生看來並不想見我們。"官夜仙動了動扇形睫毛,低下頭。"我必須再等下去,這是唯一的生路。"
"練先生不出來見我們,你也就不會有機會求他高抬貴手。"
"所以我一定要等下去。"她充滿毅力地道。
"練洛崖也夠狠的,分明是趕盡殺絕想斷了你的生路。"張新荷忿忿不平地嚷道。
"他絕的不是我的生路而是『樺沅』的生路。"
"他為什麼?又憑什麼?"張新荷吼道。
"怪只怪父親得罪了他。"這一點,官夜仙也很無奈。
"伯父怎麼可能得罪過他?"簡直匪夷所思。
官夜仙苦笑。她也覺得很奇怪,父親的為人向來不好與人斗,怎會惹上練洛崖?如果他願意見她,她很想問個究竟。
就在張新荷叨絮、官夜仙沉思時,鏤花銅門邊的小側門被打了開來,走出一個人。
這是一個很帥氣、很陽光的男人,高挑的身材、自信的外貌,簡直像極了時裝雜誌上的封面男模,許多凡夫俗子站在他身邊都要自慚形穢。
在看到官夜仙的一剎那,他突地皺起眉。"你們怎麼還沒走?"
"我們想見練先生。"張新荷不慍不怒地道,其實她的心裡早有一把火在燃燒,只是強壓抑著。
"警衛一個半鐘頭前已經進來通報過了。"他挑起眉。
"那他為什麼讓我們等這麼久?"張新荷的腿已經累得快廢了,只想坐下來喝茶、睡大覺。
男人愣了一下,笑開臉,"洛崖忙得很,哪有空理你們這些有求於他的女人?"
"你又是誰?什麼身分代表練洛崖?"張新荷開始不耐煩。
男人咧開嘴笑。"我叫甘賞賢,在練氏集團的身分,你們若有興趣明天可以向媒體新聞的記者大爺們打聽打聽。"張新荷上下打量著他,為自己的孤陋寡聞而赧紅了臉。也難為她們了,她們只有二十歲,青春正茂,平日很少關心財經消息的,就算是最近為了樺沅科技而硬著頭皮學習,一時之間,所知實在有限。
"原來你就是甘賞賢?"張新荷瞪大了眼。
甘賞賢點點頭。"正是我,有沒有一點概念?"
"甘先生,你做做好人,幫幫夜仙吧!"張新荷懇求。
甘賞賢睨了一眼官夜仙-蒼白美麗的小東西。
"你就是『樺沅科技』的繼承人?"他的眼神掠過一絲詫異。
官夜仙向來冷僻、孤芳自賞,並不習慣和人應酬,但為了父親的遺業,她沒有第二個選擇。"我想請你……"甘賞賢打斷她的話。"你如果聰明的話,今天不該來『綠天深處』。"他指了指掛在銅門右側的銅牌。
"為什麼?"張新荷問。
甘賞賢歎了一口氣。"我一向憐香惜玉,洛崖雖然是我的好朋友,但對於脆弱的美人,我還是禁不住要提醒你,如果我是官小姐,我會選擇放棄挽救樺沅科技,以求平靜。"張新荷偏著頭,一臉迷惘。"你到底想說什麼?"甘賞賢沉吟片刻。"你真的很想見洛崖?"官夜仙輕輕頷首。
"好吧!我帶你進去,要是洛崖發脾氣,我來扛。"
"你人真好。"張新荷眉開眼笑。
"先別謝得太早,將來有什麼差池,別怪我今天多事。"甘賞賢壓了壓門鈴,門扉大開。回頭朝張新荷說:"你不能進去。"
"我不能?可是……這裡好冷。"張新荷打了個哆嗦。
"甘先生,請你讓新荷在客廳等我好嗎?"官夜仙問。
甘賞賢見官夜仙楚楚可憐的模樣,於心不忍。"好吧!但別大聲喧譁。"
"我又不是火雞母,沉默的藝術我懂得。"張新荷嘟噥道。
***
"進來!"冷硬的聲音。
"你自己進去吧!如果非要面對洛崖的火山脾氣,我選擇明天再當炮灰。"甘賞賢似笑非笑的看著官夜仙。
"我有誠意……不知道練先生……"官夜仙怯聲問。
甘賞賢一向同情弱者,見官夜仙抖著身子,友善地說:"我知道你心裡害怕,但-我無能為力。"
"陪我一道進去好嗎?"她問。
甘賞賢考慮了一下。"恐怕有我在場不是很方便。"
"為什麼?"會有什麼不便?官夜仙不懂。
"呃-你進去後就會明白。"他真的不知該如何啟齒。
"外頭是誰在嘀咕啊?賞賢……是你嗎?"書房裡的男人已經不是很耐煩了。
甘賞賢壓低嗓子,"我得走了,你自己琢磨琢磨。"甘賞賢走了,官夜仙深吸一口氣,提起膽子輕輕地轉動書房門把,推門而入。
知道有人進來,練洛崖抬起頭,幽闇的眸子閃動著震驚。"你是誰?你想做什麼?"他緊繃地問。
官夜仙愣住,被他的語氣給嚇著。"練先生,我叫官夜仙……"他站起身,繞過書桌走向她。"你竟然敢來找我?"
"不懂?"他嗤笑的看向她。
"你不怕死是嗎?為了你那該死的父親經營的破爛公司,你來求我,你的勇氣我一度低估。"他盯住她,雙臂交握於前,輕佻的嗤笑。"你有什麼?"
"我不明白,練先生……"
"不明白"他輕吼,不讓她說完。"我沒料到官納沅的女兒一點性感魅力也沒有,蒼白、羞怯、自憐……還有點病態,倒人胃口,教人受不了、敬謝不敏。"傷人的話由眼前這位異族王子似的男人口裡逸出,炸得她體無完膚。
她沉默。
"還是不懂?"他撇撇嘴,神情冷酷,隨時想發一頓脾氣的模樣,他接下去說:"我本來是計劃父債女還的,如今……你不是我喜歡的型。"官夜仙被他的神情和奇怪的話迷惑。
"我父親……欠你?"他邪氣的嗤笑了一聲。"官納沅姦殺了我的未婚妻。"然後他歛起笑容,一副也想殺了她似的表情。
她心驚於他說出口的話。
"要我再重複一遍嗎?我想你應該聽得很清楚了。"冷不及防地他扣住她的手腕。"你他媽的混蛋父親是個變態淫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官夜仙吃力地欲抽回自己的手。
她注意到他非常的高大,整整高出她一個半的頭,略微凶暴的俊顏散發一股震撼人的權威和力量。
黑鑽似的眸子惱怒地看著她。"三年前,官納沅在梵諦岡強姦了一個白人女子,然後殺了她……"
"不!你認錯人了,你一定認錯人了。"她提高聲量否認練洛崖對父親的指控。
他盯住她上下起伏的胸脯,露出冷峻傲慢的笑容。
"官納沅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還是露出了蛛絲馬跡,他是畏罪自殺,根本不是什麼心臟病發作,對不對?"又是一陣心驚,她的父親確實是服了大量的安眠藥自殺身亡,這點醫師楊叔叔肯定的告訴過她。
"我還是不相信。"父親不是那種人,絕對不是!
"我有一卷你父親認罪的求饒錄音帶,你聽了之後會非常看不起你父親,對你父親的所有敬意將會徹底破滅。"隨即,官夜仙聽了那卷駭人聽聞的錄音帶,有練洛崖無情的控訴,以及父親娓娓道來的犯案過程,到最後的求饒……
官夜仙邊聽邊掉淚,來不及擦乾舊的淚水,新的淚水又肆虐氾濫於雙頰。
"相信了嗎?官大小姐?"他看她的目光沒有一絲同情。
"如果是真的,你為什麼不尋求法律的制裁?"官夜仙問道,內心痛苦不已。
"因為世上沒有一條法律能消我心頭之恨。"他說。
她的心一沉。
"所以你想毀了樺沅科技?"她垂下頭。
"沒錯,我不只想毀了樺沅科技,我還想毀了他的掌上明珠。"一股發自她靈魂深處的恐懼油然而生。
他大笑。"這就是父債女還,官納沅欠我的,由你代他來還,很合理。"她搖頭,開始往後退,頂住書房門。
他前進,雙臂將她困在門與他的胸膛之間。
她抬眼迎向他的目光。"你說我讓你倒胃口的。"他輕笑。"我改變主意了。"
"我的朋友在客廳等我,你不能……"她結巴地說道。
"我不能嗎?官小姐!你敢踏進『綠天深處』,就該想到可能的危險。"她屏息問:"你想強暴我?"男性寬大的手掌伸進她的衣服下擺……冰冷的手指熟練的解開她前釦式的胸罩,握住她的胸脯……
她倒抽一口氣,望向他似野獸般的黑眸。
本能的,她伸手推拒他。"不要這樣……"他用另一隻手抓住她的雙手,固定在她的頭頂,淚痕滿面的臉龐一樣不能引起他的慈悲心。"你希望我怎樣待你?"心臟如擂鼓般狂跳著。"如果逃不了,我希望以我的身體交換樺沅科技的前途。"她站著靜止不動,感覺他的手指將她的乳頭捏得更用力,她咬緊下唇忍受著。
"你的身體值得我花那麼大的心思嗎?"他的聲音嚴厲得教人心生畏懼。
他抽手,還她自由,踱步走向窗台,撩起窗簾向外望去。
"我不知道怎樣的身子才能引起你的興致,可我會……"她嚥了嚥口水,停頓了一下。
"你會怎樣?"他冷冷的問。
"我會努力,想辦法達到你的標準和要求。"她怯生生地喃語。
"有些時候不是靠努力就能改變的。"他轉過身看向她,"這需要天賦,光是看你的身段,不用扒光你的衣服,就知道……"她打斷他傷人的話:"我讓你倒盡胃口是不是?"徹底明白他的意思。
"你很有自知之明。"教人莫測詭譎的眼神令人迷惘。
"你能不能高抬貴手?"
"沒有一個富家女像你這般可憐相的。"他準備無所不用其極的傷害她。
官夜仙的心被他的話激得糾成一團。
"你說話非要這樣傷人嗎?"她的自尊被傷得碎裂成片。
突地,他仰首朗笑,笑聲裡有著悲哀。
笑完後,他霸道的宣告:"我在安妮的墓前起過誓,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要奪走所有屬於官納沅的東西。"他略頓了一會兒。"包括你。"他走向酒櫃取出十二年份的威士忌,倒了一杯,坐上書房特設的吧台椅。
"我父親已為他做的錯事付出生命的代價,你不該再傷及無辜。"她沉重的說。
"很好笑,官納沅的一條賤命豈夠賠安妮如花似玉的青春年華他死一百次也不夠賠!"他失控地大吼。
她打了個抖顫,不寒而慄。
"你走吧!"他下逐客令。
"我求你……"
"滾!聽到沒有?別要我親自把你丟出去。"他的口氣明顯的有著暴力和不耐煩。
虛弱地,她離開了綠天深處,心跳好快好快,好像快跳出喉頭似的。
她是一朵溫室裡的嬌花,在二十年的歲月裡她被呵護得很好,沒有人擺過一張臭臉對著她,如今……
她怎能奢望繁華似錦的禮遇?誰會願意花心思和精力收拾『樺沅科技』的爛攤子?
父親!你到底丟給了我一個怎樣的未來?
不明白……
***
"你真的要休學?"張新荷問。
"呃……公司目前的情況讓我無法同時兼顧學業。"她只能承受這麼多。
"練洛崖太無情了,冤有頭、債有主,伯父已經以一命還一命了,他還想怎樣?"張新荷不服氣地道。
是啊,他還想怎樣?
"或許……他還是難消心頭之恨吧!"
"難道連你的命他也想收去呀"張新荷不以為然地道。
"我的命?不值錢。"不過是賤命。
"要不要我也休學幫你?"官夜仙搖頭。
"你一個人會很吃力的。"
"如果前途是光明的,我倒是不怕你也陪我一起奮鬥,但現在擺明的是黯淡無光,我怎能把你拖下水?"她深知張新荷人重義氣,可她不能利用她的好心腸,讓她連文憑也失去。
"哎呀,總要試試。"張新荷樂觀的道。
官夜仙還是搖頭。"沒有把握的事保守一點會好些。"張新荷瞭解官夜仙,也不勉強。
離開了學校,官夜仙旋即趕去樺沅科技,面對的是一連串的壞消息。
業務部經理吐著苦水:"官小姐,所有的國外訂單全被練氏集團以更低價給搶走了。"看來練洛崖真的要對父親苦心經營的樺沅科技趕盡殺絕。
"國內訂單呢?"她問。
"少得可憐。"她點點頭,經過昨日在綠天深處的會晤,她並不訝異今日的一切負面消息。
"官小姐……"業務部經理欲言又止。
"直說無妨。"除了公司倒閉之外,還有什麼更糟的情況?
"上個月和這個月的薪水……還欠著呢!"業務部經理王取義是公司的老臣,跟著官納沅二十多年,他怎麼也沒想到公司會垮得這麼快。
"我聽李秘書說可以向銀行融資是不是?"
"銀行通常是雨天收傘的,現在銀行界全知道我們公司的情況了,恐怕再也借不到一毛錢了。"王取義長吁短歎道。
"拍賣公司資產呢?"她忍痛下決定。
"財務部經理老於說公司已經沒有什麼資產可拍賣,全押給了銀行,銀行才是第一順位的債權人。"又是一條絕路,這三個多月以來,樺沅科技已到了處處碰壁全是死境的地步。
"我再想想辦法……"她想到了,晚上有個耶誕舞會,是銀行同業工會辦的聯歡晚會,樺沅也收到了一封邀請函,或許她可以嘗試另謀生路。
***
舞會比她預期的更隆重,除了銀行界的人,還來了許多企業界的大老闆。
官夜仙穿了一襲淡米色的安哥拉羊毛高級連身短裙,上好的衣料穿在她身上優雅得教人心折。
她移動目光想要梭巡熟面孔。
"好久不見。"彭子杭信步向她走來,眼底有掩不住的興奮,然後他很自然的握住官夜仙的手腕。
官夜仙怔忡了一下。
"我昨天剛回台灣,聽說了伯父的事,我也很難過。"彭子杭把目光往下移,打量著她,"你長大了。"她微笑,彭子杭猶似她記憶中般熱切。
"我們到那兒坐坐,好好聊聊。"他拉著她的手往露台走去。
他們選了露台視野最好的位置看夜景。
"在美國這幾年,我一直掛念著你。曾經寫過幾封信給你,見你一直沒回信,總是以為自己是單相思……"他靦腆地笑了笑。
"信?我不知道有什麼信。"官夜仙回答。
"咦?你從來不曾收到我的信嗎?"官夜仙搖搖頭,她確實不曾收到他所說的什麼信。
像是放下心中石頭似的,他由衷地道:"這麼說來我並沒有被你拒絕囉?"信一定是被護女心切的官伯父攔截了。
"拒絕什麼?"她望向露台外,月掩星稀,明天大概不會是個太晴朗的天候。
"拒絕我的求愛啊!"他赤裸裸的表白。
突如其來的愛情宣言並未燃起官夜仙熾情的回應,她只是冷淡有禮的笑笑。
"你不相信?"彭子杭可急了。
"我該相信嗎?何況我現在真的沒什麼心思。"
"你有什麼煩惱,我可以幫你分憂,只要你不要拒絕我的愛。"累積了四年的情愫,彭子杭爆發了出來,他暗暗愛著官夜仙四年,發誓學成歸來後一定要贏得美人心。
她微愣,沒有防備他會這麼說,她和子杭之間相差五歲,有的只是青梅竹馬的淡淡友誼,可今日他說得卻像他們有過什麼海誓山盟似的。
相對於他的澎湃,官夜仙顯得不知所措。
"子杭……這一切太……突然。"
"在於你也許是,在於我卻不是。四年前,當我們一塊到圖書館K書的那段日子,我已經不由自主的愛上了你,你毫無所覺對不對?"他彷彿研究似的看著她。
她被他瞧得十分不自在,移開目光。
"樺沅科技面臨的財務危機讓你煩惱是不?"他問。
提起這件事,惹來她的淚光。
"我可以幫你。"她一驚。"真的嗎?"又為自己私心利用他而有罪惡感。
"父親要栽培我為接班人,樺沅科技的困境我會替你想想辦法。"官夜仙像是溺水者抓到浮木似地頓時充滿希望,不過她還是很猶豫,一來怕欠下情債,二來怕拖垮子杭,練洛崖不是省油的燈。
"彭先生,您的父親找您。"會場服務人員打斷了官夜仙的沉吟。
彭子杭站起身,朝官夜仙說:"在這兒等我,別離開。"彭子杭走後,得不到一分鐘的寧靜,練洛崖低沉的男聲從她後上方傳來:"討救兵啊"練洛崖在彭子杭離開的位子上坐了下來,無懈可擊的衣著品味、邪美惡意的笑容,襯出他魔鬼似的危險,他的接近讓她有壓迫感。
她悶不吭聲,只是望住他。
他調笑的說:"別浪費力氣了,你的舊情人幫不了你,他的權勢太薄弱,起不了什麼作用,『精陽電腦』目前還是由他老子當家,偏巧他老子是我的忘年之交。"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她的反應。
"你想證明什麼?"她勇氣十足地問道。
"證明你鬥不過我。"
"我不想跟你鬥啊!"她由衷地道。
"但是你還在做垂死的掙扎,這是我所不能忍受的。"他的眼神比冰柱還要寒冷。
"我不可能看著父親一生辛苦建立的事業完全無藥可救的等著垮掉。"她的淚又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至少它是慢慢垮掉。如果我在媒體上公佈你父親姦殺安妮的真相,你猜樺沅科技會不會垮得更快?"他又威脅她。
官夜仙呆在當場。"你的仇恨種得太深了。"
"因為被人姦殺的是我的未婚妻。"他恨恨地說。
又是一場沒有交集的談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06:43
第二章
"我敬你。"甘賞賢端起酒杯。
"有何喜可敬?"練洛崖一口飲盡杯中的馬丁尼,沒好氣的道。
"現在樺沅科技已是你的囊中物,算是對得起安妮了。"他突然不說話,只是看向窗外的夕陽,光陰似箭,一天又過去了。
半晌,他說:"與官納沅對安妮所做的相比,我收拾掉樺沅科技只是小兒科。"甘賞賢不動聲色的問好友兼事業夥伴:"你還打算收拾官納沅的什麼東西?"
"官夜仙。"他靜靜的說。
甘賞賢頭皮發麻,為那個蒼白美麗的女孩擔足了心。
"你好像有不同的看法。"他定定的審視甘賞賢。
甘賞賢聳聳肩,大而化之地道:"我以為你對她沒興趣!"
"官夜仙確實不是我偏愛的型,但是又何妨?我是要折磨她、蹂躪她,又不是要愛她、寵溺她,她的型不對我的味正好,不至於讓我手軟。"和安妮相較,官夜仙真的只像一道清粥小菜。
"你準備怎麼折磨她、蹂躪她?"甘賞賢啜了一口馬丁尼。真苦澀!他媽的,今天的馬丁尼嘗起來像馬尿。
"目前還沒有具體的方案,官納沅怎麼對待安妮,我就怎麼對待她。"練洛崖冰冷的決定。
甘賞賢被酒嗆了一下。"你想……弄死官夜仙不成?"官納沅姦殺了安妮,難道洛崖也……
練洛崖莫測高深地笑了笑。"不會真的殺了她,但會讓她生不如死。"
"她……看起來很純真,你不會真的霸王硬上弓吧"
"霸王硬上弓?"他冷哼了一下。"那天她來綠天深處,主動以自己的身體來求我救樺沅科技,你認為我需要用強硬的手段嗎?"
"你答應了?"甘賞賢曖昧的看了看練洛崖。
"沒有,我拒絕了她。"
"為什麼?"這可稀奇了!美人當前,練洛崖竟然選擇坐懷不亂。
"她不是能挑起我慾望的型,這是主因,再加上誘導小處女太麻煩了,要讓純潔聖女練就一身蕩婦本領的工程浩大,我沒那份閒情逸緻……這是我當時的想法。"基本上他喜歡高挑修長、豐滿練達、世故成熟的美女,他受不了把男女交歡弄得像慘烈的強暴案。
處女讓他聯想到淚水、推拒、疼痛……
"可現在你又改變主意了?"甘賞賢已經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他對洛崖還算瞭解,光是看他沉默危險的表情即可知曉。
"你這麼關心幹嘛?"練洛崖的口氣很不好。
"沒別的想法,純粹是好奇。"
"如果你要勸我,最好省點力氣。"練洛崖先把話說絕。
"沒有,我不打算勸你,因為我知道吃力不討好,只是……官夜仙未必會就範。"有的時候愈是柔弱的外表,藏著的可能是一顆堅毅的心。
"她只能選擇服從,否則官納沅的醜聞我將會選在他屍骨未寒前公諸於世。"這是下下策。
"高招。"甘賞賢只能在心裡祈禱官夜仙不會太受苦。
"在這件事上,我沒有道德、沒有仁慈,完全獸性,以復仇為目的。"練洛崖將自己的橫行霸道盡可能合理化。
"我知道,為了安妮,你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如果他也有個被人姦殺的未婚妻,他會和洛崖一樣上窮碧落下黃泉地要殺人犯-死無葬生之地。
"原以為擊垮樺沅科技,逼死官沅納會好過些,但安妮屍體被發現時的那一幕仍然常常來到我的午夜夢迴裡,她的死狀慘絕人寰……"練洛崖想忘卻忘不了。
甘賞賢由心裡打了個哆嗦,認屍時他也在現場,安妮是被勒死的,舌頭外露、雙眼未閉,死不瞑目;還有下體-嚴重變型……血跡斑斑,更駭人的是安妮那被化學藥濟溶解的面孔,凸顯凶手之暴行罄竹難書。
"的確,莫說你,就連我……雖和安妮只是朋友關係,心情的起伏和痛惜卻非筆墨能言,更何況是你。"練洛崖眼神一黯,陷入深思,計劃在他腦中盤旋。
"官夜仙……"甘賞賢試著說服報仇心熾盛的練洛崖。
"不要勸我。"練洛崖打斷甘賞賢的話。
"我只是覺得,覺得……不想看見有人為情所困。"
"誰會為情所困?"練洛崖挑起眉問。
"你很清楚你的魅力,官夜仙只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她未必能夠承受得了你的誘情。"練洛崖冷笑。"你的說法很含蓄,你是怕我毀了她的清白,讓她尋死覓活,呃?"
"我要說的是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更好,至少她能生;而我的安妮,卻沒有活著的機會,這一切全是因為官夜仙的變態父親。"甘賞賢即刻閉嘴,因他瞭解洛崖,除了他自己願意回頭是岸,否則多勸無益,反而傷及友情。
"你準備怎麼進行血腥的復仇記?"
"你等著瞧,絕對精采可期。"
***
官夜仙一大早就被兩通電話吵醒,一通是張新荷打來的,一通是彭子杭。
昨晚她為了樺沅科技增資案,忙到凌晨三點多,躺下床不過三個多小時,因此醒來後注意力仍舊不甚集中,張新荷的電話尚可輕鬆回應,彭子杭的電話內容則令她緊皺起眉。
練洛崖日前的"提醒",她早有不作白日夢的心理準備,但今日聽來還是倍覺殘忍。
"既然是這樣,我想我們沒有見面的必要。"她拒絕彭子杭的邀約。
(夜仙,我盡力了。)彭子杭焦急道。
"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你所為我做的,我更是不能害你。我擔心你父親若是發現我們走得太近,會給你添麻煩。"經過這幾個月來現實社會的訓練,她變得世故許多。
(不會的。)像是怕官夜仙掛他電話,他連忙道:(不要不理我,我爸爸只是一時太固執,我想我有辦法慢慢說服他的,再給我幾天的時間。)官夜仙想到練洛崖斬釘截鐵的話。
"沒有用的。"
(為什麼這樣說?)
"大家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螳螂補蟬豈知黃雀在後,黃雀之後又有獵人。
而練洛崖就是那個獵人。
(夜仙……除了錢之外,還有什麼忙我可以幫上的?)彭子杭熱心道。
偏偏官夜仙目前最缺的就是錢,她能說什麼?只能苦笑。"子杭,還是謝謝你吧!有的時候心意反而更能感動人的心,真的。"
(我感動你了嗎?)子杭殷殷企盼。
"再見。"
(夜仙……)電話那頭靜默片刻,然後收了線,彭子杭心裡有說不出的苦,雖然他家大業大,但他沒有自主權,一顆想替心愛女人分憂解勞的心只能乾著急。
官夜仙明白否?
她當然明白。她單純但不無知,商人在商言商並沒有錯,在利益的衝突之下,仁義道德有的時候不值一文錢。
和彭子杭通完電話,她沒了睡意,早早去了公司。
許多事完全沒有頭緒,人事經理昨天臨下班前放了個檔案夾在她案頭。
她翻閱著。不翻還好,一翻之下烏雲飄來罩頂。
這麼多人的辭職信,幾乎佔整個樺沅科技三分之二強,且還要求發放遣散費。
她無話可說,公司現在的困境已積欠三個月的薪水,員工要養家活口,生活上的艱辛,她已能瞭解。
從前的不食人間煙火到今日紅塵俗世的罣礙,她成長了不少。
(官小姐,三線電話要不要接?)她的私人助理透過內線問她。
"接進來吧!"最壞的情況就是此時此刻了,她不認為還會有更壞的消息。
(官小姐,你看了今天早上的股市分析盤了嗎?)財務部於經理的聲音。
"我還沒有空看。"已經連跌了七天停板,她已作了再多一次跌停的準備。
(再這樣跌下去,公司股票就要下市了。)下市不可謂不嚴重。
"可有補救的辦法?"她對股票只有小學生程度。
(我們一定得找個強硬的後台,否則只有把樺沅科技給賣了。)賣了?有人願意買才有鬼咧!
"于老,讓我想想。"她還有誰可以懇求?
(那些投資人的電話已經快把公司的電話線給燒斷了。)
"麻煩你再擋一擋,我會給大家交代的。"壓力讓她不禁掉下淚來。
***
今日風很大,大得似乎連所有大型的建築物都在微微晃動一般。
她只有二十歲,被迫提前扛下她扛不動的負荷,鞠躬盡瘁後除了仰天歎息之外,這個世界依舊是冷酷無情的。
她站在十字路口,不知下一步該往哪裡走,幽黑的天空飄落下的雨絲由小而大,她忘了帶傘,身上的衣裳被雨絲淋得已經貼上了身。
無助的淋雨,聽風呼嘯而過,伴隨著車輛急駛而過的引擎尖吼聲。
她就這樣站著,任性的。
冰冷的雨水淋著她,孑然一身的悲哀、孤獨令她沮喪,淚水早已氾濫,只是不知是雨是淚自她兩頰衝下。
驀地,一輛氣派的高級米白色林寶堅尼房車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電動玻璃門降下,低沉、富磁性的男性中低音像是朝她說話:"你想死於肺炎併發症讓我良心不安是嗎?"她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他打開車門、撐起一把傘繞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打開車門將她整個人塞進車內,發動車子,直駛而去。
他丟了一條毛巾給她,打開車內暖氣。
見她一動也不動,他不苟言笑的表情微慍的說:"別不識好歹,你要是病了可沒人有閒工夫照顧你。"她傷心的一顫,眼淚又不自禁的掉了下來。
"怎麼說你兩句也不行嗎?"
"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暴風雨的夜裡用這麼殘忍的字眼來打擊我。"
"殘忍?"他冷哼一聲。"如何殘忍?"
"你的話總是夾棒帶棍。"她喃語。
"已經很便宜你了,你是我仇人的女兒,根本沒有資格坐在我的車子裡。"
"我已經被你逼得一無所有了,你非要逼死我不可嗎?"她閉上眼,脆弱的身子倚靠著車門。
突然一個急轉彎,她整個人往他的方向踉蹌了一下,她睜開眼看向他。
"放心!我若要自殺,三年前已經殉情而死,不會在三年後選擇和你共赴黃泉路。"他的語氣充滿譏諷。
他又開始傷害她了。
"你讓我下車吧!"她平靜的請求。
"休想!"他霸道地說。
"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她喊。
"閉嘴,如果你想救樺沅科技就給我閉嘴!"他威脅她。
聽及樺沅科技,她不再反抗。
他笑笑,眼裡卻毫無一絲笑意。"別惹毛我,你在我的車裡,生命操縱在我手裡,樺沅科技的命運也一樣。"她噤若寒蟬。
"你不好奇我的交換條件?"他淡淡地問。
"呃?"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我練洛崖不做慈善事業。"
"你想要什麼?"她不想主動提供,上次自取其辱的經驗至今仍歷歷在目。
"我不想要什麼,尤其是物質上的,我已擁有太多。"他頓了一下。"我們玩一個遊戲。"
"遊戲?"她心跳加快。
"一場不需要過於認真的遊戲。"車子駛入一幢高級房宅的車庫,車停妥後,他轉過身定定審視她。"遊戲結束後,若你贏了,帶走你的樺沅科技;若我輸了,你得離開彭子杭。"
"子杭?他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彭子杭是我妹妹的意中人,我希望她快樂,如果沒有你的阻礙,我相信他們有機會幸福。"他說。
"可是我等不及遊戲結束,樺沅科技就要垮了……"
"我不會讓它垮,練氏集團從明天起會積極介入整頓,我會讓它站起來。"他自信的說。
"我想先知道遊戲的內容。"
"你不是膽子很大嗎?敢來綠天深處和我討價還價、出賣你的身體。"她側過頭回視他的黑眸。"我出賣的只是身體不是靈魂,如果能因此得回樺沅科技,未嘗不可。"他嗤笑一聲。"假若這真是你的心願,那麼我的遊戲會增加許多趣味。"他說得饒富興味。
"什麼遊戲?"她試圖鎮定。
"你要想辦法讓我愛上你。"他瞇起眼看著她。
官夜仙微愣了一下,半天說不上話。
"我不明白。"
"沒那麼複雜,就像我字面上講的。"
"讓你愛上我?"什麼奇特的遊戲?
他眸子眨都不眨地盯著她。"是的,想法子讓我愛上你。"
"為什麼?"他恨她不是嗎?
"不過是一個遊戲,不用太認真。"他聳聳肩,輕佻地說。
"這沒有道理。"可以用匪夷所思來形容。"我不是你喜歡的型-你聲明過許多次,多到成了我的潛意識。"他寒著一張臉,表情反常的肅然。"如果連仇人的女兒都能打動我,那麼我的心還有什麼是放不下的"
"我不懂。"他真是個怪人!
"你不需要懂,只要告訴我願不願意加入這個遊戲?"官夜仙咬咬下唇。
"這麼難下決定嗎?"他調笑。"為了樺沅科技也不願意?"她微笑。"對於一個幾乎沒有勝算可言的遊戲,我值得投入嗎?"
"主控權在於你,我沒所謂。"他沉沉地看著她。
垂下眼,她問:"遊戲的長度?"
"半年。"
"輸贏誰來裁判?"她淡然地問。
"由我來裁判。"他答得理所當然。
"如果……裁判說謊呢?"她想起什麼似的說。
"真愛是說不了謊的,若是我愛上一個人,哪怕要我粉身碎骨為她而死,我也不會皺一下眉。"他對住她的眼。
她想了一下說:"安妮曾是那個人是嗎?"他掉轉目光,不自在地說:"你管太多了。你只要告訴我這個遊戲你玩不玩?"她點頭同意,沒有負氣的成分,心甘情願,為了樺沅科技,有什麼是她不能犧牲的?最壞的情況不過如此,她沒有不能承受的。
他的表情興味十足。"爽快!"
"你說令妹喜歡子杭是真的嗎?"她純粹關心。
他側目,熄了引擎。"下車。"
***
曾經,她從綠天深處的大門外遠遠望著她正要進入的豪宅,當時只是覺得它氣派,除了他的書房,不知洞天裡藏有什麼。
而今,一股發自內心深處的惶亂油然而生。
"我-我想回去了。"她輕語。
他挑起濃眉。"後悔了?"她搖頭。"也不是。"
"你這樣扭扭捏捏如何能讓我愛上你呢?"他不高興的問。
"我會用我的方法。"她聲細如蚊。
"你應該做的是投我所好。"他早知道年輕純情的處女要教的東西多得不可勝數。
"我……我今天……"她吞吐著。
"不想讓我愛上你是嗎?對於一個沒有贏的決心的對手,我可是敬謝不敏哦!"
"不是的,我只是……我想……先讓你愛上我再做那件事。"不是她後悔了,而是突然之間……她會害怕。
他看著她。"我有說今天就要做嗎?"
"我以為你帶我來這裡就是為了要-"她說不下去。
他嗤笑。"我說過你讓我倒胃口,那天如此,今天還是如此。"魅惑人心的黑眸瞅入她心坎,傷人的話語不用太冗長,刻入人心的深刻度一如致命傷。
她悶不吭聲地隨他走進綠天深處的主屋,就在行走的當中,她突覺自己可憐的天真是那麼的可笑。
他真的會因為她的配合而放過樺沅科技嗎?沒有白紙黑字、沒有法院公證,全憑他人嘴兩張皮一開一合,能代表什麼?
她瞪大了眼,很驚訝他會帶她來見識眼前的美景。
"這是綠天深處最引以為傲的暖房。"他望向她,第一次她在他眼裡看見了真正的笑意。
"全是杜鵑花!"她驚歎著,視線落在一排紅白交錯的杜鵑。"你愛杜鵑?"他輕輕搖頭。"安妮愛杜鵑,我只是附庸風雅。"安妮-這個名字刺痛她的心。
她不能理解,什麼樣的美貌會讓父親做出那樣人神共憤的事現下見練洛崖為了心愛女人築的花房,她更加好奇安妮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只因為她愛杜鵑,這座萬紫千紅的暖房裡全是杜鵑花,有像籐柳的、有尋常灌木叢的、有高樹型的……美得像人間仙境啊!
見他失神的模樣,她沉靜地站在一旁。
練洛崖摘下一朵桃紅杜鵑拈在手上。"安妮艷如桃紅杜鵑,要不是官納沅,我們已經結婚。"這個話題現在令她毫無招架之力,她想未來也將如此,她無能為力改變已發生的悲劇,只求做些什麼讓她心安些。"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代替安妮照顧這個暖房。"
"這個暖房屬於安妮,你也看到了,我請的人把這裡伺候得很好,多你一個人不會有任何助益。"
"我只是想……"
"想贖罪是嗎?"他冷哼。"別把精力用在種花植草上,你的植物常識恐怕只配替安妮除草。"這句話讓官夜仙將一片好心收了回來。
只配除草練洛崖太小看她了,她在大學主修的就是植物學。
算了!或許安妮是個植物學博士也不一定。
離開暖房後,她隨他來到二樓的起居室,拉開窗簾,外面星光黯淡一如她的內心。
他轉身望向她-直直紮起的長髮,青春的臉龐不施胭脂,淡如一隻輕靈的瓷娃娃。
"遊戲已經開始了嗎?"她問。
"從你走進暖房的那一刻起,遊戲已經開始了。"她迴避他的目光。"感覺好奇怪。"
"我教你遠離彭子杭是當真的。"
"我沒有以為它是假的。"這個遊戲-她不瞭解他的動機和居心,更加沒有主意該怎麼使力。
"我妹妹練洛冰明天從美國回台灣,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讓我愛上你,記住!彭子杭只是你的青春期玩伴,別讓洛冰懷疑你。"她有一點抓到頭緒了,練洛崖之所以訂下這個遊戲只是為了要保護他的妹妹,也只有在她卯足全力讓他愛上她的遊戲裡,才能讓練洛冰不會在意子杭對她的癡心。
也就是說,他並不是真的想贏這場遊戲,完全是希望在似真似假的遊戲中保送妹子覓得如意郎君。
這個認知讓她鬆了一口氣。
"我會注意,不會影響令妹和子杭的關係。"
"你最好說到做到,我最恨說謊和背叛我的人。"他再次挑起眉。
"樺沅科技……"這才是最要緊的。
"這得看你的誠意和努力的程度。"他邪美地打量她。
"你答應過我會救樺沅科技……"言猶在耳,他不會這麼健忘吧!
"你又能給我什麼?提供什麼回報?"他殘酷的盯住她。
官夜仙全身冒出汗來,她舔一舔唇瓣。"我答應了你的遊戲就是我的回報。"
"誠意在哪裡?"他雙臂交握於前,眼眸冷鷙。
"我站在這裡就是我的誠意。"她輕語。
"證明給我看。"他不再一副紳士模樣,完全以直視仇人的目光看向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不能站在這裡證明你的誠意。"這是催促,也是暗示。
官夜仙不太能解讀他話中的涵義,一顆心直往下墜,他到底要什麼?
"你在裝糊塗?"他不耐煩地道。
"我……我沒有……"
"你的父親這麼喜歡強姦別人的女人,如果他的女兒被人強姦,不知道他會不會從墳墓裡跳起來?"他的表情是一副野獸猙獰的模樣。
官夜仙垂下目光,全身發著抖。"你想……強……迫我?"
"現在是你拿樺沅科技的前途強迫我,而我不過是在索取對等的報酬,讓我在砸錢救那個破銅爛鐵般的公司時心裡舒坦些。"
"你剛剛承諾我會幫助樺沅科技……"難以捉摸的男人。
練洛崖笑一笑,倚窗而站,目光灼灼的注視著她,官夜仙不禁緊繃著身子,她一點也不喜歡他的笑。
"我的承諾並沒有改變,只是不能白白奉送。"
"可是你說你並不想……"
"我改變主意了。"他歛起笑容,根本懶得掩住他的慾望。
他走向她,抿了抿好看、性感的唇,抬手撫上她冰涼的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07:16
第三章
深深的夢鄉惆悵著你說我像一朵白茉莉郁翠的大地像你雲雨之下初識的曉風殘月
官夜仙攢著眉,捧著一顆忐忑的心,望住正以掠奪者姿態居高臨下鎖住她雙眸的灼人星子,深邃幽黯一如深潭不見底。
突地,他托起她的下顎,覆下唇狂猛地吻住她。
他霸道的侵入她的唇、含住她的舌,攪動糾纏,吸吮、狂掠她的紅艷,她不適地推拒著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他則以捉住她的纖腰作回應。
她無助地任他將她攔腰抱起來到他的臥室。
深井似幽黯的黑鑽眸子氤氳著莫名的慾念,嘴角勾起一弧笑充滿了性暗示。"不要怕我,這是遊戲的一部分。"他無視她的抗拒,把她放在床舖中央,欺上她,接著開始動手扯下她的衣物。
"我要把你剝得精光佔有,就像你父親對安妮所做的。"她緊緊抓住床單,及腰的長髮被他輕輕一揪而披散下來,在床褥上形成一個瀑布似的黑緞。
"不要忘了你對樺沅科技的承諾。"她咬住牙。
"如果你取悅了我,說不定我會砸更多錢讓大家皆大歡喜。"瑩白的乳房成了他長繭的手掌的獵物,粗硬的指尖揉搓著絲綢似的肌膚,運用拇指和食指邪惡的力量擒住她的乳尖。
她閉著眼,純情無欲的表情惹火了他,他想起官納沅在安妮身上施下的魔掌……
他的恨意來得既猛且凶,強烈得直想摧折她的柔軟身子,非要她代父償過。"張開腿!"他冷酷的命令。
不容她的抗拒,官夜仙那一雙幽幽綻出晶亮的眸子,望向懸宕在她上方的他。
他修長的手指先是邪魅的扯捏她胸脯上粉紅的玫瑰色蓓蕾,惹來她的驚呼;然後又分開她的膝,嘗試著探索她的幽穴。
"呃……"官夜仙因這突如其來的陌生進犯陡地僵直了一下,長指仍然無情的撩撥她,撥開她的花蕊-她抖顫的想要合上雙膝卻被他惡意的分得更開。
她緊抓住被單,咬緊下唇以免被他的狂肆擊倒。
他的指頭滑進她緊窒處中更深的斷谷。
"別這樣!"她求饒。
"當時安妮哀求時,官納沅為什麼不放過她?"他的手勁又更激烈了些。
是呀!父親為什麼不放過安妮?她一時為之語塞。
手指的折磨持續著,抽出來一部分又緩緩進入,直至碰到障礙物……
"等會兒我刺穿你時你會流些血,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對官納沅的女兒,我不會是個太好的情人。"她的下體已隱隱作痛起來,頰上滑過受挫的淚水。
他的唇又回到她的胸脯,將紅艷美麗的乳頭含進嘴裡,吸吮、囓咬、狂野饑渴的模樣像極了一頭歷經大旱饑荒的獅子,正收拾著他的獵物。
他的喉頭開始發出幽啞的長音,下身的腫脹因為身下青澀的女體而到了潰堤的臨界點。
"看著我。"他咆哮。
"唔……呃……"她後悔答應了他的遊戲。
他微抬身,抽出正埋在她身子裡的手指,卸下褲頭,粗暴的以他的碩大代替先前的手指,刺進她尚乾澀純真的狹小禁地……
***
穿回衣裳,下身尚留有撕裂般椎心的痛楚,移動一下都會牽動她疼痛的肌理。
虛弱的她只得靠在床邊乏力的稍憩。
他早已拉上褲頭,沒事人似的盯住她。"還很疼嗎?讓我看看。"他靠近她,黝黑的手又想要脫下她的衣物。
"不要。"她避開他的手。
"讓我看。"他不容置喙的審視她。
她戒慎恐懼的看著他。
"怕什麼?我已經看過……也嘗過你的身子了,你怕什麼?過來!"他催促道。
手掌撩開她的裙擺,她掙扎了一下。
"別動,我不過是看看而已。"他分開她的腿,輕柔地把她的柔軟皺褶打開,低頭看著,劍眉微蹙。"情況確實不太好。"他離開了一下,回來時手上多出一塊布,溫熱地壓了上來……
他輕拭著泛微紅的皺褶。"有沒有又弄疼你了?"她猶豫了一下,輕輕的點了點頭。
而他就是那個弄疼她的罪犯。
"我想洗個熱水澡會讓你舒服些。"他站起身。
十分鐘後,她確實感受到洗澡的功效,他還替她在熱水裡加了精油,非常清爽的味道。
她穿上練洛崖拿來給她穿的純棉睡衣。
走出浴室時她發現房間多了張餐桌,桌上放著一瓷盤的食物,烤牛小排、明蝦卷、水燙過的青江菜和羅宋湯。
她吃光了一半的食物,滿足饑餓感之後,挫敗感竄上了冠軍寶座。
她在惱什麼?她失去的不過是這副軀殼的純潔罷了,並不是她的心哪!
她歎息著,一抹昂揚黑影來到她面前,斜倚在門扉上。官夜仙抬起頭,少見的笑意點亮了他的臉。
"胃口不好?還是東西不合你的口味?"他走向她、握住她的手腕。
"我一向吃不了這麼多的食物。"
"怪不得你這麼瘦。"他將她拉向床沿,淡然地示意:"躺下來。"
"不!我不……"
"躺下。"簡單的命令句清楚傳達他的決心。
官夜仙妥協,在這裡-他的地盤,她只能順著他。
她躺下,輕輕閉上眼,感覺睡衣下擺滑上了她的大腿,膝蓋被他分開,她下意識地要併攏回去,又被他固定住。
一個自稱對她的模樣倒足胃口的男人,又想在她身上施展什麼魔法。
她感覺到他的一根手指頭緩緩地挨進她的雙腿之間,伸進她狹窄的通道。
很涼,她倒抽了一口冷氣。"呃……"她很痛。
見她咬著唇,他問:"很疼?忍忍,這種藥膏很管用,會讓你舒服些,有助於磨損的修補。"她張開眼,他的指頭滑了出來,沾上更多藥膏後重新回到緊窒的幽穴,他將藥膏帶入盡可能的深處,外物入侵的不適讓她縮抖了一下,淚水不禁流下她蒼白的臉龐。
折磨終於結束,他順手拉好她的睡衣。
"我想穿回我自己的衣服,我想回家。"她楚楚可憐地道。
"你的衣服我讓福嫂拿去洗了,你身上的睡衣是我新買給洛冰的,現在是你的了,大了兩號改天讓福嫂改改,她的針線工夫不錯。"
"我想回家了。"她又說了一次,慢慢的直起身子。
幽魅的烏木般眸子朝她射出光芒,帶著霸氣的口吻不讓人有反駁的勇氣。"今晚留下來。"
"我不……"
"你累了,睡吧。"他抬手靠近她的頰,厚繭的手掌心緩緩磨蹭著她的芙蓉面,嘴角漾出一朵澀笑。
他根本不想碰的女人,在他身下引起了他強烈的慾念,雖是童女之身,卻與他陽剛的身軀奇異的相融。
和她在一起親暱的悸動與和安妮一起時大大不同,安妮不是處子,經驗豐富,做愛時眼波含媚、嬌喘不休,能玩的花招更是多得不可勝數……
她不同,不懂床笫媚術、身子青澀纖細,對他燃燒的慾望不知反應,在他不留情的衝刺貫穿下還傷了她羸弱的纖軀,被迫讓他扮演了強姦犯的角色……
"放我走。"她又請求。
"睡這裡不好嗎?"
"我會認床,睡不慣。"她迴避他的目光。
"為什麼不敢看我?"他捏著她的下巴。
"我怕你的樣子。"她說了實話。
"我的樣子?我的什麼樣子?"他喜歡聽實話。
"你像是一隻嗜血的野獸。"她喃語。
他聞言,先是一愣,然後狂肆放笑。"坦白的女人。的確,剛才我要你的時候是很像一頭嗜血的野獸,你的形容很貼切。"他加重手指的力道,捏痛了她。
她搖擺頭部想要掙脫。"我不知道這屬於遊戲的一部分。"他望著她酡紅的小臉無情的說:"我沒有殺了你已經是最大的慈悲,基本上我很殘忍,尤其在對付敵人的時候。"
"我父親已經為你的安妮付出代價了,為什麼還要我……"
"官納沅選擇自殺逃避壓力是他孬種,不是我要他做的選擇,至於你……原本不在我的預期之中,因為我一向不玩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你可以解釋為我禁慾太久,所以有點……呃……飢不擇食。"飢不擇食這句話是謊言,為了掩飾他迷失片刻的心,他不擇手段想要用言語傷害她。
這句冷血的話確實成功的刺傷了她的心。
"讓我起來,讓我走。"她有離開的自由。
"這麼固執!"他調笑道。
"為了讓你免於飢不擇食的痛苦,我最好趕緊消失。"他盯著她上下起伏的纖巧胸脯。"生氣了?這麼容易生氣?"他鬆開箝制她下顎的手。
"你這個人沒有道德感和罪惡感。"她指控。
"是的!安妮死之前沒有,安妮死之後更沒有。如果我的道德感和罪惡感可以讓安妮死而復生,我可以蓋一座醫院濟弱扶窮。"他覷著她。
然後,他轉身離開了他的房間。
***
昨夜累極、也倦極,梳洗之後,幾乎是一碰到枕頭她就睡著了。
他並未回到床上,窗邊的鳥聲啁啾喚醒了她,數秒鐘的適應,官夜仙知道自己躺在綠天深處的床上。
昨晚的一切赧紅了她的粉頰,纏綿的痛楚讓她瑟縮了一下,她的犧牲到底有沒有希望拯救父親留下來的事業?
敲門聲響起。"官小姐,你醒了嗎?"她應了聲,起來開門。
福泰的婦人探進身子。"我是福嫂,這衣服是練先生要我拿來讓你換上的。"
"這不是我的衣服,我不能穿。"她推拒著。
"這原是練先生買給大小姐的,我給你改過了,很合身才是,你穿上吧!"她猶疑了一下才接過來。"大小姐……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是下午吧!練先生要福哥下午到機場去接機。"
"練先生呢?"
"練先生一早就到公司去了,囑附我過了十點再來叫你,哦……對了,這張紙條是練先生要我交給你的。"她接過紙條,胃部升起一陣微涼的抽搐。
福嫂離去後,她打開紙條,龍飛鳳舞、流水似的字-官夜仙:為了不讓你昨夜的付出成為白費,我履行我對樺沅科技的承諾,記住!我從不對敵人手軟的,今天為了你,破了例。
至於報酬……昨夜,是不夠的,我還要更多其他的夜晚,或是白日。
練洛崖夜晚?白日?他想困住她的生命嗎?
她的青春虛擲在綠天深處,做他的性奴隸,值得嗎?
她抿著薄唇苦笑,官夜仙的名字竟然要與性奴隸這個鄙下的字眼畫上等號她該認命嗎?認了命會讓她的日子好過嗎?他已說過對她只是飢不擇食、倒足胃口,那麼他現下又要向她索討其他更多的夜晚和白日,是什麼道理?
***
大雨驟歇,彩虹懸在窗外,沉甸甸的心情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你在發呆,這不像你。"張新荷側頭看向官夜仙。
官夜仙回神,回視張新荷。"你來了。"
"是啊!那個叫彭子杭的人到學校來找你,我告訴他你辦休學了,他很訝異。"
"我目前的處境他不應該會訝異才是。"她淡淡地說。
"我看他很懊惱的模樣,他對你挺癡心的。"張新荷試探地問。
一個平舖直敘的問話,卻教她愣了半晌才回答:"你怎麼會這麼以為?"
"直覺啊!不過看來他沒啥希望了,你的心現在根本裝不下練洛崖以外的男人了,是不是?"官夜仙不自在的微笑。"你知道我犧牲自己是為了什麼,我家裡的事你是最清楚的,我和練洛崖之間沒有享受、只有忍受。"
"我知道,只是覺得彭子杭很可憐,有點同情他罷了。"張新荷不臆她會反應這麼激烈。
"子杭並不可憐,我不愛他自有更愛他的人。"
"誰?"張新荷瞪大了眼。
"練洛崖的親妹妹。"官夜仙幽幽的說。
"什麼?這麼巧!本來我還想讓同情心更氾濫一點,看來不必了,自有另個富家女接收。"張新荷聳聳肩,沒趣的笑了笑。
"你對子杭?"官夜仙倒是沒看出來。
"別想太多,我只是可憐天下癡情種罷了,既然名草有主,我可不想花太多美國時間奪人所愛哦。"
"這樣就好,因為子杭不是我們奪得起的,練洛崖為了讓他妹妹得到心上人,準備為她排除萬難。"雖然她並不想奪。
"連你也不例外?"張新荷指了指官夜仙。
官夜仙微笑頷首。"我是首當其沖的障礙物。"
"好險我並未陷入太深,不然可難自拔了。"張新荷拍了拍胸脯,馬上撇清關係。
"其實……子杭不適合你。"官夜仙坦白說。
"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沒怎樣。"張新荷哈哈大笑。
"我說的是真話。"官夜仙強調。
"是我高攀不上他,不是他不適合我吧!"張新荷嘟噥道。
"子杭不是你幻想的那般美好。"官夜仙技巧性地回答。
"我看他溫文儒雅的,脾氣很好。"
"沒錯!脾氣好是子杭的優點,但相對的,讓他顯得沒自主權,處處受控於他的家庭,他不可能為哪個女人拋開家庭富貴,他只能娶和他同一階級的女人為妻。"官夜仙知道這樣殘酷的事實可能會打擊到張新荷的心,但她選擇說真話,只有真話才能讓張新荷調整自己的仰慕之情,沒有妄想才能快樂。
張新荷黯然一笑。"我懂得。"
"真的?"張新荷點點頭,眼中含淚。"這就是人生。"
"要打破階級的藩籬並不容易,要有勇氣。我從小生長在那樣的環境,殘酷不平等的事見多了、也麻木了;就像現在,我的處境、樺沅科技的處境。"官夜仙不諱言地道。
張新荷當然明白,這段日子她陪著夜仙到處碰壁,嘗遍人世冷暖,也是因為夜仙被原本的階級除了名,不再受歡迎了,誰都可以拒絕她。
"別勸我了,我明白。"官夜仙寬心的笑笑。"愛情的苦不好嘗,如果可以避免,我們就盡可能避免吧。"
"你呢?光會勸我。"
"我……避不過命運的安排。"
"至少樺沅科技因你得救。"張新荷眨著眼微笑。
官夜仙點點頭,她只要一想到許多人的生計全靠公司的那份薪水,能讓公司起死回生,她的心情才好過些。
***
翌日,官夜仙鎖門正要外出上班,彭子杭一臉憔悴的出現。"別不理我。"官夜仙被他的表情駭住。"我們是朋友,怎會不理你?"
"我覺得你正想辦法和我疏遠。"官夜仙微笑,柔聲安慰他:"你太多心了。"安慰的話很快起了作用。"真是我多心嗎?"官夜仙點點頭。"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彭子杭放下心頭重石。"你一向一言九鼎。"她走著,他跟著,一步跟著一步。"你不用去公司嗎?"
"晚一點不要緊,我先送你。"他雙手插在褲袋,一派優閒地道。
官夜仙心裡響起警鐘,想起要與子杭保持距離的承諾。
"不順路,何況我自己也開車。"她婉轉的拒絕。
"有路就順,沒有什麼不順的路。"他自然地道。
"不好吧!你忘了,彭伯父叮嚀過你別跟我走得太近。"
"他不會知道。"他會小心。
"沒有永遠的秘密。"她一語雙關地道,她想要避嫌的最主要動力來自練洛崖給的壓力。
"不會這麼巧。"他拉住她的手,往他的保時捷走去。
"我有自己的車,拜訪客戶方便些。"她試著拒絕。
"讓我送你,回家再接你。"
"子杭,為了大家有好日子過,拜託你不要這樣。"見他有理說不通的堅持,她急了。
"爸爸很喜歡你,不會有意見的。"他說。
"子杭。"她先掙開他的手。"你很清楚今非昔比,伯父對我早已有了不同的定位。"
"我們……"她搶白他的話:"不要試圖扭轉什麼,除非你不怕失去『彭氏』的繼承權。"官夜仙的話一針見血的點出殘酷的真實面,也是彭子杭不得不面對的問題,他是彭明的兒子,再瞭解不過他市儈的父親。
她成功的堵住了他的話。她預期過這一著,沒有什麼需要調適的,反而勸慰子杭:"不要鑽牛角尖,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是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彭子杭有點手足無措。"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靜,你不怨我嗎?"
"怨你?怨你什麼?"她一頭霧水。
"怨我沒膽、沒種、沒骨氣,拋不開富貴榮華。"他一口氣說了一串。
"怎麼會"她失笑,她對他沒有男女之愛,他願不願意為她拋開什麼富貴榮華,與她何干?
"你是知道我的,我養尊處優慣了,離開了繁華榮景,就會像擱淺在沙灘上的鯨魚,我會死的。"多露骨的坦白,對一個男人而言要說出這樣的話並不容易。
官夜仙瞭解的扯開一抹笑。"所以你還是留在你熟悉的海域吧!"
"可是我不甘心啊!"他輕吼。
她看了看腕錶."我快遲到了,不陪你聊了。"她揮揮手,小跑步地跑向她的二手車-她上個月才把她的法拉利賣了,這樣一來省下不少錢。
彭子杭望著她的背影,心裡是既不捨又矛盾。
官夜仙真的把他看透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07:48
第四章
綠天深處"你把洛冰保護得太好了。"甘賞賢感觸良多地道。
"我只有她一個親人。"練洛崖淡淡的回答。
"你不可能照顧她一輩子。"甘賞賢將攤在書桌上的文件一一收拾起。
"除非我比洛冰先死,否則我可以照顧她一輩子。"
"她從馬上摔下來並不是你的錯。"甘賞賢針對這個話題已不知說了多少次。
練洛崖的表情明顯的瑟縮了一下。"這始終是我的弱點。"
"你竟一直讓洛冰利用這個弱點。"甘賞賢不以為然的撇嘴,為這不合理的現象抗辯。
"坐在輪椅上過日子並不好受。"練洛崖走向書架抽出他看了三分之二的"匈奴興亡史".甘賞賢搖頭。"她若要摘天上的星星,你準備替她摘下送給她?"練洛崖由書頁上抬頭看向甘賞賢。"你認為彭子杭是天上的星子嗎?"甘賞賢聳聳肩。"在洛冰的心裡,他是。"練洛崖冷哼。"要不是洛冰愛他愛得苦,我真是他媽的看不起他。"
"你不會是因為他和官夜仙也走得近才這麼反應過度吧?"甘賞賢訕笑。
"你是不是最近太閒了,開始比美長舌婦的八卦嘴?"練洛崖寒著一張臉,隱忍著欲發的怒氣。
甘賞賢見大勢不妙,隨即擺上一副嘻皮笑臉。"放輕鬆,我只是說上兩句淺薄見解。"他可不想因此加重工作量,吃力不討好。
"我和官家的恩怨,不是官納沅的死亡就能一筆勾銷的。"練洛崖撂下狠話。
"人死、債了,如今樺沅科技任你要它生要它死,對官夜仙,我認為你應該要手下留情。"甘賞賢以少見的認真語氣建議著。
"來不及了。"練洛崖一派鎮定,表情連換也沒換。
甘賞賢是內行人,一聽就明白,所謂"來不及"-自然意謂著那晚官夜仙訪綠天深處,發生了不尋常的韻事。
"我以為你說過對官夜仙不感『性』趣,甚至到了冷感的地步,怎會……"剩下的半句話不言而喻。
"我若是不這麼走這步棋,斷了官夜仙對彭子杭的情根,洛冰哪裡會是官夜仙的對手?"練洛崖老謀深算地道。
"要是彭子杭不死心呢?"真愛不死不是嗎?
練洛崖嗤笑著。"沒那麼偉大,彭子杭過不了苦日子,一吃苦就會要了他的命,他在前後進逼的情況下只會選擇富貴、放棄愛情。"
"你真是替洛冰設想周到。"
"如果你有一個這樣的妹妹,你也會這樣做的。"練洛崖不假思索地道。
甘賞賢沉默了一會兒。"不一定,我不是你,未必會這麼大費周章。"事實上,在練洛崖處理練洛冰大小瑣事上頭,甘賞賢是冷眼旁觀的第三者,通常他很不以為然。
***
練洛冰正為著一個上午的小小不順心惱怒著。
"為什麼不吃飯?"練洛崖捺著性子問,現下本該是他飛抵香港簽合約的時間,只因為洛冰又鬧脾氣,臨時派甘賞賢去一趟香港。
練洛冰眨了眨明眸,淚水汪汪的哭著,在哥哥的面前,她是完全的脆弱。"明天我生日,子杭先是忘了,我提醒後他居然告訴我明天是另個朋友的生日,他要陪朋友,沒空陪我。"她轉頭側看練洛崖。"大哥,是不是因為我是個沒用的殘廢,所以子杭不愛我?"殘廢!這個字眼永遠是最好的法寶,往往能百無一失的成功打動練洛崖的悲憫之心,他蹲在練洛冰輪椅前,放輕嗓音鼓勵她:"你最美好的部分並不是這只腿,何況你是我練洛崖的妹妹,誰敢看輕你!"練洛冰半信半疑的問:"真的嗎?可是子杭好冷淡,不斷拒絕我、打擊我的信心。"
"你放心,子杭不敢,他家的事業有一半是靠練氏集團在撐著。"練洛冰聞言破涕為笑。"你不能騙我哦。"
"當然,現在乖乖吃飯,不許再任性了。"
"明天我要子杭替我過生日。"練洛冰伺機要求。
練洛崖咧嘴笑道:"放心好了,彭子杭是你的了。"為了對練洛冰的承諾,練洛崖到樺沅科技的辦公大樓附近,以手機撥了官夜仙的專線電話。
"下樓來,我有話對你說。"他只霸道的丟了這句話。
電話另一頭的官夜仙一頭霧水,攢緊了眉心,卻也不得不起身下樓。
一見到她,林寶堅尼的車窗立刻搖下。"進來!"
"我正在開會。"她先是不依。
"進來!一個快破產的公司,有什麼會好開的。"他不客氣的指出。
挫折感十足的官夜仙,坐進右座,車門想當然耳的上了鎖。"你說過……"他不耐煩的打斷她的話:"我是說過你的樺沅科技不會破產,但你的承諾呢?"
"呃?"她不明白他的怒氣所為何來。
"我要你遠離彭子杭。"
"我和子杭……只是普通朋友。"她想解釋。
"普通朋友?明天是你生日?"他扣住她的肩膀。
官夜仙咬了咬唇。"我沒打算過生日。"他真是神通廣大,連她的生日也給查出來了。
"這麼說彭子杭確實打算替你過生日囉?"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內心五味雜陳。
"我沒有答應他,你氣什麼?"她冒著冷汗。
"因為你的生日,彭子杭拒絕為洛冰過生日。"他輕吼。
"這不是我的錯。"他好不講理。
"可見你拒絕得不夠徹底,否則彭子杭為什麼並沒有死心?"他進逼著。
官夜仙深吸了一口氣。"你明知道子杭和我不可能會有什麼的,為什麼還要這樣編派我的罪?"
"我怎麼會知道你對他是不是言行如一、沒有陽奉陰違?或許你打算利用彭子杭報復我。"他瞇著危險的冰眸瞅住官夜仙蒼白的仙子般麗顏。
愈說愈離譜!她搖搖頭。"在父親死後,你以為我高攀得上子杭嗎?"他鬆手。"不錯嘛,很有自知之明。"
"你們這類人的心思還有什麼難猜的。"她喃語。
"什麼心思?"他的眸並不看向她,而是看著窗外熙攘的忙碌景象,盤算著一會兒要如何安排明日洛冰的慶生會。
"我要回去工作了。"她答非所問。
"明天是洛冰的生日,我要你也來綠天深處,我要讓彭子杭徹底、完全的對你死心。"他計劃著。
她心一凜,那會是什麼情況?
"明天的生日,洛冰才是主角,記住!不要喧賓奪主了。"他不忘交代她的責任。
"我會注意。"她自己已有過十九個燦爛的生日,並不希罕再多一個。
"帶朋友來,我要讓洛冰的生日熱鬧些。"
***
在練洛冰的雙十年華生日宴會上,人非常多,全是企業家第二代、第三代。人聲、笑聲不斷,現場還請了一個西洋Band表演,幾個人已忍不住隨著音樂擺動。這樣的舞會,她並不會不自在,父親在世時,官夜仙家的宴會雖不致夜夜笙歌,可也是有口皆碑的。
她揀了一個不受人注意的角落位子坐了下來。
張新荷端來兩杯雞尾酒,遞了其中一杯給她。"真沒天理,今天也是你的生日耶!只許那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慶祝,就不准你快活啊"她朝張新荷舉了舉杯子。"我們這不就是在慶祝了嗎?"張新荷朝嬌笑著的練洛冰努了努嘴。"你們竟然同年同月同日生。"
"子杭來了嗎?"官夜仙問。
"半個小時前來的,你看,正往練小姐旁邊獻殷勤咧!"張新荷撇了撇嘴,心裡頗不是滋味。
"這樣我就放心了。"練洛崖再也不能往她身上胡亂羅織罪名了。
"這倒要再觀察。"張新荷可不像官夜仙般樂觀。
"呃?"官夜仙側目問。
"要看子杭是不是真心的啊。"
"我聽說練小姐除了雙腿行動不便之外,也是個蕙質蘭心的好女孩。"
"聽誰說?"張新荷頗不以為然。
"洛崖。"她下意識的叫他的名字而省去他的姓。
"練洛崖寵妹妹寵翻了天,他的話能全信嗎?"有失公正客觀嘛!
有過一面之緣的甘賞賢踏著穩健的步子向她們走來。
"你們怎麼躲在這個地方?"
"不躲這兒難道躲在你的西裝褲裡不成?"張新荷將一腔怒火發洩在來人身上。
官夜仙不好意思的示意張新荷收歛些。
"不要緊,我不在乎張小姐的玩笑話,只是今天這麼熱鬧的宴會你們枯坐在這裡是浪費生命啊!"甘賞賢一向同情弱者,在他眼裡官夜仙就是弱者。
"這裡有什麼好玩的?我和夜仙只不過是生日宴會裡的道具,配合某人的領土主權宣示到此一遊。"張新荷的目光很明顯的放在彭子杭和練洛冰的身上。
敏感的甘賞賢當然體會到其中微妙的互動,正要說什麼時,"綠天深處"今天才到職的管家-華秋恭敬的聲音響起:"練先生說切蛋糕的時間到了,麻煩各位小姐和先生可以過去了。"官夜仙頷首,表情無波無浪。
***
好不容易逮到空檔,彭子杭趨向官夜仙,伸手想摟她的纖腰,官夜仙機伶的躲開,她不想製造誤解。
"很訝異你會在這裡。"他有些不自在。
"為什麼?"官夜仙微笑,很自然的那一種。
"剛剛遠遠看著你,發現你瘦了。"他盯住她,眼眸裡有著薄霧。
"是瘦了一些,可能是因為最近發生太多事,忙得讓人清瘦。"她本就骨感了些,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瘦態。
"我是個懦夫,徹徹底底的懦夫,拋不開、放不下的東西太多,所以無法和自己愛的人廝守。"他頓了頓,拉起她的手。"你恨我吧?"官夜仙搖搖頭。"沒有恨。"
"我這麼惡劣,你都不恨我?"彭子杭感到不可思議。
"你愛練小姐嗎?"官夜仙巧妙的抽回手,淡然的問。
子杭猶豫了一下。"這不是我能選擇的,主控權在洛冰身上,練氏集團握有我父親公司的罩門,等於是有了公司的生殺大權,我不得不學著妥協。"官夜仙眼中閃著一份同情的瞭解,她何嘗不是面對著同樣的困境。
"如果可以接受,這未必不是一種兩全其美的安排。"她鼓勵他,同樣鼓勵著自己。
"你是練先生的朋友?"他的心裡已有更深一層的猜測。
"呃!"她點點頭,不想否認,敢做敢當。
"他不好惹。"彭子杭迸出這句心坎話。
"你說誰不好惹?"冰冷的音調立刻打亂了兩人的心湖。
兩人往發聲的方向望去,一臉作賊心虛。
"我……"彭子杭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洛冰到處找你,以為你失蹤了。"練洛崖平板的說,目光則落在心跳加快的官夜仙身上。
彭子杭"哦"了一聲,轉身離去,好像領了特赦令牌。
熱鬧的人聲笑語由四面八方傳來,卻無法帶給官夜仙安全感,她還是不由自主的顫抖,自覺孤獨,尤其是在面對他的時候。
他似有神力,總有辦法影響她的心緒。
"你冷嗎?"他驀地問。
"呃?"她一時語塞,來不及反應。
"我問你是不是冷,我看你抖得很厲害。"他按住她的肩膀,托高她的身子。
"如果我冷……也是因為你。"她語無倫次的回答。
他曖昧的邪笑,穿透她的耳膜。"換個地方,我可以讓你溫暖。"他將她困在牆與他之間,讓她像只困獸。
他鎖住她如星斑斕的眼,覆上她的唇,吻得狂烈、飢渴,似有一生一世的愛燃燒著他們。
就在她動情時,他放開了她;然後,她看見練洛冰滑著輪椅離開的背影。
她明白了,又是在作戲,他所做的一切,出發點沒有一件是因為情難自禁。
"不要再去招惹彭子杭,他屬於洛冰,只要洛冰還愛他一天,就不准你接近他,明白嗎?"她喘息著,緩緩的說:"我不能給你這樣的承諾。"他發了預期之中的怒氣。"這麼桀驁不馴?"
"我不能拒絕子杭這樣的朋友。"她的意思是和子杭並沒有一刀兩斷的絕對必要理由。
他挑起眉,輕佻的笑。"很好,我自有辦法鎖住你。"官夜仙怔怔地定在原處,擰著眉望向他。
"你不聽話,我只有用最笨的方法管住你。"他說。
"鎖我?"用手銬、腳鐐嗎?
"把你鎖在綠天深處,直到彭子杭娶洛冰為止。"
"你瘋了?"沒見過這樣狂妄的人。
"沒錯,我是瘋了,我發過誓,這輩子一定要讓洛冰幸福、快樂。"
"嫁給子杭就能讓令妹快樂嗎?"
"現階段是的,有的時候愛人也是一種快樂。"他承認他有私心,將洛冰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你……把我鎖在綠天深處,樺沅科技呢?"她不忘為父親的產業請命。
"聰明的女人,懂得不斷的提醒我救官納沅的破公司。"有黝黑鐫刻五官的他立刻冷冽的笑著。
"如果它真是個破公司,也是全拜你所賜。"她大膽沖撞。
練洛崖咬牙迸出一句話:"千萬別粉飾你父親的罪行,他之所以有今天,也是他咎由自取、罪有應得。"很成功的堵住了官夜仙所有的反擊,在這件大事上,練洛崖是如假包換的苦主,她只有認命的份。
"我讓洛冰以為你是我的女人,心甘情願的跟著我,她很敏感,我不希望她懷疑。"
***
綠天深處的院落染著春寒料峭。
住進來六天,除了華管家夫婦和幾個整理庭院的工人外,她誰也沒見上一面。
據說,只有練洛崖待在家的時候才會在飯廳開飯,其他時候大夥都在自己房裡解決。她想,練洛冰雖是富家女,然而礙於腿疾,自卑心作祟所以很少到處走動。
"你很無聊是嗎?"官夜仙轉身,微訝於練洛冰主動現身於前。"你呢?"練洛冰聳聳肩。"我習慣了,本來就無所事事。"
"我看你這六天都待在房間裡。"她友善的問。
練洛冰先是一笑,後道:"我沒有待在房裡呀!我昨晚才從日本回來。"
"啊"她結舌瞠目,原來是她想錯了。
"哥哥安排了一趟日本行,讓子杭陪我去日本賞櫻花。"大概是因為談起彭子杭的關係,練洛冰的整個粉頰泛著奇異的光彩。
官夜仙看著面前這張和練洛崖不太相像的輪廓。"還怕你悶在房裡會悶出病來呢!"
"我除了腳不能走之外,擁有一個全世界待我最最好的哥哥,所以我說愛上我哥哥的女人最可憐了,因為哥哥總是無法做到全心全力的愛她,哥哥還要分一半的心在我身上。對了,頂樓的暖房你去看過了嗎?"官夜仙點點頭。"看過一次。"
"裡頭種了許多安妮姊姊愛的杜鵑花。"
"花開得很美。"她靜靜地等待練洛冰想要告訴她的話。
"花美、人也美,可惜安妮姊姊死了,否則她會很幸福,哥哥很愛她。"官夜仙的心抽搐了一下。"我相信。"洛冰看了她一眼,眸裡似有千言。"我知道你是誰。"官夜仙心裡翻騰了一下。"子杭告訴你的?"她認為子杭應不至於透露太多。
"子杭愛我自然會把心裡的事告訴我,我知道哥哥教你住在綠天深處的目的全都是為了報復你、折磨你。"
"也是子杭說的?"
"這部份是我猜的。"她滑動輪椅至池塘邊,盯住池中的倒影。
"你和子杭準備何時結婚?"官夜仙只想早日解脫。
得不到回應她以為練洛冰沒聽見,於是她又問了一遍。
"人為什麼非要結婚?"
"你不想結婚嗎?"
"想啊,當然想。可是子杭老是拿這句話問我,他說我的答案陳腔爛調,說服不了他、感動不了他,所以我們永遠都不可能結婚了。"官夜仙直覺子杭想用"拖"字訣來應付練家人的逼婚。
"你呢?你會嫁給哥哥嗎?"練洛冰轉頭問他。
"人為什麼要結婚?"官夜仙學她的語氣。
"相愛的人不都該結婚嗎?"
"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多言多錯,官夜仙不想留下話柄。
"我的腿要不是廢了,我想子杭或許會願意娶我。"練洛冰滑動輪椅,若有所思的道。
不過十分鐘前,練洛冰還自信滿滿的告訴她子杭愛她,怎會現下又矛盾起來?
"你……有沒有試過做復健?"她探問著。
"復健沒有什麼作用,全世界的名醫我全讓他們看遍了。"
"是車禍嗎?"
"不是,騎馬不小心從馬上摔下來。"官夜仙一驚,想起超人克裡斯多夫。李維。
"哥哥晚上的飛機從洛杉磯回來,我想去接機。"練洛冰貼心的道。
"甘先生應該會去接機吧"有關於練家人的事,她是外人,幾許猜測、幾許直覺,沒什麼人會提供她第一手資料,就好比練洛冰到日本度假的事,她也是後知後覺。
"賞賢哥也去了美國,他們會一起回來,司機阿范會開車去接機,我想一起去。"
"你……這樣會太累。"官夜仙含蓄地道。
"你指我的腿嗎?"官夜仙不自在的點點頭。
"我連日本都能去了,桃園機場算什麼?"練洛冰任性的說。
"練先……洛崖恐怕不會贊成你去接機,他總是心疼你嘛!"她按常理地道。
"我管不了那麼多,你會不會開車?"
***
練洛崖改搭其他班機,提前抵台。
"阿范,先送甘先生回家。"練洛崖道。
"不用吧,你應該比較歸心似箭才是。"甘賞賢慵懶的打了個呵欠。
"你想說什麼?"
"家裡有美人等著,不像我孤家寡人一個,回家像回冰宮。"
"你指的美人是誰?安妮死後我從來不知道歸心似箭是個什麼樣的情懷。"練洛崖歎了一聲。
"你真殘忍,官夜仙明明是個美人,被你形容成倒胃口的隔夜藥。"甘賞賢發出不平之鳴。
"這不是你有權評論的。"練洛崖忍住不動氣。
"我是不想評論,可是你糟踏她就是不道德。"忠言自古以來都是逆耳的。
"道德官納沅姦殺安妮時可是從沒想過這兩個字。"他嗤笑著。
"你以前不是這麼冷血的。"甘賞賢搖頭歎息。
"少管我的閒事,多花點心思在洛杉磯這筆兩億美金的訂單上。"
"洛崖,我們是朋友,我不忍心看你墮落下去。"
"墮落"練洛崖側目。"練氏集團每年淨利上百億美金,你竟然說我墮落"
"我指的不是事業,而是愛情。"
"這本來就是一個肉慾橫流的世界,不過是無愛有欲,不算墮落。"何況他發洩性慾有他一定的原則,不亂交、不雜交,在男人的標準裡算是潔身自好的。
"你不怕搞大人家的肚子?"甘賞賢率直的說。
好在隔著隔音玻璃,否則新來的阿范可能會以為他的老闆是始亂終棄的色情狂。
"現在醫學發達,這是可以防範的。"
"你是自己事前防範?還是要官夜仙事後處理?"練洛崖轉過臉,平聲道:"你再這樣激動下去,我真要懷疑你動了情。"甘賞賢一怔,恢復打哈哈的嘴臉。"別扯上我,我可不想被你亂箭追殺。"練洛崖閒閒道:"若你真的喜歡她,我可以讓賢。"甘賞賢接不上話,沉默了一會兒。"我不相信你捨得。"練洛崖半天沒吭聲,只是神色陰沉的深思著。
他捨得嗎?他問著自己的內心深處,他有這麼大方嗎?他睡過的女人,而且還一度讓他在床上失控的女人,縱使不是他一向偏愛的女體,他卻邪惡的食髓知味、還想再嘗她的滋味。
否則,他怎會巧立名目將她誘鎖在綠天深處?
不!他對她不可能有什麼複雜的情衷,他只是想報復罷了。官納沅蹂躪安妮,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女",這根本不是什麼曼妙的愛情。
以恨為出發點的對待,很難擦出什麼火花才是。
他提醒著自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08:17
第五章
絲雨穿透山嵐,灰雲收了晚霞。
無盡的,縷縷情絲濛濛。
行行野雁嗅著,早春似的情衷。
纏綿的,幾許相思燃燒
"哥,你好掃興,我還想到機場接你,你要先回來也不通知一下。"練洛冰撒嬌地咕噥著。
"就是怕你來接機才提前回來的。"本想先回家的甘賞賢忍不住繞到綠天深處看美人。
在甘賞賢眼裡,官夜仙是美人,美得清純、美得無邪、美得讓人怦然心動。
"我又不是問你話,你搶什麼答?"練洛冰不感激地道。
"看來你到日本散心散得不夠,火藥味還是很重。"甘賞賢嘖嘖有聲。
練洛崖的目光只在煉洛冰身上掃了一下,即在眾人裡尋"她"千百度。
她呢?逃走了?
"夜仙呢?該不是被你趕走了吧?"甘賞賢老實不客氣地道。
練洛冰冒火的由茶几上隨手抄起一隻玻璃杯,不分青紅皂白地就往甘賞賢身上砸去。"你是什麼玩意?"甘賞賢機敏的閃過,偏巧不長眼的茶杯乾脆俐落的飛向由樓上走下來的夜仙-發生的太快,沒有人來得及反應。
茶杯的力道太猛,除了砸得官夜仙驚呼一聲,還讓她踉蹌了幾步。
第一時間衝向她的是離她最遠的練洛崖,他攔腰橫抱起她喊道:"快叫救護車。"官夜仙揉著額頭痛處。"不礙事,只是皮肉傷。"她掙扎著要下來。
在練洛崖的堅持下,官夜仙還是被送去醫院作了相關檢查。
一臉驚惶的練洛冰,嘴硬的說:"我又不是故意的,瞪著我看作啥?"
"你這樣我行我素對自己有什麼好處?這下闖禍了吧!"
"誰教你要閃躲。"她還是不認錯。
"我又不是白癡,子彈炸來迎上腦袋隨便它開幾個洞。"
"哥哥不會怪我的,他知道我不是故意砸水杯。"
"你最好有心理準備,官夜仙不是一般女人。"
"她的父親是殺人凶手,哥哥恨不得她死。"練洛冰惡毒的道。
甘賞賢一僵。"你連這也知道。"
"這世界會有什麼秘密?子杭在日本時全告訴我了。"練洛冰洋洋得意的滑動輪椅,準備回房。
"你已經二十歲了,我不奢望你有悲天憫人的胸懷,但我希望你行行好,不要再剝削洛崖,他不欠你。"甘賞賢隱忍不住,朝她吐了一串話。
她停住,轉過輪椅。"你這話什麼意思?"
"剝削!你不會不懂。"他加重語氣。
"我不懂什麼叫剝削,我只是個可憐的殘廢。"她悲涼的嚷道,悲情的訴求一向是她最擅常的。
"你是個殘廢的富家女,已經比世上的許多人幸運了。"
"我寧願做一個健康正常的清寒女,也不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說著、說著,眼淚奪眶而出。
"但你很清楚,這不全是洛崖的錯,他揹著這個包袱很多年,已經夠偉大了,你應該為他想想。"甘賞賢苦口婆心地道。
"你只會說風涼話,像我這樣的殘廢能有什麼前途"她大吼,不滿他的指控。
"你可以不要事事求人、靠人、依賴人。"不是嗎?
"我求的人是我哥哥、靠的人是我哥哥、依賴的人是我哥哥,干卿何事?"她義正辭嚴地道。
"你不只雙腿殘廢,就連你的心也是盲的。"他輕歎。
"你再說一遍!"練洛冰哪受得了這樣的委屈,氣得全身發抖,目光直直地瞪視甘賞賢。
"你無藥可救,除非奇蹟出現。"他聳聳肩、搖搖頭,正欲離開綠天深處。
"甘賞賢,你不怕我自殺嗎?"她大吼。
甘賞賢閒閒的微笑。"你,自殺你不會捨得的。"
"為什麼這麼看不起我?"她大哭。
"人要自重才會得到他人的尊重,我的話說到此,其他的你自己想想。"想什麼?難道她還不夠可憐嗎?這一生都要被困在這張輪椅上,不能走、不能跳、不能跑;一個會走、會跳、會跑的人指著她的鼻子罵她剝削別人,公平嗎?
***
是夜,星光燦爛,皎月光輝,官夜仙因為額上的傷睡得很淺,微微作疼的肌肉驚擾了她不甚好的睡眠。
她輕輕翻轉個身,換了姿勢。這一翻便驚醒了身旁的練洛崖,為免她的傷勢有惡化的可能,他霸道地決定今晚就睡在她房裡,方便就近照顧。
"還疼是嗎?"他的聲音隱含著無限的愛憐。
她不語,只是靜靜地躺著。
他扭開了床頭燈,暈黃的光線照亮一室的黑暗。
他欺向她,撥開她額前的瀏海。"醫生說一個星期後就會完全消腫。"
"我能忍。"她輕輕道。
死寂數秒後,他發出一聲無奈的長歎。"原諒洛冰,她不是有意的。"
"我明白。"和安妮的死亡相比,額上的皮肉傷真的不足掛齒。
"你不會明白的。"他欲言又止。
"為了讓令妹快樂、幸福,沒什麼不能忍受的。"她苦笑,這不就是她躺在這裡的原因嗎?
他躺回床上,雙臂枕著頭。"這是我的心願。"
"如果令妹的願望帶有勉強的成分,你以為她會真正享有幸福嗎?"她公道的分析。
"這不是我能干涉的,我只是單純的想幫洛冰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哪怕這樣的強求對某些人而言是一種掠奪?"他澀笑。"你指的人是彭子杭還是你自己?"她心虛的瑟縮了一下。"我為的是樺沅科技,不是令妹。"他扳過她的身子,不顧她的惶惑和額上的疼。
他壓上她、吻住她,堵住她來不及拒絕的話……
***
"你去哪裡?"他蠻橫的問道。
"洗澡。"洗去他的味道和她的放蕩。
"不許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他將她拉回床上。
熱血衝上她的雙頰。"如果你要找的是性解脫的對象,為什麼非要我不可?"兩人之間有短暫的沉默,只是凝視著對方。
"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上了你的味道。"他坦白道。
她害怕他灼灼的目光,怕自己的心智會被這兩道光芒燒成灰燼,她拉上被單蓋住自己,不想赤裸地與他交談。
他微笑。"看在你這麼配合的份上,樺沅科技有救了。"她穩住自己快被掏空的心,瀟灑地笑。"是不是我配合得愈賣力,你救援的行動也會愈賣力?"
"這要看你的誠意而定,如果你老是像木乃伊一樣躺在我身下,久了會乏味。"他悠哉的逗她。
"你說話為什麼老要帶刺?"她的性經驗並不豐富,被這樣一說難免心扎似的痛。
"別多心,我沒有嫌你,反而覺得你很棒,徹底的取悅了我,只是我希望做這件事時,享樂的人不獨獨只有我一人。"
"這是仇恨的結合,我不可能會有任何樂趣可言。"她不想節外生枝與他有更深的牽扯。
"是嗎?你忘了我們的遊戲,你要想辦法讓我愛上你。"她掉轉目光,避開他誘人的古銅色肌膚,胸膛上的胸毛一直往下延伸-"我放棄。"她說。
"這麼輕易就認輸了?"他摟著她躺下。
"有什麼不同嗎?"他的胸膛真溫暖。
完事後,他抱她入浴池沐浴。在水裡,他又邪惡的要了她一次。
深沉、獨霸又專一的衝刺,幾乎想把她嵌入身子裡似的。終於,她在他懷抱中累暈了過去。
他抱起她,用大浴巾拭乾她身上的水珠,見她醒了,他又激越的分開她的腿,埋首在她的雙腿間,找到她的花穴小核,溫柔的品嚐她……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措嚇了一跳,在他身下扭動哀求:"不要這樣,求你,這是不對的,請你……饒了我。"她使力要併攏雙腿,害怕他的不羈和大膽,眼淚不禁地往下掉,她真的無法忍受。
他抬起頭,粗嘎地道:"我知道你會喜歡。"
"我不可能有喜歡的一天。"她慢慢平復喘息。
"你會的,總有一天……你會的。"他決定今晚的慾望探險就此暫停,他看得出來她快承受不住了,加上她額前的傷,他不能不顧忌。
來日方長不是嗎?
"睡吧!"他輕語。
心裡放鬆又疲累的她,顧不得身子還是光裸著,墜入了五里夢鄉。
他莞爾一笑,跟著睡著了。
***
自從那日與練洛冰抬完槓之後,甘賞賢不想自討沒趣,所以差不多有一個禮拜的時間未到綠天深處打牙祭了。
這日,因為和練洛崖有個歐洲互聯網絡公司的並購案要談,約了幾位經理級以上的主管一同到綠天深處開會,這可是總公司遷址台灣後頭一遭。
會議結束後,眾人很自然的全留在綠天深處用晚餐。
練洛冰不喜歡與太多陌生人圍桌吃飯,所以她在房裡用餐;官夜仙因為自覺身分不宜,所以也來個稱病不願露面。
吃完飯後,練洛崖也不留客,九點以前,大夥有默契的紛紛告辭離去。
"我臉皮比較厚,想再待一會兒。"甘賞賢道。
"不怕洛冰出來轟你?"練洛崖指了指練洛冰位在一樓的房門。
"她把我視為洪水猛獸、牛鬼蛇神,心裡知道我是轟也轟不走,不會浪費力氣的。"
"你不該得罪她的。"
"她不該砸傷人之後沒有一句道歉的話。"他痛恨不合理的事。
"洛冰不是故意的。"他替甘賞賢倒咖啡。
"不是故意的也該向人道個歉、請求別人的原諒,而不是一味的裝可憐。"甘賞賢至今仍憤恨不平。
"不要小題大作。"這話正好被走下樓的官夜仙聽見。
甘賞賢先看到她。"嗨!美人,好久不見。"練洛崖微愣,轉過身迎上她略帶譴責的目光。
"你頭上的傷可好些了?"甘賞賢走近她問。
"好多了,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疤痕。"她撩起髮絲。
"好在只是皮肉傷,要是那只杯子砸中的是你的眼睛可就慘了。"官夜仙微笑。"所以我謝天。"
"你這個傷算是替我挨的,你想要我怎麼報答你?"甘賞賢也不避嫌,直勾勾的看著官夜仙。
一旁的練洛崖不是滋味的清了清喉嚨,"兩位,別把我當成了隱形人。"走過去一把握住官夜仙的柔荑。
"我早就想好好謝謝夜仙了,哪天有空我請你喝咖啡。"
"我家咖啡多的是,不需要你獻殷勤。"練洛崖口氣不悅地替官夜仙打回票。
"這是不一樣的。"甘賞賢不怕死的挑釁著。
"哪裡不一樣?"
"氣氛不同、陪伴的人也不同啊!"甘賞賢故意嘔他。
"你是向我下戰帖嗎?"練洛崖表情嚴肅的道。
官夜仙分辨不出兩人是開玩笑或是認真,焦急的道:"甘先生,我很少喝咖啡,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不愛喝咖啡,那我請你喝茶好了,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晚上好了,我知道一個地方-有酒、有茶、有咖啡,還有樂團的表演。"甘賞賢不由分說的說了一串話,將旁邊投射而來的殺人目光置之度外。
"如果你覺得樂團太吵,我們還可以換一家高級西餐廳,地點好、氣氛佳……"他愈說愈興奮。
"你明天晚上要加班,哪裡挪得出空?"練洛崖決定這幾個月非讓甘賞賢忙到人仰馬翻不可,不讓他有空隙染指他的女人,這傢伙愈是禁止愈故意。
"啊我的工作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有什麼班要加的?"甘賞賢一頭霧水,難得鬆弛,練洛崖還不讓他喘一口氣。
"今天開會的結論,我決定由你執行。"
"可是……你明明傾向於交派給李協理處理,你說要訓練他獨當一面的實力……"不等他把話說完,練洛崖打斷他:"下個月日本市場的案子再讓他試。"甘賞賢認命的點點頭,並朝官夜仙眨了眨眼睛。"你看到了,你的好朋友是這樣剝削他的員工的。"
"我想更正確的說法是,能者所以多勞。"官夜仙打圓場。
"是嗎?洛崖總是鞭策我們邁入工作狂的行列,也不管人家願不願意。"甘賞賢笑嘻嘻地發牢騷。
"很晚了,有什麼不滿的意見明天到辦公室時再發表。"練洛崖下逐客令。
甘賞賢勾起放在沙發椅背上的西裝外套,閒閒的往外踱去。"客是一定要請的,改天挑個風和日麗的氣候,我帶你去賞花。"
***
翌日,甘賞賢繃著臉皮準備被刮。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練洛崖開始發飆。
甘賞賢一臉無辜。"故意什麼?"
"當著我的面勾引我的女人!"練洛崖一拳擊中辦公桌。
甘賞賢嚇了一跳,心臟差點跳出來。"你又沒召告天下官夜仙是你的女人,我以為你報復完之後就會放她自由,我先預約追求也不過分啊!"
"你敢!"練洛崖不高興的咆哮。
"你怎麼了?她不過是官納沅的女兒,你說過她不是你喜歡的典型,我不過想和她做個朋友,你竟然小氣起來,好像她是你的所有物、是你的禁臠。"甘賞賢如此大膽自有他的用意,他的目的是想喚醒洛崖面對自己的感覺,不要自欺欺人,自己受苦也害官夜仙受苦。
讓人這樣窺探自己的情懷,他並不歡迎,哪怕這窺探的人是自身多年共患難的好友,也令他有幾許難堪。
"你想評論什麼?評論我,還是評論她?"他一向固執,從不示弱,現下更是如此。
"我只是希望你以正常的態度對待她。如果你想擁有她,請你珍惜;如果你只是想玩弄她,請你高抬貴手。因為情字傷人,會令人痛不欲生的。"甘賞賢的話讓他震驚,痛不欲生的滋味他不曾嘗過,安妮死時,他很傷心,幾乎不能吃、不能睡;但沒有聯想到死亡,沒有活不下去。
若是失去她呢?
"你形容的太誇張了。"他仍嘴硬。
"你把夜仙關在綠天深處那個深深庭院裡,可否想過你的潛意識裡怕什麼?"甘賞賢冒險一問。
"我的潛意識就是復仇,我沒有殺死她已經是便宜她了。"練洛崖打開電腦,按了幾個鍵,發了一封E-mail,只有工作可以忘卻現實生活的不盡如人意。
"洛崖,春天是關不住的。"甘賞賢語重心長地說完後,離開了練洛崖的辦公室。
果然!甘賞賢自那日不小心失言開始,每天有忙不完的工作,分量之多是他為練氏服務以來最不可開交的一場惡夢,沒辦法,他是自找的。
拎著公事包走出停車場,看看腕錶已十一點了,肚子餓得直抗議。
先繞去夜市場吃個消夜好了,大概是因為累壞了,注意力不集中,恍惚之下撞上了迎面而來的推車。
"天壽!年輕人,你不長眼啊?"賣臭豆腐的攤販阿婆大罵。
甘賞賢忙不迭地道了歉,暗歎自己超級倒楣,消夜還沒吃到先挨了一頓罵。
"甘先生,阿甘先生……"有人叫喚他。
一轉身,女孩堆滿甜笑地朝他走來。"你也來逛夜市啊"
"張新荷小姐?"他指了指她。
"呃!叫我新荷,你家住附近?"真巧,她家也在附近。
"是啊!想找點東西祭五臟廟。"他看了看她的手推車。
"我在這裡賣小飾品,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日子,警察來趕了三次,我連一支小髮夾也沒賣出去。"張新荷笑了笑。
"我以為你還是個學生。"他有絲詫異。
"那是白天的身分,晚上我必須以賣這些小飾品賺零用錢。"張新荷自然地笑了笑。
"喂!你們兩個年輕人拜託不要站在路上,我的臭豆腐要過路啦!"又是那個阿婆。
兩人尷尬地側側身,讓阿婆的推車順利通過。
"算了,我今天的生意就到此為止,反正也開始飄毛毛雨了。"她開始收拾東西。
他看了看她,欽佩於她的獨立自主。"你急著回家嗎?"她停下手中的動作。"還好。"
"陪我吃個消夜如何?"他誠心邀請。
她遲疑了一下。"我今天沒開市,口袋空空。"
"而我今天做牛做馬賺了滿口袋麥克麥克,請你吃頓消夜不成問題。"張新荷點點頭,這個體面的紳士看上去脾氣好像還不錯,和他做個朋友,也許他會有辦法幫夜仙的忙。
***
這個消夜可是吃得一點也不馬虎,在張新荷眼裡像是滿漢全席。
"太多了,阿甘先生,我的胃可是怕被撐破哦!"
"叫我賞賢,別叫先生,尤其是阿甘先生……"他聽得刺耳。
張新荷盯著滿桌的食物。"你要打包嗎?"甘賞賢搖搖頭。"我家人口簡單。"
"可是吃不完啊!"
"還沒動筷子就說吃不完!我們慢慢吃,再不然打電話叫人來幫忙。"甘賞賢開心地道。
"這麼晚了誰會來幫忙?"不會是黑社會的兄弟吧"你以為呢?練氏集團在新竹科學園區有三個廠,二十四小時運轉,要請人打牙祭還怕找不到人?"
"哦-喂,你有沒有聽說練洛冰和彭子杭什麼時候結婚?"他邊吃邊打量她,風馬牛不相及的說:"你長得挺漂亮的,可惜……"他欲言又止。
"可惜什麼?"被人讚美漂亮才得意了一下,又聽到未說完的遺憾話。
"該怎麼說呢?"他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可惜你的髮型不適合你。"她撫了撫頭上青絲。"我的髮型哪裡得罪你了?"他忍不住笑。"看上去像爆炸頭又像米粉頭,把你好看的額全遮蓋住了。"她竟然臉紅了。"我沒什麼錢燙頭髮,胡亂讓學妹當實驗品,結果燙壞了。"他重重敲了自己一記,實在太粗心大意了,去挑別人的痛處搔真是缺德。
"我有個朋友的太太是美發師,改天你有空時,我帶你去讓她整理整理,包準還你清秀佳人原貌。"她大大意外,這個阿甘先生這麼熱心。
"我沒有不良企圖,純粹捧朋友太太的場。"她從從容容一笑。"你這麼不設防,不怕女人對你有什麼不良企圖嗎?"
"我精得跟猴一樣,要算計我可不容易。"他自我解嘲道。
"你和彭子杭熟不熟?"她言歸正傳問道。
"我和洛冰可能比較熟。"他喝了一盅蓮子雞湯。
"他們到底何時結婚?"
"你不希望他們結婚嗎?"他故意逗她。
"我是巴望他們快點結婚。"
"為什麼?"
"如此一來夜仙才能脫離苦海和魔掌啊。"反正這也不是秘密了。
"你沒聽過物以類聚嗎?"他的目光清澈不已。
"呃?你有何高見?"
"你覺得我人是苦海而手像魔掌嗎?"他伸出手。
張新荷搖搖頭,他今天的表現簡直像天使和散財童子。
"我和洛崖是多年老友,我是好人,他就不可能壞到哪兒去。"這個邏輯說得過去不是嗎?
"但是他囚禁夜仙……"
"那是因為官夜仙的父親姦殺了洛崖的未婚妻。"
"官伯父已經付出代價了。"一命抵一命還不夠嗎?
"OK,本來一命償一命是夠了,但夜仙又來招惹洛崖,你不會忘記那天你陪夜仙到綠天深處的情景吧"甘賞賢提醒她,那日也是他們初次見面的日子。
"我當然記得,那天夜仙想拜託練洛崖救救樺沅科技,但為他所拒。"
"今天這個局面,也只是說明了後來夜仙和洛崖彼此達成了共識。"
"同居不可能是夜仙的共識;情婦或是金屋藏嬌更不可能是夜仙想要的角色扮演。"張新荷激動得提高了聲音。
"但事實擺在眼前,他們各取所需。"甘賞賢攤了攤手。
"夜仙沒辦法,只好屈服於練洛崖的惡勢力之下。"
"你覺不覺得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甘賞賢突發奇想道。
"我不認為夜仙和那個死去的安妮有何相似之處。"張新荷吞下一塊椒鹽田雞肉後道。
"安妮是白種人,當然光是看外貌就沒有相似之處囉!"甘賞賢吞了一顆生蠔。
"你認為一個人這一生會和多少人配成天造地設的一對?"張新荷拭了拭唇角的油漬。
"安妮……"他嚥下一口茶。
"我想她一定美若天仙。"
"你知道柯麥蓉。狄亞嗎?"他問。
"就是和艾爾帕希諾一起演出『挑戰星期天』的那個當紅女星?"他點點頭。"安妮和她長得有八分相像。"
"哇……練洛崖和她站在一起是一對人人稱羨的璧人。"張新荷倒抽一口氣。
"安妮的胸脯比柯麥蓉的還有料。"甘賞賢小聲補充。
張新荷讓甜發糕給噎了一下,咳嗽、喝茶順了口氣才道:"你們這些雄性動物看我們女人是不是都只看胸脯的尺寸?不看腦袋容量?"
"你們這些雌性動物看我們男人是不是也只看我們某個地方的尺寸,而不看頭腦的容量?"他壞壞的問。
"你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挫折或障礙才這麼問我?"她睜大眼睛問。
"喂,你別亂猜。"他連忙撇清。
她噗哧一笑,看向橫掃一空的桌面,看來她真是多慮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08:42
第六章
練洛崖窩在書房柔軟的沙發裡,迷迷濛濛的眼眸停留在窗外的夕陽餘暉裡。
彩霞滿天,紅橙橙的霞光斜斜的灑進來,映照在他的臉上。
書桌上擱著剛剛批閱完的各項企劃案和公文,他的心全被眼前的自然美景炫惑。
安妮死後,他已脫胎換骨成一個忘情之人,在某種程度上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有可能再找到另個魂魄相依的人。
魂魄相依安妮和他是嗎?
或許是外表的登對,讓外人欣羨讚慕的目光強而有力的說服他,她是他這一生所能奢求最好的天賜良緣。
他承認,在某種程度上她和他的價值觀並非完全契合,但世上豈有完全相合的兩抹靈魂?
所以,他相信自己是愛她的。
可是,這幾天都有另一抹人影常常飄然而至他的心湖,驅走他冷然不動情衷的心。
這個情根是何時種下的呢?
他回憶起兩人初識的情景,不是那時,方時他恨她入骨,難道是她與他初次結合的那一晚……
纏綿繾綣,身形相合。
他抹了抹臉,想求一絲理智。
恨一個人要比愛一個人容易多了。
他譏諷自己的多情。
他想起甘賞賢的話-春天是關不住的。
他鎖著她,將她圈禁在綠天深處,為了什麼?或是他怕什麼?
怕她危險?怕她抗拒不了追求者的求愛?怕她看淡了他們間的關係……
這樣做他又得到了什麼?
胡思亂想。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冥想。
"進來。"他說,站起身拉上窗簾,點亮書房的燈。
"哥哥。"練洛冰一進來先叫喚他。
"有什麼事?"他寵溺地問。
"子杭是不是嫌棄我?"她可憐兮兮地道。
"他又惹你生氣了?"他不慍不火地道。
"沒有,只是想起他不想結婚的觀念我就傷心。"練洛崖當然清楚彭子杭哪裡是不想結婚,分明是推拖之詞,但他並不想說破,只得平撫練洛冰。"子杭還年輕,總是要等事業打下基礎再說婚事嘛,何況你也才二十歲,這麼早就要嫁人,大哥可不讚成。"
"不結婚能做什麼事?"
"想不想到學校唸書?"練洛崖不知問了多少遍。
"不想。"如往常般,她答得乾脆。
"要有寄託,不然你會無聊。"
"結婚就不會無聊了。"她說得理直氣壯。
"如果你對婚姻期望太高,一定會很失望。婚姻可不是萬靈丹,以為有了婚姻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包辦所有的寂寞,世上沒這麼完美的婚姻。"練洛崖推著她的輪椅往外走,到綠天深處的庭院散步。
"我看你和安妮姊姊也常會因為意見不合吵架,為什麼還是想結婚呢?"練洛冰仰首問。
他幾乎忘了他和安妮曾為什麼事意見不合吵架,好像她死後什麼都變美好了。
原來他和安妮也曾有過不愉快的往事。
"每個人對事情都會有不同的看法,就像你和子杭。"
"子杭很少反駁我的話,這是好還是不好?"
"你自己覺得呢?"他反問,說再多不如她自己看清楚。
"我也不太知道,只是太喜歡他了,喜歡到想天天和他在一起,天天見到他。"她天真的喃語。
他想,這就是少女情懷了吧"如果我讓子杭住進綠天深處呢?你不也可以不用嫁給他就能天天看見他、天天和他說話?"為了讓洛冰快樂,他甘冒夜仙與子杭舊情復燃的危險。
"子杭不會答應的。"練洛冰嘟著嘴。
"他會答應的。"因為綠天深處裡有個官夜仙。
練洛冰笑了,因為她很清楚,哥哥允諾的事沒有不成的。
***
彭子杭住進綠天深處的第二天,練洛崖對官夜仙說出他放在心上幾天的決定:"你可以選擇要住在綠天深處,或是住回你自己的地方。"望著他果斷的臉上閃動的猶豫和怔忡。她問:"如果我走了,我想你可能就留不住子杭了。"聽到這話,他攏起劍眉玩味地望住她。"你以為彭子杭是為你而來綠天深處的?"她不語,等著他的答案。
"他父親的公司受練氏集團的牽動,只要我一個不高興,他家的財富會立刻大量縮水。"紅霞染上她的臉,為她方才的大言不慚。
"不過,你在這裡確實也是他之所以願意如此迅速搬家的主因。"
"你讓我走,沒有條件嗎?"她問。
"你以為會有什麼條件?樺沅科技已日有起色,半年後就能恢復昔日水準。"他瞇起眼,聲音轉為冷酷,"還是你願意心甘情願的做我洩慾的娼婦?"她瑟縮了一下,討厭他下流的說話方式。
他執起她的下顎,仔細盯住她看,濃眉生得秀氣,盈盈靈眸鑲嵌著一窪秋水,小巧挺立的鼻樑,紅嫣的菱唇和白皙的皮膚,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撼人心弦的詩意和美麗。
天吶!他是瞎子嗎?怎會看不見她的美好?
她害怕他炯迫的目光,想要迴避……
他俯下頭,狂烈的吻她,想記住她的味道。
她費力的抬頭,踮起腳跟,回應他的熱情。
留下她的話,他開不了口;求他留下她的話,她也開不了口。
她不敢要求,因為她要的是他全部的愛,這對他而言,可能代表著貪婪,他不可能給得起。
他的心裡還放著那個叫安妮的女子不是嗎?活著的人如何能跟一個死去的人爭呢?
太難也太苦了,她承受不起這些波瀾。
分開了彼此的唇,戀戀相依的眸子望住彼此。
"告訴我你的選擇。"他問,心怦怦地狂跳著。
"我要搬回原來住的地方。"她聽見自己說。
他的夢碎了,沒錯!春天是關不住的。
他只能開窗、開門讓春天翩然而去。
當日下午官夜仙離開了綠天深處,徒留有情人心頭惆悵。誰教一個不敢開口要求留下;另一個不奢望伊人願意留下,固執的兩個人。
張新荷下午沒課,趕來幫忙整理居家環境。
"你終於自由了。"張新荷歡呼。
"心頭的重擔也放下了。"官夜仙說。
"樺沅科技的股價最近又上來了。"張新荷每日注意。
"幕後有人在穩住盤面,再加上樺沅科技未來的基本面看好,股價自然會回升。"
"練洛崖確實有兩把刷子,先是毀了樺沅,又能讓它起死回生。"
"現在樺沅交給經理人代為經營我也不用操心了,投資人也不會因為父親過世,受流言影響而對公司信心動搖,我想樺沅的元氣很快就能恢復。"官夜仙打開衣櫥放掛衣物。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今年準備復學,書是一定要念完的。"
"復學之前呢?"官夜仙轉身舖床單,瞥見張新荷的髮型。"怪不得總覺得你今天有個地方有別於以往,你把頭髮拉直了。"張新荷摸了摸新髮型。"好不好看?"官夜仙點點頭。"以為你真的喜歡之前的米粉頭。"
"才怪哩!那是珊珊失敗的作品,掛在我的頭皮上,我恨不得剷除而後快。"
"很好看,很精神。"
"阿甘先生帶我去弄的。"張新荷吹了吹口哨,神情愉悅。
"誰?"官夜仙一時反應不過來。
"就是那個很像吉田榮作的甘賞賢。"張新荷無意識地在發尾編著發辮。
"賞賢你們交往了?"官夜仙微笑,充滿興味的表情。
"不算交往,吃過一次消夜,陪我上過一次美發院,他不錯哦!"頭髮編了又鬆,鬆了又編。
"嗯!他很有俠義心腸,你可以考慮考慮哦!"官夜仙看出張新荷對甘賞賢有好印象。
"應該是他要考慮考慮我吧!我現在是待價而沽的一方,選擇權在他身上。"張新荷難得的臉紅。
"那倒未必,你莫要妄自菲薄,據我對賞賢的瞭解,他是個正人君子,懂得欣賞美好的事物,沒有階級意識。"
"他有女朋友嗎?"有情敵就麻煩了。
"不曾聽說,在綠天深處,除了我就是洛崖的妹妹洛冰,他的工作很忙,應該不會有太多的時間交女朋友。"官夜仙想了想後說。
"練洛冰……他會不會喜歡上那個千金小姐吧?至少可以少三十年的奮鬥。"張新荷心涼了一大截。
"不至於吧!洛冰愛的人是子杭,如今子杭又搬進綠天深處住,他和洛冰結婚是遲早的事,賞賢不會不知道。"
"或許是暗戀啊,女方不知情的那一種。"
"若是這樣,洛崖一定會知道,沒有一種隱藏可以逃得過朝夕相處的觀察,他們在一起工作的時間很長,幾年下來不會不知情。"官夜仙鼓勵道。
張新荷聞言,信心又增加了一層,喜孜孜地嚷道:"希望幸運之神降臨我身。"官夜仙看著張新荷心花朵朵開,她的愛情前途就不若張新荷的平坦,她和練洛崖之間卡有太多盤根錯節的阻礙,易結難解。
***
練洛冰的情緒並沒有因為彭子杭搬進綠天深處而大開,反而波瀾四起。
"我要工作,怎麼可能二十四小時陪著你?"彭子杭試圖和練家的姑奶奶講道理。
"我不管什麼工作不工作,我和哥哥說去,從現在開始你只要陪著我,一個月給你一張空白支票,六位數隨便你填。"練洛冰先斬後奏,直接承諾,反正她算準了哥哥一定會答應。
彭子杭不想被人看作吃軟飯的軟腳蝦,就算重利在前誘他,他還是不能就範。
"六位數你還嫌少啊那我再加一點好了,就用我的零用錢……"
"夠了,練洛冰,你真的沒救了。"由外走進客廳的甘賞賢搖頭歎氣的搶白。
"你說誰沒救了?"練洛冰哪受得了被人搶白。
"洛崖不是中央印製廠,支票隨你亂開著玩的啊!你不要太離譜,將來被人丟到大街上做乞丐可沒人會同情你。"
"放心吧,就算是要做乞丐也是下輩子的事,今生有哥哥替我撐著,我的命好得很。"練洛冰不以為然的回答。
"彭子杭,你願意接受這個敗家女的軟飯嗎?"甘賞賢未免氣得升天,改向男主角尋求共識。
"甘先生,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不會讓女人養。"
"好樣的!今天就為了你的有志氣,明天我會在洛崖面前替你家公司說說好話。"甘賞賢鼓掌叫好。
"甘賞賢!你敢干涉練家人的事,我叫哥哥炒你魷魚。"心有不甘的練洛冰,決定讓哥哥為她出氣。
"如果洛崖真聽了你的話,我甘賞賢也只好認了,這三十年算是白活了!"
"洛冰,你這樣做只會讓我對你更反感。"彭子杭突地冒出這句話。
練洛冰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倒是一旁的甘賞賢嘖嘖稱奇,為彭子杭的"帶種"喝采!
"子杭,我不是真心要發大小姐脾氣的,我只是太生氣了。"練洛冰滑著輪椅急呼呼的追著往外走去的彭子杭。
甘賞賢望著兩人的背影搖搖頭。"真是相欠債喲!"他上樓到書房拿了練洛崖忘在家裡的文件,正要離開書房時,被一幀小畫留住步伐。
擱在案頭上的畫是官夜仙的小素描,畫旁題了兩行詩-往事如煙散,夢情令我昏眩。
這畫和詩出自於練洛崖的手筆。
如果沒有成為企業家,他想練洛崖會是個畫家或詩人。
由畫裡和詩情中,他大膽臆測,練洛崖恐是愛上了那個小美人了。
既然愛她為何不留下她?
他將畫作放回原處,拿了公文帶上書房門,經過綠天深處大院,瞥了一眼練洛冰和彭子杭,他一樣在說好話,討人歡心。
這又是什麼情況?彭子杭到底有哪點魅力,大把大把送上門的貪財青年不要,偏偏挑上這個不情願的富家子?
或許他太殘忍了,不知練洛冰也是有優點的女孩,她的雙腿不方便,他即認定男人不愛她的心性愛她家的財,如此揣測似有不公。
***
公事忙一段落後,甘賞賢試探性的問:"什麼時候重拾了畫筆?"練洛崖微愣,隨即恢復正常。"畫筆從不曾丟去,何來重拾的說法?"
"你真是天才,畫得好極了,維妙維肖。"練洛崖嗤笑一聲。"你想說什麼?"
"讚美你呀!"甘賞賢輕鬆地說。
"你認識我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知道我愛塗鴉也非近日之事,我猜你想告訴我的應該和我所畫的畫中人有關吧呃?"甘賞賢爬了爬頭髮。"內行人說內行話,往事如煙散,愛情令我暈眩,你寫的人是夜仙對吧?"
"許多事說穿了就毫無意義可言,感情的事也是如此,你問我寫的是誰?就當我只是一種情緒的發洩吧!"
"既然往事如煙,而愛情又令你暈眩,那麼你還在等什麼?"他不明白練洛崖的顧忌。
"事情並不如你所想的單純。"練洛崖短歎。
"也不如你所以為的複雜啊!"
"我和夜仙認識的方式、在一起的原因,都是阻礙。"
"你問過人家了嗎?或許人家根本不在乎。"
"不可能不在乎的,我曾經那麼惡劣的對待她,說過那些混帳至極的話。沒有女人會不在乎的。"話是覆水難收,惡劣的行為也為彼此烙下不滅的痕跡。
甘賞賢點點頭,感同身受。的確,若他是女人也承受不住那些冷酷的對待。
"可是,這並不代表著你沒有機會啊!"
"假若你是我,你會怎麼做呢?"甘賞賢沉吟了半晌,調皮的說:"我會在她家門前跪個三天三夜求她饒了我多情的癡心。"練洛崖不信地看著他。"我不信你真會這麼做。"
"別顧忌男兒膝下有黃金的古訓,顏如玉還是比較重要的。"甘賞賢語重心長地道。
甘賞賢的建議在他心裡起了波瀾,雖然辦法矯情了些,可也不失為一個權宜之計。
女人的心一向比男人柔軟,若他示愛求饒,官夜仙定會回應他的情衷吧!
***
"我快被練洛冰給逼瘋了。"彭子杭一串的牢騷。
可這怪誰?是他自尋的,他可以反抗、可以不依、可以拋開。張新荷不像官夜仙沉默,她以看熱鬧的口吻道:"有錢人家的女兒不是每個都像官夜仙這麼平易近人的。你要忍耐,因為我們完全不想濫用同情在你身上。"
"你好毒!"彭子杭愣愣的看著張新荷。
"我不是毒,只是坦白。"張新荷解釋。
"你分明是給我難堪。"彭子杭可受不了這份閒氣。
官夜仙捧著糖炒栗子走向兩人,堆滿了一桌子。
"洛冰很愛你。"官夜仙道。
"愛"彭子杭尖聲嚷著:"不如把我五馬分屍痛快些。"
"你捨得死嗎?我看不捨得吧!"張新荷吐槽道。
"我是為了父親的事業,而且基於同情心不得不接受她,你也知道,一個身有殘疾的人,很可能因為一時的挫敗而崩潰。"張新荷掩嘴而笑。"你好偉大,犧牲自己的幸福,拯救一顆可能殞落的心。"
"你在諷刺我嗎?"彭子杭咬牙切齒道。
"你們別抬起槓來,吃點栗子消消火。"官夜仙推了推桌上的栗子。
"夜仙,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彭子杭一臉在乎的問。
"什麼問題?"官夜仙已猜出了八成。
"你和練先生是什麼關係?"他盡可能神態自若。
她唇邊浮起一抹淡笑。"你以為呢?"他的眼光怪異。"我聽洛冰說,你們……在一起……"她沉吟的回答:"看你們用什麼角度來解讀。"他愕然的聽著她似是而非的答案,"我不相信。"官夜仙清晰的說:"你應該猜得出來,我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你在糟踏自己……"他啞著聲。
"你管好自己的事,夜仙是不是糟踏了自己不是外人能評論的,何況……雖然你是男人,也有被女人糟踏的問題。"張新荷未免夜仙尷尬,跳出來糾正。
彭子杭的臉色明顯的因為失落感蒙上一層灰色。"夜仙,我很關心你,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改變過。"動之以情,試圖打動佳人芳心。
官夜仙緘默,不想再多說什麼。
張新荷見官夜仙欲言又止,主動提出她的看法:"有的時候實質的幫助比冠冕堂皇的高調來得動人。"彭子杭被堵得啞口無言、無話可反擊,因為張新荷說的是實話,在她們眼裡,他無疑是個光說不練的大話先生,心愛的人有困難,他卻拿不出任何具體正面的法子,官夜仙轉求他助也是很自然的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09:07
第七章
這裡住著真心,嫣紅的愛。
秋意下的清晨披上瑩露,天上白雲的影,忒迷人心。
撒了滿地的情絲,如何收拾……
輾轉反側了幾晚,他按了她家的門鈴。
他的心跳沒來由的加速著。她開了門,看見是他,眼神裡有著意外。
她側身讓他進門,僵硬執拗地道:"不是已經結束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麼?"他死瞪著她的晶眸,她從沒見過他今晚的神情,複雜到極點,她無法單用一個形容詞來描繪。彷彿面對一個可怕的敵人,高深莫測。
他久久不吭一聲,她亦苦候著,不讓臉上有任何一絲軟化的表情。
然後,猝不及防地,他扣住了她的肩膀,問:"你希望我們就這樣結束是嗎?"聲音裡有著異樣的濃稠。
"你能忘了你的包袱?忘了你的仇恨?心裡只有未來?"她像跌入茫茫大海裡只想尋一根浮木。
他冷若冰霜的回答:"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我都不會忘記。"包括發生在你我之間的情纏,這個念頭他只是埋在心裡,想另找適當時機傾訴。
她苦笑。"我忘了,做大事業的企業家不能沒有一顆清醒的頭腦,健忘症這種毛病一輩子也不會找上你們。"他討厭她譏諷的語氣,這不是她說話的風格,他們雖相識不久,但他懂得她。
"我是個不擅於表達柔情蜜意的人,但我希望你能體諒你給我的情緒難題。"什麼跟什麼?他暈了!才會語無倫次,他這回明明要乾脆的示愛,卻扯遠了。
"你走吧!我累了。"她閉了閉眼,作態她的疲憊。
屋裡先是陷入一片死寂,不知時光過了多久。
他定定審視住她晶瑩的眼,低緩的、一句一字不怒而威地道:"不知道樺沅科技對你還是不是一份責任?"她輕顫。"你威脅我。"他嗤笑,挑起眉,扣住她的下巴。"我是生意人,只會做生意,不談情愛。回答我,樺沅科技還是不是你的責任,呃?"與他目光相近。"告訴我,這個折磨有沒有期限?"
"折磨?"反手將她柔軟纖弱的身子扯入胸懷,粗嘎地道:"我倒覺得你在享受,怎會是折磨?"她僵硬在他懷裡。"要怎樣你才會罷手?"他冷笑。"就當我是個無底洞吧!"
"請你……"驀地,他封住她尚不及反駁的話,以狂野的吻。
"不管你現在是不是心甘情願,取悅我。"他說。
他橫腰抱起她,將她放在她的單人床上。
她輕顫著,喘息一聲,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和熱情,屏住氣,她說:"如果你不能愛我,又為什麼……忘不了我?"他愣了數秒,並未罷手,只是低笑,凝睇她醉人的容顏。"我分不出來你所謂的『愛』和『忘不了』有什麼不同?"他冷不防地伸手探入她的雙腿間,令她倉皇失措。
"取悅我!"他命令。
"這樣的糾纏有何意義?"她激動地道。
他以撩撥她感官的大手回答了她的問題,更深入、更熱烈……
她無語問蒼天,只能流下黯然的淚。
"別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他不滿的蹙眉。"我給你家公司的貢獻,絕對是物超所值的!"她雙頰酡紅,燥熱的身子反應她的情潮,她知道不論她如何哀求,他是不會放了她的。
四周氛圍帶有濃得化不開的灼熱,他不可思議的亢奮正頂著她的下體,合上眼,她放任自己任他為所欲為。
不知何時,她身上的衣物已被他脫去,純粹的愉悅正開著花……
***
眸光幽沉一如子夜星宿,他望著沉睡在他懷裡的官夜仙,芙蓉頰上染著方才歡愛後的嫣紅。
他想,他是著了情魔。
愈是雲雨愈是愛不釋手。
可悲的是他愛她,她卻不愛他。至少不是他要的濃稠,太清淡的愛對他而言是不夠的。
他輕手輕腳的起身,穿回衣服。他決定,在她還沒準備好要接受他的承諾之前,他最好保持緘默,以免嚇壞了她。
離開佳人香閨,月滿西樓,滿天星斗。
看了看腕錶,凌晨兩點,沒什麼睡意,駕著林寶堅尼,到"香閣"轉轉,好久沒去了,大概三年吧!自從安妮死後。"香閣"曾是安妮最愛的PUB-可以小酌、可以跳舞、可以大叫……毫無禁忌的地方。
推開門,三年前的回憶,全在推門這個動作的助瀾下完全湧現。
"洛崖,真是稀客。"布蘭妮興奮的招呼他。
布蘭妮是"香閣"的老闆娘,波浪似的長髮烏黑的披在肩後,野性美一如往昔。
"想喝什麼?"她問。
"老樣子。"他今天準備來懷舊。
"龍舌蘭加檸檬?"兩分鐘後,美麗的老闆娘送上一杯。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他說。
布蘭妮揮揮手。"不忙,不忙,有什麼比招呼你更重要的"她為自己調了一杯"單相思"-她以玫瑰紅酒加了薄荷和幾滴可爾必思調製而成。
"你還是沒變。"他喝了一口龍舌蘭。
"你……倒是變了。"她打量他。
"是嗎?變老了。"
"變得更冷酷了。"他笑了,眼神幽暗的望住她。"生意好嗎?"
"託福!很好。"
"你是個很惜福知足的女人。"他一直這樣認為。
她心跳加速了些,因為他的這句讚美。"你好不好?"
"你看呢?"
"能活著就是好。"她以為安妮死後他會活不下去。
"沒想到你把我想得這樣悲觀。"他嗤笑。
"一直想去找你,怕你拒絕再見安妮的朋友。"
"我不會這麼情緒化。"他笑。
她見他笑,她也跟著笑了。"什麼時候來台灣的?"
"去年,沒什麼大成就,一年就過去了。"他又喝了一口杯裡的酒。
"找到凶手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他點點頭。"運氣很好,剛來台灣不久,循著線索不費什麼功夫就讓我逮著了。"
"你怎麼對付他。"她捏了一把冷汗。
"私了,那人自殺了,公司也被我一手毀了。"奇怪的是他沒有一絲快感。
她不寒而慄。"他是你前陣子鬥垮的樺沅科技負責人是嗎?"她由報紙上得知此消息,做了合理的聯想。
他不答腔,只是喝酒。
"今晚下場跳舞的客人舞技沒有一個像安妮。"他的目光轉向舞池。
布蘭妮追隨著他的目光。"這是一定的,安妮是一把火,一上場立刻把滿場子的人給比下去了。"練洛崖掉入時光隧道,眸子深邃。
見他酒杯已空,她問:"要不要再來一杯?"
"不了,我的酒量不好,喝多了會醉。"對酒,他只想淺酌,不入醉。
想了很久,她問出口:"你……現在是一個人睡,還是兩個人?"他淡然一笑,為她的直率。"你是問我-在安妮之後我是不是有了新寵?"
"我知道很冒昧……"他打斷她的客套:"有!我有了另個鍾情之人。"她的心頓時沒了奢望,幾許醋意湧上心頭,早在安妮與他相愛時,她就已戀慕他許久。
"我有機會認識她嗎?"她想知道是誰治好了他的心。
他沉吟了一下。"也許有,也許沒有。"
"我不明白。"
"她是官納沅的獨生女。"他盯住她,看她的反應。
又是一驚,她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你不相信?"他問。
回過神後她謹慎地道:"覺得不可思議。"
"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毫無預警地,它就發生了。"他說得自然、不忸怩作態。
"這太瘋狂了。"她一時半刻消化不了。
"是瘋狂,愛情本來就有瘋狂的成分存在。"布蘭妮正要說什麼,突然戛然而止,兩眼像見了鬼似的呆愣,看來不是個普通的事件。
她張著顫抖的唇,喃語:"安……妮……"練洛崖怔忡了一下,轉過身,看向布蘭妮的前方-一個宣告死亡三年的鬼魂飄然而至,任誰都會有布蘭妮的反應。
鬼魂向他們走來,眸光與練洛崖的相纏。
"洛崖……"嗓音裡有著試探和渴慕。
朝他席捲而來的是排山倒海、千頭萬緒的情緒。
"你是……安妮?"他皺眉喊道。
"洛崖,原諒我……"她撲倒在他的懷裡,珠淚滿面。
白人美女一進門就上演這齣"負荊請罪"自然引起"香閣"裡眾人的好奇目光。
布蘭妮雖也震驚不已,但她是三人裡必須冷靜的那一個,她率先站起身:"到我的休息室聊。"
***
三年了,死去的人突然告訴你她仍活著,不知那些為她流過淚的朋友、惆悵過的愛人該如何自處"你們……慢慢聊。"布蘭妮識趣退出,她很清楚,現在輪不到她出場。
安妮仍緊擁著洛崖,只是一味的掉淚。
他輕摟著她,以這個姿勢埋在沙發裡二十分鐘之久。
"眼淚無法替你說出整個故事。"練洛崖鎮定地說。
數秒後,她除了哭和呼吸,有了其他反應。她抬起頭,張著美目,扇子般的睫毛藏著淚痕。
"我錯了!"她開始用英文解釋她的罪。"我人在福中不知福,發神經聽信別人的花言巧語……"他忍住氣道:"你這樣沒頭沒腦的,我聽不懂。"安妮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敢說,我怕你會殺了我。"
"我不是屠夫,怎會殺了你?"他幾乎已沉不住氣。
"那一年在梵諦崗……我揹著你……和一個神職人員談戀愛,我怕你恨我,不敢直接告訴你,所以我決定和那個人私奔,找一個人煙罕至的地方先躲起來-"練洛崖愣了一會兒,臉色不太好看。"你私奔了?"
"我們先到南極洲,然後到地中海,見你沒追來找人,我們就回去梵諦崗定居了。"
"你沒有被-姦殺?"他吼叫道。
新的淚水又溢出了她的眼眶。"我後來知道這其中的某部分產生了誤會,那個被姦殺的女孩,我也不知道是誰……"天啊!練洛崖像是跌進了一個又黑又長的黑洞裡,沒有一絲光亮。
官納沅為什麼要自殺?他又為什麼要認罪?
"原諒我,原諒我!"她哭喊著,整個人幾臨崩潰的邊緣。
怎麼辦呢?怎麼辦呢?該如何向官夜仙交代他扶住安妮的肩頭,冷酷地問:"既然選擇了私奔,又為什麼回頭?"
"那個人騙了我,他愛他的神勝於愛我,他又回到修道院工作,不理我了。"
"所以你回來找我?"
"呃!我只想好好再愛你一次。我鼓起很大的勇氣想請布蘭妮幫我說情,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這一定是上帝的美意。"她自以為是地道。
她的自信令他反感,她以為他永遠等著她回頭、永遠癡傻是嗎?太殘忍了,這一切對他而言實在太殘忍了。
他冷笑,笑自己也笑她。
"洛崖,你會不會原諒我?"他審視她、推開她,站起身,沒有說再見,他離開了"香閣".他必須呼吸一下外頭的新鮮空氣,讓混沌不明的頭腦清醒,否則他恐有窒息之虞。
***
練洛崖一直忙到黃昏才停下來,他無法讓自己輕鬆,一放鬆,他的腦袋就像被人擊了重重的一拳。
而始作俑者就是一度人見人愛的安妮。
他千辛萬苦千里迢迢緝凶,以為伸張了正義,大快人心,到頭來竟是一場可笑的騙局。
他自己也有錯,錯在莽撞、不求科學真理,領了屍,肯定是安妮,運用一些關係運回美國厚葬了她。
如今想來,他簡直愚蠢得可以。
甘賞賢趨向他。"你還好吧?"練洛崖掩飾自身的情緒表情平板地道:"會有什麼不好的?"
"夜仙走了,你又回到寂寞的生活。"
"沒有什麼不同,我還是我。"練洛崖只這樣回答。
"你今天想做神仙啊?"
"呃?"他閃了一下神。
"中午沒吃飯,晚上呢?也不準備吃?想以節食的行動來抗議人生的無奈呀?"
"如果抗議會有成效,叫我不吃不喝三天三夜也成。"他短歎了一聲。
"你昨天晚上去了『香閣』是不?"甘賞賢試探地問。
"布蘭妮真多嘴。"他啐了一聲。
"你竟然把最精采的部分給吞了下去,一聲不吭。"練洛崖兩手一攤。"我能說什麼?錯誤已經造成,幾乎定了命運。"
"安妮突然『復活』,你……高不高興?"
"我已經不能分析我的情緒了。"
"的確很難釐清。"甘賞賢見練洛崖一臉的愁雲慘霧,也愛莫能助。
"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你不是正煩惱著該愛誰多一點嗎?"甘賞賢追著問。
練洛崖搖頭。"我煩的是不知該如何向夜仙提這件事。"
"不提不行嗎?"練洛崖靜思片刻,烏木似的眼眸迸出冷光,眉宇間糾結著陰鬱的絕然。"我不能欺騙。"
"光明磊落對你沒有好處。"甘賞賢務實的說。
"若我一意欺瞞,則這一生將永無寧日,我會一直提心弔膽怕夜仙知道真相,比活在地獄更可怕。"他歎息。
"要不要先查查那年死在梵諦崗的女孩是誰。"
"一早我就聯絡喬安替我查查這件事了,不排除開棺驗屍。"他希望清清楚楚的了結這件案子。
"布蘭妮要你回通電話給她,安妮現在住在她家。"練洛崖冷哼了一聲。"荒天下之大謬。"
"你不想復合。"
"覆水難收。"他心痛地道。
"我以為……你會再次接受她,畢竟這三年來,你所有努力的目標都是為了她。"
"布蘭妮沒告訴你來龍去脈嗎?"被背叛的滋味並不好受。
"說了,還說昨晚安妮哭了好幾個鐘頭。"
"正確的說是今天凌晨。"他糾正甘賞賢。
"看來她是真的想認錯。"
"她有認錯的自由,而我有我的看法和感覺。"再見安妮,整個心的落差竟然可以這麼大,老天真會作弄人,擺佈了他三年,而且還造成某種程度的傷害……無人能彌補的傷害。
***
傷心欲絕的安妮在布蘭妮的陪同下來到綠天深處。
這裡曾是她在台灣的落腳處,等於是她和練洛崖位於台北的愛的小窩。
幾年前練洛崖事業的根並不是埋在台灣,他們只有在想遠離塵囂時才會到這兒來小住。
"哥哥還沒回來耶!"練洛冰說。
"你還記不記得我?"她們以前處得還不錯,無冤無仇。
練洛冰點點頭。"你是安妮姊姊,你沒有死。"
"我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不知誰能救她,她想起練洛崖十分寵愛這個唯一的妹妹。"你能不能幫我?"
"怎麼幫?"
"替我說些好話。"
"哥哥現在有新女朋友了,我幫你說好話可能沒什麼效果。"
"你是唯一有能力幫我的人,洛崖會聽你的話。"布蘭妮站在一旁並不想刻意當啦啦隊,她有她的私心,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事件中,練洛崖是受害者,加害他的人本來就該受點教訓。
但布蘭妮很清楚,置身事外也要適可而止,以免露出破綻,破壞兩人重逢的友情。
"練小姐,如果能得到你的幫助,我相信安妮讓洛崖回心轉意的機會可能會多些。"
"我做任何事都希望有回報。"練洛冰道。
"你放心,事成後安妮一定會包個大紅包給你。"布蘭妮自作聰明道。
"哦-別給我錢,我最不缺的就是錢。"布蘭妮一驚,世上還有嫌錢多的人。"你確定?"
"千分之一千的確定,我只想請你們幫我介紹男朋友。"安妮和布蘭妮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沒有問題。"找到了幫手,安妮也就不急著非在這一時和練洛崖正面相對,不如等待練洛冰出擊後再評估。
回"香閣"路上,布蘭妮問:"怎麼私奔這麼大的事也沒讓我知道?"
"決定得太匆忙。"安妮的聲音十分女性化,嬌嗲中有精神,舉手投足也是女人味十足。
"三年來,洛崖第一次到我店裡捧我的場。"
"你那間PUB有許多我的回憶。"安妮眼神飄渺道。
"你怎會想跟個神父私奔呢?"
"他還不是神父,至少當時還不是。我被他的話迷惑,你也知道洛崖很少說情話,所以才會想要和那個很會說情話愛語的人私奔。"布蘭妮開著她的紅色福特正發動引擎時,安妮嚷道:"我們去找那個叫官夜仙的女孩。"布蘭妮阻止她。"我想洛崖不會贊成你去騷擾那個女孩才對。"安妮悶悶地:"我以前是女王的待遇,現在什麼也不是,公平嗎?"
"談公平?這不是你目前該爭取的東西。"布蘭妮坦白地說,冒著得罪好友的風險。
安妮稀奇的閉上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09:38
第八章
為了好友的愛情前途,甘賞賢想藉張新荷的嘴傳話。
"想吃點什麼?"他問。
"就叫這家餐廳的『旗艦餐』好了。"張新荷也不挑。
"好吧!我也來一樣的。"吃著吃著,兩人沉默,直到上了副餐。
"告訴你一個故事。"他說。
"什麼故事?我最喜歡聽故事了。"她興高采烈的答。
然後,他娓媚道來。
說完故事之後,她瞪大了眼,微笑道:"這一定是你編出來的故事對不對?"
"為什麼這樣以為?"他覺得自己說得不錯。
"因為很不真實。"哪有人這麼誇張。
"這是真實的故事。"他斬釘截鐵地道。
"誰的故事?你的嗎?"他搖搖頭。"洛崖和他的前未婚妻之間所發生的事件,就是剛剛那個故事。"
"嗄!?"她呆住。
"希望你代為轉達。"
"你們為什麼不自己說去?"張新荷以為甘賞賢對她有好感才請她吃這頓飯,原來……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是不主張說的,洛崖堅持不欺騙,所以我只好雞婆地替他發言,因為以他的立場有些話很不好講。"
"你們……"她幾乎無言以對。
"我們不瞭解的是,為什麼官夜仙的父親要上演一齣畏罪自殺的戲碼呢?"甘賞賢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我又不是名偵探柯南。"
"你問問夜仙,她應該會知道一些可以解釋這件事的頭緒。"甘賞賢滿懷期待。
"你們自己去問。"張新荷心裡正嘔著賞賢,什麼忙也不想幫。
"你們女孩子比較好溝通啦!"再次說服。
"我很迷糊,怕聽得不夠仔細,說漏了或斷章取義就不好了。"張新荷說。
"不會,你冰雪聰明,一定可以表達得比我們更好。"
"少戴高帽。"又不是真心讚美她。
"你怎麼搞的?今天好像一座火藥庫。"女人的情緒化真的好比台北的天空。
"當我發神經好了。"她沒好氣的說。
"夜仙是你的好朋友,你也希望她幸福吧!為什麼不敢傳個話?"
"你我都是外人,這件事應該由練先生自己說清楚、講明白,我不想干預太深。除非練先生先起了頭,若怕夜仙承受不住,我可以替他安撫夜仙的情緒衝擊。"
"你真的不願幫忙?"他又問。
張新荷擺了張晚娘面孔。"不是故意刁難,但是真的請你不要再問了。"
"你好怪。"他迸出一句。
怪也是你氣怪的,她在心裡回話。"好了,我吃飽了,先走一步,說好你請我,我就不付帳了。"
***
張新荷說得信誓旦旦,但卻藏不住話,好幾次差點脫口而出。
"你最近和練洛崖有沒有聯絡?"張新荷托腮問。
她微愣了一下。"不算有聯絡。"他只在那一晚來找過她,之後再也沒了他的蹤影。
"公司最近還好吧?"
"很好,昨天我去了一趟公司,幾個部門主管都說一切漸漸上了軌道。"她付出的代價沒有白費。
"如果你發現這次公司的危險很可能是一場無妄之災你會怎麼樣?"她探問。
"這是假設性的問題,很難回答。"她正忙著整理植物病蟲害的資料,沒有心思細想這個問題。
"你……隨便答一下嘛!我很想知道。"她放下筆,想了一會兒。"既是無妄之災……心裡應該會很生氣吧!"
"如果是……代罪羔羊呢?"
"要看是代誰的罪,代什麼罪?我現在就是代罪羔羊,父債女還……就是這樣。"官夜仙說。
"看來我連提問題都不太會提-無妄之災和代罪羔羊都只是沾了一點邊的題目。"甘賞賢還形容她是冰雪聰明,看來要漏氣了。
"你想問什麼題目?"官夜仙放下手邊的工作,看向張新荷發愁的臉。
"沒什麼,我胡亂扯,你就胡亂聽吧!"張新荷心虛地笑一笑,罵自己無聊。
說時遲,那時快,外頭下了劈雷乍響的雨。
"唉……又下雨了,我的生意今晚甭做了。"張新荷咕噥道。
張新荷沒有固定的攤位遮風避雨,完全是靠天吃飯。
"你要不要來為樺沅工作?"官夜仙問。她現在對公司較有信心,不怕連累朋友。
"有晚上的工作嗎?"官夜仙點點頭。"工廠輪三班,夜裡缺一位秘書-廠長的秘書,我跟人事經理說去,不過程序上你還是得去面試。"這是最好不過了,工作穩定、收入穩定當然好囉。
"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上班?"
"下個禮拜一吧!這幾天你可以先去認識一下環境,不滿意的話可以告訴我一聲,我再想其他變通的方法。"
"那你呢?"官夜仙搖頭。"我不會在那裡常態的出現,要給新上任的經理有實權,我這個門外漢還是當個單純的股東好些,何況公司的事……實在也輪不到我去操心。"
"你對練洛崖到底有沒有感情?"張新荷問。
她站起身,苦澀一笑,就在那些繾綣纏綿的夜晚,他們這一輩子已注定有扯不清的債。
"我只是好奇,你們曾經那樣親密,如今分隔兩處,你對他有沒有一點感覺?"官夜仙不確定是否要對新荷坦白,又怕說太多惹出是非,新荷是熱心的人,近日和甘賞賢走得較近,說溜了嘴可不妙。她不是好勝,非要對方先來愛才緩緩回應;而是她怕他抓住她的弱點,再拿樺沅科技要挾。
"我從沒想過那方面的事。"她聽見自己回答。
張新荷熱心的說:"你實在應該好好想想。"
"有沒有感情已經不是那麼要緊了。"她心灰意冷地道。
"為什麼?"
"我們……緣分盡了。"官夜仙淡然視之。
"這或許是你單方面悲觀的想法。"甘賞賢可不是這樣告訴她的,他甚至信誓旦旦的說,若沒有安妮復活事件,練洛崖和夜仙肯定好事近了。
"我有權利樂觀嗎?"
"你問過他準備把你放在什麼位置?"
"沒有,我知道他會怎麼回答我。"她有自知之明。
"他可能想……娶你。"官夜仙訕笑。"這是最不可能的答案,他只想要我做他的情婦。"不是嗎?他找她哪一回不是要她交出她的身體,在她身上標示他的所有權。
***
"喂!甘賞賢,你給我出來!"張新荷朝話筒大吼。
(你在哪裡?)甘賞賢訝然問。
"在你們練氏集團一樓人行道上。"她持續大吼。
(十分鐘,馬上下來。)
"不行,我限你兩分鐘,否則我立刻衝上去向你的同事指控你始亂終棄。"張新荷威脅道。
(OK!OK!姑奶奶,我跑下去總可以了吧!)電話收了線,她沾沾自喜狂笑,這個新好男人脾氣好像不錯。
氣喘吁吁的甘賞賢飛奔而至。"扣掉坐電梯的時間,我只用了三十秒!你決定答應幫我們的忙了嗎?"
"不用高興太早,看你眉飛色舞的樣子,不認識你們的人會以為你們的條件很差,到處隨便拉女人。"她潑他冷水地道。
"你不是來報喜的?那你來做什麼?"他雙手扠腰地問。
"我來興師問罪。"她沒頭沒腦地道。
"興什麼師?問什麼罪?"他看了看懷錶."我每一分鐘可以替練氏賺一百萬,麻煩你有話快說,我的時間寶貴。"
"哦……原來浪費你的時間,我可以讓練氏變窮是嗎?那我偏要慢慢說。"
"你不用上學嗎?在這裡瞎說,浪費青春、生命。"他又看了看懷錶."你好囉唆,工作時的你一點也不溫柔。"她抱怨。
甘賞賢聳聳肩。"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溫柔,是你會錯意。"
"那也該怪你表錯情。"她邁開步子要往大樓走去。
"你要去哪?"他追著問。
"我見你們老闆去。"
"你瘋了我老闆不在公司。"他拉起她的手。
"他去哪裡了?"
"你找他作啥?"
"問他一些事情。"她想甩開他的手。
"問什麼事?問我也一樣。"她上下打量他。"問你?你知道什麼?"他拉著她往大樓外走,甩掉保全人員詢問的目光。
"問吧!想知道什麼?"他鬆開她的手。
"我想問你,練洛崖到底是什麼心態?想腳踏兩條船嗎?還是計劃享齊人之福?"她不友善的問。
"你這兩個假設基本上彈的是同一個調。"他爬了爬頭髮。
"練洛崖到底是何居心?"她輕吼。
"能不能不要在這裡吼?大家會很難看。"他指了指四周駐足的路人。
她不在乎地道:"我沒所謂,反正沒人認識我,倒是你……恐怕要顧一下老臉。"他露出個"你行行好"的無奈表情。
她想了想。"好吧!放你一馬,你想讓我在哪裡吼?"他努了努嘴,張新荷往後看。
***
一向不願插手管兄長婚事的練洛冰為了對安妮的承諾,她破天荒的開了金口。
"哥哥,我喜歡安妮姊姊做我的嫂嫂。"她開門見山。
練洛崖不期然練洛冰會這樣表態。"你和安妮見過面了?"藉由輪椅的滑動,她趨向練洛崖坐的書桌旁。
"安妮姊姊那天來綠天深處,哭得好傷心呢!"
"她哭什麼?"他抬眼看著練洛冰。
"她說你不要她了,大哥,你真的不要她了嗎?"
"我和安妮的事,你不要管。"練洛崖煩悶地道。
練洛冰沒想到哥哥會這樣答,心裡嘀咕了一下,看來那個叫官夜仙的女孩在哥哥心目中佔了不輕的份量,否則哥哥不曾對她說過帶硬氣的重話,怎會今天破了例。
這使她對官夜仙起了微妙的反感。
她一直在哥哥心頭是鰲頭的位置,不容任何人壞了這個份量。
"哥哥,我覺得你要娶的妻子對我而言太重要了,若她不能和我好好相處,我想我以後的日子一定會很可憐。"她開始用哀兵政策。
"不會有這種可能發生。"練洛崖保證道。
"誰說不會的!那回住我們家的那個官大小姐……"她故作欲言又止貌。
"她怎麼樣?"練洛崖試圖不加入任何情緒問道。
"她和我就是處不來。"洛冰委屈地道。
"哦-"他拉長了尾音。"可能你還不瞭解她,和她不熟才會如此。"
"我對她一清二楚怎會不瞭解她子杭和我到日本旅行的路上,嘴裡說的聊的全是她,我不想聽還不行咧!"她嘟著嘴,可憐兮兮地說。
"子杭和夜仙是青梅竹馬一塊長大的好朋友,你不要多心。"練洛崖離開椅子走向她的輪椅,推著她往外走。"這裡是書堆,很容易給人壓迫感,到外頭散散步,大哥好久沒推你到院子裡走走了。"洛冰犯著嘀咕的心裡並沒有因為哥哥的好言安撫而平復,反而燒得更熾烈。
"安妮姊姊好可憐。"她又兜回老話題。
"有很多事不是你能瞭解的。"他不想再談下去,洛冰不知道他和夜仙之間情根已種得很深,他不願在洛冰面前剖析太多。
"你一定很氣安妮姊姊背叛你對不對?"
"你不要過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練洛崖又加重了語氣。
練洛冰很少踢到這樣的鐵板,尤其自從腳傷之後,哥哥對她只有呵護、沒有一句責難。
"哥哥變了。"她嘟噥。
"說什麼孩子氣的話。"他放軟聲音。
"你以前都會聽我的意見……現在變了。"聲音裡有著明顯的委屈。
練洛崖摸了摸練洛冰的發微笑。"不要鑽牛角尖。"
***
官夜仙彷彿又回到少女時期靜默、羞澀的那個她,在夢裡。約莫過了長長的一道時光長河,夢裡的她帶著淡淡的憂愁……面對瘋狂失控的練洛崖。
他揭掉了她的堅強,只剩下一個任人宰割、只有脆弱的無助女孩,在毫無防備之下任他攻城掠地……
她驚醒,嚇了一身冷汗。
彷若夢中的魔咒過了午夜就被解除一般,淚水大滴大滴地落下她的雙頰。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
愛恨交織的感覺,就像忽而在天堂、忽而在地獄,這就是她最近常常又苦又悲的情緒和愁絲不斷的根源?
不!他逼死了她的父親,她實在沒有精力接納自己的仇人成為她的終生伴侶。
思念就好像春雨一樣綿綿,在心湖、在腦海,讓人揪著心痛。
另一個同樣被思念所弄得極苦的人也不好受。
躺在床上,卻無睡意,愧疚之心鞭笞著他,還有那些欲語還休的愛潮情衷。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開了門,立在門外的竟然是安妮。
見是她,他沒有好臉色。"誰讓你進門的?"安妮敏感的感受到練洛崖的冷淡,三年後,她終於嘗到失去恩寵的滋味了,這樣的難堪教她情何以堪。
"我記得你以前很歡迎我的。"她吃味地道。
"是你太健忘了還是我的記憶力太好?"他面無表情地問。
"你不該這麼容易就忘了舊情。"她把心一橫。
他冷哼、口氣尖刻起來:"我對你問心無愧。"說完這話,他往房門外走,下樓來到客廳。
跟上來的安妮,自知大勢已去。"你不可能再愛我了是嗎?"練洛崖神色凝住,深沉的眼定定瞅著她。"你有什麼值得我愛的?"她心生一計,不如用哀兵政策。"我很愛你,不知道這個理由夠不夠有力?"他撇起嘴。"愛我的女人多如地中海的魚。"她垂下眼。"我是最特別的。"
"你走吧!現在很晚了,我叫司機送你回去。"
"我要你送我,拜託!就最後一次……"她哀求道。
他瞇起眼。"希望你說到做到,不要再來煩我,還有,更不要再找洛冰做說客,沒有用的。"他淡道,踅身拿了車鑰匙。
車子開得很快,像箭一樣。
"什麼時候回美國?"他問。
"過一陣子。"心底壓著一股悶氣。
"你現在還住布蘭妮家嗎?"
"不住了,我現在住晶華酒店。"
"喜歡住酒店?"他隨便問。
"不是!我和布蘭妮有點不愉快。"她聲細如蚊地道。
他看了她一眼。"稀奇了,你們是姊妹淘,怎會翻臉像翻書一樣?"
"她一直對我冷嘲熱諷,我受不了。"
"布蘭妮一向懂得人情世故,怎會用冷嘲熱諷那一套?"
"她嫉妒我。"安妮的手指摸向他的褲襠。
他一驚,方向盤打滑了一下,很快穩住,空出一隻手制止她的騷擾。
"別逼我把你丟下車。"他冷冷地道。
她的手又要上來,他粗魯的握住她的手,將車停靠在路邊,雙手扣住她的肩膀。"我忍夠了你!"
"我愛你。"她花癡似的喃語。
"是你先背棄了我們的誓言。"他鷙冷的表情瞬也不瞬地逼視她。"我不愛你。"
"你變心了是嗎?"她側頭望住他,語意纏綿地道。
"是你的變心讓我心寒,更推波助瀾我愛夜仙的心。"他幽幽地道。
"官夜仙。"她用外國口音的中文念官夜仙的名。
"是的,一個可憐的孤女,卻被我無情的用來洩恨。"他惡狠狠地道。
安妮望著他英俊的面容,情不自禁的覆上自己的唇。
他使出蠻力推開她,抬手用手背擦了擦沾有她唇痕的嘴,態度明顯的劃清界線。
安妮被他的舉動所震撼,傷心欲絕的痛哭。"我不是有心的,那一年在梵諦崗,我被那個男人的花言巧語所迷惑;而你,又忙著海外市場的拓展,我寂寞,才會被那個人有機可乘……"淚意的話仍清楚至極。
練洛崖大笑,為她的託詞。
"好一個動人的藉口。"他痛心道。
"為什麼不能原諒我?你說你愛我啊!為什麼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她撲向他,倒臥入懷。
"我連自己都無法原諒,根本沒有資格談論原不原諒你。"直覺的,他想到自身對夜仙的蠻橫霸道。
他扳起她的身子,剴切地道:"我自己的生活已經是一團亂了,沒有多餘的心緒處理你的心理重建問題。"
"心理重建"她苦笑。"現在我的問題變成了心理重建的問題我不如死了算了。"說完話後,她從衣袋裡掏出一把暗藏的蝴蝶刀,開了車門,奔上人行道,不顧皮肉疼痛的往手腕動脈猛畫……
練洛崖衝向前去,奪下她手上的刀,激動地吼:"用這種方法傷害自己是最愚蠢的!"銳利刀鋒劃過的刀痕成了觸目驚心的血痕,血順著地心引力往下墜。
"你既然已經不愛我,還為我心疼什麼?"她一逕哭喊。
這一幕,流滿血、淚和控訴的激越,無巧不成書地讓因思念練洛崖至深的官夜仙親睹。
她住在晶華酒店附近,輾轉無眠,想到夜色裡透透氣,不料命運之神竟然待她如此……
她隱身在黑夜裡,台北的夜晚除了霓虹之外,夜生活的現代人反倒成了她不那麼突兀存在的依憑。
她如行屍走肉般地走回住處,心在滴血。
那個哭喊著練洛崖無情的女人是誰?
那個為練洛崖自傷身體髮膚的女人是誰?
***
"鬧了一個晚上,後來呢?"甘賞賢問。
"我剛從醫院回來,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今天早上的報紙有寫。"甘賞賢攤開他正在看的報紙。
練洛崖微蹙眉。"哪家無聊的報社記者?"
"也怪不得人家,你是堂堂上市公司的大老闆,安妮又是美國國會議員的獨女,大半夜在街上演出自殺記,能不被注目嗎?"甘賞賢秉公道。
"替我發個新聞稿作回應。"練洛崖丟開報紙。
"喬安的調查報告出爐了,他先給了我口頭報告,那個在梵諦崗被人姦殺的女孩叫朱莉,喬安找來法醫弟弟做了去氧核醣核酸的檢驗,確定了她的身份,女孩的父母說朱莉失蹤三年多,音訊全無,他們早已有最壞的打算,沒想到真的遭受不測。"練洛崖凝重。"我太粗心了,當年忘了做DNA檢驗。"
"安妮的父母早已知道安妮沒有死,他們為了安妮也沒有說破,讓你一直活在錯誤的訊息裡。"聽到此,練洛崖詛咒著,拳頭重重往桌面落下。"可惡!竟敢耍我。"
"你準備怎麼面對夜仙?"甘賞賢重視的是這部分。
最難堪的就在這裡,他該如何面對官夜仙。
見練洛崖不語,甘賞賢主動獻計:"你要不要借力使力?"練洛崖擺了擺手。"我自己處理,我不想讓事情複雜化。"
"報紙登的內容這麼搧動人心,你想夜仙會看不見嗎?看了之後作何感想?如果你直接硬碰硬恐怕不是最理想的辦法。"練洛崖頭皮發痛,甘賞賢愈是分析他愈心煩。
想當然耳,官夜仙目睹了報載的內容後情緒是怎樣的翻騰,她哭了一夜,不曾有過的痛苦,千百萬個細胞被愁緒所啃囓,弓著的身體沒有一絲人氣。
門鈴聲十萬火急地響著,她沒有任何情緒招呼客人,門外的人倒是十分有耐心。
一陣寂靜後,她聽見開鎖的聲音。
"夜仙,你嚇死我們了!"張新荷率先衝了進來,朝身後跟進的甘賞賢催促:"你快把你的故事說出來啊!"
"這樣沒頭沒腦的叫我怎麼切入?"甘賞賢喊道。
"你不是標榜溝通技巧一流嗎?"張新荷當場給他難堪。
甘賞賢顧不得他和官夜仙並不熟,坐在床沿,開口說著無可奈何的悲劇……
二十分鐘過去,故事說完了,官夜仙一動也不動地蜷縮著,帶淚痕的雙眸看不出心裡的秘密。
"你要原諒洛崖,他肩上背了許多包袱,他自己心裡也很苦,他不敢面對你,就是因為愛你太深,深到怕你的恨意。"甘賞賢頓了頓,歎了口氣再往下說:"就拿洛冰來說吧!洛冰十一歲那一年想學大人騎馬,偷偷騎了家裡的牝馬,小小年紀哪裡能駕馭馬匹,再加上那一年洛冰實在是運氣很不好,倒楣透了,洛崖的同學正巧在馬場放沖天炮,馬兒受到驚嚇,摔壞了洛冰的腿。從那一天開始,洛冰成了洛崖的責任,這是天意,又該向誰去喊冤呢?"
"你會不會勸人啊?怎麼夜仙一點反應也沒有?"張新荷不耐煩的吼道。
"該說的話我全說完了,我想我們應該讓夜仙好好靜一靜。"甘賞賢起身。
"什麼!你講完故事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啦?"張新荷不滿地嚷道,實在太不負責任了。
甘賞賢拉著張新荷的手,往門外走。
張新荷一觸到他溫暖的手掌,立刻乖得像小綿羊。
"送你到學校去。"他說。
"我們放夜仙一個人獨處會不會出人命啊?"
"我想夜仙對洛崖並沒有死心,你是女人,難道看不出來嗎?"
"你說……他們大有可為?"她傾身問。
"看造化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0:09
第九章
寧願不要清醒,也許就不會有痛苦。
死亡並不是真愛的歸途,舊時的回憶,透視靈魂的風霜。
剎那間擺弄姿態。
殘雲捲起,迷亂的情衷。
懷著一顆支離破碎的心,她決定離開台北。心痛著,原來他真的傷她好深,深……不見底。
想到銀行辦理結匯,洛崖的聲音突地乍現在上方。
"你瘦了很多。"他走在她正後方。
她停住腳步讓他越過她。"別不說話……"他急了。
官夜仙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
他心痛地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她茫茫然地抬起頭。"我恨你。"使出全身的力量,說完話後試圖越過他。
他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抓住她的前臂,阻攔她的去路。"我知道你恨我。"他仔細端詳她含恨的表情。
她瞪視她。"放手!"
"不想聽我解釋?"他作態笑著問。
"已經有人替你解釋過了。"他想到賞賢。"安妮只是……"她摀住耳朵。"我不想聽。"狹窄的樓梯口實在不適合溝通。"我們換個地方,我可以說明。"她拾級飛奔而下,他的速度比她更快,既然不能好好講道理,他只得暫時做莽夫,將她扛在肩上,丟進他的林寶堅尼後座。
"所有的門全上了鎖,除非我讓你走,否則你的掙扎只是徒然。"他發動引擎。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力持鎮定。
"綠天深處,你熟悉的地方。"他調笑道。
"沒有用的,我恨你,你留我只是留我的軀殼,我的靈魂是自由的。"她幽幽地道。
"你成功了。"他突然說。
"呃?"她不懂他沒頭沒腦的話。
"我們的遊戲約定,你忘了?"他提醒她。
她當然沒有忘,要不是那個遊戲,她不會陷入這麼深的情網而無法自拔。
"你贏了!"他又說了一次。
她沉默,任憑心跳加速,他想說什麼?他以為可以改變些什麼嗎?
"我愛上了你。"他低沉地表態。
她整個人無助地靠在椅背上,彷彿一記響雷,劈裂了她的心湖。
"可是……我……不……愛……你。"她一字一字緩慢清楚地道。
煞車聲嘎然乍起,她在車廂內踉蹌了幾下。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強硬,不能軟化。
沉默的他不看她只看前方,熙攘的人群像臨時演員般走動著。
冷若冰霜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後響起:"果然,我等到的是一個殘忍的事實。"她哭了,頰上早已流了一片冰涼的淚水。
"我的父親被你逼死,我父親的事業幾乎毀在你手上。本來,我以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情的創傷太深,所以我讓你將所有不近情理的報復行動合法化、合理化,結果沒想到加害者成了被害人、苦主變劊子手。"她的控訴句句血淚,這樣的男人值得她愛嗎?
他的聲音裡有異樣的濃稠,化不開的淒涼:"你說的對,你之所以會有今天家破人亡的局面,全是因為我,我剝奪了你的幸福。"她閉上眼,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往下墜……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他掄起拳頭,重重擊了一下方向盤,不捨又難捨。
"單向的愛不會有幸福可言,你應該很清楚該怎麼做。"
"我會放你走。"他妥協道。
她沒想到他會這麼乾脆,難道他才說過愛她的話是謊話?
***
"你好像吸了鴉片上癮一樣。"甘賞賢走進綠天深處的暖房,找到了獨處的練洛崖,拍了拍他的肩頭道。
"你看這兒的杜鵑全開花了。"洛崖說。
"記得當時你在綠天深處蓋暖房時,有個工人不小心差點把暖房半成品給燒了。"練洛崖想起那段往事。"我那時還發了一頓脾氣。"
"差點把工人嚇得屁滾尿流。"
"安妮現在還愛杜鵑嗎?"甘賞賢走向一株桃紅杜鵑。
"不知道,或許她根本忘了她愛過杜鵑。"
"她早上又到公司來鬧了一下,後來我告訴她你今天請假,她才罷休。"
"她已經不是什麼大問題了。"練洛崖輕歎。
"安妮實在不夠聰明,笑死人了,你怎麼可能會原諒她?水性楊花的女人。"他啐了一句。
練洛崖看向甘賞賢的背影,緩緩地道:"我原諒她了。"
"什麼"甘賞賢轉身,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不愛一個人不是她的錯,她有權選擇她愛的人,是我自己太愚蠢,自以為是,才會弄成這步田地,你說的對,我處理某些事件過於感情用事。"
"看來官夜仙給了你很大的領悟。"甘賞賢嘴角勾起一抹笑,能看到好友有這樣的體認也是喜事一樁。
"安妮的事我想請你全權處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盡早把她請出台灣。"
"這不是難事,經過這些事,她應該已經死心了。"除非安妮是花癡."還有,我想知道官納沅自殺的真正動機,這當中一定有古怪。"
"你的夜仙呢?聽她的朋友新荷說,她近日內會離開台灣,你到底準備怎樣?"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他快看不下去了。
練洛崖的表情莫測高深,"我必須先知道真相,才能決定我下一步該怎麼做。"
"你不先留人?"賞賢瞠目結舌。
練洛崖搖頭。"留不住心,留人有何用?"
"她的心明明掛在你身上啊!"
"今非昔比,她現在恨透了我。"練洛崖苦澀一笑,他不怪她,因為他知道自己有多可惡。
"也許你是對的,如果夜仙的父親是清白的,他為什麼不為自己辯解?任由你予取予求,甚至連命都賠上去?"在某種好奇心的驅使下,這個謎底他們都很想知道。
兩人談興正濃,暖房外傳來迭沓的腳步聲。
"練先生,快來啊!"管家太太大吼道。
甘賞賢衝過去開了暖房的門。
"什麼事?"
"不得了呀!練小姐和彭先生打起來了。"管家太太急急地道。
兩人趕到事發現場時,聽見彭子杭大聲咆哮:"你這個大騙子!自私自利只為自己。"
"我就是自私自利怎樣"練洛冰大聲回應。
練洛崖和甘賞賢看到眼前的一幕,差點忘了呼吸,因為實在太震撼了,一個幾年來他們認為並且相信的遺憾,原來不是那回事。
練洛冰的腿並沒有殘廢,她依然能站能走。
彭子杭使出蠻力摑了練洛冰兩巴掌,左右開攻。"你為什麼這麼做?"練洛冰哪肯善罷干休、白白讓彭子杭揮掌?掄起拳頭往他胸膛心臟處猛搥。"你幹嘛打人?"粉拳如雨下。
先恢復神智的練洛崖,衝向兩個失控的激進份子,分開他們。"住手,誰也不許再動手了。"甘賞賢也過來幫忙拉住彭子杭,練洛冰在停手之前狠狠地踢了彭子杭的下體,弄得他哇哇喊痛。
"練洛崖,你自己看看你的好妹妹、可憐的妹妹,這幾年來只會爛用我的同情,把我騙得團團轉,我懷疑你們全是共犯!"彭子杭得理不饒人指著練洛冰的鼻子破口咒罵。
"彭子杭,你別冤枉好人,我們也是現在才知道的。"甘賞賢扣住彭子杭的肩頭大聲斥責。
"狗屎!我才不相信你們!"子杭詛咒罵道。
"嘴巴乾淨點!你再冤枉好人小心吃我的拳頭。"甘賞賢威脅道。
"你們這些偽君子,只會落井下石,對我是如此,對夜仙更是如此。"他氣憤難消。
"你才是小人哩!趁我在洗澡時溜進我的房間,大色狼!"練洛冰反擊道。
"對不起!練小姐,我對你的裸體一點興趣也沒有,我進來是為了要找我的『小咪』,何況我先敲了你的房門,沒想到竟然看到你的寶貝輪椅道具放在床邊,實在太可笑了!"彭子杭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個女騙子騙了他的感情,要不是礙於擔心她受不了失戀的打擊,好幾次他幾乎要革命,拋開一切,活得自在。
一旁的練洛崖冷靜地道:"你們都先出去,我有些事情必須先弄清楚。"
"要是你們今天不還我一個公道來,我不會善罷干休的。"彭子杭放話道。
甘賞賢拉著彭子杭的手臂往外走。"先去找你的小咪,洛崖會給你一個交代。"
***
彭子杭、甘賞賢走後,練洛冰放下方才高張的氣焰,撲倒在床上放聲大哭。
"哭什麼!抬頭看著我。"練洛崖不急不徐道。
練洛冰知道哥哥的命令不能違逆,乖乖抬起頭。
"你有什麼事要澄清的?"練洛崖冷冷地問。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你有了女朋友就不喜歡我了,我才裝殘廢騙你們。"
"有多久了?"他追問。
"你和安妮姊姊快要訂婚的時候,英國的大嘴醫生把我醫好了,我的腿其實那個時候已經慢慢有知覺,可以走幾步,我故意不讓你們知道,只利用晚上的時間躲在自己房裡練習。"練洛冰可憐兮兮地述說。
練洛崖聽完,只有哭笑不得,他應該高興才對,卻堆不出燦爛的朗笑。
曾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安妮、洛冰,全沒有對他說實話。
"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這個妹妹了?"這是她最怕的事。
"你在乎我這個做哥哥的嗎?"他反問。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當然在乎囉!"她低下頭。
"可是你做出來的事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我知道錯了。"
"你是我妹妹,我會原諒你,可子杭那裡你要自己取得他的諒解,剛才你的態度太壞。"
"是他先打人的。"練洛冰不服氣道。
"你騙了他,他怎麼可能沒有脾氣?"他試著講道理,洛冰嬌縱慣了,要導正並不容易。
"我只是騙他,又沒有害他。"
"你要學著體會別人的感受,不要凡事只想到自己。"
"子杭根本不愛我,他總是敷衍我。"練洛冰抱怨。
"這是一直存在的事實,你長大了,要試著自己去處理。"練洛崖也在學習讓妹妹單飛,不要事事替她扛,現下知道她的腿完全好了,他更是要注意適時地讓洛冰瞭解責任和做人的義務。
"既然讓你們發現了我的秘密,我也輕鬆多了,不然,一直煩惱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讓你們自然發現。我也可以開始好好計劃再進學校唸書,交些新朋友。"
"很好。"他點點頭。
"或許,我並不是真正很愛子杭;或許我可以找到真正愛我的人。"她喃語。
"你現在必須先去向子杭好好的道歉,記住,態度要誠懇,做錯事的人是你。"另一方面,像困獸似的彭子杭,繞著二樓起居室踱著方步。
"你靜一靜好不好?"甘賞賢嚷道。"我的頭都昏了。"
"我是受害者,靜不下來。"
"我們都是受害者,受到驚嚇的程度不下於你。"
"你知道我犧牲了什麼嗎?"彭子杭嚴肅道。
"自尊,不過是自尊有損嘛!放心好了,我們又不會笑你,你別再一副哭喪著臉的樣子。"
"不只是自尊,我還犧牲了和夜仙之間的感情。"彭子杭提高分貝道。
"夜仙是洛崖的女人,和你有什麼關係?"
"夜仙本來是我的。"彭子杭拍了拍胸脯。
"你癡人說夢吧!夜仙愛的人是洛崖,充其量你只是單戀吧!"甘賞賢直率地道。
"你胡說!"彭子杭開始反彈。
彭子杭忿忿然地離開了綠天深處。
***
夕陽在天邊染畫成一片澄金色,一行行的季雁成人字形飛翔。
"下課了?"甘賞賢的車子就停在校門口。
"幹嘛"張新荷口氣不佳地吼道。
"想請你轉達消息。"他笑著道。
"又來了,你自己不會找當事人說去?"她往反方向走。
他跟著她的步伐。"我和夜仙不是很熟,由你轉話比較好。"兩人很快並肩而行。
"我和夜仙一會兒會到附近的麵攤吃晚餐,有興趣的話可以加入。"她撩起一綹發尾道。
"好啊!我請你們上西餐廳吃牛排,在麵攤邊吃邊講氣氛不對。"
"誰要你長篇大論來著?"
"我是怕我說完話後夜仙有話要問我。"甘賞賢自告奮勇來當說客。
"如果你又想來做和事佬,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功夫了。"張新荷擺了擺手。
"為什麼?"
"現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夜仙最近一直在準備出國進修的事,沒有閒情管兒女情長啦!"
"這樣子……她有說什麼時候成行嗎?"他得盡快通知洛崖,否則以後兩人相隔兩地離久情疏,什麼愛呀情呀,全會變成泡沫。
"大概是明天吧!待會兒你可以自己問她。"
"你幫忙勸勸她不要急著走嘛!"
"我可不行!這種事不好勸,也勸不動。"不行,甘賞賢決定在最快的時間內讓練洛崖知道,他看了看腕錶,洛崖應該還在候機室。
"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
"喂!你不是要請我們吃牛排的嗎?"張新荷朝甘賞賢的背影呼了一口氣。"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她當然不知道甘賞賢急如星火的原因。
他趕到機場時練洛崖正好要往候機室走。
"怎麼?你也陪我到加拿大嗎?"練洛崖問。
"我剛剛得到消息,夜仙明天起程到荷蘭去唸書,你趕快想辦法把她留下來。"甘賞賢氣喘吁吁地道。
練洛崖黯下眼。"我留不住她。"
"你沒有試著留怎會知道留不住她?"
"她親口告訴我,對我沒有男女之間的用情。"甘賞賢搖頭。"她騙你的。"練洛崖一愣,隨即恢復正常。"她有理由恨我,你忘了是我逼死她父親的。"
"這件事還有許多疑點待澄清,你應該先把她留下來。"甘賞賢說。
"不!我應該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談其他,這樣我和夜仙之間才不會隔著一道牆,永遠有心結。"他看到的是未來,他不想在他們有可能長相廝守的過程裡,因為這件事投下不確定的變數。
他想,在他努力贏得夜仙的愛的同時,他要給她一個合情合理的交代。
"萬一,我是說萬一,她到了異鄉,有了心上人怎麼辦?"人在外地,心思特別寂寥脆弱,這不是杞人憂天,他看過許多例子。
洛崖沉默了好半晌說:"我會把她搶回來。"
"何必冒將來要大費周章的險?"
"這是有必要的堅持,我相信我的決定對我們兩個人都好。"他寧願忍受暫時的相思苦,換一輩子的心安理得。
見練洛崖這麼堅持,甘賞賢只得閉嘴不再勸說。
***
布蘭妮於安妮回美國後的某天,在荷蘭的花卉外銷市場巧遇初到荷蘭的官夜仙。
"官夜仙。"她叫著。
官夜仙手捧一把鬱金香,轉身盯住眼前對她笑著的東方人。
"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知道你。"布蘭妮道。
"我不是公眾人物,你怎會知道我?"
"我是洛崖和安妮共同的朋友,有許多共同的回憶。"
"安妮?"夜仙對這個名字很有印象。
"就是前陣子上了報紙鬧得天翻地覆的白人美女。"布蘭妮試圖勾起官夜仙的記憶。
官夜仙懷著戒心看著對方。
"我請你喝杯咖啡,我們來聊聊洛崖。"布蘭妮臉上溢滿充足的笑表達她的友善。
"我不想提練洛崖的事,我們已沒有任何關係。"官夜仙婉拒,捧著手中的鮮花往前走。
不提練洛崖,他卻一直活在她的心裡,始終都在。
她離開台北,他可有不捨?她還記得他說他愛她,是真的嗎?
可她的意志太脆弱,無法容下他是她殺父仇人的事實,雖然他並不是拿刀下手的那個人。
自她來荷蘭後,他們之間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愈離愈遠,除了從新荷信裡和電話中傳來的零星消息,她甚至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忙些什麼。
她只知道樺沅科技的生意蒸蒸日上,每個月給她的損益表已從崩盤式的虧損至如今的大幅度成長。
他確是有心經營他父親留下來的事業,或許也是出於彌補的心態吧!
"安妮已經出局了,你為什麼不能重新接受洛崖?"布蘭妮不死心的跟著她。
"你是洛崖的朋友,何必多此一舉來問我?"布蘭妮被問得尷尬一笑。
"老實說我和洛崖並不熟。"官夜仙攔了計程車將布蘭妮遠遠地拋在身後。
布蘭妮站在路旁怔忡了一下,正考慮是否也要攔車追上去,隨後作罷。
這一趟歐洲回國之旅,她除了散心、思考和安妮友情的存續問題之外,還能巧遇練洛崖的意中人也是一大收穫,她想她回到台灣可有名目與練洛崖見面了。
她可以和他談官夜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0:44
第十章
愛情的妥協不是軟弱,在真愛面前可以讓步,這是為你,我的心肝兒。
昨日的秋嵐是幻影,早上新雨後,會看見最後的曙光。
半年過去。
官夜仙正在荷蘭的一所植物專業學院進修,頗有心得。
在這裡,她交了幾個荷蘭青年朋友,他們都很熱情有禮,一如他們的民族特性。
假日,偶爾她會和他們一塊出遊,徜徉大自然,因為都是年輕人,氣氛特別活潑青春。可能是大家都有共同的興趣,所以特別談得來,相處起來特別投機。
某日,他們邀官夜仙這個東方女子到荷蘭鄉間作一些植物的田野調查。
這是一個有趣但辛苦的工作,如果對植物沒有真正的興趣,很快就會打退堂鼓。
這個田野調查的工作必須有耐心和體力,因為它曠日廢時,不是幾天就會有結果的,往往因為研究工作的推行他們必須沒日沒夜的工作。
這日,她回到家已是接近午夜十二點。
她洗完澡,對身上的疲憊起了一點作用,正要睡時,房間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喂?找哪位?"她很少有這麼晚的電話。
(夜仙?)電話那頭傳來久違半年多的聲音。
一時心跳加速不知如何應付。
(夜仙?)對方又叫了一聲她的名。
"我是。"她力持鎮定地回答。
(我在你家門外。)他簡潔有力的說。
"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不方便見你。"她直接拒絕他。
(你不開門,我自己也會有辦法進去。)他霸道地道。
然後,她妥協了。
看見他的一剎那,所有遠離許久卻傷感的情緒忽然在她心底發酵起來。
"你很晚才回來,我在街角咖啡館看見一個男人送你回來,本來我一直掙扎著要不要現身打亂你現有的生活。"他歛起眼,目光冷下來,"結果感情戰勝理智,想見你的情緒濃得化不開。"她抖了一下,她承受不住這樣深情的告白。
"那個男人是誰?"他問。
"只是個普通同學。"她不想騙他。
他的表情明顯的變輕鬆了些,拉了拉領帶,很自然地丟在椅背上。
他環顧套房四周,"這不像富家女會住的地方。"
"我不是富家女。"她淡然地道。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她。"你是,沒有人有資格剝奪你的這項權利。你看過每個月樺沅科技的損益表,你應該很清楚我有多賣力。"她不畏地迎上他的目光。"我知道你很賣力。"
"但是你卻不領情,為什麼?"他打量她,好像在研究她。
"我沒有不領情,只是我一個人實在也用不了那麼多。"
"很好,簡約也是一種美德。"他微笑。
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放鬆見到他後帶來的壓力。
"布蘭妮告訴我她在荷蘭見過你。"他說。
她想起那個自稱是練洛崖和安妮朋友的女人。"她說她是你的朋友。"
"正確說來她是安妮的朋友。安妮,你應該不陌生。"他拉住她的手,坐在床沿,好像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天大的仇恨。
"我是從報紙新聞上認識她的。"
"她閃電結婚了,回到美國不過一個月就結婚了。"她一愣,不敢置信,婚姻是兒戲嗎?
"像她那樣身分背景的女人不愁沒有人娶。"他頓了頓。"至於嫁得幸福不幸福也得靠七分運氣。"
"你不難過嗎?"她看不出他的情緒。
"我為什麼要難過?"
"你那麼愛她。"他的嘴勾起一抹令人玩味的笑。"那是三、四年前的事,重逢之後再也沒有可以愛的特質,也失去了想愛的慾望,人的感情就是這麼奇妙。"
"變的動機是什麼?男人都不念舊嗎?"
"我和安妮之間的感情很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得清的。或許是因為終於看清她人格裡最糟的特質吧!"
"這是喜新厭舊嗎?"她調侃似地問。
他撇嘴。"我確實有了新歡,但我和安妮之間不是單純的這個問題,她背叛我、欺騙我,將人格最劣根的一部分表露無遺,我沒有辦法再愛她了。"好像是保證似的,他等於在她的面前繳了械。
他見她不語,接著道:"因為我愛上另一個渾身擁有美好特質的女人。"眸子閃都不閃,她說:"你不可能愛上一個令你倒足胃口的人。"他挑起眉,取笑她:"這麼記仇?"她垂下眼。
說完話後他托起她的下顎,壓下唇,在她的唇上逗留、摩挲。
也許是動情了,她開始有反應,細緻溫柔的回吻他,這鼓舞了他……
黝黑的銅色肌膚泌出汗洙,滴在她雪白的胴體上。
***
翌日早晨一醒來,他吻著她的香肩。"昨晚我表現得太粗魯不夠紳士。"她避開他的吻。
"生氣了?"他知道她又退縮了。
"沒有,如果氣也是氣我自己。"她自嘲道。
"我太久沒做愛,所以有點粗暴,弄痛你了,很抱歉。"他起身套上長褲。
"我想靜靜。"她說。
沉默半晌,他粗嘎地低語:"你又變回那個恨我的官夜仙了是嗎?"她咬著下唇,星燦般的眸子緊閉著。"不要逼我。"
"是你把我逼到絕境!你總有本事讓我嘗摔下懸崖的滋味。"他咬牙道。
滾燙的淚滑下她的頰。
"我會給你時間,我應該更沉住氣的,不該現在來找你;我應該等到真相出來時再來向你示愛。"說完話後,她聽見開門和關門的聲音。他走了她只是一逕的哭……
她想他應該離開荷蘭了吧?因為後來的幾天他都沒再來找過她。
她不是不再愛他,而是心裡的包袱太重、太深沉。他逼死了她父親啊!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她怎能愛上仇人呢?
"你今天看起來心不在焉哦!"同學蒂美這樣問她。
"大概是昨晚沒睡好吧!"她說。
"你太用功了。"同學笑她。
"我是勤能補拙。"她微笑。
"照你這樣用功的程度,這學期拿獎學金應該沒問題。"其實她對獎學金沒有很大的興趣,她用功也是因為想藉學業轉移她的心傷。
傍晚回到住處,接到張新荷的越洋來電。
(你快回來一趟。)張新荷語氣急促地道。
"發生什麼事?"她提心弔膽問。
(你……哎呀!我一時也說不清,你回來就是了。)
"我沒有假--"
張新荷搶白:(那就請假啊!天大的事。)
"我現在正忙著田野調查報告,走不開……"
(你一定要回來一趟,很嚴重、很詭異的事。)
"到底……"
(你回來就知道了啦,和伯父的死有很大的關係。)
她收了線,百思不解,試圖再打電話問個明白,新荷的電話開始不通。
為了天大的事,為了父親的死因,她還是請假回台灣。學問有的是時間追求,父親的事比什麼都重要。
***
白日艷陽,曬得人發熱。
張新荷來接的機,帶來司機甘賞賢。
"到底是什麼事這麼神秘?"官夜仙問。
"你猜。"張新荷又賣了個關子。
官夜仙看了看坐在前座的兩人。"你們打算結婚?"張新荷哈哈大笑。"我也希望,不過不是。"甘賞賢清了清喉嚨,看了一眼張新荷。
"那到底是什麼?"
"一會兒你到綠天深處就知道了。"張新荷說。
"我不要去綠天深處。"她不想見到他。
"可是你想知道的真相在綠天深處,不去不行。"
"那裡會有什麼真相?"
"你要有心理準備,你不一定能馬上接受。"
"有什麼天大的事我會不能接受的?"張新荷欲言又止,甘賞賢使了使眼色。"不要現在多嘴。"張新荷抿了抿嘴。"我知道啦!"
"我看你就要說出口了。"
"我盡量忍了,你不知道有多痛苦。"張新荷憋得難受。
"再等三十分鐘。"官夜仙聽了兩人的對話,很不安心。"你們有話直說,否則我不會和你們去綠天深處。"
"我們載你去綠天深處見一個人,包準讓你嚇一大跳。"甘賞賢解釋道。
"看人為什麼一定要去綠天深處?"
"我想重點是見的對象,地點應該不重要吧!"甘賞賢四兩撥千金。
"那裡會讓我很不自在。"她說。
"怎麼會?你也住過那裡啊!"張新荷驚問。
"你們明知故問。"
"如果你是怕見到洛崖,我可以請他暫時迴避一下。"
"我沒有怕見誰,只是不想回到那個地方。"
"只此一次,以後,這個事情過去之後,如果你從此不想再去那裡,我們任誰也不會勉強你。"甘賞賢輕鬆道,化解緊張氣氛。
張新荷看出她的焦慮。"相信我們,我們只是覺得你有知的權利,所以不想隱瞞你。"
"你們能這樣做我很感激,不過……我不希望會有什麼意外驚喜,或是真有一個婚禮等著我?"當然這個婚禮指的是她和練洛崖的。
"這次我們真的不是籌備什麼婚禮,如果有也是今天過了之後的事。"甘賞賢又說。
"是啊,我想不久的將來或許綠天深處真會有一場世紀婚禮呢!"張新荷附議道。
官夜仙不作回應,她只想知道待會兒會有什麼等著她。
不確定的命運令她忐忑不安。
***
綠天深處和她第一次見到它時一樣,同樣是斑斕繽紛的落葉,同樣有戲水的鴛鴦。
車駛進車庫,他們由內梯上樓。
輕愁明顯地來到她的眉梢眼,她開始後悔自己考慮回來台北。
不曾預期練洛崖會否出現,當她走進大廳時,她看見了他和另個昂藏男子。
大概是知道有人進來了,兩人不約而同的轉身。
"爸爸?"她吃驚莫名。
她叫喚爸爸的男子起身走向她。"我不是你爸爸,我是你叔叔。"他說。
官夜仙不解,眨著疑惑的眼。"你不是我爸爸?"男子點點頭。"我是你父親的雙生弟弟。"雙生弟弟?叔叔?她怎會冒出一個叔叔來?"我沒有叔叔啊!"男子從上衣口袋掏出數張預備的相片遞給她。"這是我和你爸爸合照的相片,有五張,從很小的時候到十歲左右,我們常常穿同一款的衣服合照。"
"我不明白……"她一時無法接受。
"十歲時我的父母,也就是你的爺爺奶奶離婚,我們就分開了,我跟了母親,你爸爸跟了父親,就這樣我們從此沒再見面,後來更是失去了聯絡。因為我跟母親到西班牙,一直沒回過台灣。"難怪他說中文有一種奇怪的口音。
"你……到過梵諦岡?"她輕聲問。
"呃!大概四年多前,我不知道會這麼巧,從當時同游的遊客拍下的照片裡,提供了一些訊息誤導那個姦殺案的辦案方向。我只不過和一個白人美女說了幾句話,調了一會兒無傷大雅的風情。"
"相片?"她的腦袋發脹。
"是的,有其他遊客在那裡拍照留念,我和白人美女正巧成了背景,才會造成日後練先生的誤解。"真相原來是這樣一個烏龍事件。
"而我爸爸以為你真的犯了罪,所以替你頂罪。"她忽然有些明白了。
男子遺憾的笑了笑。"納沅大概覺得我是屬於那種一時糊塗的人吧!"她看著和父親輪廓完全一模一樣的男子,不知如何自處自己的紛亂情緒。
"你為什麼又會回來?"她追問。
"這位練先生把我找回來的。"他指了指練洛崖。
練洛崖銳目一湛,開口說:"我很想知道你父親自殺的真正原因,所以我著手調查這件事,本來石沉大海,後來有一天我在你父親辦公室的一本藏書裡發現了一張照片,就是你剛才看的五張相片裡的其中一張,然後有些事我突然有點明白了。"
"可爸爸從來沒和我提過有個叔叔的事。"她回想和父親相處時的蛛絲馬跡。
"這我就無法給你答案了,我也不明白納沅為什麼不告訴你這件事。"或許這已不重要,事情的原貌終於還原,她該恨誰?她依舊心裡悲傷。
然後她請甘賞賢送她回她預訂的飯店,她在台北已沒有家。她要沉澱一下,她要想一想。
甘賞賢在車上先是沉默,後實在忍不住,他說:"這是一個莫名其妙的悲劇,本來可以避免的。"
"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調整自己。"淚水已在她眼眶打轉。
"這樣的事誰也不希望發生,真的!"
"可它還是發生了,為什麼大家都要這麼衝動,不把事情弄清楚?"她忿忿然道。
"這就是造化弄人。"他歎息。
"我不能……"她說不出話來。
"至少你弄清楚真相了,洛崖一直希望找出真相……"
"那又有何不同?"她哽咽。
"看起來是沒什麼不同,但洛崖有勇氣面對已表現了他最大的誠意。"車停在飯店旁。
"你一個人,不會有問題吧?"他問。
"最壞的情況已經過去了,我不會有事的,你走吧!新荷等你送她回家呢。"
***
彭子杭知道她回台灣,透過張新荷找到她。
"你好不好?"他一見她就問。
"很好,明天我就要回荷蘭了。"
"這麼快?"他不捨。
"我回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我得回去完成學業。"她淡然的陳述,好像在講今天的天氣。
"我和練洛冰分手了。"他一直想告訴她。
"我聽新荷說了。"
"他們練家人太可惡了,把我們騙得團團轉。"他還是有氣難嚥。
她只是微笑,她已麻木了,對這些雞零狗碎式的抱怨,她不再輕易動情緒。
"洛冰會成長的,給她一點時間,她不是也回學校唸書了嗎?"
"她成不成長已經不干我的事,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的什麼想法?"
"你對練洛崖還有沒有一些想法?"他猜測不出來。
"想法?"她平板地說:"我還沒有整理出來。"
"你對他有沒有愛?"他不怕唐突地問。
提到愛這個字眼,她開始不安。"我不想談這個問題。"她拒答。
看她的反應,他明白不必再多說什麼廢話了,她該是對他有情的,哪怕只是余情也是濃烈的。
他換了話題。"你才相認的叔叔呢?不要他了嗎?"
"是親叔叔當然不會不要,親情不需要太刻意培養,這是血濃於水的感情。"
"你知道我對你的……感覺,要不是我一時不察,誤中了練家人的計,我也不會……失去你。"她看著他。"你沒有失去我,我們還是朋友啊!"
"可是……我不要只做你的朋友。"他誠懇地道。
官夜仙沉吟了一會兒,喝了一口飯店的美式咖啡。"我立場一直沒有改變過,我們的關係就是朋友。"她的堅決讓他不得不死心,他吁歎了一下。"謝謝你的誠實。"
"做我的朋友不好嗎?"她笑問。
"該怎麼形容?有點不甘心吧!我可是追求你追了好幾年,還是不得其門而入,摸不到邊。"他搔了搔腦門。
"你應該把這股熱情用在其他女孩身上,喜歡你的人沒有不動心的。"她鼓勵他,癡戀的痛苦她知道,求不得的苦她更清楚。
就像現下,她和練洛崖之間,只有靠時間來沉澱。
"明天我去送機吧!"他主動提。
"你不上班嗎?"
"請個半天假我老爸不會有意見的。"
"公司生意好不?"
"還不錯,現在練家人對我們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沒辦法,練洛冰騙了我嘛!"他露出一點得意的笑。
***
第二天,送機的人很多,獨缺練洛崖。她想,他是故意的。
"記得給我打電話或寫電子郵件啊!"叔叔提醒她。
"我會的。"她看了看大家。
這次離開和上次有如天壤之別;這次熱鬧,上次孤單。但她最最在意的人,兩次都缺席。
她不知道他準備怎麼做,那日在綠天深處碰面之後,他們未曾再見過面。
他是存心的吧!讓她胡亂猜疑,有什麼主意該讓她知道不是嗎?
她交付了她的心,身體已任他隨意擺弄、予取予求,他究竟要如何處置和她的感情?
傾心眷戀的結果就是任他殘忍踐踏嗎?
可她自己真準備好與他共偕白首了嗎?他一次一次的示愛不是全遭她拒絕了嗎?
她連自己的心意都不能掌握,如何面對他種種可能的要求呢?
或許他也聰明的意識到這一點,所以保持沉默。
是的,她的不明確、欲迎還拒才是真正的主因。他該是無所適從的吧!
揮別了張新荷、甘賞賢……她登上了另一個國度。
***
回到荷蘭,才踏出機場,遠遠就看見一輛紅色跑車停在停車坪,走下一個人。
她心跳加速,震驚的程度簡直不能用言語形容。
"不相信我會來?"他閒閒地道,順手提了她的行李。
她瞪大眼,茫然地跟著他走,他空出一隻手牽著她。
"你的飛機有點誤點。"他輕鬆自然地道。
"你……什麼時候來的?"她只能問出這句話。
"昨天,我昨天晚上到的。"他將她的手用力一握。
他們坐上紅色跑車,一切對她而言就像在作夢一樣的不真實。
"我以為……以為你不要我了。"她開始哭,心情起伏很大,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她有多在乎他愛不愛她。
"一直以來不要這段感情的人是你。"他往下說:"我愛你,從來不想隱瞞,是你讓我重拾慈悲心。"他柔情的說。
這番話完全發揮催淚的作用,他將她揉入懷裡,緊緊抱住。
"你迷亂了我的心,我發現沒有你的生命將會是一潭死水,我愛你。"他深情告白。
他愈是說得這樣情摯,她愈是哭得凶。
"別哭了!別哭了!你再哭,我可要以為你不接受我的示愛,討厭我咧!"他逗她。
她抬起迷濛淚眼情深意動的許下諾言:"別收回去,我要你的愛。"
"你呢?你愛我嗎?"他笑著問。
"我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不愛你』成為一件好難辦到的事。"這就是她的回應。
所有的仇恨就讓愛來慢慢化解吧!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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