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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林淮玉]暗夜奪情(浮世情關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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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1:58
標題:
[林淮玉]暗夜奪情(浮世情關之二)[全文完]
暗夜奪情
【浮世情關之二】作者:林淮玉
捧著外科醫生金飯碗,又即將嫁入豪門
她冷靜自持地循著生涯規劃的軌道過生活。
憑空卻冒出個瀕死的生父
和宣稱守護她25年的男人
真的又如何?她並不想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人生
哪知他竟陰魂不散、如影隨形的在她身邊出沒
還張著陰鷙雙眸、狂妄無恥地提出要他離開的條件
在她結婚前必須任他予取予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2:29
種花
林淮玉
寫作像種花,這是我最近的感觸。
有的時候,你以為你的園藝技巧很好,可偏巧老天爺不賞臉,弄了個四季紛亂,該熱時雨,該雨時旱,該暖時冷……
甭說結果了,連開花都得望穿秋水。
有的時候,你不明白自己撒下的種子姓啥名啥,可它偏偏能開出燦爛的花,然後結實纍纍,嚇傻種花的你。
一直以來很想寫一個癡心的故事,男主角從故事的開始就癡心,而且一直癡到故事的結束。
很明確的那種癡,癡到心坎兒,沒有一絲隱瞞。
也許當我在寫這個故事的潛意識裡,真正想述說的是一種社會現象,總覺得這個世界癡心的人少、妄想的人多。
寫了二十多則愛情故事,仍不斷想追尋真正感動人心的纏綿作品,每每為自己的筆拙而慚愧,最好的作品似乎永遠是下一部,唉!
一位好友正籌備開一家復合式休閒坊,結合小說、漫畫和餐飲……對我而言這會是更嚴厲的考驗,因為我的作品將面臨讀者更赤裸裸的反應,而這些反應,好友則會坦率相告,不論好壞,橫豎有個前線評比。
思及此,總不忘安慰自己,不要怕批評,有批評才會有進步;有壓力才能轉化成向上提升的力量。
是啊,好比世間事,本以為房客對房東總是牢騷滿腹;等自己做了房東,才知房東難為,而且差點對人性失望透頂。不過,轉念間幸運之神又輕敲我窗,好房客來叩我門羅!
我的新房客是位公務人員,在銀行上班,丈夫、孩子全在國外,我問她:「一個人住不會怕嗎?」
她答得妙——
「不怕,還可以三個房間輪流睡。」
我不禁肅然起敬。
其實我喜歡乾脆、守本分的房客。因為平日我忙,根本抽不出時間常常拜訪;自律性夠的房客對我而言很重要。我討厭麻煩,也怕麻煩,生命中有太多事要尋覓,唯一不該浪費太多時間在尋覓房客上頭。
祝福我的好房客長命百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3:02
第一章
夏暑蟬鳴,驪歌輕唱。
楊璐雪一早換上淺紫墨花裙,今天是她人生的大日子,念了七年的醫學院,終於畢業了。
「真羨慕你,這一生無論在什麼時刻,總是風風光光的。」說話的是她的兒時玩伴李新月。
楊璐雪朝李新月淡淡一笑。「七年是很長的一段時間,你不覺得我有一種鬆了口氣、如釋重負的感覺嗎?」
李新月深呼吸,用面紙拭了拭額上的汗珠。「還是令人羨慕啊!」
「你對我的情況應該再瞭解不過了,怎麼還會羨慕我呢?」
「醫學院畢業,三個月後嫁入豪門,全是我們這些庸脂俗粉求不到的。」李新月微笑。
楊璐雪搖搖頭。「我不相信你是真的羨慕我。」
「你不愛紹唐嗎?」李新月偏頭問道。
楊璐雪沉默半晌,發出一聲長歎。「愛吧!但侯門深似海,只怕適應不良。」
「別悲觀,想想你外科醫生的身分,肯定炸得他們家眼冒金星。」
楊璐雪笑笑。「紹唐家不缺我這個外科醫生,他自己的親哥哥就是外科醫生。」
「這是不一樣的,至少他們家的女性同胞沒有一個做醫生的。」李新月道。
楊璐雪正要開口說什麼,馮紹唐那輛發亮的黑色朋馳已大剌剌地停在她們身前。
兩人上了車,馮紹唐偏過頭望著楊璐雪。「對不起,早上陪爹地和媽咪到茶樓吃早點,耽誤了一些時間,讓你們久等了。」
楊璐雪搖頭,她瞭解這樣的情況。「你並沒有遲到,是我們太早下課了。」
他握著楊璐雪的手。「你總是這麼貼心。」
這就是他的璐雪,永遠懂得為人留餘地,為他著想。
李新月在後座嚷著:「馮先生,別這麼肉麻好嗎?要親熱也得挑個沒外人在的時候。」
他爽朗一笑。「是啊!忘了還有個電燈泡在我的車裡。」
李新月露出無辜的笑臉。「我可不是故意的哦!晚上吧!你們把海誓山盟留到晚上再說吧!」
「對了,璐雪,晚上到哪兒慶祝?」馮紹唐問。
「我沒意見,你拿主意吧!」楊璐雪回話。
他想了想。「我知道敦化南路巷子裡有一家不錯的墨西哥菜館,我們晚上就到那去慶祝如何?」
她點點頭,基本上她對吃一向很隨性,能吃飽才是重點。
「有沒有算我一份啊?」李新月趕忙問道。
「你說咧?電燈泡!」他開玩笑道。
李新月嘟著嘴。「我看是沒指望了。」
「改天吧!今晚我只想和璐雪一起度過。」馮紹唐婉拒。
李新月倒是識相之人,懂得何時該是噤口的時候。
楊璐雪明白馮紹唐的意思,因為畢業考使他和她已經很久沒能好好獨處,他總是笑言畢業考成了他的情敵。
她一向惜福惜緣,不曾刻意高攀豪門,和他的相識,完全是個奇妙的偶然。
***
「你在想什麼?」晚上,兩人品嚐墨西哥海鮮飯時,馮紹唐問。
楊璐雪淡然一笑。「終於畢業了,可以靠自己的雙手賺錢了。」
「錢我多的是,不需要你……」
楊璐雪搖頭搶白:「你知道我很在意什麼。」
「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我們結婚後,你就是我的財務大臣。」
「我會不安的,你總是這麼大方。你愈是這麼大方,我愈是不安。」她不喜歡用他家裡的錢。
「有什麼不安的?你不要和我分得這麼清楚,你愈是分得這麼清楚我愈是害怕。」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急急地道。
楊璐雪安撫道:「我不是要和你分得這麼清楚,而是我不能落人口實。」
「落誰口實?有誰敢說什麼?」好脾氣的馮紹唐也忍不住抬高了音量。
楊璐雪輕聲道:「別生氣,我沒有什麼意思,純粹是防人之心。」
馮紹唐將她的手握得死緊。「我什麼都不怕,最怕你變心不愛我了。」
這就是馮紹唐,一個癡心的人。
「別胡思亂想,我們之間最可能變心的人應該是你。」楊璐雪這麼告訴他,同時也是告訴自己。
他搖搖頭,許下他最深沉的承諾:「不會的,我不會變心。」
***
楊璐雪很快地在一家綜合醫院找到了工作。
對此,馮紹唐有些不諒解。
「我出錢給你開一家診所,你為什麼不肯?」
「我想靠自己的力量。」她說。
「靠我又有什麼不同呢?我投資我的未婚妻就像投資我自己一樣,是理所當然的啊!」他並不同意。
「在這一點上,就讓我堅持自己的理想好嗎?」她有她的顧忌,這不是他那樣出身的人可以理解的。
當然,這可以解釋成傲骨,她有她的傲骨。
很快的,他妥協了。每回只要他們有爭執或意見不合,妥協的總是他。
馮紹唐接下了班的她回到住處。
「一起去吃消夜。」
「今天不行,明天早上有個胰髒切除手術要作,我想早點休息。」她今天很累,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被掃了興的馮紹唐訕訕地道:「我好久沒和你吃消夜了,我今天是乘興而來卻要敗興而歸,你要怎麼補償我?」
「你想要什麼補償?」她問。
他們就站在楊璐雪家樓下,路燈不是很亮。
他托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眼,然後是她的唇。
他的吻是她所熟悉的溫暖,沒來由的教她放心,這一定就是她要追尋的人了。
他的舌探入她的嘴內,很溫柔的品味她。而在這一刻,她的腦子竟然可以理智的想著明天的胰髒手術該由何處劃下第一刀,她不是應該意亂情迷嗎?
她抬眼,意亂情迷的只有他。
調勻紛亂的呼吸,馮紹唐撇嘴輕笑。「真的要等到新婚之夜?」
看著他可憐兮兮的模樣,她撫了撫他的頰。「我們說好的不是嗎?」
他難掩失望。「可是我們訂婚了呀!」
「這樣的約定對我而言意義重大。」她輕輕地道。
他點點頭,認命地道:「真恨不得我們明天就結婚。」
楊璐雪是私生女,母親未婚懷孕,生下她時未滿二十歲,沒有能力養她,只好把她丟棄在山區裡的產業道路邊。她由一對不孕的布農族夫婦拉拔長大,也因此,她立下志願,絕不在婚前有性行為。
「再等兩個月,把最美好的留到新婚之夜,嗯?」她好言好語地安撫。
「是兩個月零一天。」他嘟噥道。
「你也累了一天,早點回家休息吧!」她說。
「很奇怪耶!熱戀中的女人不都應該捨不得趕男朋友回家嗎?你卻相反。」馮紹唐語帶不平。
楊璐雪撩了撩長髮。「表示你的未婚妻識大體啊,這不就是你們這些企業家夢寐以求的對像嗎?」
「我說不過你,大嫂說得對極了,我娶了你只會被你吃得死死的,以你的意見為意見。」他歎了一口氣。
馮紹唐有個學界的能幹大嫂,她的父親在政府做事,位居部長津要。
楊璐雪和那位精明的大嫂並不熟,幾次家族餐會見過幾次面。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就算以後嫁入馮家,她也能拿捏妯娌相處之道,不該有的掌聲和讚美,她不會和人家爭。名位對她而言是虛無縹緲的,她不必、也毋需去搶那個豐采,她就是她,擁有無庸置疑的獨特。
***
目送馮紹唐的朋馳離去,她拾級而上。看了看腕錶,不過八點過一刻。
李新月搬走了,她嫌兩個人一起住空間擠了點,而且沒有隱私。
分開住,楊璐雪倒也樂見其成,她隨性慣了,獨居、群居都難不倒她。
從皮包裡拿出鎖匙,不意有個圓徑的硬物放肆的頂住她的背脊。
一道冷然的男低音發出脅迫的音調:「不准喊叫,慢慢轉過身。」
她的心音快如擂鼓,莫非她遇上了搶匪?
「我叫你轉過來!」更為急切的命令聲。
她告訴自己要冷靜,絕不能亂了陣腳,這幢樓還住著二十多戶人家,一定會有人經過的。
一轉身,她看到了一張狂肆、足以讓人迷亂的男性面孔,高大偉岸的身形讓不算太小的樓梯間顯得窄小。
兩道濃濃的劍眉、深沉幽闇的眼有著哀愁……
男人握著一支槍指著她。「你敢叫救命,我就讓你死。」
她的身子冷顫了一下,雙手發冷,心口狂跳著,向來冷靜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
他盯住她刷白的臉,又下了另一道命令:「跟我走,不准發出聲音。」
男人側身讓她先下樓,她注意到男人的身體全濕透了,黑木色的發,陽剛味十足的身軀——無一處不濕,他剛掉到河裡嗎?
下樓後,她被塞進一輛紅色保時捷裡。
「不准發問。」他輕吼。
男人掏出煙點上,氤氳的煙霧令她嗆得猛咳了一陣。
他咒罵了一聲,捻熄了夾在修長中指和食指間的雪茄:「沒見過像你這麼怕煙的女人。」
楊璐雪以為他並不需要她的回答。
車子在星夜裡急如星火地駛著,駛過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然後是人煙較少的山區。
「你是我見過最不懂得害怕的女人。」他冷笑。
她不吭一聲。
「也是話最少的女人。」他補充道。
「我不是壞人,至少不會有興趣害你。」
他的保證在這個時候並不能起什麼作用,她還是不知所措。
「我只是想帶你去見一個人。」
「你說什麼?」她找到她的聲帶。
「一個快要斷氣的老人。」他的表情被深深的愁緒所包圍。
***
車停在半山腰的樓房前,像是逃難似的,他拖她下車、倉皇疾走。
進了洋房,奔上二樓,推開虛掩的門,一個骨瘦如柴的生病老人躺在床上,吃力地轉頭看向她,抬起隱約見骨的手掌想要握住她。
捉她來的男人粗魯地拉過她的手讓老人緊緊握住,老人的病眸泛著淚和一抹欣喜。
「真像啊!真是相像啊……」然後老人閉上滄桑的眼,了無遺憾的去了。
男人鎮定的喚人料理老人的身後事。
「你一定滿腦子問號是吧?」他轉向她。
「我不認識他。」她指了指床上的老人。
「到院子裡等我,我換件衣服就來。」他說。
她頷首,不明白自己掉進了什麼瘋狂的事件裡。
屋外夏蟲正唧唧齊噪著,山裡吹來陣陣夏風,這裡透著一種古老沉蘊的氛圍,月光下閃動的星影更是令她著迷。
像極了她生長的布農族故鄉,那種況味不是城裡的文明所能營造出來的。
她在門廊前的石階上坐下,幾分鐘後她的身旁多了一個人。
「準備好聽故事了嗎?」他問。
「除非你說的故事會把我嚇跑。」她側頭看向他,他已換下了濕衣,濕淥淥的黑髮往後梳理,一綹髮絲任性地垂掛在額前。
他先是笑,然後正色道:「他是你父親。」
楊璐雪略微一驚,她並沒有心理準備會聽到這樣驚爆的事,她根本不想知道她的身世,迷迷糊糊地過一輩子反而好,她的夢想很簡單,她想要靠自己的雙手改善原住民同胞的生存。至於她的生父生母是誰,她無心探究。
「當年,我義父有案被追緝在逃,不適合撫養你,你的生母生下你後就難產死了,所以他只好留了張字條將你擱在產業道路邊。那對布農族夫婦把你養得很好。」他的語氣一貫地不見什麼情緒。
他盯住她淡然的表情。「你沒有一絲感情神經嗎?」
「我應該有嗎?那個人沒有教養過我一天。」她只有很淡的情緒。
「可他是你生父。」他道。
「陌生的生父。」她回視他的注目禮。
他靜默地打量她。「你比我更適合成為一個冷血無情的殺手。」
「你又是誰?」她挑明問。
「我叫蒙晉言,你生父的義子,繼承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脾氣和……」「他的女兒」這四個字,他放在心裡在嘴角逸去。這個叫楊璐雪的外科醫生撩撥起他的征服欲,愈是冷淡的女人他愈是想招惹。
「故事說完,我可以走了嗎?」她說著便站起身來。
「可以,怎麼不可以,這裡又不是馮紹唐的家,縱然我想留你也留不住。」他拍了拍臀部的灰塵,玩世不恭地調笑道。
「看來你們把我查得一清二楚。」
她不喜歡他看她的眼神,居高臨下,黑鑽眸裡夾了一抹教人紛亂莫測的詭譎。
「我還有一張你三歲時在河裡洗澡的裸體照哦,有興趣的話,改天拿給你看。」他咧開嘴,邊說邊為她開車門。
「怎麼樣才能讓你掉眼淚?」他突然問道。
「我很少掉眼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他解釋這種無聊的事。
「總有一天,我一定要看見你的眼淚。」他得意的宣告。
「無聊!」她啐了一句,把頭轉向窗外,漠視他玩笑的態度。
「今天應該是個哀傷的夜晚。」他黯然道。
「之於你是。」她悻悻然道。
「他是你生父。」
「我的心裡從來沒有想過他,現在他死了,我不知道我應該做出什麼呼天喊地的舉動,才符合世俗人心的預期。」她屏著氣,試著以最鎮定的語調說明。「基本上,我不是一個過於矯情的人。」
他輕哼嗤笑著。「我忘了你是個冷酷的外科醫生,常常必須面對死亡。」
「隨你怎麼解釋。」她無所謂。
「你真的要嫁給馮紹唐嗎?」他輕輕地問,自然的聲調像是和人談論天氣般。
「我不習慣和陌生人談我的私事。」她拒絕他的交淺言深。
「我對你並不陌生,就在剛才,我還分享了你們親熱的纏綿,我覺得你好像不太投入哦。」他輕佻地道。
「你竟然偷窺我!」她動怒了。
他聳聳肩。「你可以把我形容得這麼下流。」
「你的義父已經死了,不准你再窺視我。」她警告他。
「放輕鬆。」他低聲哼笑。
「只有無知的少女才會以無賴的調情為榮。」她面無表情的回答。
他看她一板一眼的模樣。「馮紹唐不曾對你調過情嗎?看你嚴肅的表情、緊繃的神經……你肯定還是個處女……」
她倉皇失措地打斷他的話。「你太放肆了,沒見過你這樣膽大妄為的流氓。」
他冷笑。「你猜對了,我確實是個流氓。」
說完這話,她家也到了。
「早點休息吧!我知道你明天一早有個胰髒腫瘤的病人要開刀,可別因為太想我而弄得精神不濟啊!」
她微蹙眉,算是見識到了自負、自大、驕傲、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花花公子。
***
翌日,李新月約楊璐雪吃日本料理。
「你和紹唐什麼時候拍婚紗照啊?」李新月嘴裡塞滿鮭魚生魚片,含糊地問。
「不急,最近我忙,紹唐也忙。」楊璐雪說。
「我看是你比較忙吧!紹唐哪次不是乖乖等候你的差遣?」李新月直率地道,有的時候她很同情馮紹唐,沒有人做富家子做成這款的。
「你大概覺得紹唐有我這樣的女朋友很可憐,老是被我欺負。」楊璐雪微笑。讓人這樣評論,她一點也不會動怒,因為她和馮紹唐的互動確實容易令人產生誤解。
李新月撇撇嘴點頭。「知道就好,很多人已經看不過去了,大家一致認為紹唐欠你,所以才會這樣死心塌地。」
楊璐雪淡淡一笑。「或許將來你們這些發出不平之鳴的人,會發現我為紹唐做牛做馬咧。」
李新月瞪大眼,不敢置信地說:「我看永遠不會有那一天,紹唐才是那個做牛做馬的富家公子,沒辦法,誰教他愛你太深了。」
愛她太深,是的,這就是楊璐雪很怕承受的。
馮紹唐愛她,在她來說應是可喜之事,可不知為何,她的心裡並沒有狂喜。
她招來服務生買單,服務生卻告訴她,已有人替她們付了帳,並指了指不遠處的一位客人。
楊璐雪抬眼望去,是他,昨晚那個放肆的傢伙。
他舉手向她打招呼,樣子還是那麼明目張膽,同座的一名打扮入時的女人則投以好奇的目光望住她。
「你認識那個帥哥啊?」李新月悄聲問。
「不算認識。」楊璐雪心不在焉的回答。
她記得他的名字,蒙晉言,他給了她一張沒有頭銜的名片。
蒙晉言朝女伴說了幾句話後,大剌剌地朝她走來。
李新月首先注意到他的身材,「哇!他是不是在星期五餐廳工作的牛郎啊?這種體格世間少有。」
李新月的讚歎正好落地有聲,傳入蒙晉言已夠自負的耳裡。「小姐好眼光。」
李新月心花怒放地大笑。「我對男人一向敏銳,改天為我們雜誌社拍幾張封面好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瞇著眼看楊璐雪。「吃飽了嗎?」
「不幹你的事。」她微笑,然後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李新月一頭霧水的跟著楊璐雪。「他不是你朋友嗎?」
「不是。」
「那他發神經幫我們付帳?」李新月誇張地嚷道。
「那是他錢多。」楊璐雪頗不以為然。
「他跟著我們走耶!」李新月撞了撞楊璐雪的肩頭。
楊璐雪停下腳步轉身。「請你不要跟著我們。」
他摟著女伴的水蛇腰,嘴角扯開一抹笑。「這條路是你開的嗎?」
楊璐雪知道他是故意的。「你知道我的意思。」
蒙晉言挑起眉,臉上浮現的詭笑讓她無措。
不等他回答,她轉身繼續往前走。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站在蒙晉言身旁的女人開口問:「她是誰?」
他側身看向她,「一名前途光明的外科醫師。」
女人聽了微愣,「什麼時候交了個這麼體面、清高的朋友?」聲音裡有著酸味。
蒙晉言鬆開放在她腰上的手掌,冷淡地道:「你少管。」
「她不會喜歡你的。」女人輕吼。
蒙晉言目露冷光投向她。「這是我的問題,不勞你費心,你只要不從中作梗,我就阿彌陀佛了。」
女人定定審視著他,沒有移開目光。「你是認真的?」
他迎視她的目光。「我看起來像玩遊戲嗎?」
女人盯住他半晌,再次提醒他:「她不可能愛上你的,人家是社會清流、外科醫生;你呢?遊走在法律邊緣。我勸你還是安安分分的做你的黑社會領袖,少去吹皺人家一池春水。」
「你少管!」又是這句話。
「我是怕你毀了自己,也毀了人家清高的上流社會生活,這對你、對她都沒有好處。」女人直指痛處,不留餘地。誰教她愛著蒙晉言,不想見他痛苦,更不想失去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3:28
第二章
愛情的始端往往在偶然,
邂逅、思念、傾心。
問你心裡埋葬的可是愛?
執念、狂戀、情詩,
愛情總教人無法呼吸。
情根種下,
火灼、冰激,
心的遺落。
熱暑的夜,沒有一絲風掠過,綠葉、湖面寧靜不動。
「好久沒來家裡吃飯,爸媽見到你一定很高興。」馮紹唐牽著楊璐雪的手下車。
馮家的祖業在內湖地區,他們現在住的「馮園」,依山傍水又臨著大湖公園,貴氣十足的建築顯示出馮家人的驕氣和財氣。
楊璐雪一直很少參與馮家人的聚會,她總有說不上來的心障要排除。
馮紹唐一直牽著她的手不放,怕她臨陣退縮。
「我們已經訂婚了,我家就是你家。」他低頭道。
「你總是這麼好心。馮家最歡迎我的人,除了你大概就是小皮了。」
小皮是馮紹唐侄兒的小名。
「你又多心了,爸媽全都歡迎你啊。」他微笑。
「你的樂觀相對於我的悲觀,很突兀。」她蹙眉道。
「你別胡思亂想。我們都要結婚了,誰也無法改變我們相愛的事實。」
聽他提到相愛二字,讓楊璐雪瑟縮了一下。她肯定紹唐愛她,卻無法肯定自己是不是也付出了同樣強烈的愛。因為她心虛,所以她沉默以對。
***
進了馮家的客廳,今日是馮家主人六十歲壽辰,來了許多親友賀壽。
馮紹唐攬著楊璐雪的肩,輕輕將她推往父母的面前。
「伯父,生日快樂;伯母……好。」她柔聲問候。
馮紹唐拿出預先買的對戒送給父母。「這是我和璐雪的心意,很襯你們今天的服裝。」
馮父、馮母笑著接過禮物,心裡明白這對戒指是誰獻的殷勤。「坐,坐啊!」
在馮家二老的心裡,要不是楊璐雪好歹也是醫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再加上麼兒又愛著人家,非娶為正妻才罷休,他們馮家哪裡容得下她。
馮父正要說些什麼時,長媳孟妍從客房的麻將間走出來,穿著一襲浮暗紅花的白旗袍。
「璐雪,真是稀客。」她提著拔尖的嗓音嚷道。
楊璐雪習慣了孟妍的故作姿態,不以為忤,只是微笑。
「今天是爸的生日,你倒是懂禮數嘛!一對鑽戒,連媽的心也教你給籠絡了。」她瞄了一眼擱在桌上的戒指。
「這是紹唐的眼光,我只不過是站在一旁附議罷了。」楊璐雪道。
小皮見了楊璐雪,立刻衝過來喊著:「璐雪姨,快來陪我玩電腦遊戲機,家裡的人都太笨了,沒有人是我的對手。」
小皮才七歲,一副天才兒童的模樣,他的鬼靈精怪常常讓孟妍這個做母親的有挫敗感。
「你少來煩璐雪姨。」孟妍斥責道。
「誰教你們全是我的手下敗將,我只好來煩璐雪姨羅!」
「去找你爸爸去。」孟妍拉開小皮。
「不要,爸爸只會躲在書房裡看書,都不理人。」小皮嘟著嘴抗議。
孟妍聞言為之氣結,但卻無言以對,她的丈夫待她一向冰冷,別說不理小皮,連她都很少搭理。
小皮拉著楊璐雪的手。「走啦,璐雪姨,陪我玩嘛!」
她拗不過小皮,只好跟著他走。
上了二樓,小皮輕聲道:「爸爸在書房看書,不准人吵,我的電腦遊戲機放在爸爸書房後面的起居室裡,等一下我們要悄悄的走過去。」
正要通過書房,書房門此時被推開。
裡頭的人一見到楊璐雪,怔忡了一下。「璐雪,你來了。」
小皮牽著楊璐雪的手,看得出來他對父親的畏懼。
她略微頷首。「學長。」
「進來,我這兒有幾篇最新的醫學論文讓你看看。」他熱切地邀請。「小皮,到樓下找媽媽去。」
小皮點了點頭,一臉失望的跑下樓去。
掩上門,楊璐雪立刻置身在書庫裡。「書天書地、書蓋書,學長真好學。」
馮紹秦微笑,由抽屜裡抽出幾篇刊物遞給她。「拿回去看,下次來的時候再還給我。」
她隨手翻閱著,「樓下很熱鬧,學長不下去湊熱鬧?」
「熱鬧有什麼好湊的?不如埋首書堆。」他一轉身,抽出一本書,翻開夾頁埋在椅子裡開始讀起來。「你要是覺得悶,就到樓下讓那些三姑六婆、還是長舌公吵吵你吧。」他隨手托了托眼鏡。
楊璐雪捧著醫學期刊正要轉身,馮紹秦叫住她:「你和紹唐會結婚吧?」
她一愣。「學長覺得我們不會結婚嗎?」她反問他。
馮紹秦笑了笑。「最好是不會。」
「呃?」她沒料到他會反對她和紹唐的婚事。
「我沒有惡意,所持的理由也和我家其他人不一樣。我只是覺得,你們並不合適。」馮紹秦放下書本望住她。
像是被人看穿的尷尬,她吶吶問道:「學長的意思?」
「你看我和孟妍就是最好的例子。」他頓了頓。
她不語,靜待下文。
「我娶她是利益的結合,她嫁我是看上了馮家的金山銀山,我懷疑這樣的婚姻能撐多久。」他苦笑著說。
楊璐雪一驚,被震得說不出話來。
「很難想像我這個書呆子能把這種事看得這麼透徹吧!紹唐對你的感情,我想你是有把握的,這一直不成問題,但是你自己的心意呢?」他炯炯的目光逼視著她。
她垂首低低的承諾:「我會想辦法讓紹唐幸福。」
***
離開馮家,馮紹唐送楊璐雪回家,她和馮紹秦的一段談話已結成心中一股新愁。
「你怎麼好像心事重重的模樣?」馮紹唐問。
為了安他的心,楊璐雪露出粲笑。「有嗎?沒有煩惱哪來的心事好煩?」
「爸媽是真的很喜歡你,你別不開心好嗎?」
「我很好,真的。」她保證。
他看著她,像是不太相信。
「回去吧!」她催促道。
「我陪你走上去。」他拉著她的手。
她搖頭。「不過幾十個階梯,不會有事的。」
馮紹唐在她唇上討了個吻,然後跨步離去。
她轉身正要踏入樓梯口,不速之客的聲音從她身側傳來:
「嗨!」
她無措地僵在原地。
「幹嘛!裝作不認識我啊?」他挑眉問。
楊璐雪抬眼。「我們本來就不算認識。」
他撇嘴嗤笑。「我可是對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她不想搭理他,逕自往樓梯間走,卻被他冷不防地抓住,力道強得弄痛了她纖細的手腕。
他陰沉的黑眸對住她困惑的眼神。「想逃?你落入我的手裡就是我的了。」
「你……」
他沒讓她把話說完,倏地封住她的菱唇,霸氣十足地以唇舌入侵她的嘴內,橫行熱烈地吮舔,狂肆蹂躪曾被另個男人親吻的唇瓣,舌尖探入她咽喉深處……
楊璐雪死命地推拒,想要推開這男人加諸在她身上的羞辱。
她愈是掙扎,他愈是攻掠。
他握住她的雙手反剪於她身後,另隻手扳住她的身子,嵌向他的胸膛,直至他暫停吮舐。
「我要你。」他嗄聲起誓。
茫然無措的驚愕後,楊璐雪抬手就是一記響脆的巴掌聲。
她睜大明眸,望向他陰鷙黯黑的眸子,沉如夜墨,激越的冷光在眉宇之間流瀉而出。
「我要你!」他大膽地說出他的想望。
然後他走了。
該死的!她將面頰埋入手掌裡。
楊璐雪,你豈能不知廉恥為何物?一個陌生的混混,就能燃燒你的心?
你忘了你才承諾過要給紹唐幸福的,如今卻陷溺在蒙晉言的狂吻裡。
***
偷香成功的蒙晉言沒有一絲快樂可言,反而開始了另一種牽腸掛肚的情懷。
「蒙哥,你看南京東路上的酒店要不要加點粉味?」說話的是蒙晉言的左右手東萊。
蒙晉言瞪了他一眼。「加什麼粉味?最近條子不是抓得很緊嗎?我又不是白癡去自投羅網。」
東萊遞上新買的古巴雪茄,點上火殷勤地伺候蒙晉言。
「有粉味生意才會好,不管是金絲貓還是野貓,只要是貓,男人都愛。」東萊笑瞇瞇地說。
「他媽的,我說國語你聽不懂是不是?不要粉味!」他咆哮。
東萊看不出他的心態,不怕死地問:「蒙哥,你今天怎麼了,怪怪的?」
加入的嬌嗲女聲接話道:「他今天忘了吃藥,荷爾蒙嚴重失調。」
妖嬈的白如雲說完便往蒙晉言的腿上坐去,偎進他的懷裡,塗著蔻丹的手指伸手解開他襯衫前襟的扣子,媚態十足地逗弄著他的性感胸毛。
蒙晉言抽著雪茄,也不阻止懷中女人撒野似的摩挲,他本來就慾求不滿,現在有個女人當點心也不壞,何況是心甘情願的女人。
「蒙哥,真的不要粉味?」東萊不死心地追問。
「你就不能讓我做幾樁合法生意嗎?」蒙晉言將含在口中的白霧吐向白如雲。
白如雲也不閃避,反而用舌舔向蒙晉言的胸肌。
歡場中打滾過的女子就是放得開,經驗豐富的性技巧令人如癡如狂。
「你出去。」他命令東萊。
東萊識好歹,他當然知道這個房間裡將要翻騰的雲雨,蒙老大性慾很強的,白天晚上都要來上那麼一回,否則脾氣會很大。
等東萊帶上了門,蒙晉言下指令:「看你能怎麼取悅我。」
***
步出醫院,一輛紅色敞篷車停在楊璐雪要過馬路的十字路口邊。
「上車。」蒙晉言勾了勾手指。
她呆愣在原地,下意識地抗拒著。
脾氣不太好、缺乏耐性的他,突然打開車門,衝下車抓住她的手腕。「馮紹唐的車能坐,我的車就不能坐嗎?」
「不是的,你這樣太……太明目張膽了,大家都在看。」
她掙扎的動作不敢太大,怕同事、怕病人、怕路人甲……她承受不起流言,更怕被馮紹唐看見。
「如果你不想鬧得人盡皆知,那就上車。」他盯住她。
「紹唐約了我……」她想解釋。
「他有行動電話不是嗎?通知他你有事。」他跋扈地道。
有兩個警察朝他們走來,楊璐雪思索半晌,妥協地隨他上車。
紅色跑車拉上敞篷蓋像箭一樣射了出去。
瞥了一眼她手腕上泛起的紅痕。「這麼容易瘀血?」他輕問。
「你以後不要來我工作的地方胡鬧好不好?」她皺著眉。
他拉過她的手包覆在手掌裡,掌心裡有厚厚的繭。
「我只是想請你吃頓飯,哪算是胡鬧?」他調笑道。
「我有拒絕你的權利啊!」她說。
他加重握著她手的力道。「給我一個公平追求你的機會,讓我和馮紹唐競爭。」
她搖了搖頭。「再兩個月我就要結婚了,我不想橫生枝節,請你不要胡鬧。」
「又是胡鬧!你只會用胡鬧來形容我嗎?」
她迷惘地愣住,又搖頭。「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胡言亂語的渾話。」
「我的話是胡言亂語的渾話,而馮紹唐的話就是金科玉律,字字珠璣。」
突地,一陣煞車聲響起,車子急停在路邊,蒙晉言揚手粗魯的攫住楊璐雪的下頷,俯首吻住她顫抖的唇,沒有憐惜意識地蹂躪她的柔唇,粗野的入侵。
「不要這樣!」她掙扎要推開他。
半晌之後,饒過她的唇,他發動引擎,車子往前射出。
***
在蒙晉言半扯半拖之下,楊璐雪又來到那日見她生父的洋樓。
「你何苦這樣強迫我?」她問。
半天答不上話來,蒙晉言扯開領帶,解開兩個前扣,像一隻困獸,在他自己築的牢籠裡來回走著。
「我相信你只是一時迷亂,放我走吧!」她鎮定的懇求。
他邪邪一笑。「誰說我只是一時迷亂?」
「你不過才認識我多久,你……」
他打斷她要往下說的話。「我認識你二十五年,你說夠不夠久?」
楊璐雪瞬間僵住了身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欺身向她,微悲粗嗄的嗓音掠過思慕的輕顫:「從你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在你身旁。」
「但是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她辯解。
他澀澀一笑。「你是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卻在義父的影響下,將你的一切視為己身的責任。」
一個人的一切成為另一個人的責任,這是怎樣的景況?她想起幾件往事。
「我義父母的喪葬後事,是由一位慈善的無名氏代為處理,那個隱姓埋名的大善人——是你?」
見他沉吟未答,她旋即往下問:「十歲那年,我因為急性白血病住院治療,捐骨髓給我的人……」她不相信世界之大,茫茫人海中會有這樣巧合的事。
他冷笑。「可惜那個人正巧是不才在下我。」
楊璐雪心神一陣恍惚,開始覺得害怕,她不想欠下這個人情債。
這樣的事教她如何相信?
「你心裡不必覺得有如千斤重壓,我不會卑鄙到索回我給出去的。坦白說,前十八年,我對你的付出是因為義父有恩於我,而他又在牢獄中不能照顧你,我對你好,只是要報答義父的恩情。」
她凝視他冰冷的眼。「十八年後呢?」
有半晌的緘默,在令人窒息的氛圍中,她等待他的答案。
「我不想預設立場,也不想給你壓力。」他淡然的聳聳肩。
「若真如你所說的這樣雲淡風清,那麼,我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她沒有言過其實,只揭露事實,而她此時此刻最迷惑的就是他的企圖。
他突然不說話,只是定定的凝睇著她。
她站起身,離開沙發,淡淡地道:「送我回去好嗎?就當今晚的這一切不曾發生過。」
他黯然,手才伸出,旋即放下,一種奇妙的感覺在他心裡發了芽,他無法厘清。
***
「紹唐,你也來找璐雪?」李新月奔向站在「聖恩綜合醫院」門口的馮紹唐。
馮紹唐朝她友善的笑了笑。「你呢?不會正巧路過吧?」
她搖頭,揮了揮手上的新雜誌。「這裡面有璐雪的專欄,我替她送一份來,看看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璐雪下班了。」馮紹唐說,臉上有一股說不出的落寞。
李新月看了看腕錶。「我也是來碰碰運氣的。我今天忙得要死,沒空先撥電話預約,怎麼,你也白來一趟?」
「我以為她知道我會來接她。」
「璐雪又不是你肚裡的蛔蟲,哪知道你會來。」李新月說。
他認命的苦笑。「她總是忘了我是她的未婚夫。」
「你是大企業的接班人,她以為你忙嘛!」
「我再忙還是會把她擺在第一位,她很清楚這一點。」
「我們都很清楚。或者她正好有事,要不要撥她的行動電話?」
「撥過了,收不到訊號。」
她同情地看向馮紹唐,也不知道璐雪是怎麼想的,錯把魚翅當粉絲對待。
「別沮喪了,不如我請你喝杯酒消消氣吧!」李新月提議,但她沒把握他會答應。
馮紹唐爬了爬頭髮。「也好,今天是我的生日。」
「嗄!」她張嘴成o字型,原來是這麼個大日子,難怪壽星會抑郁不平。
***
李新月領著馮紹唐去了她和雜誌社朋友常常光顧的啤酒屋,準備大啖美食和美酒。
這裡的酒保和服務生全認識她,見她帶著體面的紳士前來,全投以好奇又羨慕的目光。
「新月帶新朋友來啊?」酒保阿盛小題大作喊道。
「是老朋友,只不過從沒在你們店裡露過面。」她笑嘻嘻地回答。
「要吃點什麼?」服務生小純立刻跳到他們桌前。
「紹唐,你來決定吧!你是壽星。」李新月推了推菜單。
馮紹唐推回菜單。「你是這裡的熟客,還是由你決定。」
「好吧!這裡的海尼根不錯,烤香魚、三杯小卷、炸龍珠、炒雪螺都不錯。」李新月如數家珍道。
馮紹唐點點頭,他的心全被愁緒佔滿,就算是龍肉在他面前,只怕他也是食而不知其味。
李新月試著撥打楊璐雪的行動電話,怎樣都是收不到訊號。太反常了,璐雪不可能忘記紹唐的生日,難道出了什麼意外?
這個預測她只敢放在心裡,怕說了讓紹唐窮緊張,反而破壞了兩人難得獨處的機會。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態,眼前這個男人已名草有主多時,而且還是好友的未婚夫,她在做什麼白日夢?難道還奢望出現什麼大逆轉的改變嗎?
馮紹唐連灌了兩瓶海尼根。
「你這樣不行啦!光喝悶酒不吃東西會醉的。」李新月有些擔心。
「放心好了,啤酒醉不死人的,何況今天是我生日,領有免死金牌,喝醉了不會有家法伺候。」他開玩笑道。
「我是擔心萬一璐雪知道了可不好,她一向討厭酒鬼。」
他想起了璐雪,收歛起準備狂飲的動作。「她不會知道的,除非你告訴她。」
「我不會說,只是怕——她去找你。」
「她不會來找我的,她從來不曾主動到馮園來。」他搖搖頭,澀澀一笑。「你是她的好朋友,應該明白為什麼。」
李新月當然明白,馮家人並不好相處,除了小皮例外!璐雪不喜歡花時間去應酬那些陣仗。比較起來,璐雪寧願在實驗室進行「大體」解剖,也不願意在馮家人的面前陪笑。
「紹唐,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私人問題?」李新月希望他能夠酒後吐真言,讓她聽到他的真心話。
「你說。」馮紹唐自認為無不可告人之處。
「你愛璐雪嗎?」她托腮,假裝輕鬆道。
馮紹唐不假思索答:「愛啊!我愛璐雪。」
李新月心頭一顫:「愛她哪裡?」
他偏頭沉吟片刻:「愛她的智慧、內涵、品貌……愛她很多美好的特質。」
李新月死心了。「你說的那些優點,確是璐雪過人之處。我們這些凡夫俗女、庸脂俗粉很難望其項背。」
馮紹唐微笑。
「你也不錯呀!怎麼說自己是庸脂俗粉,你不是呀!」
這句讚美令李新月心花怒放,輕飄飄似的如在雲端。
「你真好,這麼會鼓舞人心。」她如癡如醉地說。
「那也要你有這麼好,我才會開口鼓舞啊!」兩瓶海尼根醉不了人的,他發誓他說這話時頭腦十分清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3:57
第三章
熱!暑夏的太陽永遠那麼閃亮炙人,讓人不禁懷念起月的陰晴圓缺。
楊璐雪一時半刻還沒從蒙晉言給她的驚愕裡清醒。
這個人真放肆,和紹唐簡直是天和地、雪與泥之別。
思及馮紹唐,她竟忘了昨天是紹唐的生日,準備已久的生日禮物仍放在「璀璨金品」未去拿回。
她特定挑了一隻白金鑲黑方鑽的戒指,戒面還請雕刻師父嵌了兩隻相擁而抱的愛情鳥。
她真是粗心至極,以紹唐的心性,只怕要懷疑她不曾將他記掛在心了。
她急著撥打他的專線電話。
一聽是她的聲音,馮紹唐忙不迭地道:「你好狠的心,有什麼天大的事也該給我通電話嘛!」
他很少發這麼大的脾氣,她正要解釋……
他又自顧自的往下說:「昨晚是李新月陪我過的,說,你要怎麼補償我?」
楊璐雪並不打算讓他知道她昨晚被蒙晉言強行帶走的事,也不想把事情複雜化,雖然事件的始末怎麼解釋也無法用單純二字看待。
「你決定吧!想要什麼補償?」她表現出少有的彈性,只因心裡有個「虛」字作祟,總覺得瞞著他與另一名男子糾纏是一種背叛的行為。
電話那端的馮紹唐笑言:「真的由我決定嗎?什麼補償都可以?」
「是的,什麼補償都可以。」她聽見自己回答。
***
是夜,楊璐雪依著馮紹唐的安排,先上陽明山洗溫泉、吃野菜;一路上,他的興致都很高昂,臉上堆滿了千層笑,像個童心未泯的少年郎。
她猶豫著該在什麼時機送上她鐘愛的那顆方鑽,她一直想把這只方鑽送給她今生的最愛,她告訴自己:你就要嫁給眼前這個愛你的男人,還有什麼不確定的?為什麼還猶疑不前?
「璐雪,你看今天的夜景美極了。」馮紹唐指了指山下閃爍的發亮晶體。
「是啊!好久沒上山看夜景了。」
馮紹唐摟著她。「是你太忙了,而我,還是那個甘願隨傳隨到的馮紹唐。」
她向他懷裡偎近,好怕須臾之間自己的心會飄向不知名的地方。
「工作是很忙,我想快些存夠開業的基金。」她想在山地鄉蓋間診所,回饋貧病鄉民。
「我可以幫你啊!」馮紹唐道。
「我想靠自己起頭,以後你想幫我再幫吧!」她怕極了馮家人的悠悠之口。
「叔叔,璐雪姨,你們怎麼也來這裡玩?」小皮的聲音由兩人後方傳來。
兩人轉身,只看見馮紹秦帶著小皮走向他們。
「嫂子沒來啊?」馮紹唐問。
「她嫌野外蚊蟲多,寧願在家陪媽打麻將。」馮紹秦無所謂地道。他和孟妍志趣從來沒有相同過,他早已後悔陷入這樁父母安排的婚姻。
「吃過飯了嗎?」楊璐雪問。
「還沒有,我們才剛剛出來。」小皮回答。
「有什麼建議給我們?」馮紹秦問。
「我們可以陪你們吃消夜。」馮紹唐說。
楊璐雪一點也不反對馮紹秦父子的打擾,反而很歡迎這樣的打擾。
有外人在,時間會過得快些,她實在很怕紹唐問她昨晚的行蹤,她無法用一言難盡來回答,那只會愈描愈黑。
兩輛車四個人移師「貓空」喝茶喫茶點。
小皮很亢奮,他渴望能和父親同游不知有多久了,平日話就不少,今晚話更是多的一卡車也載不完。
「爸爸,我想上廁所。」小皮朝馮紹秦說。
馮紹秦陪小皮離了席。
「大哥沒娶到好太太。」馮紹唐突然有感而發。
楊璐雪微愣,紹唐很少談及哥嫂事,現下大概是某事某物觸動了他。「孟妍不好嗎?」她啜了一口茶。
馮紹唐笑笑。「要是好的話,大哥也不會每天抱著書本解悶了。」
「學長好學不倦,這是天性。」她說。
馮紹唐搖搖頭不同意。「大哥自小手不釋卷,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但我不覺得與心愛的終生伴侶一塊兒說說體己話、散散步是浪費時間的事。」
「我以為是學長冷落了孟妍。」
他歎了一聲。「大哥是外冷心熱的人,大嫂的人你是知道的,平常除了打麻將就是逛街購物,和她的學校講師身分一點也不相符。」
「或許孟妍也有她的苦悶,學長應該試著和孟妍溝通一下。」大家都是受過教育的人,有文明的溝通詞彙,楊璐雪以為只要有心,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沒用的,對於一個熱衷於麻將經和時尚流行的女人來說,丈夫的好惡和心靈的共鳴並非最要緊的。」
「學長和你聊過他的苦悶?」楊璐雪問。
他搖頭。「沒有,大哥不太喜歡談這些事。」
「你是個觀察敏銳的好弟弟。」楊璐雪欣賞地看著他。
他深呼吸一下。「可惜使不上力。」
「也許會有機會,等學長覺得有必要找個人聊時,他會想到你的。」
「我很幸運,能和情投意合的女子結為終生伴侶。」他感恩於心。
楊璐雪笑了笑。「我也很幸運啊!」但才說完,她的心田突地像被針刺了一下,她到底怎麼了?一直以來認為篤定的事,近日卻在心上起了疑慮的漣漪。
***
寧靜地過了兩天,就在楊璐雪以為蒙晉言想是死心了時,一封限時專送的郵件放在她的辦公桌上。
信封上是陌生的字跡,她在沒有任何預期心理下拆了信封。
楊璐雪:
我書念得不多,不會表達自己內心海浪似的感情;更無法像馮紹唐一樣,把喜歡
你的心情包裝成好聽的綿綿情話。可是,我有一顆誠懇的心。
為了你,我可以連命都不要。
晉言
看完信,她忘了該怎麼思考。蒙晉言成了她放不下的心事。他的突然出現,扎紮實實的擾亂了她的生活,讓她不能忽略他的影響力。
二十五年的生命,有太多次是仰賴他才得以延續,她訝異於他的勇氣。
她一向是個理性、自製的人,完全不接受意外的人生,她喜歡循著軌道走,凡事有生涯規劃。常態——才能給她安全感。
如今,不按牌理出牌的蒙晉言,她不知道該把他往哪兒擺,她真的沒了主意。
她很清楚,他和她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未來要走的路,理論上也沒有機會走在一道,因為他們不是同一路人。
若是命運非要將他們牽扯在一起,會不會走成另一對馮紹秦和孟妍?
她搖了搖頭,想把亂七八糟的思緒理出頭緒。
他寫信給她,是希望收到她的回信嗎?信又該如何回呢?怎麼樣才能不失禮又不讓對方會錯意?
紹唐愛她,這點是毋庸置疑的;況且他們馬上就要結婚了,她不能傷害紹唐,他會受不了。
她呢?她愛不愛紹唐?但不論她愛不愛紹唐,她都不可能愛上蒙晉言!她根本當他是陌生人,她不可能讓自己愛上個陌生人的。
「楊醫師,你在發呆?」同科張明華醫師喚回她神遊的靈魂。
她一驚,按了按太陽穴。「我在想早上急診送進來的那個車禍少女。」
「她的腿正用高壓氧處理,應該不會有問題。」
楊璐雪點點頭。「希望如此,不然才十六歲,若是截肢的話,她一定會痛不欲生。」
張明華歎了一口氣。「在醫院工作,千萬要懂得調適,我們做醫生的只能做最好的處理,不能教時光倒流讓事情不發生。」
「我明白。」她說。
張明華換個語氣道:「晚上部門同事聚餐,你也一道去吧!今晚不是你值班,你再不能推托了。」
「我不愛唱什麼ktv,怕去了會掃你們的興。」她只想好好思慮煩心的事。
「人多才熱鬧、才能助興。你應該和同事多接近,大傢俬底下都說你好神秘。」張明華盯住楊璐雪姣美的面貌道。
楊璐雪微笑。「我不是神秘,我只是勤能補拙。」
張明華勸道:「去嘛!大家都想更瞭解你。」
拗不過張明華的力邀,只得點頭應允。「小心你們的耳膜。」她幽默地道。
***
這是家叫「晶嗓」的ktv,一如它的名字,外觀看上去像天上銀河似的閃閃發亮,裡頭豪華的佈置更在意料之內。
楊璐雪沒來過這類地方,醫學院七年,她埋首於學業,在乎的是有沒有學到真本事;娛樂的最高享受就是和馮紹唐上館子吃飯、看電影,或是上陽明山數星星。
帶頭的幾位同事看起來是這門玩意的箇中高手,經他們的推薦,大伙兒決定捨包廂改唱外場開放式卡拉ok。
據他們說是比較過癮,楊璐雪並無所謂,她只是來嘗鮮的。
伴隨著台上愛唱歌客人與客人之間的飆歌,食物陸續上桌。餐點很精緻可口,餐椅考究、音響設備一流,難怪八點不到,已經座無虛席。
「楊醫師,你怎麼不上去唱一曲?」外科護理站的實習護士小敏坐到她身旁。
「我歌唱得不好。」她說。
「多唱幾回,嗓子開了就會好。」小敏熱心地說。
楊璐雪很猶豫。「還是不要好了。」對於唱歌,她很放不開。
「唱功真的可以練出來的。」小敏指了指台上。「依依也是唱壞了好幾支麥克風才有今天的成績。」
「我沒有歌唱細胞。」
「難得來這裡,怎麼樣都要上台唱一曲。」小敏在開刀房跟過幾次她的刀。
然後大家開始起哄,硬是要楊璐雪開金口。
「楊醫師上場、楊醫師上場、楊醫師上場……」鼓噪的聲音四處揚起,連其他客人也興味濃濃的加入行列。
***
眼前情勢,弄得她很難為情。
她覺得臉頰和耳朵全像燙熟了,要不是燈光微暗,她真不知要往哪裡躲去。五分鐘的躊躇像一世紀,她翻了翻小敏遞上的歌本,本想挑首英文歌曲,卻是遍尋不著。
「我沒有會唱的歌。」她懊惱的宣佈。
「我們不相信、我們不相信……」又是另一陣喧鬧。
她酡紅著臉不知所措。「我可不可以清唱?這裡不可能會有吉他……」
「有!這裡有吉他。」低沉的嗓音獨排眾議而來。
她迎上聲音的主人,笑容擱在幽黯的眼底。
她錯愕,沒想到會是他——她最怕見到的人,蒙晉言。
她抱著他遞上來的吉他走上台去,舞台中心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高腳椅,她坐上去,有一點緊張,深深呼了一口長氣,開始調著音調。
她試奏了幾個音,開口唱:「許久以前有一首歌,唱著迷離的夢,相愛的人聽了,忘記了愁;響徹的歌聲,飄過海洋穿刺我心,別夢的日子,夜裡的哭泣。經年過去,離別愁緒濃馥,莫忘承諾。而今以後,讓悲風教我遺忘,曉風殘月啊,逝去的青春。如果可以,請你莫忘今生;如果能夠,請你莫忘吾心。」
楊璐雪唱著,聚光燈打在她身上,圈住了她沉靜雅緻的身影;音調柔美清脆的吉他聲,讓聽聞者心裡漲滿了感動的情緒。
坐在觀眾席裡的蒙晉言迷醉的望住她,好似她吸取了他所有的目光,彷彿她與生俱來有某種魅力是為他而生的。
瀑布般的黑髮,飄逸又灑脫,讓他不禁迷癡以對。
一曲終了,好半晌四下鴉雀無聲,她站起身來,下意識的對上他充滿危險而莫測的眸子。
然後掌聲響起,安可聲不斷。讚美聲像浪潮一樣淹沒她,她回到座位。小敏首先發難。「楊醫師,你深藏不露哦!唱得這麼棒還說不會唱歌!」
她從唇角扯出一抹笑。「獻醜了。」
「你的吉他彈得好極了,學了很久吧?」張明華問。
「我小的時候和教會裡的一位大哥學的。」很淡的一種情緒,不想解釋太多。
大家叫她再唱一曲,她搖手,走向蒙晉言,將吉他遞還給他。
他默默接過,蹙著劍眉,帶了抹奇怪的興味研究似的看著她。
她不發一語,既沒有道謝,也沒有其他的話。
她不想定位他、不想突顯他,不想讓旁人誤解。
是夜——
***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然後電話來了,她接起,是他。
「我很震驚。」
「看得出來。」她低聲回話。
「你讓我見識到你的另一項高不可攀的優點。」
她不語,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她並沒打算讓他以為她想改變現況。
突然,他說:「我要見你。」
她反射性拒絕。「不行。」
「為什麼?」他問得很急。
「很晚了。」她只能想到這個理由。
「對一個外科醫師而言,十一點並不算晚。」他說。
楊璐雪心臟不自覺地加快速度的擂動。
「我去找你。」他不容拒絕的語氣。
「不要!」她提高音量。
但他沒聽到,他把電話掛上了。
三十分鐘後,門鈴狂妄的叫囂,她怕擾了鄰居的安寧,只得開門。
她站在門邊僵住不動,只是看著他。
「讓我進去。」他陰沉地道。
「你回去吧!我們不會有未來的。」她試圖和他講道理。
「讓我進去!」他不讓步。「否則我在這裡站一夜。」
她完全從冷靜自製中崩潰,完全……然後,她做了今夜第二個妥協,讓他進門。
她合上門,無助地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仔細的品味她的模樣。「你的歌聲很動人。」
「你這麼晚來這裡,只是想告訴我這句你在電話裡就可以說的話?」她覺得不可思議。
他笑了,笑紋勾得更深。「我見猶憐。」
「什麼?」
「沒什麼!我相信你已經聽到了。」
「你要擾亂我的生活到什麼程度才會善罷甘休?」她沖口而出。
他凝視她。「直到你愛上我為止。」
「你這樣算不算是病態的一種?」她一定要絕情一點,她不能對不起紹唐。
他苦笑,一本正經的回答:「你是醫生,或許你有解藥,就看你願不願意給我了。」
「你瘋了!我已經訂婚了,下個月底就要結婚,你到底想證明什麼?」她略顯激動地問。
「我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也許就不會這麼痛苦了。每當他發現她更多的美好特質時,越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她,這樣的傾心到底想得到什麼結果,他真的一點盤算也無。就算她將他視為牛鬼蛇神、洪水猛獸也怪不得她。
她不敢置信的搖頭。「你不斷介入我的生活,卻不知道你想證明什麼?」
他一逕地笑,笑聲無比淒涼。「我知道自己不夠資格愛你,但是我愛你,我的確愛你。」
她詫異的看著他,為這突如其來的表態——這是表態吧?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沒有理由……」她說不上話。
「要什麼理由?告訴我,愛需要什麼理由?」因為情緒激動,他結實的胸膛上下起伏著。
「我根本不瞭解你。」
「我瞭解你,這就夠了。」
「我就要嫁人了。」她不知所措。
「離開他。」他欺向她,將她逼向牆角,抵在牆與他之間。
她打了個冷顫,顫抖的喊:「不是你以為的那麼簡單。」
「有什麼難的?有什麼難的?有什麼難的?」他負傷的喊。
她推著他的胸膛,害怕他的靠近。「紹唐愛我。」
「我更愛你!」他咆哮。
「不!紹唐愛我很多年了,我不能傷害他。」她看著他狂熾的眼。
「我愛你更久!」
她每說一句,他反駁一句,不知何時會有交集。
「怎樣你才會放手?」她軟弱無力的問。
「永不放手。」他嚷著。
「不要在我面前叫囂,給我一個讓你離開我的條件。」她心亂如麻。
五分鐘過去,他倆四目對望,她再問一遍:「給我你的條件。」
他抬手順了順滑落她額際的髮絲。「我要你。」很輕的聲音,多了一份柔情。
「呃?」她不確定他的意思。
「我要你!」他還是這句話。
「我無法屬於你。」
見他不語,她領悟地道:「如果你指的是我的身體——是嗎?」她想確定。
鎮定的力量突然回到他身上。「你怕了嗎?」
「我想確定,不是害怕。」
「如果不能得到你的心,我希望——得到你的身體。」他張狂地說。
這個要求令她不寒而慄。
她的身子,紹唐要求多次都無法撼動她的決定;如今,蒙晉言竟然不怕死的要她的身子,她可以給他嗎?
他救過她的命,這給了他癡纏她的理由:只是得到她的身子後,他們真能夠兩不相欠嗎?
他嘲諷地說:「我不配碰你聖潔的身子是嗎?」
她蒼涼地道:「我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等你結婚後,我會躲得你遠遠的。」他的眼中有兩簇沉鬱的火焰。
她垂首不看他。「我的忍受度是——一次。」
他托起她的下頷,「不要和我討價還價,到下個月結婚為止,『要』幾次隨我高興。」
她驚悸地看著他。「我……」
他打斷她的話,「我不打算使用保險套,你可以吃避孕藥。」
「你……」
「我的性生活很檢點,和女人在一起時,一向全程使用保險套。但對你,我是例外的。」他閒閒地道,伸出食指摩挲她的唇瓣,誘人一親芳澤。
「不要今晚。」她沒有心理準備。
「可以,明晚到我住的地方,我那兒有張超尺寸的大床,愛怎麼滾就怎麼滾。」他曖昧地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4:22
第四章
傳說真愛在世界的盡頭,
尋愛者踏遍千萬陽關。
是你,
撩撥我心坎上的愛苗,
開啟心鎖,種下情禍。
是你,
讓我心不自主,
魂不守捨。
楊璐雪在晶嗓展歌喉唱歌的事,很快地傳遍了醫院樓上、樓下,連她的病人一見到她來巡房都要聊兩句,全把她形容成金嗓歌後。
她強顏歡笑,心頭的無奈何處喊去?
「原來晶嗓的老闆就是那個遞給你吉他的帥哥!」小敏發現新大陸似的叫嚷。
又是一個巧合。
實在無法理解,上天為什麼要讓她和蒙晉言有著那麼多不謀而合的巧事?
「我的歌喉並不好,是那把吉他的音質好。」她謙遜道。
「楊醫師,據我所知,現在好多男醫師都在摩拳擦掌要追求你哦!」小敏刻意壓低嗓子。
她睜大眼,「我已有未婚夫了!」光是一個蒙晉言就弄得她人仰馬翻,再來其他同事,她會瘋掉。
「他們只不過是開玩笑罷了!」小敏笑笑。
同日下午,花店送來一大把風信子,沒有隻字片語。她轉手將花送給小敏。
「楊醫師不喜歡花啊?」小敏問。
「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它更適合你。」她不想讓紹唐有懷疑她的線索。
「謝謝楊醫師。」小敏捧著花笑盈盈的離去。
三分鐘後,桌上的電話響起。
「我去接你。」蒙晉言簡單扼要地道。
「不要,我知道路,自己過去。」她得更小心,經過晶嗓那晚之後,蒙晉言已引來一陣話題。
「隨你!」他掛上電話。
她頹坐在椅子上,腦子停止思考,直到另一個電話聲才把她拉回元神。
「璐雪,小皮吵著要和你比賽遊戲機。」是紹唐。
「我……今晚有點事。」她心虛地說。
「要值班啊?」
「不是,小學同學來台北找我,我要招待她們。」她胡亂編了個理由。
「我送你去吧!你們約在哪?」
「就在醫院附近,不用送。」
電話另一端沉默了一會兒。「我能不能加入你們?」
「這次不行,以後有的是機會。來找我的同學裡有一個剛……和男朋友分手,我們有些體己話要聊。」
馮紹唐得到這個說法十分滿意,也就不再多問了。
***
她一踏出醫院,被外頭的雨勢嚇了一跳,又是雷又是閃電,天空暗沉低迷,一片天地都在滂沱大雨之中。
她叫了計程車往蒙晉言家中去,聽著雨聲拍打車頂的聲音,她不知道自己將要被命運推向何方。
雨勢非常強勁,車子一停妥,她付了車資開車門,已有一把傘頂在上方。
「為什麼這麼任性?」他問。
「我要做的並不是件光彩的事,不需要敲鑼打鼓通知全世界的人。」她幽幽地說。
「也許在你心裡我是個惡棍,但我情不自禁。」他說。
然後氣氛變得很怪異,沉默的時候多了。
「你後悔了?」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沒有。我有機會後悔嗎?」她反問。「然後必須面對你不斷的介入我的生活。」
她頓了頓,再接著說下去:「你說得對,一勞永逸總比沒完沒了來得好。這二十五年來,你救過我、幫助過我,如果必須以什麼償還,我沒有選擇的餘地。」
「你說錯了,不是一勞永逸,而是『數』勞永逸,我不會只要你一次。」他好像討糖吃的孩子。
她的心跳加快,無法適應這種主控權不在她身上的感覺。「你要做什麼就快做吧!」
他搖頭。「不急,我的廚子替咱們煮了一桌好菜,我們先填飽肚子再說。」
「我吃不下。」她根本無法放鬆。
「我餓了,你陪我吃。」他拉著她的手往餐室走去。
桌上幾乎都是義大利菜。
「我的廚子曾在義大利待過兩年,所以偶爾會弄義大利菜伺候我的胃。」他的眼睛發亮,眸子直勾勾的鎖住她。
「你的日子……很舒服。」她說。
「不是一直都如此的,我很努力,花了二十年的時間奮鬥才有今天。」他倒了一杯餐前紅酒,啜了一口。「我不年輕了,我今年三十五歲。」
她有點吃驚。「你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這麼老,還是看不出來這麼年輕?」他幽默地問。
「你知道我的意思。」她戒慎地說,不想和他聊太多私人的話題。
「你為什麼非嫁給馮紹唐不可?」他沒好氣的問。
「你這麼問我,我不知道該怎麼答覆你。」
「你不喜歡風信子?」他突然轉了話題。
「呃?」她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
「你轉送給別人了。」他切了切盤裡的烤羊排。「我有眼線。」他很輕鬆的解釋。
「我不喜歡這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很不好。」她試圖穩住自己的心情。
「我必須保護你。」
「我很安全,不需要受人保護。」她反駁。
「這由我決定。」他有固執的一面。
「我不是什麼重要人物,不會有人傷害我。」她不明白他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我習慣了,從你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把你當作我的責任;現在你長大了,前程似錦,我還是習慣照顧你,不過你不喜歡,我會調整。」
聽他這麼說,她的心沒來由的轉化,這個男人到底是在什麼心情之下開始介入她的生活的?
照顧她、默默的幫助她,捐出自己的骨髓救了她一命……是這些點點滴滴才匯聚成今日的無可救藥吧?
這個時候,下人走進餐室對他附耳說了幾句話,惹來他一臉的不快。
「有人想挑戰我,看來非我去處理不可,在我房裡等我。」
***
蒙晉言飛車趕到「喜神酒店」。
場內風平浪靜。
他找來酒店經理問話:「砸場子放火鬧事的客人呢?」
「沒有啊!今晚生意很好,什麼事也沒有。」經理一頭霧水。
「你再說一遍。」蒙晉言的眸光深沉起來若有所思。
經理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猜不透大老闆的用意。
「白小姐今天有來店裡嗎?」他又問。
經理點了點頭。「白小姐在三樓紫翠廳第三間房。」
蒙晉言衝上三樓,狂敲紫翠廳第三間房。
沒人應門,門由裡頭反鎖,他正想拿鎖開門時,門登時打開,白如雲披了條大浴巾站在房門口,曲線畢露。
「你來啦!」嬌嗲的聲音。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他媽的,你耍我!」
白如雲驚呼:「好痛,晉言,我好痛。」
「你敢喊痛!」門被他一腳踢上。
浴巾敞開,露出一片春光。
「你告訴我酒店有人縱火,從七樓往下燒到三樓了,火呢?」他不高興地問。
「火在我心裡。」她嚷道。
他甩開她的手,她踉蹌了下。「把衣服穿上。」
「怎麼!家裡那個你恨不得立刻剝掉她身上的衣服;而我就要把衣服穿上!」她不甘心。
「你說什麼鬼話?」他火大了。
「外科醫師,別以為我不知道。」她有如棄婦般叫囂著。
他瞇上危險的眼睛。「晶嗓的哪只老鼠咬破布袋,我會查清楚。」
她向前兩步。「晉言,我說過她不是我們的同類,她不可能看上你的。」
他壓抑自己的情緒道:「我叫你少管。」
「我怕你會痛苦。」她摸上他的面頰,多麼好看的一張臉。
他抓下她的手。「這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
「為什麼要自討苦吃呢?」白如雲張著心傷的眼。
「你呢?你為什麼又要自討苦吃?」他懶得回答,乾脆要她自己找答案。
「我愛你,所以我心甘情願。」她柔聲道。
「那麼,我愛她,而我也是心甘情願的。」很容易分析的答案。
她無法承受這樣殘酷的事實,但願惡夢醒來一切如昔,可這不是夢。
「她就是那個你照顧、保護、付出了二十五年的女孩是嗎?」她恍然大悟。
蒙晉言點點頭,很輕很輕的那一種承認。
她苦笑。「原來她的身上揹著那麼偉大的情愫,難怪你會捨我就她。」
「這是我的願望,請你成全。」他放軟語氣。
「成全?我成全你們,誰來成全我呢?我的願望你可會滿足我?」她反問。
他看了白如雲一眼,悶不吭聲的離去,他情願在她心裡成為絕情的浪子。
白如雲呼天喊地的哭了許久,為什麼?默默愛他的心,他全沒放在心上,一碰到那個外科醫師,卻就像掉了魂……
她沒那麼大方把晉言白白讓給那個叫楊璐雪的女人。
***
楊璐雪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得懦弱膽小,雨持續地打在屋頂上,一道閃電凌空劈下來,距離近在咫尺的感受還是讓她嚇得跳起來。
「你怕閃電?」蒙晉言問道。
她不知道他回來了,轉身抬起圓睜的眼瞅著他,她告訴自己要保持鎮定,不希望露出畏縮恐懼的表情。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充滿某種侵略性的微笑,令楊璐雪往沙發後瑟縮。
蒙晉言輕易的將她一把捉起,扣住她的身子將她拉進懷裡。「不要緊張。」
「我沒有緊張。」她築起自己偽裝的心牆,手掌抵著他敞露的胸膛,顯然他剛洗過澡,空氣裡有淡淡的香皂味。
「我感覺你全身下上的每個細胞都在發抖。」他莞爾一笑。
「非要這樣……不可嗎?」她仍在做最後的掙扎。
一陣沉默後他說:「讓我甘心、讓我甘心。」他連說了兩次,粗嗄的聲音透露出他這幾年來的迷醉。
她突然明白了他的心,然後,她點點頭。如果她必須用這樣的方式才能償還他的情,她別無選擇。
只是——她該如何面對紹唐質疑她的非處子之身?
他用手爬了爬頭髮,發上仍有薄薄的水珠,吸了口氣說:「我希望你永遠記住我。」
他欺向她,托起她的纖腰低下頭吻住她,她霎時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彷彿既期待又像暈眩似的。
***
他望著氣若游絲的她,像個布娃娃。
「我喜歡你的身子,你的味道。」他說。
她閉上雙眼。
「你哭了?」他將她抱起,走向四柱床,放下她,拉過被單覆上她,他有些慌,因為她很少哭,今晚卻因為他惡劣的行為惹她掉了淚。
他撫著她蒼白的頰,低聲的說:「你和我想像得一樣美好,如果你能離開馮紹唐,我可以……」
「不!求你不要說了。」她打斷他的話,迷惘脆弱的眸子只想要自由。
他站起身,不以己身的赤裸為意,好像他們是一對尋常夫妻,在彼此身前裸裎再自然不過了。
她越過他的赤身裸體,將目光投往門扉。
「馮紹唐能給你的,我全都能給你;我能給你的,馮紹唐未必能給你。」他全心全意地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請你離開,我想穿回我的衣服。」低弱的嗓音清冷地道。
「你的身子哪一個地方我不曾看遍、嘗遍,有什麼好害羞的?」他不以為然。
「我不像你,沒有一絲道德感。」她故意傷害他。
他苦笑。「是的,我沒有道德感,但我有心。」
「你如果有心,就不會這樣待我。」她突然好恨他。
敲門聲阻斷了兩人的爭執。
他圍上浴巾開了一道門隙。「什麼事?」
下人唯唯諾諾道:「大門外有位小姐想要找您。」
「這麼晚?」他只想到是如雲又來煩他了。
「一個生面孔,沒見過的小姐。」下人又說。
他皺眉,那就不是如雲了,她來過這裡。他合上門走向楊璐雪,「別下樓,我去趕不速之客。」
他換上休閒服信步走下樓,樓下的女人一聽到動靜立刻轉身。
他不意是她,微愣了一下。「有什麼事非得這麼晚來找我?白天不能說嗎?」
女人不語,只是梨花帶淚的瞅著他。
「和老公吵架啦?」他閒閒地問。
「我不該嫁給馮紹秦的,我應該……」
「閉嘴!孟妍,你太言過其實了。」他潑了她一桶冷水。
「我會嫁給馮紹秦,全是因為你總是對我若即若離,讓我不知所措;如果你待我積極點兒,我也不會嫁給我不愛的人。」她哭訴。
他嗤笑。「這是什麼道理?」
「不是嗎?我不在乎你的出身,不在乎你的社會地位,我願意嫁給你,你卻輕易將我踢到一邊。」孟妍今晚和馮紹秦轟轟烈烈的大吵了一架,不禁要牽怒蒙晉言當年的無情。
「我的出身?我的社會地位?我管你在不在乎。」他只在意楊璐雪在不在乎。
「你好狠心。」孟妍大吼。
「我承認我很狠心,但你也沒有什麼損失不是嗎?有錢有勢的馮家人正好滿足你貪婪的心。」
「有什麼好滿足的,馮紹秦根本不把我看在眼裡。」
「這是你的問題,也是你的選擇,你不應該來找我,我幫不了你。」蒙晉言雙臂交握於胸前,淡淡一笑。
「你還是和那個狐狸精勾搭在一起?」她指的是白如雲。
「這不幹你的事。」他一心只記掛著樓上的楊璐雪。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能定下來?」她靠近他。
他聳聳肩,不想回答太多。「我沒有不想定下來。」
「你對我、對白如雲全是一個調調,你是為了誰把自己封閉得這樣深沉?」孟妍今晚心煩意亂。
他迴避她的目光。「你走吧!」
「你還沒有回答我。」她進逼。
「有什麼好回答的?我就算有答案,也不方便說給你聽。」他已失去耐性,討厭孟妍的盤問和審判。
她拉住他的手,柔情的注視他。「你很清楚,我愛你。」
他甩開她的手,眼底是一片倔強。「我不想搞婚外情。」
她詭異的笑笑。「馮紹秦自己就在搞婚外情,沒有人會在乎的。」
「我沒有興趣。」
「你可以試試,我不會給你承諾的壓力。」孟妍以退為進。
他搖頭,敬謝不敏。「不,你找別人吧!」
她揚了揚眉。「我不會放棄的。」
***
蒙晉言好不容易送走了孟妍,真是天大的諷刺,孟妍對他永不放棄,而他則對楊璐雪永不放棄。
凌晨一點三十分,他回到房間,見楊璐雪已穿回衣服,弓著身子坐在床上,那模樣惹人憐惜。
「你一定想不到是誰來找我。」他忍不住說道。
他見她不語,自顧自的往下說:「孟妍,你未來的嫂子,很有意思吧!」
她微愣,抬眼望向他,迷惑的眸子露出不解的詢問意味。
他知道這個話題勾起了她的興趣。「她和馮紹秦吵架。」
「然後你成了她唯一想哭訴的對象?」她匪夷所思的問。
「我和孟妍認識很多年了。」他坐在床沿,柔情的看著她。
「你招惹她?」她提尖音量。
他阻止她的胡思亂想。「不是你想的那樣,孟妍還沒嫁給馮紹秦的時候,常來我開的pub散心,我和她是那個時候認識的。」
「不需要向我解釋,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介入紹秦和孟妍的婚姻。」
他哼笑。「那樣的婚姻我才懶得介入。」
「總之,紹秦很重視他的家庭,你不要介入就是。」
「只要你不介入,我就不會介入。」他突然說。
她僵住了,不明白他的話中涵義。「你胡說什麼?」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奇異的笑容。「很快你就會明白,馮紹秦對你有野心。」
「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她驚恐,紹秦學長對她會有什麼野心?她一直把他當作可以學習、請教的兄長,刻意保持某種距離,許多年來一向如此。
他面無表情道:「我有我的線索。」
「你又在自以為是了。」她有些惱怒。
「也許我有點自以為是,但有許多事卻不幸被我料中。」他抬手伸出中指撫觸她的唇瓣。
她躲避他的手指,從床上下來,越過他,撿起沙發腳邊的皮包。
「不要忘記你的承諾。」她不放心的提醒他。
「你會後悔執意嫁給馮紹唐。」他恨恨地說。
「不會!我不會後悔。」她強自鎮靜。
他飛快的衝過去,粗暴的扳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看向他,陰鷙的眼眸狂亂又痛楚。
「只有馮紹唐的愛值得,我的愛就一文不值是嗎?」
「這是什麼歪理?」她裝糊塗。
他放下他的手,沮喪地道:「如雲說得對,我們不是同一類人,我怎麼可能奢求你用心傾聽我內心的聲音?」
她一顫,「隨你愛怎麼想,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他很堅持。
這次她沒有反對他,她的心、她的身,現下確實不適合獨自離去,她有些酸痛,有些虛弱。這就是初夜的無助吧!她不知道。
其實她很意外,他竟然沒有留她,也許是知道她的任性、她的倔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4:59
第五章
她轉開音響,放了一張拿波里民歌的cd,然後拉上窗簾,房間除了音樂美聲,很安靜。三天了,那一夜至今已經三天了。
她的某種悸動突地襲來,慢慢發酵,她背叛了紹唐、背叛了她的心。
她關上音響,決定到外頭透透氣,再這樣下去,她會發瘋。
她走在大街上,考慮著向左向右。
「璐雪。」蒙晉言的叫喚。
她抬眼正視他,立刻感到一陣異樣和炫惑之感。
「我看你失神漫遊在街上很擔心你。」他淡淡地說,順手摘下墨鏡放入褲袋。
「你跟蹤我?」她揚了揚眉。
他不否認。「我站在你家樓下好一會兒了,見你下樓,就跟上來了。」
她笑了,笑他的癡狂。
「你連笑容都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他一本正經地說。
「你……太誇張了,我沒有你說的那樣好。」她搖頭。
「你有,你知道你有的。在我心裡,你就是完美的化身。」他牽著她的手。
她沒有甩開,她想放肆自己的心一次。
「世上沒有完美的人,我也有弱點。」她短歎一聲。
他帶她到他的pub。
他叫了伏特加,將自己埋入椅子裡,點著一根煙,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幽黯的眸子深邃而憂鬱。
「別抽太多煙。」她說。
他捻熄了煙,還是看著她,百看不厭。
「你這樣看著我,我很不自在。」她喝了一口檸檬汁。
「我身不由己。」他豁出去了。「愛情來的時候像烈火一樣熊熊燃燒著,你不愛我,不會明白的。」他苦澀一笑。
她潤潤唇,被他的愛語弄得心疼。「我……懂得。」
「這家pub是我開的第一家店,我書念得不多,但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能貧窮、不能落魄、不能潦倒,不然就更配不上你了。我很努力,積極累積財富,投資股票、基金、開酒店、搞娛樂事業,我的錢多得幾輩子也用不完,只為求得你的愛之後配得上你。」他的聲音倏然而止。
他的話字字揪人心、裂人肺,她不是草木、不是冷血動物。只是、只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不想辜負蒙晉言,同樣的她也不能辜負紹唐。
傷神啊!灼思啊!
她默默不語,不是她無情,而是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和,她怕自己的任何回應都會帶來更大的災難。
「我很自私,希望你懷孕,然後把你留在身邊;我甚至希望馮紹唐發現我,把事情鬧開……這完全是我的私心。」
「不論我們做過什麼,結果都不能改變。」她只能這麼告訴他。
「搬來和我一起住。」他要求。
她一驚,「我不可能和你同居的。」
「兩個月,然後我會放你走。」他想說服她。
「不可能的,我不能做那樣的事。」
「不會有人知道,我會很小心的。」
「我們沒有瞞天過海的本錢,你不要再勸我了。」她堅持道。
「我們可以出國,避開熟人耳目。」
楊璐雪咬了咬下唇,無助地道:「如果你愛我,就不要勉強我好嗎?」
他看著她蒼白、靈秀的面貌,心疼地道:「好、好!我全聽你的、我全聽你的。」他握住她的手安撫著。
她內心突然泛起一股莫名的溫暖。
「我知道你有包袱,我是該為你想到。」
送她回家的路上,兩人各懷心事。
車停妥,他沙嗄地要求:「吻我。」
她呆愣回視他的注視,不知道該如何接續。
他托起她的下巴,開始吻她,不顧一切、熱烈的吻她,把他滿身所有的感情都釋放出來。
***
翌日,他們在她的床上醒來。
他抱她上樓的吧?她記不清了,她只記得他們在車裡……然後她昏了過去。
她難為情的躲回被窩裡,因為他正把一隻腿放在她雙腿間,他的唇覆上她的背脊,狂野的灑下細蝶舞花似的吻,寬厚的胸膛貼上她,在她耳廓邊呢喃著愛語,手掌揉弄著她的ru房,雙唇吮嚙著她的頸子,然後從後面進入她——她大叫出來,在他無所顧忌的衝刺下,她的雙手只能抓住床單,完全無助地任他擺弄。
他嘶吼著動物般的申吟,令她畏懼,灼熱的液體射入她的體內。
他愈是激越的愛她的身子,她愈害怕,怕他再也放不開她;怕自己再也離不開他。
她疲累睡去,待她醒時他已離去,桌上有美式早餐等著她。
還有一張紙條——
璐雪:我愛你愛得心痛。
紙條在她指間滑落,天啊!她問蒼天,她該怎麼辦?如果她不為所動也就罷了!難就難在她也動情了,她不該動情、不能動情的。
***
下班後馮紹唐出現在醫院走廊。
「你怎麼來了?」有點心虛、有點陌生。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馮紹唐溫暖地道。
她朝他綻放一朵虛弱的微笑。「我以為你要加班。」
「你忘了明天我們要去拍婚紗?」他問。
她真的忘了拍婚紗一事,她的腦子快被蒙晉言給切割了,許多事變得支離破碎。
「我得請假,你等我一下。」她走回辦公室。
馮紹唐見她恍惚的模樣很擔心。
吃飯時,他問她:「工作壓力很大是嗎?」
「呃?」她不是很專心。
「如果真太累的話,把工作辭掉吧!我可以養你。」
「並沒有累得需要辭掉工作。」
「你的胃口不好。」他看了看她的瓷盤。
「下午吃了一些同事請的油飯,所以不太餓。」這不是謊言,她確實吃了一些油飯。
「這一個月以來,我突然覺得我們愈來愈陌生。」他好怕失去她。
她沒有預期他會這麼說,一時半刻不知該如何回話。「對不起,這段時間我因為要適應醫院的工作,所以有些忽略了你。」
「不要抱歉,我只是……該怎麼說呢?很沒安全感吧!我怕你不再是我的,怕你告訴我要取消婚禮。」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別胡思亂想。」她被迫以此安撫他。
「我知道我可能胡思亂想,只是突然覺得很不真實,你就要嫁給我;你一定會笑我的患得患失,但我的心一直對你很沒有把握。」
他不確定璐雪是不是愛他,因為「我愛你」三個字從來不曾自她口中說出過。
他的疑心也是有依據的,她從來沒有對他失魂落魄過,未曾因為想見他而有害相思病的跡象。而相反的,他才是害相思病、失魂落魄的那一個。
楊璐雪迴避他殷殷企盼的眼,她的心湖已不若以往平靜,只因心裡已空下一個地方裝著另個男人的癡愛糾葛,再也回復不到從前的她,她已不是一個月前的楊璐雪了。
「小皮最近乖不乖?」她改變話題問道。
他順著她的話題,「還好,倒是嫂子和大哥吵翻天了。」
「為什麼事吵?」
「還不就是嫂子愛玩,可也奇怪,大哥不管她,嫂子反而不高興,拉著大哥又是吼、又是罵的,說他是木頭人,只對手術刀有感情;大哥不理她,她就把大哥書桌上的文件放火燒了,這才惹火大哥。」
「紹秦學長打孟妍了?」她問。
「沒有,大哥嚷著要離婚,就這樣爸媽也很頭疼,這個婚姻不是大哥要的,他已經忍受很久了,我本來不知道有這麼嚴重,那天聽大哥講才知道原來大哥對嫂子並沒有感情。」
「他們真的會離婚嗎?」
「誰曉得?現在的情況是冷戰,大哥找了律師,嫂子不妥協,爸媽也沒轍。」
「難道沒有轉圜的餘地嗎?」
「嫂子獅子大開口要一億贍養費,而且要現金,所以大哥要離婚並不容易。」
楊璐雪猜孟妍只是虛張聲勢罷了,一億贍養費絕對有議價空間;孟妍也想得回自由身,否則要如何爭取她的所愛蒙晉言?
她想起那日蒙晉言說的:馮紹秦對你有野心。
這話令她不寒而慄,她並不想介入孟妍和紹秦的情結裡,這個渾水她避之唯恐不及。
「或許他們說的是氣話,過一陣子就沒事了。」她暗自祈禱。
「我倒覺得他們是認真的,大哥忍嫂子很久了。」
***
雖然下了一場大雨,仍難消悶熱的暑氣,這樣的季節並不是拍婚紗的好日子,楊璐雪忍住難耐的心緒,終於等到攝影師喊:
「完成了,你們鐵定滿意。」
卸了妝,換回她自己的洋裝才好像得回自己的靈魂。
「晚上到家裡吃飯!」馮紹唐說。
楊璐雪累了一天,只想好好休息,但不忍拂逆紹唐,只得答應。
席間,預料之中的,孟妍看她的眼光並不友善,馮父、馮母則面無喜色,好像她這個就要進門的媳婦是個礙眼的客人。
小皮則反常的安靜,坐在椅上乖乖吃飯,大概知道父母婚姻觸礁,試圖以自身的乖巧來讓父母回心轉意。
馮紹秦也是埋首吃飯,只在偶爾抬頭時,眼神會迎上她關懷的眸子。
她其實不希望紹秦貿然和孟妍離婚,孩子多可憐呀,將再不能擁有完整的家了。
晚飯後大家移師馮宅各處,馮父、馮母上二樓起居室看新聞,孟妍帶小皮回房裡,客廳只剩下她和馮紹唐兄弟。
下人阿菊來叫人:「紹唐少爺,老爺叫你,有話要跟你說。」
馮紹唐站起身:「我去去就來,你別自己回去。」
留下楊璐雪和馮紹秦獨處。
兩人看著電視新聞,馮紹秦忽地道:「我和孟妍要離婚了,我就要脫離苦海了。」
「我聽紹唐說了,孟妍要一億的贍養費?」
「沒錯,但和我的自由相比,一億的贍養費不算什麼,我給得起。」他淡然地說。
「不可挽救了嗎?」她問,替他和孟妍惋惜。
他搖搖頭。「這一生是不可能了。」
「為什麼?她並不是一無可取的。」
他澀澀一笑。「你不明白。」
「總有個道理,你會娶她,肯定對她的印象不壞;就算是安排的婚姻,也有值得努力的空間。」
「她在外頭有個情人,她親口向我承認的。」他聳聳肩。「所以贍養費打了個對折。」
「或許她只是故意要氣你的。」
「你不瞭解孟妍,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我很清楚,她不會拿這種事氣我,更何況我見過那個男人。」
她的心倏地漏跳一拍,紹秦見過晉言?
「很有味道、很好看的男人,渾身上下散發著滄桑感,孟妍愛他,我一點也不意外。」他看向她。
她不作聲,怕一個不小心洩露了心裡的私密。
「我也有愛著的女人,所以這很公平。」他補充道。
楊璐雪不敢再往下問,她怕知道這個答案,晉言的話讓她心裡忐忑著。
「你知道爸媽對你嫁給紹唐的看法,事實上,爸媽屬意紹唐娶的是陳賜勇的掌上明珠陳美心。」
「陳美心?」她第一次聽聞。
「陳賜勇是『康億集團』的負責人,父親希望藉康億集團在筆記型電腦上的技術將公司的科技產業再提升。」
「伯父的意思是……」她心裡有數。
「父親並沒有明講,因為他很清楚紹唐不會同意。」
她的頭腦發脹,這意味著什麼?是她和晉言的一線生機還是紹唐的自我毀滅?
馮紹唐下了樓來,表情不若先前的喜悅,見楊璐雪朝他微笑,他也回以微笑。
「有話要告訴我?」她問。
他點點頭。
「送我回家,路上你可以慢慢告訴我。」楊璐雪說。
***
車陣裡——
「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要怕傷害我。」楊璐雪鼓勵馮紹唐。
「爸希望我們的婚事往後延期。」他說。
楊璐雪接受了馮父的「拖」字訣,也讓她有時間可以厘清和蒙晉言的關係。
「你怎麼說?」她希望他同意馮父。
「我反對。」馮紹唐直截道。
「你應該贊成的。」她真心以為。
「為什麼?」換他不解。
「紹秦學長和孟妍的事還沒塵埃落定,我們的婚事是該緩一緩,免得給外界不好的猜測。」她言之成理。
馮紹唐一愣。「我真不禁要懷疑爸爸和你先前討論過這件事,他也是擔心外界的捕風捉影。」
「伯父見多識廣,他的考慮不無道理。」
馮紹唐放緩車速。「如果婚期真延了,我不知道會延到何年、何月。」
「你對我們的婚事這麼沒有信心?」她笑問。
他側看她一眼。「我對自己很有信心,但對你沒有信心,我很怕我一遲疑就失去你。」
「不會的,你不會失去我。」她說著連她自己都不確定的承諾。
***
孟妍來到喜神酒店。
「真是稀客,我以為你做了富家少奶奶,就不再涉足我們這些老朋友常瞎混的地方了哩!」白如雲倚著門框,慵懶地看著孟妍。
「我來找晉言。」孟妍說。
「他沒來這裡,他好幾天沒來這裡了。」
「你沒黏著他,我很意外。」孟妍上下打量她,幾年不見,兩個女人除了外貌上添了幾分成熟韻味之外,身段、臉蛋倒都是一樣玲瓏有致。
「他的心現在不在我身上,想黏也無從黏起。」她悻悻然道。
「晉言有了新歡?」孟妍不敢置信的看向白如雲,難怪晉言只想敷衍她,原來是有了新人忘舊人。
「可悲的是那人不只算新歡,還是舊愛。」白如雲縱然心有不平,也只能靜觀其變,等晉言被那外科醫師拒絕。
「是誰?」
「你不會認識人家的。」她輕鬆地吹了吹塗了桃花紅蔻丹的指甲。
孟妍詭笑。「是你自編、自演吧!怕晉言回到我身邊,故意騙我說他有了新歡。」
「我沒有騙你,你可以找東萊打聽,東萊的話你應該就相信了吧!」
孟妍見她說話認真的模樣不像是假。「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自恃條件很好,貌美不說,家境又富裕;不說台北,連台灣都少有人能出其右了。
白如雲一副看笑話的模樣。「那女人是個外科醫師。」
孟妍並未立刻聯想到。
「她姓楊,叫楊璐雪。」白如雲一口氣說完。
孟妍震驚極了,萬萬沒想到會是她,楊璐雪,紹唐的未婚妻。
她微笑,有好戲可看了,她猜大概是她笑的樣子很詭異,如雲才會問她——
「你是不是真的認識楊璐雪?」
孟妍不想賣關子。「是的,我認識楊璐雪,她是我現任小叔的未婚妻。」
「嗄!」白如雲瞪大了杏眼。「不會吧?」
孟妍點點頭。「如假包換,他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
「可是晉言最近苦苦追求著她。」白如雲站直身子,歎息著地球也不知怎麼轉的,遇來遇去都有熟人。
「你準備怎麼做?」她小心翼翼地問,她很清楚孟妍殺人不見血的性格,恐怕不會輕饒他們。
「我要把事情鬧大。」孟妍乾脆地說。
「你這樣做,同樣的也會惹怒晉言。」
「最好惹怒他,最差的情況是誰也得不到他,反正我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孟妍下定決心。
「你要怎樣把事情鬧大?」
「讓我小叔知道這件事,當然我會在極自然的情況下讓他無意中發現。」
「然後呢?」白如雲不想成為其中一顆棋子。
「讓他們搶破頭,爭得你死我活,看看我們有沒有機會坐收漁翁之利。」
「晉言只有一個,我們之間只能有一個人贏得他。」
孟妍冷冷地說:「當然是我。」
「我認為應該讓晉言自己選擇。」
孟妍不屑的望住白如雲。「如果要選的話,你會是最後被考慮的那一個。」
「你、你……」白如雲氣得說不出話來。
「沒辦法,這個社會是講背景、講財力的,我馬上要離婚了,一離婚我就會拿到五千萬的贍養費,如果晉言想拓展事業,我會是他最強的支柱。」
白如雲多年來就很討厭孟妍的嘴臉,現下要不是為了不想樹立一個敵人,她恨不得撕破孟妍的俏臉。「你太天真了。」
「而你太悲觀了。」孟妍一向自信滿滿。
***
「什麼!你們要延期結婚?」李新月聽了這個決定,誇張的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
楊璐雪點點頭。「這是紹唐父親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李新月還是不敢置信。「紹唐會同意?」
「我說服了他。起先他很抗拒,怕會因此結不成婚,後來我給了他保證。」楊璐雪忙著將書桌上的風信子換乾淨的水,這是兩天前蒙晉言送她的。
李新月看了看風信子,問:「你什麼時候喜歡這種花的?」
她怔忡了一下,怕被李新月看出什麼。「同事送的。」
「璐雪,你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李新月托腮,饒富興味的盯住楊璐雪,想一探秘密。
楊璐雪被看得很不自在。「你怎麼會這樣問?」
「你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原因的神采,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以來,頭一次在你臉上捕捉到這樣的神采。」李新月說。
李新月的話引來楊璐雪內心的騷動,令她坐立難安。
「神采?能有什麼神采?婚期要延,我現在連新娘子的神采都沒了,還會有什麼說不出原因的神采?」
「這也就是我奇怪的地方,沒有婚禮了,你的臉上為什麼會有一種寧靜幸福又溫馨的感覺?」
楊璐雪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一直是這樣的啊!」
「不對,你並不是一直都這樣的。」
「大概是我最近工作順心如意,所以臉上泛著你說的那種神采。」
李新月也不想再問下去,璐雪想隱瞞的事,任她怎樣問也是問不出結果的,好比璐雪的身世,也是到近幾年她才知道一點端倪。
「對了,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
「上回那個帥哥要怎麼聯絡?」李新月問。
楊璐雪不自在地回答:「我和他並不熟,你找他有事?」
「呃,我下期的雜誌要介紹冬裝,想請帥哥拍封面。」
「現在還熱著呢!你請他拍冬裝?」
「哎呀!馬上秋天就來了,我們想把米蘭和巴黎最新的秋冬裝款式介紹給消費者。我想了又想,那個在餐廳替我們買單的帥哥,體型、身材全是西方人的尺寸,很符合目前台灣女性消費者性幻想的典型對象,光是買雜誌回家供起來膜拜,也會有大把的銷售族群。」
「可是……我和他真的不熟。」楊璐雪蹙眉。
「不然,你給我他的名片,我和他直接聯絡。」
楊璐雪想了想,「也好,你直接和他聯絡吧!」
她遞上名片給李新月,「別說起我。」
「哪有可能,我們的開場白一定會是你。」李新月輕鬆地道。
楊璐雪反而淡然了,她不想欲蓋彌彰,事情的發展不是她有能力改變的。
***
喜神酒店
白如雲從頂樓健身房出來,看到正往健身房方向走來的東萊。
「你怎會來喜神?」
東萊指了指身體,「贅肉太多,不來練練會走樣的更快,沒辦法,歲月不饒人。」
「大老闆也來了?」她隨口問,不過也知道可能性不高。
不料東萊點點頭,「蒙哥在樓下查帳。」
「查帳?我記得一般都是羅副理把帳冊拿到大老闆家讓他過目的啊?」
「帳目有點問題,蒙哥很生氣。」
「哦!大老闆有個跟在身邊的女人,最近你常常看到嗎?」
東萊疑惑的看著白如雲,「你指的是誰?」
「很有學問的那一個啊!」難道她猜錯了?
「有學問?我不知道誰比較有學問,反正大家來來去去的,我也搞不清楚誰才是蒙哥的紅粉知己。」
她見問不出所以然來,揮了揮手,「算了,你對這種事大概少根筋,問也是白問。」
東萊笑了笑推開健身房的門。「你去問蒙哥本人嘛!會比較清楚。」
白如雲沒趣的下樓,她得盡快把自己弄得光鮮亮麗,一會兒見到晉言才不至於花容失色。
等她把自己打點好晃到三樓辦公室時,蒙晉言正好走出來。
「要走了?」她柔聲問。
他看了她一眼,好像對她身上穿什麼衣服一點反應也沒有似的視若無睹。
「帳目弄清楚了嗎?」她跟上他的步伐。
「清楚了,我順便把小羅炒了。」他不能忍受手腳不乾淨的人。
「小羅早該炒了,他老愛貪小便宜。」她附議。
「貪小便宜我沒意見,但動了公款就該死!」沒有第二句話,他不會真要小羅死,解雇是他對小羅的仁慈,念在小羅家裡尚有妻小需要照顧,他不會狠到扭送人家的經濟支柱入大牢。
「晉言,你好久沒帶我上館子吃飯了,擇期不如撞日,今天天氣涼爽,咱們上北投吃山菜、洗溫泉可好?」她勾著他的手,親暱地嚷著。
「我還有點事,下次吧!」他斷然拒絕。
「下次不知是何時,你現在有了新人,倒是忘了舊人也會哭。」她撇著嘴。
他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白如雲。「你很清楚我的感情一向放在誰身上,什麼新人、舊人?從來就是同一個人。」
她心涼半截,她再清楚不過了,他沒騙過她,更不曾給她希望過;是她不死心,一直以為會有奇跡。
「楊璐雪不會愛上你的。」她還是一逕的潑他冷水。
「我想通了,不管她會不會愛我,只要我愛她就行了。」他咧開嘴自嘲地笑。
「我不相信,愛是需要回應的,如果楊璐雪一直無法回應同等的愛給你,你還是會愛著她嗎?」
「我會,我會愛她愛到老、愛到死。」他肯定地道。
她搖搖頭,就是不相信。「不可能的,一個人不會盲目到這個地步。」
「我不是盲目,你不會瞭解的。」他不想再多作解釋。
「你是盲目,你根本活在幻想裡。楊璐雪並沒有讓你有機會和她相處,你憑什麼以為你真愛她?」白如雲不平衡地嚷道。
蒙晉言笑了笑,繼續邁開往前走的步伐。
「晉言,你不要離開我。」她在後頭大叫,然後追上去。
「是不是因為我書念太少、氣質不夠好,所以你才不愛我?」她開始哭,由後圈住他的腰際。
他停下腳步,沉默半晌後說:「不是的,愛就是愛,我不能分析我的原因,我的書也念得不多,但這無法阻止我愛她。她可以選擇因此不愛我,可我就是愛她。」
他鬆開她環在他腰上的手,轉身盯住她看,「我會記住你曾經陪過我的一段,但抱歉,我不愛你。」
然後,他走了。
她哭軟在地上。
可悲,她不只不是楊璐雪的對手,也完全沒有像孟妍般的強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5:28
第六章
黎明初、寒星掩,
顫抖的心為愛炙烈燃燒。
前程是一片坎坷泥濘,
我愛你那不經意的狂放,
你懂得,
這一片,
浮散在秋夜的夢幻。
婚禮延期,著實讓楊璐雪放鬆不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心態。
「為什麼延期?」蒙晉言問,抱著一絲希望。
「不是因為你。」楊璐雪坦率的回答。
他詭笑,握住她的手往他的保時捷走去。
「我不喜歡你來醫院找我。」她想掙開他的手。
「我知道你不喜歡,所以我隔了一條街等你。」他討好地道。
「你總是這樣我行我素。」
他們來到他的紅色顯眼保時捷,他為她開了車門。「去吃飯。」
「不吃,不跟你去吃!」她繞過他的車。
他很受傷的看著她,「為什麼?」
她回眸,「我的婚期雖然延了,但你承諾過我的事依然有效不是嗎?」
他歛起笑容。「我以為我們可以從朋友做起。」
她搖頭拒絕。「行不通的。」
「連朋友都不能做嗎?」他痛苦地問。
「最好不要開始,就不會有我害怕的過程和結果。」她篤定地說。
「你怕什麼過程、什麼結果?」他抓著她的肩,碎心的地問。「我的心全被你弄擰了,你還是不明白嗎?」
她抬眼看他,「你的心不是被我弄擰的,是你自己,你自己自討苦吃。」
他冷笑,鬆開她的肩。「隨你怎麼逃避,只要我活著,你控制不了我愛你的心,阻止不了我愛你的行動。」
楊璐雪放軟話語:「不要這樣,也許被弄擰的是我的心,不是你的,你總有本事讓我想哭。」
他看著她泛淚的眼,苦笑,「你同情我所以想掉眼淚,可是卻不能因此而愛我是嗎?」
「我們之間……不可能。」她狠下心,她不能讓紹唐對她失望。
「我明白了,如雲說得對,我書念得少,沒有內涵,只是膚淺的酒店老闆,配不上你。」他開始自卑。
她不想解釋,就讓他作如是想吧!也許這樣他就會死心了。
她的心呢?她真要他死心嗎?她不知道,不確定,這是兩難。
「你走吧!今天我不會勉強你。」他黯然道。
得到他的應允,她快步離開他,好像躲一尊瘟神。
***
楊璐雪叫了計程車,她答應李新月今天要替她慶生。
李新月一見她便開心不已。
「我太興奮了,所以有點得意忘形,不過沒關係,今天是我生日,為了雙喜臨門大吼三聲也是應該的。」李新月春風得意的嚷著。
稍後,她們到天母北路的「洋蔥」吃飯。
「知道我為什麼這麼亢奮嗎?」李新月絮絮叨叨地道。
「不知道。你今天生日,什麼理由亢奮都有可能,有人甚至會因為早晨喝了一杯咖啡而興奮一個上午。」楊璐雪不作猜測。
李新月搖搖頭,「不是因為咖啡,是因為你的朋友,現在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哪個朋友?」她的朋友並不多。
「蒙晉言,你不會不承認他是你的朋友吧?」李新月不同意的皺眉。
楊璐雪沉默,不想回答。
「他真的好棒、好帥、好酷、好上鏡、好了不起。」李新月一連用了五個好字。
「他有這麼出色嗎?」楊璐雪啜了一口咖啡,以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李新月猛點頭,「根本是個天生的衣架子,我的老闆一見到他就眉開眼笑,試拍了幾個鏡頭,攝影師也豎起大拇指。總之,讓我面子十足,現在連老闆也一併禮遇我,加了我的薪水。」
李新月自顧自的往下說:「他一走進雜誌社,所有的女同事都發出震驚和仰慕的歎息,他簡直成了萬人迷。」
楊璐雪聞言,沒來由的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萬人迷,他的確是個萬人迷。
「你為什麼不說話?」李新月問。
楊璐雪微笑。「聽你說啊,我和他並不熟,一時半刻也搭不上話。」
李新月咯咯笑了。「可是他好像覺得自己和你很熟,和我聊的全是你的事。」
「我?我的什麼事?」這個蒙晉言,只會給她惹麻煩。
「聊你的努力、你工作的辛苦。我問他認不認識紹唐,他說見過但不認識,我心想最好不認識,免得紹唐把他當作假想情敵就糟了。」
「他還說了什麼?」
「他問了一些你和紹唐之間的事,我全告訴他了,反正你們也沒有不可告人之事,大家坦然。」
楊璐雪不喜歡蒙晉言刺探她,尤其是向也認識紹唐的李新月刺探,但她不方便發作。
「不知道他可有女朋友?」李新月問。
楊璐雪一愣,清了清自己混沌的腦子。「你說呢?」她反問。
「九成九有,沒有的話肯定是同性戀。」李新月開玩笑道。
「喜歡他的很多,我知道的就有兩個。」楊璐雪據實以告。
李新月發出失望的歎息,「好可惜,不然有這種男朋友可以滿足我的虛榮心。」
「不該為了虛榮心交男朋友。」楊璐雪勸她。
李新月聳聳肩。「沒什麼不可以的,人生苦短,找個賞心悅目的男朋友也不壞呀!」
楊璐雪不想爭辯,因為人各有志。
***
第二天早上,楊璐雪趁上午沒有門診,去到蒙晉言家。
他張著憔悴苦悶的眼望住她,明顯地他很吃驚,「你想收回你昨天的話嗎?」
她迎上他的目光,孤傲地說:「不是收回我的話,而是要把昨天的話再說一遍。」
「那就不必了。」他點燃根煙,吐了一個煙圈。
她身上有一股清新飄逸的味道一直迷亂著他,兩人之間沉默著不說話,只是看著對方。
然後,他捻熄抽了一半的煙。「坐啊。」他招呼她。
她不動,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糾纏著她的手指,充滿了熱烈的情懷。
她像觸了電似的躲開,揀了張離他最遠的椅子坐下。
他讓她躲。
「這麼避我,又為什麼來找我?」他清晰地問。
「我不希望你對李新月說太多我們的事。」她挑明一切。
「我們的事?我們的什麼事?你指的是上床的事是嗎?」他調笑地問。
她無法迴避這些字眼,她做過,她承認,如今他拿那些事刁她,她無話可說。
「隨你怎麼形容它,我的意思你明白。」她站起身就要走。
他看著她的眼神怪異,他的心五味雜陳,滴血的痛朝他無情的襲來。
「我不明白,我永遠也不會明白。」他吼著。
她看向他含恨的眼,「對不起,我沒有辦法,請你自重。」
他衝向她,把她揉進懷裡,低下頭吻住她,吸吮著她的舌尖,以各種方式宣示他的情愫。
「我不懂自重,我只是不學無術的無賴、流氓,你怎麼形容我都成……」他發出申吟,面對自己心愛的人,他這個硬漢也成了繞指柔。
楊璐雪感傷地搖搖頭,珠淚滑落到下巴。
他扣住她的下顎,伸出手替她把眼淚拭掉。「你又哭了,我很高興你為我哭,哭也是一種強烈的情緒,至少你對我有了哭的情緒。」
她推開他,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我們、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見面了?」
他不作承諾。
「答應我。」她哀求。
「答應了又如何?我可以現在答應你,然後馬上反悔,沒有用的,我不作任何這方面的承諾。」他臉色鐵青地道。
她不語,不再說話勸他,她取了擱在沙發上的公事包往外走。
「我送你。」他跟上來。
「不要,我不要引起誤會。」她咬了咬下唇。
「我可以早兩條街放你下車。」他不讓步。
她又一次妥協,在他面前,她總是妥協。
***
送了楊璐雪到醫院後,蒙晉言倒車往他新買下的電視台駛去,就在他等紅綠燈時,隔壁車道福特車裡探出一個人。
「我以為我眼花了咧,原來真是你。」孟妍笑吟吟地嚷道。
他興趣缺缺地在綠燈亮時快速通過。
她跟了他二十分鐘,要不是台北路況正擁塞,他不會讓她得逞。
他將車子駛入車庫,她亦跟進。
在停車場,她大剌剌地朝他嬌笑。「你真有辦法,連電視台都給你買下了。」
他耐性不足地道:「怎麼?想參觀電視台啊!」
她可有可無地說:「我只對參觀你有興趣,其他就免了,不過若你非要我在屬下面前露臉,我也不反對啦!」
他皺了皺眉,更加肯定這輩子對這個女人不會有任何興趣。
「一杯咖啡能不能把你打發走?」他不客氣地問。
孟妍神態從容。「那要看你的誠意。」
***
兩人移師電視台地下樓的咖啡廳。
孟妍望著桌上的巴西咖啡。「你想染指馮紹唐的未婚妻是不?」
晉言挑了挑眉,雙臂交握於胸前。「你知道什麼?」
「什麼都知道。」
他嗤笑。「你想威脅我?」
孟妍攪拌著咖啡裡的奶精、紅糖。「楊璐雪不是你可以拐騙的女人。」
他大笑。「拐騙?你用的字眼很有意思,我什麼時候拐騙女人讓你看到了。」
她尷尬地換了一個舒服些的姿勢。「我只是比喻。」
「你的比喻不恰當,我不拐騙女人。」他正色地說。
孟妍被他嚴肅認真的表情弄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紹唐很愛他的未婚妻,你不該從中破壞。」
「你拿什麼立場勸我?」他好笑的看著她。
「我是紹唐的嫂子。」她辯稱。
「是前任嫂子吧!」他一針見血道破。
「馮家禁不起醜聞,楊璐雪不可能離開紹唐的,她有她的包袱和責任。」
蒙晉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已經是個醜聞了,再多一個又何妨?」
她試圖佔上風。「也許在你眼裡,名譽不是這麼重要;可是楊璐雪呢?馮紹唐把名譽視為第二生命,她不可能為你破例。」
他不愚笨,孟妍分析的這一層他也想過,璐雪不也是以這點拒絕了他嗎?
「咖啡喝完了,你可以走了。」他倒了倒杯中一滴咖啡也不剩的咖啡杯。
「我話還沒說完。」孟妍急著說。
「你說了半天不就是要我離開楊璐雪嗎?」
她挺直背,坐正了身子。「你會離開楊璐雪嗎?」
他側首,笑了笑。「為什麼你要這麼關心?」
「紹唐是個很出色的男人,他對楊璐雪一往情深,我不希望看到他失去楊璐雪。」這一半是真的,孟妍雖和馮紹秦離婚了,但這並不妨礙她讚美馮紹唐。
蒙晉言臉色沉了下來。「你對我和楊璐雪的事到底瞭解幾分?我懷疑你完全不瞭解。」
說完話,他走了。
孟妍不服氣的輕咒:「混蛋,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
拍完李新月雜誌社的封面和新加進去的專訪照片,蒙晉言深吸了一口氣。「我並不想作秀,這次替你的雜誌社拍照純粹是看在璐雪的面子上,下不為例。」
「當然,這我猜得出來。」李新月陪上友善的笑。
「還有,我的專訪稿要先拿來給我看,我不喜歡的內容不准寫。」
「沒問題,這我和我的老闆溝通過了。」她說。
他拿起擱在桌上的墨鏡。「好了,酬勞的部分直接捐給世界展望會,用璐雪的名字捐出去。」
李新月點點頭。「璐雪一向有愛心,她也常捐錢給展望會,你們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這四個字刺痛了他。
「別告訴璐雪。」他不想聽她的訓。
「要不要一起吃個飯?」這是她第一次邀他。「璐雪也會來,我特地約了她。」
晉言沉吟半晌,璐雪不見得看到他之後還有胃口吃飯,他不想掃興。「不了,我還有事。」
李新月失望的絞著雙手。「多可惜,你和璐雪難得見面,好不容易她今晚有空。」
「她知道你約了我嗎?」他問。
「不知道,我想給她驚喜,她老說和你不熟,今晚我就要讓你們熟熟。」李新月熱心地說。
他嗤笑。「不熟?我倒覺得和她滿熟的。」
「是啊,所以我想當著你的面逼供,看她會不會承認你是她的朋友。」
「她不承認我是她朋友嗎?」他聞言心一凜。
「她說你們談不上是朋友,我是不相信的,看你說起她根本很熟嘛!」李新月加油添醋地說。她自己有私心,想和蒙晉言建立一份私有情誼,不好好利用今晚豈不可惜,璐雪是她的好友,應該會幫她的。
他的心像被鞭笞了一下。「或許她為朋友下的定義和一般人不一樣。」
「不管了,你和我們一塊吃個飯,這樣璐雪就不會不承認你是她朋友了。」
他心一狠,同意了李新月的邀請。本來他為了不讓璐雪難堪,不想殺風景,可他好想見她,他有三天沒見她的面了。
另一廂——楊璐雪看完三十個門診病患後,吐了口氣,有點疲憊。她對病人一向有耐心,花很多時間傾聽和解說,她認為這樣才能安病人的心,所以她給病人的時間比一般醫生多。
「璐雪。」馮紹唐在醫院穿堂等她。
她換下醫師白袍輕聲說:「和李新月約了吃飯。」
「我可以加入嗎?」馮紹唐問。
楊璐雪沒想太多,新月很欣賞紹唐,應該不會反對才是。「就在醫院附近的法國菜餐廳,散步過去吧!」
她看得出來紹唐很高興,兩人手牽手一塊散步是許久未曾一起做過的事。
果然,馮紹唐輕歎:「有的時候手牽手走在一起也是一種幸福。」
她無言,她的心思縹緲,走在路上的好像只是軀殼,她的心呢?最近她常常問自己這個問題。
她側首看了看紹唐,他和晉言是兩個不同的人。和紹唐在一起,一切在她的掌握之中,她是主宰的一方。
和晉言呢?他是征服者,而她是被征服的一方。
她相信晉言是堅強的男人,沒有她一樣可以活得很完整;而紹唐,若失去她不知會怎樣的崩潰。
她沒有自負,也不是以為紹唐非她不可,只是——她不想做那個背叛的人。
她承受不起那樣的罪名。
***
楊璐雪和馮紹唐到「聖正黎餐廳」時,李新月未到。
「可能塞車。」她說。
馮紹唐看了看菜單。「吃什麼?」
「老樣子,我在這裡吃的餐一律是烤牛小排。」
「不換點別的試試?」他笑問,指了指羊排餐。
她搖頭。「我不喜歡冒險。」
李新月人未到笑聲先到,楊璐雪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會在李新月的身後看見蒙晉言,她覺得自己快呼吸不過來了。
她到底是犯了什麼煞星?怎會把自己推到這樣複雜的情境,她還帶著紹唐來蹚這個渾水,更是千不該萬不該。
「紹唐,你也來啦,跟你介紹一個新朋友,蒙晉言,最新崛起的電視界大亨。」她轉身朝著蒙晉言說:「馮紹唐,你應該不陌生。」
兩個男人互相打了招呼,彼此打量著對方的分量。
「你們點什麼?」李新月問。
「璐雪老樣子,而我吃羊排。」馮紹唐答道。
「璐雪又點了牛小排,怎麼不換換別的?」李新月看了看菜單。
「璐雪說她不喜歡冒險,走老路比較安全。」馮紹唐替楊璐雪回答。
楊璐雪明顯地感覺到蒙晉言朝她投注而來的一道冷光。
「蒙先生是新月的朋友,還是璐雪的朋友?」馮紹唐摟著楊璐雪的肩問。
「晉言是我們兩個人的朋友,只是璐雪先認識晉言,哦?璐雪。」李新月嚷著說。
楊璐雪努力在嘴角扯開一朵粲笑想緩和詭異的氛圍。「現在大家都是朋友了,管什麼先來後到。」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朋友了。」李新月覺得中聽極了。
「我倒是從沒聽璐雪提過蒙先生。」馮紹唐酸味十足地說。
「我和楊小姐並不熟,她不曾提起我也很自然,我既不是她病人,也不是她的親人。」蒙晉言說。
楊璐雪力持冷靜地道:「現在認識也不遲啊,何況蒙先生平常很忙,能和朋友交際的機會並不多。」
「天啊,你們好彆扭哦,先生、小姐的叫,我聽得好不順耳,你們是哪根筋不對?」李新月不以為然地說,她感覺今晚有一股看不見的波濤向除了她之外的三人席捲。
蒙晉言清了清喉嚨,率先站起身。「我還有事,不陪三位聊了。」
李新月還來不及出聲,他就走了。
楊璐雪絕望地看向他離去的背影,她對他說過要形同陌路的話,她能說什麼?她心裡的矛盾豈能示人?豈能向常人道?
他走之後,馮紹唐似是鬆了一口氣,開始談笑風生。
李新月沮喪的心情很快地被馮紹唐的魅力醫好,反而是楊璐雪,像是因蒙晉言而有精神,他走後,她的精神也跟著走了。
回程路上,馮紹唐見楊璐雪身子靠著車門。「累啦?」
「呃!」她頷首。
「我明天想和爸爸說我們的婚期訂在雙十國慶,你看怎樣?」他自然的說。
她閉上眼假裝睡覺,她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5:55
第七章
當晚,楊璐雪躺在床上等他的電話,果不其然,電話鈴聲響起,她接起。
「我想今晚就和爸爸提。」不是她等的蒙晉言,而是馮紹唐。
「這麼晚了。」她實在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我一刻也等不下去,真恨不得先和你到法院公證結婚。」馮紹唐心焦地道。
「不要衝動,伯父不會同意的。」她指的是公證結婚。
「你說個日期吧!我配合你。」他退一步。
她遲疑,電話另一端紹唐不斷的催促。「先問問伯父的意見,我……都好。」她咬了咬下唇,滿腹惆悵。
電話收了線,紹唐要的是她的承諾,她給了承諾,紹唐自然放了心。
她到底做對了嗎?嫁給紹唐,自己的幸福暫不考慮;紹唐呢?他真的會有快樂可言嗎?
苦惱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反常地蒙晉言並未來興師問罪,反而是她魂不守捨,想飛到他身邊。蒙晉言那方面呢?真的不在乎了嗎?
***
離開聖巴黎後,蒙晉言到晶嗓喝酒解愁,白如雲坐在他身旁。
「我早就告訴過你,你偏不信邪,楊璐雪不會愛上你這種出身的人。」她搶下他猛灌的酒瓶。
「拿來!」他命令。
「會醉的,這伏特加酒精濃度很高的。」她將酒瓶拿得遠遠。
「我叫你拿來。」他脾氣上揚。
「不值得的,楊璐雪不值得你這樣對她,她不要你、我要你。」白如雲柔情地道。
他大笑。「你懂什麼值不值得?」
「楊璐雪不識貨、我識貨,我們是天生一對。」
「酒拿來!」他奪下她手上的酒瓶,就嘴就是一大口,他恨自己不如馮紹唐,她已是他的女人,卻還得眼睜睜的看她嫁給馮紹唐。
他不怪楊璐雪,從頭到尾,他是第三者,橫刀奪愛的傢伙,馮紹唐不是傻瓜,他懂得如何保護他的所有物。
白如雲撲倒在他的懷裡。「世界上並不是只有楊璐雪一個女人,忘了她吧!她就要嫁給別人了。你這樣痛苦她也不會知道,她是個高高在上的冷血女人。」
蒙晉言抬手推開她。「讓我靜一靜,別吵我。」
「我怕你喝醉了……」
「讓我靜一靜!」他堅定的下命令,不容人討價還價,他只想一個人獨處,舔舐他滴血的傷口。
白如雲見他一臉絕然,知道自己在這裡根本是無能為力,只得黯然退出。
臨走時她悲傷地說:「晉言,你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被楊璐雪給毀了。」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她毀了我!」他朝空曠的辦公室咆哮。他真的不在乎,他現有的一切、現有的成就,全是因有她在前方成為他此生追尋的目標,如今她成了他今生最不可能觸及的星辰,所有的辛苦和忙碌已變得不再有必要。
***
楊璐雪睡得並不安穩,急促的門鈴聲不費吹灰之力便驚醒了她。
會是他嗎?他終於來找她了。
開了門,門外是她——蒙晉言的另一個女人。
楊璐雪側身讓她進來。
「我叫白如雲,我們見過。我曾經跟蹤晉言來你家,所以知道你住在這裡。」她隨意坐下,以不是很禮貌的眼光,打量房內陳設、打量楊璐雪。
楊璐雪對她的自我介紹十分平靜,這並不是最糟的情況,她告訴自己。
「我真佩服你竟然還有心情睡覺。」白如雲嘲諷地道。
「你有話就直說吧!」她淡然道。
白如雲冷笑,「如果你不愛晉言,請你不要再見他。」
「我不方便和你討論我和晉言的事。」她保有風度地說。
「你會害死晉言,你知不知道!」白如雲握拳大吼,她不能忍受楊璐雪的鎮定、冷淡、高尚。
楊璐雪微愣,一種陌生又感傷的情緒在她心頭髮酵。「我無意……」
白如雲搶白:「你無意害晉言這麼痛苦是吧!哈哈……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讓晉言這樣的男人愛著,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我們這些愛他的女人是求也求不到。」
「我有我的苦衷。」她落寞地道。
「你的苦衷是拋不開榮華富貴是吧!」白如雲尖酸地道。
「不是的,我並不怕貧窮,何況晉言論財勢並不輸紹唐,我不會以金錢來衡量一個人。」楊璐雪難過的反駁。
「那你為什麼不能接受晉言?他現在正以酒精麻痺自己,如果你有心應該立刻去看他。」
「請你不要讓我良心不安。」楊璐雪開始哭,為了她的情衷……她的迷惘……
「你根本沒有良心!」白如雲繼續指控她。
她搖頭哽咽地道:「白小姐,人生並不像你看得這樣單純,我對另一個人有責任。」
「我管不了那麼多,我現在看到的是晉言的痛苦,我愛晉言,我受不了見他痛苦,尤其他是為你痛苦,我為他不值,因為你根本不如他想像的那樣美好。」白如雲抨擊的力道強而有力。
「你說得對,我不值得,我不值得他那樣待我。」楊璐雪心碎地道。
「這話必須你自己告訴他,我說了千百次,他還是不為所動,如果你想救晉言,就請你行行好,讓他徹底死心。」
楊璐雪睜著迷濛大眼,承諾白如云:「我會找時間告訴他,解鈴還需繫鈴人,這種情傷縱使難解仍然要解。」她頓了頓,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白小姐一定愛慘了晉言。」
白如雲有一抹被看穿的尷尬。「這並不難猜測,晉言是個精采的男人,愛他的女人滿坑滿谷,你要提防的人不是我,是孟妍。」
說完話,白如雲走了。
留下滿心矛盾的楊璐雪,她頭一回覺得做人真的很累,進退全是死境。
無論她選擇什麼,都會有人為她受情傷,不選擇呢?是不是會好一點?
她笑自己的天真。
毫無睡意的腦子,思緒紛亂,坐著等待黎明,也許她會找到兩全其美的方法。
***
搬家公司開來三輛大貨車搬走孟妍在馮宅的所有家當,一件也不留。
除了小皮,離婚協議把小皮交由馮紹秦撫養,孟妍有些不捨,但也盡可能灑脫,她得表現堅強,否則將被馮家人嘲笑軟弱,尤其是她的前任公婆。
從前,她有父兄在為政府國家做事,馮家人至少投鼠忌器;現下,父親猝逝,兄長又與政府高層主流派不和,馮家人立刻現實的給她臉色看了。
她的前夫馮紹秦連下樓來送她也不屑,她覺得悲哀,人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她和他之間留下的除了小皮,都是不堪的回憶。
「大嫂,以後有空常回來坐坐。」馮紹唐客氣地說。
孟妍笑笑。「我有空的時間若太多,就表示我混得不太好了,再說這個家也不歡迎我。」
馮紹唐好心的接道:「怎麼會?家裡人只是太忙了,所以不能來送你。」
孟妍看了看他一眼。「你和璐雪什麼時候結婚?」
他心事重重地道:「爸爸那兒有點意見。」
「什麼意見?你們婚都訂了,只是婚期延了罷了。」
「爸爸認為親家公才剛過世不久……」
「我爹地死和你們結婚有什麼干系?何況我已經不是你們家的人了,他分明是刁難你們。」
「我想不會吧!父親很喜歡璐雪的,他……」
孟妍不以為然的打斷他的話。「你真的以為你爸媽很滿意璐雪嗎?我看他們滿意的是陳美心才對。」
馮紹唐皺眉,「我一直只把美心當妹妹,我不想娶她啊!」
「這個家裡哪一樁婚事可以自主的?紹秦和我,還有你那嫁到美國的兩個異母姊妹,全是指定的婚姻,本來我還羨慕你可以娶自己愛的女人,現在看來,滿困難的。」
馮紹唐聽得心裡發麻。「我會據理力爭。」
「但願你辦得到。」孟妍興味十足的撂下一句:「楊璐雪應該不只你一個追求者吧?」
他不明所以,「大嫂可是知道什麼?」
孟妍側了一下頭,欲言又止:「我不想多管閒事,也不想擾人姻緣……」
「請大嫂告訴我。」他憂心地問。
「我曾經看見璐雪和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很親密的走進一家餐廳,我怕她尷尬,所以當時並沒有和她打招呼,那個男人就是最近買下國際多媒體電視台的新貴,蒙晉言。」孟妍很懂得說話的藝術,何時開啟、何時停,拿捏得很好。
馮紹唐強迫自己接住這顆炸彈,蒙晉言?就是那天在聖巴黎法國菜餐廳李新月帶來的朋友。
孟妍此時扮演的角色地位超然,好聲好氣地說:「我不是故意要放一個『懷疑』進你的心,我是一番好意,不忍心看你愛一個人,付出之後結果是一場空。」
這番話在馮紹唐聽來,成了推動他質疑楊璐雪的藥引。
「我想璐雪和蒙先生只是單純的朋友。」他說。
孟妍掛上笑。「若真是朋友也就算了,誰沒有幾個異性朋友呢!不過,婚若是能早結就早結,我是怕夜長夢多啊!」
他點點頭。「我明白,謝謝大嫂。」
孟妍拍了拍他的肩頭。「叫我孟妍吧!我沒福氣做你大嫂了。」
他感傷的頷首。「我真的很遺憾。」
「去上班吧!後會有期。」孟妍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馮紹唐帶著一肚子的問號走向車庫。
***
「你跟紹唐嚼什麼舌根?」馮紹秦走向孟妍。
她垂首哼笑。「反正我不是在勾引你弟弟,你緊張什麼?」她想越過他,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如果你要這麼犯賤我也沒辦法。」他的口氣極度不佳。
「你想幹什麼?」她抬起不馴的下巴。
「你和紹唐說了什麼?他看起來一臉不對勁。」
「我懶得跟你吵。」她瞪大眼看著他。
「我才是那個不想浪費時間的人,你不說是不是?那麼由璐雪直接問紹唐會不會容易些?」
「我們沒有干系了,你抓著我的手不怕被人誤會?」她媚笑道。
他甩開她的手。「少顧左右而言它,你到底又想怎樣破壞紹唐和璐雪的婚事?」
孟妍笑得諷刺。「破壞紹唐和璐雪的人是你們馮家,我巴不得他們馬上結婚。」
馮紹秦瞇起雙眼危險地道:「你當然希望他們快點結婚羅!因為你怕璐雪選擇了蒙晉言。」
她一驚,心怦怦跳。「你全聽到了?」
「我站在樓梯口十分鐘,只是你們沒發現。」
「那你為什麼又要明知故問?」她恨他的狡猾。
他看透她似的說:「我想知道我們之間是不是一絲誠懇都不留。」
「現在你知道了,滿意了嗎?馮大少爺。」她討厭他不屑的輕視眼神。
「你這樣做只會使事情朝你預期的相反方向發展。」他潑她冷水。
「你說什麼?」她不明就裡。
「你這一說破就是擺明了要把事情鬧開,璐雪拼了命不讓紹唐知道,就是願意按照原本的計劃嫁給紹唐,如今經你假好心說破,在璐雪的立場,她不用瞞得這麼辛苦了,那麼你以為婚事會不會變呢?」他條理分明剖析。
「我、我沒想到這一層……」她說不下去,不得不承認馮紹秦言之有理。
「你這個蠢女人,想算計別人,偷雞不著蝕把米。」馮紹秦好笑的看著她。
孟妍不服氣地反擊:「你自己咧!有什麼高明的辦法?還不是靜靜的在一旁等法官判刑。」
「我和你不同,我並沒有志在必得的壓力,我愛璐雪是因為我欣賞她,如此而已。」
「你終於承認你愛楊璐雪了!」她氣得咬牙切齒。
「我從沒想要隱瞞你,只是你從來沒問過我。」他輕鬆地道,沒有愧疚。
「你好樣的,我早就懷疑了,怪不得你對她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只要她一在場,你的目光就往她身上兜,你無心經營婚姻又為什麼要娶我?」孟妍不能承受這個結果,她是早有心理準備沒錯,但由他親口證實還是很受傷。
「你呢?既然心還放在蒙晉言身上,為什麼要嫁給我呢?為什麼?」他也不甘示弱。
「要聽實話嗎?」她苦笑。「因為晉言不想娶我。」
他嗤笑。「是羅!咱們也算扯平了。」
***
秋天來了,雲朵很輕、很輕,在空中飄著一種怡人舒服的感覺。
楊璐雪請了三天假,她現在的心情實在不適合替病人看病,她要調適,而工作不能讓她有調適的空間。
她想著白如雲那一晚來找她時說的話。是的,她不能自私的讓晉言活在期盼中,可她已經拒絕得夠明白了不是嗎?她還說了許多絕情的話,他不會不明白她的為難。
她撥了他留給她的所有電話號碼,沒有一個可以幫助她找到他。
他像是失蹤了。
他在躲誰?躲她嗎?如果他準備躲起來不見她,她該再吹皺一池春水嗎?
她掛上電話,換來電話聲突兀響起。白天,不可能會有電話打到家裡來找她,除非有人問了醫院人事室。
她讓它響了十聲,然後接起。
「你為什麼請三天假?」話筒傳來低沉的男音。
蒙晉言!
她噤聲,想聽他怎麼說。
「本來不該再打擾你了,只是很想聽聽你的聲音。」
「你在哪裡?」她聽見自己發出的聲音冷靜而清晰。
話筒另端沉默了半晌。「在金瓜石。」
「你……好不好?」她問。
「不好!」他答得乾脆。
她的眼淚已經不知何時落下了。「我想、我想和你聊聊,方便嗎?」
又是一陣沉默……
「晉言?你在聽嗎?」她急著問。
「我去接你。」他答。
「我自己去。」
「我會去接你。」
電話另一端傳來嘟嘟的聲音。
她走下樓,站在大樓對面公園等他。
四十分鐘後,蒙晉言一步步走向她,高挺的身軀散發出濃濃的男人味。
深刻犀利的五官上兩窪黑潭似的眸子灼灼地看著她。
她往他的車走去,他沒說話,緊跟著她。
往北走的高速公路上,他乾笑了一聲。「我以為我們之間的感情,對你而言毫無意義,直到我在你的眼眶裡看到淚痕。」
「怎麼會毫無意義?你給了我許多震撼。」她誠實道。
「是這樣嗎?這就是說不是我一廂情願羅?」他小小的高興了一下。
「不要對我有期待,我想走的路依然是同一條路,我不希望你又誤會了。」
蒙晉言悶不吭聲,只是握著方向盤,雙眼直視前方。
***
到了金瓜石,他將車停在一棟雙層樓洋房前。
「這是我在金瓜石的家,每當我心情不好時,會來這裡找清靜。」
「找到了嗎?」她隨他下車。
他看了她一眼。「這一次沒有。」
她和他上了二樓,整片空間都被規劃成臥室,完全陽剛味的佈置。
「你的朋友白小姐來找過我。」她站在窗欞前試圖掩飾她的不安,有他在的地方總會讓她不安。
他皺著眉,「她真多事。」啐了一聲。
「她關心你,她愛你。」她輕喃。
「她說了什麼?」他為自己倒了一杯白酒。
「她希望我徹底教你死心。」然後她踱向他,奪下他手上的酒杯。「她很關心你的健康,不希望你喝酒。」
她走進相連的浴室,將酒倒進馬桶裡,當她放回酒杯入酒櫃時,一雙男性寬大的手掌由她身後環住她。
他的唇撩起她的發在她耳廓喃語:「好想把你藏起來。」
她瑟縮了一下。「我、我只有三天。」
「你的身體好香。」他聲調壓抑地說。
「是……風信子的味道,我用了風信子香味的香皂和洗髮精。」她現在腦子一片空白,開始對他誠實。
他低笑。「還說不愛我。」
「我不……能愛。」她如囈語般。
他扳轉過她的身子,低頭吻住她的菱唇,她喘著氣。
他攔腰抱起她往床上帶……
他壓在她身子上,動作溫柔地解開她前襟的鈕扣。
「我害怕……」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做,但是她第一次心甘情願給他。
「我知道,我會很溫柔。」他安撫她,伸手解開她內衣的後扣。
這算是偷情吧!她不知該如何定位。
讓她放肆自己的身心三天吧!
就三天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6:28
第八章
近清明,翠禽枝上消魂。
可惜一片清歌,都付與黃昏。
欲共柳花低訴,怕柳花輕薄,不解傷春。
念楚鄉旅宿,柔情別緒,誰與溫存!
空樽夜泣,青山不語,殘照當門。
翠玉樓前,唯是有、一波湘水,搖蕩湘雲。
天長夢短,問甚時、重見桃根?
這次第,算人間沒個並刀,剪斷心上愁痕。
黃孝邁 湘春夜月
馮紹唐到了傍晚才知道楊璐雪請假三天,他尋遍了她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不見她的蹤影,最後他找上了李新月。
「璐雪請假三天?」好像發現了新大陸。
「她不知道去了哪裡,我有些事想問她。」他苦著一張臉,雖不想往悲觀的方向想,但就是忍不住。
李新月不免暗自嘀咕,璐雪到底遇到什麼麻煩了?連紹唐也不肯見。
「你們吵架了嗎?」李新月猜測。
「交往多年,我和璐雪從沒吵過架。」他和楊璐雪都是eq很高的人。
「是喲!你們識大體總是為對方著想,要吵架確實不容易。那是為什麼?」
「新月,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幫著璐雪瞞著我?」
「瞞、瞞什麼?」她瞠大眼,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她和蒙晉言交往的事實。」
「璐雪和晉言?可能嗎?」她想了又想,「是有可能,誰告訴你的?」
「我的前任大嫂孟妍曾看見他們很親膩地一起用餐。」都怪他自己太粗心,才會讓另個男人有機可乘。
連人證都有了,更加重了這件事的可能性。
「她最近確實不太對勁,她打一開始就極力撇清她和晉言的關係,反而顯得欲蓋彌彰。」她早就好奇璐雪臉上所散發的奇異光芒。
馮紹唐嫉妒得發抖。「她不該騙我的。」
「你先別激動,璐雪並沒有承認什麼。」她可不想看見兩個男人殺得你死我活。
「所有的事情想一遍就知道真相了,她就算不承認也改變不了事實。」
「可能有什麼誤會吧!」李新月看著發怒的馮紹唐,慌了手腳,她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璐雪才行。
馮紹唐一時之間還不能接受楊璐雪可能移情別戀的結果,怪不得他的心裡老是不踏實,老是覺得璐雪的心離他好遠好遠,總預感著會失去她。
「你到璐雪住的地方找過了嗎?」李新月問。
「按了許久門鈴,沒人應門。」
李新月想了想,「到蒙晉言的地盤找找。」
「你知道他住的地方?」他眼睛一亮。
「住的地方不知道,工作的地點倒是知道幾個,我有一張他的名片。」
***
他們先到電視台,然後是晶嗓ktv,得到的消息是蒙晉言今天不會過去。
「再到喜神酒店試試運氣。如果再找不到,我懷疑他根本不在台灣。」李新月似笑非笑地道,這回璐雪真是完全變了個人,她不願冒險,現在卻冒了個天大的險。
她和紹唐雖還未結婚,但在璐雪的字典裡,這已經是離經叛道了。
「晉言這兩天沒來這裡,你們找他有什麼指教?」出來和他們交涉的是白如雲。
「這位馮紹唐先生的未婚妻失蹤了,我們認為她可能和蒙晉言先生在一起。」李新月代替紹唐發言。
白如雲暗叫不妙,但她不能洩太多底。「你們找人找到這兒來未免太誇張。」
「蒙先生家住哪裡?我們想去找他。」馮紹唐問。
「他不在家,我剛才就是從他家過來的,我也在找他。」她一直很擔心晉言,想陪他,可卻不知他在哪兒。
聽馮紹唐他倆的語氣,楊璐雪很有可能是和晉言一道。
「他還有其他住的地方嗎?」李新月向馮紹唐使了個眼色。
「我無可奉告。」白如雲無奈笑道。
「你不說,我只好報警,因為璐雪可能是被蒙晉言軟禁了。」馮紹唐使出殺手戩。
「我還是無可奉告。」白如雲下了逐客令。「請回吧!不然你們可以和我一樣,在這家酒店包一間房住下來靜靜等待。」
「我們等不下去,璐雪請假了三天,我們想知道她是不是平安。」
「那就等三天吧!因為我也找不到他們。」
馮紹唐和李新月在白如雲那兒根本挖不出半絲線索,只得徒勞無功而返。
***
忐忑不安的白如雲送走了兩人,掛著愁雲慘霧的一張臉來到孟妍娘家。
「幹啥?愁眉苦臉的。」孟妍狐疑地看著她。
她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孟妍懊惱地苦笑。「我簡直是作繭自縛,現在事情恐怕真要爆發出來了,我也沒了籌碼。」
「你作了什麼繭?」白如雲探詢的口氣,有著強烈的不信任。
「我主動告訴馮紹唐,晉言和楊璐雪在一起的事。」
「天啊!你是唯恐天下不亂是嗎?」語氣裡有指責。
孟妍嘴硬道:「講都講了,話也收不回來了,你來找我就是要告訴我這件事?」
「我是想問你,晉言從前和你在一起時通常會去哪裡?」
孟妍噗哧一笑。「你是被嚇糊塗了是嗎?男人帶女人睡的地方滿街都是,你這樣打聽真的很蠢。」
白如雲臉一紅,「我以為你會知道。」
孟妍短歎了一聲,「算了,別白費工夫去找了,還是等晉言主動和我們聯絡吧!」
「你這不是讓他們有足夠的時間培養感情嗎?」
「沒辦法呀!他們存心要躲著我們,我們上哪找人去?難不成要依馮紹唐的法子報警處理?蠢妹!」孟妍搖頭。
「你不想爭晉言了嗎?」白如雲自己是死心絕望了,不過孟妍曾經信誓旦旦、志在必得,現在呢?
「靜觀其變吧!等楊璐雪決定和誰廝守再說。」
***
碰了一鼻子灰的馮紹唐和李新月,拖著一身的疲憊。
「吃點東西好不好?」李新月餓慘了。
馮紹唐沒什麼胃口,但念及李新月陪他跑了一晚上,怕她餓到兩腳發軟。「請你吃夜市小吃。」
「好啊、好啊!什麼都好,我現在是全身乏力。」
李新月叫了一堆小菜切盤,見他吃的少,好心的勸道:「我相信璐雪不是無情的人,她會給你很好的交代。」
他不做這種美夢,他務實地說:「蒙晉言比我更有男性魅力,女人沒理由不選他。」
李新月輕笑了一聲,那聲音無比悲憫:「你和璐雪交往這麼久了,有深厚的感情作基礎,我相信璐雪不會不顧舊情,和那個才剛認識的大亨在一起的。」
「有時候,我覺得我並不真正瞭解璐雪。」他不得不承認。
「這很正常啊!我認識我媽二十多年,結果上個禮拜我回家過節,我才發現我並不瞭解我媽。我以為她愛吃雞腳,結果是因為我們幾個為人子女的從小不愛吃雞腳,哈!你說好不好笑?」李新月漫不經心地笑道。
「這不一樣。我覺得璐雪只是因為習慣了和我在一起,所以認為理所當然要嫁給我,並不是她真正想和我廝守一生。」
「我以為你們很堅定的,現在你會這麼以為,不就代表著你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是風雨飄搖的?」李新月三個月前怎樣也料不到紹唐和璐雪會走上分手的路。
「風雨飄搖……」他點頭表示同意。「這四個字形容得真好,我的恐懼一直在此。」
「若是你們按照原定日期結婚不就沒事了嗎?」
「不知道。」他摸了摸臉頰。「或許只是將事件延後爆發而已。」
「那個蒙晉言也不知是從哪兒冒出來的程咬金,威力這麼強,吹的好比是颶風,真是厲害。」
他心煩意亂,只求璐雪早日宣佈答案,他要明確的結論,不要此刻的七上八下。
「紹唐,你好偉大,可以這麼寬貸背叛者。」李新月大大的被折服了。
「我不偉大,我恨不得讓蒙晉言從這個世界消失,我不想當矯情的偽君子,我是平凡人,有平凡人的情緒和想法,我只想要璐雪回到我身邊。」他的憤怒無處宣洩,堆積在胸腔裡。
***
三天的假期對蒙晉言和楊璐雪而言,有如白駒過隙般短暫。
這三天來,她沒和任何台北的朋友聯絡,完全是一種放任自己豁出去的心態。
她和蒙晉言可以長長的一個下午,優閒的走在金瓜石的石舖街道或新舖的柏油路上散步。
到了第二天,蒙晉言散步時背上多背了一架照相機,隨處走過的痕跡都成了他掌鏡的對象。當然,鏡中的主角卻是迷人的楊璐雪。
他們像是貪婪的食客,吸收著彼此的精神典藏在心,以供離別後的日子想念。
照片洗出來後,楊璐雪讚歎不已。「我沒想到你的攝影技巧這麼好,張張都是佳作。」她將照片遞給他。
「那是因為主角實在太出色了,誰來拍都是佳作。」他微笑著凝視她。
「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好。」她飛快地說。
他擁她入懷。「不管你是不是要笑我情人眼裡出西施,在我心裡你就像天上仙女一樣美好。」
她淡淡的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你說的話總是能讓我好感動。」然後她走進廚房,開始做菜。
「謝謝你願意和我做三天的夫妻。」至少他可以在往後的孤獨歲月裡品味。
她僵了僵,不捨和不忍的心情被他的話吞噬。「我要你明白,我不能負紹唐。」
「放心好了,你和馮紹唐舉行婚禮時,我會避到天涯海角視而不見,然後大醉七天七夜。」他苦澀笑道。
她見他似真似假的表情,丑話說在前:「我討厭酒鬼。」
「也討厭煙槍。」他指了指放在餐桌上的煙盒。
她不說話,默默無語的做菜,她不會開口要求他戒煙、戒酒,這需要自我意識上想要戒除才會產生毅力。
他欣賞她切菜的動作。「我以為你只會拿手術刀,不下廚的。」
「我的過去你應該十分瞭解,廚房的事難不倒我。」她手上忙碌的是三杯魚片,這是今晚的最後一道菜。
「你把我當作住在你家隔壁的偷窺狂?其實我並沒有廿四小時緊盯著你,你說的日常生活的瑣事,我也是很陌生的。」他解釋。
「我對你也是陌生的。」她接口。
「我們還有兩天的時間,你可以好好瞭解我。」他站在她的身後,順勢扶著她的腰。「怕只怕兩天的時間不夠。」
楊璐雪並不想再為分與合的事,弄僵了今天的氣氛,她輕快的問:「嘗一口我熬的蓮藕排骨湯。」
他以嘴就匙啜了一口。「好喝,人間美味不過如此。」
「你都是這樣騙女孩的心嗎?」
「我發誓,我說的全是肺腑之言。」他表情認真地道。
她笑了笑,看了他一眼。「女朋友這麼多,你發的誓純粹是想安撫我吧?」
他認了真。「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她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我相信你就是了。」
「我最怕你誤會我了,好不容易贏得你的芳心,不能莫名其妙的失去。」他定定的審視她。
她低下頭,默默無語,轉身在流理台上忙碌著。
「對不起,我不該破壞氣氛的。」他討饒。
她搖頭。「我沒事。」
「我應該知足的,能有三天和你廝守的時光,我還有什麼不滿的?」他自我調侃。
「我想人生不只是為了完成愛情而來到這個世界,我們……可以只是朋友。」她開導他。
「我不可能只把你當作普通朋友。」他堅定的說。
「我們可以朝那個方向努力。」
他用一種莊嚴的語氣道:「你一定不夠愛我,才會用這樣的論斷來勸我。」
她不語。
***
「為什麼不反駁?沉默代表默認嗎?」他逼問。
「不是默認,只是沒有資格反駁。我不是自由之身,給你任何表白都是不負責任的,我不能再害你。」她試圖理智解釋。
「我不怕,也不要你對我負責,我只要你說實話,面對你的感情。」他說。
「我不能……」她搖頭。
他沉吟著,然後點頭。「我知道我逼得太急了。」
她強顏歡笑。「先吃飯好不好?菜都涼了。」
***
「心情好些了嗎?」李新月盯住馮紹唐的表情。
「她為什麼要背叛我?」馮紹唐問了這個問題不下百次。
李新月無解的聳聳肩。「我也想不透。」
「他們才認識三個月,璐雪竟然和他同居起來!」
「或許他們只是一塊去旅行。」
「你相信他們一起去旅行,然後什麼事也不會發生?」馮紹唐咧嘴問。
「我認識的璐雪冰清玉潔,反對婚前性行為的。」李新月忙搶白。
他冷笑。「璐雪連親密一點的接觸都不准我進行,現在卻和蒙晉言那個黑道份子搞出不清不白的關係。」
「璐雪很自律的,不至於那麼開放。」李新月其實也不太有把握,她似乎愈來愈不瞭解璐雪了。
「是不是尊重女性的男人都會變成和我一樣的下場?」馮紹唐握拳重擊了茶几一下,令杯中的水飛濺而出。
「紹唐,你太偏激了,尊重女性是有其必要的。」李新月義正辭嚴地道。
「可是我並不快樂!」他一臉憂鬱。
「你先別悲觀,璐雪還沒做選擇啊!」
「一通電話也沒有,她是存心的。」他脾氣也上來了。
「打了電話又如何呢?她在電話裡根本解釋不清楚,反而容易愈描愈黑。」李新月公道地說。
「二少爺,有位白小姐找。」管家來報告。
「叫她進來。」他說。
「我想起一個地方,他們很可能會去那裡。」原來白如雲想到一個可能去處,特地來告訴馮紹唐,她也擔心晉言和楊璐雪會不顧一切遠走高飛。
「哪裡?」李新月問。「你可別讓我們又做白工。」
「我不能保證,但可能性很高。晉言在金瓜石買房子時,我正好也想在九份買房子,後來我因故沒買成,他卻是看了喜歡二話不說就買了。」
「金瓜石?做度假聖地好像有點道理,我們現在就去看看,你知道地址嗎?」李新月希望這個白如雲別連地址也摸得一清二楚,紹唐要是衝動起來怕要出人命的。
白如雲微皺眉,「不確定,那個地方我沒去過。」
「那要怎麼找?海底撈針啊!」李新月虛張聲勢,其實心裡暗鬆了一口氣。
「我到金瓜石街上繞繞,或許會碰到他們。」馮紹唐往外走。
「不好吧!我們沒有目標盲目尋找會做白工的。」李新月忙阻止,不客氣的瞪了白如雲一眼:多事!
白如雲則裝作沒看見。
「不管是不是海底撈針,還是做白工,我不能坐在這裡空等、無所事事。」
「白如雲,你到底是什麼居心,要找不會自己攔計程車去找嗎?幹嘛拖人下水。」
「我要是有資格去找人早自己去找了,就是因為身分地位不符合捉姦標準,所以才來討救兵。」白如雲誠實以告。
李新月翻了翻白眼。「你真是不安好心。」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兩個女人一前一後地塞入馮紹唐的座車。
「啊!對了,馮先生,我這裡有一張房子外觀的相片,可能會有點幫助。」白如雲從皮包中拿出一張相片,又招來李新月的白眼。
「有什麼資料一口氣拿出來,你這樣想到一點拿一點累不累啊!」
「我看馮先生這麼有心,所以我願意提供有力的線索。」
「你這張相片靈不靈光啊?」李新月左看右看判斷著。
「這張相片就放在晉言的辦公桌上,晉言站在建築物前,人是站遠了點,不過房子還看得清楚。」
「你怎能判定就是這棟建築物?」
「猜的。」白如雲微笑。
「你有毛病啊!世界上建築物何其多,你弄這張相片是想把我們累垮啊!」
「晉言不會無緣無故地站在沒有感情的建築物前拍照。」
「這也可能是他在台灣某處的房子,不一定是在金瓜石。」李新月糾正道。
「是有可能,試試看嘛!我也沒把握。」
馮紹唐對兩個女人的談話置若罔聞,既想找到璐雪,又怕找到璐雪後所必須面對的問題。
他沒料到三天的時間可以變化如此之大。
他的心現在塞滿了熊熊妒光,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理智已不能主宰他。
***
這晚,外頭又下著迷濛細雨。在金瓜石,這樣的綿綿細雨並不是稀客,夜在此處總難活躍,現在這一份低調的氛圍正好與蒙晉言和楊璐雪的心境相映。
「你給了我一生中最快樂的三天。」他瞅著她,深情款款。
「我也很快樂。」一股羞澀襲來。
「如果……我早一點現身,結果會不會不同?」早在馮紹唐出現前現身。
她低著頭。「如果你不是在紹唐之後出現,我的猶豫也不會這樣深了。」
「馮紹唐很愛你,他會給你幸福。」他由衷地道。
「要看你對幸福的定義。」她說。
「至少你們的文化水平很相近。」他自嘲的笑了笑。
「你老是說自己書念得不多,可為什麼我總覺得你的談吐並不像你所形容的那樣不入流?」她問。
「可能是因為我大量閱讀歷史小說和名人傳記吧!」他笑意橫生。
「其實文憑並不能真正定位一個人,學院教育也不是培養文化水平唯一的一條道路。」她望著他,不希望他的自卑心一輩子作祟,擊垮他的自信。
「你真會安慰人。」他摟著她,這是他這三天來最常做的一個動作。
「如果你不是有個能幹靈活的頭腦,就不會擁有今天這麼成功的事業。」她環住他的腰,一切都是這麼自然。
一陣急促的門鈴聲分開了兩人。
楊璐雪皺著眉。「會是誰?」
「你怕嗎?」他問。
「該來的還是會來。」她決定面對。
得到她的應允,他開了門。
「你們……你們真的在一起!」馮紹唐瞪著佈滿血絲的眼,憤怒的大吼。
李新月和白如雲則是一臉震驚。
「紹唐……」楊璐雪喊道,想乞求他的原諒。
馮紹唐一伸手就是一巴掌,因為用力過大,楊璐雪站不穩而跌到地上。
蒙晉言衝過去扶起跌在地上的楊璐雪,心疼不已。
「你幹嘛打人!」他吼道。
「我打她是因為我覺得她下賤。」馮紹唐失去了理智。
「你有不滿想找人出怨氣,盡管衝著我來。」蒙晉言不能認同打女人的行為。
「為什麼要背叛我?」馮紹唐問楊璐雪。
楊璐雪木然地看向馮紹唐。
「請你原諒我。」
「我到死也不會原諒你們這對狗男女。」他咬牙切齒道。
「紹唐,有話回台北冷靜後再說。」李新月在一旁搓湯圓想緩和氣氛。
「我這麼愛你,得到的卻是你的背叛;你讓我痛苦,我也不會讓你好受的。」他撂下狠話。
火辣的左頰令她麻木,這樣也好,就讓事件爆發吧!她受夠了遮遮掩掩的日子,也受夠了圓謊的生活。
「馮紹唐,你要對付的人是我,不要模糊了焦點,是我主動誘惑璐雪的,她完全是被動的一方,我太愛她了,所以橫刀奪你所愛……」蒙晉言這麼解釋著。
「你是什麼妖魔鬼怪?璐雪是我的,你為什麼要跟我搶?」馮紹唐憤恨地怒吼。
眼見場面有失控的可能,白如雲走到蒙晉言身旁。「你少講兩句,馮紹唐正在氣頭上不能激,你別跟他講道理。」
「你為什麼要帶他來?」蒙晉言轉身冷言道。
「我、我擔心……」她支吾其詞。
「既然帶了人來,就少管可能發生的後果。」他打斷她。
「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馮紹唐詛咒著。
「紹唐,我求你……」楊璐雪哀求著。
倏地,一陣尖銳的槍聲劃破緊繃的氣團,蒙晉言踉蹌了一下,倒臥在地板上。
三個女人尖叫著,楊璐雪撲向蒙晉言。
濕滑的黏膩血紅地滴滿她的掌心,一道腥紅血痕滑下蒙晉言的頰……
他的右眼正激狂地流出驚心動魄的紅漬。
「快叫救護車!你們誰快叫救護車!」楊璐雪哭著替蒙晉言做基本的槍傷急救護理。
一切發生得太快,誰也沒注意到馮紹唐掏槍的動作。
「晉言,你要忍耐,求你一定要忍耐!」頭一次,她深刻地體會到全然的心痛與無助的滋味。
他伸出一隻手,緊緊抓住楊璐雪的十指糾纏著。
「不要哭,我愛你……」
她哭得更凶。
「是我害了你……」
「不!我是心甘情願的。璐雪,不要報警,這是我欠馮紹唐的。」
「你不要說話,救護車馬上來了。」楊璐雪說。
他微笑,合眼前問了一句:「你該是有一點愛我的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7:01
第九章
手術低調的進行著,執刀的醫生是楊璐雪的學長。
「你現在滿意了吧?弄得鬧出人命了!」李新月臭著一張臉對著白如雲。
「我不知道馮紹唐會帶槍,我看他的樣子好斯文的,怎麼會想到他有一把槍。」白如雲哀聲道。
李新月噓了一聲。「你怕知道的人不夠多是嗎?剛才晉言說了不想驚動警察,你偏喊這麼大聲,想上報紙頭條出風頭啊!」
「這種事怎麼瞞?救護車上已經有人看見了。」白如雲小聲道。
「本小姐告訴他們是情侶間吵架,我們是來勸架的,結果男主角自戕傷害自己。」李新月對自己的小聰明滿意得不得了。
「醫生呢?他肯幫我們嗎?」
「璐雪會搞定的。」她指了指手術室。
白如雲環顧四周,「馮紹唐呢?怎麼不見人影?」
「他沒跟來醫院,全怪你這個大雞婆,晉言被你害得破相了,他的俊臉一定會留下瑕疵。」
「我不是故意的。」白如雲開始哭。
「他運氣真不好,認識你這個專門扯後腿的。」李新月為蒙晉言覺得悲哀。
「我沒料到他們真的會在一起,我以為楊璐雪不可能喜歡晉言的,她是外科醫生,書念得多,怎麼會看上和她不同類的人?」白如雲沮喪說道。
「愛情哪管同不同類,只要他們同是人類就好了。」
「我真的錯了。」白如雲承認錯在己身。
「你現在知道錯,怕已是太遲了。」
「為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晉言的一隻眼睛恐怕會瞎掉。」李新月不是危言聳聽。
「你不要嚇我。」白如雲才乾涸的淚水又泛起新淚。
「我又不是吃飽撐了,做什麼嚇你?」
「晉言會瞎掉——那不是一輩子全毀了?」
李新月為眼前這個無知的女人感到可悲,鬧出這麼大的事卻只為了一己的私心和妒意。
「一隻眼睛瞎還不至於毀了一輩子,但心理上肯定會有一定程度的難以調適,你最好成全他和璐雪,這是你唯一可做的補償。」
白如雲咬了咬下唇。「我真他媽的該死。」
李新月搖搖頭。「戲可能還沒落幕哩!還有紹唐那裡不好擺平,唉!簡直就像一團混亂的毛線,剪不斷、理還亂。」
「你和馮紹唐不是也有交情嗎?勸勸他,君子有成人之美,天涯何處無芳草。」
李新月好笑的說:「敢開槍殺情敵的人,可能在廿四小時內轉性嗎?」
「晉言的眼睛都要瞎了,他也應該有所覺悟。」
「白小姐,這需要時間的。」李新月快失去耐性了。
「若是這樣,晉言得請保鏢保護,他再也禁不住馮紹唐的子彈。」白如雲立刻撥行動電話聯絡保全公司人員。
李新月揮了一下手阻止她,「你發神經啊,才說要低調些,你現在又是保鏢又是保全,你是想鬧得全世界都知道啊?」
「那、那怎麼辦呢?」白如雲歇斯底裡起來。
「閉嘴、安靜,一定要等璐雪決定。」李新月輕吼。
白如雲看了看腕錶,「都進去三個多小時,怎麼還沒消息?」她開始踱方步。
「喂!你是哪一行的?」李新月隨口問。
「嗯?」白如雲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問你從事什麼行業?」李新月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我在紅包場唱歌,認識蒙哥很多年,也愛了他很多年。」她提起往事,臉上染著一層迷濛。
「蒙哥?」
她點點頭,「大家都這麼叫他。」接著她看向李新月,一臉苦笑。「他愛楊璐雪很多年了,你們沒一個人知道對不對?」
李新月十分震驚。「他們不是最近才認識的嗎?」
「對楊璐雪而言他們是才認識;對蒙哥而言,他認識楊璐雪有二十五年了。」
「怎麼可能?又不是前世今生!」李新月驚得下巴快掉下來了,這是什麼情形?
然後白如雲將她所知道的故事,娓娓道來。
時間又過了一個鐘頭。
這個故事對李新月而言太不可思議了,但仔細與近日發生的情變事件相串連,又是那麼合情合理,這也就是為什麼璐雪會甘冒背叛之名和晉言在一起的原因。
「好戲劇化!」李新月評論。
「是啊!一個男人默默的為一個女人做了這麼多事,哪個女人不會被感動?除非她是鐵石心腸。」
李新月流下感性的淚。「捐骨髓的人原來是晉言;晉言就是那個無名氏。」
「還有很多、很多,我所知道的也只是一部分,蒙哥為楊璐雪做的事,還不止我剛才說的那些咧,他還替璐雪奉養生父,把楊璐雪的生父當自己的爸爸般照顧。」
「怪不得璐雪會接受他。」換作是她,她一定也會深受感動,因為晉言輕易的就在璐雪身上種下了情根。
「晉言對任何女人的癡愛全不放在心上,他一直等待楊璐雪的回應,他愛楊璐雪愛得發狂,甚至可以為她而死,你也看到了,今天這個局面,不就是他為楊璐雪所作的犧牲嗎?」白如雲泣訴。
李新月長歎一聲,蒼天不仁,莫甚於此。
***
蒙晉言瞎了一隻眼。
他試圖起身,楊璐雪阻止了他。「你躺著好不好,不要亂動,你還很虛弱。」
他看著她蒼白、擔憂的臉龐。「我很好,只是瞎了一隻眼,我還有一隻完好的眼睛可以看這個世界。」
然後她開始哭、痛心的哭。
「你別哭,你以前沒掉過這麼多眼淚的。」他用手背拭去她的淚珠。
「認識你之後我變得好愛哭。」她說。
「我要看你笑,不要看你哭。」看她落淚,他好心疼。
「你這樣,我笑不出來。」她在他背後塞了枕頭,讓他坐起來。
「沒事、沒事,傷口不痛了。什麼時候可以出院?」他握著她的手。
「你說謊,傷口一定還很痛。」她憂心地說。
「你是醫生,我說不過你。」他也不否認。
「為什麼不告紹唐?」她抿了抿下唇,終究還是問出口。
「是我硬生生的把你從他身邊搶走,換作是我,我也會那樣做。」他以同理心解釋。
「謝謝你。」她不安地道。
「這不是你的錯,我才是始作俑者。若沒有我的奪情行為,馮紹唐已經娶了你,我是應該挨那槍的。」他哄著她。
楊璐雪的眼睛又泛起了新的淚水。
「那天以後,你們見過面嗎?」他坦然地問。
她搖頭,神情落寞。「他還沒打算原諒我。」
「會的,他會原諒你的。」他安撫她。
「你好好休息。」她擦了擦淚水。「我和紹唐的事我會處理,你別擔心。」
「他那天出手真重。」他撫了撫她的左頰。
「和你的傷痕相比,我的算不上什麼。」一個巴掌打醒了她,她早就該正視她的感情,並加謹慎處理。
「你一定還沒吃中餐對不對?」他問。
她微笑。「你呢?餓了吧?」
他點了頭。「可以吃下一頭牛。」
「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吃。」她很高興他有食慾了。
「我想吃你親手做的菜,好想、好想。」他一臉期盼的神色。
楊璐雪猛點頭,「好,我回家做給你吃,你好好休息,等我。」
她輕輕的合上門,像只蝴蝶似的飛走了。
他閉上眼,陷入沉思。有些事,他有必要重新整理;有些夢,已不屬於他。
***
楊璐雪提了飯菜和煲湯走出計程車。
「璐雪。」李新月叫她。
她轉身,「新月,你下班了?」
「你提什麼?大包小包的。」李新月探了探楊璐雪手提袋裡的乾坤,好奇地問。
「晉言胃口開了,想吃我做的菜。」她邊走邊說。
「我也買了些水果和補品。」李新月說。
她們走進醫院推開病房門,裡面空無一人。
楊璐雪心跳加速。「怎麼會這樣?」
李新月怕她暈倒,接過她手中的提袋,扶住她,「別緊張,或許他去散步了。」
楊璐雪奔去護理站。
值班的護士只說道:「蒙先生堅持要出院。」
楊璐雪腦中一片空白,幾乎站不住。
「你是楊小姐嗎?」護士問。
「是的,她是楊小姐,蒙先生交代了些什麼?」跟著來的李新月替她回答。
「這裡有一封他留下的信。」護士遞了一封信給楊璐雪。
楊璐雪連忙抽出信紙,一張醫院十行紙寫著:
璐雪:
三天美好的時光抵過我活過的三十多年。
離開你不是意氣用事,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相信這次的決定對你、對我,都
是一條最好的路。
你可以選擇要不要回到馮紹唐的身邊,我完全尊重你的決定,也祝你幸福。
別向我要理由,因為我怕你另拿一百個理由說服我。
而你之於我而言,總有難以抗拒的影響力。
保重,好不?
晉言
楊璐雪看完信,已哭成淚人兒。
「我沒辦法想像,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只想燃燒自己成全心愛的女人?」李新月大歎好男人實在太偉大了。
「他不該在讓我陷入之後又丟下我。」楊璐雪哽咽道。
「他應該走不遠,他一隻眼睛瞎了,行動上也要一段時間的調適,我們把他找出來開導、開導,他大概只是一時情緒化才會想離開你。」李新月也快沒轍了。
***
說也奇怪,蒙晉言就像失蹤了一樣,事業集團全交給經理人代為經營,自己不知隱於何處。
「你欠我們一個人情。」李新月找上白如雲。
「我只知道蒙哥到歐洲去了,至於在哪里落腳我就不清楚了。」白如雲也愛莫能助。
「是不是騙人的啊!」李新月瞇著眼不信。
「是真的,我可以發誓。」白如雲伸出五指。
「新月,別逼她,她不像說謊。」楊璐雪憔悴道。
「她是歌星,可能也很會演戲,誰知道是不是幫晉言瞞著我們。」
「我也希望蒙哥和楊小姐能有好結果,怎麼會在這種事上騙你們?自從上次那件事之後,蒙哥不再信任我了,他的行跡更不可能透露給我。」
「你們這裡還有誰可能會知道?」楊璐雪問。
白如雲想了想。「我想不會有人真正知道才是,公司和集團的大小事都是晉言在海外主動和我們聯絡的。」
楊璐雪也不為難她,當她們正要走時,白如雲似又想到什麼。
「有一個人,你們或許可以去問問。」
「誰?」李新月問。
「馮紹唐的前任嫂嫂,她對晉言很有意思,不知晉言會不會去找她。」
「孟妍?」楊璐雪大皺眉頭。
楊璐雪對孟妍並不抱太大希望,在她的想法裡,晉言並不喜歡孟妍,會主動和她聯絡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但死馬當活馬醫已是唯今之計。
***
孟妍一見到楊璐雪,立刻擺臉色給她看。「你這個害人精。」
楊璐雪本想轉身就走,孟妍又說:「怎麼?說不得啊!紹唐被你害得像行屍走肉,無法工作;晉言被你害得成了獨眼龍,你不是害人精是什麼?」
「紹唐成了行屍走肉?」楊璐雪嚇了一跳,這幾天來,她心裡只掛念著晉言,很少想到紹唐的處境。
「你有了新人、忘了舊人,真夠無情的。」孟妍指控道。
「你知道晉言去哪兒了嗎?」她深吸了一口氣。
「他不要你了,你幹啥纏著他不放?」孟妍不友善的乘機大鳴大放。
「我承認我沒把這件事給處理好,傷害了很多人,我現在正開始嘗受苦果,如果你知道晉言的下落,請你通知我,因為我想盡自己的力量補救。」她急切的道。
孟妍看著她,揚起驕傲的下巴。「我盡量。」
「還有,小皮很需要母愛,你該多花點時間在他身上。」
孟妍好面子地說:「不必你來教訓我,我自己學的是教育,比你更懂得兒童心理。」
「你不要誤會,我無意教訓你。只是覺得紹秦學長工作很忙,一向沒什麼時間陪小皮,小皮是個聰明的小孩,好好栽培會成大器的。」楊璐雪語重心長道。
「我的家庭已經破碎,小皮怎麼樣也不可能擁有完整的家了,我有什麼好努力的?不如讓他憑本事,靠他自己的命。」孟妍身上的盛氣,突地消失了。
「紹秦學長……」
「你別提他,提起他我就一肚子火。」她恨意很深的看著她。
「我想說的是學長其實也很渴望家庭的溫暖,如果你願意給彼此一個機會,你的家庭會破鏡重圓的。」
孟妍匪夷所思的看著楊璐雪。「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馮紹秦對我沒有愛,他暗戀你很久了,你不知道嗎?」
「暗戀我?」楊璐雪想反駁。
「他親口承認的。」孟妍哼笑,「我跟他沒話聊,除了小皮,沒有其他交集,要怎麼破鏡重圓?」
楊璐雪答不出話來,她的思緒還停留在紹秦學長暗戀她的震撼上。
「你走吧!晉言的事我無能為力。」
「你告訴我的事,我會求證。」
「不用求證了,因為我不在乎。」孟妍冷笑。
「可是,我在乎。」她回答。
***
楊璐雪請了一個月的長假,銷假後今天第一天上班,幾個同事很關心她。小敏更是一早便湊在她面前。「楊醫師,你一定要快點恢復好心情,我們好久沒見到你的笑容了。」
她點點頭,「我會的,謝謝你們。」
大家其實並不清楚她發生了什麼事,只以為她的婚事受阻,起因於男方家長看上了另一大戶人家的女兒。
楊璐雪也不多作解釋,一團混亂有什麼好解釋的?
中午,她撥了幾通電話試圖聯絡紹唐,全被他的秘書小姐給擋了下來。
現在,她成了被動的那一方,與紹唐之間的恩怨,只有等他願意談時才有機會談。
李新月怕她想不開,特地陪她吃午飯。
「我下午沒門診,想到北海岸散散心。」
「你現在心情不穩定,我看別到海邊吧!很危險的。」
「你怕我自殺?」
「很多為情所困的人看了浪花拍岸就跳下去了,我怕你也會被情境所惑。」李新月收拾了一下攤在桌上的化妝品。
「我不會自殺的,我會找到晉言,填補他自卑的心靈。」
「自卑?不會吧!他以前對你窮追苦戀都不知自卑為何物了,現在怎麼會自卑起來?」李新月抿了抿唇上的口紅。
「他的眼睛讓他沒了自信,他嘴裡豁達,其實心裡並不是如他所說的樂觀。」
「也是啦!」李新月同意。
「我相信他一定還在台灣療傷止痛。」她困難的潤潤唇。
李新月長吁短歎。「以前我很羨慕你,總覺得你集三千寵愛在一身,所有天大的好運全繞著你轉,現在才明白,哪有沒有坎坷的人生,只是早碰到和晚碰到的分別而已。」
「如果我沒有認識晉言,也許我會按照生命原定的道路走,不會知道愛一個人的深刻滋味是什麼,無風無浪一世。」她停了數秒才又道:「認識晉言,我不後悔,他讓我領略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滋味。」
「你……愛他吧!」李新月問。
「我從來不曾對他承認過。」
「你愛嗎?」李新月又問。
楊璐雪點點頭。「愛。」
「我猜得出來,你對他和對紹唐很不一樣。」
楊璐雪淡然笑笑。「我和紹唐之間的感情很——淡。」
「還是聯絡不上紹唐嗎?」
「他到現在還不願意面對我,他恨我。」
「我試著勸勸他好了,也許他會肯和我談談。」
楊璐雪抱著希望。「如果你見著紹唐的面,請你告訴他,我想見他。」
「紹唐自己一定也嚇壞了,我也想不到他竟然藏著一枝槍,看來我們也不全然瞭解他,想像中拿槍的人應該是晉言那種硬漢。」人不可貌相又得一實證。
「是我逼得他失去理智的。」她又自責。
「你又還不是他老婆,有權選擇不嫁給他。」
「怪我,怪我沒有處理好。」
「白如雲告訴了我晉言和你之間戲劇化十足的故事,比連續劇還精彩。」李新月托腮興味十足地道。
楊璐雪有幾分不自在,她不知道李新月從白如雲那兒聽來多少內幕,是不是也包括了她和晉言很私密的部分。
「你們的關繫好到什麼程度啊?」李新月曖昧笑問。
「我們……」她難以啟齒。
「是牽手、接吻、上床哪個階段了?」李新月直來直往地問。
楊璐雪決定不回答這樣的問題,正思忖著該如何回拒時,李新月的行動電話響起,適時解救了她。
「有沒有搞錯啊……下午的檔期,上個月我和歐陽大牌就已經敲定了,誰敢和我搶人……好啦、好啦!我會回攝影棚處理的。」李新月氣呼呼地道。
電話收了線。「真煩人,事情就是這樣,很多人完全不顧合約精神,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看下午不能陪你去北海岸了。」
「你去忙吧!」楊璐雪只想一個人散心。
「紹唐方面,這兩三天我會和他碰面,有什麼進一步的消息再和你聯絡。」李新月勾起皮包站起身。
「謝謝你。」
見李新月匆匆離去,楊璐雪買了單,也隨後離去。
奇怪的是,她心裡很平靜,並沒有因陸續發生的這麼多事而悲觀,她相信幸運之神會站在她這一邊的。
***
李新月牢記答應璐雪的事,要和紹唐針對紛亂的感情事件厘清頭緒。
無奈,她知道的所有電話號碼沒一個找得到他的。
她火大了,直接殺到紹唐家。
馮父、馮母客氣的在一樓接待她,可臀部還沒坐熱,馮紹唐的大哥下樓來了。
「你們年輕人好好聊吧,我們夫妻倆要上樓休息了。」馮父拉著妻子的手往二樓走。
「你是來當說客的?」馮紹秦問。
「璐雪想當面向紹唐致歉,紹唐在家嗎?」
「他現在住在山上別墅不在家。」
「你爸媽怎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紹唐和璐雪的婚事告吹,他們是最高興的了。」馮紹秦倒了杯鮮橙汁給李新月。
「嗄?不會吧!他們不喜歡璐雪?」
「不是不喜歡,只是家世不夠好到足以對馮家有加分的效果。」馮紹秦一向只說實話。
「璐雪很優秀啊!」李新月說得理直氣壯。
「是很優秀,但還不夠。璐雪的優點全在她身上,並沒有帶來一整個家族的榮耀可與馮家相輝映。」
「你們真現實。」李新月不屑道。
「我的父母從來不會掩飾他們的現實。」
「那為什麼又要贊成紹唐和璐雪訂婚?」李新月開始感謝自己沒有機會嫁入豪門。
「那是因為紹唐堅持非娶璐雪不可,而璐雪並不是一無可取的對象,但爸媽仍傾向於不極力促成。」
「所以現在他們吹了,你爸媽鬆了一口氣?」
「可以這麼說。」他笑笑。
李新月非常反感。「璐雪沒嫁進你們家真是對的,好好一個女孩在你們家反而被糟踏。」
「璐雪和紹唐的事我聽說了一點,那個蒙晉言也退出了是嗎?」
「紹唐告訴你的?」
他搖頭。「是孟妍告訴我的,她前天來找小皮時透露給我的,可惜啊……」
「紹唐家裡藏了一枝槍,你們知道嗎?」
他不顯驚訝。「我也有一枝槍,不過是防身自衛用的。」
「你們竟然公然違法,太可怕了。」
「我們的槍是用來防身的,不會無故傷害人。」他說得理所當然。「現在治安壞透了,不防身會有麻煩。」
「這次要不是晉言高抬貴手放了紹唐,事情鬧大對你們馮家一點好處也沒有。」
「我罵了紹唐一頓,他太粗心大意了,再怎樣也不能失去理智攻擊人。」
「你能不能告訴我紹唐住的別墅地址?」
「你勸不動他的,他現在正死心眼的時候,千軍萬馬也拉不回他,除非是璐雪,解鈴還需繫鈴人。」
「問題是他連璐雪也不肯見,要解鈴也得要繫鈴人有機會啊!」
馮紹秦看了一眼伶牙俐齒的李新月。「我可以給你地址,不過請你提醒璐雪,紹唐吃軟不吃硬,要用柔情攻勢。」
「冒昧問你一件事,以你的觀察,你認為紹唐會再接納璐雪嗎?」
他清了清喉嚨,換了個姿勢。「我並不希望璐雪回到紹唐身邊。璐雪有這個意願?」
李新月打著哈哈,「沒有,是我自己胡亂說的。」
「璐雪和紹唐並不合適。」馮紹秦坦言。
「這倒是我第一次聽到的評論。」李新月咯咯笑。
「李小姐,看待愛情不能以世俗的眼光,否則世上不會有這麼多的怨偶。」
她歛起笑容,「是的。我忘了你和孟妍結婚時,也是外人眼中的天作之合、一對璧人,結果也是一拍兩散。看待愛情真的不能用世俗的眼光。」
提起他的痛處,他臉色微暗。「我和孟妍是錯誤的示範,很可悲,沒有自主性的結合就是這個下場。」
「是啊,光是付贍養費就令人咋舌了。」李新月開玩笑道,要套紹唐的住址不先哈啦一下,對方豈會便宜了事。
馮紹秦瞇起眼看著她。「李小姐想不想多賺點錢?」
「什麼?」她以為她聽錯了。
「想不想兼差?」他問。
李新月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我的身材不夠好,年紀超過二十五歲,賺不了多少錢。」
馮紹秦朗笑,會意地道:「你想歪了。」
「不是賣肉嗎?」她是想到那方面去了。
他玩笑似的打量她的身材,「你要賣肉的確不是很夠格。既不性感、也不夠辣……」
「那你指的兼差是啥?」她大剌剌地打斷他的話。
「家庭教師。」他說。
「教誰?有誰要學口才嗎?」她問。
「不是練口才,是我的兒子小皮。他沒了母親,我平時又太忙,所以想找個家庭教師幫我分憂解勞。」
「然後讓你成為一個更不負責任的父親。」李新月接口說。
馮紹秦被她說得臉色青一陣、紅一陣。「我不是不負責任的父親。」
「那幹嘛找什麼家教,你學問好,有什麼不能教的?」
「這不同,我有時要加班到很晚。」
李新月想了想,被打動了。「好吧!看在錢的份上,以後我下了班會到你家陪小皮作功課,可是你不可以藉機應酬,該下班回家就得下班回家。」
「這不是問題,我的應酬很少。」
「你準備花多少錢請我?」這是最重要的。
「和你現在白天的薪水一樣。」他爽快道。
李新月瞪大了眼睛。「不用那麼多啦,一半就可以了,看來我離富婆的日子不遠了。」
「先別高興得太早,小皮並不好應付,他每天有一籮筐的問題準備問人,我怕你三天就受不了。」馮紹秦先小人後君子。
「別太小看我哦!」
「我拭目以待。」馮紹秦以無比的期盼心,迎接李新月加入的日子。
「紹唐的住址可以給我了嗎?老闆大人。」李新月伸出手向他討。
馮紹秦在便條紙上寫下一行字遞給她。「你最好直接讓璐雪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6-29 00:17:32
第十章
冬日的陰霾漸漸散去,
愛情的風吹向天上晴。
雲雀唱著愛語,
訴著情意,
若不是相思的葉片掉落水中,
流向愛情海,永恆!
浮石的青苔上刻著你的名。
三個月過去。蒙晉言固執的享受寂寞。
瞎了的眼,傷口已完全愈合,剩下的只是適應的問題。他在受傷的眼上罩著特殊處理過的護眼罩,黑鑽色,上好的剪裁。
他下令所有知道他行蹤的人保持沉默,違反者一律丟飯碗。
「楊璐雪來問過我好幾次,我差點忍不住要說出口。」白如雲為難道。
「你最好忍住,因為我不想在緊要關頭功虧一簣。」他邊作伏地挺身邊道。
「可是楊璐雪找你找得快瘋了。」
他心一緊,仍保持一貫冷然。「她會恢復的,時間會沖淡一切。」
「可是已經過了三個月了,她還是一樣。」
「還不夠久,你不要多嘴。」
「你這是何苦?」白如雲心痛地問,現在的她,反而樂見有情人終成眷屬。
「你沒看到我現在的鬼樣子嗎?」他嫌惡地批評。
「你的眼睛無損你的魅力啊!我相信楊璐雪不會在乎的,如果她因此不要你,那也是證明她並沒有你以為的那麼美好,你可以毫不考慮的忘了她。」白如雲快馬加鞭的勸他。
他停手,跳起身,今天做了三百多下。
「我不要她把一生幸福押在我這種怪物身上。」他說。
「你這樣,讓我更自責,要不是我帶著馮紹唐去找你,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快哭了。
「如果沒有我造的因,也不會有後來的苦果,你只是提早讓它爆發罷了。」
「可是……」
他揮了揮手,阻止她再說下去。「我們換個話題。」
「我的良心好不安。」她撫了撫胸脯。
「那就別洩漏我的行蹤。馮紹唐呢?他還是避不見璐雪的面嗎?」這是他始料未及的。
「是啊,不知道他到底是心虛,還是不肯原諒你們。」
「璐雪還是試圖想見他嗎?」
「這部分我倒不清楚。她來找我,每回都是為了打聽你的消息,其他都很少談。她最近瘦很多,本來我以為她是不是懷孕了。」
蒙晉言心悸了一下。「結果呢?她懷孕了嗎?」
白如雲搖搖頭。「我也不確定,有些女人懷頭一胎時,剛開始肚子不會太明顯;何況楊璐雪瘦嶙嶙的,就算懷了身孕看不出來也很平常。」
蒙晉言驚惶的抬起眼眸。「替我查清楚。」
「如果她真的懷孕了呢?」白如雲問。
他頹喪地道:「我會建議她把孩子拿掉。」
「她不會肯的。」同是女人,白如雲太清楚這種戲碼會如何演出,楊璐雪無論如何會把孩子生下來的。
「我會求她的。」
「沒有用的,不過我會替你弄清楚。」她說。
「記住,千萬不可透露我的行蹤。」他再次提醒。
「我知道。」她勉為其難的同意。
***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楊璐雪等到正要進家門的馮紹唐,後者見到她顯得十分訝異。
「紹唐。」她喊他的名。
馮紹唐有點不知所措,躲也不是、招呼她也不是。
「我……」她欲言又止。
「什麼話也不用說,我沒有心理準備聽你解釋,光是想到你根本沒愛過我,我的心就痛。」他憤恨地道。
「我希望你諒解。」她喃喃低語。
他發起脾氣來。「諒解什麼?」
「我和晉言彼此相愛,我知道這傷了你的心。」她希望紹唐能交出寬心,諒解她。
他嘲弄地說:「真可笑,你們要愛就愛,我又不是你丈夫,有何需要諒解的?」
楊璐雪感喟地道:「我應該早點厘清自己的心,不該為了害怕冒險,害怕改變而錯失了誠實對你的機會。」
馮紹唐牽動了一下唇角,這番話多少打動了他。
「我弄瞎了蒙晉言的眼睛,算是扯平了。」他輕輕的回話。
楊璐雪抱著一絲希望。「你真的肯……肯祝福我們嗎?」
他苦笑。「我的意見有那麼重要嗎?」
她興奮的點點頭。
他看著依然美麗的楊璐雪,心已不在他身上的楊璐雪。「你好瘦,好蒼白,是不是病了?」
她撫了撫右頰,「胃口不太好,所以瘦了一點,沒病。」
「陪我吃飯吧!」他看了看腕錶。「應該要開飯了。」
「我不餓……」
「陪我吃吧!這裡是度假別墅,平常爸媽很少來這裡,你可以很自在的用餐。」他瞭解的道。
她微笑,笑中有淚光。她真的好高興,能夠得到紹唐的原諒,她的心才真正有自由。
這餐飯吃下來,可能因為心情輕鬆不少,胃口是這段灰暗的日子裡最好的。
「我要回去了。」她說。
「我送你吧!這裡不好叫計程車。」
她沒有拒絕,這是和解的開始。
起初兩人在車上還有幾分尷尬,他先打開話匣子:「你會嫁給蒙晉言吧?」
楊璐雪先是一愣,「這要看他願不願意娶我。」
「你和他之間的故事,我聽新月說了。」這幾天新月一連來找了他三次,採用疲勞轟炸的方式讓他無所遁逃。
「他為了愛我,付出很多。」她一想到就心酸。
他長歎一口氣,頷首道:「我知道,和他相比,我自歎不如,真的。」
楊璐雪安慰他:「你對我的好,我……」
「放心,我不是不平衡,只是就事論事。我輸在他手裡,算是心服口服,論先來後到,他認識你二十五年,我也沒話說。」
「紹唐,你會找到相愛的女人廝守一生的。」她不知該說些什麼話安慰他。
「我每天都在禱告。」他似真似假地道。
「陳美心呢?聽說伯父、伯母很滿意她。」
「對她,我是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他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
***
耶誕夜,李新月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聖誕樹,雇了人搬到馮宅,很辛苦的佈置著,她還約來楊璐雪。
楊璐雪怕自己的出現會大殺其他人的風景,先是一番拒絕。
「不會啦,紹秦很歡迎你的,還有小皮。」李新月說。
「我怕紹唐的爸媽會不高興。」
「你現在不嫁紹唐了,他們只當你是兒子的朋友,不會再拿媳婦的標準看你。他們如今防的人是我。」
「你?」楊璐雪的腦筋飛快轉動著。
「是啊!他們看我和小皮的互動不錯,又是小皮的家庭教師,怕我和孩子的爸爸發生戀情,到時候賴在馮家不走可不妙了。」
「你和紹秦是嗎?」
「是什麼?」李新月但笑不語。
「談戀愛啊!」楊璐雪看了看她臉上的紅霞,已了然於心。
李新月忙不迭地解釋:「哎呀!紹秦很難相處的,我每天到馮家做家教,和他抬槓的時候比和平相處的時候還多,你說可能嗎?」
「會抬槓表示你們有話聊,而且紹秦一定是對你滿意極了,才會允許你和他有不同的意見,還選擇用你擔任家教一職。」
李新月立刻哇哇大叫:「沒有啦,你不要亂猜。不信你今晚也到馮家吃耶誕大餐,你可以觀察紹秦到底對我是不是有不尋常的愛慕之情。」
就這樣,楊璐雪加入了馮家的耶誕聚會。
吃完火雞大餐,她坐在客廳一個不顯眼的角落裡,這種闔府同歡的日子老讓她心裡感到寂寞。今天除了她和李新月,馮家還來了許多客人,熱鬧非凡,她看著李新月和馮紹秦互動的身影,想起孟妍幾個月前對她說過的話。
紹秦對她縱使有什麼,也成過去式了。
看他和新月,逗嘴也有逗嘴的情趣,紹秦那樣一板一眼的人,和新月活潑的性格恰好成互補,彼此正可激發相互性情裡的另一面。
這幾天想念晉言益發想念得緊,他過得好不好成了她腦海裡最記掛的事。
她悄悄的告辭,不想打擾在場的人,他們的歡樂和她的孤寂不該同時出現。
她走到門口,跟著她出來的紹唐喚住她:「這麼急著走?」
「好累,想休息。」她轉身微笑。
「我送你。」
她點點頭。「會不會很麻煩?」
「還跟我客氣?我們不是說好做朋友嗎?」他和氣地說。
「可今晚是團圓的日子。」
「有什麼不同,還不是有很多人沒和家人一起過節跑來我家過的。」
「就像我,一個沒有家的人。」她落寞地道。「麻煩你了。」
「如果告訴你,一會兒陳美心會來,我不想碰見她,你會不會好過點兒?」他倒車出車庫。
「你不想見她?」
「既然無心在她身上,也就不好讓她誤會了。」
她瞭解的點點頭。「也是,讓她會錯意就不好了。」
「你有沒有發現新月和我大哥?」馮紹唐笑問。
「我問過新月,她嘴硬不肯承認。」
「新月要進我們家的門並不容易。」
她憂心地問:「有沒有辦法可以幫他們的忙?」
「這要看我大哥的態度,他是長子,在家裡說的話有一定的分量。如果他非要娶新月,爸媽最後一定會讓步,否則他們只有選擇失去一個兒子。」
「紹秦願意放棄家族財富嗎?」
「大哥無所謂,他有專業,有一定的社會地位,不靠家裡一樣可以活得很愜意,他現在缺的是一個自主性的婚姻,這一次他會堅持下去。」
她頷首為新月高興,紹秦的堅持就是定心丸,表示事情已成功了一半。
「你呢?打算這樣等下去嗎?」車子向右轉了一個大彎。
「我別無選擇,因為我愛他。」她不假思索地道。
「如果他一直不出現呢?」
「我會一直等,等到死為止。」她令人驚心動魄地道。
***
耐不住相思的苦悶,蒙晉言藏身於黑暗的林寶堅尼裡,他特意換了車,就停在楊璐雪家門前的公園樹下。車外的人看不清他,但他看車外的人卻很清楚。他雖只剩一隻眼睛可以看,但視線好極了。
由暗沉的窗戶推斷,她人並不在家,十點多了,她到哪裡去了?
他等了四個多鐘頭,未見她的歸來,許多讓他心焦的幻想不斷在他腦海翻滾。
一輛朋馳緩緩駛近,停在不遠處,楊璐雪從車裡走出,駕駛座坐著的是馮紹唐。
他們決定在一起了嗎?雖然他已做好成人之美的心理調適,但看見他們出雙入對,他還是妒忌得快發瘋了。
馮紹唐也跟著下車,走在她身旁,低著頭跟楊璐雪說了什麼,楊璐雪抬頭回了一句什麼話,馮紹唐拍了拍她的肩頭,然後楊璐雪走進大門,朝他揮了揮手。
他等馮紹唐的車駛離,掙扎著他要不要現身。
如果璐雪和馮紹唐已決定廝守一生,他的出現不就又破壞了原來難得恢復的和諧?
就在他發動引擎要離去時,楊璐雪被兩個大塊頭架出大門,癱軟的身子被他們塞進停在大門口的廂型車裡。
混蛋!誰敢動他的女人一根寒毛,他會要他們死。
他撥了行動電話先報了警,然後小心翼翼、保持距離跟著廂型車。
他突然想起這眼熟的兩個大塊頭是誰的手下了,當時他準備買下國際多媒體電視公司時,有別的另一財團也想買下,在競標的過程裡發生了幾次不愉快。
從那時候起,他知道他樹立了一個敵人,那便是范老闆。
***
廂型車繞行了大半個台北市,然後進入台北東區,鑽進巷弄停在一棟名人華廈前,車庫自動打開,廂型車駛入。
蒙晉言繞了巷弄一圈,很幸運的找到停車位,他知道自己必須鎮定,冒險進入不但無法漂亮的救出璐雪,反而會讓對方予取予求;他先撥了好友余台生的手機,告訴他自己現處的位置,就在他停妥車時,行動電話響起。
「蒙晉言,你的女人在我手上,我暫時替你保管,等你想通讓股給我為止。」話筒另一端傳來霸氣十足的聲音。
「我的女人?我的女人太多了,你指的是誰?」他玩世不恭的回話。
「楊璐雪,你不會不認識吧!頭腦好、身材佳,我還沒玩過這樣的女人。」對方撂下威脅。
「你也太沒格調了,為了公司股權這樣搞法,不怕上報弄垮你的聲名?」他盡量拖延時間,等市刑警大隊派員支援他。
「你不說誰會知道?如果你想不開報了警。」對方冷哼了聲。「我是玉石俱焚的。」
「值得為了電視台的經營弄出人命嗎?」
「現今的社會你也很清楚,掌握媒體就等於掌握一半的成功契機,我準備進軍政界,需要媒體頻道的造勢;我多的是錢,但有錢也買不到頻道。怪只怪你太狠了,國際多媒體的股份全要吃下來,連一點殘渣也不留。」
「那是你本領不足,人際關係扎得不夠深。」蒙晉言說。
「你少得意,一會兒恐怕你就會哭了。」
「你最好自製點,這是法治的社會,不是隨你愛怎樣就怎樣的。」蒙晉言朝市刑大幹員使了使眼色、比了比手勢。
對方不客氣的掛上電話。
蒙晉言走下車。「台生,又要麻煩你了。」
「老朋友了,客氣什麼,而且捉到綁匪我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一舉兩得的。」
「他們應該在七樓。」蒙晉言指了指前方的建築物。
「確定?」
「直覺。」他抿了抿嘴。
余台生笑笑。「好吧!賭你的直覺。」
***
「老闆,你看蒙晉言會不會報警?」綁架楊璐雪的大塊頭之一道。
「看他是聰明人,除非他不要這女人的命。」
「可是蒙晉言知道是我們綁架了他的女人,難保他守口如瓶。」
「你煩不煩啊!什麼事全往壞處想,你這樣怎麼能做大事業、怎麼賺大錢?富貴險中求,這句話你沒聽過嗎?真是夠蠢的了。」
大塊頭被老闆罵得吭不出一句話,心想:老闆果真器宇非凡,格局廣大。
戒心頗強的范老闆鬼使神差的移步前陽台,往樓下探頭:「他媽的,搞什麼鬼!看你們兩個蠢蛋引來了條子還一副得意的死樣子。」
氣沖沖的各賞兩人一拳,兩人痛得齜牙咧嘴。
「還不快把人給搖醒!」運氣真背。
「搖不醒,我們用了迷香,大概要三個多小時才會醒。」
「白癡!你們沒事用什麼迷香?」
「其實也不是什麼迷香,我們弄了麻痺藥,在她身上扎了一針……我們也是沒辦法……她一直掙扎,我們敲昏她之後……」
「夠了!我怎麼會相信你們這兩隻蠢豬?」
「老闆,我們怎麼辦?」
「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他也慌了手腳,如果這次事件處理不好,他的前途將會一片黑暗。
「可是……可是,這女人怎麼處理?」
被逼得走投無路的范老闆,急中生智。「把她送回去。」
「送回去?怎麼送,樓下全是市刑大的人馬。」大塊頭中較年長的偎在陽台邊往樓下覷了一眼。
「樓梯、電梯不能用,你們不會利用頂樓的太平梯啊?」
兩人之一攔腰抱起楊璐雪,往後陽台走去。
「等等!」范老闆喊。
兩人停下腳步回身。
「你們先找個地方避避,等風聲松些時再來找我,還有,我打算把這間房子給賣了,以後你們兄弟換個地方住,我不想留下蛛絲馬跡讓人捉住把柄。」
兩人點點頭,然後匆匆離去。
范老闆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跳躺在沙發上假寐,等待中的門鈴聲響起。
他故意放慢速度,在開門的一剎那打了口大呵欠。「誰啊!連睡個小覺都不得安寧。」
「有人報案說這裡窩藏未成年的雛妓。」余台生剛毅的看著范老闆。
范老闆裝作一臉茫然。「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這裡現在只有我和一隻吉娃娃,哪有什麼雛妓!」
余台生平板地道:「我們有搜查票,想進去看看。」
「好啊,你們進來看看也好,我也怕你們不弄清楚就把我給列入黑名單,這可真是跳入黃河也洗不清羅!」范老闆笑了笑,打開鐵門讓他們進來。
「你一個人住這裡?」余台生問。
「哦,不是。這是我公司專門替員工安排的宿舍。」
「其他人呢?」余台生指示屬下四處搜尋。
「他們上班去了,他們上的是夜班。」
「那你怎麼會在這裡?」余台生不解問。
范老闆吞了吞口水,「我本來是到這兒來處理一樁員工的紛爭,結果當事人卻告訴我他們私下和解了。」
「他們人呢?」
「哦,我叫他們去買點啤酒和小菜,一會兒大家下班後熱鬧熱鬧、聯絡感情。」
「你的身分證讓我看看。」
范老闆攤了攤手。「我還需要什麼身分證嗎?你們應該認識我。」
「我只是想確定不是另外一個長得與范積相像的人冒名頂替。」余台生心裡大喊不妙,晉言的女人被這個老奸人范積藏起來了。
「我就是范積本人,如假包換,你們把這兒也翻過一遍了,什麼雛妓,連個老太婆也沒有。」范老闆打著哈哈。
余台生朝屬下頷首,後者迅速離去。
「我們會更小心的求證,今天撲了空並不表示你沒有嫌疑,我們一定會隨時密切注意你的行蹤。記住,不要犯法。」余台生伸出食指點了點范老闆的肩頭。
余台生一行人走後,范老闆擦了冒出的冷汗,低咒:「他媽的!敢威脅我,等我選上立委有你好看的。」
在一樓等得心急如焚的蒙晉言一見到台生,「怎麼會沒人呢?我十分確定。」
「我知道,范積絕對有很大的問題,他所說的那串話全是放屁,不合邏輯的地方一大堆,可是沒有證據,加上他不是現行犯,我不能捉人。」余台生輕歎。
蒙晉言一聽,準備衝上樓去救人。
「你別衝動,她不在范積家裡,別把事情鬧大。」余台生攔住他。「他們可能發現我們在樓下,所以把人送走了。」
「不可能!我一直守在這裡。」他激動道。
「范積是偽君子,為了他的政治前途,他不會在這個節骨眼犯這麼大的錯,尤其在我們已鎖定他的情況下,要是楊小姐失蹤的消息一發佈,他的下場絕對是黑白兩道人人喊打。」余台生分析。
「他們會把璐雪送到哪兒去呢?這棟樓我找過了,沒有第三個出口,一個是這裡,一個是旁邊的車庫出入口。」蒙晉言焦急得快瘋掉了。
請上天還給他一個完整的璐雪,他為什麼那麼固執?不懂得好好把握?他的懊悔和痛苦全呈現在臉上。
余台生看出他的不安和焦慮,拍了拍他的背。「我認為范積完璧歸『蒙』了。」
「嗄!」他屏息以待。
「只有這個結果才是符合他自身利益的唯一方法,不然他只有準備放棄富貴榮華去蹲苦牢了。」余台生非常有把握。
晉言抬眼看了看街上的路,猶豫著。
「如果你愛她甚於愛自己的生命,那麼,不要放棄!」余台生語重心長地勸著老友。
蒙晉言迎視余台生鼓舞的目光,以他的左眼。
***
楊璐雪在他的床上醒來。
他輕嚙著她的小耳垂,她心跳一促,不由得心慌意亂。
「我愛你。」粗啞的嗓音藏著深情。
瞬間,她的耳根通紅,雙手勾環著他的脖子。「你好狠心,愛我卻不要我。」她偎進他的頸窩低喃私語著。
「我要你,誰說我不要你的;我怕你嫌棄我,所以避開你,其實我的心一直沒有真正放下你。」
「你救了我是嗎?」她吻他的頸動脈,然後啄上他的唇。
她的主動勾起了他的情慾,饑渴的吻似要將她吞入腹裡,嫣紅的唇鐫刻上他火熱的烙痕……
不知吻了多久,他強自壓抑己欲,幽暗的情眸專注凝睇她剪水似的秋眸。
她也動情而呼吸淺促,胸脯上下起伏著。
「你才剛歷劫歸來,我不應該騷擾你休息。」一個鐘頭前,他從她家門口抱起她時,她的臉頰蒼白不若現下的稍有血色。
「陪我。」她怕他不告而別丟下她。
他隨後鑽入被窩側身抱她入懷。「睡吧!」
她轉身,兩人面對面相擁著。
「明天,我想去上墳。」她細聲道。
「上誰的墳?」他問。
「上——你義父的墳。」她說不出「父親」這個字眼。
他笑了。「想通了?」
「如果沒有他就沒有我,那麼我就無法知道愛情的滋味,我想我會慢慢對他有感情的。上墳是我跨出的第一步。」
「你懷孕了嗎?」他突然問。
「呃?」她心怦怦跳。
「你愛我嗎?」他轉問。
「我該先回答哪個問題?」她笑問。
「隨你。」他寵溺地說,反正他有一輩子的時間。
「我應該沒有懷孕,至於愛不愛你……全世界的人都看出來了,你竟然看不出來?」她伸手去撫觸他受傷的眼。
「馮紹唐今天跟你說了什麼?」他就是嫉妒。
她沉吟半晌才意會過來。「他希望我嫁給你。」
他意外的愣了一下。「真的?」
她摘下他的眼罩,「還會疼嗎?」
他搖頭。「只要你愛我,所有的疼痛都能醫好。」
她笑他傻。「那日初次見你,看你一身濕,是為了、為了救……救我父親是嗎?」
他點了點頭。「義父久病厭世,想自我了斷。」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她淌著熱淚問。
「我愛你啊!自然對你全心全意地好。」他吻去她的淚,「唱歌給我聽好嗎?」
她哼著:「許久以前有一首歌,唱著迷離的夢,相愛的人聽了,忘記了愁;響徹的歌聲,飄過海洋穿刺我心,別夢的日子,夜裡的哭泣。經年過去,離別愁緒濃馥,莫忘承諾。而今以後,讓悲風教我遺忘,曉風殘月啊,逝去的青春。如果可以,請你莫忘今生;如果能夠,請你莫忘吾心。」
歌聲歇了,她說:「其實這首歌是我自己寫的。」
「我知道。」他沒有一絲驚訝。
「你還知道什麼?」她微笑,仰起臉問。
「我還知道你的西班牙文好得不得了,是在教會和司琴的修女學的。」
「真不公平,你知道我這麼多事,可我對你一點也不瞭解。」她嬌嗔不依。
「那就嫁給我,你有一生的時間可以慢慢瞭解我。」他鄭重的開口。
「我什麼都答應你。」她百依百順地偎著他。
兩人的愛在此刻終於等量齊觀。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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