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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煒]冤家鴛家[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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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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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7-28 08:35:54
標題:
[洛煒]冤家鴛家[全文完]
冤家鴛家
作者:洛煒
因為父親再婚的緣故,年僅十一歲的顏芷彤莫名多了一個哥哥萊斯特。說起萊斯特。威靈頓這個人,簡直就是她生命裡的陰影、揮之不去的噩夢!外人眼中,高貴優雅的完美王子,在她面前,卻是陰險冷酷兇惡的壞人。「披著優雅外皮的惡魔」!這是顏芷彤對他唯一的感覺。從小到大,她最大的心願,就是希望這個大魔王從她生活裡徹底消失。可這個心願不但沒能完成,她的噩夢更持續進行,甚至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什麼?!搞了半天,萊斯特會欺負她、整她,這麼多年來都不讓她好過的原因居然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7-28 08:36:17
楔子
以宏偉古堡為中心,方圓百里都點起了火炬,即便是在夜裡,古堡內外依舊燦亮得宛如白晝一般。
玫瑰香花、紅綢軟緞,將古堡的裡裡外外妝點得香氣四溢、喜氣洋洋。豎琴、長笛的優雅樂音在空氣中飄揚,大廳內的男男女女都換上了最華麗的禮服,他們手持酒杯、面露期許,為的全都是今晚即將舉行的一場世紀婚禮。
婚禮的男主角,正是這座古堡的主人,他年輕俊美、優雅高貴,雖然只有十九歲,卻是人人欣羨的公爵獨子,也是世襲爵位的唯一繼承人。
至於今晚的女主角,據說是某位落魄貴族的後代,因為機緣巧合,在她首次的社交宴會上意外擄獲公爵獨子的心,交往不到兩個月,古堡主人就迫不及待開口求婚了。
今晚,在這個他曾經開口求婚的古堡裡,他要送給他最心愛的女人一場空前盛大、永生難忘的世紀婚禮。
婚禮的奏樂聲準時在晚上八點響起,齊聚在大廳內的賓客自動移往隔壁佈置莊嚴的神壇,眾人坐定後莫不引領期盼,和站在神壇左側穿著精緻禮服、華貴俊美得不可思議的新郎一起靜靜等候新娘的到來……
神聖莊嚴的婚禮樂聲持續演奏著,但不知道為什麼,樂曲都已經進行到一半了,身穿白紗的新娘卻依然沒有出現,觀禮席上的賓客們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大家的視線凝注在空蕩蕩的禮堂門口,偶爾還不忘回頭窺探新郎俊美無儔的臉上,那兩道越來越緊密靠攏的劍眉。
就在所有人都伸長脖子等待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哈!居然連自己的婚禮都遲到,果然是落魄貴族的女兒!
居然在這種世紀婚禮中遲到,一定是太緊張了!
曖昧嘲諷的目光、竊竊私語的聲音在賓客席中慢慢散開,免不了也傳到了神壇前新郎的耳邊,但是他現在根本顧不了其他人的想法,他輕輕閉上了眼睛,心裡唯一想的、念的,全部是他美麗新娘的倩影--
快點來吧!我最心愛的人,快點來到我的身邊吧!這不是我們共同期盼的嗎?在神的祝福下,讓妳永遠屬於我,只屬於我一個人……
「不好了!」
急促的腳步聲、焦慮的吶喊聲,都不是屬於他最心愛的女人,而是五分鐘前跑去關切新娘為何遲到的伴郎。
俊美新郎緊閉的雙眼「唰」一聲睜開,目光犀利地望著自己的好友。
同樣是貴族出身,擁有一張斯文秀氣面孔的男子,快步走到新郎的身邊,傾身在他的耳邊說了一些話。
「不!」新郎爆出一聲怒吼,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各位,很抱歉,今晚的婚禮取消了,不好意思,各位請回去吧!」留在原地的伴郎面露無奈,捏了捏額頭,十分遺憾地對在場的賓客道歉。
「發生了什麼事?婚禮為什麼要取消?」
「是啊!就算要取消也得告訴我們原因吧!」
賓客們起初有些錯愕,但臉上隨之湧現的是渴望探知真相的急切,身為伴郎的男子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心裡亦明白這些人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
「婚禮必須取消的原因是--」男子深吸一口氣,以遺憾悲傷的口吻說道。「新娘不幸發生意外,從古堡墜落……確定身亡了。」
好不容易幫忙好友將所有到場賓客送走後,男子踩著沉重的腳步,緩緩地回轉到古堡最上層的房間,也就是原本預定要當成新房的主臥室。
男子輕輕推開門,悄聲走到好友的後面,看他摟著身穿白紗、卻早已香消玉殞的新娘,而他自己身上的白色禮服,早已經被新娘身上的血給染紅了。
男子正苦思著要怎麼開口安慰好友,但是什麼都還來不及做,就看到了一幅讓他驚心動魄、永生難忘的畫面--
好友俊美無儔、總是充滿淡淡笑意的面孔,如今染上了鐵青色的恨意,優雅的唇形輕啟,吐出了讓人不寒而慄的話語。
「……所以妳寧可死也不願意和我結婚是嗎?哈哈!好!很好!不過妳別以為死亡就可以躲過這一切!不!親愛的,沒這麼容易,我不會原諒妳,更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妳--」
「你別這樣,其實……」男子開口想勸慰,對方卻突然拿出一柄匕首,緊接著毫不猶豫地朝自己的心窩狠狠刺了下去--
「……我絕對……不放過妳……永生永世,我都不會放過妳……」留下這句近乎是詛咒似的囈語,男子嘔出一口鮮血,最後「咚」的一聲倒在早已死去的新娘身上,永遠閉上了眼睛。
鮮血從他的胸口不斷湧出,迅速染紅了身下新娘的嫁衣,同時也慢慢流到了驚愣在原地的男子的腳邊。
「老天!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男子臉色慘白,好半晌才意識到真正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咚」的一聲跪倒,雙手掩著臉,哀痛萬分地哭了起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7-28 08:36:47
第一章
摩納哥•蒙地卡羅--
心曠神怡的地中海暖風,輕輕柔柔地吹進餐廳,微微牽動了落地窗旁的白紗窗簾,為夜晚增添了一絲浪漫的氣息。
路易十五餐廳,是巴黎大飯店內最華麗、也是最受客人歡迎的知名餐廳,除了這裡的主廚是蔚藍海岸首屈一指的名廚之外,餐廳的地窖還儲存了各式各樣珍貴的美酒。從餐前開胃酒到配合餐後甜點的甜酒,不管客人是美酒饕客,抑或是對酒類一知半解,在資深服務員的解說下,都能挑到一瓶最適合自己的酒。
時值午夜,光臨的客人在晚餐時間過後,多半迫不及待地轉移陣地到更精彩的夜晚娛樂,諸如飯店附設的私人沙龍、俱樂部、舞廳等等。願意停留在餐廳繼續欣賞樂隊演奏樂曲的,大多是上了年紀、早已沒有縱情狂歡心情的客人,所以他們寧願手握一杯好酒,聽著好音樂,靜靜地度過這個夜晚。
但今晚有一點特別,偌大的餐廳裡只剩下五桌客人,其中四桌的客人都是年過六十的銀髮夫妻,唯獨坐在窗邊,佔據全餐廳最好位置的那一對男女,不僅年紀相當輕,而且外貌看起來相當出色。
從男子古銅色的皮膚、深邃的五官、濃黑微鬈的黑髮來看,他具有義大利血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義大利帥哥。坐在他對面的年輕女子則是一名東方佳麗,皮膚白皙,小小的臉蛋上五官細緻而古典,及肩的長髮像黑絲一樣柔順地散在纖巧的肩頭,襯得整個人像陶瓷娃娃一樣精緻美麗。
「喏,現在情況怎麼樣,我們的黑髮帥哥到底開口了沒有?」幾公尺外,餐廳內的服務生紛紛交頭接耳,打聽是否有最新的狀況。
蒙地卡羅是歐洲最奢華的觀光天堂,多金多美女,在這裡想看帥哥美女的機會多得是,嚴格說起來這一對男女並沒什麼特別的。起初,服務生也只是覺得他們的模樣好看,看起來很登對,如此而已。但隨著用餐時間一點一滴流逝,餐廳裡的客人逐漸散去,這兩人卻沒有離開的打算,依舊像剛踏入餐廳時那樣顯得心事重重,自然就格外引人注意了。
「彼得,你剛剛過去收餐盤的時候,氣氛怎麼樣?」服務生尼爾頂了頂同事彼得的手肘,想知道他是否看見了什麼。
「一點動靜也沒有。」金髮的彼得搖搖頭,有些遺憾地開口。「不是聽說義大利人天生浪漫,只要隨便勾勾手指頭,說幾句甜言蜜語,就可以騙到女人的嗎?再說這個東方娃娃又這麼美,真不知道他在猶豫什麼?他再不說話,我都想直接代替他向那個東方娃娃開口求婚了。」
注意到這一對男女不僅用餐時過度沈默,連送餐、收餐盤時,也不見兩人有什麼交談,服務生們就私下在猜測,這一對一定是來餐廳談判分手的,但觀察得久一點,又覺得不像。如果是單純談判分手,又何必紅酒一瓶接一瓶地開?而且全部都是那種年份特別、價錢嚇死人的好酒,看起來不像是要彌補對方……倒像是想喝酒壯膽似的。
既不像談判分手,又點一些只有特別紀念日才會點來慶祝的好酒,那麼……應該就是求婚沒錯了!
「嘖!都快喝掉我三個月薪水的紅酒了還不開口,真是不乾脆的男人。」
「你們幾個在這裡摸魚嗎?」閒扯到一半,一名女子的聲音突然插入,讓圍在一起竊竊私語的服務生們瞬間閉起了嘴巴。
「安女士。」眾人一臉敬畏地望著餐廳的領班,四十三歲的安,工作態度嚴謹,嘮叨起來也非常驚人,管理作風融合了上司與媽媽,讓屬下又敬又畏。
「客人雖然不多,但你們聚在這裡聊天也太不像話了。」安不高興地皺起兩道眉毛。
「安女士,我們沒有偷懶,甚至是嚴格遵守妳的教訓哩!」服務生尼爾理直氣壯地解釋。「是妳告訴我們要隨時注意客人的需求,我們現在就是在討論,要怎麼幫助那桌的男客人開口啊!」
尼爾伸手偷偷指了窗邊的圓桌,繼續解釋道:「那一桌的客人,從踏入本餐廳開始就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尤其是到了餐後甜點的時候,男方開始不停地點酒,所以我們才會猜測,他可能是想跟坐在對面那個漂亮的東方娃娃求婚,但是因為害羞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所以才會拚命喝,卻還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們剛才就是在討論,要不要過去幫忙,暗示他點兩瓶「945年的Petrus Pomerol,雖然一萬美金一瓶的價格貴了點,但那瓶酒是某位義大利名人求婚時點的美酒,他喝下去說不定就能鼓起勇氣求婚了。」
安順著他們指示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了些許詫異的目光,跟著轉頭對眾人說道:「你們少管閒事,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耶?為什麼?」尼爾不服氣地問。在旁邊觀察了一整晚卻遲遲沒有進展,連他們都忍不住想幫忙了。
「哎!你們這些孩子還真是記性差!」安搖搖頭歎氣,露出失望的表情後繼續說:「大概一個星期前,餐廳經理、飯店董事跟經理主管級的幾位大人物,不是召集各部門開了一場重要會議嗎?」
「是啊!」彼得搔搔頭,顯然想起了這件事。
「會議的主要內容就是,本周會有一群很特別的貴賓要來本飯店度假,在這段時間裡他們都得受到特別的保護,但又不能讓他們覺得不自在。」安詳盡地描述當日會議過程。有錢有勢的人粗略可分成兩種,一種是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的身份,不管到哪裡,擺出的陣仗都是氣焰高張,讓人目瞪口呆;另外一種,則是不想讓週遭人察覺到他們的存在,但又要求得到應有的特殊服務,所以,他們會預先和飯店人員聲明,在將他們視為一般客人的同時,必須先知道他們的身份,明白他們是完全不能得罪的客人,也就是說他們需要服務的時候,可以得到第一優先的服務和品質,但除非他們主動提出要求,否則任何時候都不可以隨意打擾他們度假的悠閒心情。
而這一次進駐本飯店的三十多名貴客就是屬於後者,從各大階層主管都戰戰兢兢的態度來看,這三十多名看似學生的年輕男女個個來頭不小,後台更是硬得不得了,因此飯店高層才會訂出:寧可關門也不能得罪這班人的重大原則。
「那群貴客和這兩個人有什麼關係?」尼爾有聽沒有懂。
「這兩個人就是名列在重要賓客的名單裡。」安直接把話說清楚。各大部門的主管都會拿到一份重要賓客的資料和照片,以供主管們辨識和臨時應對,以免無意中得罪重要客人,所以安自然已經將所有貴客的名單和長相牢牢記在腦海中。「你們現在明白了嗎?不管那一桌的客人發生了什麼事,都要假裝沒看見,知道嗎?」
「為什麼?即使他們需要我們幫忙,都要假裝沒看見?」彼得也好奇地發問。
「哎!你們這群孩子怎麼這麼囉唆!」安煩躁地揮揮手,直接下達命令。「回廚房去,這裡讓我來就行了。」
「安女士!」服務生們想抗議,但是在看到安投來威脅的目光後,只好認命地往廚房方向移動。
尼爾排在隊伍最末一個,邊走還是忍不住又轉頭,看向窗邊圓桌那一對氣氛還是不對勁的男女,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渾然不覺自己是眾人注目焦點的兩人,依舊沈默地坐在圓桌的兩邊。
「安東……」眼看這一頓長達四小時的晚飯似乎無法劃下句點,女子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嗄?什麼?」女性特有的溫柔嗓音讓名喚安東的男子渾身一震,這才從失神的狀態中猛然回神,俊朗的臉龐湧起幾分歉意,立刻開口道歉。「親愛的芷彤,對不起,妳剛才說了什麼嗎?」
「安東,你還好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女子真誠地表示關心。「今天晚上……不,事實上從我們到了蒙地卡羅以後,你整個人就變得很奇怪,好像在為什麼事情煩惱似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如果你願意說出來,或許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解決。」
「芷彤……」媲美巧克力色澤的雙眼凝出感動的波光,安東忘情地伸手握住了對方嬌軟的小手,望著她嬌美的容顏,還有真誠關心的神情,男性的淚水差點都要決堤了。
他親愛的的芷彤不管什麼時候看、不管從什麼角度看,始終都是這麼美、這麼純真,簡單來說就是「完美」!一年前初次相遇的時候簡直讓他驚為天人,不敢相信,這樣一個結合了他心中女神應該具備的條件的女子居然真的存在,而且還讓自己幸運的遇見了--
話說一年多前,他安東•薩波奧尼在家族的安排下,轉入一所位於地中海的私立學院就讀。這是一所由中東王儲創建的學校,不管是師資或是軟硬體設備皆傲視全球,就連就讀的學生都來自世界的頂尖家族;包括中東王儲周遊列國後生下的後代、各國政要權貴的子嗣、名人及明星不願曝光的私生子等等,都是這所學院歡迎的學生對象。
義大利這幾年經濟始終不景氣,即便加入歐盟也沒發生起死回生的奇跡,身為義大利副總理的兒子,同時也是國內望族薩波奧尼的繼承者安東,在薩波奧尼家族想盡辦法下轉入這所私立學院,就是希望他能廣結善緣,多交一些世界級的權貴朋友,一旦有機會和「某些人」搭上線,不僅薩波奧尼家族的投資事業多了管道,未來連跨國的合作投資都可望順利進行。
肩負著家族與親人重大期望的安東才剛入學,還來不及有時間認識什麼權貴人物時,就瘋狂地陷入熱戀了!讓他一見鍾情的對象叫「顏芷彤」,一名纖細美麗的東方娃娃,打從安東第一眼見到顏芷彤之後,所有責任問題、家族期望都在那一瞬間完全消失了,從此,他那雙巧克力色澤的眼睛裡只容得下芷彤這抹美麗的身影。
顏芷彤不單是美麗,個性也十分安靜害羞,就像是純潔的百合花一樣,高貴而不容褻瀆,為了贏得美人的芳心,安東還特別收斂起血液中熱情浪漫的因子,試圖以最不驚嚇美人的方式慢慢靠近。一開始,他以隻身一人、不熟悉校園環境為由,先挑起芷彤的同情心,跟著再選修和芷彤完全一樣的課程,以同學的方式和她逐漸拉近關係,藉由自己都難以想像的耐心,慢慢地成為隨時隨地出現而美人卻不會感覺嫌棄那樣的貼心好友,最後,他在一個月前芷彤生日那天的晚上,對她提出了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
安東知道自己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晚上,芷彤嬌嫩的手被他緊緊握著,白皙的臉頰因為聽了自己的深情告白而湧現暈紅,漆黑燦亮的黑瞳有些詫異,最後她美麗無瑕的臉龐無限羞澀地輕輕垂下,以細不可察的方式輕輕點了點。
雖說美人下巴輕點的弧度僅有零點幾公分,時間也短得只有一秒鐘,但安東卻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將那一剎那的影像完美地烙印在心中--就在四月十六日晚間十點二十八分零三秒的時候,他心中最美的東方娃娃接受了他的追求,正式成為他的女友!
就在安束含著眼淚,認定幸福已經握在手中,歡樂天堂即將來臨的時候,他的世界卻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芷彤點頭接受他追求的一個星期後,在安東完全不明白原因的情況下,他開始受到全校師生的敵視,上課的時候教師要不就將他當成隱形的透明人,要不就是問他和課程完全無關,連智商兩百的資優生都無法回答的艱深問題。
刻意受到教師的刁難已經夠倒楣了,更慘的事情還在後面,幾天後,當全校期中成績公佈時,安東錯愕地發現自己所有的科目都拿到一個大大的「F」。這怎麼可能?雖然自己算不上勤學用功的好學生,但是一直以來他所有的科目都能輕鬆維持在B等級,怎麼可能會被當掉呢?
不甘心的安東理所當然地向各科教師提出抗議,希望他們重新審閱自己的試卷,然而當考卷退回到安東手上時,他卻只能錯愕驚訝地瞪著那些陌生卻又熟悉的紙張--字跡是他的沒錯,但全都不是他當初寫的答案啊!
「安東•薩波奧尼,或許你覺得這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但是我卻覺得低俗下流。」在冷漠的各科老師中,猶太籍的歐洲歷史老師隆尼先生卻不打算善了,他「啪」一聲將試卷甩到桌上,指著安東的鼻子咆哮。「你以為自己玩的小伎倆不會被人發現嗎?」
安東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順著隆尼先生的手指低下頭,一看之下,他驚愕地倒抽一口涼氣,因為在寫滿文字的試卷上,經隆尼先生刻意將每行的字首都圈出來後,由上到下頓時組合成為咒罵的字句:「猶太人奸惡狡猾,應該自地球消失,社會民主黨萬歲」。
「這……這不是我的……我並沒有……」顯然比隆尼還要震驚的安東結結巴巴,就像是看到惡鬼現世那樣地瞪著桌上那張明明是自己的字跡,但是他可以對天發誓絕不是出自他筆下的試卷。
「雖然所有教師開過會議,最後決定原諒你這次的惡劣行為,只給你一個『F』作為懲罰,但我覺得你這種人生態度、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實在讓人不齒,身為一個老師以及長輩,我有必要嚴厲而確實地告誡你,讓你知道這樣的行為有多麼不可取……」
當安東失魂落魄地走出隆尼先生的辦公室,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他完全不知道這些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更不明白為什麼這種詭異的事情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就在安東垂頭喪氣地走在走廊時,一不留神肩膀觸碰到對向走來的人,他直覺地抬頭,認出對方也是學生之一,正想開口道歉的時候,卻看到對方惡狠狠地瞪視他,同時朝著他啐一口說道:「法西斯主義的豬!」
「喂!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安東莫名其妙,很直覺地想拉住對方問清楚。
「哼!有膽子在網路上散播這種狗屁電子報,就不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噁心!」美國籍的學生啪地一聲打掉安東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網路上?安東覺得更莫名其妙了,但既然會出現和自己筆跡幾乎一模一樣的假考卷,剛才那個學生說的「網路上散播的狗屁電子報」……該不會真的是從自己的電腦傳出去的吧?
腦海裡閃過這樣的想法,安東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衝回寢室,以顫抖的指尖打開桌上電腦,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搜尋了好一會兒,果然在網路上找到一個名為「法西斯主義萬歲」的網頁,點進去後發現那是一個以宣揚法西斯主義為主的網頁,各式各樣的資料、法西斯主義的背景和歷史緣由都介紹得十分詳細,而最讓安東瞪大眼、難以置信的部分,就是網頁製作人居然是「A.S.」,和他名字的縮寫一模一樣。
「不可能!應該只是一個縮寫名字和我相同的人才對。」安東自我安慰地想著,為了想證明自己和這件事無關,他甚至點選到了網頁主人登入的界面,在密碼的位置輸入他的生日。「哈!就算名字相同,對方的密碼絕對不可能是我的生日吧!」
抱持著這樣樂觀的想法,安東輕輕敲下了確定的鍵盤,卻怎麼也沒想到螢幕上密碼通過,而且跳出站長的資料,正是他--安東•薩波奧尼詳細的個人資料,包括身高、血型、星座、出生日……就連他喜歡的顏色、喜歡的食物這種私密性資料全部都列在上面。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安東瞠目結舌,一邊以發抖的手搜尋著網頁,完完全全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原來……這就是全校師生在一夕之間突然討厭自己的原因--有人冒用他的筆跡換掉了他的考卷,不但寫出荒腔怪誕的答案,試圖以文字激怒教師。現在,還以他的名義建立了一個網站,以電子報的形式寄資料到所有學生的電子信箱,誇張地宣傳法西斯主義,意圖陷害他。
就在安東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是誰要陷害他,也想不出任何解決辦法的時候,厄運卻接二連三而來,遠在義大利的母親突然來電訴苦,說不知道為什麼厄運突然降臨薩波奧尼家族,在短短的一個月內,所有家族經手的事業紛紛傳出了危機;有投資失敗的、有公司被併吞的,就連先前好幾樁接近談成的生意,對方也在最後一秒變卦,考慮和其他人合作。
「……安東,你知道瑪麗蓮恩•賽芬妮這個人嗎?」電話那一端的母親在說完所有的壞消息後,突然轉換了話題。
「那是誰?」安東確定自己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她是歐洲最有名的靈媒師,精通算命、塔羅牌,能夠看到人的前世,還能批斷每個人的未來,聽說她擁有吉普賽人的血統,預言很靈的!」母親頓了頓,跟著繼續說:「安東,我特地到瑪麗蓮恩•賽芬妮那裡算了命,想知道我們家族到底遭受了什麼詛咒,她說……」
「拜託!媽媽,現在是什麼年代了,妳不要這麼迷信好不好?」
「安東,你閉上嘴仔細聽我說!」他的母親在電話那端大聲一喝,跟著放緩了語調問道:「親愛的安東,你得老實告訴我,去年的四月十一日、六月五日、九月二十三日、十二月十三日,還有今年的四月十六日,你都做了些什麼事?」
「什麼?妳問這些幹什麼?我怎麼會記得這種事!」安東覺得莫名其妙,他是個連兩天前吃了什麼東西都記不牢的人,怎麼可能記得特定日期的事情?
「安東•薩波奧尼,我不是在和你開玩笑!你一定要認真回想,告訴我你那些天都做了些什麼!」母親再也忍不住,直接在電話中激動地大喊。「瑪麗蓮恩•賽芬妮說得很清楚,她說你在去年的四月十一日遇見了宇宙中非常恐怖、無比厲害的惡靈之星,從此以後祂就開始在你的身邊徘徊,去年的六月五日、九月二十三日以及十二月十三日,都是祂分三次攝取你生命能量的時間,而今年的四月十六日是祂第四次吸取你的能量,每吸一次祂的能量就會增強、破壞力也會擴大,而只要再被祂吸一次,不僅你會小命不保,就連我們薩波奧尼家族也會跟著滅亡啊!」
「這些都是無稽之談!簡直太荒謬了,我簡直不敢相信妳居然會相信靈媒師的鬼話!」安東煩躁地伸出手扒過短髮,最近讓他煩惱的事情還嫌不夠多嗎?現在居然連一個莫名其妙的靈媒師都開口詛咒他了!
「安東……」電話彼端,向來堅強的母親突然「哇」一聲哭了出來,不但嚇了安東一跳,也讓他立刻住口不說了。
隔了約莫五分鐘,等到另一端的啜泣聲較為平靜以後,安東聽到母親以近乎是哀求的聲音說道:「安東,聽我這一次好嗎?請你一定要認真想清楚剛才那些日子你都做了些什麼好嗎?你在那些日子一定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不然瑪麗蓮恩不會這麼告訴我的。她說:你必須在五月十一日以前確實地擺脫惡靈之星,這樣一來,不管是你或者是薩波奧尼家族都能遠離厄運的。」
「媽媽,我……」
「瑪麗蓮恩大師絕對不可能弄錯的,我不和你多說了,我們所有人都得出門去瑪麗蓮恩大師那裡為你祈福、希望你能躲過這場劫難,記住我的話,嗯?」電話彼端的母親吩咐完後,不放心地再次確認說道:「安東,你一定得信我這一次,難道你最近沒有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無法解釋的事情嗎?現在唯一能救你自己、救我們薩波奧尼家族的人就是你了,記住,五月十一日以前,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嘟」的一聲,電話掛上了。
靈媒師?有沒有搞錯?掛上電話的安東疲倦地一抹俊顏,苦笑著說道:「居然說得這麼煞有其事,還把明確的日子都指出來了,好像真有什麼惡靈之星似的,真是可笑!」
「四月十一日……六月五日……九月二十三日……」安東漫不經心地重複著方才母親提過的日子,突然間渾身一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無比。
「不會吧……應該不會是那個吧……」安東白著一張臉自言自語,雙手顫抖地拿出抽屜裡的筆記本,上面佈滿了自己隨意的塗鴉,還有……記錄了他認為值得紀念的特殊日子。
「啪、啪、啪」安東伸手飛快地翻閱著筆記本,當他終於找到那一頁,也看清楚上面記載的數字時,一張臉已經變得又青又白了。
四月十一日,遇見心中的女神,一定要追求她,讓她成為我生命中的最愛。
六月五日,突破。她願意和我在課後單獨喝咖啡,討論課業。
九月二十三日,小突破。從同學進展成週末週日可以談心的朋友。
十二月十三日,大突破。看電影後散步回家,我主動牽她的手,她並未拒絕。
四月十六日,天堂日。女神生日!終於答應和我交往,成為我的女友。
筆記本上清楚記載的日期,全部是過去一年來他和芷彤之間重要的日子。怎麼……為什麼這些又美又甜蜜的重要日期,會變成靈媒師口中和惡靈之星相逢的日子?這……這太荒謬了!但也精準到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了。
飽受震驚的安東無意識地瞪視著眼前攤開的筆記本,許久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過了好一會兒,當他抬頭瞥向牆上的行事歷時,看到他早已經在五月十日那天畫了一個愛心和鑽石的圖樣,那是幾天前自己親自畫上去的,在五月初的十多天春假裡,學校特別安排所有學生到蒙地卡羅度假,放鬆心情,而他也打算在那一天以家族的鑽戒向芷彤求婚。
安東,你必須在五月十一日以前,確實地擺脫惡靈之星,這樣不管是你,或者是薩波奧尼家族都能遠離厄運的。母親方纔的叮嚀言猶在耳,安東雖然記得住她說過的每一字每一句,但是他的腦袋此刻已經僵硬成一團,連動都不能動了。
芷彤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而且想要娶回家共度一生的完美女神,怎麼可能是惡靈之星呢?!
「安東……安東?!」眼看對面的人又在神遊太虛,顏芷彤忍不住再次開口輕喚他的名字。
「嗄?什麼?」安東猛然回神,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地又失神了。他強迫自己將視線調回芷彤嬌美的容顏上,心中百感交集,除了想哭還是想哭,他好喜歡芷彤啊!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這個善良又美麗的女人,但是她為什麼會是什麼惡靈之星呢?
「安東,你到底怎麼了?請你跟我說實話,你這個樣子真的讓我很擔心……」芷彤真心誠意地表示關心,對於這樣一位具有紳士風度,偶爾又像是頑皮的大孩子的安東,她確實感到心動。
在過去這一年以來,他對待自己的方式總是這麼小心翼翼,充滿了細膩的溫柔呵護,他很喜歡她,這是她從安東眼中清楚可以看見的訊息。但是真正讓她感動又感到溫暖的地方,就是安東在知道她生性害羞內向後,為了不想嚇壞她,他徹底收斂起自己義大利人浪漫熱情的天性,以東方人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方式,先成為她的同學、朋友,最後才提出想要和她認真交往的念頭。
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並不清楚安東帶給她的這種溫暖、貼心的感覺是不是愛,但是,她確實不討厭也不排斥安東,所以在生日那天,她點頭答應了安東的追求,當他俯下身輕輕吻上自己的時候,她只覺得嘴唇暖暖、濕濕的,臉頰熱熱燙燙的,除此之外……好像沒有其他特別的感覺哩!
但,這應該就是戀愛吧!因為她確實遇到一個對自己很好很好的人,接下來她會和安東慢慢地繼續培養感情,最後步入禮堂、結婚生子,就和這世間許許多多的男女一樣。
嗯,她的人生應該就是這樣吧!但……不知道為什麼,心理還是有一種空空的、浮浮的不踏實感覺。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好好地關心、開導安東,既然他們已經是一對情侶,那麼應該將彼此的煩惱和恐懼都說出來,她相信世界上不會有解決不了的問題的。
「安東,不要一個人獨自煩惱,把你的問題說出來,雖然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能幫上忙,但是多一個人分擔,你的心裡一定會覺得好過很多的。」芷彤露出鼓勵的微笑,再次為安東打氣。
安東淚眼矇矓,感動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去他的什麼惡靈之星,他才不管!不是有人說過:真愛可以戰勝一切?!他真心愛芷彤,芷彤應該也是一樣的,那麼,他們一定可以成為最相配的一對!
好,什麼都不管了!只要聽從你的心吧,安東•薩波奧尼!安東在心中大聲地為自己打氣,英俊的臉上一掃過去幾周的陰霾,重新露出了意氣風發的表情,嘴角咧開了笑容,從口袋拿出了一個紅色小錦盒。
「芷彤……我有一個禮物要送給妳。」安東刻意壓低嗓音,以性感低嗄的聲音輕喚心中女神的名字,打算親手取出戒指向她求婚,他探出右手伸到錦盒上,刻意以緩慢的動作慢慢地將它打開--
「啊~~」錦盒打開的一剎那,安東毫無形象地放聲尖叫,原因無他,原本放置在錦盒內,那顆傳了十代的薩波奧尼家族專屬的婚戒不見了!換成了一顆黝黑的石頭,上面還刻了「惡靈現身」這幾個恐怖的字眼。
「安東?你到底怎麼了?」芷彤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被他的驚叫聲嚇了一大跳。
「芷彤!雖然我很愛妳,但是……但是我們之間是永遠不會有結果的!」安東「唰」的一聲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以一種充滿絕望的語氣道別。「珍重再見了!我等會兒就回義大利……我是薩波奧尼家族的子孫……雖然說真愛難尋,但人還是不能拋棄自己應盡的責任!」
扔下這一串莫名其妙的話語後,安東像是身後有死神在追趕似的衝了出去。
芷彤原本想起身追過去,畢竟安東一張臉變得又青又白,這樣衝動地跑出去不會出事吧?但才一有動作,卻發現餐廳內所有的視線都停留在她身上,看來安東剛才淒厲的慘叫聲確實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了。
芷彤臉皮薄,實在無法適應眾人注目的眼光,她只好窘困地低下頭,乾脆轉過身面向牆壁不看任何人,打算再多坐個十幾分鐘再悄悄離開。
過了好一會兒,芷彤突然聽到了有人靠近、坐下的聲音,她以為是安東去而復返,鬆了一口氣地抬起頭,微微抱怨道:「安東,你剛才--嗄--」
赫然出現而且大搖大擺坐在芷彤面前的並不是安東,而是一名俊美無儔的男子,像聖經裡面描述的天使一樣擁有迷人的金髮藍眼,但是那雙湛藍的眼瞳卻是毫無溫度,俊美的五官能讓人意亂情迷,然而渾身上下散發出的某種冰冷、貴族式的氣息卻會讓人識趣地止步,不敢隨意靠近。
就像是披著天使外衣的惡魔!全世界完全符合這個描述的人,芷彤只認識一個,那就是與她毫無血緣關係的哥哥--萊斯特•威靈頓。
「萊……萊斯特?」芷彤臉色一白,難以置信地瞪視著對方。萊斯特為什麼在這裡?他應該還在美國繼續他為期三年的碩士課程啊!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還有,他來這裡多久了?剛才她和安東相處的情況,他又看到了多少?
「你……你剛到這裡嗎?」芷彤,鎮靜一點,萊斯特應該才剛到,或許他什麼也沒看見。
「才來不久,但是並沒錯過什麼好戲……」萊斯特藍瞳一凜,冰冰冷冷的英國腔從兩片優雅的薄唇逸出,跟著他刻意傾身,瞇眼看著芷彤小臉發白、不知所措的模樣。
萊斯特淡淡一笑,但是笑意卻未抵達他的眼瞳,一雙藍瞳犀利地鎖住芷彤,一字一句緩慢地開口說道:「應該說是我的運氣好,及時趕上了安東•薩波奧尼向我『親愛的妹妹』求婚,卻又臨時改變主意落荒而逃的精彩畫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7-28 08:37:18
第二章
鼠怕蛇、蛇怕鷹、鷹怕人……舉凡世上物種皆有天敵。對顏芷彤來說,她生命中唯一的天敵,就是十一歲那年因為父親再婚而來的哥哥--萊斯特•威靈頓了。
雖說她已經滿二十歲,早已經是個成人了,但萊斯特永遠能讓她緊張、不知所措。就拿現在來說,萊斯特只是坐在她的對面,甚至什麼話都不用說,可是只要他那雙湛藍眼瞳停留在自己的臉上超過十秒鐘,她就會開始手心冒汗、四肢發軟、呼吸困難,更巴不得自己擁有隱形的能力可以瞬間消失,也好過承受他犀利目光的凌遲。
「妳確定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萊斯特天使般的臉龐向前傾了一些,薄唇再次吐出詢問的句子,依然保持他一貫的優雅腔調,但是缺乏溫度的嗓音就像是死神直接在她面前揮舞大鐮刀似的。
「說、說話?……你……你希望我說什麼?!好……好久不見?」芷彤完全無法克制自己的結巴。畢竟,離開已經整整一年,照理說未來兩年也不應該會出現的天敵,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突然出現,她沒暈倒已經是奇跡了,根本不可能從容應對。
萊斯特的冷瞳轉瞬間下降到零下五度,天使般的容貌頓時轉換成地獄魔王的陰森惡華,冷笑道:「說什麼?不如聊聊妳過去一年都做了些什麼吧--例如,我想知道才轉學一年的安東•薩波奧尼,是在什麼情況下認識妳的?我也想知道他是用什麼方式打動妳的芳心,是故意和妳選修同樣的課程,然後在下課後不期而遇?還是假裝在異鄉寂寞需要幫助?或者,他常送小禮物討妳歡心?」
芷彤雙眼圓瞪,半天答不出一句話。
「或者,妳可以說說妳是用什麼方式讓那個義大利佬意亂情迷,又是怎麼讓他不顧一切地想娶妳,好讓妳成為最新一任的薩波奧尼夫人,這些難道妳都不準備告訴我嗎?親愛的芷彤妹妹。」萊斯特最後優雅結語,刻意親暱的語氣和降到零下五度的冰顏,讓芷彤連背脊都開始發涼了。
不會吧!雖說她在認識安東後不久,就察覺到他對自己有好感,但是他真正開口向自己提出交往,不過是將近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為什麼遠在美國的萊斯特會知道得這麼清楚?而且,聽他說話的方式,就好像這一年多來他就在旁邊看到所有過程似的精準……真是太可怕了!
「嗯?我還在等妳的回答呢!」冰瞳一瞇,明顯地對張口結舌、反應不快的芷彤感到不耐煩了。
「你為什麼……」足足愣了十秒鐘,芷彤這才用力眨了眨一雙澄澈的雙眼,半是讚歎半是困惑地開口。「嗯……差不多……很多事情就像是你說的那樣……不過你說的什麼安東對我意亂情迷,想向我求婚這個部分並沒有發生啊……」
認識安東、視安東為好朋友確實是在過去一年所發生的事情,至於接受安東的追求,成為他的女朋友也不過就是半個多月前的事情,雖然說這半個多月來安東似乎心事重重、情緒焦慮,並沒有和她有更進一步的親暱關係,因此連她自己都還在適應「女朋友」這個新的身份,所以說什麼安東對她意亂情迷、想娶她之類的話未免太誇張了吧!
思緒才轉到這裡,芷彤又想起剛才安東情緒近乎崩潰,慘叫著跑出餐廳的模樣,秀麗的兩道眉微微蹙起,再次為安東感到憂心不已。他就這樣跑出去沒問題吧?
身為朋友與女友雙重身份的自己應該追過去表示關心,而不是坐在這裡接受比刑求更難熬的莫名逼問才是。
或許是想要立刻離開的衝動暫時壓抑了對萊斯特的畏懼,也或許是她潛意識地認定萊斯特只是單純討厭她,卻不曾真正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芷彤想了想,最後還是鼓起勇氣開口道:「嗯……我還有事……晚一點再和你……」
「該死!妳休想成為薩波奧尼夫人!」萊斯特閃電般出手,扣住了作勢欲起身的芷彤,緊鎖住她雙眼的藍瞳進射出冰冷火焰,從牙縫中逸出低咒聲。「顏芷彤!妳別想以這種方式從我身邊逃開!」
從他身邊逃開?!美瞳閃過錯愕、慌亂,還帶有一絲絲的困惑,很顯然被萊斯特少有的激烈情緒以及其中隱藏的強烈佔有慾給震住了。
捕捉到芷彤錯愕慌亂的情緒,萊斯特眉頭打了好幾個結,他在心中叱喝自己居然失控說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下一秒他斂下藍瞳,再次抬眼時裡面已經恢復成一貫的淡漠,同時自我嫌惡地鬆開手,早一步起身,冰冷的丟下一句話:「威靈頓家族並不打算和薩波奧尼聯姻,在妳還頂著威靈頓這個姓氏的時候,最好安分守己一點,別做出讓這個姓氏蒙羞的醜事!」
像是再也無法忍受她似的,萊斯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知為什麼,萊斯特還沒有走遠,但是他離去的背影似乎變得有點模糊,芷彤疑惑地伸手想揉眼,卻發現指尖染上了濕意,原來,在自己腦袋還處於一片錯愕混沌的時候,自己的心已經早一步感受到他的惡意,被狠狠地刺傷了!
「笨蛋芷彤……早就知道他很討厭妳,幹麼還要為他說的話難過呢?笨蛋……笨蛋……」芷彤低下頭拭淚,喃喃自語,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難過的情緒。
事實上,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的哥哥--萊斯特•威靈頓非常非常討厭她,從兩人初次見面至今,這點始終都不曾改變過……
九年前--
倫敦漢普斯德大街上知名的「裡威約納餐廳」,今天透露出一點點不尋常的氣息,這是一間一般人想在這裡預約一頓午餐或晚餐,名單都得從半年後排起的知名餐廳,今天卻意外地取消了所有來賓的預約,同時在門口掛上了「今日暫停」的告示牌。
雖說暫時停止對外營業,但是餐廳裡所有的員工卻是全員到齊,廚師、經理、服務生全部出場,以一種戰戰兢兢、絲毫不敢怠慢的心情迎接即將到訪的貴賓。
今天包下這一整間餐廳的不是別人,而是擁有繼承第五十八代威靈頓公爵頭銜,年僅十三歲的--萊斯特•威靈頓伯爵。威靈頓家族是從伊莉莎白女王時代就存在的貴族世家,稱得上是英國歷史上五大古老貴族其中的一支,從幾百年前的英西、英德戰役,到近代的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戰,威靈頓家族始終和皇室保持著良好關係,即使是現在,戚靈頓老公爵依舊足英女皇最信賴的親信之一。
威靈頓老公爵今年已經七十歲了,老公爵唯一的獨子早在十年前因車禍意外身亡,所幸他當時已經有一名三歲大的兒子萊斯特,為威靈頓家族留下了傳承的血脈。
身為古老家族的繼承者,萊斯特,威靈頓從一出生起就是備受矚目的天之驕子,自小就接受一連串菁英教育的他,今年雖然才十三歲,但是不管是儀態、教養、學識方面的優異表現,都讓人稱讚不已。
他是老公爵以及整個威靈頓家族最大的驕傲,據說,女皇也對萊斯特讚賞有加,甚至願意破例答應老公爵的要求,讓萊斯特在十六歲的時候正式繼承頭銜,成為威靈頓家族第五十八代的公爵。
像萊斯特這樣的貴族即將蒞臨,裡威約納餐廳上上下下當然繃緊了神經,希望讓貴賓中的貴賓留下最好的印象。
「現在已經十二點中了,萊斯特•威靈頓到底會不會來?」為了今天而特別化了妝的女服務生,忍不住溜到餐廳詢問經理。據說年少的萊斯特長得和威廉王子一樣俊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應該快到了,別偷懶!快去為客人上餐前酒。」餐廳經理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雖說心裡也很期待看到未來的公爵,但還是表現得十分專業。
「哎!我已經端過去了,這麼緊張幹什麼!再說,東方人對餐前酒這種東西不會這麼在乎啦!」女服務生擺擺手,有些意興闌珊地開口。嘖!原本以為是萊斯特和威靈頓家族的人會來這裡用餐,但看情況又不像,因為目前唯一已經抵達,正坐在餐桌前的只有一名東方男子,還有一名東方小女孩。
「妳的態度最好親切一點,會讓威靈頓家族慎重的包下整間餐廳、單獨和他們在這裡用餐的一定也不是什麼普通人,說不定這兩位是哪一國有頭有臉的人物,千萬別小看他們啊!」經理叨念一番,就怕服務生怠慢了已經抵達的貴客。
「是嗎?我怎麼看都不像啊!」女服務生從廚房的位置探出頭,瞇起眼仔細打量著那兩個人。
嗯,從外表看起來,他們應該是父女吧!坐在那裡的男子長相十分斯文,看起來有種溫文儒雅、學者的氣質,但是年齡方面地就猜不出來了,不過能擁有十來歲的女兒,應該至少有三十幾歲了吧!
至於坐在他身邊的漂亮小女孩,擁有東方人特有的細膩膚質,膚色也比一般東方人來得白,垂到肩頭的黑髮又黑又亮,巴掌人的小臉上五官相當細緻,挺俏的小鼻子、粉粉的小嘴巴,還有一雙漆黑如墨的大眼睛,就像是櫥窗裡擺飾的陶瓷娃娃一樣,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摸一把。
這對東方父女不管是外表或氣質都讓人覺得舒服,但是……女服務生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他們是哪一國的權貴啊?就連剛才她送上餐前酒的時候,那名東方男子說話的語調,也和當地英國人差不了多少。討厭啦!這兩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可以和萊斯特•威靈頓這種集俊美與華貴於一身的貴族同桌吃飯?誰能給她正確的答案,讓她可以好好地向親朋好友炫耀一番!
雖然整間餐廳從廚師到服務生,每個人都極度渴望想知道在座兩位客人的真實身份,但是坐在餐桌旁的一對父女,卻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儼然是魚缸裡的金魚。
「爸爸,這家餐廳為什麼沒有其他的客人?」輕囁一口果汁後,小女孩終於忍不住提出心中的疑問。從小到大,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這種完全沒有其他客人的餐廳哩!
「是嗎?我沒注意。」男子一愣,這才轉頭看向四周,果然發現偌大的餐廳,居然只有他們父女坐在裡頭,事實上今天一整天他的心思都在一件事情上,因此對週遭的環境一點也不在意。
「爸爸,你不要緊張嘛!」小女孩體貼地從小皮包內掏出自己的手帕遞給父親,同時綻放出甜美的微笑說道。「是你告訴我,珍妮阿姨人又美又溫柔,我相信我一定會喜歡她的,爸爸你不要擔心。」
「芷彤別胡說,爸爸沒有緊張,只是天氣熱。」男子臉一紅,言不由衷地辯解,但依舊伸手接過手帕,仔細擦掉額頭上泛出的汗水。
深吸幾口氣,努力平靜情緒後,他望著女兒純真無邪的小臉蛋,心裡有些忐忑地再次開口問道:「芷彤……妳……妳真的不介意爸爸再娶……嗯,讓家裡多一個人?妳心裡有什麼想法一定要老實告訴我,如果……如果妳真的不喜歡,爸爸……爸爸就會……嗯,就會……」
一句話支支吾吾,頓了好半天都說不完,每說一個字,腦海裡就會浮現出珍妮美麗的笑容,弄了半天他根本無法將「就會和珍妮說再見」這句話完整說出口。
男子名叫顏偉柏,今年四十歲,目前是大學美術系的教授,算起來是移居英國的第三代華裔,二十多歲的時候娶了同系學妹為妻,婚後妻子先為他生下一個女兒芷彤,隔了兩年後卻因為難產而死。這些年來只有他和芷彤相依為命,曾經他也以為自己會孤獨一人終老,卻沒想到半年前遇到了珍妮•威靈頓,她原本只是來課堂旁聽的學生,後來幾次因為課業上的問題有了私底下的接觸,談了幾次後發現兩人的興趣意外的契合,不知不覺發展出男女之間的愛戀……
正式成為交往中的男女後,他對珍妮坦承自己是鰥夫、育有一女的身份,而珍妮也同樣對他坦承自己守寡多年,擁有一個十三歲的兒子,而顏偉柏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威靈頓家族是英國相當有名的貴族世家。
但就算威靈頓家族是英國最顯赫的家族之一,顏偉柏倒也不是真的很在乎,因為他本來就不是英國血統,對於英國那些歷史悠久、崇高地位的家族史也不是那麼有興趣,他心裡唯一在乎的,就是正和自己熱戀,讓他彷彿年輕了十歲的珍妮,是不是能和他生命中另一個最重要的女人--芷彤和睦相處,這一點,絕對比任何顯赫的身份和地位重要千百倍!
所以,打算在未來幾天開口求婚的他,特別安排了今天的聚會,希望珍妮能和芷彤見面,試著相處看看。珍妮很乾脆的答應了,同時也準備帶她的兒子萊斯特一起出席這場聚會。
這就是今天他特地換上正式西裝,帶著芷彤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是為了讓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見面。
「哎呀!爸爸,你別亂動,頭髮弄亂了啦!」眼看父親因為心不在焉的擦汗,弄亂了刻意梳得工整的西裝頭,顏芷彤輕笑出聲,體貼地起身,伸出手小心地將他掉落在額前的頭髮撥回原位,同時不忘微笑地鼓勵道:「好了!爸爸,你現在看起來很帥,不要再亂動了。」
「謝謝妳,妳真是個乖孩子。」顏偉柏感動地看著年僅十一歲的女兒,雖說她的外表看起來像洋娃娃一樣甜美,個性也有些害羞內向,但他卻明白芷彤十分早熟,或許是因為年幼喪母,而他這個父親在日常生活上也有些散漫的關係吧!打從芷彤上小學起,她對烹飪、家事便產生了興趣,開始反過來照顧他這個大人,尤其是近幾年,儼然已經變成一位體貼細膩的小家庭主婦了。
「不客氣,爸爸。」芷彤回以甜甜一笑。
說實在的,她比任何人都想見珍妮一面,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阿姨,能讓爸爸好像突然年輕了十歲一樣,雖然他很努力想掩飾,但是每次只要話題一提及珍妮,爸爸的眼中就會變得特別明亮、特別有精神。
難道這就是大人口中的戀愛?如果這位阿姨真的帶給爸爸這麼多的快樂,那麼她相信在天堂的媽媽一定也不會介意的。
「咦,奇怪,我該不會記錯餐廳了吧?」女兒的微笑讓顏偉柏的心情平靜了許多,這才有時問注意到其他的事情,比方說,這家餐廳真的很奇怪,都已經十二點半了,居然其他的客人一個也沒看到,還有,他昨天該不會因為太興奮而聽錯了餐廳各字吧?不然珍妮為什麼到現在還沒來?
就在顏偉柏伸長脖子往門外探視的時候,一抹讖細熟悉的身影讓他的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背對著門門的芷彤在看到父親臉上狂喜的表情後,也迫不及待地轉過頭,想一睹珍妮阿姨的真面目。
當留有一頭宛如波浪股金髮的女子出--在眼前時,芷彤注意到對方有雙溫柔漂亮的藍色眼睛,當那雙眼睛看到爸爸的時候,也迸射出她常常在爸爸眼中看到的那種神秘光暈,然後嘴角揚成了幸福開心的弧度,跟著,那雙溫柔的藍色眼睛轉移到了自己的身上,同樣露出了溫柔、溫馨的光澤,幾乎是第一眼,芷彤就認同了她父親的眼光,她相信自己一定會喜歡這位珍妮阿姨的!
就在她很有禮貌地起身,想主動和珍妮阿姨打招呼的時候,這才注意到珍妮阿姨的身後還跟著一名金髮少年。
少年雖然也梳著西裝頭,但是他一頭向後梳理的金髮,就像是田里隨風飛揚的麥穗,呈現出一種漂亮的流線,除此之外,他還有一雙和珍妮阿姨一樣的湛藍色眼珠,五官俊挺美麗,像是童話世界裡面描述的王子,不!簡直就和教堂裡面的天使畫像一樣,這麼一個漂亮的大哥哥,應該就是珍妮阿姨的兒子--萊斯特哥哥吧!
「珍妮阿姨,妳好,我是芷彤。」確定兩人的身份後,芷彤從椅子上站起,乖巧有禮貌地向珍妮自我介紹,跟著雙眼轉向萊斯特,朝著這位自己生平所見過最俊俏的大哥哥綻放出真誠的微笑。
「萊斯特•威靈頓。」金髮少年以優雅的嗓音說出自己的名字,跟著像成年男子般探出手,同時抬眼,目光銳利地打量、評估著。
「萊斯特……你好,我是顏偉柏,我是你母親的好朋友。」顏偉柏從沒想過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少年會有如此沈穩、近乎是犀利的目光,但既然自己是一片誠心想和珍妮繼續交往,就不該在任何人面前怯場,因此他也伸出手,穩穩握住了萊斯特探出的手。
「幸會。」顏偉柏的坦蕩顯然讓萊斯特十分滿意,他抽回手,這才將目光移到站在他身旁的芷彤身上。小女孩看起來像個陶瓷娃娃似的,不過模樣倒是挺秀氣、挺可愛的,這樣的容貌還算不差、至少不會讓威靈頓家族丟臉。
上下仔細打量過顏芷彤後,萊斯特默默在心中打了分數。
珍妮見萊斯特臉上並無不悅的表情,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老實說,萊斯特雖然是她的親生兒子,但有時候言行舉止卻嚴肅得嚇人,或許是一出生就擁有繼承人身份,加上自小就接受菁英教育的緣故,他身上時常顯露出一種彷彿是與生俱來、貴族似的優雅淡漠,倘若自己真的打算再婚,她並不需要徵求其他人的同意,只要萊斯特點頭,整個威靈頓家族的人都會跟著點頭的。
「妳就是芷彤嗎?好漂亮的孩子。」眼看彼此之間的第一印象很不錯,珍妮跟著就想讓芷彤和萊斯特認識一下,畢竟兩個人年紀差不多,而芷彤又長得這麼可愛迷人,萊斯特應該很高興多了一個像東方娃娃一樣的妹妹吧!「萊斯特,芷彤今年十一歲,小你兩歲,要好好照顧她喔!」
「妳好,我是萊斯特。」萊斯特順應母親的要求,禮貌性地伸出手。
「你好,我叫顏芷彤。」芷彤露出小小的微笑,帶著期待的心情伸出手,認真地想知道和長得像天使一樣的王子握手是什麼樣的感覺。
就在萊斯特的右手握住芷彤的小手時,他整個人突然震了一下,天使般的容貌剎那間變得又青又白,湛藍色的眼瞳突然綻放出某種詭譎的光暈,像是要確認什麼似的,他突然抓住芷彤的左手翻開來,在看到她的手掌心有一顆紅色的小痣後,跟著又粗魯地將芷彤拉扯到身邊,不顧禮儀地伸手撥開她的頭髮,在她右邊的耳垂同樣看到一顆紅痣後,一張俊臉頓時變得鐵青無比。
「好痛!萊斯特哥哥,你弄痛我了!」芷彤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疼痛不已,卻又不敢反抗,只能小聲地喊疼。
「怎麼了?萊斯特,你在幹什麼?」珍妮也被萊斯特反常的舉動給嚇了一跳。被譽為全英國白馬王子之一、始終維持著最佳紳士風度的兒子,居然對一名比自己年幼的少女又拉又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回事?萊斯特,你快放手!」顏偉柏眼看女兒痛得都快哭出來了,不顧一切地想要將芷彤拉回來,但是萊斯特的手就像是鐵環般牢牢地扣住了芷彤的手腕,根本不肯鬆手,顏偉柏情急之下大聲叱喝。「快放手!」
這一喝之下,讓萊斯特突然清醒了過來,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還緊緊地握住顏正彤的手,而對方已經痛得小臉發白、淚眼矇矓了。他立刻鬆開手,俊秀的臉上又青又白,最後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的力量壓抑住自己的情緒,這才抬頭對眾人致歉道:「對不起,我臨時想起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須處理,失陪了。」
簡單扔下這樣一句話後,萊斯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餐廳,只留下飽受驚嚇的芷彤,還有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顏偉柏和珍妮。
離開餐廳的萊斯特坐回車上,一直到司機開出了兩條街之後,他胸口那股翻騰沸滾的情緒才逐漸平靜下來。他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當電話接通的時候,他一張俊秀斯文、宛如天使般的容貌,瞬間轉為地獄魔王般的陰森惡華。
對著話筒,他優雅的嘴唇輕啟,吐出了痛苦又痛恨的低語。「我是萊斯特,我找到她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7-28 08:37:49
第三章
好好的一場聚會,因為萊斯特突然離席而陷入沈默的尷尬之中。
既然決定讓顏偉伯和萊斯特見一面,珍妮心中抱持最壞的打算就是兒子當場給偉柏難堪,然後兩人被迫提前分手,但怎麼也沒想到萊斯特有意見的對象不是偉柏,而是年僅十一歲的芷彤?!
但話說回來,萊斯特的反應真是太奇怪也太詭異了!並不像是因為討厭芷彤所以故意捏疼她,反而像是看到她而大受打擊的樣子,但為什麼?嚴格說起來,從小到大珍妮從來不曾看過萊斯特有如此失態的表現,而且對像居然還是一名未成年的小女孩,實在是太奇怪了。
「偉伯,真的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怎麼了。」珍泥充滿歉意地看向芷彤。「芷彤,對不起,萊斯特沒有抓疼妳吧?」
「……」芷彤沒有說話,依舊以右手護著剛才被萊斯特捏得很緊的左手腕,雖然還是隱隱作痛,但珍妮阿姨和爸爸看起來都這麼擔心,她應該勇敢一點才是,所以她最後輕輕搖了搖頭,小聲地開口說道:「不痛,我只是嚇了一跳。」
「是嗎?真的很抱歉,我相信他絕對不是故意的。」珍妮一眼看出芷彤的忍耐,心中對這位乖巧體貼的小女孩更添加了幾分好感,她伸手輕撫芷彤的頭髮表示憐惜,跟著對顏偉柏說道:「偉柏,不好意思,我有點擔心萊斯特,我先回去看看情況,晚一點再和你聯絡好嗎?」
「嗯,我等妳的電話。」顏偉柏點點頭,既然現在大家都沒有用餐的心情,倒不如先把事情弄清楚,再看看後面要怎麼做比較實際。
「謝謝,等我的消息。」珍妮在他的唇邊印下溫柔的一吻,這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顏偉柏怔怔地望著佳人離去的身影,心裡有些惆悵,卻又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爸爸,萊斯特哥哥是不是不喜歡我?」只剩下兩人獨處的時候,芷彤拉拉父親的手,有些不確定地開U問道。不然他不會用這麼恐怖的眼神看她,還抓得她好痛喔!
「小傻瓜,我的芷彤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女孩子,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妳呢?」顏偉柏寵溺地揉揉女兒的發,柔聲安慰著。
「真的嗎?可是……」
「剛才珍妮阿姨不是也說了,萊斯特是因為臨時有事所以才離開的,絕對不是因為妳。」顏偉柏不想讓芷彤有壓力,換上一張笑臉說道。「來,我們先回家,反正妳也不是很喜歡吃西餐,不如我們回家一起下廚,煮一碗熱騰騰的面。」
「嗯,好。」芷彤開心地點頭,牽起父親的手,很快地就將剛才的突發事件拋在腦後了……
「啊?!什麼?真……真的嗎?!」三天後,顏偉柏接到珍妮的電話,聽到了連他都難以置信的消息。
雖說珍妮當天在餐廳承諾過晚一點會打電話,但是整整三天過去了卻一點消息也沒有,顏偉柏好幾次衝動地想主動聯繫,卻又怕珍妮為難,畢竟他瞭解威靈頓家族向來以男性當家者的意見為主,雖然萊斯特明明是珍妮的兒子,但關於一些家族的重大事情,萊斯特的決定才是最具關鍵性的。
所以,當三天前萊斯特匆匆離開餐廳的事件發生後,顏偉柏心裡有數,知道自己想和珍妮結婚、共度一生的心願大概是不可能達成了。因此,在珍妮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原本以為是要談分手,沒想到卻是完全相反的天大好消息。
「珍妮!妳真的是珍妮嗎?不會是有人開我玩笑,故意說這些讓我窮開心的話吧?」顏偉柏握著話筒難以置信地開口。「萊斯特真的這麼說了?他願意祝福我們,同時還要送我們到義大利度蜜月一個月當新婚禮物?!」
義大利,是鑽研美術的專家夢想的殿堂,顏偉柏和珍妮在熱戀時曾許下承諾,總有一天他要和珍妮攜手同游義大利,沒想到能在娶珍妮為妻的同時,還能到義大利走一趟,兩個美夢居然能同時實現,真的讓人太難以置信了!
剛好放學下課的芷彤才踏入家門,就看到顏偉柏持著話筒呆呆笑的模樣,她奇怪地拍拍父親,卻在下一秒被他一把抱起甩力地擁入懷中,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到顏偉柏興奮地人叫:「芷彤寶貝,爸爸要結婚了!我要和珍妮結婚了,我真的要和珍呢結婚了!」
芷彤也被顏偉柏狂喜的情緒給感染了,她開心地回擁父親,給予最真誠的祝福。
半個月後,顏偉柏帶著珍妮登上直達義大利的飛機,展開為期一個月的蜜月之旅,而芷彤則是暫時搬進威靈頓家族位於倫敦市郊的宅邸。
顏偉柏和珍妮原本是想帶著芷彤、萊斯特一起去義大利,但萊斯特以「我並不是不識趣的笨蛋兒子」為由淡淡的婉拒,同時主動表示,既然兩人已經結婚,顏芷彤就是他的妹妹,所以這一個月他會負起責任,妥善地照顧芷彤。
萊斯特一向早熟穩重,再加上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個不會讓人操心的孩子,因此顏偉柏和珍妮完全安心,以一種百分之百信賴的心情將芷彤交給了萊斯特。
芷彤畢竟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什麼事情都忘得快,雖然初次見面時被萊斯特的舉動嚇了一跳,但是從雙方父母開始籌備婚禮,一直到婚禮結束,送新人登上飛機,萊斯特的表現就像是初次見面給人的印象一樣,溫柔斯文得像是真正的天使,很快地就成為芷彤心目中最崇拜的對象,因此,在機場送別後,她幾乎是開開心心地準備好自己的小行李,打算住進新哥哥萊斯特的家。
真好,現在她不但有了斬媽媽,還有一個很帥很帥又很聰明、很厲害的哥哥。啊!她一定是全英國,不,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了!
當專程接送的轎車在大宅前停下的時候,芷彤的臉上還帶著暈陶陶的笑容,一直到司機打開車門,她才知道已經抵達目的地了。
「小姐,妳的房間已經準備妥當,請跟我來。」才一下車,身穿制服的女僕就主動接過了芷彤的行李箱,態度恭敬地開口。
芷彤微笑道謝後,抬頭開始打量週遭,一張小嘴立刻張得好大,由於地方才都處於一種神遊狀態,根本沒看清楚自己身在什麼地方,現在睜開眼看仔細了,卻只能張大嘴讚歎不已--
好大、好漂亮的房子!這其實是皇宮還是什麼博物館之類的地方吧?!」萊斯特和珍妮阿姨以前都住在這裡嗎?這房子大得像是可以住幾百個人,只有他們幾個人住在裡面,不會太無聊了嗎?
「小姐?」身旁的女僕見芷彤遲遲沒有移動,輕聲地開口催促著。
「哇!這裡好大、好漂亮喔!」芷彤讚歎不已,小臉忙碌地張望四周,努力地想把一切都看清楚。
「小姐,讓我先帶妳到客房,主人還在等您呢。」女僕再次恭敬地請示。
「主人?妳是說萊斯特哥哥嗎?」芷彤好奇地問,顯然對主人這個名詞感到十分好奇。
「是,萊斯特主人吩咐過,在小姐抵達後必須帶妳去書房見他。」女僕恭敬地傳達指令。「小姐請先到客房梳洗一番,別讓萊斯特主人等太久。」
「好,謝謝妳。」芷彤笑著點頭,等會兒見到萊斯特哥哥,她一定要說聲謝謝,謝謝他讓自己住進這麼漂亮的房子裡。
等芷彤換好衣服,才剛踏出特別佈置過的客房,就看到一名身穿制服的中年男子等候在門外,對她輕輕頷首說道:「小姐,請跟我來,主人正在書房等著。」
「萊斯特哥哥有急事要找我嗎?」芷彤好奇地問。不然為什麼一下車,先是一個年輕的女僕、現在又是這位大叔,一直強調著萊斯特正在書房等她。
「我們只是按照主人的吩咐行事。」中年男子淡淡的看了芷彤一眼,就算覺得她的問題很奇怪,也沒有當面表現出來。
男子不再說話,舉步開始往前走,讓芷彤連提出下一個問題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快步跟上。算了,有什麼問題等見到萊斯特哥哥再直接問他好了。
貌似管家的男子領著芷彤下樓梯,穿越過長長的走廊,跟著又爬上另外一端的樓梯,沿途芷彤根本來不及欣賞這棟華麗的大宅,只知道自己行經過好多雕像、畫像、盔甲擺設,好幾次她都想停下腳步觀賞一下,但又怕自己在這棟大房子裡迷路,只好壓仰住好奇心,乖乖地跟在管家的後面。
當她在建築物裡繞得頭昏眼花,忍不住想要開口詢問「書房」到底在哪裡的時候,走在前面的管家終於在一間房門門停下腳步,伸手規律地敲了敲,跟著伸手扭開門把,這才轉頭對芷彤說:「小姐,請。」
芷彤走進房裡,正想回頭道謝的時候,管家已經早一步「砰」的一聲將門關上,時間精準得連一秒鐘也不浪費。
「謝……謝謝。」芷彤最後只來得及對厚重的木門道謝。
輕輕轉過身,她發現自己置身在一間稱為書房、卻像是圖書館的房間裡,這間房間除了最前端有壁爐,壁爐前有兩張很大的書桌跟幾張皮椅、沙發外,其他的空間全部都設計成書櫃,就連牆壁也是一面面的書牆,進入這裡,像是整個人都要被書吞噬了一樣。
「萊斯特哥哥?」打量了書房一遍,芷彤並沒有發現萊斯特,她奇怪地往壁爐的方向前進,猜想或許萊斯待就坐在背對門口的大沙發裡。
「萊--」就在她快要靠近時,壁爐前的一張皮椅突然轉了過來,讓芷彤嚇了一大跳。
坐在皮椅上的並不是萊斯特,而是一名年紀、容貌都和萊斯特相當的黑髮綠眼少年,晶亮如同貓眼的碧瞳在看到芷彤後,凝出了似笑非笑的光暈。
「你是誰?」芷彤好奇地問。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只是來確定妳是誰。」少年微笑,說出讓芷彤完全聽不懂的話。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萊斯特哥哥在哪裡?」芷彤皺起兩道眉,覺得這個人不僅說話奇怪,連看人的方式都很奇怪。
「妳叫萊靳特什麼?哥哥?」少年挑高一道眉,跟著爆笑出聲。
「我不想和你說話了,我要找萊斯特哥哥!」芷彤轉頭就想離開,守一回身就差點撞到人,抬眼一看,站在自己身後的正是萊斯特,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走過來的,居然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萊斯特哥哥,原來你在這裡,這個人好奇怪,他--」看到熟悉的面孔,芷彤心裡鬆了一口氣,還來不及開口說什麼,卻注意到萊斯特的臉色凝重,完全不像是過去相處時那樣輕鬆溫和。「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芷彤直覺地伸手想探向他的額頭,手才舉到半空就被萊斯特一把抓住,跟著他以某種壓抑過的聲音開口道:「他是我的一位好朋友,他有一項非常神奇的本事,只要讓他握住妳的手,就能知道關於妳的很多事情。」
「真的嗎?」芷彤懷疑地瞪大一雙眼。
「是啊!就當是玩遊戲,芷彤想不想試試看?」萊斯特以溫柔的語調勸誘。
「好啊!」芷彤不疑有他,開開心心地點了頭。
萊斯特淡淡一笑,牽住芷彤的手坐到黑髮少年的對面,同時拉起芷彤的手放到對方的手上。
黑髮少年將芷彤的雙手緊緊握在掌心,剎那間,芷彤只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好疲倦,連話都來不及說一句,「咚」的一聲就暈過去了。
在芷彤軟軟倒下的那一瞬間,萊斯特及時伸手接住她,將她放置在長沙發上,跟著黑髮少年走到芷彤的面前,伸出手平放在她的額前,緩緩閉上了眼睛。
「怎麼樣?」半晌後,當黑髮少年重新睜開雙眼,萊斯特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問道。
「是她,但她已經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黑髮少年淡淡一笑。
「什麼意思?」萊斯特蹙眉。
「這麼說吧!你之所以是你,是因為你不但擁有那個人的靈魂,也背負苦那人的記憶,而她不同,這少女確實是她的轉世,靈魂相同,但是她卻毫無前世的記憶,這就是為什麼你認得出她,她卻對你毫無印象。」黑髮少年簡單解釋。「所以,就像我過去告訴你的,就算你能在茫茫人海之中遇見她,也未必能做什麼。聽我的勸,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不可能!」天使般的面孔,在好友確定芷彤身份的同時瞬間轉為陰森,以一種咬牙切齒的方式說道:「既然已經找到她,就絕對不可能放過她。」
「萊斯特,你看清楚好不好?坐在你面前的不過就是一個十一歲的無辜少女,說什麼放不放過的,不是太殘忍了嗎?」黑髮少年搖搖頭,忍不住歎息。「早知道這一趟會讓一個無辜少女的後半生淒慘無比,說什麼我也不來了。」
「是嗎?認識這麼久,我從來不覺得你是什麼善心人士。」萊斯特冷冷地瞪了對方一眼。
「你這麼說真是太傷我的心了。」少年咧嘴一笑,低頭看了一眼睡在沙發上,宛如陶瓷娃娃一樣的芷彤,眉毛一挑說道:「這小女娃已經是你的妹妹了,不是嗎?你真要對付她?」
「如果她不是她,那麼我只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將她納入威靈頓家族的名下。」萊斯特淡淡一笑,說出自己心中早已經盤算好的計劃。「但既然你已經證實了她的身份,確定就是她,那麼我更要將她納入威靈頓家族的名下。」
「喔,為什麼?讓仇人在自己眼前生活,享受榮華富貴?真特別的報復方法。」黑髮少年吹了一聲口哨。
「我會讓她一輩子逃不開我的手掌心。」天使般的容顏再次凝成地獄魔王的惡華,一字一句宣示著顏芷彤未來的命運。「這是她負心之罪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再次睜開眼睛的芷彤,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客房的床上,雖然她覺得莫名其妙,但是卻一點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睡在這裡。
甩甩頭,她想起自己到書房找萊斯特,遇到一個黑頭髮、有雙像貓一般綠色眼睛的大哥哥,然後萊斯特哥哥說要玩一個小遊戲,然後呢?為什麼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奇怪!我不是正在玩遊戲嗎?為什麼突然睡著了?」她從床上起身,只覺得肚子有點餓,於是打算離開房間找東西吃。
「軋」的一聲才推開房門,芷彤就被站在門外的女僕給嚇了一大跳。
「哇!妳在這裡幹什麼?!」芷彤摀住胸口,實在不習慣這種一開門就會看到一個人的驚奇畫面。
「小姐,妳終於起床了,樓下正在舉行晚宴,如果小姐已經休息夠了,主人吩咐妳到場露一下臉,和賓客們打聲招呼。」女僕有禮而生疏地提醒,上下打量了芷彤一眼說道:「讓我為小姐梳理梳理吧!」
二十分鐘後,芷彤已經換上一襲白色小禮服,黑髮梳得發亮,像是一尊精緻的陶瓷娃娃般出現在宴客大廳。
「好可愛的東方娃娃,萊斯特,這位是?」芷彤一進入宴會廳,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她是我的新妹妹,顏芷彤。」萊斯特穿著筆挺的西裝,俊美得不可思議,嘴角噙著淡淡的笑痕,向所有人介紹芷彤的身份。他雖然只有十三歲,但不管是神情或姿態,都像是成年人一樣穩重沈著。
雖然萊斯特是面帶微笑地介紹芷彤,但他始終沒有移動腳步,更沒有走到芷彤身邊,在簡單介紹芷彤的身份俊,便將注意力轉回原先和自己交談的人身上。
孤獨一人站在那裡的芷彤有些不安,她是第一次來到這種成年人聚集的宴會,而在場唯一認識的人就是萊斯特,但萊斯特好像很忙,根本沒有時間招呼她,這下該怎麼辦才好?
女僕說,萊斯特哥哥要她來這裡露露臉,那是什麼意思?意思就是站在這裡讓人看?還有,要站多久,或是自己已經可以回房間了嗎?
毫無概念的芷彤不斷地看向萊斯特,試圖想向他求救,但是圍在萊斯特身邊想和他攀談的人實在太多了,他根本來不及應付,更別說是注意到芷彤求救的目光了。
「這麼說,威靈頓夫人再婚的對象真的是一名東方人?」
「我聽說是一名窮酸的大學教授,真不知道威靈頓夫人在想些什麼!」
「威靈頓家族真的無所謂嗎?居然肯讓黃種人冠上他們的姓氏?」
芷彤的出現讓賓客們找到了八卦的話題,談話內容繞來繞去都是在威靈頓夫人再婚、以及嫁給一個東方血統的大學教授這些事情上打轉,有些談話內容芷彤隱約聽得懂,有些又聽得模模糊糊,只是非常不習慣自己突然變成話題中的主角。
「來,芷彤妹妹,妳的肚子餓了吧?」就在這個時候,一盤餐點突然出現在芷彤的面前,她抬頭,看到了先前在書房有過一面之緣的黑髮少年。
「謝謝你。」芷彤微笑,客氣地從餐盤上拿起一個小蛋糕,很淑女地開始享用。
吃完一塊蛋糕,稍稍解了飢餓,芷彤這才好奇地抬頭問道:「今天下午……我是不是突然睡著了?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是啊!遊戲都還沒開始妳就像小豬一樣睡著了,真是掃興。」黑髮男子笑了笑,有技巧地隱藏了實情。
「真的?完了!我真的做出這麼丟臉的事情嗎?」芷彤臉一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做出這麼丟臉的糗事。
「哈哈!沒關係,如果妳願意,我們下次還是可以進行這個小遊戲。」黑髮少年戲謔地眨眨眼,顯然覺得過於單純的芷彤十分可愛,嗯,十分的善良可欺。
「萊斯特哥哥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只要握住一個人的手,就可以知道關於對方的事情?」芷彤依然對這件事納悶不已。
「哈!沒有這麼神啦!我又不是魔法師,哪有辦法做到這種事?」少年哈哈一笑,在看到芷彤的臉上露出了濃烈的失望表情時,他才笑著解釋說:「我的祖先是吉普賽人,妳應該聽說過吧?吉普賽人其他的本事沒有,但是關於塔羅牌、命運占卜這種事情特別有一套。」
「哇!你妤厲害。」芷彤讚歎。雖然她不太懂這些,但是學校裡有一群女同學對這方面的事情非常有興趣,時常聚在一起討論星座、算命等等事情。「我學校裡的同學--」
「傑,你們在聊些什麼?聊得這麼愉快。」熟悉的嗓音突然插入,十分有技巧地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來者正是萊斯特,他大老遠就看到好友跟芷彤在交談,於是顧不得和其他的賓客正聊到一半,隨便虛應一番便立刻趕了過來,就怕傑說了些什麼。
「嘩!莫非你背後也長了眼睛,這麼遠也看到我在這裡?」傑戲謔取笑,看到萊斯特臉色一沈後,立刻聰明地住了口,低頭對芷彤道:「可愛的小妹妹,很高興能認識妳,不過我還有事得離開了,希望以後--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
「嗯,再見。」芷彤笑著和新認識的朋友說再見。
等到傑走遠後,萊斯特的目光轉向芷彤,注意到她臉上依舊掛著甜甜的微笑,依依不捨地望著傑離開的方向,腦海中不由得想起傑所說過的話--
她毫無前世的記憶,這就是為什麼你認得出她,她卻認不出你的原因。
為什麼?為什麼她可以這樣開開心心,毫不在手地笑著?為什麼在自己終於找到她的同時,她卻對過去所做的事情毫無記憶也毫無悔恨?而他卻得承受著彷彿被烙印在心中的背叛,被記憶苦苦的煎熬?
不!這太不公平了!他拒絕獨自受苦,既然自己能在茫茫人海中再次找到她,那表示命運之神依然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弛讓自己找到了芷彤,親自將她送到面前來,好讓他能執行徹底的報復!
報復的第一步,先從讓她那張甜美、總是笑意吟吟的臉失去笑容開始吧!
「回房間去。」萊斯特藍瞳轉冷,以只有芷彤一個人聽得見的聲音低聲命令。
「什麼?」芷彤沒有聽清楚,抬起頭,以一雙澄澈、充滿信任的目光凝視著萊斯特。
「妳難道沒注意到嗎?賓客們議論紛紛的全都是威靈頓家族收了一個血統不高貴的新家人,妳還想繼續留在這裡讓我蒙羞嗎?」冰冷的言詞從萊斯特優雅的唇形一字一字吐出,看著血色從芷彤的臉上抽離,他滿意地加重語氣。「立刻回房間去。」
望著芷彤慌亂不安地奔離宴會廳,萊斯特的心中泛起了某種快感,冷澈的藍瞳瞬也不瞬地鎖著她纖細身影消失的方向,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殘忍的笑痕。
不夠,還不夠……妳所受的這小小的屈辱還不夠彌補我心中痛苦的萬分之一,親愛的芷彤,背負著那女人的靈魂,就定妳的原罪,這一生妳休想再逃離我的手掌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7-28 08:39:49
第四章
萊斯特毫不保留的惡意,讓十一歲的芷彤完全沒有招架的能力,在驚慌失措的跑回房間後,她哭了整整一個晚上,最後才疲倦的睡去。
隔天,芷彤被敲門聲給喚醒,地勉強自己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打開門,門外站的依然是昨天見過的女僕。
「主人在餐廳等小姐一起過去用早餐。」女僕以訓練有素的聲音開口。
「不……不用了,我不餓……」光聽到「主人」兩個字,芷彤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要,只想回家。
「小姐,」女僕看見她一雙又紅又腫的眼睛,心中有些不忍,但還是善盡職守地提醒道。「我知道妳可能還不習慣,但是在這棟宅子裡,每個人都要服從主人的命令,連妳也不例外。」
「可是我真的不想……」一想到萊斯特昨晚冰冷的語氣和神情,芷彤根本就不想再看到他。再說,他既然不喜歡自己,為什麼還要和自己同桌用早餐呢?
「小姐。」女僕輕輕歎了一口氣,雖然對眼前的小女孩感到同情,卻也不想受到失職的懲罰,只能以無奈卻不容拒絕的態度說道:「讓我為妳梳頭吧,主人還在等著呢!」
十分鐘後,芷彤在女僕的帶領下走進餐廳,坐到萊斯特的對面。後者滿意地朝女僕點點頭,示意她可以離開了。
偌大的餐廳除了萊斯特和顏芷彤,再無其他人,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入座後的芷彤始終低垂著頭,一來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紅腫的雙眼,二來,她實在不想看到萊斯特那張冷冰冰的臉龐。
「為什麼不吃?難道這滿桌的餐點沒有一樣合妳大小姐的胃口?」過了好一會兒,萊斯特以沒有溫度的語氣開口。「妳是嫌棄我的廚師,還是想讓人誤會我刻意虐待自己的新妹妹?」
芷彤一面拚命搖頭,一面急忙地伸手探向最靠近自己的竹籃,從裡面拿了一片麵包就往嘴裡塞,胡亂咀嚼了幾口就吞下,跟著再端起旁邊的玻璃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一口氣將杯裡的牛奶給喝光了。
「嗯,我吃飽了,謝謝招待。」芷彤匆匆忙忙地就想離開。
「嘿!真是了不起的餐桌禮儀啊!我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難怪很多人老是奉勸我要想清楚,千萬不要讓血統不高貴的人混入威靈頓家族。」萊斯特諷刺地拍手,語調慵慵懶懶,但是每一句都充滿了諷刺。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子?」芷彤眼眶再次一紅,再也受不了萊斯特的淪嘲熱諷。既然嫌棄她,就不要假好心接她來這裡住;而且真的這麼討厭她,乾脆從一開始就對她惡言相向,為什麼偏要先偽裝成斯文和善的天使,讓她滿心歡喜的以為自己從今以後有了一個大哥哥,之後再來惡很很地剌破她心中美好的希望?真是太過分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那……那也沒關係,我現在就回家,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藍瞳鎖著芷彤那張淚眼矇矓的小臉,萊斯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冷的笑。始終掛在她臉上那抹愉悅、甜美的笑容是不見了,但是脾氣倒還在,不過要扯掉她這層薄弱的防禦一點也不困難。
修長的指尖在餐桌上輕輕敲了敲,表面上像是在思索要怎麼回答芷彤的控訴,實際上則是拉長時間增加她的忐忑與不安。
「如果妳現在搬回去,我可不保證妳親愛的父親會發生什麼事情喔!」終於,萊斯特輕笑出聲,語調優雅地開口了。
芷彤身子一顫,又驚又怕地問道:「你想對我爸爸做什麼?」
「我現在還沒想到。老實說,為了讓其他人點頭認同他們的婚事,我自認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擋下大部分反對的聲浪,這也是他們現在可以快樂的在義大利度蜜月的原因。」萊斯特淡淡的微笑,以漫不經心的語氣開口道。「成天為他們擋閒言閒語已經夠煩了,我可不想因為某個任性的小鬼想搬離這裡,讓威靈頓家族增添更多閒話。所以呢,妳想搬離這裡?沒問題,大不了以後找什麼都不管,就讓那些想扯妳父親後腿、說他閒話的人繼續說下去好了,最糟的情況不過就是他承受不了壓力,最後兩人分手,那又怎麼樣?反正我無所謂。」
芷彤吃驚地瞪人眼睛,無法相信萊斯特能以這種事不關己、平靜淡漠的聲音談論自己的親人。之前地怎麼會覺得他長得像天使?他根本不是天使,只是一個冷血無情的大壞蛋!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萊斯特撇嘴冷笑。「剛才不是還很有勇氣,想要搬回去嗎?」
「爸爸……爸爸是真的喜歡珍妮阿姨才娶她的!他根本不在乎她是誰、是什麼身份,真心喜歡一個人有什麼不對嗎?」芷彤難過地喃喃自語。回想起自己昨天在宴會上,確實聽到一些「血統低下的東方人」這類的侮辱言語,一想到如果爸爸聽到這些,心裡一定會很難過的。
「但是你知道我爸爸是真心的,對不對?」芷彤抬頭,執意想從萊斯特口中得到答案。
萊斯特藍瞳瞇起,壓根兒不打算回答她這個幼稚的問題。事實上他根本不在乎其他人,只在乎眼前的顏芷彤,他要她失去歡笑、失去其他依靠,只能畏懼他、服從他,一生一世都無法逃離他的掌控,為了達成這個目的,他什麼事情都可以利用。
「安排他們到義大利一個月,原本就是想讓他們避開倫敦的閒言閒語。」萊斯特像是談判高手一般噙著優雅的笑容。「當然,只要妳不給我添麻煩,日後我還是可以繼續做妥善的安排,絕對不讓他們受到任何委屈。」
芷彤雙手緊握,內心充滿了恐懼與不安,卻也比任何人都明白,雖然萊斯特擺明了不喜歡自己,但他卻是唯一可以讓爸爸和珍妮阿姨過幸福快樂日子的人,既然如此,她確實不應該再給萊斯特添麻煩才是。
「想清楚了嗎?不會再動不動說什麼要搬出去的任性話了?」始終注視著她臉上神情的萊斯特開口詢問,藍瞳漾著計謀得逞的光芒。
芷彤不語,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很好。」萊斯特滿意地點頭,跟著起身說道:「妳無去準備一下,我還要帶妳去辦理轉學手續。」
「轉學?要轉去哪裡?」芷彤慌亂地抬頭。她在原來的學校待得好好的,根本不需要轉學啊!
「妳現在是威靈頓家族的一份子,必須進入特定的學校。」萊斯特揚眉,露出了「妳膽敢有意見嗎」的傲慢表情。
「我知道了。」芷彤低下頭,獨自吞下所有的情緒。
不知所措,從此成為芷彤面對萊斯特時唯一的反應。
她永遠摸不清萊斯特的情緒,他可以在前一分鐘對她溫柔說話,下一分鐘卻立刻轉成諷刺尖銳的嘲弄;前一分鐘視她為透明人似的,後一分鐘又開始對她緊迫盯人。如此極端對待的結果,最後形成一種奇特的現象,那就是只要萊斯特一靠近,芷彤就會緊張得全身冒汗、不知所措。
一個月很快地過去了,顏偉柏和珍妮自義大利返回後情況依舊沒有改善,因為在兩人面前,萊斯特扮演著完美和善大哥的角色,讓他們更放心地接受萊斯特願意全權照顧芷彤。
第一個也是唯一察覺出芷彤不對勁的人,是她的鄰居兼玩伴--夏曉衣。從小到大,曉衣就像是她的姊姊一樣,雖然年紀只比自己大一點,但曉衣充滿了正義感,最喜歡打抱不平,總是將芷彤當成最珍貴的妹妹一樣保護著。
雖然芷彤轉學,兩人減少了相處的時間,但是曉衣依然關心著芷彤的一切,她當然注意到親如妹妹的芷彤越來越沈默、越來越孤單,整個人也越來越憔悴了,但是不管她怎麼問,芷彤始終不肯回答這個話題。
某天,夏曉衣心血來潮,偷偷混入芷彤就讀的那所私立貴族學校,想給她一個驚喜,卻親眼看見一群眼高於頂、驕傲異常的女學生包圍住芷彤,對她冷嘲熱諷的情況。那群人攻訐的內容非常無聊,不外就是諷刺芷彤既非貴族、也不是什麼大人物,居然厚著臉皮和萊斯特•威靈頓同進同出,甚至嘲笑她根本沒資格進入這所學校就讀等等。
躲在暗處的曉衣原本想衝出去和她們理論,替芷彤狠狠地教訓她們一頓,卻在看到萊斯特遠遠走來時改變了主意,她記得芷彤曾經說過她這個新哥哥人很好、很照顧她,所以曉衣繼續躲在暗處,想看看這個了不起的萊斯特會怎麼捍衛芷彤,為自己的妹妹出頭,教訓這些無法無天的女學生。
但萊斯特接下來的反應,則是讓夏曉衣完完全全的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因為他什麼反應也沒有!事實上,萊斯特就像是把芷彤和那群人完全當成透明、不存在似的,就這樣視而不見地從她們身邊走了過去。而且,曉衣清清楚楚的看見,在他快要接近的時候,芷彤曾經不自覺地抬頭,雙眼露出求救的目光,但也只有一瞬問,當萊斯特無動於衷地行經過她們的時候,芷彤哀求的眼神已經合下,化成一片的失望和死寂。
那一刻,芷彤這些日子來難以理解的沈默、神情憔悴全部都有了答案。而由於這個答案太過讓人震驚,讓夏曉衣氣得都快要抓狂了,她不顧一切地跳出來,發狂似地開始攻擊那些包圍住芷彤的傲慢嘴臉。
外校生衝入校園,瘋狂地攻擊學生的行徑,自然引起了校內一陣軒然大波,但這件事最終還是被萊斯特壓了下來,當然,他同樣聰明地利用了這件事當作威脅的把柄,要是夏曉衣膽敢將事情洩漏出去,那麼他可以保證夏曉衣在全倫敦、甚至是全英國都再也找不到學校讀書。
曉衣自然不甘願被威脅,但最後還是在芷彤的淚水下屈服,芷彤說什麼也不願意見到曉衣只是因為幫了她,最後連一所學校也沒得念。
夏曉衣雖然暫時屈服了,卻也成為芷彤身邊唯一知道萊斯特真面目的人。為了捍衛芷彤,下課後的時間她幾乎都留在芷彤身邊,不讓萊斯特有機會和她獨處,既然她無法在眾人面前揭發萊斯特的假面具,那麼至少可以留在芷彤身邊好好地保護她!
雖說芷彤依舊畏懼萊斯特,但現在因為有曉衣理解她,體貼地陪伴在身邊,她不再是孤獨一個人,日子也就不這麼難過了。
幾年後,兩人自中學畢業,曉衣終於想到了一個合情合理,也能讓芷彤遠離萊斯特的方法--她偷偷地為自己和芷彤申請到美國一所高中學校,那是一間校譽良好、而且必須住校的學校,她相信只要兩人相偕前往美國,芷彤就能徹底擺脫掉討人厭的萊斯特!
但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當芷彤和曉衣滿心歡喜地準備到新學校報到,一下了飛機,才知道她們又被大魔王萊斯特擺了一道!神通廣大的他不知是怎麼辦到的,不但和兩人的父母串通好,甚至連機場人員也配合著演戲,讓她們以為登上了飛往美國的班機,而事實上她們搭乘的卻是直抵地中海某座小島的特別專機。
就這樣,芷彤和曉衣非但沒能如願地逃離萊斯特,反倒變相的被囚禁在一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孤島上。
在這間師資優、環境優,但是出入難如登天的學校裡,曉衣依舊扮演著保護者的角色。據說萊斯特為了安排她們入學,不惜動用關係,擠掉了兩名原本列在入學名單上的學生,加上芷彤和曉衣既不是貴族、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而且萊斯特在學校裡同樣對她們採取不聞不問的態度,自然讓原本就對她們心存不滿的學生想盡辦法要除掉她們。
入學還不到兩個月的某天早上,芷彤甚至還來不及走到教室,就被一群學生逮住,不由分說地將她綁在湖中央一艘廢棄的小船上,表面上說是要讓剛學會游泳的曉衣來救人,其實擺明了就是要給她們兩人好看!
被綁在船上動彈不得的芷彤,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得見岸邊其他人鼓噪的聲音。眼看老舊的小船底部逐漸滲進水,身體慢慢變得濕冷的恐懼感逐漸襲來,但是她越掙扎,身上的繩索似乎束縛得更緊了,她嚇得猛掉淚,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開始浸泡在水中,慢慢地往下沈--
爸爸,曉衣,再見了!知道自己逃脫不了的芷彤,在心中和所有人告別,但就在她即將喪失意識的時候,似乎看到了一道模糊的人影,那個人的模樣看起來居然很像萊斯特?哈!這一定是臨死前所產生的幻覺吧!在這世界上最討厭自己的人就是萊斯特了,他怎麼可能會來救她呢?
芷彤在心中嘲笑自己,最後死心地閉上雙眼,任由冰冷的湖水掩蓋住自己的思緒……
當芷彤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不但沒死,而且還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當她以雙眼環視四周,想弄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時,打開房門走進來的那個人,讓她吃驚地瞪大了雙眼。
萊斯特?!
萊斯特並沒有注意到她已經醒了,自顧自地拿起毛巾擦拭著頭髮。難道……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並不是幻覺?真的是萊斯特救了自己?
像是突然意識到有人正凝視的目光,萊斯特擦頭髮的動作一頓,跟著轉頭,湛藍色澤的眼瞳一下子就找到了窺探者的目光。
「妳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萊斯特緩步走向前,直接伸手探向她的額頭,檢查她是否有發燒的跡象。
「沒有。」芷彤搖頭,不自覺地顫抖著。因為他是萊斯特,就算他真的救了自己,但一定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吧!要不然就是下一秒他又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羞辱她了。
沒關係,這些年自己也已經習慣了,不過就是一些冷漠、刺人的話語,忍一忍就過去了。
等著,等著……萊斯特卻非但沒有開口嘲諷她,而一向冷得可以凍傷人的藍瞳此刻似乎也有些不同,多了某種她也不明白的情緒,總之,她從來沒看過這樣的萊斯特。
「我讓人煮了熱湯,要不要喝一點?」
芷彤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這人真的是萊斯特嗎?非但沒有出口諷刺,反倒問她要不要喝熱湯?好像他真的很關心自己似的。
萊斯特突如其來的溫柔並沒有讓芷彤感動,反倒讓她更難受了,因為他此刻表現出來的溫柔態度,就像是兩人剛認識的時候,他偽裝成要做個好哥哥的模樣。這樣的溫柔體貼絕對不是出於真心,而是基於某種目的,她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也不再是那個一心渴望有個哥哥的笨女孩了。
「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只想回家!」芷彤眼眶一紅,乾脆拉上被子,將自己徹底地藏起來。她現在又累又疲倦,真的再也不想應付萊斯特了,這種虛假的溫柔,她一點都不稀罕!
就在她打算將自己緊緊蒙在被子裡,好好大哭一場的時候,她突然聽到萊斯特淡淡的回答:「好,我們明天就回倫敦。」
芷彤錯愕得連眼淚都停止了,連忙掀開被子,想弄清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才一掀開被子,她就看到萊斯特緩步離開的身影。
「萊斯特!」芷彤急忙喊住他。「你說的是真的?明天……你真的會讓我回倫敦。」
「是真的,妳躺著休息,我現在就去安排。」萊斯特扯出淡淡的微笑,不再多說什麼,安靜地離開了房間。
湖邊的那場意外,從此改變了萊斯特對她的態度。他對芷彤不再語帶挑釁,也不再冷嘲熱諷,僅僅維持著淡漠有禮,就像是對待剛認識的朋友那樣的生疏態度。
經過了這麼多事情後,芷彤也明白她和萊斯特之間永遠不可能培養出像是兄妹或親人那樣的親近,但只要他不像過去那樣陰晴不定、陰森詭異,那麼就維持現在這種淡漠無傷的態度吧!
也因為如此,芷彤在學院平靜地又度過了三年,而去年當萊斯特決定前往美國攻讀碩士學位的時候,她也笑著和他說再見,獻上誠心的祝福。
原本她以為和萊斯特之間就是這樣了,永遠保持淡淡的、毫不親近的法律上的兄妹關係,沒想到他卻突然出現在蒙地卡羅,讓芷彤嚇了一大跳。
「小姐,還需要一杯飲料嗎?」
服務生禮貌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芷彤的思緒,她抬起頭對服務生搖搖頭,客氣地說:「不用了,我正準備要離開。」
等到服務生離開後,芷彤這才注意到餐廳裡早已沒有其他的客人,想不到她居然在這裡呆坐了這麼久,這都要怪萊斯待不好,如果不是他突如其來的出現,自己也不會飽受驚嚇,甚至一瞬間回復成過去那個膽小、畏怯的小女孩。
芷彤從椅子上起身,輕輕甩甩頭,試著把萊斯特的影像拋掉,同時在內心為自己打氣:芷彤,沒什麼事的,萊斯特不過是回來見朋友,如此而已,沒什麼好緊張的,再說,他們現在都已經是成熟的大人了,絕對可以找到和平相處的方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7-28 08:40:22
第五章
深夜兩點,蒙地卡羅依舊是個喧囂的不夜城,站在飯店頂樓的陽台往下看,整片海灣在燈火的點綴下,比起佈滿繁星的夜空毫不遜色。
男子的身影完全融入夜色裡,他手上握著一杯紅酒,沈默無言地眺望著下方繁華的夜景。
「不介意多一個人和你一起共享夜景吧?」含笑的男音自背後響起,打斷了夜晚寧靜的氣氛。
「是你?」男子沒有回頭,從聲音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並沒有表示歡迎或拒絕,只是仰頭將杯裡的紅酒一口飲盡。
「不好意思,我不是你期待的那個人。」對方輕笑幾聲,似笑非笑地開口道。
「真可惜啊!那個東方娃娃現在應該睡得很熟,完全不知道有人在夜裡為她輾轉難眠,傷透了腦筋。」
「傑,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一樣很討人厭。」半揶揄半諷刺的話終於讓男子回頭,一雙劍眉不悅地蹙緊,異常俊美的臉孔籠上一層冰霜。
「嘻嘻,萊斯特,幫過忙後就開始嫌棄我?你實在太讓人傷心了!」被喚作傑的男子咳聲歎氣,自顧自地拿起男子放在桌上的紅酒,倒了一杯後,舉起杯子敬酒說道:「這一杯,就敬那個夾著尾巴逃回義大利的安東•薩波奧尼,恭喜他終於擺脫了惡靈之星,並祝他回義大利後可以一帆風順。」
說完後,傑仰頭將杯中紅酒一口飲盡,剛放下杯子,果然就感覺到兩道冰冷的目光射向自己。他咧嘴一笑,似笑非笑地開口道:「敬得不對?說得也是,這件事之所以能圓滿落幕,應該敬我們兩個一杯才是,畢竟你和我才是整件事幕後的大推手。」
絲毫不在乎萊斯特的瞪視,傑再次拿起酒瓶,體貼地為兩人的空杯倒上紅酒,戲謔地朝著面前的萊斯特舉了舉,這才張口飲下。
「對了,需不需要我再免費贈送一場服務,用催眠術封住那個叫安東的記憶,讓你的小寶貝徹底從他的記憶中消失,如何?」傑撫掌,突發奇想地笑道。「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早該這麼做才是,比起之前模仿他的筆跡撤換考卷、侵入電腦架設一個假的網站、串通瑪麗蓮恩編出惡靈之星的故事等等,如此一來不是更省事、更一了百了,你再也不用擔心他會從義大利回返了。」
「這是抱怨嗎?我還以為你一直樂在其中呢!」萊斯特挑高一道眉,質疑這個素有「歐洲最高明的魔術師」之稱的好友今晚突然出現的目的。
「確實,這不過是我應你要求所設計的一場小玩笑,但是……」傑一雙碧綠色、能洞悉人心的眼瞳微微瞇起,似笑非笑地問道:「這樣真能解決你的問題嗎,萊斯特?走了一個安東,未來還會有無數個安東,這才是你獨自在這裡喝悶酒的原因,因為你比我還清楚這樣是無法解決問題的,不是嗎?」
「錯,我在這裡喝酒只是因為時差睡不著,如此而已。」萊斯特一張俊臉表情不變,淡淡地駁斥了對方。
「喔?只是因為時差?」傑悶笑幾聲,綠色的眼珠子轉了幾圈,有些遺憾地說道。「忘了告訴你,今晚有時差問題的人似乎不只你一個,剛才我看到東方娃娃站在安東的房門外敲門,後來安東開門讓她進去了,嗯,兩個人現在可能在一起消磨時差的問題……」
「你說什麼?!」芷彤去找安東?萊斯特一雙藍瞳迸射出憤怒的光暈,二話不說地就要舉步離開。
「萊斯特!」傑在他走了兩步後突然喊了一聲,最後忍不住笑出聲說道:「我開玩笑的。」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萊斯特身子一僵,大步走回傑的身邊,恨不得直接揍他兩拳。
「嘿!我是站在你這邊的。」傑十分無辜地雙手一攤,搖搖頭歎氣說道。「老實說,你真是糟糕透了!萊斯特,芷彤不會永遠是個小女孩,現在趕走一個安東容易,但是遲早會有另外的安東出現,或許有一天,會出現一個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棄的安東,到時候一切都太遲了。」
傑語重心長地開口,這麼多年來他始終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這件事,看著萊斯特一直對過去耿耿於懷、執迷不悟。但在他費盡心思干擾對方生活的同時,其實活得更痛苦的還是他自己吧!
「不管未來有多少安東,我都會阻止的。」萊斯特冷笑著宣示自己的決心。「我說過,既然我找到了她,這一生我都不會讓她逃離我的手掌心。」
「然後呢?你堅持到最後只有兩種結果,一種是等到你和她都變成老公公、老婆婆了,兩個人都還是孤孤單單;另外一種,就是她最終會受不了你的控制,自己走上絕路。我想,這兩種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結局吧?」傑以旁觀者的立場仔細分析。
萊斯特沈默不語,但傑知道他確實將這些話聽進去了,只是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釐清自己的想法和心情。
「如果說轉世後的重逢,卻只能走向這兩種結局,那我還寧願你的東方寶貝幾年前就在那些同學的惡作劇下死掉算了,怎麼也好過和一個根本不想弄清楚自己心意的人糾纏一生哩!」傑在結論下了重藥,果然看到萊斯特身子一震,顯然也想起多年前那場讓顏芷彤幾乎喪命的溺水事件。
「好啦!我話就說到這裡,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傑起身,輕輕拍了拍萊斯特的肩頭,淡笑道。「認真想一想吧!如果真的恨她,就不該在乎她的死活,如果你不恨她,那麼最好盡快弄清楚到底對她有什麼感覺,不然,兄弟你的麻煩只會越來越大的……」
一直到傑的腳步聲遠去後,萊斯特疲倦地坐下,重新拿起酒杯,煩躁地一連喝了好幾杯,試著想用酒精麻醉自己紊亂的心情,但是不管怎麼喝,腦海揮之不去的全都是傑剛才說的話;如果真的恨她,就不該在乎她的死活,如果你不恨她,那麼最好盡快弄清楚到底對她有什麼感覺……
曾經,他很確定自己的心意絕對不會動搖,他會一直報復芷彤,永遠不會改變,所以,他對她的態度陰晴不定、忽冷忽熱,讓她怕他、畏懼他,表面上承認她是威靈頓家族的成員,私底下卻任由那些妒忌的人傷害她、欺負她,刻意地孤立她、打擊她,要讓她永遠心懷恐懼,永遠無法脫離自己的控制。
但三年多前那場失控的意外,卻徹底瓦解了他的自以為是!學校的某些學生認定了他對芷彤不聞不問,惡作劇地將她綁在一艘老舊的小船上,當他獲知消息趕到湖邊,看到那艘已經半沒入水裡的小船時,一顆心幾乎停止了跳動--
萊斯特至今都還記得當時的感受,他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麼也不想地跳進湖裡,及時救起了被五花大綁、差點溺斃的芷彤。當他終於將芷彤纖細的身軀擁入懷中,確定她還有心跳、還有呼吸的時候,腦海中唯一有的想法就是:感激上天!她還活著!
稍後,當他抱著芷彤回到自己房間安置好之後,望著芷彤蒼白的臉頰時,他才領悟到隱藏在自己內心深處的真正感覺--他真正痛恨的並不是芷彤,而是芷彤竟然忘了他!
這樣的領悟就像是被鐵錘重重敲了一下心臟那樣的痛,卻也讓他領悟到自己就算再怎麼痛恨芷彤,也絕對無法眼睜睜看著她陷入危險。所以,從那次意外之後,他徹底改變了對待芷彤的態度,他變得生疏有禮,將芷彤納入保護的同時,卻又將自己和她遠遠地隔開了。
不這麼靠近,他就能暫時忘卻她已不記得自己的負心之罪;不這麼靠近,他就能暫時克制想讓她痛苦的念頭:不這麼靠近,或許,他總有一天能做到像傑所說的那樣,徹底遺忘過去,放過芷彤,也放過他自己……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做得到,但事實上他不行,就連一年前到美國攻讀碩士,他依然派出眼線暗中注意芷彤。當他知道有一個義大利男子出現,對芷彤頻頻示好,甚至主動開始追求芷彤的時候,他迅速用電話聯絡傑,要求傑幫忙去進行一連串的破壞,讓安東連開口求婚的機會都沒有,就夾著尾巴逃回義大利去了。
認真想清楚對她的感覺定什麼吧!不然,兄弟你的麻煩只會越來越大……傑似笑非笑的語氣再次在腦海中響起,讓他煩躁地一把抓起紅酒瓶,一口氣喝了好幾杯。
想清楚對她的感覺是什麼?哼!如果真能這麼簡單的想清楚,他現在就不用在這裡喝酒了,不是嗎?如果真的這麼簡單就能釐清,他這些年就不會這麼痛苦了,不是嗎?如果真這麼簡單能想清楚,他就不會像個小學生一樣做出只會私下破壞別人戀情的事情;如果真這麼簡單能想清楚,他就不會在見到芷彤的時候,同時產生想親手摧毀她,又想緊緊擁住她永遠不放手的複雜情緒了!
「混帳!」萊斯特一口喝光了酒瓶裡的最後一滴酒,心情煩躁地將酒瓶一甩,身形不穩地起身,藍瞳瞇緊,喃喃自語說道:「仔細弄清楚對她的感覺?好啊!這有什麼難的?我現在就去找她,弄清楚我對她到底是什麼感覺!」
主意打定後,萊斯特踩著略微不穩的腳步離開了。當他的身影離開頂樓,消失在電梯間時,從樓梯間緩緩走出了兩男一女,黑髮紫瞳的絕艷女子臉上露出微笑,對身旁黑髮綠眼的男子說道:「傑,你這帖猛藥下得真不錯,希望他不要再固執了,趁這次機會好好弄清楚自己的心意。」
「不這麼做行嗎?這齣戲演了快千年了始終都沒有結局,你們看了不膩,我都煩了!」傑無奈地搖搖頭,轉頭看向始終都沒開口說話的男子。「瑪哈帝,你這傢伙也真是的,為什麼這麼久還搞不定這件事?」
「我這不就請你這位智多星過來了嗎?」瑪哈帝哈哈一笑。打從安東開始對顏芷彤表示興趣,他就開始注意義大利方面的情況了,果然,舉凡和薩波奧尼家族有關的事業無一不受到牽連,就連在校的安東都開始衰事連連,居然連全校師生都加入了討伐他的行列。這下子讓他不得不出面干涉了,畢竟這些年來,義大利的薩波奧尼家族和他關係不錯,雖說萊斯特是他從小到大的好友,但戲弄歸戲弄,卻也不能把場面弄得太難看。
追根究柢,萊斯特將矛頭對準薩波奧尼的原因是因為顏芷彤,必須對症下藥才能圓滿解決事情。所以,他打算趁著大家都在蒙地卡羅這段期間,讓該出場的角色們都聚集在這裡,一次解決所有的問題。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做?」黑髮紫瞳的安娜貝拉好奇地問。
「嘿嘿,瑪哈帝既然砸了重金聘請我這位智多星,我當然不會讓你們失望。」傑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頭腦說道。「如果兩位還欣賞我對安東•薩波奧尼的小把戲,那麼相信我,我一定能妥善處理好這件事的。」
「那麼,一切就麻煩你了,我會好好期待的。」瑪哈帝微微一笑,大有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
「砰砰砰」,凌晨三點半,睡意矇矓的芷彤被門外的敲門聲給吵醒了。
「不會吧?到底是誰?」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隨手披了件毛衣,一臉困惑地從床上爬起。蒙地卡羅治安向來良好,再加上他們住的是當地最高級的飯店,所以會在夜裡敲門的應該是她認識的人,或者是有什麼急事發生,不然門外那人不會敲得這麼急切的。
難道是安東?一想到有這個可能,芷彤立刻將門打了開來。
「萊……萊斯特?」一打開門,站在外面的並不是安東,而是幾個小時前突然出現在蒙地卡羅,嚇了她一跳的萊斯特。
萊斯特沒有說話,只是沈默地望著她,向來淡漠、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藍色眼瞳,此刻有一股她從沒看過,也無法確切形容的情緒顯露在裡頭。
「嗯……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錯愕過後,芷彤想起了幾個小時前的不歡而散。他冷著一張臉扔下一句傷人的話,「別讓威靈頓家族蒙羞」就離開了,現在三更半夜的又來敲門,老天!該不會是想延續剛才的說教吧?!
「我口渴。」萊斯特突然迸出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話。
「嗄?」芷彤眨眨眼,萊斯特半夜像瘋子一樣來敲她的門,就只是因為口渴?
不讓芷彤有拒絕或說話的機會,萊斯特直接越過她走進房間,然後來到房間附設的吧檯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地喝了下去。
真的走進來喝水的?芷彤錯愕地盯著萊斯特,看到他喝了一杯接著一杯,好像渴了很久似的,不過真奇怪,這裡是蒙地卡羅,又不是沙漠,他為什麼會渴成這個樣子?
趁著萊斯特站在吧檯那裡喝水的時候,芷彤從她所站的位置偷偷觀察著。一年不見……萊斯特似乎變了許多,例如,他過去總是將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現在卻很不一樣,身上依舊穿著白襯衫,但是上面的領帶已經鬆開;向來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此刻看起來也有一點凌亂,甚至還有幾撮不聽話的頭髮垂落在額頭上。雖然這些完全無損於他俊美的外表,但光是這些小小的改變已經夠讓芷彤吃驚了。
看來美國真是一個好國家,居然能將一絲不苟的萊斯特,變得稍稍像個正常人了呢!
「嘻嘻……」想到這裡,芷彤忍不住地輕笑出聲。
瞬間,兩道熱辣的目光掃來,頓時讓芷彤住了嘴,同時在心裡收回剛才的話。嗯,不過有些事情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例如說,他對自己永遠充滿了敵意!
「妳在笑什麼?」萊斯特轉過身,有些不高興地問。
「沒有,我只是突然想起一個笑話,和你完全無關,真的。」嘩!這人是專程半夜來吵架的嗎?芷彤心中警鈴響起,整個人也變得緊繃,做好自我防禦的準備。
「是嗎?」萊斯特藍瞳緊緊鎖著芷彤,踩著緩慢的腳步逐漸走向她。雖說他的步伐緩慢,但不知道為什麼,萊斯特渾身上下帶著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讓芷彤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
「妳剛才的話有需要修正的地方。」高大的身形一步一步接近,俊美的容顏也以一種居高臨下的角度望著她。
一個前進、一個後退,最後不知不覺地將芷彤逼到了牆邊,這讓芷彤的心情更加緊張。雖說他們已經和平相處了近三年的時間,但是當他突然出現,站在自己眼前的瞬間,她覺得他又回復成過去的萊斯特,那個她永遠摸不清、也猜不出下一步舉動的萊斯特。
「什……什麼地方需要修正?」芷彤雙手緊握,反覆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害怕,萊斯特只是虛張聲勢,他不會真的傷害自己的。
「妳的任何事情,都不會與我無關。」萊斯特低嗄地開口。
「啊?」芷彤眨眨眼,迷惘困惑地回望他專注的凝視。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和萊斯特這麼靠近,近得可以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近到可以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男性麝香,近到她可以從他那雙碧藍色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兩人就這麼默默地對視,一個有千言萬語想說,卻不知道從何開口;一個雖然覺得兩人這樣靠近似乎有些不安,卻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但唯一相同的是,他們沒有一個人想打破此刻的沈默。
「鈴!鈴!」突兀的電話聲在夜裡響起,讓兩人同時一愣,而方才存於在兩人之間那種半曖味、半親暱的氣氛也瞬間被打斷了。
「對不起,我接個電話。」鈴聲喚醒了現實,芷彤幾乎是迫不及待地離開萊斯特身邊。
「喂!我是芷彤……」她背對著萊斯特打開手機,聽了幾句後驚呼道:「安東?你說你現在在機場?……嗯,好,我盡量……」
簡單交談幾句後,芷彤將手機關上,她並沒有忘記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於是轉身很抱歉地說:「嗯……是安東打來的,他現在人在機場,預定搭三小時後的飛機回義大利,嗯……他希望我能去一趟,和他說再見。」
萊斯特沈默不語,不過一雙碧藍色的眼瞳已經開始在醞釀風暴了。
「我現在必須趕去機場一趟,所以……不好意思,如果你有事情想和我說,是不是可以等我回來再說?」基於禮貌,芷彤不好意思趕人,只好婉轉地表示一切等自己回來再談。剛才電話中安東似乎在哭,一定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再怎麼樣她也該趕過去關心一下才是。
「不好。」萊斯特也十分乾脆地拒絕。
「什麼不好?」芷彤眨眨眼,方才心思全放在要如何趕到機場的問題,根本沒注意到萊斯特拒絕的是哪一個問題。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不允許妳半夜趕到機場去見那傢伙,要回義大利就快點滾回去,有什麼好說再見的!」萊斯特冷哼一聲,真是陰魂不散的傢伙,既然都買了機票要逃回義大利去了,居然還有膽子打電話過來。
「安東、安東是……是我的……是我的男朋友!」為了表示抗議萊斯特的無禮,芷彤頓了頓,但依舊仰起小臉勇敢面對萊斯特。「我已經二十歲了,你無法干涉我交男朋友的自由!」
「交男朋友?除非踏過我的屍體!」萊斯特低咒一聲,再也無法忍受「安東」這個刺耳的名字從那兩片紅唇吐出。他長臂一伸,瞬間就將芷彤扯到自己的懷中,跟著低下頭,做出他壓抑了再壓抑,卻在腦海中幻想過無數次的舉動--不顧一切地吻上了芷彤的兩片紅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7-28 08:40:38
第六章
炙熱的唇舌、濃烈的男性氣息,還有一些淡淡的酒氣,這些都隨著他入侵的嘴唇,瞬間籠罩住芷彤的所有知覺。她直覺地想掙扎,但是萊斯特的雙手緊緊地拙住了她的手,越吻越深、越吻越纏綿--
「瑪麗安……」就在此時,一聲情意纏綿的低喊自萊斯特嘴唇中逸出,喊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芷彤就算被吻得意亂情迷、暈頭轉向,卻也瞬間清醒了過來。
莫名其妙吻上她的萊斯特,心裡想的、嘴裡喊的卻是另外一個名字,所以,他完全是酒後亂性,將她當成了某人的替身?!
「住--住手!」芷彤又羞又怒,使盡了所有的力氣奮力一推,這才掙脫出萊斯特的懷抱。
「你太過分了!」芷彤渾身發抖,伸手摀著自己的嘴巴,瞪視著萊斯特那雙染滿了情慾的藍瞳,氣得眼淚都流下來了。混蛋!萊斯特是一個大混蛋!冷漠、愛欺負人,這些惡行她都可以不計較,但是直接把她當成另外一個女人的替身,就真的太過分了!
「妳……」萊斯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剛剛芷彤和自己一樣明明都很享受這個吻,不是嗎?為什麼現在卻突然伸手將他推開?
「出去!我討厭你,我再也不想看到你!」極度的羞辱和氣憤趕走了所有的害羞和畏懼,她伸手指著門,再次大聲地命令道:「現在就出去!」
萊斯特俊臉面無表情,看著芷彤臉上又氣又惱,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的神情,心情一沈,什麼話都沒有說,轉身離開了。
在萊斯特將門關上的一剎那,芷彤「咚」的一聲跪坐在地,身體完全失去了力氣。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她才重新找回力氣站起來,緩緩走到鏡子前,慢慢放下自己遮住嘴唇的手……
鏡子裡的那個女孩子,雙頰暈紅、目光迷濛、兩片嘴唇也是紅襤濫的,看起來像是剛和情人纏綿過的動情模樣,而更讓她感到害怕的是,萊斯特的氣息到現在似乎還殘留在自己身上。
瑪麗安……那個女人是誰?一個能讓萊斯特以她從來都沒聽過的溫柔語調呼喚的名字,究竟是誰?而且居然能讓向來冷靜自製的萊斯特失去控制?
「笨蛋芷彤,她是誰關妳什麼事?別忘了,妳可是被萊斯特當成替身的受害者!」刻意忽略心中泛起的那種酸酸澀澀的感覺,芷彤甩甩頭,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個問題。
鈴鈴--
床上的手機再次響起,讓站在鏡子前的芷彤一愣,猛然想起安東還在機場癡癡地等著自己。
她衝過去將手機接起,隨手抓起一件外套和皮包,對著手機柔聲抱歉說道:「對不起!安東,我現在已經在路上了,你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雖然只隔了幾個小時沒見,但是安東•薩波奧尼整個人卻像是經歷過一場大病,模樣憔悴得嚇人。
「芷彤……」一見到芷彤,安東原本想伸手擁抱情人,但突然間不知想起了什麼,又硬生生地抽回手,只敢開口打招呼。
「安東,你看起來好糟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真的不願意告訴我嗎?」芷彤一臉關心地開口。
不!就算芷彤真的是惡靈之星,他永遠也不會告訴她的!望著芷彤柔美的臉龐,安東在心中這麼告訴自己,就當是他和芷彤無緣吧!
安東以一種想將芷彤的容顏一輩子牢記在心理那樣的看著她,發現到她的眼眶有點濕紅,像是哭過似的:心中更是充滿了感動和激情。「喔!心愛的芷彤,妳別哭,我知道分手這個決定讓我們兩人的心都碎了,但我還是不忍心看到妳的淚水啊!簡直就像是有人拿刀刺我的心一樣!」
芷彤無法開口否認,更不能對安東解釋說她是被萊斯特氣哭的,最後只能選擇什麼都不說,同時換一個話題問道:「既然你不想告訴我必須立刻趕回義大利的原因,但我還是誠心的祝福你,祝你一路順風。」
「芷彤……」安東又想哭了。他的芷彤果然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女孩子,明明分手的事情讓她這麼的傷心,連眼睛都哭紅了,但是她卻裝出堅強的模樣,不想讓自己擔心,真是太讓人感動了。
「安東,有空的時候可以打電話給我,或者寫信也可以,好嗎?」她確實捨不得安東,在過去這一年裡,他始終陪伴在自己身邊,是一位最貼心的朋友。雖然她還是不懂安東突然說要分手的原因,但說實在,他們兩人從頭到尾都沒有進展到熱戀的階段,她對安東也還來不及產生朋友以外的感覺,所以最多只是遺憾少了一個好朋友,如此而已。
「芷彤,謝謝妳來送我,我走了。」催促登機的廣播開始響起,安東雖然依依不捨,卻也不得不說再見了。
「再見,好好保重你自己。」芷彤主動向前,給安東一個緊緊的擁抱,向照顧了自己整整一年的好友正式道別。
「謝謝妳。」情不自禁的,安東低頭想和芷彤留下一個告別之吻,但就在他快要吻上的瞬間,芷彤卻突然偏過頭,讓他的吻只落在她的臉頰上。
「對不起。」芷彤為自己無意識的舉動道歉。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過去她並不會排斥安東的吻,為什麼剛剛卻偏過頭閃開了?
「不!是我不好,明明都說要分手了,本來就不應該再這麼做。」安東不以為意,反而認為是自己太唐突了。他十分紳士地鬆開手,然後舉手揮了揮,正式和芷彤道別。
「再見了,安東。」芷彤也揮揮手,看著安東走向海關,慢慢地消失在人群之中。
夜裡先是被萊斯特莫名其妙的打擾,跟著又趕來機場和安東道別,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快天亮了,芷彤只覺得整個人很累,現在只想回飯店好好地睡個覺。
就在她步出機場,準備乘車回飯店的時候,身後卻突然傳來了叫喚聲。
「顏芷彤?妳在這裡做什麼?」
芷彤聞聲回頭,沒想到居然看見了同校屬於最高等級的一階學生--安娜貝拉。
在她就讀的這所由中東王儲創立的學校,掌握真正權力的不是校長、老師,也不是董事會,而是幾位身上流有中東王儲血脈的子嗣,黑髮紫眼的安娜貝拉,還有她的兄長瑪哈帝就是其中的兩位。這些高高在上,屬於領導階級的學生向來不是芷彤生活圈裡會接觸到的人,所以她十分吃驚安娜貝拉居然喊得出自己的名字。
「我正要回飯店。」顏芷彤有禮貌地回答。
「這麼巧,我們也是來接人,正準備回飯店,一起上車吧!我送妳一程。」安娜貝拉甜甜一笑,玉手只是輕輕一揚,一輛加長型的禮車已經停在她們面前了。
「來,上車吧!」安娜貝拉露出讓人無法拒絕的微笑。
「謝謝。」如果自己堅持拒絕就是無禮了。芷彤微笑地道謝,在司機打開車門後坐進去,這才發現裡面已經坐了兩個人。
除了安娜貝拉、瑪哈帝是熟面孔以外,另外還有一名黑髮、綠眼,年紀看起來大約二十幾歲的俊美男子。
「芷彤,這位是傑,他是我們的好朋友,除此之外,他還是全歐洲最負盛名的魔法師。」安娜貝拉微笑地介紹黑髮男子的身份。「蒙地卡羅從明天開始展開為期七天的魔術展覽,他是整場展覽會的重要嘉賓,所以我們特別來機場接他。」
「魔術師?」芷彤好奇地多看了他兩眼。好年輕的魔術師啊!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個人似的。
傑察覺到芷彤半疑惑、半納悶的眼神,嘴角咧成愉悅的弧度,主動開口說道:「芷彤妹妹,好久不見了。」
「咦?!」真的是認識的人?芷彤開始在腦海中搜尋關於這個人的記憶,最後,終於想起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個人了。「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握著別人的手,就可以知道所有關於他的事情』的魔法師!」
「嘻嘻!我們也認識了這麼久,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項本事?」瑪哈帝斜睨了好友一眼,取笑的意味十足。
「那是萊斯特隨便幫我扣的大帽子,我可從來沒這麼說過哩!」傑一雙綠瞳似笑非笑,再次將注意力轉到芷彤身上,擠出一抹大大的微笑問道:「這麼多年沒見,妳過得好不好?和妳的『萊斯特哥哥』感情怎麼樣?」
一聽到萊斯特的名字,腦海中就閃過他強吻自己,同時喊著另外一個女人名字的畫面,也使得芷彤一張臉馬上變得蒼白僵硬,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糟糕,看來一下子就刺到罩門了。」傑輕笑出聲。才聽到名字就有這麼激烈的反應?看來他的兄弟情感之路充滿了荊棘。
「好啦!我們別提萊斯特那個無趣的傢伙,不如說說魔術展的計劃吧!』安娜貝拉微笑地轉移話題。「傑,你的魔術需要助手嗎?如果有需要,我和芷彤都能當你的助手。」
「我?不行不行!我對魔術一竅不通,要是搞砸了怎麼辦?」芷彤連忙搖頭拒絕。
「妳放心,所謂的魔術就是一種高級的騙術。」安娜貝拉以十分清楚內幕的口吻解釋。「從小到大我擔任過無數次傑的助手,完全沒有危險性,再說,這次來蒙地卡羅的目的不就是來度假嗎?這可是一年一度的魔術大展,也是蒙地卡羅當地的盛會之一,既然來了卻不參加,不是太可惜了嗎?」
「是啊!再說對妳很親切的那位安東不是回義大利了嗎?度假期間沒有人陪在身邊不是很無聊?」瑪哈帝見芷彤露出了詫異的表情,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安東離開前也有向我這位執行長辭行,事實上,他還特別拜託我要好好照顧妳喔!」
「如果身邊能有兩位美麗的助手,相信我的表演一定能吸引更多的人潮。」傑傾身向前,以再迷人不過的笑容邀請道:「芷彤妹妹,妳不會真的想拒絕我吧?」
魔術助手?聽起來好像很有趣。安娜貝拉說得有道理,既然是來蒙地卡羅度假,那麼確實應該放鬆心情,好好地享受這段假期才是。
「嗯,我會努力。」芷彤綻開一朵迷人的微笑,欣然接受傑的邀請。
傑得意地朝安娜貝拉、瑪哈帝挑高一道眉,像是在說:只要我這位智多星出手,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一年一度的歐洲魔術展覽,在海克力士港灣附近的公園盛大隆重的展開了。今年的魔術展覽為了吸引更多的遊客,將會場佈置得宛如嘉年華會,一間一間華麗的帳棚高高地搭起,氣球、玩偶或飄在空中,或懸掛在四處,展覽場旁邊還架設了一個小型遊樂場,意圖讓所有來到這裡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都能盡興而歸。
既然傑被喻為全歐洲最有名的魔術師,由他的贊助人所搭建的表演帳棚自然比一般帳棚來得華麗,高達三公尺的紅色巨型帳柵就搭建在會場的中央,帳棚外懸掛著各種具有吉普賽神秘風格的圖騰和旗幟,入口處的左右還放置了兩顆大型水晶球,十分地引人注目。
所謂魔術師的助手,其實不過就是打扮得漂漂亮亮,全程協助魔術師表演的工作人員,但芷彤還是覺得非常有趣,有些魔術雖然她已經瞭解其中的奧秘,也知道那是由精妙道具所產生的幻覺,但是在傑正式表演魔術的時候,她還是被騙得心甘情願、大呼過癮。
當第一天表演結束,芷彤在後台換回自己的衣服後,安娜貝拉早已準備妥當,和傑一起坐在休息室等她了。
「還有什麼事嗎?」芷彤看到傑和安娜貝拉一副專程等她的模樣,好奇地問道。
「時間還這麼早,現在就回去多可惜,不如由我充當兩位女士的護花使者,陪伴妳們參觀其他的魔術表演,如何?」傑微笑地提出邀請。
「傑的臉孔就是免費的通行證。」安娜貝拉戲謔地伸手搓了搓傑的臉頰,在魔術展覽會場裡有魔術師相隨,既風光又方便,這也是她樂此不疲,願意免費充當助手的原因。
「真的每個地方都可以參觀嗎?包括每個魔術師的秘密後台?」芷彤雙眼一亮,整個人的興致都被勾起來了。
「當然,我保證不會讓兩位美麗的助手失望的。」傑誇張地彎腰行禮,親口做出承諾。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芷彤微笑,十分開心地接受了邀約。
正如傑和安娜貝拉所形容的一樣,傑的面孔宛如一張免費的通行證,不管到哪一個帳棚、參觀哪一位魔術師的表演,所有工作人員的態度都是畢恭畢敬,將三人當成貴賓一樣的款待。
參觀過幾場魔術師的表演,到後台拜訪過幾位世界知名的魔術師後,芷彤的臉上出現淡淡的倦意,傑看出她的體力已經透支了,體貼地建議回飯店休息,以免影響明天演出時的精神。
就在三人準備離開時,芷彤突然注意到前方有一座金色的小型帳棚,不同於會場上刻意架高、佈置得光鮮亮麗的巨型帳棚,這個金色帳棚卻一點裝飾也沒有,如此一來反倒成為會場中最顯眼的一個。
金色的帳棚雖小,但還是有很多人站在外面排隊,大部分都是女孩子,而且奇怪的是,從另一端出口走出的客人,每個人都雙眼紅紅的,看起來好像哭過似的。
「傑,那個金色帳棚裡,也是魔術表演嗎?」芷彤好奇地問。那座帳棚看起來很小,應該容納不下十個人,但如果不是魔術表演,又是什麼呢?為什麼每個進去過的人看起來都很難過?
「哪個?」傑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碧綠色的眼瞳微微瞇起,不怎麼感興趣的回答:「那是女孩子才會感興趣的東西。」
「真的?是什麼?」安娜貝拉雙眼一亮,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
「每年的魔術師慶典,除了真正的魔術表演之外,會場上還會有些水晶球算命、塔羅牌占卜這樣的小帳棚,都是讓人算一些命運、愛情、前世今生這一類虛無縹緲的東西。」傑以一種見怪不怪的語氣說道。「吉普賽人就是喜歡玩些小把戲,拿著一顆水晶球凝視半天的,真能看出什麼嗎?如果說世界上有比魔術師更高明的騙子,就是那些占卜師了。」
「你自己不相信就算了,但世界上確實有許多連科學都無法解釋的事情,像占卜師這一類的存在,不就是為了安慰人心而產生的嗎?」安娜貝拉並不贊成傑的看法,出言反駁。「我就相信每個人都有前世今生,妳呢?芷彤,妳相信每個人都有前世今生嗎?」
「我?我對這一方面沒有什麼特別的興趣。」芷彤坦言。
「真的?妳一點也不想知道自己的前世是誰?」安娜貝拉一把拉住芷彤的手。「但是我卻想知道自己的前世是誰,芷彤,妳陪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咦?現在?」芷彤眨眨眼。沒想到自己隨口提出的問題,居然引起了安娜貝拉強烈的興趣。
「喂喂!妳們兩個真的要去?」傑搖搖頭,表示自己毫無興趣。「那不好意思了,我先回車上等妳們,我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芷彤?拜託嘛!」安娜貝拉軟聲哀求。
「好吧!我陪妳去看看。」面對那張絕美的臉龐,加上撒嬌哀求的嗓音,芷彤實在無法拒絕,只好點頭答應了。
「我就知道妳最好了,我們走吧!」安娜貝拉笑得很開心,毫不眷戀地跟傑揮揮手,拉著芷彤就往金色帳棚的方向走去。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傑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好戲就要上場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7-28 08:41:11
第七章
「芷彤,我曾聽人說過,在你們東方人的宗教信仰裡,人死了會到一個叫『黃泉』的地方,等到必須重新投胎的時候,會喝一碗特別的湯,喝了以後就會忘記過去的種種,不管是好的、壞的通通都得忘記,重新轉世再一次展開新的人生。」排隊等候的同時,安娜貝拉興致高昂的和芷彤開始聊天。「我一直覺得這個說法很有趣,如果說有人忘記喝那碗湯,又或者喝了沒有效,他們重新轉世的時候依然存著前世的記憶,該怎麼辦?」
「這只是某種宗教說法,沒有任何依據的。」芷彤笑著搖頭,完全沒想到眼前的中東美女居然對東方宗教也有研究。「再說,我們全家都是基督徒,所以我對其他的宗教不是這麼瞭解。」
「其實不只是東方,連西方的宗教也有這樣的說法啊!」安娜貝拉舉出另外一個例子。「在西方我也曾經聽過這種說法,有人即使重新轉世了,卻依然存有前世的記憶,據說那是因為死前腦海中的某種意念太過強烈,所以後來即使轉世了,卻念念不忘過去的事情,妳相信這樣的說法嗎?」
「如果真是這樣,那個人一定很辛苦,因為他背負著太多記憶。」聽完安娜貝拉的話,芷彤說出自己的看法。「如果說真的有轉世,那每個人每一次的轉世,必定是為了其他的目的,始終被前世的記憶牽絆著太辛苦了。」
「或許吧,但如果是因為忘不了自己的愛人呢?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忘記,所以將對方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即使轉世了依然無法將對方遺忘,這樣濃烈的感情妳不覺得很感人嗎?」安娜貝拉輕輕歎了一口氣。「事實上我就認識這樣一個人,因為忘不了前世的愛人,即使已經轉世成為另外一個人,他依然沒有放棄尋找他前世的愛人。」
「真的?那找到了嗎?」聽安娜貝拉說得好像真的一樣,芷彤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找是找到了,但對方已經完全沒有前世的記憶,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我那位朋友很痛苦,痛恨對方居然完全不記得自己的事情,所以持續不斷做了很多蠢事,弄到現在兩個人都很痛苦,哎!我實在都不知道該說他癡情還是愚蠢。」安娜貝拉無奈地歎氣,對芷彤說:「妳聽了有何感覺?妳覺得究竟是遺忘的人比較痛苦,還是沒遺忘的人比較痛苦。」
「這個……我也不知道。」她不是當事人,不瞭解那樣的心情,自然不會有任何感覺。
「是嗎?」安娜貝拉不再多說,將視線轉向前方,這才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快要輪到她們了。她淡淡一笑,拉著芷彤向前說道:「喏!快輪到妳了,說不定吉普賽老婆婆會說出什麼有趣的事情喔!」
「我?不是妳想知道自己的前世嗎?」芷彤錯愕。她只是陪安娜貝拉來,為什麼變成她想算命、看水晶球?
「既然來了,當然不能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哩!」安娜貝拉嘻嘻一笑,不由分說地將芷彤推進了金色帳棚。
大約過了半小時後,安娜貝拉和芷彤自金色帳棚走出來,前者神情自若,後者則是一臉困惑,心事重重的模樣。
「怎麼樣?有問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嗎?」安娜貝拉好奇地問。帳棚內有好幾位吉普賽占卜師,分別和每個參觀遊客單獨談話,兩人也不例外的被各自帶到不同的占卜師面前,因此安娜貝拉十分好奇芷彤是否問出了什麼。
「嗯……那位老婆婆說了很多……」很多很奇怪的事情,芷彤在心裡默默加上註解。想起那位滿臉都是皺紋的老婆婆說她的前世是一名負心的女子,讓她的情人很痛苦,因此他一路追她追到了今生。如果她不能妥善和她的冤家解決這段感情糾紛,未來的轉世兩個人還會繼續苦苦糾纏。
「真的嗎?老婆婆對妳說了些什麼?」安娜貝拉雙眼一亮,十分有興趣地追問。
「這個……」芷彤欲言又止。或許是老婆婆的話實在太離奇玄妙,她連要重複說給第二個人聽都覺得不好意思。「那妳呢?安娜貝拉,為妳占卜的占卜師說了些什麼?」
「就和過去每位佔卜師一樣,什麼都看不見,因為我們阿拉伯人的靈魂都被真主阿拉妥善的保管在祂的保險箱裡,其他人是無法說出我們的前世今生的,因為只有真主阿拉知道。」安娜貝拉很乾脆地回答,見芷彤露出錯愕的表情,她補充解釋道:「雖然我的信仰是這樣告訴我,但我還是想碰碰運氣,說不定真有哪位高明的占卜師可以說出我的前世哩!」
不會吧!幫安娜貝拉占卜的占卜師,從水晶球裡什麼都看不到,而她的這位佔卜師卻說得這麼恐怖?說什麼她前世的冤家一路追她追到了今生,差別未免太大了吧!
「快告訴我嘛!看妳的表情就知道占卜師一定告訴妳很多事情,快點說出來嘛!」安娜貝拉柔聲拜託。
就在兩人邊走邊閒聊的時候,傑大老遠已經看到她們走來,早就下了車,俊臉含笑地等待著。
「如何?兩位美麗的小姐,占卜的結果如何?得到妳們想要的答案了嗎?」傑慇勤地為兩人開車門,似笑非笑地開口詢問。
「我--」
安娜貝拉才開口說一個「我』字,就被傑揮揮手不客氣地打斷。
「我老早就說過妳前幾世都是一隻貓,不管找誰算、算幾次都算不出什麼名堂的。喏!這次的占卜師是不是也和過去幾位一樣,什麼也看不出來,只是說她們的水晶球裡一片空白?」
「貓?」芷彤驚訝地眨眨眼。剛才安娜貝拉不是說什麼靈魂被真主阿拉妥善收存著,所以其他人無法占卜,為什麼現在又變成她的前世是一隻貓了?
「芷彤,妳別聽這傢伙胡說八道,本公主高貴大方、美麗動人,前世怎麼可能會是一隻貓?世界上有這麼高貴的貓嗎?」安娜貝拉忍不住瞪了傑一眼。明明是那些占卜師功力不夠高明,才不是傑說的那樣呢!
「古埃及神殿裡專門看守法老王陵墓、通曉靈性的貓,夠高貴了吧。」傑依舊笑著重申自己的說法。
「你敢再說一次本公主是貓,我就給你好看!」安娜貝拉臉一沈,絕美的臉色寫著再明顯不過的威脅。
「喵~~」傑模仿貓咪的叫聲,還不知死活地將手屈成貓爪,朝安娜貝拉的方向抓了抓。
「可惡!」安娜貝拉紫瞳一瞪,像是貓咪發怒似的齜牙咧嘴,毫不客氣地往傑身上撲過去開始攻擊--
「你們……」看到兩個人像是孩子一樣打鬧,芷彤再也忍不住地笑出聲,被這股歡樂的氣氛給感染,很快的就已經將占卜老婆婆所說過的警告話語,全部都拋到腦後去了。
在一路笑鬧中,不一會兒轎車已經將三人送回了飯店。當司機將車門打開的瞬間,安娜貝拉和傑也同時恢復安靜,一個是中東國家絕美、高貴的公主,一個則是享譽歐洲的著名魔術師,尊貴的神情絲毫看不出剛才嘻笑胡鬧的模樣。
「對了,這是剛才我收到的小禮物,就讓我將它們轉贈給兩位美麗的女助手。」道別之際,傑突然喊住兩人,從口袋掏出了兩個由絲綢製成、包裝得相當精巧的小袋子,袋子上面還繡了一些奇形怪狀的文字。「這是中古世紀傳下來的祈福袋,裡面是一些幫助安眠的草藥,還有放鬆心情的香精,袋子上面繡的是祈福的咒語,睡覺時放在枕頭下面,幫助安眠的效果很不錯。」
「真的?放在枕頭不會作好夢?」安娜貝拉接過袋子,好奇地問。
「當然,這能讓妳在夢中參觀古埃及神殿,或許也能幫助妳回想起什麼。」傑咧嘴笑,以暗示的方式再次取笑。
「是嗎?那多謝了。」安娜貝拉優雅地探出腳,毫不留情地往傑的鞋子上狠狠一踩,臉上依舊維持著絕美的笑靨,接過了傑的小禮物。
「謝謝。」芷彤笑著接過禮物,有禮貌地不讓自己捲入這兩人的紛爭。
「那麼,晚安,祝兩位美麗的女士今晚能有一場美夢……」傑彎身行禮,以十分紳士的姿態向兩人道晚安,轉身離開了。
佈置得富麗堂皇的大廳十分熱鬧,衣香鬢影、觥籌交錯,水晶燈光流轉之處,儘是衣冠楚楚、爭艷鬥麗的男男女女。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畫面,在正式成為威靈頓家族的成員後,芷彤早已日漸習慣。但是,現在這場宴會看起來似乎有點不一樣,參與宴會的人的穿著,和她以往熟悉的相當不同,女士們大部分都留著長鬈發,分別以鮮花、寶石、珍珠等頭飾盤成華麗的造型,身上穿的則是各式各樣的絲綢禮服,低胸、束腰、蓬裙,像是復古電影裡的演員才會穿的華麗晚禮服。
所以,這是一場化妝舞會吧?靜靜地以目光打量四週一圈,芷彤不禁在心裡猜測著,應該是化妝舞會沒錯,所以每個人才會如此盡心盡力的打扮,不管是參加宴會的紳士淑女、穿梭人群中的服務人員,都像是電影裡描述的十八、十九世紀人物。
不過,這到底是什麼宴會?她已經置身其中了,卻一點也想不起自己為什麼來參加。芷彤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她居然也戴著一雙雪白、長及手肘的絲質手套,而身上也確實穿著和其他人款式相同的晚禮服。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正當芷彤覺得困惑莫名時,四周忽然響起了悠揚的樂音,原本聚在一起的賓客逐漸散開,男士紛紛邀請女士當舞伴,一對對紳士淑女手牽著手,在大廳裡開始跳起舞了……
芷彤對這一類的舞會向來都不熱衷,大部分時間都只是宴會裡充數的人頭,只要音樂一響起,就是她默默退到角落休息小憩的時候,因此,當她聽見奏樂聲響起時,她很自動地打算退到大廳的角落,當一個安全的隱形人。
「連一支舞都如此吝嗇嗎?」突然,含笑的男音自她背後響起,讓芷彤身子一頓,直覺地轉過身,卻在看到對方時錯愕地瞪大了雙眼--
萊斯特?!黑瞳吃驚地大睜,難以置信地瞪著身穿黑色禮服、俊美無儔的萊斯特;復古式的禮服穿在他身上絲毫沒有違合感,反而更襯出他與身俱來、天生貴族般的高貴優雅,而唯一不同的是,他一雙始終冷漠、彷彿能隱藏所有情緒的藍瞳,此刻看起來充滿了笑意和溫柔,含笑揚起的嘴角更增添了他的魅力,這樣的萊斯特是特別的,而且是自己從來沒見過的!
萊斯特不但對自己笑得溫柔,並且還邀她跳舞?!芷彤的腦袋無法接受此刻所發生的事情,她錯愕呆滯得完全無法反應,腦子裡也空白成一片,但詭異的是,她的身體居然像是擁有自主意識般,主動伸出手放置到萊斯特的右手,雙腳也是一樣,跟著他的腳步走到了大廳中央,然後隨著音樂開始翩然起舞……
「輕鬆點,放心把自己交給我,我不會讓妳跌倒的。」輕輕擁著她跳舞的萊斯特微微傾身,在她耳邊溫柔的低語。「別理會那些人的眼光,妳跳得很好,事實上,他們只是嫉妒我將舞會上最美的女人擁在懷中。」
他溫柔含笑的話語讓芷彤覺得更錯愕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萊斯特不但對自己微笑,而且還開口讚美她,說她是舞會上最美的女人?這其實是他的某種惡作劇吧?要不然,她就是在作一場最奇怪的夢,因為唯有在夢中,才會發生和現實完全相反的事情。
突然,音樂的旋律變快了,萊斯特加重了握在她腰間的力道,然後毫無預警地摟起她開始轉圈圈,越轉越快、越轉越快,讓芷彤覺得頭暈目眩,甚至不顧形象地人笑出聲。她整個人暈陶陶的,再也感覺不到其他的事情,耳朵裡聽到的是音樂的旋律、她開心的笑聲;眼中看到的是萊斯特含笑的藍色眼眸、他溫柔的表情。她笑著閉上眼睛,感受這種從來不曾有過的感覺,就像是整個人變成氣球一樣,輕輕柔柔地往天上飄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芷彤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見的居然是一大片湛藍無雲的晴空,她錯愕地用力眨眨眼,但是眼前的景物不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大片藍得像是可以將人整個吞噬的廣闊晴空。
眼裡看見的是晴空萬里,可以感覺到身體下躺的是柔軟、散發著淡淡清香的草地,她正置身在藍天綠地、最純粹的大自然懷抱裡。
但,這裡又是哪裡?芷彤試圖起身想弄清楚,卻發現好像有東西壓在她的腿上,她驚慌地撐起上半身想看看自己被什麼東西壓住了,卻錯愕地發現是一顆將自己大腿當成枕頭的金色頭顱!
芷彤嚇了一大跳,按照她以往的個性一定會尖叫出聲,但是她卻再次做出了奇怪的舉動,右手在不受大腦控制的情況下伸了出去,輕輕地撫上靠在她大腿上休息、色澤宛如金色麥穗的頭髮。
如果自己敢伸手摸,表示這應該不是屍體,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人吧?芷彤心裡還在胡亂猜想的同時,她撫摸的動作已經喚醒了那顆金色頭顱的主人,當對方抬起頭,顯露出五官輪廓的時候,芷彤驚嚇得差點休克,因為--大大方方將自己的雙腿當枕頭的不是別人,居然是萊斯特?!
「我睡著了?沒有把妳的腿壓傷吧?」俊美的容顏掛著淺笑,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無辜,藍瞳裡依舊是一片醉人的溫柔,讓她開始嚴重懷疑,這個人其實不是萊斯特吧!至少她從來沒看過萊斯特露出這樣的笑容,或許,他笑起來也同樣會這麼迷人好看,但是他微笑的對象絕對不是自己。
正當芷彤在心中這麼想著時,貌似「萊斯特」的男子也已經坐起,同時霸道地將她攬入他的懷中,不知道為什麼,芷彤的內心絲毫沒有抗拒的想法,反而像是早已熟悉他的氣味和溫暖,本能地再向他的胸膛貼近了一些。
跟著,他的指尖勾起了她的下巴,緩緩的、柔情萬千地俯下頭。當兩片男性薄唇貼上芷彤的嘴唇時,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沒由來地亂了好幾拍,剎那間腦袋變得一片空白,只感覺得到他炙熱的男性氣息、溫柔纏綿的吻,還有她掌心下感受到的一記記規律、讓自己感到平靜的心跳……
芷彤雖然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究竟是作夢、抑或是幻覺,她都不在乎了,她只知道當這個「萊斯特」溫柔地擁著她、多情地望著她,如此情意纏綿地吻著她的時候,其他的事情都不再重要了。
如果真的是夢,那麼她祈禱,希望這個夢永遠不會有醒來的時候……
「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一生一世陪伴在我的身邊吧!」纏綿的深吻過後,他抬起頭,將下巴抵著她的額頭,以低嗄溫柔的聲音說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7-28 08:42:02
第八章
求婚?萊斯特真的開口求婚了?!
因為難以置信,芷彤抬起雙眼,試圖將萊斯特的表情看得更清楚一些,但不知為什麼,明明近在眼前的萊斯特,含笑俊美的臉龐卻像是被一層薄薄水霧給覆蓋住似的看不清楚。
「希望我沒有會錯意,這應該是喜悅的淚水吧?」他的聲音依舊溫柔,裡頭卻有著小心隱藏的緊張和不安,然後,他再次俯身,無比溫柔地吻上她的眼睛,吻去她的淚痕。
「我愛妳,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女人有如此渴望的心情,答應我吧!親愛的,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讓我們永遠在一起……」抵著她的額心,他低低地訴說著內心的情意,湛藍眼瞳裡只有一片醉人的溫柔,跟著他執起她的左手,在她手掌中心那顆小紅痣上再次印下一個吻。
當芷彤回望著那雙蝕人心魂的溫柔眼瞳時,腦海中突然湧現出他與她相處的片段:某一場舞會上的初次相逢,他邀請她跳第一支舞,他送她的第一朵花、第一份禮物,還有他第一次吻上她的情景……每一景、每一幕,全部都像是走馬燈般在腦海裡跑了一遍。
芷彤完全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些彷彿烙印在腦海中、又甜蜜又纏綿的記憶,究竟是誰的記憶?為什麼真實得就像是曾經發生過似的?雖然一時之間弄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但她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完完全全感受到萊斯特的真心與愛意,如果,存在於腦海中的所有記憶都是真實的,那麼,此時此刻自己胸口滿得像是要溢出來的幸福感覺也是真的吧!
她覺得幸福、滿足,快樂……在這雙藍色眼瞳深情的注視下,她知道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親愛的?」藍瞳由於她的遲遲沒有回應,泛起些許擔憂的情緒。
「我願意。」她沒有遲疑,因為盈滿在胸口的幸福感,讓她根本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太好了!感謝老天妳終於點頭了!」下一秒,身子被人騰空抱起,他將她高高地抱起,不停地旋轉,俊美的臉龐上儘是快樂滿足的笑容。
芷彤也忍不住陪著他又笑又叫,激動地閉上眼睛,用心咀嚼這份幸福得快要讓人暈厥的喜悅。
再一次睜開眼睛,芷彤發現自己站在一座看似古堡的地方。她低下頭,注意到自己穿著一襲純白色的結婚禮服。所以,剛才發生的事情並不全然是夢?她接受了萊斯特的求婚,即將成為他的新娘?
像是要回應她的疑惑似的,婚禮即將開始的奏樂聲緩緩響起,這讓她覺得有點緊張,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現在究竟是夢,還是真實的場景?如果她真的穿著這身禮服走出去,聖壇前面真的會是萊斯特等在那裡嗎?
但如果不走出這個房間,她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吧?心裡抱持著這樣的想法,芷彤將頭上的婚紗蓋好,拿起捧花,決定走出去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她獨自踏出房間,想要往傳出樂聲的方向前進時,一陣狂風突然吹來,捲起了她頭上的婚紗,下一瞬間就將白色頭紗捲到天空去了,芷彤「啊」的一聲發出驚呼,直覺地想伸手去抓,但是卻撲了一個空。
眼看頭紗被風捲得越來越高、越來越遠,芷彤心裡也越來越焦急,於是她一手拉起裙襬,快步朝著頭紗捲走的方向追過去。不一會兒,她追到了古堡外,看到頭紗被風捲到附近的大樹上,白色蕾絲在風中飄飄蕩蕩,像是隨時又要飄走似的。為了拿回頭紗,她小心翼翼地沿著古堡外圍的階梯往上爬,試圖尋找一個可以勾到頭紗的角度。
好不容易,她爬到了勉強靠近樹佾的位置,上半身整個探出,努力地伸出手不停地探取,試圖想將頭紗扯下來,就這樣試了一次又一次,最後,她的手指終於勾到了白色頭紗的邊緣。正當她想將頭紗抽回的時候,一陣強風再次襲來,讓她的身體失去了平衡,她整個人像是折斷翅膀的鳥兒般急速地往下墜--
就在她失速墜落的最後一瞬間,她聽見了有人尖叫著喊出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瑪麗安!
「砰」的一聲巨響,讓芷彤飽受驚嚇地睜開了雙眼,一時之問地不知道身在何處,整個人動也不敢動,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睛。
好半晌後,天花板上的華麗吊燈、纏捲在身上的棉被,還有身下波斯地毯的柔軟觸感,總算讓茁彤恢復清醒了。
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自己只是在睡夢中從床上掉下來,如此而已!
「呼!」確定過自己安然無恙後,芷彤慢條斯理地從地上爬起來,起身到吧檯倒了一杯水,平息剛才在夢中所受到的驚嚇。
為什麼會作這種奇怪的夢?輕輕放下水杯,芷彤坐回床邊,試圖回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才的夢……未免太逼真、太栩栩如生了吧?
自己到底是怎麼搞的?!什麼夢不好作,居然作了她和萊斯特談戀愛,而且萊斯特還向她求婚的荒謬怪夢。雖然夢的結局是自己從高處摔下,婚禮不了了之,而她也確實從夢中醒過來了,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啊!
妳在前世讓妳的愛人傷痛欲絕、痛不欲生,所以他緊跟著妳的步伐追到了今生,發誓要報復妳的負心,你們之間的這一場糾纏……唉!難喔!如果不想辦法解決,你們的來世、生生世世都會這麼繼續糾纏F去……
莫各的,今天在金色帳棚內遇到的老婆婆所說過的話,突然在她腦海中清晰地閃過。對於老婆婆所說的什麼前世今生、繼續糾纏的話,當時的自己並不以為意,不管老婆婆說得再怎麼斬釘截鐵、認真無比,她也不覺得那是真的,始終保持沈默什麼都不說,其實只是單純地不想讓對方難堪。
難道自己是因為聽了老婆婆說的那些話,所以才會作這個莫名其妙的夢?剛才夢見的是她的前世?但這樣好像也不對。芷彤很快地推翻了原本的想法,按照老婆婆所說,所謂的「前世」是因為她負心,才會惹來對方的報復,但如果剛才的夢真是她的前世,她哪有負心啊?從頭到尾夢中的她只是倒楣,在婚禮當天失足墜落,不管是跌成輕傷、重傷,或者是可憐到失足摔死,那只能算是意外身亡,哪裡有什麼負心的表現?所謂的負心,應該是她拒絕了求婚,或者是接受其他人的追求,再不然就是婚禮當天逃婚,唯有這樣的行徑才稱得上是負心吧!
「完了完了!我居然認真在想這種無聊的事情,該不會真的中了那個吉普賽老婆婆的毒,開始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故事了吧?」芷彤輕敲自己的腦袋,不敢相信自己半夜不睡覺,居然努力分析起所作的怪夢來了。
雖然理智上覺得這一切都很荒謬,但芷彤還是無法將剛才的夢境全部忘記。「瑪麗安……」最後她從高處摔下時聽見的呼喚,這個名字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啊,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似的?
「我想起來了!是萊斯特喊過的名字!」芷彤想起來了,這是那天晚上,萊斯特來房間喝水,然後莫名吻了自己時所喊的名字。
不會吧!她在夢中變成另外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和萊斯特不但談戀愛,最後還答應了萊斯特的求婚,而夢中那個女人的名字叫瑪麗安,詭異地和現實中萊斯特口中喊出的名字相同。如果真的只是巧合,也巧合得太詭異了吧!
芷彤自言自語,努力地想要說服自己這一切只不過是巧合,為了證明這一點,她重新躺回床上睡覺,在閉上眼睛的同時,她在心裡堅定清楚地告訴自己,這一切,全部都只是意外的巧合罷了。
翌日,當芷彤出現在安娜貝拉和傑面前的時候,一張臉蒼白得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芷彤,妳沒事吧?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安娜貝拉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昨天晚上沒睡好。」芷彤不願意多說什麼。事實上當自己再次入睡後,又夢見了更多相似的情境,同樣是自己成為另外一個人,和萊斯特相處的片段記憶。
「真的?妳的臉色看起來好蒼白。」傑也表達了真誠的關心。「我看今天妳留在飯店休息,不用勉強來當助手。」
「謝謝你,那我先回房間休息了。」芷彤露出感激的微笑,踩著疲倦不堪的腳步再次回房間去了。
「傑,你到底用了什麼方法?為什麼芷彤看起來這麼疲倦?」芷彤走後,安娜貝拉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萊斯特對芷彤小心呵護的程度,他要是知道芷彤因為被你動了手腳而變得如此憔悴,你肯定得遭殃!」
「哎呀!是誰認真地拜託我,要我這次一定得解決這兩個人的麻煩?」傑斜睨安娜貝拉一眼,低低抱怨道。「所以我當然得下猛藥,要不然這兩個人再這樣要死不活地拖下去,即使再過十年、二十年,他們也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一個是對過去念念不忘,一個則是對前世毫無半點記憶,要讓這兩個人擦出什麼火花,實在是難啊!既然如此,就讓他用點技巧,讓芷彤恢復前世的記憶,至少,癡情的萊斯特就不用再可憐兮兮地唱獨腳戲了。
「這倒是真的。」安娜貝拉苦笑著搖頭。原本以為萊斯特既然可以獨自一人前往美國繼續深造,應該是終於放下了對芷彤的牽絆,但在「安東事件」發生後,證明萊斯特非但沒能從過去解脫,反倒是變本加厲地陷進去,以某種奇怪的方式恣意破壞芷彤的戀情。
為了避免日後有更多的安東事件再發生,他們幾個朋友有志一同地做出共同的決定,那就是不論用什麼方法,都要想辦法突破這兩人多年來的僵局,不管最後是開心在一起,或是乾脆的分開,怎麼說都比現階段的曖曖昧昧好得多!
「對了,說到萊斯特,他這幾天到底在幹什麼?怎麼都沒看到他的人?」安娜貝拉突然想起,除了他剛抵達蒙地卡羅時曾經和他們打過照面,之後就完全看不見人了。
「舉凡感情陷入低潮的人,都會變得很自閉,尤其是那個偏澈到極點的傢伙。我想,他這幾天應該都躲在房間裡,抱著酒瓶過日子吧!」傑聳聳肩,隨口猜測萊斯特這幾天的行蹤。
「那,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安娜貝拉好奇地問。
「時候還沒到,現在如果說出來就一點樂趣也沒有了。」傑端起桌上的咖啡輕啜一口,露出了神秘狡詐的笑容。「耐心點,好戲即將進入高潮了……」
隨著時間一天一天過去,芷彤的精神狀況非但沒有恢復,反倒是更加萎靡不振。原因無他,如果一個人一入睡就開始作夢,而且夢到的內容大同小異,連醒來的過程也是每次相同,都是從高處急速墜下,然後再一身冷汗地驚醒,如此重複個幾天,整個人的精神自然越來越差了。
幾天後,安娜貝拉、傑,還有瑪哈帝三個人約好了時間,一起來到飯店頂樓萊斯特所住的套房外,輕輕敲了敲房門。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久到讓人幾乎懷疑裡面空無一人的時候,木門才從裡頭緩緩打開,露出了萊斯特那張陰鬱、略顯憔悴的面孔。
「有什麼事?」萊斯特微微蹙緊了眉頭。
「有點事想告訴你,不請我們進去坐嗎?」瑪哈帝以一貫從容的語調開口。
「我現在沒心情,改天--」
「即使和顏芷彤有關,你也不想知道?」傑插嘴,似笑非笑地打斷了萊斯特還沒說出口的拒絕。
果然,萊斯特的藍瞳在下一瞬間警戒地瞇起,遲疑了幾秒後,終於開門讓他們三人進入。
才剛踏進萊斯特的房間,三人就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酒氣,看來這傢伙心情真的很不好,直接將自己關在房間喝酒哩!明明是一名天之驕子,談起戀愛卻這麼笨拙,連身為好友的他們都覺得可恥啊!
「說吧!你們有什麼事要告訴我?」任何事情只要牽扯到芷彤,萊斯特都會立刻振作起精神。
「說到這件事,那天晚上我勸你的事情,你想清楚了嗎?」傑選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重新挑起幾天前的話題。「我得先瞭解你要怎麼做,才能決定這件事最後要怎麼收尾。」
「什麼意思?」萊斯特一點也不喜歡聽到這種似乎隱藏了某種企圖的談話。
「意思是,你是否決定要放過自己、放過芷彤,或者還是堅持過去的想法,一定要和她糾纏一生一世?」傑重申幾天前提出的疑問。「身為你的朋友,我實在不想看你這樣繼續下去了。事實上我們認為你為這件事痛苦了太久,應該也到解脫的時候了,不是嗎?」
「你做了什麼?」萊斯特藍瞳危險地瞇起,俊臉一沈,凝重問道。
「前世的愛人背叛你,徹底地遺忘你,這是你始終痛苦、放下開的原因,不是嗎?」瑪哈帝以認真的表情說道。「這樣的痛苦只有你自己承受未免太不公平了,不是嗎?所以我請傑幫了一點小忙,一個或許可以讓你們都得到解脫的方法。」
眼看萊斯特一張俊臉越來越難看,傑主動開口補充道:「你放心,我們絕對沒有動手傷人,只不過是用了一點小技巧,讓她體驗這些年你所感受到的痛苦。」
「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
「這幾天,我不斷地讓芷彤作夢,讓她反覆夢見前世的種種。」傑並不打算隱瞞,將自己的計劃全部說了出來。「唯有如此,她才能清楚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麼,唯有如此,她才能清楚知道過去的她是如何負心,讓你承受了這麼多年的痛苦。」
「我不需要你插手管我們之間的事情!」萊斯特臉色一變,無法克制地一把揪起傑的領子,低咆吼道。「我不管你做了什麼,現在立刻停止!」
「抱歉,我無能為力。」傑雙手一攤,做出莫可奈何的表情。「每次入夢都會憶起過去所發生的一切,承受著前世記憶的痛苦,你不也都是這樣度過的嗎?你難道忘了自己幼年時出入醫院無數次,為的就是你在夜裡根本無法平靜入睡?現在我只是讓顏芷彤感受你過去所感受的,前世辜負你的人是她,沒道理你為了過去的記憶所苦,她卻可以安然自在地度過每一個夜晚,不是嗎?」
「反覆地夢到過去,一次又一次地看見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我想,這是對一名負心者最輕的懲罰了。」瑪哈帝淡淡的說出自己的看法。「你不必責怪傑,這件事是我拜託他這麼做的。」
「為什麼?!」萊斯特難以置信地瞪著從小到大的好友。
「為了你。」瑪哈帝以再認真不過的語氣回答。「這麼多年了,你始終厘不清自己的感覺,也始終無法決定到底要怎麼對她,不是嗎?再這麼繼續下去,對你們兩人都沒有好處,倒不如趁這個機會一次做個了結。」
「什麼意思?」萊斯特一愣。
「每天晚上都作同樣的夢,時間一久會讓人心神耗損,更別說那些夢是前世的記憶、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事情,如果持續下去,她的精神會越來越衰弱,人也會越來越憔悴。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因為真正折磨她,讓她痛苦不堪的並不是記憶,而是過去背叛你所產生的罪惡感。」傑以難得一見的認真神情解釋。「既然你認為負心者是她,那麼就讓她獨自承受過去的夢境,也省得你老是自我掙扎,到底要放過她,還是繼續對付她,不是嗎?」
精神會越來越衰弱,人也會越來越憔悴……聽到這裡,萊斯特的胸口泛起一陣刺痛,恨不得立刻到芷彤的身邊看看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在離開之前,他還有事情必須弄清楚。「停止這一切,不管你做了些什麼,立刻停止!」
「對不起,還是相同的答案,我無能為力。」傑十分遺憾地開口。「記憶和罪惡感都是無法控制的,一旦被喚起,就永遠沒有停止的時候。」
「該死!」萊斯特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惡狠很地給了傑一拳。
「砰」的一聲,傑的臉被打偏到一邊,但是他的綠瞳沒有憤怒,也沒有懊惱,只是平靜地回望萊斯特憤怒的臉龐。
「那麼請你告訴我,你能忘記過去嗎?你能放過自己,不再讓自己為過去的記憶所困擾嗎?」傑以超乎年齡的成熟口吻說道。「如果你能放過你自己,或許她也能,世界上的事情原本就是這樣,聯繫著你和她的,是你們前世共有的記憶,如果你忘不了,她也不會忘,就這麼簡單。」
「你……」萊斯特一怔、腦海裡閃過了某種意念,但一瞬間又消逝了,快得讓他根本來不及抓住那是什麼。
「萊斯特,是該放手的時候了。」安娜貝拉起身,溫柔地握住萊斯特的手。「始終背負著過去記憶的你,應該是最瞭解那種痛苦的,難道你真的忍心讓芷彤受同樣的苦?」
「她現在人在哪裡?」萊斯特斂下眼瞳,再次睜開時,眼底已經有了某種程度的覺悟。
「在她的房間裡,我想應該不用任何人告訴你房間號碼吧!」安娜貝拉微笑,鼓勵地拍了拍他的手,目送他頭也不回地飛奔離去。
確定萊斯特已經走遠,不會回來後,瑪哈帝這才鬆了一口氣,直覺地伸手輕撫自己的臉頰,對傑慶幸地說道:「好險,就差那麼一點點,我本來以為他揍完你之後就輪到我了。」
「瑪哈帝,他給的這一拳我可是代替你承受的喔!」傑瞪了瑪哈帝一眼,伸手輕揉自己被揍的臉頓。真的好痛!那傢伙下手一點也不留情,等會兒臉頰一定會腫起來的。
「當然,你的大恩大德我絕對不會忘記的。」瑪哈帝哈哈一笑。替自己挨了一拳不說,也順利地解決了萊斯特和芷彤的問題,這表示以後自己不必再忍受萊斯特陰陽怪氣的脾氣,實在太好了!
「哼,口頭上的感謝我才不稀罕。」傑冷笑幾聲。「先前你承諾的賞金,再加上一百萬美金的支票,明天以前匯到我的戶頭來。」
「怎麼,你已經要離開了?不留下來看熱鬧?」瑪哈帝好奇地問。
「等萊斯特發覺我只是對芷彤催眠、下了暗示,根本不是之前說的,她從今以後夜夜都會被噩夢所擾,說不定他會再揍我一頓。」傑說話的同時,持續伸手按摩自己的臉頰,露出了敬謝不敏的表情。「所以算了,還是等這一對冤家感情真正穩定了,我再找他算帳也不遲。」
「你真的要走了?」安娜貝拉雖然有些不捨,但也明白傑就像是一陣飄忽不定的風,從來不曾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是啊!別露出這種依依不捨的表情。」傑彎身,執起安娜貝拉的手在上面輕輕印下一個吻,微笑道:「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你們需要我,我都會立刻出現的。再見了,兩位。」
說完後,他再次優雅地鞠躬,踩著怡然自得的腳步離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7-28 08:42:32
終曲
當萊斯特向旅館人員取得備用鑰匙,站在芷彤房間外的時候,他的心情其實是比任何人都忐忑不安的。
按照傑的說法,芷彤已經恢復了前世的記憶,那麼,她是不是真的想起過去他們曾經擁有的一段感情?或者,已經恢復前世記憶的她,會選擇不再受他的控制,徹底地離開他的生命?!
萊斯特無法克制心中的胡思亂想,想要立即見到芷彤,卻又怕事情發展成自己最不希望的方向。
「喀」的一聲,他以卡片打開了電子鎖,踩著無聲的腳步走了進去。
房間內窗簾緊緊地拉上,昏暗得像是夜裡一樣。萊斯特緩慢走到床邊,藉著床頭微黃的燈光,專注凝望著在床上沈睡的芷彤……
幾天不見,她似乎瘦了不少,向來白皙透明的臉龐顯得有些憔悴,眼底下甚至出現了濃濃的暗影。傑說的都是真的?只要她一閉上眼睛,那些屬於前世的記憶就會開始重現,讓她在夜裡再也無法平靜的入睡?
「芷彤……瑪麗安……」萊斯特坐到床邊,伸手輕撫她憔悴容顏的同時,低聲喊著她的名字。
這麼多年以來,每當他想起轉世後的芷彤完完全全地忘了他,連一絲一毫的記憶都沒有殘存的時候,他的心中就會產生強烈的恨意;恨她對他們曾經共有的感情如此不在乎,恨她必定是因為愛得不夠深,所以才如此輕鬆簡單地遺忘了他們曾經共有的一切。
但眼看躺在床上的芷彤如此纖細、憔悴,他又不這麼確定了。承受著已經逝去的記憶,怎麼也無法忘記的滋味並不好受,他是最瞭解其中滋味的人。明明痛恨芷彤忘了他,恨得巴不得她多受點苦,但真正看到芷彤因為承受這些而變得憔悴衰弱的時候,他又不這麼確定了。
你能忘記過去嗎?你能放過自己,不再讓自己為過去的記憶所困擾嗎?如果你能放過你自己,或許她也能,世界上的事情原本就是這樣,聯繫著你和她的,是你們前世共有的記憶,如果你忘不了,她也不會忘,就這麼簡單。
輕撫著她微涼的臉頰,傑剛才說過的話再次在腦海中響起。說來奇怪,曾經深深困擾著自己,認為或許終其一生都無法做出正確決定的自己,此時此刻卻覺得選擇答案一點也不困難。
如果要眼睜睜地看著芷彤夜夜為夢境所擾,眼睜睜地看著她為了承受過去的記憶而日漸憔悴,那麼他寧願芷彤什麼事情都不記得,再也想不起來。
「芷彤,不用再繼續承受這些已經過去的記憶了。」萊斯特凝視著芷彤的睡顏,認真無比地低語。「瑪麗安是瑪麗安,妳是妳,如果可以重新選擇,我希望妳這一生都不必承受我所承受的。」
萊斯特說話的同時,芷彤緊閉的眼瞼突然輕輕顫動了一下,然後,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芷彤?」沒想到她會醒得這麼快,萊斯特有些遲疑地喊了她的名字。
「萊……萊斯特?!」漆黑迷濛的眼睛眨了眨,還沒完全恢復清醒。不會吧!在夢裡時時刻刻都看得見的人,現在一睜開眼睛又看到了!
「是我,妳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萊斯特起身為她倒了一杯水,跟著再次坐回床邊,溫柔地將水杯遞給她。
「呃……謝謝。」芷彤有些錯愕,但還是從床上坐起,溫馴地接過水杯喝了一口,黑瞳迷惘又困惑地看著熟悉卻又陌生的萊斯特。
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為什麼一醒來萊斯特就在她的房間,而且表情還這麼溫柔?一點也不像過去的萊斯特,反而……反而像是她每天夢裡見到的萊斯特。
「好一點了嗎?」萊斯特見她恢復了不少精神,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的頭髮,藍瞳漾起溫柔的波光,淡淡的開口說道:「有些事我們必須談一談……」
芷彤沒有反應,事實上她已經被眼前這個看起來像萊斯特,但行為舉止完全不像萊斯特的人給弄迷糊了。到底她是醒著還是在夢裡?眼前的這個萊斯特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萊斯特並沒有察覺到芷彤神情的異樣,斂下眼,以一種自言自語的方式開始描述關於自己的故事;在前世的時候,他愛上一名叫瑪麗安的少女,他為瑪麗安投注了所有的感情,交往、熱戀、求婚,最後準備步入禮堂,但怎麼也沒想到,瑪麗安在婚禮當天選擇以「自殺」了結生命,徹底擊潰了他。
聽到這裡,芷彤一愣,張口想說些什麼,但萊斯特並沒有給她機會,只是繼續說著自己前世的故事。「我又恨又惱,恨她如此辜負我對她的一片真心,於是我在瑪麗安的屍體前舉刀自盡,並且發誓如果有來世,我一定要找到她,要她償還辜負我真心的罪過!」
萊斯特輕輕歎了一口氣,伸手輕撫芷彤的臉頰,又開口說:「我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在我出生成為萊斯特•威靈頓,開始有記憶之後,屬於前世的記憶就逐漸一點一滴回到我的腦海了。所以我開始尋找,試圖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尋瑪麗安,當多年前我們握手的那一剎那,我知道自己終於找到了瑪麗安。後來的事情妳都知道了,這就是我這些年對妳這麼殘忍的真正原因,就算理智告訴我妳是無辜的,但我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以至於讓妳受苦了這麼多年。對不起,芷彤,為我曾經做過的一切……」
「我沒有背叛你。」芷彤聽到這裡,突然開口說道。「不!應該說瑪麗安並沒有背叛你,那只是意外。」
見萊斯特露出錯愕的表情,芷彤於是將這些天她夢裡所見到的情景重複了一遍。「每場夢境的最後結局都是相同的,我、就是瑪麗安在婚禮那天,因為頭紗被風吹走了,我為了要撿回被纏在樹梢上的頭紗,才會不小心摔死的。」
「……」萊斯特大受震驚,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是真的!」芷彤以為他不相信,以再認真不過的語氣重申道。「這幾天每次我夢裡最後的結局都是這樣,瑪麗安絕對不是自殺,是意外!她比任何人都愛你,比任何人都想成為你的新娘,那副頭紗是你親自為她訂做的,不是嗎?所以她才會不顧一切地想要撿回來。只是沒想到……會突然捲起一陣狂風,所以她真的是不小心摔下去的,絕對不是不想嫁給你!」
「……這麼說,我這麼多年來的怨恨和報復……全都是……」萊斯特難得的出現話語無法連續的窘況。畢竟從芷彤口中說出的「真相」實在太讓人吃驚了。
「全都是沒有意義的。」芷彤有些同情地看著他。就好比一心想成為殺手的人,苦練多年終於買了一把昂貴的刀準備動手,刀子一刺卻發現刺錯了人,心裡產生的那種百感交集應該就和萊斯特現在的心情一樣吧!
望著芷彤寫滿同情的小臉,萊斯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好半晌後,他才不確定地問:「那麼妳呢?現在妳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妳不會怪我?一點也不生氣?」
「嗄?」聽萊斯特這麼問,芷彤一張臉突然變得通紅無比,原本蒼白的臉上頓時染上了漂亮的暈紅,整個人看起來嬌羞無比。「一開始當然……一開始當然覺得很委屈,因為你之前真的對我很不好,讓我看到你都想躲起來,永遠不想和你見面。不過,在傑告訴我你為我做過的那些事情後,我就一點也不生氣了。」
「傑?」萊斯特一愣,有些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你還不知道嗎?我以為傑已經告訴過你了。」芷彤奇怪地反問。「昨天傑來找過我,很抱歉地告訴我,這些日子以來我所作的夢,全部都是他以催眠和暗示的方法做的,目的是幫助我回想起前世的記憶,他說一旦我想起過往的記憶,就能明白你總是陰陽怪氣的理由。」
萊斯特聽到這裡,一張俊臉已經變得僵硬無比。傑!他現在真後悔剛才只來得及打他一拳,未免太便宜他了!
「傑還告訴我……他和你怎麼暗中惡整安東,讓他逃回義大利。」想起傑描述的內容,芷彤忍不住皺眉。「你們的惡作劇實在太過分了,雖然……雖然你有你的理由,但是這樣整安東實在太不應該了,還有,為什麼譭謗我是『惡靈之星』?實在太過分了!」
萊斯特動彈不得,整個人幾乎要僵化成一塊石頭了。
「但是傑告訴我,你這麼做,是因為不想讓我接受安東的追求,是這樣嗎?」芷彤面紅耳赤,但還是執意要親口問他,親耳聽到答案。「真是這樣嗎?我以為你很討厭我,恨不得我離你越遠越好,不是嗎?」
望著她三分害羞、七分喜悅的美麗容顏,萊斯特再也不願隱藏自己真正的心意,伸手將芷彤拉入懷中,深深地體驗將她緊貼在胸口的感受,以下巴頂著她的頭說道:「我說過,這一生妳休想成為薩波奧尼夫人。」
「你和安東有仇嗎?難道說他前世也得罪過你?」伸手回擁他的同時,芷彤忍不住取笑。哎!和現在相比,前世的萊斯特就多情了許多,總是毫不保留地說一些甜言蜜語,不像現在的萊斯特,一句告白的話都要說得這麼迂迴。
察覺到芷彤完全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不再對他畏懼,不再充滿了惶恐,萊斯特欣喜的同時,卻也為她的改變感到奇怪。
「芷彤,妳真的不怪我?不會為過去的事情生氣?」萊斯特輕輕將她推開,不確定地問道。
「為什麼要生氣?」芷彤笑得更甜美了。「在知道有人以這麼迂迴、這麼奇怪的方式守候在我身邊,我覺得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愛情了。」
「真的?」萊斯特微微蹙眉,再次強調道:「前世的事情是前世的事情,我不希望妳是因為想起了過去才勉強接受我,如果是這樣……」
「萊斯特•威靈頓,你如果再不吻我,我就要去義大利,和安東把一切的誤會解釋清楚嘍!」芷彤忍不住開口威脅。果然是凝著一張冷臉太多年了嗎?連這種溫馨表白的時候都還要說教。
「妳敢!」一聽到「安東」兩個字,萊斯特直覺地低吼,但是在聽仔細芷彤說的話後,俊美的臉龐漾起了再溫柔不過的笑意。他不再說話,低下頭,情意纏綿地吻上了芷彤等待的紅唇。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芷彤像是軟泥般癱在他懷中時,萊斯特才結束了這個吻。
「芷彤,親愛的,妳認命吧!這一生我都不會再放妳走了。」萊斯特低語,情不自禁地再次低下頭,反覆纏綿。
芷彤。
短短的一聲低喚,但呼喊的不再是瑪麗安,而是她的名字,芷彤心滿意足地綻開了一朵絕美的笑靨,伸手緊緊地擁抱住萊斯特。
萊斯特,擁有天使般容貌、惡魔羽翼,讓她從小到大一直都又怕又懼的男子,原以為他們兩人會是一輩子的冤家,沒想到最後卻能成為幸福的鴛家,為了這份得來不易的幸福,這一次她會緊緊地抓牢,絕對不再放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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