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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舞]美麗俏佳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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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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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8-4 18: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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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舞]美麗俏佳人[全文完]
美麗俏佳人
作者:夏舞
第一次遇見她,她匆匆忙忙地遺落了一串碎鑽手煉。
第二次遇見她,她宛如落難公主卻仍然耀眼。
關政可以感到自己的心正在一點一滴地淪陷,他明白她的,
在她那美麗多刺的外表之下,包裹著的其實是一顆脆弱的,需要呵護的心……
但他倆之間的距離豈止是天高地遠,更不是輕易可以跨越……
這個男人為何隨時隨地都擺出一副冷硬如鐵的姿態呢?
更糟的是,為何每次一見到他就忍不住心兒怦怦亂跳?
她討厭他那自以為能主宰一切,胸有成竹的冷傲模樣,
可自己的喜怒哀樂卻又總在不知不覺間被他影響,遇上他之後,映曦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4 18:13:49
楔子
傍晚時分,蟲聲唧唧,一隻花貓匍匐在磚造的矮牆上,它琥珀色的圓眼珠子,此刻正滴溜溜地望住腳底下陌生的車和人。
那是一部黑得發亮的寶士320,它突兀地擋住眷村狹窄的巷道中,無聲地排放著淡淡的白煙。駕駛座上,一名司機模樣的中年男子正在低頭看報,他每隔幾分鐘就會抬起頭來,看一眼車旁那扇油漆斑駁、矮舊的青色木門......
“李先生,你不用再說了啦!我妹和我妹夫,實在是死得不值得。他們夫婦倆到你們工地做事才不到兩天就出代志了,現在勞保局又說什麼公司沒有替他們保險,所以錢發不下來。這個喔,我是一定要告到底的啦!”
“這位太太,請你先冷靜一下。”
一名身穿黑西服、白襯衫,看起來十分高大穩重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狹小淩亂的客廳中,他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平靜,像是見多了這種場面。
在他的對面,是一位身材略嫌浮腫的中年婦人,她手搖一把蒲扇,在悶熱的客廳中努力地製造涼風。婦人身上穿的,是廉價的無袖大花裙,她臃腫的大腿十分不雅地大張著,露出了裏面的底褲。
男人很有風度地移開視線,他嘗試耐住性子再次說道:“我承認公司在作業上確實有它的疏失,所以,我們董事長才會吩咐下來,要對那些失職的員工做出最嚴厲的懲處,當然,對於令妹及妹夫,我們也已經擬定了合理的賠償方案,只要你們家屬同意雙方在庭外和解,一切都好談。”
中年婦人揮扇的動作有些停頓,她猶豫地瞟了他一眼。
“唉呀,你講那什麼文謅謅的話我聽不懂啦!反正啊,我妹跟他老公的後事都是我給他們辦的,還有他們的兒子啊,現在才念國小四年級而已,我自己還有三個孩子要養,我老公又是退伍軍人,這種日子啊,我們實在是過不下去啦......”
婦人滔滔不絕地抱怨著,其實她早已經料到這位元先生此次來的目的。既然他們想用錢事業打發她,那以她就狠狠地給他撈一筆,夭壽。這種機會可不是天天都有。
男人冷眼看著婦人做作又誇張的表情,為了息事寧人,他不得不勉強自己坐在這裏,忍耐高達三十幾度的室溫,還有從那婦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汗臭。
就在此時,院子裏傳來咿呀的推門聲,跟著,一陣唏啦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地傳來。
“阿姨,我回來了。”一個男孩背著褪了色的綠書包,推開破了洞的老舊紗門,出現在客廳中。
小男生有著一雙慧黠靈活的大眼睛,濃黑的眉筆直地揚起,彰顯出他桀驁不馴的個性。他看起來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惜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身材略嫌瘦小了點,那條又舊又鬆的卡其褲穿在他的身上,就像布袋似的顯得有些滑稽。
男人不發一語地看著他,直到婦人粗啞難聽的高分貝嗓音再次茶毒他的耳根......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阿忠、阿義還有小芳呢?你沒顧好他們?”
“他們說要去買冰吃,我就一個人先回來了。”
“你這個死囝仔,叫你做點事情都做不好!等一下你給我出去找他們,沒找到人不要給我回來!養這些小孩沒一個有用的,真是氣死人了。” 小男孩緊抿著唇,敢怒不敢言,他的眼睛對上了客廳裏的陌生人,大概是覺得丟臉,他轉身就想回房。
“去哪里?阿姨還有話要跟你說。”婦人粗魯地阻止了他逃跑的小舉動,小男孩於是停下腳步,側身對著他們。
“李先生,這就是我妹妹的兒子啦,你看看,都這麼大一個人了,要吃要住還要穿的,你說要花多少錢啊......”婦人當下又開始論斤論兩的計較起來。
不過男人已經懶得理會她,他十分同情地看著小男孩,那雙緊握的拳頭,讓他向來冷淡功利的心,意外地柔軟了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小男孩怔了一下,他回頭看向中年男子,眼中充滿了防備。
“不要怕,叔叔不是壞人,叔叔是代表你爸爸媽媽的公司來向你們道歉的,你有什麼願望,儘管說出來吧,叔叔可以儘量幫你喔。”說完,他還不忘給小男孩一個保證的微笑,雖然,他對哄小孩這檔事向來生疏。
小男孩微蹙起眉,專注的眼神像在思考這些話的可信度有多少。
此時,他聒噪的阿姨又開口了:“阿政,你是傻瓜喔?人家要給你錢,你發什麼呆?”真是笨死了!
“你真的要給我錢嗎?”小男孩看著他,好不容易鬆口。
“真的。”
“多少錢?”
這問題令男人有些怔住,不過他旋即露出笑容。小孩子嘛,能要多少錢?
“你想要多少?”他把問題丟還給他。
這回,換小男孩沉默了。他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很有錢的叔叔......這個人看起來很有威嚴,穿著也夠體面,看在他的眼中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再加上外頭那部又大、又氣派的車子,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然勾勒出小男孩心目中的理想境界。
自從父母去世之後,他曾經不只一次的企圖逃家,雖然每次都失敗,而且被姨丈抓回來痛打一頓,可是這個念頭卻從來未曾停止過。他好怕跟死去的爸媽一樣,為了賺一點點的錢,一輩子勞碌奔波,最後連命都要賠上。
他不想一輩子被困在這種地方,他要和這個叔叔一樣,做個很有成就的大人物,這樣子,就不會有人敢再欺負他了。
“我想要什麼,你都可以做得到嗎?”他很慎重地再確認一次。
“一定。”男人微笑頷首。
“好,那你就把我變成跟你一樣。我不要錢,我只要長大以後能像你這樣,在大公司上班,開大車子,還有很多人聽我的話,這樣就夠了,我不要錢。”他昂首下巴,過分早熟地說道,也不管旁邊的阿姨驚得差點跌下椅子,那雙堅定的眼神彰顯出他不小的野心。
聞言,男人詫異地挑起了眉。“這......就是你的願望?!”不是要一部電腦,或是多功能的越野腳踏車?
“不行嗎?”男孩定定的看著他,似乎開始懷疑他的誠信度,後者於是悶聲一笑。
“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關政。”
“關政?”男人點點頭,露出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好吧,就如你所願,我會好好地栽培並且教育你,但條件是,你必須跟我走。”留在這種地方,別說要當董事長的幕僚了,就連當個主管的座車司機恐怕都有困難。
男人隨後又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張空白支票,在上頭寫了幾個字後,交給一旁瞠目結舌的婦人。
“李......李先生......”婦人顫抖著手,那支票上頭的數字,顯然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
“我打算收養這個孩子,所以,從今以後他和你就互不相干了,我也不希望你們來探視他。記住,令妹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日後如果讓我們聽見家屬再對外亂放話,或者企圖上法院控告本公司,那麼,這筆錢我們會連本帶利的向你討回。”
語畢,在婦人震驚而茫然的注視之下,男人從容地領著男孩走出屋外,頭也不回地坐上黑色轎車,揚長而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4 18:14:05
第一章
二十五年後......
“她是誰?”
李映曦咬唇,斜覷著一名金髮蓬鬆,外型豐滿而美麗的外藉女子,她原先所有的期盼與喜悅,都在見到這個女人之後迅速地消失無蹤。
在機場人來人往的入境大廳裏,出色的兩女一男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站在映曦對面的,是長她五歲,青梅竹馬的大哥哥宋立名,至於立名哥哥身旁那個礙眼的傢伙......哼!映曦敢打包票,她絕對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是......小映曦?你怎麼會在這裏?”宋立名顯然十分驚訝。
他可不記得有告訴這丫頭班機抵達的時間,實際上,在他出國之後,他們兩人幾乎等於斷了音訊。
而在那些不算愉快的眾多回憶當中,這丫頭只有黏人的功夫令他畢生難忘,唉!
“宋媽媽告訴我的,她說你會搭這班飛機回來。”李映曦雙手環胸,秀氣精緻的小臉蛋上,一雙烏黑大眼眨也不眨地瞪著比她足足高出半顆頭顱的金髮妞。
“立名哥哥,你還沒告訴我她是誰?”居然這麼不要臉的勾著她的立名哥哥,真是夠了。
聞言,宋立名露齒一笑,他親昵地摟住身旁女伴,那笑容簡直燦爛得過分。
“喔,你說Amanda啊?她是我在英國認識的女朋友。Amanda,這是小映曦,我的妹妹。”他用英語流利地和身旁的女子交談著,那女人在聽見妹妹兩個字的時候,臉上立刻出現了一個特誇張的驚嘆號。
“你的妹妹?親妹妹嗎?”
“不,只是一起長大的鄰家小妹。”
“喔,我懂了。”
金髮美女釋懷一笑,仗著身高上的優勢,她懶懶地拋給李映曦一個十分敷衍的微笑。
“哈羅。”塗著豔紅寇丹的十指,在映曦眼前招魂似的飛舞。
拜託!李映曦嫌惡地拉直嘴角,嚴謹的家教讓她在生氣之餘,還能勉強維持住淑女的風範。她不再搭理那個金毛獅王,轉而看向早已經被迷得兩眼發直的立名哥哥,她仿佛聽到自己的心在淌血。
“立名哥哥,我的車就停在前面的停車場,我們一起回去吧?”她咬住下唇,儼然一派清純佳人的模樣,否著頭問道。
沒關係,吃葷吃多了總會膩的,像她這種純情女大學生型的,永遠都是最後的勝利者。
豈料,宋立名卻揮揮手。“不用了,我爸的司機已經在外面等著,不用麻煩你了。這樣吧,改天我再找你吃飯。拜。”
說完,他意氣風發的摟住那名妖嬈的金髮美女,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向出口。
在他們身後,那相對陰暗的角落裏,可憐的映曦足足呆愣了好幾分鐘。她蜜桃色的唇微張著,兩隻清澈的大眼不敢置信地瞠到最大。
喂,有沒有搞錯?!
她特地來接機,接、機、耶!多少男人排隊想要請她吃飯都不成,而立名哥哥他居然......居然連話都懶得跟她多說?
厚......這簡直就是天大的侮辱!
映曦腳步不穩地晃了一下,十指牢牢地揪緊了香奈兒最新款的荷葉邊小短裙。
不氣不氣,立名哥哥肯定是一時昏了頭才會這樣,更何況她可是有“後臺”的。
想起這個後臺,映曦不知不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只要她回去向宋媽媽告頭,向來最疼她的宋媽媽肯定會出面替她撐腰,到時候,就不信立名哥哥真敢移情別戀。
哼哼......
映曦陰惻惻地笑著,隨著一個輕巧的回身,她準確無誤地撞上一堵牆。
咚!
“啊呀,對不起。”她輕蹙著眉頭,那人撞疼了她的手臂,不過她也無暇計較,匆匆地繞過那人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大廳之中,被她撞上的那名男子,有一剎的怔忡。
回望著女孩窈窕青春的背影,和她腦後左右甩動的可愛馬尾,那陣陣香甜的氣息令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
“關政,你在聽嗎?”
手機傳來詢問的聲音,關政收回心神,畢恭畢敬地回答道:“是的,李叔叔,我在聽。”
電話那端再次下達了一連串的指示,關政靜靜地聆聽著,視線不自覺地追隨著方才那個迷人的身影,然而那個女孩早已消失在人群之中。
他歎息著低下頭來,眼角餘光驀地瞥見了躺在他黑色皮鞋邊上,一條銀色的手鏈。他怔了一會兒,彎下腰拾起它,那上頭,還纏著一根藍色細線,是和他的西裝一模一樣的深藍色人造絲。
關政抿唇一笑,那手鏈上頭的小魚裝飾,就和它的主人一樣,嬌小又可愛。他粗糙的拇指輕撫過鑲嵌在魚身上的碎鑽,接著他反手將它收進褲袋。
沒有太多的幻想,他很快就將那女孩的身影拋諸腦後,日光之中,他一手拿著行動電話,一手拉起行李,大步走向巴士候車處。
砰......
兩掌同時拍打在櫃檯上的聲音,回蕩於整個大廳裏頭。
“你說什麼?宋夫人不在?她去哪兒了?跟誰一起去的?是不是宋立名?”
一連串的問題,外加咄咄逼人的氣勢,直教長谷建設的張秘書大歎吃不消。
而眼前這位看起來很難伺候的小姐,正是李氏集團的總裁......李鎮遠先生的獨生女......李映曦。
李鎮遠曾經是長谷建設董事長宋長谷的左右手。
十多年前,他離開長谷自成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房地產仲介公司,靠著臺灣的經濟起飛,幾年下來竟也累積不少的資產,接著他又轉投資其他行業,在舊產業紛紛被淘汰之際,他成功地跨足房地產、飯店、百貨甚至於金融業,結果亮眼的表現不但遠遠地超越了長谷建設,還搖身一變成為臺灣的十大企業之一。
如今,李、宋兩家雖然在商場上時有較勁,然而卻還能相安無事地維持著當年的友好關係,眾人皆揣測,這應是李鎮遠感念當年宋長穀的知遇之恩使然,當然,李家大小姐李映曦的功勞自是不在話下。
由於當年兩家往來密切,映曦從小便認識了長她五歲的宋立名。
在她的眼裏,只有英俊瀟灑、知書達禮的宋家長子,才是唯一能配得上她的優質好男人。
因此,打從上國中起,她便經常往宋家跑,要是宋立名不在,她便黏住宋媽媽。總而言之,不管人家喜不喜歡、父親高不高興,她呢,早把自己當成了宋家未來的媳婦。
這會兒,李映曦在機場吃了宋立名的閉門羹之後,便理所當然的立刻跑到宋夫人膝前告狀。原本以為有個人可以替她出出氣、撐撐腰杆的,豈料,宋夫人卻不在長穀附屬的藝廊裏頭。
“張秘書,你快點說呀,宋夫人她到底去哪里了?”李映曦一手插腰、一手敲桌面,表情頗為不耐地抬高了下巴問道。
嘖,慢吞吞的,她要是耽誤了她的大事......改天非叫宋媽媽把她給開除不可!
“抱歉,李小姐,宋夫人並沒有交代她的去處。”張秘書回以一貫虛弱的微笑。
只有老天知道,她的忍耐也已經瀕臨極限了。
不可以得罪李家大小姐,不可以讓她感到一丁點的不舒服,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那樣......這些,全都是宋夫人老早以前就千叮嚀、萬交代的事情,長谷建設的每一個員工都謹記在心,奉若圭臬。
沒辦法,李氏集團現在可說是如日中天,別說老闆得看他們臉色,就連他們這些在底下做事的,也得小心翼翼,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總之,得罪了他們,就等於和自己的飯碗過不去。
張秘書再次咽下口水,李家大小姐那雙晶亮的大眼,老是瞪得她渾身發毛。
“是嗎?難道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宋媽媽去哪兒了?”
近乎自言自語地,李映曦望著遠方微噘起唇,目中無人地揮揮手,像趕蒼蠅似地支開了張秘書。
算了,今天大概不是她的lucky day,還是早點回家好了。
她彈手撥撥風吹亂的劉海,抓著GUCCI小提包,旋個身,姿態優美外加自信滿滿地走出長穀的大門。
外面的氣溫高達三十六度,陽光刺眼得教人睜不開眼睛,但是映曦卻沒撐傘,反正她的車就停在大門外頭,紅磚道再過去一點點,畫紅線的路邊。
她一面翻找著包裏頭的車鑰匙,一面走向她的愛車......
忽然間,她止住了腳步。
眨了眨眼睛,將臉上的凡賽斯墨鏡往額上推,李映曦漂亮烏黑的眸子在瞬間瞠到最大。
喂,她的車咧?
她快步來到原本停車的地方,左右來回張望好幾遍之後,終於在地上看見用白色粉筆寫下的車號以及拖車電話。
很好,她今天真是夠背了!
計程車在蜿蜒的山路上迅速行駛,車窗外清風拂面,蟲鳴與鳥囀不絕於耳,車窗內,司機先生心情大好地把收音機音量調到最大,一支支俗擱有力,足以媲美電子花車的恰恰舞曲震天價響......
啊,飲落去、飲落去,不通漏氣......跳落去、跳落去,大家歡喜......
“小姐,偶這音響不借厚?”司機咧著血盆大口,對後照鏡中的美少女說道。
哼哼,李映曦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
要命!看他車子洗得乾乾淨淨,人也長得挺斯文、挺正常的,沒想到那全都是假像。
一路上這死台客猛嚼檳榔,狂吐檳榔汁不說,一離開市區,居然就以車子上坡沒力為理由,關了冷氣,開了窗子,還給她聽什麼電子琴舞曲?!
映曦的臉上頻頻出現黑線條。
不過,這種人她倒也不是沒碰過,遇上這種情況,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來個眼不見為淨,假裝沒事,任由他去快活。
只要能夠平安到家,“小小”的犧牲她還能夠忍受啦!
她抬眼看向窗外,很好,再過一會兒就能進入社區了,到時她會在警衛室下車,然後打電話叫陳嫂來栽她,順便替她付車錢。
她的身上通常不帶太多現金的,一來嫌鈔票髒臭,二來嘛,信用卡對她這種只可能進入高級場所的大小姐而言,已經很足夠。當然,今天這種情況算是例外......
計程車司機此時又從後視鏡瞄了她一眼,雖然不像是有什麼惡意,然而映曦還是覺得從頭到腳不舒服。
然後,司機說話了:“小姐,你是有錢人厚?住在這麼高級的地荒。”
映曦沒理他。
“你爸爸是哪家公司的大老闆呀?還是哪個立法委員、政府官員?這裏住的可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映曦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糟糕,難不成真讓她碰上了劫財劫色的計程車之狼?她不安的握緊拳頭。
“司機先生,麻煩你開快一點,我的肚子不舒服。”
“啊?要上廁所喔?可是還很遠!不然附近有一間土地公廟,先載你去那邊解決好了。”
司機從後視鏡瞥了她一眼,然後也沒等她點頭,車子一個拐彎,轉進了一條映曦去也沒去過的小山路。
“喂......你、你幹麼?!”她花容失色地頻頻回頭。
“忍耐一下,馬上就到了。”司機卻很固執地再踩油門,也不知是見義勇為還是怎的,總之此舉真的嚇壞了李映曦。
她又生氣、又恐懼、又驚慌地又叫。“停車!我叫你停......車!”她瘋狂地拉址門鎖,門開了,她作勢要跳車。
這招果真有效。司機立刻踩煞車,而映曦則是乘機推開車門跑了出去。
“小姐!你不要跑啊!我只是要載你上、廁、所、呀......”
呸,鬼才相信你的話咧!
映曦開始往來時路跑去,直到回到方才那個岔路上,才逐漸放慢腳步。
她不斷地喘著氣,並且不時地回頭看那計程車有無追來。腳底下的五寸高跟鞋造成她腳盤極度不適,不過她還是繼續踩著碎石,往前方尚有幾公里遠的社區大門快步走去。
在此同時,她慌亂地拿出包包裏的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回家。
嘟嘟嘟......話機裏傳來通話的聲音,該死,八成又是陳嫂在長舌了,她生氣地掛上電話。
在她的身後,慢慢地傳來引擎聲,映曦猛一回頭,看見剛剛的那個司機,正開車在她後面亦步亦趨地跟著。
“小姐,還很遠啦!你上車,我載你回去卡緊啦!”他不時地探頭出來喊道。
厚,這小姐想坐霸王車喔?很沒良心!
見那美少女的腳步有愈來愈快的趨勢,中年司機連忙踩了油門跟上。
這時,另一部黃色的計程車由後方迅速駛近,車後載著一名戴墨鏡的高大男子,他正望著另一頭的窗外,沒瞧見路邊這等詭異的畫面。
車子放慢速度經過李映曦身邊,然後又繼續往前駛去。
喂,不會吧?
現在的人都這麼沒同情心,漢正義感嗎?
映曦蹙眉咬唇,看著那部計程車消失在迂回的山路中。她身上的香奈兒洋裝已經濕了大半,發際的汗珠沿著頰畔滴落。美美的妝全部毀了。
身後那個該死的台客司機還在喳喳呼呼地嚷著要她付車錢,她咬牙,硬是裝作沒聽見。
忽然,那司機住了口,嘎嘎作響的車子也緩緩地停住。
眼前不遠處,一名戴著墨鏡,身穿黑衣黑褲的高大男子,像鬼魅似地從山壁後頭兜轉出來。
他的步伐看起來很輕鬆、很自在,但是卻讓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壓迫感,司機先生當下還緊張地咽了下口水。
李映曦當然也瞧見他了,不過她可沒被嚇著。像這種黑道模樣的保鑣她見得多了,光是她們家這一帶就有好幾十分呢。
只不過,眼前這個看起來似乎不太一樣,似乎......
那名男子面無表情地直直走到她面前,站定,並且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她,而映曦也毫不畏懼地迎視。
烈日之下,他薄而性感的唇閃著些微的光澤,看得映曦有一剎那的恍惚。
“需要幫忙嗎?”他開口,聲音竟是出奇的低沉好聽。
這個女孩,他見過,正是早上在機場遇見的那位窈窕佳人。
關政透過墨鏡仔細的打量她。很標準,全身上下都是名牌,這女孩出現在這裏似乎再正常不過,只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快再見到她。
此刻,她佈滿汗水的麗容早已讓無情的烈日蒸烤得有些泛紅,她微噘著雙唇,清亮而有神的大眼毫不客氣地盯著他瞧,關政不禁淡出一個笑。
這女孩,挺有膽量。
他再看了她一眼,然後才把視線移向她的身後。
“有麻煩嗎?那個人糾纏你?”他問的,自然是那個縮著脖子、瞪大眼睛的計程車司機。
“嗯。”李映曦點頭。
於是他大步越過她,朝那計程車走去。就在他快要來到全身不斷冒冷汗的司機身旁時,他的背後忽然伸出一隻小手硬生生地扯住他衣服。
“怎麼?”他回頭看向她。
“你......身上有多少錢?”
“什麼?”關政挑眉。“替我付車錢,我晚點還你。”李映曦仰著頭,面無赧色地說道。
見關政遲遲沒有動靜,她不耐煩地又加了一句。“放心,我家就在前面,不然你待會和跟我一起回家,我付雙倍的車錢給你。”
好大的口氣。
關政不發一語,冷冷地凝睇了她好一會兒,那雙銳利的眸子,幾乎能透過墨鏡射傷映曦的眼角膜。
她瑟縮了下,有些惱怒起來。“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只不過是一千多塊,怕我不還你嗎?”她揚著眉,怒氣使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更加明亮。
見男人大有袖手旁觀的意思,映曦也不求他了,她轉身忿忿地走開。
直到她走遠了,關政才回過頭向司機問清事情的原委,並且替她付了車錢。
都說有錢人性情古怪,沒想到這女人還是固中翹楚。沒有錢就隨意地招計程車,還在有求於人時擺出那麼高的姿態?
關政嗤笑了聲,搖著頭步向停在前方不遠處等待他的計程車。
要不是司機好心提醒他,他根本不會注意到路旁有個落難的富家千金,更不會插手管這檔閒事。
就讓她徒步回家算了。
像那種養尊處優,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是該給她一些教訓的,起碼要讓她明白,金錢絕對不是萬能的。
關政很快地回到他的計程車旁,長腿一伸,俐落地上了車。
只是他人都還沒坐正,就驀地教眼前的景象給怔住。
“你怎麼會在我車上?”他薄怒道。
在他的身旁,李映曦意態闌珊地拿著香噴噴的手絹擦汗,她美麗的嘴角勾起,像在嘲笑這愚蠢至極的問題。
“是這位‘好心’的司機大叔讓我上車的,反正同路,大不了待會兒先送你到目的地,再繞去我家就行了。”她頗為得意地瞟了他一眼,一雙小手抓住前座的椅背,歪著頭,佯裝可愛的對著司機先生說道:“大叔,我住在六弄十號,麻煩你了。”
語畢,還不忘附上一個天真爛漫,好比天使般的微笑。
呵!
關政不敢苟同地撇唇一笑。
這個小女人,真是令他大開眼界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4 18:14:33
第二章
“你確定沒弄錯嗎?”為求謹慎,司機先生又再一次確認道。
“先生,我都在這邊工作七年了,怎麼可能會搞錯?李鎮遠李老闆確實是住在六弄十號,錯不了的。”門房懶洋洋地揮揮手。
於是,車子緩緩地駛進了佔據半座山腰的名門社區。
車後的一男一女,男的面色凜然,女的,則是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呵,原來這傢伙的目的是她家呀?
李映曦忍不住得意了起來。
如果他是來應徵保鑣或者司機的,那麼很抱歉,他第一關的面試已經失敗了。
像他這種不懂得體貼淑女的男人,她是最討厭的了!
計程車最後停在她們家敞開的黑色圓拱型雕花大門前,司機忙著替關政卸下後車廂的行李,而李映曦已經神色自若地進了自家大門。
“陳嫂,替我準備檸檬汁。”她對著前來迎接的管家說道。“還有,待會兒叫老王去把我的車開回來,我被拖吊了。”她遞了一張抄有拖車場電話的紙條給婦人。
“是的,小姐。”
“對了,還有一件事。”映曦忽地停下腳步,她回頭斜覷著婦人。“以後請你不要再用家裏面的電話來聊天,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了。”
“我沒有哇,小姐。”陳嫂緊張地直搖手。
“方才我明明打不進來。”
“剛才......啊,那是老爺在用電話,不是我啦。”
“我爸?他回來了?”映曦訝異地瞠大了雙眸,因為,她已經足足有一個多月沒見到自己的父親了。
打從她有印象以來,她的父親就老是早出晚歸,有時候甚至一連好幾個月都沒回家。
所以從小到大,別說是一起吃頓晚飯了,映曦就連想和自己父親說句內心話都很困難,因為,父親的心思從來都不在她的身上。
她,是李鎮遠心中永遠的痛,一個連自己母親長什麼模樣都不知道的可憐女孩。映曦只知道,母親在生下她之後,伸手跟父親要了一大筆錢,然後便開開心心地和小白臉快活去了,把出生不到兩個月的她,扔給父親一個人撫養。
這或許是父親心頭上永遠的疙瘩,所以他一向很少拿正眼瞧她,除了讓她生活上不虞匱管之外,他根本是吝於給她一點為人父應有的關懷。
映曦踏著忐忑的步伐,慢慢地跟著陳嫂進了客廳。
沈悶的裝潢,冰冷的空氣,她在這邊生活了二十餘年,卻依舊感受不到家的溫度。
此刻,李鎮遠正坐在客廳之中,和他的特別助理談論公司裏的事情。他頭也沒抬,似乎根本沒察覺到女兒已經進了家門。
直到特助結束一段對話,並且注意到她的存在……
“映曦小姐,下課了?”
李鎮遠應聲抬頭,接著,讓映曦措手不及的,他揚起了好大的一個微笑——她企盼已久,充滿關愛的一個微笑。
“阿政,你到了?”他站起身,望向她的身後。
映曦的笑容僵在臉上,她有些錯愕、有些難堪地跟著轉頭——身後,正是白白替她多付了一趟車資的冤大頭,關政。
原來,父親的笑容是給他的!
而他居然沒通報一聲就大搖大擺地踏進她家,還像住飯店似的帶了一大堆行李?!
映曦眨著眼,有些惱火、有些不敢置信地瞪著這個男人。
這個傢伙究竟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自恃甚高的父親起身迎接?
李鎮遠呵呵笑著從沙發那頭走了過來,他握住關政的手,輕拍著。他的臉上有著映曦十分陌生的慈祥笑容。
“一路上辛苦了,美國分公司那邊的問題,你處理得很好,果然不負我所望。”
“哪里,李叔叔過獎了。”
關政淡淡地笑著,他的眼睛沒有漏看身旁那小女人的表情。
這傢伙是怎麼了?她看起來好像在——嫉妒?!
不可能吧?
關政挑眉,這舉動讓李鎮遠不得不注意到自己的女兒。
“喔,映曦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問,即便他早就知道女兒是何時進家門。
“我——”
“這位是關政,爸爸的得力助手,以後你要叫人家關大哥,知道嗎?這半年他會住在我們家,你要對人家有禮貌一點。”不等映曦回話,李鎮遠便繼續說道。“阿政,這是小女映曦,今年升大三,她的個性刁蠻,你要多多包涵。”
關政望了映曦一眼,隨即便讓李鎮遠給拉著一同坐到客廳中。
接下來,他們之間的談話完全沒有進入映曦的耳中。她抿著唇,略帶衷傷的眸子,定定地望住她的父親。
她好想啊!好想哪一天,爸爸也這樣拉著她的手,坐在客廳中,問她:“你今天在學校都做了些什麼?有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
可是,這畢竟是夢想吧?
映曦悄悄地轉身,抓住包包,低頭走上二樓。
客廳之中,一雙若有所思的眸子,卻始終沒離開她的身上——
李映曦。
當年她出生的時候,他早已經搬離了李叔叔家,因此這個小女生,在他的心中始終只是個模糊的存在,直到傳聞李叔叔的婚姻出了問題之後,她和她母親的名字,更是不曾被提及。
李映曦,李叔叔的獨生女兒,她已經長這麼大了嗎?
“小姐,你的檸檬汁。”
“放著就好。”
李映曦一手撐著頭,側躺在柔軟舒適的純白色大床上。肘側一本厚厚的原文書已攤開許久,然而她的視線卻不在書本上,而是落在窗外的綠樹濃蔭、悠然白雲。
“陳嫂。”她忽地喚住正要走出房門的中年婦人。
映曦緩緩地坐起身來,柔滑的烏絲披泄在她細白柔膩的裸背上。
她天生就是個美人胚子,柳葉眉,桃花眼,底下一張玫瑰花瓣似的嫩唇。她的美,清新靈動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至今已不知有多少男人前仆後繼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是,她卻一點都不喜歡自己這張臉。因為她知道自己長得像母親,一個不值得被尊重的女人。
“小姐,還有什麼事嗎?”陳嫂恭敬地略略福身。
“底下那個人,他真的要住在我們家嗎?”
“小姐是說——”
“那個姓關的年輕人。”她的眼中透出一絲嫌惡。
她從來不曾、也不敢過問父親的事情,然而這一次,她對父親找來這樣一個人住進家裏,委實很不高興。
那男人好假,私底下是一個模樣,在她爸面前又是另一副模樣,她才不信這種人會有多好、多優秀。得力助手?哼,至多不過是個妄想攀權附勢的無脊椎生物罷了!
向來不怎麼會察言觀色的陳嫂立即直言道:“喔,關先生啊?是啊,老爺好幾天前就吩咐我清出一間空房,我正覺得奇怪呢!不過,我看老爺剛才那高興的樣子,那位關先生肯定很受老爺喜愛——”
“夠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映曦不耐地揮揮手。
誰不知道父親喜歡他!
光瞧他們倆有說有笑、和樂融融的畫面,就能知道父親對那姓關的傢伙有多“喜愛”了。
她不是不明白,父親在事業上的雄心壯志。
然而她是個女兒,她平庸的資質更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除了別闖什麼大禍來惹父親生氣之外,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能讓父親多疼愛她一點。
映曦輕歎一聲,她輕滑下床,拿出包包裏的手機。
宋媽媽不知道回公司了沒?
除了立名哥哥的事情外,她還有好多話想跟宋媽媽說。
其實在映曦的眼中,宋媽媽絕不只是一個溫柔的長者,她的親切與包容,總能讓她感受到一股濃濃的親情。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能早些嫁進他們家,這樣,她就能名正言順地喊她一聲“媽”了。
在整理好自己帶來的行李之後,關政拿著一本書,走向佈置得美輪美奐,還有假山及噴泉的前院。
李家十分寬敞、也十分氣派,跟他小時候的印象落差極大。另外找了間房子。因為,那時李鎮遠正熱烈追求一個在服飾店上班的小姐,而他們很快就論及婚嫁,並且搬進那棟在當時看來還算不錯的公寓。
自此,李鎮遠便依約不斷地資助他學費及生活費,直到他在美國念完碩士班,便安排他進了公司。
李鎮遠確實是個了不起的企業家。一個白手興家的男人,居然能在短短的十幾年當中,把公司擴充到這個地步,這證明他絕對有過人的決策能力及經營手腕,也證明了當年自己燕沒有跟錯人。
他蹺了一圈之後,又回到屋前的長廊。
原本想在方才發現的搖椅一歇個腿、看點書,不過,顯然有人已經先他一步占住了最好的位子。
李映曦換了一套家居服,整個人蜷在L型的長搖椅上,漫不經心地翻著手中的書本。
微風輕拂過前廊,揚起她頰畔的發絲,她輕輕一甩頭,烏黑秀髮便在她身後形成一片耀眼的波浪。
關政一個淺笑,靜靜落坐在她前方不遠處的階梯上,拄著下巴凝睇她。
她很美,尤其是像現在這樣,不說話也不瞪人的時候。
方才在來時的路上,他算是見識了這女孩的另一面,只是此刻的她,實在很難與方才那名趾高氣揚的富家千金聯想在一起。
一陣風吹走了書頁裏的香水短簽,映曦抬眸,這才注意到,有人一直偷偷地在觀察自己。
“你不曉得偷看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嗎?”她倏地拉下臉。
關政低頭抿唇一笑,起身,拍拍屁股,準備進屋。
“喂!”映曦喊住他。
這人真是有夠無禮的,她在問他話呢,而他居然一聲不吭地就想走人?
關政停下腳步,他漆黑的眸子落在那姣美的麗容上。
“小姐,有何吩咐?”他挑眉說道。
說真的,他其實並不想和李家大小姐有任何不愉快,她是恩人的女兒,讓著她也是應該的。
只是話雖如此,他只消看見那張頤指氣使、驕縱蠻橫的富家女嘴臉,就會忍不住想滅滅她的威風、殺殺她的銳氣。
或許,每個苦過來的人,都很難去喜歡一個被寵壞了的天之驕女吧?
李映曦微眯起眼,關政揶揄的口氣令她有一種受辱的感覺。
“你用不著在我面前裝模作樣,我很清楚你是個怎麼樣的人。”
“喔?你知道?”他撇唇一笑。
輕輕地合上書本,映曦腳尖觸地優雅地站了起來。
她雙手負在背後,假笑著踱至關政的面前。
“哼,除了白花花的鈔票,和響叮噹的關銜之外,還會有什麼理由,能讓一個身強體壯、好手好腳的年輕人,不顧尊嚴、卑躬屈膝地只為攀住像我爸那樣的大老闆?”她眨眨眼。“我說的沒錯吧?關先生。”
李映曦挑眉迎視他微慍的眸子,她成功地激怒了這個男人,然而她卻沒有預期中的快樂。
她迅速移開視線,沉著臉越過他身側。
同一時間,關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握住她纖細,像是隨時會被折斷的臂膀,並且將她扯回自己面前。
他陰深的眸子直勾勾地盯住她。
“你幹什麼?!”映曦怒斥。
她的上臂隱隱作痛,而她卻只覺得忿怒。這個該死的男人!竟敢對她動手動腳?
她怒瞪著他,那張堪稱英俊的臉龐,此刻看在她的眼中卻是無比可憎。
關政強而有力的手掌,輕易地便在她細嫩如嬰孩的肌膚上留下了淡紅色的瘀痕。他冷冷地望進她高傲而嗔怒的眸子,並不急著放鬆手中的力道。
“我的為人如何,還用不著你來評判。像你這種人,哼,只管做你好的‘大小姐’就好。”
語畢,他放開她,轉身頭也不回地進了屋子。
長廊上,映曦渾身發抖地咬著下唇。
這男人真的很、囂、張!
映曦揉揉被捏紅、捏痛的膀子,想說出口的尖銳話語,只在嘴裏繞了幾圈,便又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裏。
好吧,她承認自己也有錯。
雖然他攀炎附勢的舉動令人不齒,但是她卻無權批評人家,因為,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只管做好你的大小姐就好!
關政的話,對她來說真是直接而殘忍。
沒錯,在別人的眼中,她就只是那種只懂得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小姐,除卻這個身份之後,她就什麼都不是了。
她低頭拾起飄落在地上的書簽,悄悄地,一股落寞襲上她的心。
標榜著高品味、高價位的西餐廳裏,現場一個爵士樂團正在即興演奏著。
侍者捧來一瓶上好的陳年紅酒,緩緩地倒入晶瑩剔透的高腳杯中。
“映曦啊,聽說你早上有到公司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一名穿著高雅的婦人,面帶微笑地望住眼前的少女。
李映曦揚唇一笑,嬌甜的模樣連服務生都為之傾倒。
“也沒什麼啦,只是突然很想見宋媽媽。”
“喔,是這樣啊?”聞言,江麗蓉會心一笑。
雖然說李映曦並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但她長得可愛嬌俏,又很懂得撒嬌,是以江麗蓉對她也是十分地喜愛。
再者,映曦的父親李鎮遠自從離開長穀自創公司之後,對長穀而言一直是個不小的威脅,為了維持自家公司的正常營運,江麗蓉和宋長谷兩夫婦向來都不敢對李家的人有任何一絲不敬。
映曦抬眼,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全看進江麗蓉的眼底。
“映曦,你是有什麼話要對宋媽媽說吧?”
映曦臉兒微紅。“嗯——宋媽媽,其實,我來是為了立名哥哥——”
“喔,立名呀?他已經回來啦,我以為你們兩已經通過電話了呢!”江麗蓉故作不知情地說道。
映曦對她的乖兒子情有獨鐘這件事,她和先生可都了然於心,更樂觀其成,只可惜,兒子這回居然從英國帶了一個女朋友回來,而且還把人家的肚子都搞大了,這——這下子可真是教她難做人了。
他們一方面捨不得責備兒子,一方面又怕得罪了李家的人左右為難之下,他們也只有靜觀其變,走一步算一步了。
江麗蓉有些不自在地回避著映曦的目光,她隨手招來侍者結賬。
映曦見狀眉頭一緊。
“宋媽媽,您都知道了對不對?”她先發制人,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問道。
“啊?知道什麼?”聞言,江麗蓉的臉色微變。
“立名哥哥帶了一個女朋友回來,而且,還長得挺漂亮呢。”映曦扯著嘴角,笑得十分牽強。
其實她才不覺得那個金毛獅王有哪里好看的,只不過在江麗蓉面前,她不得不維持住善良柔弱的淑女形象罷了。笑話,她可不想嚇壞了她未來的婆婆。
“唉,有誰會比我的小映曦漂亮呢?”
江麗蓉顧左右而言他地低頭以餐巾擦拭嘴角。
“宋媽媽——”
“映曦啊,這件事宋媽媽也很想替你作主,只可惜——你也知道,立名這孩子向來就我行我素慣了,這事,恐怕只有你宋伯伯才作得了主——”
聞言,映曦眼睛一亮。
“那宋伯伯他怎麼說?”想當然耳,他一定也是站在自己這邊才對的。
“你宋伯伯他呀——唉!”江麗蓉誇張地歎了口氣。“最近,公司出了點事情,他每天早出晚歸,忙得焦頭爛額的,我哪里還敢把這件事告訴他?你也知道你宋伯伯的臭脾氣,要讓他知道立名的事情,我擔心他會把身子給氣壞呢。”
江麗蓉四兩撥千斤地說道,還乘機把責任都推給了丈夫。
雖然公司有些問題是真的,不過那並不妨礙兒子和映曦的事情,這些,只不過是她拿來搪塞的理由罷了。
沒辦法,誰教自己兒子沒眼光,居然放著這麼好條件的千金小姐不要,硬要娶什麼洋妞?
不過,江麗蓉的一番話,還當真起了效果。
只見映曦的臉色一陣白,心下竟也跟著急了。
“宋媽媽,宋伯伯的公司出了什麼事?”宋家待她很不錯,要是他們公司出了問題,她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
“呃?”江麗蓉愕然。
她沒想到映曦的注意力這麼快就被轉移,這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宋伯伯有困難,說不定我爸幫得上什麼忙。”
“映曦啊,這事——還是別麻煩李董了。”江麗蓉笑得有些牽強。
笑話,要是讓宋長穀知道她把公司的狀況洩漏出去,害公司股票慘跌,她回去不被罵死才怪。
“宋媽媽,您別把我當成外人,宋伯伯的公司出問題我也很難過,我是真心希望自己能幫上一點忙,你放心,我不會讓我爸知道是宋媽媽告訴我這件事的。”
在李映曦再三的保證及追問之下,江麗蓉好不容易才松了口。
雖然對於公司內部的事情,映曦可以說是一竅不通,完全外行,但是從江麗蓉的語氣及表情看來,她十分肯定長谷建設目前正面臨一個極大的難關。
她微蹙著眉,某些她心前想都不敢想的念頭,悄悄地在她心中發了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4 18:15:00
第三章
李氏集團的總部,矗立在內湖新興的科技園區內。
由於一、二樓是金控公司,因此整棟大樓的保全工作做得十分密實,每一個進出的人員及車輛,都要經過身份的識別方能正常出入。
此刻,一輛耀眼的紅色保時捷就在警衛人員的攔檢之下,別無選擇地停在地下停車場的入口處。
盤查的警衛走上前,一隻手放在車頂上,彎低身子從敞開的車窗看進裏頭。
“小姐,你的識別證。”
“識別證?我又不是員工。”李映曦挑眉。
真好笑,她可是董事長的女兒,女兒見自己老爸還需要識別證嗎?
不過,這也不能怪警衛吧?從小到大,父親總是一再的告誡她,沒事別到公司裏面來;長久下來,公司裏頭認識得她的人自然是寥寥可數,少得可憐。
於是乎,映曦難得耐住了性子,好聲好氣的說通:“先生,我是來找人的,麻煩先讓我把車停好,可以嗎?”外頭太陽這麼大,他不會忍心叫她把車子停在大老遠的堤坊邊上,然後再走路過來吧?
那名不苟言笑的中年警衛很快地瞥了她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抱歉,我們公司規定,非員工車輛一律不准進入。小姐,麻煩你還是先在附近停好車,再過來一樓大廳辦理會客登記吧!”
什、麼?!
這下子映曦的火氣也來了。
這個人很驢!就算不認得她、不懂得適時地巴結她好了,這麼熱的天氣,他要她一個女孩子家把車開到哪里去?
“這位先生,你的腦袋難道不會變通的嗎?”映曦冷眼覷著他。
“什麼?”
“你怎麼不先問問我要找的是什麼人,然後去確認一下,這樣事情不就解決了?真不曉得你這個停車警衛是怎麼幹的,這麼大的一間公司,難道會連個訪客的停車位都沒有嗎?哼,依我看,八成是你自己偷懶,不想進去通報吧?”
“你......”
那警衛原本就是大老粗,這會兒竟讓個黃毛丫頭指著鼻子罵,當下他就面紅耳赤了起來。
當然,撕破臉的下場,就是警衛大人更用力地死咬著公司規矩不放人,而大小姐也得理不饒人地愈罵愈起勁,兩個人當街就給他杠上。
而這一幕,很不巧的就落進了剛出差正要返回公司的關政眼中。
他莞爾一笑,回頭和同行的人說了幾句話,便大踏步過來。
“出了什麼事?”他問警衛,一雙眼睛似笑非笑地瞅住車內的人。
映曦見到來人是他,臉一紅,當下便尷尬地別開了臉。
“喔,是關先生啊?”警衛的反應倒是完全相反,像見到救星似的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
“怎麼了?我剛剛好像聽見你們在吵架是吧?”
“是啊!”警衛連忙抱怨道。“這位小姐怎麼講都講不聽,硬要把車停進我們的停車場裏面。我都說啦!這停車場本來就只有員工才可以停,她還罵我死腦筋咧!”
真是莫名其妙!
“難道我說錯了嗎?”映曦頗不以為然地回頭補上一句。
聞言,關政忍不住揚起嘴角。
這李家小姐也真是有趣,和警衛說明自己的身份不就啥事都沒有了,又何必浪費力氣去爭論這種無聊的話題呢?
或許,她這大小姐真的是太閑了,才會沒事找事做吧?
他拍拍警衛的肩膀,笑著說道:“沒事,交給我吧,我認得她。”
“是嗎?”警衛十分訝異地睜大了眼。“既然是關先生的朋友,那我就無話可說了。”語畢,他走進亭子裏按下幾個鍵,停車場的鐵卷門旋即緩緩地開啟。
呵,沒想到這傢伙在公司裏也挺吃得開呢?!
映曦挺不是滋味地微微變了臉色。
而在些同時,關政也已經繞過車身,對車內正蹙著眉頭的人兒敲敲車窗。
“幹麼?”映曦轉頭沒好氣地問道。
“讓我上車,我陪你上去。”
去,不、必、了!
映曦諷刺地瞟了他一眼,不等他反應過來,便踩了油門,迅速往地下停車場狂飆而去,沿路還不斷發出駭人的煞車聲。
“喂喂喂,小姐?!”
警衛見狀立刻從亭子裏追了出來。
“沒事。”關政卻只是好笑地揮揮手。
唉,能怎麼辦呢?
人家她是大小姐呀!
李鎮遠的辦公室,位於集團總部的頂樓。
占地約百餘坪的總裁辦公室裏,除了有小型健身房、會議廳及空中花園以外,還有一間設備齊全的個人起居室,其舒適的程度,絲毫不雅於外頭五星級的度假酒店。
這裏,等於是李鎮遠的另一個家,一個同樣沒有女主人、冷冰冰的家。
此刻,發出輕微隆隆聲的健身房裏,正斷斷續續地傳出不屬於這裏的女性嬌柔嗓音。
“爸......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
映曦微抿著唇,一雙烏黑的大眼怯怯地直視著父親略顯蒼白、帶點老人斑的手。
而她的父親......穿著一身名牌運動服,正在跑步機上健步疾行的李鎮遠,則久久不發一語。
對於父親的沉默寡言、冷酷表情,映曦早就習以為常了,通常這種時候,她都會很識時務地閉上嘴巴,甚至乾脆遠遠地避開父親,免得惹禍上身。
然而這次不同,這一次她可是為了別人的事而來的,所以她不能也不應該退縮。
她想,只要能幫上宋伯伯一點忙,即便是讓父親罵一罵,那也是值得的。
望著李鎮遠毫無表情的臉,映曦鼓起勇氣再次說道:“爸,宋伯伯的公司好像真的有財務上的危機,我想......如果我們可以幫他周轉一下的話,那麼,長谷建設說不定很快就可以度過這次的......”
“這件事情是誰告訴你的?”李鎮遠很突兀地打斷了映曦的話。
呃?
映曦一陣錯愕。
她不知道李鎮遠向來最討厭關說,更討厭“無知”的女人插手干預男人們的正事。這是大忌,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可是身為女兒的她卻是一臉茫然。
她望著父親一再沉下的臉,她的心也跟著跌進穀底。
到、到底怎麼了?她說錯什麼了嗎?
李鎮遠冷冷地轉頭,他如刀鋒般犀利的眼神,令映曦不自覺地打了一個顫。
“沒......沒有人告訴我,是我自己從報紙上看來的......”她舔著唇,執意恪守對江麗蓉的承諾。
“哼,沒人告訴你?我怎麼不知道自己的女兒何時關心起財經新聞來了?”李鎮遠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長谷建設如果會出問題,那肯定是由於內部員工的互鬥。主管們不合,偏偏做老闆的宋長穀又老是袖手旁觀,總想學古代帝王,來個互相牽制,而他便可坐享漁翁之利。
這麼多年了,他的管理方式始終都沒有改變,公司當然遲早要出問題。否則,當年他又何必另起爐灶,自己成立公司?
這回,宋長谷若是妄想利用映曦來爭取李氏的資助,那他就真是太天真了。
也不想想,他李鎮遠已經容他為所欲為多少年了?多少個即將到手的大案子,全都讓他們明來暗去地硬是搶走,宋長穀以為他不知道,其實他是看在早年的情分上,所以才忍痛放他一馬,沒有追究。
如今,是長穀本身的氣數已盡,李氏才沒必要虛擲一文,去幫助這種早該被淘汰的公司。
他瞥了映曦一眼,這個老愛為宋家出頭的女兒,實在是令他蒙羞!
“長穀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操心,你只管顧好自己的課業,別讓我丟臉就行了。”這是他對女兒唯一的期望。
“可是爸,宋伯伯他們......”
“夠了!成天宋家長、宋家短的。我問你,你現在到底還是不是我李鎮遠的女兒?!”李鎮遠忽地拔高音量,怒目斥道。
映曦嚇了一跳,小臉霎時變得慘白。
她當然是爸爸的女兒,儘管媽媽不要她、爸爸嫌棄她,可她永遠是李家的一份子,是爸爸唯一的親人啊!
“爸,對不起——”她慌忙地想跟父親道歉,可道什麼歉?又為什麼道歉?她真的一點概念都沒有。
李鎮遠冷眼看著她慌張的樣子,一股莫名的嫌惡自心底油然而生。
“哼!跟那女人簡直是一個模樣,老是想吃裏扒外,拿老子的錢去倒貼男人。你給我聽好了,宋家會不會是你未來的婆家還是個未知數,以後你的行為最好是給我檢點些,別再給李家丟人。”
一句句傷人的話語,教映曦不由自處蒼白了臉。
她不明白父親的怒火從何而來,更不明白父親何以要用如此重的字眼辱駡她?
宋伯伯是爸的朋友,宋家有難,難道他們不應該伸出援手嗎?
這什麼說她是“吃裏扒外”?她真的不明白呀!
望著映曦慘白如蠟的臉,李鎮遠業已無心再做什麼運動。他隨手關掉跑步機,回頭對她說道:“好了,公司不是讓你來鬧的,有話回家再說吧!”語畢,他再次瞅了她一眼。
這女兒一點都不像他,腦袋如此,長相更是,她簡直就是那個下賤女人的翻版!
難堪的回憶,排山倒海地幾乎將他淹沒,李鎮遠猛然拉回心思,然後他頭也不回地推開門,快步遠離這令他頭痛的女兒。
李鎮遠離開後,映曦頹然垂下了小小的肩膀。
她知道父親一直都不喜歡她,可是直到現在她才恍然大悟,那,不只是不喜歡而已。
她從父親寒冷如千年雪窯的雙眸中,清楚地看見了鄙夷與——恨。
他恨她。
而她,恨自己的母親!
關政兩手環胸,靜靜地靠在牆上。
他一直都在李鎮遠的辦公室裏,隔著一扇門,他很清楚地聽見了他們父女倆的所有對話。
李叔叔的家務事他並不想管,可對於李映曦的事情,他卻異常的充滿了好奇心。
那女孩的出身,令他嫉妒,她的驕縱,令他咬牙,而方才見她被自己的父親罵得那麼慘,他卻又忍不住要同情她。
這一切真是莫名其妙!
隔壁房間已經安靜下來,關政聳聳肩,又坐回一旁的沙發上,繼續研究李叔叔交代他的工作。
幾分鐘之後,他合上所有的卷宗,收好筆記型電腦,起身準備去拜訪李氏近期內即將收購的證券公司。
他昂首闊步,在接近那扇通往健身房的門時,他沒有回頭,但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然後停住。
他的眼光不自覺地來到了那扇厚重的原木色門板上。
那個笨蛋,應該早就走了吧?
映曦獨自坐在冷清幽暗的健身室裏頭。
空調冷得令她直打哆嗦,可她卻只是縮起身子,雙手環胸,兩隻眼睛空空洞洞地直視著前方。
她沒有哭,因為她早習慣了父親的冷漠無情,她也沒有按照父親的意思即刻返家,她現在的心很亂、很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去哪里才好。
這種時候,一般人都是怎麼做的呢?找同伴哭訴嗎?
很可惜,她好像沒什麼可以訴苦的同性朋友。大學裏的女同學對她雖是客客氣氣的,但她知道那些人其實並不喜歡自己,她們多半離她遠遠的,好像當她是外星生物一樣。
至於那些異性朋友,那就更別提了。
男人接近她的目的只有兩個——錢財,不然便是美色。想要從他們身上獲得單純的友誼?呵,別傻了。
雖然她真的很希望能交幾個知心朋友,過過平凡人的生活,可她還不至於笨到拿自己的清白與尊嚴去交換。
宋立名。
這三個字忽然跳進她亂紛紛的腦袋。
是了,宋家就可以提供她想要的人生。從小,她便把希望全都寄託在他們一家人的身上,只要嫁給宋立名,成了宋家的一份子,那麼,她便能同時擁有渴望已久的愛情和親情。
這個溫馨的美夢,她已經編織好多、好多年了,直到今天——
“唉!”映曦煩惱地將臉蛋埋進兩掌。
怎麼辦呢?這回老爸若不伸出援手,宋伯伯的公司恐怕就會陷入困境,然後,他們一定會忍不住埋怨她辦事不力,然後,李、宋兩家漸漸反目成仇,互不往來,然後然後,她多年來的辛勤耕耘,都將付諸流水——啊,這可怎麼辦才好呢?
喀啦——
思緒猛然被拉回,只因不遠處忽然響起一道開門聲。
糟了,她父親又踅回來了?!
映曦慌忙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後放眼四周,健身器材雖多,卻沒一個能遮住她已經夠嬌小的身軀,她聽見清楚的腳步聲從門的後方逐漸朝她逼近。
情急之下,映曦只能迅速縮回身子,低著頭,抱住膝蓋,緊緊地閉上雙眼。
死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裏待了多久?要是讓父親看見她還在公司裏面,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她硬著頭皮,想像父親忿怒的嘴臉,冷汗涔涔滴落。
終於,一雙黑得發亮的方頭皮鞋正式出現在她眼前,映曦偷偷地睜開一隻眼睛,瞪著它們,同一時間,她的心中冒出一連串的問號。
怪了,她老爸何時開始趕流行了?他不是只穿古板的尖頭鞋嗎?而且,這古龍水的味道也怪怪的,好像太年輕了……關政微皺著眉,悄悄地俯低了身子。
一般人很難想像一個千金大小姐落魄的模樣吧?他就是其中之一。
這女人方才還目中無人地在大樓外和警衛對陣叫囂,接著又在停車場裏大玩飆車遊戲。怎麼,才一會兒工夫,大小姐就變成小媳婦了?
看來,一物克一物,這丫頭的剋星八成就是李叔叔吧?
唉,關政搖搖頭。有時候,她也是挺可憐的——
“你還好吧?”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觸那柔亮得不可思議的發絲,好滑,他忍不住又摸了一下。
關政?!
聽見他的聲音,映曦先是一愣,跟著她像回魂似的猛然仰起頭來。
真是他?!“你你你——”他還握著她的頭髮!
“你在幹麼?!”好一把扯回自己的發梢。
關政似乎也被自己忘情的舉止給怔住。他鎮定地收回自己的手,改插在褲袋裏。
方才,他是鬼迷心竅了?
他挑眉望著她,嘴邊揚起一抹習慣性的、若有似無的笑。
“怎麼,見到我很驚訝?”
廢話!“二十三樓是總裁辦公室!”她齜牙咧嘴地小小聲吼道。就算在她家,他可以如入無人之境在搖大擺的進出好了,可是在公司裏,他總不能還是一樣的囂張吧?
映曦皺著眉,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然後才站起身來,和他面對面。
這傢伙,很過分。
她瞪著他,而他卻只是抿唇一笑。
總裁辦公室?“忘了先自我介紹,在下正好是總裁大人的特別助理,這裏,對我來說並不算是什麼‘禁地’,大小姐。”
哈!特助?就憑他?
映曦頗不以為然地挑眉望了他一會兒,接著,她的笑容在下一秒鐘消失,而且臉色迅速發白。
等等!他是特助?
“你——那你一直都在這裏?在——隔壁房間?”
“嗯。”關政點點頭。
完了!
都讓他聽見了?她剛剛被父親臭駡一頓的事情,都讓這個傢伙給知道了?
映曦捂著臉,轉過身背對他。
老天,好糗!這傢伙一定在心裏頭笑翻了吧?看見她最狼狽的一面,他肯定是幸災樂禍極了!
落地的大鏡子前,關政面色溫柔地站在她的身後。他靜靜地凝睇著她,透過鏡子,打量她緋紅的耳根。
或許早些時候,他是很希望這女人能得到一點教訓,好收斂收斂她跋扈的性子。可是方才,當他看見她可憐兮兮地蜷縮在地上,一張小臉扭曲得快要擠出淚時,他竟無端地又開始同情她了。
唉,或許在有錢人家長大的孩子,並不是每一個都很快樂吧?
他是不清楚李家的情況,但是瞧這傢伙連自己的父親都能怕成這樣,教人不同情也難啊。
“說吧,你聽到了些什麼?”懊惱得夠久了,映曦好不容易抬眼。
透過鏡子,她微微濕潤的黑眼珠子對上他的。
真氣人,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可選在大庭廣眾之下滑倒,也不要在這個男人面前丟臉。因為,她不但恨死了他的意氣風發、志得意滿,更討厭他和她父親之間那種令人眼紅的默契!
關政的眼睛眨了一下,然後他緩緩地搖了搖頭。“我什麼都沒聽見。”他很好心地撒了一個謊。
“你騙人!”
“我沒必要騙你。”
“可是——可是你怎麼可能會聽不見——”這門板又不是石頭做的,隔音效果沒那麼好。
聞言,關政卻只是笑歎了口氣。
“那,你希望我聽見些什麼?”真是敗給這傢伙了!明明都已經給她臺階下了,她還傻傻地不會利用。
“我——”
映曦頓時啞然。
喉,這男人真陰險,居然想套她的話,逼她再出一次醜?
或許,他還想拿這當把柄,日後好威脅、嘲笑她——
想著想著,映曦忍不住開始草木皆兵了起來,她瞪著關政的眼神好像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偽君子。
“哼!”她抱著胸,對他嗤之以鼻!
哼什麼哼啊?
莫名地,關政笑開了嘴。
這女人脾氣真差,修養也不好,可是,卻很少有女孩子耍起脾氣來,還能像她這麼迷人的。
怪不得啊,怪不得他第一眼就被她給吸引住了,因為,這女人根本就是顆天生的磁石,或者,還是一個能量巨大的磁場。
關政微傾著頭,看著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溫柔起來。
慢慢的,第一眼看見她的感覺,似乎又一點一滴的回來了——
他還記得,那天在入境大廳,撞了他就跑掉的那個女孩。她的發絲很軟、很亮,紮成一束在她圓圓的腦後晃著,她的皮膚猶勝初雪,膚質細膩,蜜桃色的兩頰看起來比嬰兒還可愛,她的身上,似乎還飄著一股淡雅的玫瑰香味,一雙晶瑩剔透的黑眼珠子,那麼驕傲地釋放著無窮的電力——
她是一個如此獨特的女孩,而他竟然在第二次見面之後,便忘了這一點。
關政深吸了口氣,試圖將腦海中的“第一個”她驅逐出境,可是沒用,他已經把兩個“她”,美好的,和驕縱的,結合在一起了。
而這樣的李映曦——很明顯的,十分吸引他!
“喂,你到底看夠了沒?”
斜瞪著他,映曦很不自在地說道。
這傢伙的眼神令她特沒安全感的。在那毫無掩飾、赤裸裸的注視之下,她感覺自己就像連皮帶肉被剝光了似的,連思想都變成透明的。
侵犯,這絕對是一種惡意的侵犯!
映曦忿忿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撇開頭,訕訕地不再搭理人,直到關政的下一個話題,像針一樣紮醒了她——
“你為什麼一定要幫宋長穀?”
“什麼?!”映曦詫異的回頭。
喉,還說自己沒聽見?他明明就聽得非、常、清、楚!
她瞪著眼睛,聽見他繼續說道:“我或許可以幫你,只要,你的理由充足,而且能夠成立。”
他大可以不管這件事的,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衝動地開口了。
或許,只是一時的正義感作崇,也或許,他是有那麼一丁點捨不得她難過。
總而言之,關政發現了,只要是關於她的事情,他終究無法旁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4 18:15:24
第四章
“想不到,你還是個專情的女人。”
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出現在關政稍嫌刻薄但卻很有男人味的嘴角。
什......什麼?!
映曦微張著嘴巴,怎麼也想不到,在她結束了長達五分鐘的“血淚自述”之後,這傢伙非但沒有被感動到流淚,還居然冒出這樣一個令人吐血的結論。
厚......想不到她怎麼會想找這樣的人來幫自己的忙!
她美眸一瞠,咬牙切齒地壓低了嗓門罵道:“喂!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看起來很濫情嗎?
回答她的,是一陣悶笑。
關政盤著腿,一手托腮,像多年的老朋友似的陪她坐在地板上。
從頭到尾,他都不發一語,只用一種很淡很淡,卻又帶著點笑意的眸子凝睇著她。
宋立名。
原來,宋長谷的長子,長谷建設的接班人,就是這丫頭的男朋友?
怪不得她會如此關心長谷建設,說到底,這丫頭只不過是在為自己的“將來”未雨綢繆罷了。
關政抿著唇,說不出心中的感覺。這丫頭,原來有心上人了?
“到底怎麼樣啊?我已經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訴你了,接下來呢?你打算怎麼幫我?”希望這傢伙不是空口說白話才好。
“急什麼?”關政不耐地蹙眉。
都說會幫忙了,還怕他食言不成?
“什麼叫做急什麼?!”映曦聽了眼珠子差點掉出來。“是你自己答應我的,難不成你現在要反悔了?可惡,我就知道你這個人不安好心眼,還說要幫我?哼!我看你根本就是想套我的話而已,你這個小人!”可惡,早知道這個人是不能信任的。
她現在氣得只想拔光他頭髮!
喂喂喂,幹麼把他說得那麼難聽?
關政頭疼又好笑地掩面不語,可這看在映曦的眼中根本就等於是默認了。
“算了!算我倒楣,碰上你這個敗類。”多說無益,她以手撐地站了起來。
“等等!”關政卻忽地一把將她扯下。
“啊?!”
映曦一個不穩,整個人差點就栽到他身上。
搞什麼?
撐著地,映曦回頭又要罵人,可是,不對喔?她發現關政似乎神色有異,於是她也忍不住開始緊張了起來。
“到底怎麼了?喂,你別嚇我喔!”她的膽子可是很少的。
“你......”
“噓!有人。”
接著,映曦果真聽見門口清楚傳來她父親的聲音。
“江秘書,關特助回來了嗎?”
“是的,不過他似乎不在座位上,是否要我打電話到各部門問一下?”
“不用了,等一下看見他,叫他進來找我。”
“是的。”
對話似乎告一段落,映曦喘了口氣,正要起身,卻又聽見父親開口問道:“對了,大小姐回去了沒?”
“大小姐?抱歉,我沒留意......”
死了?
映曦的臉一陣白,兩個手心開始冒出冷汗。
要是讓父親知道她到現在都還在公司裏頭鬼混,那她會死得比方才更難看。
四周忽然寂靜得有點恐怖。映曦渾身僵硬、心跳如鼓地瞪著前方那條小小的門縫,底下那兩團黑影,一個是江秘書,別一個,則是她的父親。
他會開門嗎?他會不會已經起了疑心?
漫長的沉默持續著,映曦的手腳益發冰冷,恐懼像螞蟻啃蝕著她。
驀地,關政拉起了她的手。
跟我來。
他用眼神暗示她,接著,他帶她來到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與李鎮遠一牆之隔的門邊。
這時,她父親的聲音更洪亮了,仿佛就在耳邊似的,近得令映曦幾乎想拔腿就逃。
或許是她的意圖太明顯了,關政一個擰眉,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她身後緊緊地抱住她。
“噓,不要出聲。”他輕輕地說著,語氣卻是十分強硬。
咚......
霎時,映曦的心跳急促了起來,她的寒毛一根根豎起,一股奇異的、陌生的感覺,瞬間盈滿了她的四肢百骸。
他......他在做什麼?他竟然......竟然......
映曦緊咬著唇,心中警鈴大作。
她嘗試推打他,可是,嬌小的她怎麼敵得過身強體壯的大男人?他一個收手,她便連動都不能動了。
該死,這個登陡子!
映曦滿臉通紅地好不容易靜了下來,門外的交談聲斷斷續續,她的心思卻緩緩地飄向了腦後。
靜下來之後,她才發現關政的懷抱其實還挺舒服的,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他的胸膛規律又沉穩的起伏著,就像烙鐵似的燙著她,驅除了她的寒冷,而且還搞亂了她原有的呼吸。
真不怕死!
映曦微紅了臉,在心裏頭嗔罵。
可是,她卻沒有再抗拒他,只是任由他輕輕地抱著,任由他的氣息包圍住自己,淡淡的,像帶有魔法似的,在她心底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沒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關政那低沉、略帶著沙啞的嗓音才又再度竄入映曦的耳朵。
“呃?”她恍惚地睜開眼,回頭。
她的眸子,清楚地倒映著他剛毅的臉、俊俏的五官,忽然間,她發覺關政竟是好看的,不,他比立名哥哥還要帥上好幾倍不止!
他的唇薄而性感,而且總是微微地彎起;映曦掉了魂似地望著它,然後,她不由自主地微啟朱唇,直到看見那弧度優美的唇角揚得更高......
“我......我該回去了。”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臉一紅,立刻掙扎著離開他。
而關政也很有風度,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方才是因為情況緊急,他才不得不對大小姐“出手”,否則以他的個性,他是不可能會強迫女孩子的......尤其是他老闆的女兒。
“長穀的事情交給我就好了。”他說,順便拍拍西裝褲上的灰塵。
“呃?”
“這件事情,我會先調查清楚。總之你暫時別插手,免得讓李叔叔知道,否則到時你又要挨駡了。”
“喔,好。”映曦呆呆地應和道。
她是怎麼了?方才,她是不是希望關政吻她?
不,不可能的。
映曦舔舔乾澀的唇,一雙大眼不安地眨著。
她的眼光才沒那麼糟呢!
今天的事情,不過是場意外,是擦槍走火,她最喜歡的人還是立名哥哥,只有家世、學歷及外表都一流的立名哥哥,才夠格當她的白馬王子。
她抬頭悄悄地瞄了一眼鏡中的關政,然後,她的心跳又該死的再次失控了。
老天,他的身材真不是蓋的,上寬下窄,標準的倒三角形。而且,他的眉好濃,鼻樑也好挺。他的眼睛,簡直就像兩潭深遂的井,危險得令人心悸......
映曦不自覺地又偷瞄了他好幾眼,直到關政示意可以離開了,才猛然驚醒般地低頭拾起包包,跟著他走出健身室。
門外已經沒有人,關政貼心地讓她跟在後頭,用自己高大的身軀替她擋住所有可能投射來的目光。
“我先走了,你自己開車小心點。”直到他們安全抵達地下停車場,他才轉身對她說道。
“喔。”映曦眼巴巴地看著他,似乎有些失望。“你......不一起回家嗎?”
“不了,李叔叔好像急著找我,而且晚些我還有事。”他說,並且望進她迷蒙的眼底。
這丫頭看他的神情似乎不太一樣了,可是差別在哪里?他也說不上來。
或許,她只是此時此刻特別需要安全感吧?現在的她,看起來就像一個很需要人保護的小朋友,而他,剛好是那個被她盯上的大哥哥。
這可不行,除了李叔叔交代的工作外,他還得去“處理”她男朋友的事情呢!
“你還好吧?要不要幫你叫計程車?”關政兩手插進褲袋裏,俯身望住她。
他的距離好近,近到連呼吸都灑在她的臉上。
“不用了。”映曦心跳怦怦,粉臉低垂,往後退了一大步。
“你去忙吧,我......我要回家了。”說罷,她再也不敢多看他一眼,轉身便小跑步地奔向停在角落的紅色跑車。
“砰”地一聲關上車門,映曦旋即趴倒在方向盤上。
唉,她今天到底是怎麼了?為何會對他......
唉!
走出金元證券的大門,關政抬頭看了眼灰濛濛的天空。
晚上似乎會下雨。
稍早的時候,李叔叔丟了個差事給他。
原來,今晚在某家五星級的飯店裏頭,將要舉辦一場盛大的晚宴。那是某個基金會的董事長替自己的孫子所舉辦的生日宴會,而李氏因為和對方往來密切,且有長期合作的關係,是以,也在其受邀的貴賓之列。
一場為董事長孫子所舉辦的生日PARTY?老天,光是聽這名堂,就能想像其無聊乏味的程度。
只可惜,身為一個員工,他可沒什麼選擇的餘地。既然李叔叔點名要他參加,那麼他就把它當成一件公差,應付了事就好了。
調整一下脖子上的灰藍色斜紋領帶,關政隨手招來一輛計程車,便直驅會場所在地......凱悅。
百餘坪大的會場裏,衣香鬢影、笑語不斷。
在觥籌交錯間,關政始終維持著淡然的情緒,以一種局外人的眼光來看待這一切。
儘管憑藉著多年來的努力,年紀輕輕的他,便已經頂著李氏企業總裁特助的光環,在業界闖出了一番名號,然而,這種浮華無實、只屬於上流人士的社交場合,卻依舊令他感到陌生。
這不是很矛盾嗎?分明他就已經決定要窮盡一生,去追求這種水晶燈下,光鮮亮麗的生活,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卻始終都無法認同這一切。
這是否代表著他所追求的,其實並不是他想要的?
搖頭撇開這可笑的問題,關政一個揚手,招來侍者。
“請給我一杯CHI-CHI。”說話的,卻是身旁的另一名女子。
關政詫異地回眸,望進一雙帶笑的眼。
“嗨。”那名年輕女子對他打招呼。
關政挑眉,當下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
眼前這名瘦高戴著金邊眼鏡的年輕女子,顯然也和他一樣,不屬於這個世界。
那身樸實的上班族套裝,令她在眾美女之間顯得十分不起眼;更令人詫異的是,在哪些正式的場合中,這女孩不但脂粉未施,全身上下更是連一件像樣的配飾都沒有。
如此特殊,不免引人側目。
“剛下班?”關政試探性地問。
“是啊,累了一天,真想快點回家睡覺。”沒想到年輕女子的回答比他更直接。
她甜美而親切地傾頭微笑著,單眼皮下那雙亮晶晶的黑眸,清楚地傳達了她對身旁男士的好感。
老實說,在這種場合,想找到像他這樣年輕俊帥又不失穩重的男人,真的很難。
“我叫劉心潔。”她很自然地伸出一隻手。
關政緩緩地勾起嘴角,眼中有一絲激賞。
“關政。”
他禮貌性地伸手,輕輕地回握住她的。
這場不知為誰所辦的生日晚宴太悶了,有人作陪也是不錯。
“......聽你的語氣,你是個人事主管嘍?”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聊到公事上頭,這也是關政唯一比較感興趣的話題。
劉小姐聽了,吐舌嬌俏一笑,回道:“是啊,讓你猜到了,我是負責人事方面的工作沒錯。”
“喔?那麼,請問你是在哪家公司高就呢?”
“這個嘛......”她抬眸望了他一眼。“你猜。”語畢,她轉身又拿了一塊方形的小蛋糕,送進嘴裏。
想玩猜迷遊戲?
關政低頭一笑,立即放棄了這項挑戰。反正只是閒聊而已,出了這扇門之後,兩人會不會再見面還是個問題,他不想浪費精神在這上頭。
見他不再追問,劉小姐也無意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們又聊了一會兒,見前方的水晶吊燈下已經推來一隻三層的大蛋糕,眾人開始湧向前去,關政知道差不多是可以回家的時候了。
“我還有事,待會兒要先走了。”他放下手中的高腳杯。
“咦?”劉小姐一聽,表情顯得有些驚訝與不解。“難道你不想看看今晚的壽星嗎?”
“不了,反正是個小朋友,看了也會忘記。”
是嗎?他如此確定壽星只是個“小朋友”?
“既然你要走,那麼我留下來也沒什麼意思。不如,我們一起離開吧?”她大大方方地一把勾住關政的手臂,然後抬首給他一個調皮的微笑。
訝然望住她,關政的心中突然浮現出另一張亮麗、姣美的面容......
但那也只有一瞬間而已,他出走的思緒很快便被拉回。
“走吧。”
自討沒趣向來不是他的個性。
今晚,他不想讓那些無謂的瑣事煩心。
在關政離開之後,眾人所引領期盼的壽星,也在同一時間宣告失蹤。
場內場外可以說是亂成一團,大家都在四處尋找那個唯一有資格吹蠟燭的人。
不過,在這整個過程中,今晚的主辦人......劉渝生老董事長,卻是不慌不忙,始終保持著一貫的微笑。
仿佛,一切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窗外,淅瀝瀝地下著雨。
映曦坐在鋪了軟墊的窗臺上,頭靠著窗子,手裏捧著一本書,視線,則停留在大門外昏黃的巷道。
十幾分鐘前,她才剛和宋立名通過電話,約了明晚一起吃飯。掛了電話之後,她窩回窗臺,心裏所想的、眼裏所盼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她有些煩躁地用力翻了幾頁書,那上頭有如黑螞蟻般的字體在她眼前飄忽著,然後愈變愈小,愈變愈模糊,終於,她的視線又不受控制地再次遊移到窗外。
十一點了,連向來晚睡的父親都已經就寢,他為什麼還沒回來?
窗外的雨已經連續下了好幾個鐘頭,未曾停歇。他會不會是因為攔不到計程車,所以一直站在街頭?
映曦蹙起了眉,益發憂心地抬眼望住天空,那詭譎灰暗的雲層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鬱悶得緊。
真是的,她幹麼要替那個人擔心呢?浪費精神!
現在她該煩惱的,應該是明天晚上和立名哥哥吃飯時要穿的衣服才對呀!
好不容易給自己一個離開那扇窗戶的理由,映曦立刻將手中的書本合上,起身準備拉上窗簾。
寂靜的社區裏,忽然由遠而近地傳來一陣引擎聲,接著一部私家轎車緩緩地從巷子口轉了進來,然後,斜斜地停在她家大門邊上。
映曦當下停住動作,興奮地以手撐住窗子,往下看去。
下著雨的巷道還是灰濛濛的,一個高大的、穿著白襯衫黑西褲的男人,抓著外套從駕駛座旁的位置開門下了車,而映曦幾乎一眼就認出他來......
關政,他可終於回來了!
她不自覺地揚起嘴角,看他帥氣地關上車門,並低頭和車上的人說了些話,然後,邁開步伐走向她家大門。
她懸宕的心放了下來。
這感覺很奇特,真的。雖然中午之前他們才見過面,可是她卻覺得那已經是好遙遠的事情,而回家之後的每一分鐘,她幾乎都在回想他的樣貌、他說話的樣子......
唉呀,她是怎麼了?映曦害羞的捂著臉笑了,接著,她看見駕駛座那邊的門被推了開來,一個纖瘦窈窕的女子從車上下來,奔向正打算進門的關政。
映曦的笑容在這剎僵住。
她看見那兩人貼得好近,那名女子仰頭在他耳邊不知說了些什麼,惹得關政一陣笑,跟著她又塞了張紙片到他手中,才轉頭再奔回車裏。
接下來的一切,映曦就沒看見了。
她急忙扯下窗簾,背著窗子,用力地呼吸著。
她感覺自己像在偷突窺,雖然那兩人應該沒有發現她,但是她卻感到莫名的心驚,還有......心頭上,一股被人揪著的悶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4 18:15:48
第五章
好不容易回到家裏,關政立刻踢掉腳上濕透的皮鞋,襪子,赤足踏進客廳。
今晚真是夠他受的。
晚宴上,服務生端來的儘是些中看不中用、填不飽肚子的東西也就算了,沒想到在回來的路上,又因為心潔的車子突然爆胎,害他不得不摸黑在山路邊就換起車胎,折騰了近一個鐘頭。
看來,他是該聽李叔叔的話,買部二手車來當代步工具才是。
他一邊扯著脖子上的領帶,一邊掏出上衣口袋裏的名片。
劉渝生基金會,人事部課長劉心潔。
原來她是基金會的人?嗯,他早該料到的。
反正將名片隨意塞回口袋,他無聲地走進位於屋子後方的廚房,打算找些能讓他果腹的食物。
廚娘早就下班回家,陳嫂也已經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主屋後的矮房子休息去了。空蕩蕩的一樓,此刻只留了幾盞雪花石壁燈,四周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
關政將外套及領帶披在餐椅上,直接來到廚房,並伸手扭亮電燈。
這還是他頭一次進李家的廚房,明亮寬敞的空間裏,清一色都是白色的木制裝潢,而且每樣東西都被擦拭得一塵不染。他在裏頭繞了一圈,發現所有的剩菜剩飯都被處理掉了,最後,他好不容易在廚櫃的角落裏找到一些袋裝泡面,可能是下人們預留當宵夜的。
他撇撇唇,立刻決定放棄冰箱裏那些冷冰冰的食物。
原本,有錢人家的廚房可不像他小時候幻想中的那樣,到處都堆滿了山珍海味、珍酒佳釀,隨時等著主人回來享用。
他笑歎了口氣,回頭開始找起鍋子,準備煮碗熱騰騰的泡面來犒賞辛苦了一整晚的自己。
就在此時,廚房門口出現了一道人影......
“這麼晚才回來?”
甜甜的聲音,仿佛在對情人說話。
關政立刻回頭,毛骨悚然地瞪住那人,俊朗的臉從驚訝漸漸轉為驚豔。
映曦?她怎麼......
明亮如白晝的廚房裏,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水龍頭在此時滴下一滴水,咚的一聲,打在不銹鋼的水槽上,喚回關政暫時罷工的腦細胞。
映曦披著珍珠白柔滑的絲質睡胞,斜倚在門邊。蓬鬆如黑瀑般的秀髮披在她嬌小的肩上,隨著頭部輕微的動作摩挲過袒露在胸前的蕾絲睡衣,她的眼神柔媚而害羞,她的皮膚在燦亮的燈光下顯得更加的白皙粉嫩,跟著,她紅唇一掀,對關政露出一個甜美至極的笑。
關政再次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不是被嚇到,而是被電到。
這是什麼情形?!
他猛然深吸口氣,自製力極佳地拉回目光,轉身背對著她。
“有事嗎?”他頗不自在地清清喉嚨,古銅色的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
上帝,他是不是眼花了?
方才,他好像看見那丫頭在對他拋媚眼?!
他表情僵硬地隨手拿來一隻法郎鍋,也顧不得鍋身大得可以煮四人份火鍋,就到水龍頭底下盛起水來,並且決定徹底忽略她的存在。
唔,這麼冷淡?
見他對自己的裝扮好像沒什麼太大的反應,映曦嘟著嘴,得寸進尺、不放棄的又晃到他的身旁。
大概沒看清楚吧?她很自信地又揚起了笑容。
“沒事就不能跟你說說話嗎?”她仰起小臉,秋水般的眸子定定地望住他。
怎樣?看清楚點,我比那個瘦巴巴的女人美多了吧?
她在心裏頭暗自得意著。
哼,就算他已經名草有主了那又如何?就算自己可能只有喜歡他一點點,或者哪天又不喜歡了,那又怎麼樣?
只要她李映曦看上的東西,從來都沒有人可以搶得過她的,更何況,他“只是”個男人。
她壞壞地抿唇一笑,偷偷將領口再拉低一點,露出保養得宜的雪嫩肌膚。
“唉,這裏好悶喔。”說罷,她還很假的用手扇著風。
快啊!快點來對我俯首稱臣吧!難得本小姐主動對一個男人示好呢,呵呵呵......
悶?
聞言,關政的眼角抽搐。他才悶吧?!悶得快著火了!
換作是別的男人,遇上這種豔福,大概老早就撲到她身上去一逞獸欲了,哪像他,不但眼睛不敢看,嘴巴不能說,還得顧忌她的身份,自己的將來,努力維持住兩人的清白!
他叩地一聲將鍋子放在瓦斯爐上,順手拉開前頭的矮窗。
“熱的話,就回房去吹冷氣。”別在這製造火辣辣的氣氛,搞得他也一身的汗。
“也沒熱到那種程度啊!”映曦惱火。
“那請問你到底想怎樣?”難不成要他把窗戶拆了給她大小姐納涼?
他轉身,兩手插腰酷酷地盯著她的臉看。
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這邊又扯衣服又喊熱的,簡直是活見鬼了!
聞言,映曦停住扇風的動作,冷眼斜覷著他。
靠!真是個脫窗又冷感的傢伙!
“先生,這是我家的廚房,我愛來就來,愛走就走。”她冷冷地提醒他。
“我知道。”
“你、知、道?”知道還這麼囂張?!
映曦火大地拉攏睡袍領口,不玩了。這男人根本是塊木頭,又冰又冷又濕淋淋的木頭。
她注意到他的襯衫、頭髮全被雨打濕了,貼在古銅色結實的肌膚上,有種淡淡的、雨的味道,而他又長又卷的睫毛上甚至沾著小小的水珠,令那張男性化的臉看起來簡直完善又性感得要命!
忽然間,她又不氣了,想起今晚的使命,她的忍耐力瞬間增強好幾倍。
征服男人嘛!來硬的可是行不通。
“今天你好像特別晚回來喔?”她乖巧地晃到一邊,站著看他煮面。
“嗯。”關政低頭攪和麵條,不太想理她。
“加班是嗎?”她又問。
關政斂眉想了一下,點點頭。
哦——那表示,那只狐狸精是公司裏的人嘍?
映曦的笑容瞬間結霜變得冷颼颼。她死定了,敢動本大小姐的人!
“那——送你回來的,也是公司裏的員工嘍?”她挑眉,目露精光,很積極地再一次認道。“她是哪個部門的?什麼職位?叫什麼名字?”快點說,她好鎖定目標斬草除根,免得夜長夢多。
喂喂喂——
關政愈聽愈頭疼,忍不住一再加快了攪拌麵條的動作。“你問這麼多幹麼?”他又不是犯人,況且,他肚子餓的時候最討厭人家來煩了。
“你要是這麼閑的話,不如回房去看點書,李叔叔說你上學期被當了好幾科,要不好好努力的話,這學期小心被二一。”他索性卯起來幫李叔叔訓話。
映曦聽了,臉色登時一陣紅、一陣白。
搞什麼,老爸連這個都告訴他?!要不要順便跟他報告一下,她大小姐重考了幾次才考上一所二流的大學?
“你、你有完沒有?”
真是尷尬死了,她頓時惱羞成怒起來。“我在跟你談正經事唉,你跟我扯到哪里去了?”真是莫名其妙?
正經事?
關政失笑。“什麼正經事?調查我今天跟哪些人來往?去了哪些地方?誰送我回來的?”他將筷子一擺,轉身單手插腰睨著她。“大小姐,你什麼時候成了我的監護人啦?你是不是太閑了?閑到半夜不睡覺特地前來‘關心’在下?”
“——”映曦驀地沉默不語。
見她終於安靜下來,關政皮笑肉不笑的挑挑眉,轉身回去顧他的泡面。
嘖,泡面煮得太爛了,都是這丫頭害的。
他伸手拉開前方吊掛式的烘碗機,拿出一隻大碗公,然後再挑了一支大小剛好的湯勺,低頭準備將鍋子裏的麵湯盛起。就在這時,水槽發出好大一聲“滋”——
他猛然回頭,驚見映曦把鍋子扔進流理台。
她、她居然把他的面給倒了?!
登時,廚房陷入一片窒息的沉默。
他看看水槽時冒著煙的泡面,又抬頭看看她,頓時感到理智離他愈來愈遠。
“你搞什麼?”終於,他扳起臉罵道,並且用力擱下碗及湯匙,怒目瞪著她。“你不高興、要發脾氣,請到別的地方去,我可沒義務當你大小姐的出氣筒。”
媽的,真是氣死人了!好好的一碗面就這麼毀了。
映曦也同樣臭著臉,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嗚,她被鍋把給燙傷了,他還罵她。她想起了今晚在門外,他偏心地對著另一個女人露出笑容,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憐、好委屈。
“誰稀罕啊!”她吼回去。
可惡,她恨死這男人了,她轉身就跑出廚房。
身後,關政火氣很大的伸手要撿起鍋子,結果高溫的鍋子把燙得他立刻縮回手。
這麼燙?那剛才那個笨蛋——
他想起她笨拙地交握著雙手跑開,頓時他明白她也被燙到了。
活該,自作自受!
他抿著唇打開水龍頭,用冷水降低鍋身的溫度。
這是現世報,誰教她亂糟蹋食物,自找的——
房間裏,映曦坐在床沿嚶嚶啜泣。
太過分了,那個大笨蛋居然對她這麼冷淡!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大聲對她說話,而他竟然敢對她破口大駡?!
他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嗎?
她好委屈地翻開掌心,哇!整個手心都紅了,又痛又麻,她的眼淚又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燙傷要擦什麼藥?她沒被燙過,不過這會兒她想起電視上的宣導短片,沖、脫、泡、蓋、送,那就先沖冷水好了。
她起身到套房裏的浴室沖水,一抬眼,看見牆上鏡子裏,自己殷紅的眼、狼狽的模樣,她的情緒頓時變得更糟。
她忽然懷疑自己今晚的行為,她不是喜歡宋立名的嗎?她不是一心想要嫁進宋家當宋媽媽的好媳婦嗎?既然如此,她幹啥還去勾引關政?幹啥自討沒趣地跑去碰了一鼻子的灰回來,她是白癡呀?
煩躁地關掉水龍頭,她轉身拿毛巾擦幹雙手,哎,還是很痛,她忍不住揪起眉心。
忽地,門外有人輕輕敲著門。
這麼晚了,會是誰?
她踱到門邊,手才握住門把,便又放開。算了,不理他,八成是關政良心不安跑來道歉了,哼,她才不接受。
她走回浴室準備刷牙洗臉上床睡覺,結果外頭的敲門聲又來了,而且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更沒耐心。
厚——真是夠了!難道他不曉得他老闆就睡在隔壁嗎?
映曦“砰”地一聲摔回牙膏,忿忿然地走向房門。“誰啊!”她的口氣很差。
“開門。”關政的態度也沒比她好到哪去。
“不開,你走吧!”
她轉身,聽見敲門聲“砰砰砰”地再次響起。
這個人真的很討厭!她唰地拉開門,和他四目相接。
“你到底要幹麼啦?”好低聲吼道,然後探頭看看她爸的房門,還好,沒驚擾到老人家。
關政抿著唇,表情看起來比她還不耐煩,他先是看了一眼她的房間,接著他大手一推,把映曦推進房裏,順道掩上門。
“你——?!”映曦瞠大了眼,瞪著他。
“把手伸出來。”
“什麼?”
她皺著眉,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罐藥膏。“這是專治燙傷的,你拿去用吧!”說罷,他將整罐藥擱在梳粧檯上。
映曦愣愣地望著那只小小的、白色的藥罐子,心裏頭忽然湧起一陣暖流。他知道她被燙到了?他注意到了?跟著她聽見他說:“擦好了再還我。”說完他轉身就要走。
這、這什麼跟什麼?!這男人態度太差了喔!
“不用了,你拿走吧!”小器鬼。
關政停住,回頭看著她。
“不要任性,這藥很好,我特地托人從大陸帶回來的,只要擦個一、兩次就會好。”
好個頭!
映曦臭著臉爬上床,背對他用力拉起蠶絲薄被蒙住自己。“不、稀、罕!”以為拿罐藥來就算道歉了嗎?哼!
深吸口氣,瞪著裹得似蠶蛹的她,關政感到無力。
早說過不要管她的,幹麼還多事呢?
他繃著臉拿起藥罐,想要遠離這可笑的一幕,遠離這個不講理的女人,可是,右腳才踏出一步他又猶豫了。
他是個大男人了,幹麼跟個小孩子計較呢?她會受傷雖然是她自找的,可是他也有責任,要不是他說話惹她生氣,她根本就不會去碰那鍋子,也就不會被燙到了。
唉,說來說去,他是罪魁禍首就對了!
他踅身,面無表情地坐到她床沿,彈簧床立刻陷下,映曦猛然回頭。
“你幹麼?!”她的心跳差點停止。
“幫你擦藥。”他旋開瓶蓋。
“我不要!”
“由不得你。”說罷,他揪著她的手臂檢查起來。嘖,整個手心都起水泡了,這個笨蛋!
他用食指沾了點藥膏,很輕、很輕地替她抹上,從手心到手指,慢慢地塗抹。
這下她真的沒話說了,關政親自替她上藥,這樣的誠意已經足以令她火氣全消。於是她咬著唇曲膝坐起身來,乖乖地讓他擦藥,靜靜地凝睇著他陽剛的側臉。
他是喜歡她的吧?至少,她相信他是在乎她的,否則現在他也不會在這裏。
她眼色迷蒙、含情脈脈地望著他專注的神情,他古銅色的肌膚、他嚴肅地抿起的薄唇,她心跳怦怦,臉兒也紅了。
哎,不曉得接吻究竟是什麼滋味?如果是和他的話,那感覺應該很好吧?
她微仰著頭,慢慢,慢慢地靠近再靠近,直到她傲人的胸部被自己的膝蓋給阻擋住,再也前進不了。
“好了,明天你自己再擦——”關政忽然收手,抬起頭來。
他的目光對上她的,然後,所有未完的話語,都消失在空氣中。
她靠得好近。她那蘋果似的臉蛋就在他的眼前,近得連她甜甜的呼吸都聞得到,她迷惑又純真的雙眼眨也不眨地望著他,兩瓣泛著玫瑰色澤的柔軟雙唇對著他微微開啟——
他驀地感到口渴,身體即時有了反應。
該死,她又引誘他!
關政閉上眼睛,困難地深吸了口氣。“我該走了。”他旋緊瓶蓋,將她上了藥的手放回床上。
怎麼了?他、他不是要吻她了嗎?
“等等。”她衝動地當場揪住他袖子,慌亂地只想留住他。
關政冷著臉低頭看她因用力而繃緊的白細手臂,剛擦好的藥又徒勞無功地沾回了他的袖子,他生起氣來。
“你到底想怎樣?”
映曦嚇了一跳,迅速縮回手。
他臉色難看。“你聽清楚了,我雖然暫住在你們家,但我不是你的寵物,你想的時候就給你親親、給你抱抱,你不想的時候就一腳踢開。”他說得很激動,氣她,更氣自己沒那個背景、沒那個身份可以要她。
他高攀不起、他配不上她呀!
他站起身,將藥膏放回梳粧檯上。“請你以後自重點,我不想讓李叔叔對我感到失望。”
他還好長的一段路要走,不可能為了一時的意亂情迷而毀了苦心經營的成果,更不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自己大好的前程。
他沒那麼傻!
“說到底 ,你還是放不開鈔票和名譽。”映曦撇唇冷冷說道。
她明白了,名和利,對他來說永遠是最重要的。
“你知道嗎?我瞧不起你。”
“無所謂。”
關政知道她是在罵他膚淺,他不否認,因為那是事實。
他斂眉,心情躁鬱地走出她的房間,還沒忘了幫她帶門。
而那門後,映曦嘔得差點吐血。她一把抓起那罐藥膏,打開窗子直接扔出去。
去你的爛東西!
她再也不想看見那個人的臉,她恨死他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4 18:16:14
第六章
“阿政,你知道李叔叔對你的期望嗎?”
“知道,我不會讓李叔叔失望的。”
“嗯。”坐在黑色皮椅中的男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窗外透進來的陽光灑落在男人身上,形成一片光暈。少年眨了眨眼睛,仿佛看見男人身後長了一雙雪白的翅膀。
“這些年來,李叔叔就把你當成親生兒子一樣,而你,也確實沒讓我失望過。”男人燃起一根煙,繼續說道。“公司現在已經上了軌道,將來,業務還會拓展到海外,甚至中國大陸,屆時,一定會有來自各地的菁英擠破頭要進入我們公司;可是,我要你知道,李叔叔最信任的......只有你。”
少年挺直了腰杆,目光灼灼。“謝謝李叔叔,我不會讓李叔叔失望的。”
“很好,很好......”
“阿政,你這回做得很好。”
什麼?關政的思緒猛然被拉回。
他看著坐在對面黑色皮椅中的男人,同樣一張臉孔,同樣一個姿勢,只不過,男人的臉上如今多了歲月的痕跡,髮鬢也白了,而他們身處的空間......也比當年寬敞、氣派得多。
李氏已經不是從前的小公司了,而李叔叔也不再是當年那個野心勃勃、身強體健的創業者,他老了,歲月毫不留情地在他身上烙下印記。
“......劉董早上在電話中告訴我,他很欣賞你,而且,他說有機會的話,希望能和你吃頓飯。”李鎮遠掩不住笑容的說道。
劉董?
關政微蹙起眉。“李叔叔說的是......”
“劉氏基金會的董事長啊,你前幾天不是才參加過他為孫女舉辦的生日宴會?”
原來是劉渝生劉老先生。
關政點頭表示明白,可是,另一個問題又跟著浮起。“劉董事長怎麼會突然想和我吃飯?”
這個問題似乎問得有些蠢,只見李鎮遠悶笑出聲,並且回以一記曖昧不明的眼色。“這還用問嗎?當然,是為了他的寶貝孫女兒。”李鎮遠笑了笑,他看關政仍舊是一頭霧水,索性再多給他一些提示。
“告訴李叔叔,你到底送了什麼給人家當賀禮?”
賀禮?
“限量珍藏的世界博物館全集。”關政一本正經地說道。
對一個小學生來說,那份禮物絕對比什麼昂貴的玩具要有意義得多,而且還有收藏價值。
“博物館全集?”一旁,李鎮遠緩緩地吐出白色煙霧,呵呵笑出聲來。“這份禮物確實獨特,難怪老人家會對你印象深刻。”
他轉頭,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地直視著關政。“阿政啊,李叔叔向來把你當自己人,你坦白告訴我,你......是不是對人家有意思?”
“我?”關政再度擰起了眉。
唉!見狀,李鎮遠笑著搖了搖手。“看樣子,你是真的不明白,那我就直說好了。晚宴那天,你不是當著劉董的面,把人家的乖乖女給拐跑,直到半夜才放人回家嗎?就沖著這一點,你說,人家能不請你吃頓飯,坐下來好好聊一聊嗎?”
語畢,他意味深長地覷了關政一眼,俯身撚熄手上的煙頭。
拐?半夜?
關政的思緒逐漸清明了起來。
那個女孩?劉心潔?!
“她就是劉董的孫女?”那天的壽星?
李鎮遠點點頭。
該死!他早該想到的。
關政在心中低咒。“這是個誤會,我不知道劉董有個那麼大的孫女,所以我才會......”
“沒關係、沒關係,這不是你的錯,怪只怪我早先沒把話交代清楚。不過,會發生這種事情,我並不覺得驚訝。”李鎮遠微微一笑。“你可是我一手栽培出來的人才,在業界,能和你相提並論的青年才俊可沒幾個。劉渝生那個老傢伙會打你的主意,一點也不稀奇;倒是他那個孫女,想不到她年紀輕輕,卻挺有眼光。”
“李叔叔,你別挖苦我了。”關政苦笑。
要是他早知道劉心潔的真實身份,他不會去招惹她的。
當然,他並不討厭劉董的孫女。她平易近人、樂觀開朗,又是個談天的好物件,若非礙於她的身份,他會想交她這個朋友。
只可惜,這又是另一個富家千金......
關政搖搖頭,歎了口氣,將腦海中那張煩擾了他許多天的俏臉給甩開。
這時候,也接近正午了,李鎮遠先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按下對講鍵。
“江秘書,送束花給劉氏基金會的劉心潔小姐,署名關特助。”
“李叔叔?!”關政詫異。
“沒事,你年紀也不小了,總該替自己打算一下。劉董孫女風評不錯,李叔叔希望你能好好把握,就算是交個朋友,對你也是有利無害的。”
聞言,關政也只能點點頭。
只是交朋友嗎?
他看了一眼面露微笑、老神在在的李鎮遠,從他的表情,看不出有一丁點的不對勁。
不過,只有長年跟在他身邊的關政才知道,對於沒有利益的事情,李鎮遠是從來不浪費力氣的。
劉氏基金會?他的視線移向窗外。
看來,李叔叔的野心是永無止盡的。
鐘聲輕揚,一群下了課的年輕學子們笑鬧著走出校門。
李映曦手裏捧著幾本原文書、一個精緻的筆盒,低首著眼簾,遠遠地走在那群學生後面。
她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獨來獨往的日子,不管在學校、在家裏,她向來都是如此。
只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寂寞”兩個字開始變得清晰起來,它總是時時刻刻在提醒著她,自己有多麼的孤單。
唉!
呼出一口長長的口氣,映曦無精打彩的走向她的紅色跑車。
好久沒去找宋媽媽了,自從前幾天和立名哥哥吃過晚飯後,她就沒再跟宋家人聯絡過了。
那頓晚餐,她吃得渾渾噩噩,一點感覺都沒有。餐後,宋立名提議帶她去看晚場電影,她居然破天荒地頭一次拒絕了他。
這一切,都是那個姓關的男人害的!
他害她約會沒心情,害她幫不上宋伯伯的忙,害她在宋家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他害她......覺得自己好無助、好可悲。
她想起了那晚,自己居然被他當面拒絕,她的胸中燃起一把火。
臭男人,有什麼了不起的!
映曦用力按了下手中的搖控器,車了“嘩”一聲,自動開了鎖。她走上前,伸手準備拉開車門,忽然,一隻手臂搭上她的車頂。
“嗨,放學了?”一雙穿著緊身牛仔褲的長腿出現在她眼前。
映曦飛快地抬頭,對上一張大男孩似的臉。
“有事嗎?”她面無表情地說道。
沒事快滾,她最討厭和一些不照鏡子的人囉嗦了。
那位男生顯然也是身經百戰,只見他白牙一露,漾出一張足以迷死不少女生的英俊笑容。“我是沒什麼事啦,不過,‘他’找你有事。”大男生拇指往後一勾,始終躲在他身後的人,終於現身出來。
他?沒看過。
映曦冷眼斜覷著他。
那是一個長相平平的男生,穿著格子襯衫,牛仔褲,臉上戴一副超沒質感的金屬眼鏡,瘦瘦高高的,模樣看起來很斯文、很靦腆,就和一般大學生沒兩樣。
“找我什麼事?”映曦表情不變地問道。
她實在沒啥心情去應付這些惱人又盲目的追求者。
“我......”瘦瘦的男生抓了抓後腦,一副尷尬的模樣。“我想請你一起去KTV唱歌。”
“什麼?”映曦蹙起了眉,她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
“學妹,小林今天生日,我們班的人準備在KTV幫他慶祝生日,你也一起去嘛!人家他暗戀你好久了。”
神經!映曦轉身要開車門。
“學、學妹!”那個叫小林的害羞男生卻忽然叫住她。
真煩。“幹麼?”
“這個......送你。”
瞪著他手上廉價包裝的小禮物,又抬頭看看那張被拒絕後、欲哭無淚、慘兮兮的臉......
唉,怎麼愈看愈像自己?映曦粉無力地歎了口氣。
“是你生日,送我禮物幹麼?”有毛病。
她拉開車門,將書本扔進後座。“說吧,去哪家KTV?我晚點再過去。”
被人拒絕的感受,她是再清楚不過了。
就當是日行一善吧!或許她就是做的好事還不夠多,老天爺才會處罰她,讓她的情路坎坷難行。
今後,她決定要多做一些善事!
“大小姐還沒回來嗎?”
拿著晚報,關政走出暫居的客房,來到了起居室。
陳嫂正低頭織著給她小孫子的毛線帽,聽見關政的聲音,她抬起頭來。
這已經是他今晚第五次問同樣的問題了,而她的回答依舊是搖搖頭。
“關先生,怎麼辦?你看我要不要打電話通知老爺一聲?”倘若小姐真的失蹤了,她們這些下人多少也要負上一點責任的。
雖然大小姐平時老愛頤指氣使的,可是她人畢竟不壞,處事也還算明理;大夥從縱使怕她,也還不至於惡劣到希望她出事。
陳嫂的建議令關政的臉色微微一沉。
“不,先別告訴李叔叔。”
要是讓李叔叔知道這件事,那丫頭肯定會被禁足一個月。
他繃著臉來到起居室的大落地窗前,負手而立。“很晚了,你先進去睡吧,我來等小姐就好。”
“啊?這不太好吧?”陳嫂張著嘴,對這個提議有些心動。
“沒關係,你們都去休息吧,反正我還不想睡。”
“那,那就麻煩你了。”
於是,陳嫂便捧著她的毛線籃回房去了。
偌大的起居室裏,很快就只剩下關政一個人。
他選擇面窗的一張搖椅坐下,並且“唰”的攤開報紙,視而不見地瞪著上頭有如蝌蚪般的文字。
那丫頭究竟上哪去了?
根據陳嫂的說詞,再加上自己這陣子的觀察,她從來都不曾超過十點鐘回家的。可是,現在都快淩晨一點了......
關政倏地合上說詞,再加上自己這陣子的觀察,她從來都不曾超過十點鐘回家的。可是,現在都快淩晨一點了......
關政倏地合上報紙,到茶几底下翻出電話本。
就此一次。
以後,他發誓絕不再管她的死活!
震耳欲聾的舞廳裏,男男女女共擠在一個半圓形的舞臺上,瘋狂地擺動身體,隨著激狂的樂聲節奏興奮地尖叫。
舞池的正中央,一群男人圍著一個女人,虎視耽耽。
“好玩嗎?”一個年輕人突破重圍擠到美女身旁。
美人散亂著一頭柔媚烏絲,嘴角噙著慵懶的笑,像水蛇一般隨著音樂扭動著姣好誘人身軀。
她的小外套早已經不知去向,細跟的鞋子也被她脫了扔在一旁,眾人眼中的她,活脫脫就是天下掉下來、養眼、美味又可口的甜點。
“嗯哼。”
映曦點點頭,沒多理睬他。身旁的一群男人圍著她又跳又轉圈的,搞得她東南西北部分擋清,頭都快暈了。
不過她很快樂,真的好快樂。
今天她打破了老爸訂下的規矩,和男同學一起出遊、去KTV、上舞廳、喝酒......她開心極了,頭一次忘記自己李家大小姐的身份。
這種事情她以前是想都不敢想,多虧某人搞得她心情不爽,否則她還沒機會來這種地方,享受一下放縱的滋味。
啊,跳舞的感覺太好了!什麼不高興的事情都能拋到腦後。
她仰頭甩甩因汗水而黏在頰畔的發絲,然後她看見舞池週邊有人在對她招手。
她蹙了一下眉,轉過身又繼續和某位肌肉男紮舞。直到她心花怒放、筋疲務竭地轉過身來,並且發現那人還在揮著手,她這才滿心不悅地抿著唇離開舞池,朝那人走去。
“幹麼?”她微喘地看著稍早才慶過生的小林。
“學妹,你的手機響了好幾次......”害羞的他還是不敢直呼映曦的本名。
“別理它。”
“可是......我看它一直響、一直響,我擔心是你家人打來的,所以我就幫你接了。”
“嗯哼,接了就好啦!”映曦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然後一屁股坐下。
家裏會替她等門的只有陳嫂而已,不過,那也是奉她老爸的命才不得不這麼做的,否則,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管她大小姐的事情?
映曦撇唇一笑,心中沒來由的感到空洞洞的。
一旁的舞池中,那群男人還在頻頻對她招手示意她快點回去,映曦笑著搖搖頭,臉上浮現一層淡淡的倦意。
好渴,有沒有水喝呀?
她一手扇著風,轉頭眼尖地瞧見侍者正端著一杯很漂亮的金黃色飲料朝他們這桌走來,她的眼睛立刻為之一亮。
“請慢用。”
侍者的話甫落,映曦已經眼明手快的接過杯子,仰頭很不客氣地大口大口喝了。
“學妹?!那是......那是......”
小林的一隻手,為時已晚地僵在半空中。
“唔,甜甜的?”映曦一飲而盡,末了,還伸出小舌舔舔嘴唇。“幹麼?請我喝杯飲料都捨不得?這麼小家子氣。”
她白了他一眼,伸手又招來侍者點了兩杯一模一樣的飲料。
“長島冰茶?挺好喝的。”
“學妹,那可是濃度很高的調酒,喝多你會醉的......”
是嗎?
一手托著腮,映曦笑了笑,眼色微醺的撫弄著杯身外緣沁涼的水珠。
喝醉?嗯,這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深夜的臺北是繽紛的,繽紛在看不見的角落。
一輛黑色房車停在小小不起眼的方形招牌底下,木制的招牌打上了燈光,上頭鏤刻了一個英文單字......“Dirty”。
關政從車上下來,繞過車頭,朝那扇不起眼的暗褐色木門走去,途中,還和幾名剛從裏頭出來、搖搖晃晃喝得醉醺醺的舞客擦身而過。
關政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旋即拉開門,走下陰暗狹長的階梯。
震天價響的電音舞曲幾乎快要掀了屋頂,尖銳的哨音一聲接著一聲,而舞池裏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像中了邪似的甩頭狂舞。
關政臉色更沉地朝舞池方向走去。
當她看見他的時候,她的心猛然一跳。
原以為自己只是喝我了酒,才會出現錯覺,可是他穿著這裏格格不入的白襯衫、西裝褲,臉色極差地在人群中來回走動、不停張望,她知道自己並沒有看錯人。
關政,他來找她?
一種莫名興奮在心裏頭發燒,映曦顫抖著假裝沒看見他,並且回頭繼續和身旁的那些男人打屁聊天。
“唉,美女,你的男朋友呢?”
男朋友?他指的是小林吧?
“喝醉酒去洗手間吐了。”她擺擺手,一副拿他沒轍的樣子。
“呵,真沒用。”痞子男笑了笑,接著,他小心翼翼地從口袋中掏出一些白色小藥片。“美女,來這種地方,光喝酒是很無趣的,你有沒有試過這個東西?”他四處張望了會兒,才敢把手中的東西秀出來。
跟著,他身旁的幾人狐群狗黨一致發出不平之鳴。“厚~~原來你偷偷藏了這麼多顆!”
“那是什麼?”
映曦伸長了脖子,假裝很好奇地望著他手中八成是違禁品的東西,並且順勢撿起一顆捏在指間把玩。“搖頭丸嗎?”她笑容可掬地問。
就在此時,一隻長手伸了過來,並且用力拍掉她手中的藥片。
“喂!臭小子,你幹麼?”方才那名獻寶的年輕人立刻發起飆來,他用力拍了下桌子,跳起來就準備幹架。
而映曦卻只怔了會兒,臉上旋即閃過一絲詭譎的笑。
用不著抬頭,她也知道身後的那個“臭小子”是誰。
呵,這下有好戲可看了!
昏暗吵雜的吧台邊,兩個男人對峙著。
關政雙手環胸,穩如泰山的立在原地。“想把事情鬧大嗎?信不信我隨時可以叫員警過來?”他冷眼睨著那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
“媽的,有種你叫啊!”
年輕人叫囂著,卷袖子的動作卻明顯緩了下來。
靠!眼前這傢伙看起來又高又壯的,光在氣勢上就贏了他好幾分;而且,那襯衫底下的肌肉可不是騙人的,這要真的幹起架來,難看的人還不曉得是誰?
他再回頭看看自己的夥伴,媽的,一個個都假裝在看別的地方,真是沒種!
“怎樣?想打架嗎?”關政挑眉,面不改色地問道。
“哼,這次就算了,有種別讓老子再看見你!”
撂完狠話,年輕人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悻悻然走人了;而其餘的同伴,不是低頭猛喝飲料,就是乘機溜回舞池,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假裝沒這回事。
終於,關政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映曦身上。
“怎樣?玩夠了沒?”
“嗯?”聞言,映曦終於懶洋洋地抬起頭來,微弱的燈光下,一張喝了酒的小臉蛋看起來紅咚咚的。
她粉色小洋裝的細肩帶滑落臂膀,一頭青絲狂野披散,她美麗修長的雙腿在翻起的裙擺下交疊著,露出一大截雪肌玉膚,她看起來......該死的誘人極了!
“你說呢?帥哥。”她輕晃著酒杯,兩隻眼睛既迷蒙又性感地瞅著他。
喝醉酒的人,通常都很充分的理由解釋他當時“不合理”的舉動,而她......醉得恰到好處。
關政瞪著那張神智不清的臉好一會兒,然後他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努力克制拿水潑她的衝動。
該死的,這個愚蠢的女人到底被灌了多少酒?!
看她醉得連瞳孔都快無法對焦了,他懷疑要是自己今晚沒出來找她,明天的報紙可能又要多一則關於少女酒後失身的新聞了。
他惱火地一把搶走她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擱到吧臺上。
“跟我回家。”說完,他拿起她椅背上的外套及包包扭頭就走。
“喂,等一下啦!”映曦忙叫住他。
“你還想怎樣?”
嘖!錢都被拿走了,她還能怎樣?
嘟著嘴,映曦不悅地朝他勾勾小指。
“幹麼?”
“你過來。”
她耐住性子,待關政走近並且微俯下身,便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把臉蛋湊到他的鼻尖。
“要走可以,不過......你得背我,因為我的鞋子不見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4 18:16:41
第七章
一步,兩步,三步......
關政背著爛醉的映曦,離開了喧鬧的地下舞廳。
淩晨的街頭顯得有些冷清,關政將背上神智不清的女人往上一頂,繃著臉繼續往停在路邊的車子前進。
啊,久違的乾淨空氣......
稍稍仰頭打了一個呵欠,映曦笑著睜開眼。
關政的背部很結實、臂膀很有力、腳步也夠穩健、夠踏實,搖晃得她昏昏欲睡;而他的發尾還飄著淡淡的、清爽的洗髮精香味,她深深地嗅了再嗅,然後滿足地歎出一口氣。
嗯,她喜歡乾淨的男人。
“醒了?”身上的他敏感地察覺出來。
“還沒。”她耍賴皮地將臉又埋進他寬厚的背。
不想起來,難得重溫一下當孩子的感覺,難得今晚他這麼溫柔。
“要是我沒來,你打算讓誰背你回家?”他不動聲色地問道。
“不知道。”沒想過這個問題。
不、知、道?
背著她,關政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
原來這麼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牽牽她的小手、吃吃她的豆腐,甚至於一起過夜?
他蹙起了眉。“你男朋友呢?怎麼不見他來當護花使者?”
“男朋友?”映曦臉色一黯。“有啊,他現在不正背著我嗎?”
聞言,關政心中的某根弦被扯緊。
“別開玩笑。”他板起臉。
“我沒開玩笑,我要當你的女朋友。”
她忽地收手環住他的頸子,火熱的臉龐埋進他頸窩。“我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她用幾近耳語的音量,喃喃說道。
她醉了嗎?或許吧。
今晚的月色好美,路燈好浪漫,還有強烈的酒精在她的身體裏頭作崇,所以,她說了一些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
她,真的喜歡他嗎?
同樣的問題,縈繞在關政的腦海。他停住了腳步,凝眉立在車旁。
一陣夜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聲響。
夜風很涼,他的胸口卻在發熱,腦袋嗡嗡作響。“你喝醉了。”他低聲說道。
“我沒有!”
映曦嚷嚷著抗議,心底忍不住一陣悵然。
他還是不願意嗎?不願意當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你是為了你的女朋友才拒絕我的?”
“這跟那沒有關係,況且,我從來都只有女人,沒有女朋友。”那是忙於事業的他最不需要的東西。
映曦難過地咬住下唇,她忽地感到腿窩上的支撐不見了,跟著她整個人一滑,赤腳站在紅磚道上。
她頭重腳輕地踉蹌了下,表情很是愕然。
“到了,上車吧。”
關政面無表情地將外套、包包交還至她手中,然後他走下紅磚道,繞過車頭,逕自上車,發動引擎。
是的,他很可惡。
為了事業、為了成就、為了償還李叔叔的恩情,他該死的必須捨棄一切,其中當然也包括了虛無縹緲的愛情。他回頭看向車窗外無助又傷心的女人,她是那麼該死的美好,可是老天爺卻在他們之間築了一道牆;而他,他不敢想像如果他們不顧一切地在一起了,那麼未來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人行道上,映曦怔怔地看著對街招牌,月色依舊,她的心情卻跌落穀底。
她......又被拒絕了。
“停車。”
“怎麼了?!”
“......我......我想吐......呃......”
S-H-I-T!
一陣刺耳的煞車聲響起,關政緊急把車停在山路邊上。
這條路是不乾淨還是怎樣?為什麼三天兩頭就要給他出點狀況?!
“你忍著點!”他一邊警告,一邊飛快地推門下車,繞到側座將臉色發白、整個人暈得奄奄一息的映曦給抱了出來,放到山溝邊。
他俯身輕拍著她的背。“好了好了,現在你可以吐了。” 老天,這車可是老王明早要開車去機場接李叔叔的,要是讓這丫頭吐在車上,那還得了?
他低頭。“喂,你還好吧?”怎麼動也不動?
“我......頭好暈......”
廢話!喝了那麼多的酒,不暈才奇怪。
他放手,迅速回車上抽了張濕巾給她。“把臉擦一擦,這樣會好過一點。”這丫頭還真不是普通的麻煩,不會喝酒還一杯接一杯的幹,就算家裏有錢也不是這種花法吧?
“怎樣?好一點沒?”他低頭看手錶。
嘖,快三點了,再這樣下去,今晚都別睡了!
陰暗的路邊,映曦抓著濕巾,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身,可是她的頭好暈,兩隻腳浮浮的,她整個人趴進關政的懷裏。“嗚......我吐不出來。”好難過、好想哭喔~~
“吐不出來?你確定?”關政擰眉,迅速做了決定。“那我們趕快回家吧。”回家之後讓陳嫂去照顧她。
“嗯。”映曦用僅存的力氣點點頭,霎時,一陣天旋地轉,胃液翻湧。
“唔喔......喔......”
S-H-I-T!S-H-I-T!S-H-I-T!
她吐了?她真的吐了?!
關政閃避不及,被吐了一身。他眼角抽搐,滿臉的黑線條,看看彼此身上黏稠還帶著酒臭的嘔吐物,老天,他這是招誰惹誰了?
“對、對不起......真的很抱歉......”
映曦抓著他的手臂,蹙著眉,一臉無辜。
好難過啊,胃好像突然被掏空了一樣,食道又刺又辣,仿佛喝了一整瓶的鹽酸,嗚嗚......怎麼喝醉酒這麼難受?她以後再也不喝了。
她把頭靠在關政胸前,等待暈眩感消失,然後,她籲口氣,伸手想要拂掉小洋裝上的髒汙。
“等等,別碰!”關政立刻制止了她。
“嗄?”她醉眼迷蒙。
“別碰另碰,拜託,你這樣只會把自己搞得更髒。嘖,這下可好,附近連個洗手的地方都沒有。”他回頭看看停在路邊的車子,慘,這下他們非把車搞髒不可了!
聞言,映曦搖頭晃腦、虛弱地抬起頭看看四周。
“......我知道,附近有個公廁。”
“嗄?”
她提腳往前走了幾步,停住,然後朝前頭伸出食指。
“前面……那裏有條岔路,左轉,走一下應該就可以看到了……”
當關政拎著兩人濕淋淋的衣服回到車上時,已經是十幾分鐘後的事情了。
原本他是想帶著映曦一起去找那間土地公廟的,可是瞧她神智不清,連路都走不穩,更別提要摸黑走出山路了,於是當下他做了決定,讓她上車把髒衣服脫下來,交給他,他自己提著手電筒去找。
他們的車子剛好停在一個還算隱密的樹叢邊,車子又上了中控鎖,因此她的安全無虞。
關政繞到側座的車門邊,敲敲車窗。
“你的衣服,洗乾淨了。”
靜......
“喂,快點起來穿衣服,要走了。”
車內的人動也不動,頭靠著窗子沉沉地睡著。
唉,真拿她沒辦法!
關政摸摸身上的搖控鎖,按下解除鍵,車子嘩嘩兩聲開了鎖,然後他披上自己的襯衫,上了車。接著,他打開頭頂上的小燈,將映曦濡濕的小洋裝仔細裝進塑膠袋,再擱到後座的腳踏板上。
李叔叔愛乾淨,所以從小跟著他的關政也自然而然地染上一點潔癖,他可受不了車上搞得髒兮兮的,那會令他感到渾身都不對勁。
他轉頭,看著酣睡中的映曦。
她裹著他的外套,歪頭睡得像個孩子。他笑了,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
“唔......別吵!”
她咕噥著閃他,外套跟著滑下,露出可愛的蕾絲內衣,以及引人無限遐思的飽滿曲線......
關政愣了下,心跳旋即加快。
他不否認曾經幻想過映曦美麗的胴體,只是想歸想,他從來都不敢奢望有這麼一天,能一睹她迷人的身軀。
此刻的她看起來是那麼甜美、那麼透人,和他腦海中的倩影如出一轍,他情不自禁又多看了好幾眼。
她的皮膚保養得非常好,細白嫩滑,讓人看了就想摸一把;她的骨架好小,胸圍卻挺驚人,襯著小小的腰肢,那姿態,完全符合了男人心目中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最高標準。
關政眼神一黯,差點失控地抽去她腿上礙眼的外套。
當然,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殘存的理智令他自我唾棄起來,他趕緊替她將外套蓋好。
這一動,映曦醒了。
她長長的睫毛扇了扇,帶著濃濃困意的水眸無神的望著他。
“......你幹麼?”臉怎麼那麼紅?
“呃......我把衣服洗乾淨了。”他心虛地抽回手,卻不知該把手往哪里擺,只好去按電動車窗。
車窗無聲降下,吹過少許的山風,他籲口氣,感到身上的熱度散去不少。
“好冷。”映曦皺著眉抗議道。
晚風吹走了她殘餘的睡意,映曦直覺地伸手去拉攏身上的衣服,才想起自己只穿了內衣跟內褲,而她身上披的,還是關政借給她的外套!
她臉一紅,整個人旋即縮成一團。
“我、我的衣服呢?”
“後面的地毯上。”他深吸口氣,撇開頭。
映曦回頭瞄了一眼,燈光不足,她什麼也沒看見。“呃,可以請你幫我拿嗎?”她抓緊身上唯一一件蔽體的大外套。
“當然。”
關政立刻回身去拿來給她。“快穿上吧,免得著涼了。”他將手中的塑膠提袋遞給她,轉身推開車門。
“你要去哪里?!”
“在外面等你。”
“不!”映曦直覺扯住他的襯衫下擺。
這裏烏漆抹黑的,好恐怖啊!
她繃緊了神經看向四周草叢,一股涼意自腳底下升起。“別走,我怕。”
“怕什麼?”方才不是好鎮定?睡到連他敲門都聽不見?“我就在車外,你穿好衣服我就進來。”他輕輕掰開她緊握的小手。
“不,拜託,別丟下我一個人......”
就算被他看光了,也總好過一個人待在黑漆漆的車子裏,更何況,她其實並不怎麼介意讓他看見自己的......的......
“留下來陪我好嗎?”她鬆開的手改拉住他強壯的手臂,她的外套滑落腿上,她咬著唇硬是壓下羞恥的感覺,再次懇求道。
“你......唉!”關政沒有回頭,只歎了口氣。
這丫頭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魅力吧?她這樣,無疑是在考驗他的自製力和忍耐力,這對一個身心皆正常的男人而言,太殘忍了。
他抿著唇將車門關上。“動作快一點,很晚了。”順手將車頂的小燈也熄了,以免春光外泄,白白讓路過的人飽了眼福。
映曦緩緩地綻開了抹笑容,低頭解開袋上的結。“哇,這衣服都濕透了嘛!”
“沒辦法,誰教你吐得到處都是,我只好整件拿起來沖了。”
“這樣我怎麼穿呀?”
“你平常是怎麼穿的,現在就怎麼穿。”關政不耐煩地繼續瞪著窗外。
嘖,這位千金大小姐還真難伺候!幫她洗臭衣服的人都沒說話了,她倒是嫌得挺起勁喔?
“我不穿了。”
“什麼?”聞言他回頭瞪住她。
“衣服都濕了怎麼穿?我穿這個就好。”她低頭拉開身上披著的外套,抖一抖,然後一隻手、一隻手優雅地穿進外套袖子。
她完全沒料到關政早已經回過頭來,而她的一舉一動,更是全都收進那雙幽黯的眼眸底。
她的雪膚、她的體態,她曼妙的身軀全都一覽無遺地展現在他的眼前,她的身體還飄著淡雅迷人的馨香,仿佛方才吐了一身的人不是她似的。
車內的溫度急劇升高。
關政眼眸一黯,身體迅速有了反應。
“好了。”仔細卷好了過長的袖子,映曦微笑抬眼,卻意外地與他四目交接。
她愣住,一顆心瞬間跳得飛快。
關政的眼神,像要吞了她似的充滿赤裸裸的情欲,她渾身一顫,感到整張臉像被火燒似的熱燙。
老天,他要吻她了嗎?
她牢牢地握緊被擱在膝上的小洋裝,心中莫名地感到的激動。
關政深深地凝視著她。“你怕我?”他的聲音低沉,目光卻很灼熱。
“不、不怕。”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很緊張。”他挑眉。
這丫頭先前不是很大膽?很放得開?
怎麼,難不成她這只老虎是紙做的,虛張聲勢罷了?他微微地勾起嘴角。
“開、開玩笑?我有什麼好緊張的?”她開始無意識地拉扯手中的衣服。
怎麼辦?她是真的很緊張呀!
不過這也不能怪她,畢竟......畢竟這是她的初吻,會緊張、會害羞也都純屬自然反應嘛!
“真不怕?”
“怕啥?”她深吸了口氣,揚眉瞪著他。
噗......關政差點笑出聲來。
“那好。”他的大掌往前一探,扣住她小巧的下巴。“閉上你的眼睛。”他催促著,並且向她靠近,灼熱的氣息噴上她臉龐。
真、真的要接吻了嗎?
映曦的心臟撲通撲通撲狂跳,她睜大了眼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想要逃離、或是要他繼續?
關政緩緩地向她靠近,他的唇摩挲過她細嫩的頰畔,然後停在她敏感的耳際。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告,男人,不是你能隨便挑逗的,否則......”他舔了一下她的耳垂,並且滿意地欣賞她又羞又怕的青澀反應。
“否則,後果將不只是這樣而已。”
語畢,他放開對她的箝制,退後並且整理自己的情緒。
這樣就好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若再繼續下去,恐怕連他自己都會情不自禁地做出令兩人都後悔莫及的事情。
“你......”失去了他的體溫,映曦一臉茫然地望著他。
方才短暫的接觸,已經挑起她體內深處的情欲,她現在渴望再觸碰他。
她咬住下唇。“你不繼續嗎?”
話一出口,關政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你真的不怕死?”他生氣了。都已經告訴她事情的嚴重性了,她還來?
映曦咬住唇瓣靦腆一笑。“沒什麼可怕的。”如果是跟他,那麼即使是重要的初夜......她也願意奉獻出來。
更何況,她等這一天已經等好久了,不是嗎?這真是太可笑了,關政仰頭咒駡一聲。女的拼了命想獻身,而男的卻卯起勁來躲?這劇碼也未免太謊謬、太諷刺了吧!
他繃著臉發動車子。“別鬧了,我們該回去了。”
“我不要!”映曦惱火,她忽地拔出車鑰匙,緊握在手中。“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要逃避!”
“你究竟想怎樣?”關政斂眉。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你到底想怎樣?你到底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既然想要,為什麼又不敢做?你該死的究竟在怕什麼?”
她就是不放棄是嗎?
關政仰頭閉上眼睛,既然如此......
他眼睛一亮,露出炯炯目光,那眼神令映曦頭皮發麻,直覺的往後退。
跟著,他迅速攫住她瘦弱的肩,將她猛然扯向自己。“你真的那麼饑渴?......那我就如你所願。”
他露出一殘忍的笑容,低頭覆上她因驚訝而微張的唇—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4 18:17:07
第八章
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車廂裏,彌漫著一股歡愛過的的氣息,一件被摧殘得很徹底的女用內褲高掛在後視鏡上,看得出是同系列的粉色蕾絲胸罩,則大刺刺地披在側座的椅背上。
關政低頭看著懷中安睡的人兒,她趴在他溫暖的胸膛上,側著臉,面帶微笑地沉沉睡去。而那件外套底下,她曼妙的身軀不著片縷,熨燙著他的心,也證明了方才他們之間確實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
她又引誘他!而這次,她真的成功了。
關政歎了口氣,仰躺在車後座的舒適皮椅上。身上的人兒不為所動地繼續呼呼大睡,看來今晚她真是累慘了。
“這個小妖精。”
他愛寵地輕撫她汗濕的額頭,並且替她拉好披在裸背上的薄外套。
短暫的激情褪去,現實世界的殘酷又再度爬上心頭。
S-H-I-T!他今晚真的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
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應該接近她的。映曦是天之驕女,而他仍只是個看她父親臉色吃飯的傢伙;目前的他既沒有自己的事業,也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車子,他的理想還在遙遠的前方,而他的存款甚至還不到七位元數位。
這樣的他,如何能給映曦一個值得依靠的肩膀,甚至於一個像樣而又舒適的家呢?
他歎了口氣,輕撫著杯中馨香柔軟的人兒,打開的天窗外,繁星點點,就像她美麗的雙眸,在最激情的時刻綻放出明亮璀璨的光芒。
他愛她嗎?
關政低頭,在她額上輕吻。
他知道,答案一直都是肯定的,而現在,他還需要負起責任。
當天早上,關政一如往常般的按照正常時間上班去了。
他們趕在全家人睡醒之前回到家,並且進了各自的臥房,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而這些,居然都是映曦自己要求的。
“先別告訴我爸爸,呃......你不要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他說過不希望我這麼早交男朋友,所以......”
“所以?”關政挑眉,龐大的身軀斜倚在她房門邊,神情慵懶地望著她。
“你生氣了?”映曦緊張地咬住下唇。
不能怪他,他生氣也是應該的,是她自己誘惑人家在先,現在事情真的發生了,她卻又不敢面對後果,她太自私了。
關政笑著搖搖頭,粗糙的拇指輕撫過她紅腫的唇瓣,那泰半是他的傑作,此刻看在他的眼中真是分外性感。
“有什麼好氣的?我早料到你會這麼說。”
“嗄?”
“李叔叔的為人我知道,他是那種一板一眼、凡事都得按照規矩來的人,既然他不希望你太快交男朋友,那就表示他自有考量,我們最好還是聽他的,免得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那是他最擔心的。
“嗯,謝謝你。”經他這麼一說,映曦放心多了,至少,他能夠體諒她的苦衷。
她朝他靦腆一笑。
看著她純真的笑容,關政忽地眼眸黯了。“真心感謝我的話,那就......”
他俯身在她唇上偷了一個吻,起先,那只是輕輕的一啄,跟著映曦的手臂纏上他的肩,插進他濃密的黑髮,這個吻於是愈來愈熱烈,愈來愈激情,直到關政不得不喊停。
“嘿,再這樣下去,我們今晚都不用睡了。”他喘息著拉開她的手,順道捏捏她小巧的鼻子。
“我喜歡你。”她悶頭鑽進他的懷抱。
“我知道。”他將她摟在懷中,像個小BABY似的輕拍著她的背。“天快亮了,早點睡吧。”
“嗯。”
她點點頭,好疲倦卻很幸福地對著他嫣然一笑。
中午,李氏總部位於二十三樓的會議廳內......
“關特助,你的意思呢?”
門字型的會議桌前,一聲宏亮的男低音劃破寧靜。關政飛快地抬眼,看向四周一雙雙詢問的眼。
“嗯,不錯,就按照郭經理的意思辦吧!”他點頭,並且迅速收拾桌上的報告書,起身對同僚說道:“抱歉,我有事離開一下。”
然後,在眾人訝異且不解的目光之下,他拿著手機匆匆地離開了會議室。
花木撫疏,景致宜人的空中花園......
關政一手拿著行動電話,一手插在褲袋裏。
電話中的鈴聲持續響著,對方似乎有意要和他做長期的抗戰。
“嘖,這丫頭到底醒了沒?”
要是他記得沒錯的話,映曦昨晚好像有提到關於今天下午的一場校際英語辯論賽,而她是代表系上參加這場決賽的重要成員之一,意義非凡。
關政低頭看了看手錶,嘖,都快一點了,希望她已經出門了。
就在他準備收線之際,電話的彼端傳來映曦甜美軟噥的嗓音。“喂,我是映曦。”
關政停頓了會兒,跟著他籲了一口氣。“是我。”他微笑,因為映曦的語氣聽起來不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阿政?!”
“嗯,吃中飯了沒?”他踱向花園的盡頭......視野廣闊的圍牆邊。他聽見映曦甜甜的笑著。
“吃了,陳嫂中午煮了一大鍋的紅燒牛腩。”
“你在學校嗎?”
“對啊!怎麼,你想我嗎?”
“孩子氣。”他輕笑。
“喂,這跟孩子氣有什麼關係?我們現在是男女朋友了耶,不想才不正常呢!”
“是,你說得都對。辯論會進行得怎麼樣了?輪到你了嗎?”
“我等一下就要上場了。”
“加油喔。”
“沒問題,我一定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有志氣。”關政笑著點點頭,兩人再聊了幾句,便因為映曦趕著上場而收了線。
他,戀愛了嗎?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放下重要的會議,而且還只是為了確認她起床了沒?沒有吃飯?這實在是太可笑了。
不過更令他納悶的是,此刻的他,非但沒有那種自責及懊惱的情緒,相反的,他覺得心情很好,非常的好,就像當年他頭一次擁有屬於自己的床、屬於自己的書桌、屬於自己的小房間一樣,那是一種幸福的感覺,筆墨無法形容的。
關政抬眸看著眼前的一切。這裏是李氏集團的總部,這座空中花園也是專為李鎮遠所設計的,他現在所踏的每一塊磚、所看見的一草一木,甚至連所呼吸的空氣,都是屬於李氏所有。
當年,若非李叔叔伸出援手,將他帶離那塊既複雜又可怕環境,他不可能會有今天,更不可能站在這裏,他很可能只是對街工地裏,一個靠出賣勞力過活的小人物。
他應該感謝李叔叔的,是李叔叔扭轉了他的命運,幫助他走上一條和他父母截然不同的路,他甚至該為李叔叔賣命到死,才足以償還這個天大的恩情。
關政歎了口氣,轉身倚在圍牆邊,眺望遠山。
只可惜,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就在昨夜,他和映曦發生了親密關係,而他相信那絕對是李叔叔最無法忍受的事情。他要的,是他的才幹和忠誠,而不是莫名其妙甚至有點可疑的突然成為他的女婿。
這,就仿佛是他有預謀地貪圖李家的財產一樣......
“我以為你在開會。”
鮮少有人走動的空中花園,突然傳來女性的聲音,關政萬分詫異地迅速回頭。
那是個相當面熟的女子,她就站在他的身後,微笑地看著他。
“你......”
“抱歉打擾了你的沉思,我想,你該不會忘了我是誰吧?”她的笑容逐漸加大。
是啊,他怎麼可能會忘了她呢?堂堂劉氏的孫小姐。
老實說,那晚他對她的相貌並沒有多加留意,所心乍看之下才會認不出來,如今她人就站在天臺上,陽光灑落在她脂粉未施的臉蛋上,他這才發現,原來劉家小姐也算是頗有姿色,至少能稱得上是清純玉女。
“心潔小姐,今天怎麼有空來?”他客氣而有禮地朝對方微笑頷首。
先前因為不曉得她的身分,所以在言談舉止上都太過隨興了些,如今既然真相大白,他可就不能再對人家失禮了。畢竟,對生意人來說,保住客戶永遠是最要緊的一件事情。
“我是來跟世伯談一些合約上的問題,順便......謝謝你的花。”她的臉微微一熱,原本直視他的眼睛也不太自在地飄向別處。
說真的,她沒想到關政會送花給她。
雖然這些年來追求她的人也不在少數,然而經過那一晚的相處,她發現關政比先前那些膚淺的追求者要好太多了,和他在一起,她沒有任何的壓力,她可以輕鬆地和他聊任何話題,而不必擔心他會感到無趣或是接不上話,他是那麼的英俊又有智慧,兼而溫柔體貼、平易近人,她想,他應該是她所碰過最迷人的男士了。
花?關政先是一愣,旋即他想起了那天李叔叔的傑作。
他回過神來,並且反應迅速地揚眉一笑。“別客氣,小事一樁。對了,你的事情忙完了嗎?”
“嗯,大致上都談妥了。”
“那就好,如果還有什麼問題,你可以隨時告訴我,雖然不一定有用,但起碼我在這個公司還算是吃得開,同事們多少會賣些人情給我。”
聞言,劉心潔格格地笑了。
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先提議的,他們倆居然一路聊進了公司底下附設的半露天咖啡座,而且,一聊就是好向個鐘頭。
晚飯的餐桌上,李鎮遠坐在主位,關政及映曦分別坐在他的左右兩邊,三個全都到齊了。
這是個相當不尋常的景象,因此陳嫂及其他兩位負責餐點的傭人,都在上菜之餘頻頻回頭張望。
在三個人都用過主餐之後,李鎮遠率先打破沉默。
“映曦,聽說你昨天代表學校參加英語辯論賽?”
被點到名,映曦急忙放下手中的甜點。“對。”她正經八百地頷首。
那嚴肅的模樣,令關政口中的紅酒差點噴出來。
映曦旋即瞟了他一眼,表情大有“你等會兒死定了”的意味。而關政卻似乎沒有把她的警告放在眼裏,他挑挑眉,很是悠哉地繼續品嘗他的紅酒。
“比賽的結果怎麼樣?”李鎮遠沒有看見他們倆眉來眼去的模樣,他啜口酒又接下去問道。
“唔......我們學校拿了第三名。”
“第三名?”李鎮遠凝起了眉,接著他點點頭。“還算不錯,明天讓老王載你去東區,看你想要什麼,自己選吧!”賞罰分明,這是他對內對外的一貫原則。
餐桌的兩旁,關政若有所思地看了坐在他正前方的映曦一眼。
“李叔叔,不如這樣吧?”他大膽地提議道:“這個月底,您不是要到紐西蘭一趟?屆時映曦也放暑假了,不如,就帶映曦一起去,就當是犒賞她這次辯論賽的表現,也順便讓她到外頭去走走,增廣見聞?”
“嗯,這個嘛......”李鎮遠似乎頗感為難。
而映曦更是如臨大敵般地猛搖頭。“不、不用了啦!我讓老王陪我去買幾件衣服就好了,今年夏天特別熱,我正好缺幾件......”
“即使映曦將來不會接手公司的業務,但她畢竟是李家唯一的大小姐,要是沒有一些說得出口的經歷及見識,恐怕也不太好。”關政沒有理會她,逕自對李鎮遠如是說道。
這對父女就是因為缺乏相處,彼此才會像陌生人一樣。這是個機會,他看得出映曦雖然怕她父親,但是心裏其實比誰都還要敬愛她這個不苟言笑的爸爸,至於李叔叔,他不過是對映曦的表現有些失望罷了,只要兩人多花一些時間相處,相信這種情形是可以改善的。
李鎮遠對關政的提議好生琢磨了一會兒,然後他籲口氣道:“也對,就聽你的吧!”他轉頭看向頻頻對關政使眼色的映曦。“這是關大哥的一片好意,到時,你可別給人家惹出什麼麻煩,知道嗎?”
呃?!
映曦立刻怔住。爸爸的意思是......
“放心吧,李叔叔,有我們兩個看著她,不會出什麼問題的。”語畢,他偷偷朝映曦眨眨眼。
“你很壞!”
屋外的長廊底,一對戀人相偎坐在搖椅上。
關政握住飛來的小拳頭。將它拉至唇邊輕吻著。“我哪里壞了?”
映曦紅了臉。“還敢問?明明知道我怕死我老爸,你還硬要人家跟他一起出國,你想嚇死我啊?”她氣呼呼地瞅著他線條剛毅的側臉,一顆心卻早因為他這小小主舉動而亂了節拍。
“有什麼可怕的?他是你爸爸耶,而且,還有我在呀!”
“哼,總之就是你不對。以後不許你再這樣自作主張,知道嗎?”
哎呀,還真端起架子來了?
關政撇唇一笑,接著他煞有其事地伸出三根手指。“是,大小姐,小的謹遵教悔。”他的表情十分認真,逗得映曦格格的笑意地笑了。
“對了,小的還有一件事情要向你報告。”語畢,他眼底的笑意也隱去。
見狀,映曦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什麼事啊?”這麼嚴肅?
“關於長谷建設的事情,我已經調查清楚了。”
長谷建設......?映曦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喔,那件事呀?”她隨意點了點頭,已經對這話題不感興趣。本來嘛,她現在都已經有了像關政這麼完美的男朋友,誰還管他宋立名是死是活?就讓他去跟他的金髮妖女天長地久吧!
“怎麼?你不是很關心長穀的問題嗎?”關政的心中隱隱略過一絲欣喜。“他們現在已經沒事了,之前也只是小小的跳票,周轉不靈罷了!根本稱不上是什麼大問題,你可能是聽錯消息了。”
“是嗎?”映曦懶懶地打了一個呵欠。“我現在不想管他們的事情了。”
“為什麼?”
“唔,那還用說嗎?”她蜷起雙腳,跪坐在搖椅上,兩隻手就這麼不客氣地捧住他男性化卻溫暖的臉,並且用力在左右兩頰各印上一吻。
“因為,我現在喜歡的人是你呀!你忘了?本姑娘我可是很專情的。”
這個小妖精!
關政眼神一黯,猛然將她拉進懷中,狠狠地吻了又吻。
趁著空檔,映曦微張開眼,喘息地在他唇邊喃喃問道:“阿政,你愛我嗎?”
關政但笑不語,他眼神溫柔,愛寵地輕撫她滑嫩的臉頰。
怎麼不愛?就是聖人,也無法拒絕這麼一個甜蜜的小東西......
“阿政,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關政猛然抬眼,望進李鎮遠那雙精光四射的眸子。
“李叔叔,你怎麼突然這麼說?”他僵硬地扯動嘴角。
“我全都聽說了,你這孩子交了女朋友,而李叔叔我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你說,這樣對嗎?”
“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向你坦白的......”關政緊握雙拳,神情凝重地看著眼前的老人。
事情是曝光了嗎?
早知道他和映曦的秘密戀情會如此快被揭發出來,他應該在更早的時候就把實情告訴李叔叔,免得他誤會了他的企圖,並且對映曦產生更多不好的印象。
他錯誤的決定,已經傷害了映曦嗎?
他蹙著眉,站在紅木大辦公桌前,聽李鎮遠緩緩地說道:“孩子長大了,終究還是要找個伴侶安定下來。李叔叔的婚姻是一次慘重的失敗,我不想看見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你們身上,你能明白李叔叔的心情嗎?”
“我明白。”關政沉重地歎了口氣。
李鎮遠俯身拿起辦公桌上的骨瓷杯,輕啜了一口熱茶。“不過,心潔是個好女孩,她父親在世前,跟我還是拜把的好兄弟。如果你的物件是她,那麼我就放心了。”
聞言,關政詫異地抬起頭來。
劉心潔?李叔叔到底在說什麼?難道了以為......
“李叔叔,我想你誤會了......”他急忙撇清。
李鎮遠卻不想再聽他辯解,他笑著揮揮手。“好了,婚姻大事你當然可以自己作主,李叔叔也只能站在過來人的立場,勸告你,一宗錯誤的婚姻,是要付出極大代價的。我想,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不會不懂這個道理才對。”
“我明白。”關政木然地點頭。
“好了,這邊沒你的事了,你去忙你的吧。”李鎮遠伸手拿來老花眼鏡戴上,旋即,他又叫住正要離開辦公室的關政。
“對了,阿政啊!”
“李叔叔還有什麼要吩咐嗎?”關政回頭。
李鎮遠搖搖頭,跟著,他意味深長地沖著他一笑。
“有空,多和心潔出去走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4 18:17:32
第九章
隔天中午,關政趁著空檔,約了劉心潔在天母的一家咖啡館見面。
劉心潔到的時候,關政正埋首在他的筆記型電腦前,桌上擱著一杯半涼的黑咖啡,顯然他已經來了一段時間,而且半點都不浪費時光的工作了起來。
劉心潔見狀,絲毫不以為許地微笑著在他對面坐下。
“抱歉,我來晚了。”
關政抬頭,專注的眼神先是對著她一愣,跟著便回過神來。“沒的事,是我自己早到了。”他差點忘了此行的目的,並不是為工作。
“要喝些什麼?”
“嗯......柳橙汁好了。”
關政於是替她點了一杯柳橙汁,然後在侍者回來之前,先把電腦裏的資料存檔,並且關機。
“抱歉,天氣這麼熱還約你出來,你在忙吧?”
“不,其實......我很高興你打電話給我。”劉心潔微低著頭,小小的臉蛋酡紅一片。
而她異於往常的模樣,令關政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忽然間想起了李叔叔的叮囑和告誡,心情益發沉重了起來。“其實,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有話要和你說。”他打算開門見山的和她談清楚,免得夜長夢多。
“喔?什麼事?”劉心潔優雅地對著他淺笑,心中卻早已經是小鹿亂撞。
“其實......你是個很不錯的女孩。”他望著那雙充滿期待的眼,他頓了頓,才又接下去說道:“我想,你應該已經聽說了我的家世吧?我是個獨子,自從父母意外身亡之後,我就沒什麼親人了。”他自動把阿姨跟姨丈那一家子略過。
“這我聽說了。”劉心潔頗有感觸地點點頭。
關政的情況和她很類似,只不過她比較幸運,在父母所搭乘的飛機失事之後,還有一個疼愛她的爺爺照顧她。
“所以......”關政神色溫柔地看著她。“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以後,我就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看待,你有什麼事情,也可以來找我商量。這樣,你說好不好?”
妹妹......?!
劉心潔有些恍神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她原以為他會要求和她交往的,她以為他也喜歡她……但不是......他只是想要一個親人般的幹妹妹?!
她眨眨眼,乾笑了幾聲。
“好......好啊!我也一直希望能有一個大哥哥呢。”她失望地只想立刻回家,可是關政溫柔又充滿關懷的眼神令她打消了這個衝動的念頭,她看向窗外。“今天天氣真好,想不想陪我出去走走?”
“呃,改天可以嗎?待會兒我還得去買幾樣東西。”
“送你女朋友的?”她露出諒解的笑容。
其實她並不驚異,關政之所以會要求當她的幹哥哥,想必是為了另一個女人。可是基於長輩們的交情及商場上的利益,又不好得罪她,所以他才會想出這個不得已的辦法。
不過她並不怪任何人,誰教她晚了人家一步,這是天意。
關政松了一口氣,望著眼前這個理智而優雅的好女孩,他點點頭。“嗯,那丫頭少根筋,在她出國之前,我想先替她打點一下該準備的東西。”
“那麼,你應該不介意我這個妹妹幫你出主意吧?”
“嗄?”
“既然我是你妹子,那麼幫未來的大嫂盡點心意,也是應該的嘍?走吧,我陪你一起去買,我的眼光肯定是比你好。”
當當當當......
傍晚時分,下課的鐘聲響起。映曦收拾書桌上的文具、書本,背著她的LV書包,和同學一起走出文學系大樓。
自從上次和那些學長組一同出遊之後,她的人際關係竟然莫名其妙的跟著好轉,許多人都說她比外表看起來好相處,於是她終於擺脫了“校園獨行俠”的封號,甚至每每到了放學時間,就會有同年級或高年級的朋友來找她一起上圖書館或是逛街,她的大學生活從此變得熱鬧多了。
而此刻,她和幾位班上的女同學正打算去東區瞎拼,大夥兒很有默契地一路走向映曦停在停車場的拉風跑車。
“喂,你們看,那邊不知出了什麼事?圍了一堆的人。”
“對啊,而且還都是女生呢?!依我看,八成是有什麼明星來學校拍外景吧!走,我們也過去瞧瞧!”
映曦卻完全不感興趣地蹙起眉頭。“別無聊了,明星有什麼了不起的?不也一樣是人嗎?走啦,等一下天就要黑了,到時東區會塞車的。”說完,她率先繞過人群,往她的愛車走去。
可是,不對呀?她發現有許多人都把目光焦點轉移到她的身上,而且,那眼神挺複雜的。
“唉,映曦,那個人是誰呀?”她的同伴在同一時間扯住她問道。“天啊,他長得好高、好帥、好酷喔!”
經同學這麼一問,映曦終於看見了倚在她車旁的男人。他穿著淺灰色的襯衫、黑色西裝褲、黑皮鞋,抱著一束花,面帶微笑地望著她。
映曦想都沒想就飛奔過去,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
“你怎麼來了?”
“不好嗎?”關政笑著摸摸她的頭,儘管前方那群女學生虎視耽耽地眼神令他很不舒服,不過看見映曦這麼高興,他也就釋懷了。
“走吧,晚上李叔叔有個應酬,我們出去吃。”
“OK!”她轉頭,對身後不遠處,那三個瞪得眼睛發直的同伴揮手說道:“抱歉了,我‘男朋友’要請我吃飯,所以我改天再陪你們嘍!”
車上,映曦像個孩子似的興奮。
“嘩,這束花好重喔!你就這樣捧著它在大街上走嗎?”
“是啊。”關政無力地笑。
要不是心潔堅持送女孩子禮物一定要附上鮮花,而且是一大束花,他才不可能虐待自己的手咧!
不過幸好名品店的服務很好,願意替他把那些皮件、外套以專人專車的方式配送到家,否則,現在映曦這部小小的三門跑車很可能已經被塞滿了大大小小的紙箱了。
“嫌重的話,就把它閣在後座好了。”他趁著等著紅燈的時候,回頭對著一臉陶醉的映曦說道。
“不,我要抱著它。”
“為什麼?”這種再普通不過的禮物,她大小姐應該不放在眼底才是。
“因為......”映曦好滿足地深吸一口氣。“這是我所收地最美麗、也最香的一束花。”語畢,她轉頭對他眨眨眼。
“你這個古靈精怪的丫頭。”他寵愛地捏捏她的鼻子。
然後,綠燈了,他轉頭繼續開車。
“這是什麼?一個耳環?”還是個鑲鑽的呢!看起來價值不菲喔。
關政轉頭,瞥了一眼她手中搖晃不已的東西。霎時,他心頭一驚,車子差點追撞前頭正停下來等待左轉的車輛。
“啊!危險!”映曦尖叫著扔掉手中的東西,兩手蒙著眼。
“沒事、沒事。”關政迅速地閃過那輛車子,然後一邊專注於眼前的車況,一邊安撫她道。“抱歉,害你受驚了。”
“唔,沒關係啦。”驚魂未定的映曦,好不容易終於敢移開臉上的小手。“你剛才是怎麼了?是聽我一直跟你講話的關係,所以害你分神了?”
“不關你的事——可能是我還不太適應臺北的交通吧。”他僵硬地拉開嘴角。
“喔,那你小心一點嘍。”映曦點點頭。“咦?那個耳環呢?”她低頭四處尋找。
“不見了就算了,或許——是花店小姐綁花束時不小心掉進去的。”
聞言,映曦眯起眼睛一臉狐疑地看著他。“你確定?不是你在外頭的野女人故意弄丟,好跟我示威的?”
“別胡說!”關政聽了板起臉孔凶她。
該死,他就知道她會胡思亂想,天知道那不過是一個耳環罷了!
雖然剛才他真的和別的女人見過面,而那個耳環也很可能的心潔掉了的,但,天可明鑒,他真的沒有做什麼對不起映曦的事情。而且,他也不想把這件事情說開,那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
“阿政,你生氣了?”映曦眨眨眼,一臉無辜地問道。
“沒有,我只是不希望你胡思亂想。”
聞言,映曦的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放心,我才不會胡思亂想呢!我又不是那種無聊的女人。”
她歎了口氣,把頭枕在他寬闊有力的肩膀上。“我啊,在這世界上最相信的人有兩個。”她板起纖細美麗的手指。“一個是我爸爸,另一個,就是你了。我相信你,如果連你都騙我的話,那我以後真的不知道還能相信誰了。”
她的話語,一句句敲進關政的心坎,他突然好心疼、好心疼她。
“放心,我不會拋下你一個人的,你要相信自己。”
“嗯。”
映曦點點頭,微笑著看向窗外火紅的落日。
很快的,學校放暑假了。
映曦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旅行,興奮得好幾天都睡不著覺。
“傻瓜,你再這麼High下去,可能還不到出國的那一天,人就倒了。”
關政半是心疼的調侃她。
而映曦也總是回他這麼一句:“才不怕呢,反正你會背我去機場呀!”
然後,她繼續興奮得睡不著覺,而關政則認命地一再幫她檢查該帶的行李及各種證件。
終於,到了出國的那一天——
李鎮遠因為公司裏有事尚未交代清楚,所以一大早還是到公司去了。而連日來都沒有睡好覺的映曦及大大小小的行李,則交由關政去負責。
“哎,我真不敢相信,我們的蜜月旅行居然要跟那個不苟言笑的老爸一起去。”映曦渾身倦怠地叭在床上。
聞言,關政失笑。
“你這丫頭到底在胡說些什麼?”他拉起最後一個皮箱的拉鏈,一切終於準備就緒。“趁這段空檔,你先睡一下吧,我們搭的是晚上的班機,時間還很多。”
“唔——人家睡不著嘛。”
“睡不著也要睡,你看看你的黑眼圈,還沒出國,你整個人已經瘦了一圈。嘖,早知道你會這樣,當初我就不提議帶你去了!”她揉揉她的黑髮,生氣卻又心疼的責備。
“好嘛好嘛,那我眯一下,出發前兩個鐘頭你要叫醒我喔!我可不想蓬頭垢面的展開我人生中的第一次海外旅行。”
“是,快睡吧!”替她拉好被子,關政拖著行李離開她的房間。
吃完了陳嫂準備的午餐,關政拿著筆記型電腦來到了起居室。
這兩天他都忙得沒空看報紙,所以他想趁著映曦睡覺的時候,上網去看電子報,順便看看今天的股市狀況如何。
電腦嘩一聲開了機,他很快地連上網路,並且搜錄今天的頭條新聞。瞬間,一行字跳入他的眼簾。
劉渝生引咎自殺?!基金會烏雲籠罩!
關政飛快地讀過這篇最新的頭條,他的一顆心隨著文章的內容益發沉重,掃完了這篇疑雲重重的報導,他又繼續搜尋昨日的夜線新聞,跟著,他關了機,站起身在窗前來回踱步。
內賊難防?劉渝生基金會一夕之間被掏空!財務長涉嫌重大!
昨晚新聞就已經播出這個消息了,可是因為他忙於準備出國的事宜,所以沒有注意到。
他抬眼看向窗外,早上的豔陽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隱入厚重的雲層中,陰霾的天空、颯颯的風聲,讓他的內心沉甸甸的,始終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關政回頭看了一眼牆上的大型古董掛鐘,兩點,距離出發的時間還有三個多鐘頭,應該來得及。
映曦在樓上睡得很熟,他不想吵醒她。
而正打算整理客廳的陳嫂,適時地晃過起居室門口,他立刻上前和她簡單交代了幾句話,便疾風一般的抓起玄關裏映曦的車鑰匙,趕著出門去了。
來得及的,只在確定心潔沒事,他立刻就回來!
劉氏基金會的大門外,擠滿了記者及上百名抗議的員工,飄著惡臭的蛋汁從深鎖的玻璃門一路蜿蜒至大馬路上。
關政坐在映曦的紅跑車內,神情凝重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基金會倒了,負責人劉渝生也自盡了,那麼心潔呢?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工作的她,未來該怎麼辦?誰來償還這筆龐大的債務?她能獨自面對這一切嗎?
緊閉的公司大門外,群眾還在抗議著,關政再回頭看了一眼,便即刻驅車前往劉渝生位於天母的住所,在那裏,應該能找到心潔。
“大小姐,你要上哪去?大小姐?!”
“來人啊,快攔住大小姐!”
兩層樓的日式宅子裏,傳來傭人們慌亂的聲音。
一個身穿黑色孝服的纖細女子沖出門外,上了車。疾馳而去。飛車起來的關政恰好看見這一幕,立刻丟了手中的素白花朵,回到自己車上,並且一路追了過去。
他知道前面那部車子是屬於心潔的,而那個步伐淩亂,臉色蒼白的人影,令他心驚,他實在放心不下。
車子一路飆向北,關政不知道她要到底去哪里,只能一路跟在她的車後,並且不時的瞄一眼儀錶板上的電子時鐘。
情況不太妙,如果照這樣追下去,六點以前他是趕不回家了。
他緊盯著前方再次超車成功的藍色福特,深吸了口氣,以最快的速度撥了通電話回家。電話是陳嫂接的,映曦還在睡,他要陳嫂先叫映曦起床,並且通知老王,請他先回家來接映曦,然後再折回公司載李叔叔一起到機場去。
結束通話之後,關政看見心潔的車子在前方不遠處停住,並且左轉入一條芒草茲生的小徑,他隨即跟上。
在這緊急的時刻,他的手機卻響了。
“阿政,你在哪里?”那是映曦剛睡醒的聲音。
“映曦,抱歉,我臨時有事。”
“喔,那我在家等你。”
“不,我可能不會回家,我請老王載你到機場去,晚點我再去跟你們會合。”他一邊說,一邊挑眉看著前方的岔路。
S-H-I-T!居然讓他跟丟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加速轉進右邊那條同樣是鋪了碎石子的小路,他蹙著眉對電話中的映曦說道:“乖,快去準備準備,飛機可是不等人的喔!”
“可是我——好吧,那我和爸爸在機場等你,你要快一點來喔。”
“好。”
收了線,關政也才發現他走錯路了,前方的路底是一戶民宅,一隻黑色的大型土狗正對著侵入它領地的陌生人咆哮。
關政低咒一聲,掉轉車頭,迅速往另一條岔路疾馳而去。
佈滿細砂及碎石的海邊,烏雲聚攏,天空開始飄下細雨。
一輛舊款的藍色福特汽車停在小路的盡頭,沙灘上,兩個小小的腳印從車旁一路蜿蜒至海岸邊。
關政趕到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驚心動魂的一幕。
前方不遠處,黑衣女子被一個浪推倒,又掙扎著爬起,繼續走向海的深處。而海面上的風浪愈來愈大,她隨時都有滅頂的可能。
“心潔!”
關政大喊一聲,脫鞋追了過去。
候機室裏,有人低聲交談,有人在閱讀報章雜誌,幾個興奮的小朋友在座椅間來回穿梭嘻鬧。
“啊!”一個小男生撞到杵在窗邊的人,硬生生跌了一跤。
“活該,你就是不聽媽媽的話乖乖坐好,才會跌倒!”小男生的母親快步上前將他拉起,並且邊罵邊帶回座位。
而兩層樓高的大玻璃前,紮著兩條辮子、著連身牛仔短裙、駝色長靴的年輕女孩,依舊怔怔地看著窗外斜飛的雨絲,和被雨打濕的巨大機翼。
他怎麼還沒來?都快八點了,他到底去了哪里?
頸上掛著白色小手機早因電力不足而關了機,她前前後後打了數十通的電話找他,可是他的手機卻始終都沒人接。
“阿政,拜託你快點來——”她喃喃地說道,清澄大眼裏滿是憂慮。
忽然,她的身後傳來手機鈴聲,跟著,她聽見父親大人正不悅的聲音對電話中的人說道:“阿政?你現在在哪里?——什麼?!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嗯——這件事,我也是早上才知道的——好吧,既然這樣,那你就留下來,看能幫什麼忙吧!不過,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你就馬上到紐西蘭來,那邊還有工作要交給你。”說著,李鎮遠忽然異的看了映曦一眼。“——你等等。”他旋即將手機交給前方始終坐立難安的女兒。
“喂,阿政?你在哪里?你怎麼還不來?”恭敬而謹慎地拿了手機,映曦立刻跑回窗戶旁,低聲說道。
“抱歉,映曦,我可能會晚點去紐西蘭。”他歎了口氣 。
“為什麼?”他答應要全程陪著她的!
“我一時也說不清楚——總之,你先陪李叔叔過去,我大約再邊兩天就到了。”
“為什麼?你答應我的——”她抿著唇,聲音有些哽咽。
電話的另一端,關政也沉默了。
是他失了約,他對不起映曦,可是心潔現在更需要人照顧,他真的沒有辦法——
頭頂開始傳來登機的廣播,按規矩,頭等艙的客人可以優先登機,於是李鎮遠提著公事包走過來。
“好了,別纏著人家關大哥,他還有事要忙。”
“好。”緩緩地點了下頭,映曦無言的關了機。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這趟紐西蘭之行,讓她好不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4 18:18:02
第十章
這淡水某家知名醫院的急診室外。
關政心情煩躁地掩面而坐。濕透的衣服已經讓冷氣只成半幹,並且不時地發出帶點腥臭的海水味;一旁的椅子上,他的手機靜靜地躺著,螢幕上顯示出現在的時間......八點零五分。
飛機已經起飛了,他沒有依約陪映曦一同去紐西蘭。
急診室的自動門開開關關,穿著制服的醫護人員忙進忙出,而他卻絲毫不為所動地埋首在兩掌之中,回想著映曦失望中帶著明顯怨懟的語氣。
為什麼?!你答應我的......
他苦笑著將十指緊緊地交握。
老爺子剛去世,小姐又傷心得差點自殺,原本她以為這個家已經完了,不過現在看來,只要那個姓關的年輕人願意照顧小姐,這個家,很快又會恢復往日的生氣的。
心潔聽了臉兒一紅。
“奶媽!你別亂說話。等一下關大哥來了,被他聽見可就不好了。”
“有什麼不好的?他都肯為了你,不顧性命的沖到海裏救人,奶媽就不信他對你沒一點意思。”
“或許,他只是好心......”
“不會的,有哪個人會那麼傻?聽說那天風大浪大,就是專業的救生員也都未必敢單獨下海,更何況是他?你呀,就是對自己沒信心,奶媽敢跟你保證,那小子肯定是喜歡你。”
聞言,心潔心跳怦怦地垂下了眼簾。
真的嗎?關大哥他......他真的喜歡她?
那丫頭一定很生他的氣吧?
如果不是他這邊出了差錯,如果他沒有拋下午睡中的她出門去,現在的映曦,八成還是像前兩天那樣,一分鐘都靜不下來,像個孩子似的拉著他問東問西、興奮不已吧?
不過,她很快就會恢復的,他想。
李叔叔畢竟是她的父親,現怎麼冷酷嚴厲,也絕不會把她一個人丟在紐西蘭的街頭不管的。而那邊的環境和風景根本是過度開發的臺灣所不能比擬的,映曦到了那裏,一定很快就會被當地新奇的人事物所吸引,她很快又會變得活蹦亂跳了。
籲了口氣,關政抬頭,正好看見迎面走來的一位護士。
“請問你是劉心潔小姐的家屬嗎?”
“......是的。”他猶豫了會兒,然後才點點頭。
“麻煩你跟我進來,醫生有些話要交代你。然後,請你到住院櫃檯去辦理住院手續,劉小姐發須留院觀察幾天......”
紐西蘭,皇后鎮。
當地的地陪正在滔滔不絕地解說皇后鎮的歷史緣起,璀燦的冬陽映照雪白山領,這裏的風景果真就和關政口中所形容的一樣,美得像一幅畫。
映曦悄悄離開人群,到一旁公園的石椅上落坐,看著當地居民悠閒地在草坪上喂鴿子。
這已經是她們來紐西蘭的第三天了,前兩天李鎮遠忙著去參觀拜訪當地的一些度假中心,所以她就一個人待在旅館中看電視、睡覺,自己打發時間。而今天湊巧是週末,無事纏身的李鎮遠於是請旅行社安排了一日來回的簡單行程,帶著頭一次出國的映曦到飯店外的地方走走。
這裏的空氣清新,步調很慢,映曦懶洋洋地靠在石椅背上,仰頭看著藍天白雲。
最近她的食欲很差,精神也不好,李鎮遠看在眼底卻也沒說什麼,頭一回出國的人泰半會出現水土不服的情形,更何況這裏的季節和臺灣正好相反,會適應不良也是正常的。
他走過來,在映曦身旁坐下。
“怎麼了?身體又不舒服了?”
“不,只是腳酸,想要坐一下。”映曦立刻端正自己的坐姿。
“年輕人,體力這麼差!”
他蹙著眉輕斥,然後低頭拿出上衣內袋裏的行動電話。
映曦立刻緊張起來。
這幾天,只要父親一拿起手機,她就會渾身緊繃地豎起耳朵,想知道接電話的人是不是關政?
因為她糊塗地忘了帶充電器,而越洋電話......她根本就不會撥,也不敢問父親。
只是,這三天下來,她發現父親沒有一通電話是打給關政的,於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
電話似乎接通了,映曦再度充滿期待地看著父親。
“喂,我是李叔叔。”
YES!映曦開心得幾乎快要跳起來。她咬著唇,側耳傾聽他們的談話內容,並且期待手機能轉到她的手上。
“阿政,你那邊處理得怎麼樣了?”李鎮遠低沉宏亮的嗓音,在此刻聽起來是那麼悅耳。“......嗯,公司方面你有空要去看一下,東宇科技蓋新廠的案子,無論如何一定要標到,否則今年的盈收將會達不到預期標準......嗯,你跟去看看我起碼比較放心。對了,心潔還好吧?”
心潔?
映曦蹙起眉,對父親突然間提起這個名字感到很奇怪。
她聽見李鎮遠喟歎一聲又接著說道:“......等心潔出院之後,你再過來紐西蘭好了。她們家發生一連串的事情,想必她的心裏也不好過,你這個未來的丈夫,有空就多陪陪她吧!至於基金會的債務方面......”
李鎮遠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身旁“砰”的一聲,映曦忽然間昏厥在草地上了......
“奶媽,你就別再煮雞湯過來了。連續喝了兩、三天,我現在就連聽到允啼都怕呢......咳咳......”
劉心潔坐在病床上,邊咳邊微笑地看著床邊正在舀湯的老婦人。
“太好了,奶媽已經好幾天沒看見你的笑容了。”婦人放下手中的雞湯,轉頭握住心潔微涼的小手。“是不是因為那個姓關的年輕人?”她和藹地笑著。
老爺子剛去世,小姐又傷心得差點自殺,原本她以為這個家已經完了,不過現在看來,只要那個姓關的年輕人願意照顧小姐,這個家,很快又會恢復往日的生氣的。
心潔聽了臉兒一紅。
“奶媽!你別亂說話。等一下關大哥來了,被他聽見可就不好了。”
“有什麼不好的?他都肯為了你,不顧性命的沖到海裏救人,奶媽就不信他對你沒一點意思。”
“或許,他只是好心......”
“不會的,有哪個人會那麼傻?聽說那天風大浪大,就是專業的救生員也都未必敢單元獨下海,更何況是他?你呀,就是對自己沒信心,奶媽敢跟你保證,那小子肯定是喜歡你。”
聞言,心潔心跳怦怦地垂下了眼簾。
真的嗎?關大哥他......他真的喜歡她?身旁的奶媽見她低頭不語,心中一陣欣慰,看來小姐果真是心儀那位關先生,如果老爺子還在世的話,他肯定會很高興的。
悄悄收了湯碗,老婦人準備替小姐去把補身的雞湯再熱一下。就在此時,病房的門被推了開來......
“哎呀,關先生,你又來看我們小姐啦?”婦人笑吟吟地。
聞言,劉心潔驚訝地抬眼。
“怎麼樣?醫生今天有沒有過來?”關政朝奶媽點個頭,便拎著水果微笑地來到病床邊。
“還沒。”
想起方才的對話,心潔原本虛弱蒼白的臉比之前紅潤不少。
“是嗎?”關政抿唇沉思。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嗯,我想......如果醫生已經確定你的身體沒什麼大礙,那麼我也該去紐西蘭跟李叔叔他們會合了。”
紐西蘭?那麼遠?
“你......很急嗎?”她垂下肩膀。
“還好,只是......我不想讓她一個人在那邊等太久,她的膽子很小,又從沒出過國,我怕她會給李叔叔添麻煩。”他淺笑,眼中有著太溫柔的目光。
心潔聽了臉色一白,她僵硬地扯動嘴角。“‘她’......咳咳......我是說,你女朋友,她也在紐西蘭?”
“嗯,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是嗎?原來,是她拖住了人家的行程?心潔不覺苦笑。
原來,人家小倆口早已經計畫好要一起去紐西蘭度假,可是,卻因為她的關係,害得他們不得不分頭出發......
咳咳咳......
一陣突來的劇烈咳嗽令她的胸口好像被火燒一樣。
在黑暗席捲住她以前,她看見了急忙奔回病房的奶媽,還有病床邊、一臉擔憂地抱著她的關政,接著她便昏了過去......
天地昏暗,夕陽已經沒入山頭,點點星光也隱在薄薄的雲絮後面,不肯露臉。世界仿佛靜止在南半球這個無聲的小鎮,街燈太曖、爐子裏的火焰太過耀眼,映曦不自覺地淌下兩行清淚。
父親送走了醫生之後,就沒有再踏進她的房間一步,就連她滴水未進,也無人關心。
她的心好冷,從來都沒有人真正的在意過她,就連她自己最深愛的男人......都是她罔顧羞恥、自動獻身才強迫來的。
從來,都是她在一廂情願啊!
她回想起他到學校接她的那一天,在那束美麗的紫玫瑰裏面,那個陌生的耳環,還有他信誓旦旦、溫柔甜蜜的話語......
放心,我不會拋下你一個人的,你要相信你自己。
言猶在耳,她卻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異鄉,任絕望啃蝕自己。
你先陪李叔叔過去,我大約過兩天就到了。
騙人的,他從頭到尾都在騙她,他根本就不會來,他在陪他的另一個女朋友,或者,是真正的女朋友......
猝然一陣心痛,她咬著唇,掩面啜泣,一聲又一聲,回蕩在清冷的屋子裏。
這就是他的目的嗎?把她遠遠地支開,然後,他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和另一個女人步上紅毯?
她愛他、她相信他呀!他怎麼忍心如此對她......
忽然,門外有了動靜,她父親李鎮遠寒著一張臉走進來。
“那是誰的野種?”他劈頭就問。
映曦淚眼婆娑地看向她嚴峻的父親。“什麼?什麼野種?”
“你還裝蒜!你肚子裏懷的到底是誰的野種?快說!”
肚子裏的......?
映曦茫然的撫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她怎麼了?她......懷孕了嗎?
李鎮遠看著她,額角的青筋抽動,他真恨不得從來沒生過這個孽女,笨也就算了,花癡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連被男人搞大了肚子都不知道?!
簡直是無藥可救!她跟她媽一樣沒救了!
“你給我聽清楚了,這個野種,我要你立刻打掉!立刻,你聽懂了沒有?”不能讓這個醜聞影響到他的聲譽,打死都不能。
要打掉......她肚子裏,關政的骨肉?
映曦怔了很久。
李鎮遠在一旁繼續低聲咆哮道:“明天,我叫這邊的醫生來給你秘密打胎,你最好是安分一點,別再給我惹什麼麻煩。”說完,他忿忿然地轉身走出臥房,並且用力甩上房門。
映曦被那聲重響給嚇得渾身一震,她的淚水跟著決堤。
她有孩子了?
她和關政唯一的聯繫,她肚子裏的孩子......
暑氣蒸騰。
正午刺眼的陽光穿透醫院天井,被阻擋在緊閉的粉綠色百葉窗外。
病房裏,空調嗡嗡作響,床頭的小日光燈映照著劉心潔慘白的面容,和她身旁桌上,明顯已經枯萎的花朵。
“大小姐,我把這花拿去扔了好嗎?”奶媽在收拾好幾乎沒有被動過的飯菜之後,回頭對始終不發一語的心潔說道。
“不,留著吧。”她搖搖頭。
“大小姐,你......”婦人深深地歎了口氣。
她錯了嗎?是不是不該對小姐說那番話的?
原以為關先生是真心追求小姐,所以她才會一再的慫恿鼓勵,希望能把他們倆湊成一對,哪知道......原來人家早就有女朋友了!
這下,她倒把小姐給害慘了。 “小姐,我現在回去給你做晚飯,晚點我再過來。”
“嗯。”劉心潔點點頭,拉了被子緩緩地躺下,凹陷的兩眼無神地望著掛在半空中、盛滿金黃液體的點滴瓶。
見狀,婦人也只能心痛不已地搖著頭,悄悄地離開了。
晦暗的病房中,此刻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現在,是幾點呢?
關大哥今天也會過來吧?他每天都會來陪她聊聊的,而她現在只想看見他。
一滴眼淚,靜靜地淌落她毫無生氣的臉龐,落入枕間。
她怎麼會變成這樣的?以前的她,不是很勇敢、很堅強?甚至就連關大哥當面拒絕了她,她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的,不是嗎?
那為何現在,只要一想到關大哥隨時都可能離開她,飛到遙遠的紐西蘭去,她的心,就會忍不住一陣抽痛?
關政手裏握著一束盛開的白色海芋,推開門,無聲地來到她的身後。
病床上的憔悴蜷縮的人影,和前兩天比起來簡直是判若兩人,他看在眼底,除了心疼之外,還有更多的無奈。
床頭的那束香水百合,是他在她醒來的第一天送的,如今都已經乾枯凋謝,她還捨不得丟棄。關政歎了口氣,上前將新鮮的海芋換上。
颯颯的聲響,令怔忡的心潔回過頭來。
“關大哥,你來了?”瘦削的臉龐努力擠出一個微笑。
“你覺得怎麼樣?今天還有再咳嗎?”
“嗯......早上咳得厲害......”她垂下眼簾,心虛地對他撒了謊。
她因為吸人海水所導致的急性肺炎,其實早已經沒什麼大礙,至於那副憔悴的病容,那根本就是她刻意製造出來的營養不良。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將他留在自己身邊......
“你......什麼時候要出發去紐西蘭?”她虛弱而緩慢地爬坐起來。
“......再過兩天吧。” “那,你女朋友呢?讓她等......好嗎?”
關政微微一頓。“我想,她一個人應該也會玩得很愉快的。她是那種一刻都靜不下來、愛玩又愛鬧的丫頭。”
他的目光拉遠,想像映曦正站在迎風的吊橋上,望著她即將跳下的河谷興奮尖叫的情景,他不覺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
那笑容,看在劉心潔的眼中真的好刺眼,她的心也微微地刺痛了。
“其實,你用不著一直在這裏陪著我的。”
關政不解地看著她。
“其實......”她低頭淒然一笑。“我的病根本就不是問題,我只是......只是盲目的想抓住身邊的每一個人,因為我害怕一個人生活,害怕面對未來、面對沒有爺爺的家,我只是怕寂寞罷了......”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
是的,她只是不習慣沒有爺爺保護的日子,她只是突然失去了面對未來的勇氣,她......會再站起來,她可以的。
關政靜默不語地看著她哭,任她盡情的抒發這些天來所壓抑住的情緒。
須臾,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晶亮的耳環。“這是你的東西吧?”
心潔訝然瞪著他手中水滴狀的鑽石耳環,她的雙唇微微發抖。“怎麼......怎麼會在你那裏?”
“你陪我去買花那天,掉在那束花裏面的。”
她接下,捧著它,眼淚急淌。“謝謝你,謝謝。”鹹鹹的淚水,濡濕了手中冰涼的耳環,也模糊了她的視線。
那,是親愛的爺爺送給她的最後一份生日禮物,不知何時掉了一個,今天終於找回來了……
坐在候機室,關政手中握著一圈小小的、上頭有小魚裝飾的銀手鏈。
它靜靜地躺在他的抽屜裏好久、好久,直到映曦不在身邊了,他才驀地記起它的存在。他的映曦......不知道是否安好?
身旁的旅客陸續起身,拉著行李到前方排隊準備登機。
關政看向窗外的藍天,想像映曦見到他的表情,他微笑著走向長長的隊伍。忽然,他尚未關機的行動電話響了。
“喂?”他停住腳步。
“喂,關先生嗎?我是陳嫂啦!”婦人在電話中急急地說道。“聽我說,你現在快點去退票,千萬不要上飛機喔!”
“為什麼?”
“哎呀,你不用去紐西蘭了啦,老爺子他已經回來了!”
聽了這句話,關政猛然一驚。
日影西斜,關政趕在天黑之前回到李鎮遠位在半山腰的別墅。
一進門,他立刻沖上二樓......
“阿政。”一直坐在客廳中的李鎮遠喊住他。
“李叔叔?!”關政猛然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底下一臉抑鬱的長者。
老天,他居然沒有看見他!
“聽說你本來下午要搭機去紐西蘭的?”
“呃......是的。”
“很抱歉,我忘了告訴你我要提早幾天回臺灣。”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旋即又往後跌了回去。
關政見狀立刻奔下樓。“李叔叔,你還好吧?”怎麼才幾天不見,他整個人就失去了活力,仿佛又老了十幾歲。
他小心翼翼地扶著老人家坐好。
“我沒事......咳咳......只是坐了那麼久的飛機,這身老骨頭有些承受不住......”
“映曦呢?她沒有好好照顧你?”那丫頭玩瘋了?
提到那個名字,李鎮遠原本疲憊的一張老臉立刻拉下,目露寒光。“別再提那個臭丫頭!李家出了那種孽女,是我家門不幸。”他近乎咬牙切齒地說道。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關政心頭一緊。“映曦她人呢?”
他這會兒才發現,整座大宅裏簡直冷清得有些過分,通常映曦如果在家的話,就算她沒下樓來,底下的傭人們也會忙上忙下的打點她要的東西,而且,空氣中該有屬於她的香味才對。
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他神情凝重地看著李鎮遠。“李叔叔,映曦她......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嗎?”
李鎮遠看著他,一張老臉佈滿了寒霜。
關政心悸。“李叔叔,你把她......把映曦一個人留在紐西蘭?!”
“那個不肖女,我沒把她逐出家門就很不錯了,把她留在那裏,對大家都好。”
不!關政臉色發白,他握緊了拳頭,第一次,他覺得眼前的老者很可怕、很冷血。
“我去接她回來!”他猛然起身,抓緊口袋裏的銀鏈子,心如火燒。
“你站住。”李鎮遠瞠大了雙眼,血絲交錯攀沿在他泛黃的白眼球上。“誰准你這麼做的?”他勃然大怒地重拍扶手。“那丫頭被搞大了肚子,誰要敢帶她回來,我就砍斷誰的雙腳!”
聞言,關政渾身一震。
他緩緩地回過頭來,臉上除了詫異之外,還有更多的不捨及心痛。他走到李鎮遠的跟隨前,屈膝跪下。
“你可以砍斷我的雙腳,不過,請讓我先把映曦接回家來。”
“阿政,你......?!”
反了反了!李鎮遠差點氣結。“你是故意要氣李叔叔的是不是?這件事情跟你沒有關係,你別插手!”
關政緊抿著唇,瞪著地板的雙眸炯炯發亮。
“我什麼都可以聽你的,李叔叔,就是這條命,我都可以不要。但是,請你讓我把是映曦接回來。”
李鎮遠怒目瞪著他,這個讓他從小栽培到大的愛將,他臉色脹紅地聽見他說:“因為......我就是孩子的父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4 18:18:21
尾聲
今天是七夕。
整個世界被銀白色的雪所包覆,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旅館的壁爐旁,映曦坐在一個老舊的大搖椅中,邊搖邊哼著記憶中與雪有關的流行歌曲,木制搖椅咿咿呀呀,與她的歌聲相和。
“這是什麼歌?”一位身材瘦高、金髮碧眼且蓄著山羊胡的外國中年男子,從盥洗室裏走出來。
他,正是李鎮遠指名要幫映曦做墮胎手術的醫生,自從李鎮遠回國之後,他每天都會來旅館報到,看看映曦的身體狀況,順便接送他心愛的貓咪。
“喔,只是一首臺灣的流行的歌曲。”
“你想家了?”
映曦但笑不語。她輕撫著懷裏白茸茸的波斯貓,目光停留在窗外的銀色大地。
想家嗎?
她不知道,她不確定臺灣是否還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東西。
她心愛的跑車?Tiffiny首飾?香奈兒洋裝?還是那張大老遠從歐洲空運過來的手工訂制床?
不,這些東西她一點都不留戀,只除了......
幽幽收回目光,映曦起身,將懷中的胖貓咪趕回籠子裏去。
“傑瑞,我已經決定了。”
“什麼?”外國男子挑起淺咖啡色的眉。“你確定你已經考慮清楚了?每個細節、所有的後果,你全都想仔細了?”
“是的。”
“那麼,你的決定是......?”
“我想拿掉這個孩子。”
聞言,傑瑞揪起眉頭,陷入沉默。雖然,他已經收下李鎮遠執意付給他的雙倍醫療費用,但是,他從事這個工作的目的是要迎接生命;謀殺嬰兒?這種事情除非必要他是不願意做的。
況且,孩子的父親也未必會同意......
“幫我,傑瑞。”
“好吧,如果你確定你真的不要這個孩子了,我是可以替你動手術拿掉他。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跟我去一個地方。”
他還要盡最後一份的力量。
“哪里?”
“我的診所。”
傑瑞是皇后鎮著名的婦產科醫師,他擁有全鎮最先進的醫療設備,而且收費公道。
映曦下了車,跟著他來到診所門外。
“為什麼要我來這裏?”這裏好冷,她說話時,口中還不繼冒出白色的蒸氣。
傑瑞回頭對她笑一笑。“跟我進來你就知道了。”
他帶著她坐電梯到診所的三樓,並且低聲跟護士交談了幾句。然後,他拉著她的手,站在一面拉上窗簾的大玻璃前。
“我們現在到底要做什麼?”映曦有些不安。
“噓,你看。”
窗簾忽然被拉了開來,裏頭,竟是一個個才剛出生不久的小娃娃。他們小小的手蜷而了顆顆白嫩的小饅頭,紅朴樸的臉蛋時而皺眉、時而打呵欠,那模樣真是可愛極了!
“傑瑞......”
“在你肚子裏的寶寶,一定比他們還都要可愛吧?只要再等幾個月,等他準備好,他就會是下一個小天使。”他微笑地望著那些小寶貝。“你確定,不給他一個機會,喊你一聲媽咪?”
映曦無聲地淌下眼淚,在她的身後,一個高大的男人心痛不已地緊握拳頭,緩緩地走上前來。
“他是我們的天使,誰都沒有權力奪走他的生命。”他摟住映曦顫抖的肩。
這熟悉的聲音是......?
映曦的眼淚落得更急了,她甚至不敢回頭,就怕她一個轉身,身後的人就會消失不見。
傑瑞似乎明白一切,回頭拍拍關政的肩,將時間留給他們小倆口。
幸好映曦的身體狀況一直不適合墮胎,也幸好這個做父親的及時趕到,否則,他還真沒把握說服映曦留下孩子呢!
“你還好嗎?”關政緊閉著眼,由後緊緊地環抱住她。
映曦點點頭,又搖搖頭。
“把孩子留下,我們一起撫養他長大。”
“不......孩子是我一個人的,你沒有權力擁有他。”
“誰說的?”他將映曦扳過身來,她臉上洶湧的淚水令他好心痛。“孩子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你們誰都別想離開我!”
“難道,你要我做你的地下情婦?”映曦心碎地看著他。即使,她真的願意這麼做......可他怎麼狠得下心?
關政不解地凝眉。“什麼情婦?我的老婆只會是你一個人。”
“那‘她’呢?那個叫心潔的女子,你打算怎麼處置她。”
心潔?關政終於有些明瞭。“她只是我的好朋友,我沒道理為了一個朋友而不要自己的老婆孩子吧?”
“只是朋友?只是這樣?”
“我發誓。”他真誠的眸子映在她眼底。“先前,因為她家出了一些事,所以我才會讓你一個人出國,還吃了這麼多的苦。我很抱歉,請你原諒我。”
映曦的淚,至此終於稍稍止住。“你說的話,我得打個折扣。”她吸吸鼻子。
“你不相信我?”關政做出心痛的模樣。
“一朝被蛇咬,十年......”
“好好好。”關政立刻舉雙手投降。“你要我發誓是吧?那好,如果我關政這輩子有負於李映曦,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
映曦嗔笑著立刻捂住他的嘴。“烏鴉!誰要你發這麼重的誓?”他要是死了,那誰來照顧她和孩子呀?她還等著當少奶奶呢!
關政捉住她柔嫩的小手,親吻她的手心。“跟我回家吧?這裏太冷了,對孕婦的身體不好。”
回家?“不,我不想回去......”她別開臉。
“你是擔心李叔叔不諒解嗎?”他笑歎了口氣。“我們確實令他失望了。不過,你畢竟是他的親生女兒,你肚子的孩子也是他的孫子,他終究還是會原諒你的。”
“那你呢?”她擔心的不止是自己呀!
“我?”關政輕掬她黑亮柔細的秀髮。“我已經讓李叔叔趕出公司了,今後,我得靠自己的能力在別家公司重新開始。”他無所謂,反正能力跟常識是跟著走的,他會再站起來,只是,對李叔叔,他始終感到深深的愧疚。
“真的嗎?”映曦眼色一黯。
原來,事情都已經鬧開了?想必關政所承受的壓力及責難,一定比她還要大上許多吧?他是那麼的敬愛她父親呀!
她抿著唇窩進他懷裏。
“好吧,我跟你回去!但是你得答應我,在孩子出世之前,別逼我回家。”她怕,怕父親不肯放過她肚子裏的小生命。
關政聞言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好。”他點頭,抱緊她。
一切,都等孩子出世後再說吧!
數個月後......
“飯桶!統統都是板桶!”
總裁辦公室裏,李鎮遠將一份企劃書扔到前頭某位主管的臉上,怒駡道。
一個整整企劃了兩年,投入無數人力、心力,總價值超過新臺幣十五億元的投資,居然只因為公司標購土地失敗,而在一夕之間宣告中止?!這種事情,在以前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可是這半年多來,諸如此類的事件卻一再上演,氣結之餘,也逼得李鎮遠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是老了,管不了這麼大一家公司了。
他頭痛欲裂地揮著手。“出去、出去統統都給我出去。”跟著他按下話機上的對講鍵,要江秘書替他拿止痛藥和熱開水進來,而他自己則緩步來到窗邊的長椅上,和衣躺下。
“嘖,這麼大一間公司,難道就沒一個中用的人才?”緊蹙著眉,他合上眼喃喃說道。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難得倒他李鎮遠,更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左右他的思緒,但是......或許他真的錯了。這陣子,他常在忙得焦頭爛額、心力交瘁之際,不經意地想起貼心又能幹的關政;更會在看到年輕女孩的同時,想起他從來沒有好好看過一眼的親生女兒......
他老了嗎?老得耐不住寂寞、老得開始思念親人了?
“總裁,你的藥。”江秘書端著水杯和阿斯匹靈,緩緩地來到長椅邊上。
“放著就好。”點個頭,李鎮遠並沒有即刻起身,他倦極地閉著眼,滄桑得仿佛一個八十歲的老人。
江秘書遲疑地擱下手中託盤,轉身走到門口,然後,她再度蹙回。
“總裁,這裏有你的一封邀請函。”她緊張地握緊手中紅帖。
“邀請函?你找個人替我送禮過去就行了。”連這種芝麻綠豆的小事也拿來煩惱他?這個江秘書真是愈來愈不像話了。
江秘書面露難色。“這個......總裁,我想這封邀請函你還是親自過目比較好。”事關重大,她不敢馬虎了事。
聞言,李鎮遠緩緩地撐開眼皮,睨了她手中喜氣的紅帖“拿來。”什麼樣的邀請函,非得經他親自拆閱不可?
他坐起身,撕開信封,然後抽出裏頭的小卡片,那是一張純白的請柬,上頭有一個浮雕的小天使,翻開內頁......一張溫馨的全家福照片,令李鎮遠猛然抽了一口氣。
“這是......?!”
“這是孫少爺的滿月帖,總裁,恭喜您當爺爺了。”江秘書微笑。
爺爺?
李鎮遠匆匆地起身,走到辦公室,戴起他的老花眼鏡。他仔細地端詳著照片上幸福微笑的三人,阿政、映曦,還有映曦懷中......他曾執意要她拿掉的、他的外孫。
須臾,李鎮遠才摘掉眼鏡,擱下相片踱至窗前。
那丫頭......那丫頭難道不恨他嗎?他曾經那麼無情地對她,甚至令她從小活在母親的陰影之中,讓她背負她母親所犯下的過錯,而她,她現在居然肯回頭來認他這個冷酷無情的父親?
一旁,江秘書拿起了桌上的請柬,挑眉說道:“總裁,孫少爺的名字取得真好,思源,李思源,該是飲水思源的意思吧?關特助可真有心......”
“......你說什麼?”李鎮遠猛然回頭。
李思源?那孩子,他姓李?!阿政他......
李鎮遠感到胸腔發燙,他疾步走回桌邊,搶下江秘書手中的白色請柬。“你,去給我打個電話,問清楚時間、地點,還有,替我到他們家去看看,有沒有缺什麼冰箱、電視、嬰兒床什麼的......”
“總裁?”當了十幾年的貼身秘書,她還是頭一回看見李鎮遠慌了手腳的樣子,江秘書強忍住笑意說道:“總裁,你要不要親自問他們?大小姐和關特助,喔,還有孫少爺,他們就在外面,他們夫妻倆已經來了好一段時間了。”
“什麼?!......那你怎麼不早說?”李鎮遠難得紅了臉。他很快地恢復鎮定,並且坐回辦公椅上。“去叫他們進來。真是的,外頭太陽那麼大,還帶著我的孫子到處跑......”
聞言,江秘書立刻笑嘻嘻地領命退出了辦公室。
團圓的時刻即將到來,李鎮遠忐忑地坐在位子上,十指反覆交握著;他的雙眼怔怔望著眼前那扇厚重的褐色大門,直到門扉再度緩緩地開啟,見到關政懷中抱著嬰兒,站在初為人母且一臉幸福的映曦身旁,李鎮遠再也忍不住,急切地迎上前去......
窗外,陽光普照,雲淡風清。
而屋子裏相視而笑的三人,他們的幸福,從現在開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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