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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小雀]桃色小情人(愛情有志氣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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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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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8-10 00:07:11
標題:
[蔡小雀]桃色小情人(愛情有志氣之一)[全文完]
桃色小情人
(愛情有志氣之一) 作者:蔡小雀
他英俊多金、坐擁上億身價
橫看豎看都是金龜婿的不二人選
偏偏身為他正牌女友的她不這麼想
反覺得他英俊惹人嫌,多金顧人怨
惹來諸多花癡糾纏讓她心裡直泛酸
相較他是啣著金湯匙出生的幸運兒
她卻是被父母當皮球互踢的可憐蟲
兩人間的距離有如天與地那麼遙遠
加上他特愛對她管東管西、嘮嘮叨叨
無論她怎麼做都不符合他的標準
與其將來他翻臉趕人不如她知難而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07:45
關於一個海的夢
這個系列,是作夢夢見的。
跟我某些作品一樣,通常都是在夢中靈光一閃而過時片段震撼情感,要不就是一個短短卻深情的小故事,像電影一樣在睡夢中播放,而且女主角就是自己,就算不是自己,也能深深感受到裏頭的甜蜜或辛酸滋味。
我很喜歡這樣的夢,醒後那抹強烈的感情還殘存在心頭,輕輕撫著胸口時,仿佛還能感受到那股悸動。
而這次的夢,是關於一片藍汪汪大海的故事。
大家知道雀子生長的故鄉就是個美麗的小海島,澎湖是由大大小小六十四個島嶼組成的,其中有大大的島,有小小的島,有滿是白色沙灘的島,有長滿仙人掌花的島,有個島上到處都是小鳥的窩,還有一個島則長滿了美味營養的紫菜……
很神奇吧?很美麗吧?想想,一個小島就像是一個故事,六十四個小島該有多少傳奇呢?
而我的初步設定,這個藍島就是其中一個。
有了島,當然要有特別出色並且神秘的島主,還要有一段又一段的愛情故事發生,所以就構成了這個新系列--愛情有志氣。
這是一個關於幾段追尋愛情、探索自我的新戀情故事,也是一首洋溢著濃濃的大海與藍天氣息的天然曲子,最重要的是,我希望它很「愛情」,很「浪漫」,很「動人」,很「海顏色」……
最近雀子除了忙著趕稿外,還幫著即將結婚的姊姊處理一些事情,什麼挑禮服啦(我必須承認這一點很好玩)、選餐廳啦(因為未來的姊夫很信任我對美食的感覺,嘿嘿!)、訂飯店啦(因為雀子爹娘和姊姊、姊夫、大哥、嫂嫂,和一堆小蘿蔔頭都會來參加喲!)等等。
呼,怎麼我當初結婚的時候好像沒這麼忙?而且他們連喜帖都要特別設計過,還要討論會場佈置要用什麼樣的花,我這才發現我結婚時好像挺隨便……呃,是隨性啦!
反正就是陪著准新娘團團轉,包括跟他們一起挑婚紗照毛片,還要擔任「殺手」幫他們從一百張毛片裏砍砍砍,砍到符合預算內的六十張。
六十張耶!想當初我結婚也不過挑了三十六組,而且還是很快速就挑完了,不像這次的准新娘和准新郎挑了整整六個小時!
但大致上來說,結婚總是一件快樂的大喜事,尤其是全家又可以聚在一起,來趟臺北市三天兩夜遊,那更是蛋糕上的美味草莓,棒到極點了,嘿嘿!
不過,現在雀子還有個問題要傷腦筋,那就是--
婚禮那天,我到底要不要大膽地跟著穿禮服啊?尤其那天衝動之下買的淡紫色禮服既低胸且露背……
哎呀!人家不敢穿啦!
袁姓美女嗤地一聲笑,「不敢穿幹嘛買?你錢多喔?來來來!為免你再度衝動亂花錢,且把錢錢寄放在我這裏吧!」
這個、那個……(雀子撓撓頭)嘿嘿嘿……再說啦……哇!袁美女不要追殺我……
咱們下本書見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08:06
楔子
那是一座被藍藍的天空和大海包圍著的小島。
島上有花有草、有貝殼也有沙灘,魚網和漂浮木與咾咕石牆錯落隔開了一片又一片的綠野,數艘藍色小船泊在岸邊,像是倦極歸來的小鯨魚。
島上有一間年代久遠的中國式老宅,據說沒有人知道是在什麼朝代時建的。
老宅裏住著一對沒有人知道他們身家背景和來歷的俊美兄妹,他們宣稱是這老宅的主人,姓藍。
俊美神秘的藍氏兄妹將老宅規畫為飯店,加上精心的佈置與設備,天然的小島搖身一變為魅力四射的度假仙境,立刻吸引了無數的觀光客造訪駐足。
徐徐的海風輕吹起,沙灘上的紫色牽牛花仿佛也在微笑,戀戀四季盛夏的海島上,愛情,註定在夏天發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08:38
第一章
「歡迎光臨!」一個甜美熱情的聲音響起。
彌漫著薯條熱油焦香與漢堡味的速食店裏,擠滿了顧客,大部分是上班族打扮的男女,時不時穿插著少數的學生,還有牽著小孫子的老爺爺。
一名年輕女孩頭上戴著一頂招牌帽,鬈發綁成了辮子垂在背後,雪白小巧的臉蛋上漾著甜蜜蜜的笑意,和她的笑容相仿,她名牌上寫著的芳名喚作「陶蜜蜜」。
但見她動作迅速親切有禮,很快地替外帶顧客打包好了漢堡,雙手遞過去。
「這是您的麥香雞堡和兩小薯條,謝謝,並請下次再度光臨。」
一身綠色襯衫花條領帶的男士臉紅心跳地看著她,「小姐,請問你幾點下班?下班後有空嗎?」
蜜蜜見怪不怪地燦爛一笑,「很抱歉,下班後我要去托兒所帶兒子回家,沒空耶。下一位客人您要點什麼?」
她結婚生子了?!
男士大受打擊,一顆愛慕的心破碎了一地。
蜜蜜會記得待會再掃一次地。
站在她身後正在裝可樂的同事小蘋忍不住噗哧地偷笑了出來,蜜蜜小腳往後輕踹了一記。
「嗯咳。」小蘋連忙咬唇忍住笑。
她眨眨眼,笑得好不天真美麗,「先生……您可以稍微移一下尊腳,讓後面的小朋友點餐嗎?」
「啊?噢,是是。」男士失魂落魄地帶著紙袋離去。
待忙完了午餐的這一波人潮後,小蘋邊抹著桌子邊用手肘撞了撞在整理吸管的蜜蜜。
「喂!你為什麼不肯給他們一個機會?再說也用不著假裝自己已經結婚又有小孩了啊,這樣會沒行情的耶!」
蜜蜜側頭看著她,笑咪咪的說:「我覺得這個方法很好哇,簡單又有效,不用再多費唇舌。」
「可也用不著詆毀自己的名譽和清白。」小蘋想不通她腦袋瓜子裏究竟在想些什麼。「你才剛高中畢業,這麼說以後還有誰敢追你?而且你不怕他們四處亂放流言?」
「沒差啦。」蜜蜜抬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Qoo圓時鐘,「快兩點了,我的打工期將在兩點整結束,以後他們也不會再在這裏看到我。」
一提到這個,小蘋便難掩離別愁緒,擦拭的動作停頓了下來,試探的問:「蜜蜜,你真的要走嗎?店長都說考慮要升你做小主管了,你難道不會很心動?不會想留下來做全職的嗎?」
蜜蜜蓋上吸管盒蓋,繼續清理散落著鹽花和胡椒粉的薯條餐台,一臉平靜,「我已經高中畢業了,既沒有要考大學,也不打算賣一輩子的漢堡、薯條,現在不走,還要等什麼時候?」
「可是……」
蜜蜜轉過身,笑著拍了拍她的肩,「你有我的手機號碼,以後記得call我,如果我還在臺北的話,可以再一同去唱唱KTV或喝杯茶。」
「蜜蜜,你要離開臺北?」
「不一定。」她聳聳肩,「看看再說。」
「你爸媽真的不介意你不讀大學嗎?」
「他們……」她有些衝動,後來還是咽回了話,淡淡搖搖頭,「沒意見。」
「好好喔,哪像我爸媽堅持我非念大學不可,還說隨便哪一所大學都可以,哼!煩得要命。」小蘋最想做的是批手工藝品去夜市賣,等攬夠了錢開家屬於自己的小店。
她對書本沒轍,書本也拿她沒皮條,正可謂扯平,偏偏爸媽不死心。
蜜蜜的眼神裏充滿了嚮往,「他們對你期望很高,至少證明他們還很關心你。」
小蘋扮了個鬼臉,「我寧可他們隨便我。」
蜜蜜笑了笑。兩點了,她也該脫下這一身陪伴了她近兩年的紅黑相間的制服,正式揮別這一切,然後踏上人生的另一條路。
「拜拜。」她摘下帽子,對所有的同事鞠個躬,笑吟吟揮揮手,「感謝這些日子以來,大家對我的照顧,謝謝大家。」
店長和同事們都依依不捨地過來跟她話別,店長甚至偷偷地問她,「真的不打算繼續留下來?我考慮給你加薪升級喔。」
她嫣然一笑,也小小聲地回道:「謝謝店長,但是比我好的滿滿一屋子都是,你可以有很多選擇。」
他難掩懊惱地抓了抓頭。話雖是這麼說,可是蜜蜜站櫃臺的業績好得有目共睹,並非其他人可相比的呀。
要離開打工兩年的地方,她當然也會捨不得,但蜜蜜從頭到尾都是一臉笑容,不允許一絲離愁或淚意破壞了這完美的結束。
換過衣衫背上包包,包包裏有一封牛皮信封,裏頭裝的是薪水加獎金,她對著所有人笑著揮揮手,隨即頭也不回地推開玻璃大門。
叮噹聲響落關合在身俊,前面是亮燦燦的太陽和熱鬧的街道。
有開始就有結束,上一個結束也就是下一個開始……
但是她要結束的不只是這個工作,還有其他比這個重要的「人事物」,雖然她今年十九歲,但她很有耐心,可以一樣一樣來。
臺北車站門口
蜜蜜口裏嚼著口香糖,穿著紅色細帶涼鞋的雪白小腳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擱在腳邊的一大一小兩隻行李箱。
她窈窕的身段裹著一襲粉紅色洋裝,裙擺垂落在修長的小腿處,每一步都搖曳出青春粉嫩的美感來。
綻放著年輕美好氣息的她深深地吸引著男孩們的目光,有幾名鼓起勇氣過來搭訕,可是沒一會兒就被她踢出場外。
「嗨……」甲男孩笑開一臉青春痘湊上去。
「滾。」她的表情與語氣皆很斬釘截鐵。
甲男孩如遭棍擊,沮喪的跑走。
乙男人故作瀟灑地撥了撥發,西裝筆挺地走向前。
「小姐……」
「滾開。」她看也不看。
乙男人中箭落馬,敗狀其慘無比。
眼見此狀,一時間倒也沒有哪位情聖敢貿貿然上前自討沒趣。
玫瑰花雖香且美,只可惜帶刺扎手呀!
蜜蜜稍嫌無奈地吐了一口長氣,忍不住看了眼腕際的粉紅滾圓造形手錶。
都六點了,小蘋在做什麼呀?
她退掉租賃了兩年的房子,拎著所有家當並帶齊了身上的錢,原打算一個人先去旅行放鬆個幾天後再說,沒想到這個計畫無意中透露給小蘋知道,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硬要參一腳,說什麼結伴旅行比較不容易遇到壞人,她還來不及反對,小蘋就上網訂好了雙份火車票。
什麼叫霸王硬上弓,她總算稍微可以體會一二了。
沒想到看似傻大姊的小蘋也挺有當「霸王」的本錢,動作超迅速的,她還來不及想出婉拒的理由,小蘋就已經跟她訂好五點五十分在火車站不見不散之約。
更惱人的是,火車票在小蘋那裏,害她想要壞心地落跑也沒辦法。
可是她訂的是六點十分往新竹的火車,小蘋再不出現,就只有目送火車離去的份了。
唉,她怎麼會把自己搞到這樣亂糟糟的地步?
蜜蜜真是弄不懂,不過誰教她再精明也不過是個十九歲的女孩,嗯哼,十九歲的年紀偶爾不靈光,這也是被允許的吧?
何況她最近萬事紛雜而來,煩哪!
蜜蜜頹然地籲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啟動奪命連環call--
手機響了幾聲,甫接通,那頭已經傳來大呼小叫,外加氣喘吁吁的聲音。
「蜜蜜,我我我……我在過紅綠燈,快到了……呼……呼,等我……」
「慢慢來,我會請火車等你個十幾二十分鐘,小意思。」她沒好氣的說。
「啊?真的?」小蘋大喜過望。
「你作夢啊!」蜜蜜忍不住大吼:「快!快!快!我只給你三十秒……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哇!等我啦!」小蘋哀鳴,在電話那頭喘得像是快斷了氣。「我快到了……我看到大門了……」
終於,小蘋手上提著大包小包,背上背著一個超大背包,脖子上還掛了個水壺,汗流浹背地出現在大門口。
蜜蜜歎了一口氣,滿肚子等到冒火的怒氣,在看到她那麼狼狽的一刹那全煙消雲散了。
她也是趕得很慌啊。
搖搖頭,她上前拎過一隻快滑出小蘋手掌心的提袋,啼笑皆非的說:「你帶這麼多東西要幹嘛?我們不過要去新竹玩兩三天而已。」
「我從來沒有出過遠門,這些都是必備品。」小蘋迫不及待的翻出寶貝給她看。「你瞧,有萬金油、薄荷油、防蚊液……還有水果、餅乾、魷魚絲、豆乾……這一袋裏面是我的水杯、沖茶器、衛生紙、拖鞋,然後……」
蜜蜜聽得差點暈倒,連忙阻止她還要拉開拉練的動作。「夠了、夠了,我們快趕不上火車了,先上車再說。」
老天!小蘋是以為她們改到非洲蠻荒叢林探險嗎?
最後,她們終於大喘特喘地上了車--
阿彌陀佛!
蜜蜜拍著胸口,感謝佛祖保佑她們沒有在扛著那堆小山般的行李疾奔在電扶梯和月臺間時摔斷脖子或小腿,而且幸好她們終於上車了。
她以前怎麼都不知道原來跟小蘋在一起會這麼驚險刺激、險象環生啊?
找到了座位,她們倆賣力地將大包小包--其中尤以小蘋的行李最多--推擠進頭頂上的行李架上。
蜜蜜坐在靠窗的位子,有些擔心鐵架會承受不了過度重量而哀鳴斷裂,到時她就有幸成為台鐵開站以來第一個被行李壓死的客人了。
她有點壓力,忍不住摸摸頭上的鐵架。
「咦,你在做什麼?」小蘋興奮地左顧右盼,片刻後才發現她的異狀。
蜜蜜很快收回手,不敢據實以告。「呃,沒什麼……你怎麼會帶這麼多東西?簡直比我兩年來堆的行李還多。」
「我才覺得奇怪咧。」小蘋深感懷疑地嘖嘖搖頭,「你在臺北讀書居住了兩年,怎麼才這麼一點行李?」
「就一些衣服、鞋子、保養品等東西。」蜜蜜扳著手指頭數算著,「書統統給學妹了,包括制服,其他棉被、枕頭什麼的都留給房東。我租的那間雅房不大,容納不了太多東西,所以也沒什麼好收拾的。」
而且這兩年來,她大部分時間不住在臺北的雅房裏,能擱的東西也實在不多。
「這麼瀟灑?你不打算回臺北了嗎?」小蘋眼圈有點紅。
聞言,蜜蜜沉默了一瞬,隨即笑容一揚,「不一定啦,反正租約剛好到期了,我會落腳在哪裡就看機緣羅。」
「蜜蜜,我從來沒有看過像你這樣的人耶。」小蘋拚命思索著該怎麼形容,「你好像可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那樣……對,就是這樣。」
「什麼這樣那樣。」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乾脆說我是吉普賽人不就得了?」
小蘋猛點頭,「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我們是要出發去玩樂,不要談那麼悶的話題好不好?」蜜蜜用燦爛的笑容回避不想回答的問題。「這是你第一次去新竹嗎?」
「是啊,這也是我第一次單獨出門哦!我爸媽本來不放心,可是我跟他們說有你在,他們就放心了……」小蘋開始嘰哩呱啦地傾吐興奮難抑的心情。
蜜蜜微笑著,思緒卻情不自禁地飄遠了……
本來這一趟旅行,她原沒打算到新竹的,至少不是在這幾天,她也還沒準備好面對,可是冥冥之中她心底深處的渴望卻牢牢地牽引著她走向新竹,就算……就算只是稍稍停留即定,但只要能夠稍微貼近「他」一些,那也就足夠了。
她是個蠢蛋、笨瓜、懦夫、蛋頭,但她還是需要一些時問凝聚勇氣。
「唉……」玻璃窗映現出她青春嬌豔的容顏,應是無憂無慮的臉上卻有一抹不符年齡的淡淡哀愁。
如果她以為小蘋的「帶賽」和凸捶狀況只是臨上車前的那一點點,那麼她實在是大錯特錯到極點!
因為更離譜的事情像惡夢般繼續降臨在她們頭上。
就在蜜蜜去上完洗手間回到座位時,赫然發現她託付給小蘋的背包不翼而飛,而小蘋正呼呼大睡猶未醒。
「小蘋!」她心下一驚,慌忙地搖醒小蘋。「我的背包呢?」
小蘋自睡夢中乍醒;迷迷糊糊地對上她焦灼不已的眼神,「啊?什麼?背包……背包在啊。」
她一顆心總算跳回原位,餘悸猶存地喘了一口氣,「還好,我還以為不見了。」
「不會啦,我把它跟我的包包放在行李旁邊一很安全的啦。」小蘋天真的回答。
蜜蜜眼皮霍地一跳,猛然抬頭搜尋--
「在……哪裡?」她因為心慌意亂而差點咬到舌尖,心臟又狂擂起來。「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對礦對?你應該不會笨到讓隨身的背包、錢包離開視線外……要命了!小蘋,你快跟我說你是開玩笑的!」
眼見蜜蜜瀕臨崩潰的瘋狂表情,小蘋所有的瞌睡蟲統統驚逃四散,圓圓的小臉頓時慘白,她也慌了。
「不見了嗎?」她跳了起來,雙手徒勞地摸撈著。
可是行李架上只有她們暴重的行李,兩個裝錢的小背包卻已消失無蹤!
「小蘋……」蜜蜜快昏倒了,虛弱的吐出話來:「我的背包裏……是我畢生的積蓄……」
她把戶頭裏的三萬兩千六百七十元都領了出來,加上前天領的薪水、獎金和房東退的訂金,統共六萬多塊新臺幣……
統統不見了!
她只覺眼前一片黑。
小蘋急哭了,在原地團團轉,「怎麼辦?怎麼辦?我帶了一萬塊出來的耶,究竟是哪個夭壽短命鬼偷走的?」
蜜蜜有股衝動想掐住她的脖子搖晃到她骨架散落為止,可是她更痛恨後悔自己為何;不把錢包隨身帶著?她明明知道小蘋個性比較粗枝大葉,怎麼可以把錢包託付給她呢?
「找……列車長。」她好不容易從一片空白的腦袋裏找出了這句話。
可是她也心知肚明,沒證沒據的,該從哪裡抓人?更何況小偷或扒手大可將錢搜刮一空後將背包扔出車外。
鈔票長得都是同一個樣,又沒做記號,哪認得出哪些是她們的?
天,她發過誓一切要重新開始,可是……
不用這麼重新開始得這麼徹底吧?!
後來,她們通報列車長後,也在新竹火車站的員警單位報案留筆錄。
夜燈燃亮夜幕籠罩,她們倆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欲哭無淚地站在新竹火車站門口,看著繁華的夜景。
肚子咕嚕嚕大響,可是她們身上沒半毛錢。
小蘋用力嗅著火車站附近飄散著的貢丸和米粉香味,摸著肚皮一臉苦笑。
「我猜現在吃一碗貢丸湯和炒米粉是奢求對不對?』
蜜蜜無精打采地瞅了她一眼,「嗯。」
「蜜蜜,對不起……」小蘋深感愧疚地低下頭,「都是我害的,我害你身上的錢都被小偷偷走了。」
「甭提了。」她沒力地搖搖頭,「一切都是命,唉。」
小蘋眼睛一亮,提議道:「不然我打電話請我爸匯款過來,這樣我們至少有錢可以坐火車回臺北。」
蜜蜜睨了她一眼,早該知道不能對她期望太深的……唉。
「小蘋。」她有些不忍地戳破她的幻想,「現在是晚上八點半,今天是星期六,銀行沒有開,匯款也要星期一才能作業。」
「那怎麼辦?」小蘋這才意識到事情嚴重性。
她們今晚要住在新竹火車站當流浪漢了!
看著小蘋又要開始嚎啕大哭的表情,蜜蜜揉了揉眉頭,內心裏暗自呻吟--
為什麼要這樣考驗我?我今年不過十九歲,應該是個啥事不懂的青春少女啊!
哀號自憐完畢,事情還是得解決。
儘管她再不願意走那一步路,事到如今甘沒辦法使意氣要骨氣了,因為她一個人好處理,可是現在還帶著小蘋,她不能不負起責任。
「你的手機還在不在?」她歎口氣,認命地問道。
小蘋淚汪汪地看著她,可憐兮兮地道:「我的手機也在包包裏。」
簡而言之,也是被ㄎ一ㄤ走了。
「我去跟員警借電話。」她拎著行李箱往回走。
「蜜蜜,你等我啦!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我會怕……」小蘋渾身掛滿行李急急地跟上。
看著面前的電話,蜜蜜深深吸了一口氣,微顫抖著手拿起,遲疑又沉重地按下那一串數字。
她的表情凝重,小蘋突然覺得這時的她一點也不像是個只有十九歲的少女。
「喂……葉伯?」她咬著柔嫩的下唇,小蘋詫異她的唇色都變白了。「我是蜜蜜。」
小蘋忍不住探頭探腦擠過去,蜜蜜打給誰呀?
「嗯……他……在嗎?不在?」她聲音裏的緊繃鬆懈了不少,可又帶著一抹奇異的失落。「我在新竹火車站,好……我會,我記得車號。葉伯,謝謝你。」
蜜蜜掛上電話,小臉上有抹又悲又喜的神色,不過迅速被掩藏掉。
「你打給誰呀?」小蘋好奇得要命。
蜜蜜粉神秘耶!
「一個朋友,我們可以在那裏借住一晚,還可以借到錢回臺北。」她沒有多加解釋,只是騰出一隻手接過小蘋手上的袋子。「走吧,我們到大門口等,車子快來了。」
小蘋滿肚子都是疑惑和問號,可是蜜蜜的嘴巴緊閉得跟蚌殼一樣,任憑她怎麼問都問不出個答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09:11
第二章
蜜蜜她們沒有等太久,十分鐘後,一輛黑色賓士轎車緩緩駛近,小蘋還在那裏學孫悟空極目四望,卻沒想到賓士車竟停在她們面前。
一個身穿筆挺黑色西裝,手上戴著白手套的高挑男人走出駕駛座,恭恭敬敬地走過來,眼神發亮地看著蜜蜜。
「蜜蜜小姐,很抱歉讓你們久等了。」他紳士地要接過她手上的行李箱。
「平哥,麻煩你了。」她語氣溫和的說,「這個我自己來,你幫我朋友拿行李就好。」
「是。」他幾不可聞地輕輕歎息,隨即禮貌地替目瞪口呆的小蘋拿過行李,放進後車廂裏。
蜜蜜動作俐落地將行李箱也放了進去,晚風輕拂過她鬈曲的長髮I她粉嫩晶瑩的小臉上隱約透著一抹憂鬱。
小蘋看傻眼了,這豪華賓士車、高大溫文有禮的司機,還有待蜜蜜如上賓的態度……
這是怎麼回事?她認識蜜蜜這麼久,怎麼不知道她竟然也會結識這樣氣派富貴的人家?又或者……蜜蜜根本就是個豪門千金,平常打工過著苦哈哈的日子不過是要體驗人生罷了?
就在小蘋想到腦袋發脹抽痛的時候,蜜蜜已經拉著她上車了。
賓士車的後座皮椅柔軟又寬大,幾乎是橫躺著休息睡覺都沒問題,裏頭甚至還有隱藏式小冰櫃跟觸碰式的小型嵌入電視。
「嘩……」小蘋看呆了。
蜜蜜的神情卻是若有所思,她靜靜地看著車窗外,夜色和閃爍的燈光飛也似地倒退著。
這是命運的安排嗎?她原沒打算再踏入那裏的。
「蜜蜜,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小蘋湊到她耳邊,低聲問著。
她微微一愣,「你問。」
「這是你家的私家車嗎?」
她搖搖頭,輕描淡寫地道:「不,這是一個朋友家的。」
「朋友?」小蘋的表情是打死不相信。
「我們只在那裏過一晚,明天就回臺北。」她籲了一口氣,想起身無分文,前途茫茫,不禁又是一陣作煩。
她原以為帶著六萬多塊,可以流浪一陣子再落腳的,誰知道命運同她開了一個天大玩笑,一個天殺的小賊毀掉了她策畫已久的瀟灑。
她祝福那個小賊花了她的錢後,吃東西拉肚子,買衣服有破洞,騎機車遇拋錨,喝涼水嗆氣管,並且連作惡夢七七四十九天!
「你朋友……好像挺有錢的耶。」小蘋摸摸真皮椅座,滿臉敬畏。
她只是笑笑,聳聳肩,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垂落在胸前的一綹發絲,纖纖食指繞呀繞地,糾糾纏纏難解難分……
唉,她的心情也差不多是這樣了。
很快的,車子駛入一扇緩緩敞開的雕花鐵門,在明亮的燈光照映下,小蘋咋舌地看著兩旁的花樹,影影綽綽綻放著美麗的花朵。
「那是野薔薇和玫瑰花樹,沒日沒夜地散發幽幽花香,晚上香氣更濃,有一種香檳酒似的醉人氣息。」蜜蜜情不自禁低語,眼神有一絲迷離。
「哇!」小蘋沒想到可以親眼見到這麼大的花園排場,車子開了近五分鐘都還沒有抵達主屋。
這花園在夜晚時分就已經這麼動人,真難想像白天會有多麼美麗。
「你朋友家該不會是開觀光花園的吧?」這麼大一片園子,沒有收門票開放參觀還真可惜。
饒是蜜蜜心緒複雜難解,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不是。」
「哎喲!你趕快把所有的內情都告訴我啦,我好奇死了。」小蘋巴著她纖細的手臂一直搖,「快說、快說,你朋友是幹什麼的?你怎麼認識的?你們是什麼交情?」
蜜蜜瞥她一眼,又好氣又好笑,「我們只是作客一晚,沒必要把對方身家背景祖宗十八代都請出來問好吧?」
小蘋臉一紅,「呃……」
「待會進去後我們只要做三件事情。」蜜蜜扳著手指頭交代,「一是吃飽飽,二是洗好澡,三是睡大覺,懂了嗎?」
「可是……」她真的好奇到心癢難耐耶。
「不願意的話,我們還是可以原車回新竹火車站的椅子上窩一晚。」蜜蜜露出森森白齒一笑,「我個人是不介意啦。」
小蘋花容失色,連忙捂住嘴巴。「我閉嘴。」
她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小蘋就這樣忍到下車,走進那棟白色的洋房裏,一走進佈置高雅尊貴又不失舒適的大廳,她喉頭發出一聲古怪的咕嚕聲,那是差點失口發出讚歎與發問,卻又勉強咽回去的聲音。
一個高挑瘦長的銀髮老人身穿筆挺黑衣白衫西服,挺直著腰杆看著蜜蜜。
「蜜蜜小姐。」他看起來一臉的歡喜。
「葉伯。」蜜蜜一見到他,小臉一亮,忍不住上前抱了抱他,「好久不見。」
葉伯激動地抱抱她,又歡喜又感傷,最後還是強抑下激動的心情,清了清喉嚨,「小姐,吃過飯了嗎?這位是小姐的朋友?」
小蘋雖然滿腦子塞滿問號,還是湊向前指指自己,「您好,我叫小蘋,是蜜蜜的同事兼朋友。」
「小蘋小姐。」他微笑地點點頭,轉頭吩咐拎著行李的司機,「阿平,把小姐的行李送到二樓老房間去,另外一位小姐的房間就安排在茉莉房吧。」
「是。」
「小姐,你吃過飯了嗎?」葉伯憐惜疼寵地看著蜜蜜,「你一定又忘了吃飯,我馬上讓人去準備,你們先休息一下,飯好了後我再上去請你們。」
「那就麻煩你了。」蜜蜜感激地道,隨即拎著一臉怔愣的小蘋往二樓走去。
看她的模樣像是對這棟大屋再熟悉不過,走在鋪著柔軟的地毯走道間,小蘋再也忍不住的開口--
「蜜蜜,我再不問個清楚會爆炸的!」
蜜蜜睨了她一眼,不禁噗哧一笑,眉眼間刻意的自持和冷靜消失無蹤,又恢復了十九歲該有的稚秀氣息,她伸指戳了戳小蘋的肩頭,「要爆了嗎?來,我幫你,我戳我戳我戳戳戳……」
小蘋跺腳,「陶--蜜--蜜,我是正經的。」
「我也是呀。」她笑咪咪的回了句。
「老實說,這是不是你家?」
「說了幾百次了,不是。」蜜蜜推開房門,熟悉的玫瑰花香氣淡淡襲來。
她怔住了腳步,心頭又是喜悅又是悲傷。
扭開了暈黃的燈光,裏頭的擺設一如從前,就像是她上個星期……不,是昨天還住在這裏。
紫玫瑰的床罩,淡紫色的紗廉,淺粉黃染花瓣的座燈,嫩粉紅色的長沙發椅,還有兩隻嫣紅滾圓的抱枕,甚至水晶幾上擺著的奧地利洛華水晶瓶子裏,還插滿了鮮豔的紫白相間的玫瑰花,散發著淡淡的幽香。
蜜蜜怔怔地走進去,輕輕地觸碰那柔細如絲的花瓣。
「哇塞,好漂亮喔!」小蘋忍不住流口水,「簡直比飯店房間還美……還有玫瑰花耶,而且房裏還有一種很甜又很清爽的香氣,我說不出來……是花的味道嗎?」
「這是奧地利一家香水農莊的獨家牌子,叫『情人』是用紫色薰衣草和紫色玫瑰花精釀提煉出來的。」
「你怎麼知道?你好厲害喔!」小蘋滿臉崇拜。
「有人教過我。」蜜蜜有點心慌地轉移目光,輕咳一聲。「你要去看看今晚過夜的房間嗎?」
「當然要!」小蘋歡叫一聲,轉身衝出房間。
房間又恢復了安靜,蜜蜜坐入沙發內,抱著蘋果般的紅抱枕,忍不住把小臉埋進柔軟的抱枕內。
嗚,她想哭。
這算什麼?把房間維持得和她離開前一模一樣,是要收買她的心嗎?還是要故意害她更難過?
「可惡!你要我後悔,我偏偏不。」她握著粉拳在半空中揮舞,信誓旦旦地咒道。
誰也不能左右她的決定,她的想法!
饒是隔音效果好,她還是聽得到小蘋在隔壁歡呼讚歎的聲音。
以前的她,也是這麼天真又容易感到快樂啊!
蜜蜜覺得自己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婆婆,一點都不像是個高中剛畢業的少女,也許是看過、經歷過的許多事催化了她的心智年齡吧。
尤其遇到了他……
她甩甩頭,不想再想,索性走進浴室裏稍事梳洗。
待她梳洗完畢後,一名女僕來請她們下去用餐。
才走下樓弟,蜜蜜就聞到了熟悉的焗烤海鮮香味,肚子自動咕嚕嚕地大響,她不禁喜動顏色。
呵,葉伯還記得她喜歡吃焗烤海鮮,灑上雙倍的起司粉和一大杯的冰可樂。
分量十足十,熱量百分百,吃上一餐恐怕得跑操場幾百圈才消耗得掉,但她總是吃字當頭就忘了減肥這回事,再說也許是上天的恩賜,她無論吃下再多的東西,體重依舊維持在四十五上下。
真是羨煞人也。
不過同樣有這種本事的他,對於食物卻精簡得令人齒冷:一杯黑咖啡,上等魚子醬夾麵包,或是一盅海鮮湯,再配一杯安契尼白酒……
啐啐啐,吃飯、吃飯,不要想那麼多。
走進餐室,桌上擺的果然是兩大盤的局烤海鮮和兩大杯冰可樂,還有她愛吃的草莓沙拉……
兩個女孩當下歡然的撲向餐桌,坐下來就是一陣大快朵頤,吃得嘴巴也沒空說話,直到烤得香香嫩嫩的明蝦乾貝淡菜嫩魚一掃而空後,她倆才啜飲著可樂大打飽嗝。
「葉伯,謝謝你。」似乎有幾百年沒吃得這麼飽過了,蜜蜜撫著飽脹的肚皮感動得幾乎掉淚。
啊,還真是有點想念這種吃飽睡、睡飽吃的少奶奶生活。
「小姐,你怎麼還跟我客氣?」他微笑道。
就在廚娘把餐後甜點香草舒芙裏送上時,蜜蜜情不自禁歡呼了起來。
「耶……」
「你還是那麼愛吃舒芙裏。」一個低沉溫柔的聲音在門邊響起。
「啊,少爺!」葉伯的語調裏有掩不住的歡欣。
蜜蜜伸直的雙臂驀地僵住了,她緩緩地望向餐室門邊--
「好帥!」小蘋脫口驚歎。
是他……可是他現在人不是正在國外嗎?
蜜蜜用盡所有的力氣才制止住狂跳的心悸與激動,勇敢地迎視向他。
他還是那麼翩翩風度、徇徇儒雅,舉手投足間儘是迷人,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和男模特兒般的身材,再搭上那英挺古典的男性容貌,深邃的黑眸裏閃動著睿智與笑意,臉上鈦金細框眼鏡還是框不住那朵朵盛放的桃花……
瞧!不到兩秒鐘,他又順利地讓她身邊的小蘋露出花癡般迷醉的表情了。
這個男人,平素一副溫雅書生樣,有誰會知道他簡直是株會走動的大桃花樹。
「我以為你不在。」她認命地拿起小銀匙,稍嫌用力地戳向舒芙裏。
「你就是以為我不在,所以才願意回來的?」他的語氣裏有一絲絲無奈,眉宇間掠過的一抹黯然讓小蘋看得好不心疼。
小蘋忍不住扯了她一把,「蜜蜜。」
她強忍翻白眼的衝動,沒好氣地咕噥,「不用裝感傷博取同情心了,我這人向來鐵石心腸,最欠缺的就是同情心。」
「蜜蜜!」小蘋差點昏倒。
她怎麼對這麼棒的男人口出惡言?這一點都不像平常的蜜蜜!
他差點笑出來,蜜蜜看起來好像更生氣了。
冒著激怒她的危險,他還是伸出手對小蘋道:「你好,很抱歉一直沒有自我介紹,我是葉介權,蜜蜜的--」
「朋友的親戚的妹妹的表哥的小叔的弟弟的隔壁鄰居。」蜜蜜搶著回答,威脅地睨了他一眼。
介權啞然失笑,難為她臨時想得出這麼拗口的順口溜。
那是什麼關係啊?小蘋傻眼。
蜜蜜管不了那麼多,稍嫌急促地對小蘋道:「一個晚上折騰下來也累了,你要不要早點去洗澡睡覺?」
「不要。」帥哥在面前,小蘋興奮得根本沒有半點睡意。
而且,她好奇死了他們之間的關係……真的只是朋友嗎?
「劉小蘋!」蜜蜜咬牙切齒的喚道,真是搞不懂為什麼全天下的人都迫不及待跟她作對?
她又累又緊張又心痛,乍見到他出現在面前的「驚喜」,更是讓她緊繃的情緒雪上加霜。
蜜蜜想大吼大叫,旋風般衝回房間,把這一切紛紛擾擾全扔到腦後,但問題是……她不能,而且逃避向來不是她的個性,再說逃得了一時,也逃不了一世。
所以……她才會對他提出分手。
蜜蜜的小臉有些蒼白,她深吸一口氣,刻意回避他灼人的眸光。
「你不累的話就繼續坐吧,我先上去睡了。」說完,她站起身,看也不看地往門口走去。
就在越過他身側之際,介權倏地抓住她的手肘,語聲低沉卻溫和地道:「我們談談。」
蜜蜜還來不及抗議就被他拖離了餐室。
小蘋看得一頭霧水,她不禁抬頭望向葉伯,「啊,現在是什麼情形啊?」
葉伯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疾不徐地替她將水杯斟滿,「小蘋小姐,舒芙裏,熱熱的吃最美味可口,你嘗嘗。」
「對喔,我差點忘了甜點還沒吃。」美食當前,小蘋登時把義氣忘了個一乾二淨。「哇!這個好好吃喔……」
反正從剛剛到現在她一直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乾脆讓這種迷糊的情況維持下去,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介權將她拉到有著大片落地窗的起居室,蜜蜜待房門一關就猛力甩開他的手。
「你弄痛我了!」她怒視著他,貝齒咬住粉嫩的唇瓣。
他的眼神掠過一絲冷硬騖猛,隨即又恢復冷靜,甚至露出一抹微笑。「你改變心意了嗎?」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沒有。」她臉色一沉,無意識地揉著手腕。
他的眸光落在她的動作上,朝她伸出大手,「給我。」
「給什麼?」她防備地瞪著他。
介權濃眉一蹙,不由分說地拉過她的手腕,修長的手指在她微現出紅暈的肌膚上輕揉著。
「你還是這麼任性。」他的語氣裏有一絲無奈,「也許你是在測試我的耐性能夠到達什麼程度……或是你仍然不能免俗地想玩起『我究竟有多在乎你』的遊戲?」
他的口氣好似暗指她像個被寵壞的任性少女!
蜜蜜猛地抬頭,用力地抽回手。
「我的想法早在一個月前就跟你說得清清楚楚。」她不想激動,卻發現自己在顫抖,連忙深吸幾口氣撫平激蕩的情緒,「葉介權,我們結束了。」
「我並沒有答應你。」他冷冷地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一個月前,你很不恰當的在我趕著前往英國開會撂下這句話。」
「那又怎麼樣?就算是如此,也沒有讓你的腳步停頓一秒。」她怨恨地道。
該死的,她不是在吃醋,不是在賭氣,不是過度反應,更不是故意耍小女孩脾氣。
她是認真的。
他們之間結束了!
介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眸光有一絲了然與容忍,「我可以接受你鬧脾氣,但是我不喜歡你過度考驗我的耐性。」
蜜蜜差點又衝動地大叫起來,「你這個自以為是又天殺的男人……」
他臉色沉了下來,「蜜蜜,我說過了,你該記得你是個女人,起碼要保持最基本的禮貌。」
她知道他最討厭女孩子坐沒坐相、吃沒吃樣,又口吐粗魯穢言,在他的心目中,對女人自有一個高標準的完美模式。
而她……曾經好努力好努力地逼迫自己趕上他的標準,要做得好上加好,要達到他的要求,千萬不要讓他討厭、不喜歡。
蜜蜜突然覺得無比疲倦,她揮了揮手,無力地走到一張織錦沙發前坐下。
「介權,我是跟你說真的。」她沒有看他,雙手環抱著曲起的雙腿,瞪視著赤裸小巧的腳趾頭。「我們分手吧。」
他沉默了半晌,低沉緩慢地開口,「為什麼?」
「我配不上你。」她回答得極快,像是早已反覆練習過這個答案了。
果不其然,他皺起了眉頭。「不要對我說連續劇裏的老臺詞。」
「那不是臺詞。」她眉毛一揚,又想生氣了,但她極力克制下來。「你這顆比水泥牆還固執的腦袋究竟可不可以接受別人的想法?還是我們每一次都要各說各話,永遠也沒有交集?」
「蜜蜜……」他溫柔的喚著她,蜜蜜控制不住心跳加速。「你不喜歡和我在一起嗎?」
她眼眶泛起一股熱浪--怎麼會不喜歡?她就是太喜歡了,喜歡到不可自拔的危險地步,所以她才要及時抽身,免得到最後跌了個粉身碎骨。
「問題不在這裏,我現在和你談的是我們不適合,我累了,我不想再勉強自己繼續下去。」她看著他,澄澈的大眼裏有著異於年齡的疲憊。「放我走吧,你還有那麼多仰慕者,只要你願意,隨時有人頂替我的位置。」
這世上沒有誰是不能被取代的,她從他身上深刻地明白了這一點。
介權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走到精緻典雅的小吧台邊,取過一瓶威士卡旋開瓶蓋。
「也給我一杯。」她悶聲道。
他瞪了她一眼,「你未成年不准喝酒。」
「我十九歲了,秋天一到就滿二十了。」蜜蜜像所有二十歲以下的女孩一樣,迫不及待要證明自己的成熟。
他倒了一杯鮮奶,右手則拎著裏頭盛著流金般誘人的威士卡的水晶杯走到她身邊,黃金般液體在水晶圓杯裏晃蕩出了淡淡酒香。
蜜蜜不滿地接過鮮奶,噘著小嘴啜了一口潤潤喉。
他在她身邊緩緩坐下,濃濃的男人氣息深深地籠罩住她,蜜蜜心臟怦怦跳動著,稍微挪了挪屁股,遠離他的勢力範圍。
他眸中閃過一絲好笑,「我是妖怪嗎?怎麼見了我像見鬼一樣?蜜蜜,你太令我傷心。」
一個月前,她還窩在他懷裏吃零嘴看電視,每次都要他皺眉才肯坐好,怎麼現在她卻坐得離他這麼遠,他突然強烈地不習慣起來。
她哼了哼,「因為我們兩個就要沒關係了,所以坐遠一點好,比較不會被人說閒話。」
「是為了我沒空多陪陪你的緣故嗎?」他始終認為她在鬧脾氣。
「也許一開始是。但是這一年下來,我已經不在意那種事了。」她淡淡地笑,吞下心酸。「你很忙,我知道,但是我要分手並不是為了這個。」
「我不答應。」他啜飲著醇厚辛烈的威士卡,「你沒有說出正當的理由,我不接受這種模糊的說法。」
「那好,我變心了。」她氣憤地抬起頭,美麗的雙眸像是要噴出火來的瞪著他,「這樣你滿意了吧?這樣你就肯答應了吧?我……」
她的唇驀地被他攫住了,與他之間的距離並不能抵擋他迅如黑豹的動作,蜜蜜還未回過神來已被他緊緊地擁在懷中,深深纏綿輾轉吮吻挑撥著,他在她唇上、心上點燃了兇猛的熱情火焰。
「你……唔……」她幾乎融化在他的熱吻和懷抱裏。
他的吻夾雜著騰騰怒氣和狂烈的渴望熱浪,如龍捲風般將她整個人包裹在驚心動魄的狂悸震盪中。
她想要抗拒,卻只能猛喘著氣,握緊拳頭想捶打他,可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雙手卻背叛了她的理智攀上他頸項間緊緊環著,不肯放手。
他更加深這一吻,靈活誘惑的舌尖探索著她的芳唇內,撩撥著將她挑逗至缺氧的邊緣。
不知何時,她洋裝背後的拉練已被拉下至腰間,半褪露出了雪白的酥胸,粉紅色的蕾絲胸罩完美地包裹著她青春誘人的豐潤,他的吻順著她的頸子一路往下,啜吻輕舔勾魂……
最終,還是他濃重喘息著硬生生煞住,氣息紊亂地抵在她肩頭處。
「別逼我。」他低低吐出,隨即凝眸緊緊鎖住她的,「那會是一件極危險瘋狂的事。」
蜜蜜只覺頭好暈,整個人還未從銷魂蕩魄的情欲中清醒過來,傻傻地看著他。
「你真的要分手?」他目光複雜的緊盯著她。
她一怔,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掠過他眼底的那一抹黯然是什麼?是傷心嗎?還是心痛?
不不不,他不會為這件小事受傷的,他一向是個泰山崩於前,而不為所動的人。
他心中,她還沒有那麼重要。
蜜蜜想哭,尤其當她發現自己衣裳半褪的模樣,更想哭了。
七手八腳地穿好衣服後,她耳邊傳來他低沉沙啞的聲音--
「好,我同意。」
她猛抬首,渾身僵硬得幾乎無法動彈。
他說什麼?他說好?他說……好?
這明明就是她想要的,可是願望成真的這一刻,她為什麼覺得胸口像是被誰狠狠地劈砍了一刀?劇痛隨後湧現,幾乎擊倒她。
介權慢慢地站起身,高大的背影看起來異常陌生。
「我同意,不過我已經訂了藍島四天三夜的旅行假期,你陪我去度完這個假期,就當作是分手的條件……或是禮物吧。」他回頭看著她,英俊的臉龐毫無表情,像是戴了一個任誰也看不透的面具。
蜜蜜怔怔地望著他,良久……
「好。」
他們的戀情,從一個假期開始,那就從另外一個假期結束吧!
這是她要的,可是為什麼她卻該死的想哭,心口去他的痛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09:34
第三章
藍島
這是一座美麗的島嶼,聞名中外。
這也是個昂貴高級的度假天堂,古老中國大宅式的飯店住一晚就要十萬台幣以上,但客人依舊趨之若騖,因為它絕對值得。
姑且不論島嶼的天然絕色處處,單是飯店內的中國神秘典雅風情和諸多服務,還有那美味可口到足以融化最挑剔的嘴的美食餐點,就已是值回票價了。
住在這裏不但舒適且不受打擾,往往在島上漫步戲浪回來,古色古香的雅致臥房內,早布好熱菜飯湯,包括一壺消食的上好龍井茶,幾道小巧茶點。
出門前的髒衣、毛巾、煙灰、殘茶統統收拾一淨,落地窗邊擺著一盆香氣襲人的白蘭花,只要微拉開窗,微咸的海風混合著花香頓時充盈滿室。
這裏還算不上是神仙住所,但是大約也跟《紅樓夢》中寶二爺與黛玉的香閨差不了多少。
所以就算一晚要十萬元,還是有很多既富且貴人家競相住進來。
大宅裏有十個房間,最多接受八對客人訂房,剩餘兩間是島主兄妹的房間,大宅後頭兩間小木屋是員工房,不過一樣充滿濃濃的中國氣息。
蜜蜜早聽過藍島的大名與昂貴,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來這塊人間仙境度假。
真諷刺,以前她最渴望的是介權能夠休一天假陪伴她,現在得以美夢成真,可這竟是他們的分手之旅。
她曾在書上看過一句話--這世界上充滿矛盾,但是她不知道,竟然會矛盾到這種地步。
但是她相信還有比這個更慘的。
比方說待四天三夜的假期結束後,她將何去何從?
坐在古董級的紅木太師椅上,臀下的繡金褥墊柔軟舒服,她伏在紅木桌上,百無聊賴地把玩著食指上戴著的純銀鑲水晶戒環。
它是在饒河街夜市買的,一隻一百九十九元。
介權不喜歡她戴這種毫無品味的流行飾品,所以以前她只敢收在抽屜裏,不敢讓他知道她喜歡這種亮晶晶的物品。
她喜歡燦爛的、單純而美麗的東西,就算是假的珠子她也愛不釋手。可是對於葉介權這種銜著金湯匙出世,又坐擁上億身價、掌權上千名員工的年輕貴胄來說,昂貴的鑽石、翡翠、珍珠,自然是比這些夜市裏的假便宜貨來得有價值多。
正如他們葉家要的是一個身家背景相當的名門閨秀,而不是一個長相清甜嬌媚卻毫無價值內涵的青春少女。
青春固然難得,可是外頭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孩隨手抓一大把,比她美、比她媚、比她會說話的多得是,她陶蜜蜜不過是萬姝中的一名罷了,能得到他一時的青睞,她就該額手稱慶沾沾自喜了吧?
「我是個笨蛋。」她苦笑一聲,自我解嘲。「我應該傻傻的這樣賴下去,直到葉公子哪天厭了、倦了,自然會給我大筆的分手費……可是我最大的缺點就是不夠聰明又不夠笨。」
所以註定自討苦吃。
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但是他渾身散發著淩人的氣勢,尚未接近就已經散發出懾人的氛圍來。
「在想什麼?」介權雙手閒適地插在褲袋裏,靜靜地佇立在她身後。
蜜蜜轉過頭看著他,「我要睡貴妃椅。」
「紅眠床很大,足夠容納我們兩個人。」他面不改色地道。
「男女授受不親。」她聳聳肩,「四天三夜後我還想清白做人。」
「關上門後,誰知我們清白抑或有染?」他似笑非笑,黑眸炯炯。「何況你不是答應過我,這四天三夜裏不提分手,我們要玩個盡興嗎?」
她的眼神褪去警戒,浮現一抹溫柔。是啊!短短四天三夜後他們就是陌路人了……
一想到以後再也不能見到他,她的心臟瞬間縮絞成一團。
她吸了一口氣,釋然地微笑起來,「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掃興了。」
介權深深地凝視著她,語氣若有所憾,「你……和以前有些不同了。」
蜜蜜一怔,心慌地撫摸著臉頰,「變醜了嗎?」
「不,以前的你比較隨性任性,也從來不肯認錯。」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她以前也比較有活力,最近這半年來,她變得沉鬱了許多,無邪的大眼裏盛了太多的思索與憂傷。
為什麼?
他自認待她盡心盡力,備加關懷,可是她還是要跟他分手……
介權唇畔泛起一絲苦澀的微笑。
在他意識到前,他修長的指尖已輕輕地撫過她細嫩的臉頰,帶著無可掩飾的憐惜與渴望……
是的,他渴望她,而且渴望到渾身發熱疼痛。
但是他不會忘記她今年只有十九歲,天啊!他大了她六歲,每每想起,總覺得自己老得可以當她的叔叔了。
這麼年輕美麗的一隻蝴蝶,即將翩翩飛離他身邊。
思及此,介權的胃陣陣翻攪作疼,但他臉上依舊沒有改色,只是手底的碰觸更加溫柔了。
她忘情地沉醉在他的撫觸下,他的眼、他的眉、他唇畔若有所思的笑容,在在牽動著她的每個呼吸。
「今年的生日會是誰和你一起過?」他的聲音歎息低啞。
蜜蜜心一痛,驀地驚醒過來,飛快地別過頭,故作輕快地道,「啊,我餓了,聽說藍島的食物很可口,在這四天三夜裏我肯定要吃個痛快,以恐怕沒機會吃到這種傳說中的美食了。」
介權忍住一聲喟歎,恢復爾雅的微笑道:「你想在屋裏吃,還是到餐廳?外頭也有一座咾咕石和漂浮木搭成的涼臺,看著藍天白雲用餐想必有另一番風光。」
「好哇!」她跳了起來,淡黃色的軟緞上衣衣擺似波浪般蕩漾,底下穿著白色短褲,露出一雙白皙修長的美腿。
他又是歎息,感到一陣不能抑止的醋意上湧。可惡,他想用條大毛巾將她整雙美腿密密包裹起來,或者是打腫這島上每個男人的雙眼。
天啊,他瘋了。
或許從他聽到她要分手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失常了吧。
介權揉了揉眉心,強迫自己露出那該死的笑容……笑笑笑,笑容是進可攻、退可守的最好武器。
在商場上攻城撂地時,他微笑;手下捅出大樓子時,他微笑;面對一群嘰嘰喳喳、爭奇鬥妍的活孔雀時,他微笑……
就連一個月前蜜蜜石破天驚地說出「分手」兩字時,他還是微微一笑,事實上在那一瞬間,他的心跳停止,呼吸消失,腦際像是被閃電狠狠劈中。
他行屍走肉般走出大門,坐入賓士車裏,直到車子駛上高速公路時,他才發現自己幾乎捏斷了公事包的銀質提柄。
「喂,你發什麼呆呀?」蜜蜜疑惑地扯扯他的袖子。「吃飯了,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介權回過神來,迅速恢復鎮定,「嗯,走吧。」
他們坐在約有二樓高的涼臺上,海風習習,撲面涼爽又帶著淡淡海鹽味,不遠處的白色沙灘上雙雙對對嬉戲著,還有人駕著水上摩托車狂飆出一條漫天白浪。
蜜蜜吃完了一大碗鮮甜美味的海鮮粥,意猶末盡地舔著湯匙,覬覦著他吃了一半的乾貝淡菜蔬菜面。
「我記得你不特別愛吃乾貝。」她忍不住流口水,偷舀走了一枚塞進嘴巴。「唔,好好吃,又Q又甜。」
介權不禁失笑,索性把整盤面推至她面前,「你吃吧,我差不多飽了。」
「這怎麼好意思?」她咬著湯匙,明亮的大眼裏閃過遲疑和不忍,「不然我再叫一份餐點好了,這個你吃。」
「都好。」他沒有意見。「你真的不吃這盤面?那麼我們再叫別的好了。」
蜜蜜垂下眼睫,突然覺得心陣陣揪扯,「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啦,反正我們都要分手了。」
她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他的溫柔體貼、柔情備至……去他的,這算什麼?攏絡她,好讓她心軟嗎?
不不,他現在應該是巴不得鬆了口氣,她主動求去,好過他充當壞人翻臉趕人。
「我還以為……」介權神色一冷,但口氣還是非常自製,「我們說好這個假期裏不談分手的。」
她一愕,連忙道歉。「對不起……我又忘了。」
「蜜蜜,幾時你跟我說話變得這麼必恭必敬?」他籲了口氣,神情有些失落感傷。「我不是老太爺,不是大官,不是皇帝,我只是你的男朋友。」
「是喲,一個很有威嚴的男朋友。」她吐了吐舌,露出燦爛笑容,取笑他道:「管我吃飯、管我穿衣、管我走路、管我交友,連政府都沒有管那麼多。」
他呆了一下,「我是這樣的嗎?」
原來他自己不知道呀?
蜜蜜笑了起來,伸手打開別致的菜單。「我想你應該不是故意的,只是從小的教育和傳統使然,讓你有了超高的標準。」
而她,再怎麼做還是不符合他的標準,所以她知難而退。
唉……
「不是這樣的。」他的神情有一絲古怪,抗議道:「你可以去問其他人,我葉介權對別人是啊,只是獨獨對我不一樣而已。」她招來了曬成健康小麥色的女服務生,「請你給我一份蟹肉小籠包,一碗酸辣湯和一杯鳳梨汁……你要不要再加點什麼?」
「一杯黑咖啡。」他悶悶不樂,皺眉道:「蜜蜜,我記得我從未勉強過你做什麼。」
她繼續偷吃著他盤裏的新鮮乾貝,看似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哎呀,不要太在意這種事啦,其實也沒什麼,既然我們都要分……我是說,度假要談點開心的事,你不要想那麼多了。這個乾貝真的好鮮,我懷疑這是老闆每天早上跳進海裏親自撈捕起來的。」
介權想起那個傳說中猶如太陽神般俊美耀眼的藍島主,「也許是吧。」
呿!乾貝跟他的霸道有什麼關係?他並不霸道,他自信很尊重每一名女性。
「待會你要不要去逛逛?」她雙眼亮晶晶的提議。
他瞪著她,她改變話題的功夫還真是出神入化,自然得像是方才是在談論吃飽後要怎麼找樂子的事。
介權驚訝自己怎麼變得有些心浮氣躁了,他很快冷靜下來,甚至露出那抹千年不壞、萬年不敗的微笑。
「為什麼不?」
她想玩,他就陪她玩,反正最壞的結果就是四天三夜後真正分手……可是他早已打定主意,他不會放手。
這個假期是重新得回她的一步棋,他決意全心投入這一局棋。
是他的,永遠會是他的。
這是一個不大不小剛剛好的島嶼,花香處處、流水湍湍,島上有小溪,甚至還有似疋白練的瀑布,以及大大小小的池塘。
騎腳踏車逛完這個小島約莫要兩個半小時的時間,島上還有三十戶的住家,漁樵耕讀皆有,雜貨花果書店皆備,甚至還有一間專門做裁縫的人家。
吃過飯後,蜜蜜跑去櫃檯詢問有沒有腳踏車可借騎。
坐在櫃檯後的不是他們先前下榻時見到的慈祥阿姨,而是一名穿著黑色描金繡紫蘭花唐衫的美麗少女。
少女眉目如畫、笑意盈然,烏黑如緞的長髮用一柄古老銀簪斜綰在左鬢旁,卻絲毫不顯老氣,反而更增嫵媚。
蜜蜜看呆了,足足愣了十秒鐘才回過神,「呃……」
「有什麼是我能為你服務的嗎?」少女就連聲音都柔軟清甜極了。
全天下男人夢想中的仙子大抵也是如此吧。
「你好,我是住在……」
「蓮房的陶小姐。」少女像是未卜先知,微笑道:「你想租借腳踏車遊島嗎?」
蜜蜜這下子連嘴巴都張大了,好半晌合不上。「你怎麼知道?」
少女但笑不答,「我叫藍婇,你可以叫我婇兒。」
藍婇看起來比她小,而且清純飄逸動人,在她面前,蜜蜜突然覺得自己年老色衰、面目可憎。
「那你也叫我蜜蜜吧。」她大方地伸出手來。
藍婇笑吟吟地一握,「很高興認識你,你需要腳踏車還是協力車?」
「兩輛腳踏車好了。」雖然她很心動和介權共騎一輛車,可是她千萬別忘了他們假期後就要分手,現在再牽絲攀藤只會越來越麻煩。
藍婇看著神色不定的她,笑意可掬地說:「騎一輛或兩輛都不會改變既定的緣分。」
「什麼?」蜜蜜愕然抬頭看著她,「什麼緣分?」
「沒什麼,我只是請你在出借簿上簽個名。」藍婇的眸子深幽美麗,隱約閃動著一抹神秘又智慧的光彩。
唉,蜜蜜自認人人聰穎有智慧,只有她駑鈍如故。
「沒問題。」她接過原子筆,飛快簽下自己的名字。
「祝你們有一個美好圓滿的假期。」藍婇的笑容極其溫柔。
蜜蜜心頭一跳,「呃……謝謝。」
雖然她知道這句話用在他們身上有多諷刺,圓滿?依她看是粉飾太平吧。
不不不,說好了要高高興興度完這個假的,她不可以再想起有關於分手的一絲一毫不快。
「來,這是車子的號碼牌,你們可以用一整個下午。」藍婇笑吟吟的建議,「對了,我們後山有幾座隱密美麗的珊瑚洞,最適合情人了,你們可以去看看。」
不知怎地,蜜蜜被這光明正大的暗示惹得雙頰一熱。
「謝謝,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們會去的。」她拎著兩個貝殼扣環牌子,朝藍婇揮了揮手,「拜拜。」
兩分鐘後,她登上古樸厚實的紅木雕欄階梯上了樓,一打開房門就對上一個赤裸又結實的背影,她頓時目瞪口呆了。
這種感覺……好像看到香滑厚醇美味的巧克力糖,她的心臟在狂跳,胃部在翻攪,脈搏突突抽動,止不住失控氾濫的唾液。
可是要命透了,她就算見到最愛的巧克力也不會小腹騷動滾燙得像裏頭有一千隻蝴蝶在飛舞、鼓噪。
她的手開始發癢,瘋狂地想做點什麼,也許是摸摸他賁起的二頭肌……不不,那寬闊堅實的背肌會是她首要選擇……可是她發現他的臀型也俏得結實有力……可惡!那條該死的牛仔褲擋什麼道?她突然很想知道他的臀會像是淡淡的小麥色還是較白皙的膚色?
他的濃發有些紊亂,結實的雙臂緩緩又性感地將一件T恤從頭往身上套……
噢,不!她心裏響起一陣失望的呻吟。
養眼的鏡頭遮光光,她恨T恤!有機會真該把它們統統剪成布條扔進大海裏的,看他到時候還穿什麼遮掩住那誘人至極的體魄。
「你在流口水。」
如果可能的話,或許她也該用相同的手法對付他所有的褲子……
「看到好吃的東西了嗎?」
蜜蜜猛然驚醒,發現他鼻尖幾乎對上自己的,不禁驚呼慌了手腳,「你你你……你幹嘛離我這麼近?」
介權伸手摸摸她的額頭,黑眸盛滿關切,「中暑了嗎?」
她小臉乍然紅了起來,用力搖搖頭,「沒、沒啦。」
他笑了,輕輕拭去她嘴角的口水,「腳踏車借到了嗎?」
蜜蜜覺得丟臉得要命,急急低下頭自己猛擦,「有、有啊,你要現在騎嗎?」
「當然。」他一改西裝筆挺時的優雅溫文,瀟灑地一揚頭,「走吧。」
他自然地牽起她的小手往外走,蜜蜜緊緊握著他的手掌,胸口感覺到一陣暖呼呼又甜滋滋的。
可是她也不免有些心酸。
從交往以來,他主動牽她手的次數屈指可數,往往是她死皮賴臉主動拉著他不放,每每換來的是他微挑眉毛,眼帶奇異的眼神。
心酸的浪漫……就是此刻這種感覺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10:01
第四章
騎著腳踏車在鄉間小路上,迎著涼風,頂著大太陽,四周望去不是綠油油的草原就是蔚藍的大海,蜜蜜覺得整個心情都飛揚了起來,心底深處所有的煩惱和失意統統飛得不見影了。
她邊踩著腳踏車,邊大笑,「好好玩喔……你看,那邊有牛耶!」
介權輕鬆自在地踩動著踏板,任誰也看不出他是第一次騎完種交通工具。
可是他學什麼都很快,在不著痕跡的觀察蜜蜜上車與踩動和掌控車龍頭的動作後,很快就上手。
他驚異地發現,騎著腳踏車時的輕快愉悅感是那麼樣地自由自在,他可以感覺到身體與車子奇異的契合,還可以感覺到陣陣清風撲面的舒爽恣意,這種感覺是無論駕駛哪一款跑車都無法比擬的。
於是,他也自然而然地放鬆自己,跟著她談天、大笑。
「牛……」介權有些驚喜地望向她手指處,真的有幾頭黃牛在草原上慢條斯平地嚼著草,尾巴還時不時甩拍驅趕小蚊蟲。「真的是牛,我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看過牛。」
「我敢打賭你見過的牛都是在國家地理頻道上看的。」她故意取笑他。
他一怔,隨即大笑,「你怎麼知道?」
「想當然耳。」系出名門的都市公子哥嘛。
介權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正在腹誹調侃他的出身,他眸底掠過一抹笑意,「不要把我跟那群不知民間疾苦的二世祖相提並論,我會很傷心的。」
其實他說得沒錯,他雖然是銜著金湯匙出世的,可是蜜蜜知道他其實跟白手起家的人一樣努力,甚至還要更努力,他在不斷的開會和厚厚檔中穿梭,經常要當空中飛人到各個國家洽公,有時候回到家匆匆吃了一客三明治,就在書房裏灌著整壺的黑咖啡處理公事直到天亮。
她不是不心疼的,如今想來,她有一半的原因是不想再見他這樣奔波勞苦,所以她毅然決然地搬出他家。
「你不是他們,永遠不是。」她的眼神不禁溫柔了起來,「他們甚至比不上你一根小指頭的能力和付出。」
介權訝然地望了她一眼,「我以為你很痛恨我工作繁忙。」
蜜蜜迅速轉過頭,打了個哈哈,「是啊,煩得要死,男朋友是個工作狂,我不知道有多委屈。」
他被她的語氣逗樂了,「傻丫頭……」
「呼……」她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清新的空氣,「哇,空氣好好哦,真想要裝罐拿去臺北賣,生意一定很好。」
他笑著,學她深呼吸幾次。「說得是,下次記得提醒我帶塑膠袋來。」
「你以為是去吃辦桌在打包菜尾回家呀?」她哈哈大笑,「笨瓜。」
這還是從小到大第一次被人罵笨瓜,不知道為什麼,他卻覺得很樂,一點都沒有遭受侮辱的感覺。
他咧嘴一笑,「我知道辦桌,但什麼是菜尾?」
說到這個她的精神就來了,興高采烈兩眼發光,「菜尾就是鄉下人家辦桌時,客人沒吃完的各色菜肴,統統收集在同一鍋裏,熱一熱後什麼香味都有,簡直是天下獨一無二的美味。後來時代進步,主人家怕菜尾太多吃不完,索性發塑膠袋讓客人打包帶回家……啊,不行了,想到就流口水。」
介權直覺皺起眉頭,「那不是很不衛生嗎?」
「還好啦,重新加熱就好了,聽說以前皇帝微服私訪時也嘗過這等好滋味,還特封為一品鍋呢。」蜜蜜瞥見他不敢苟同的表情,不禁一哂,「我忘了你和我是不同層級的人,你想必很難接受這種大雜燴。」
他眉毛挑得更高了,有些不悅地閃過路上一坨乾掉的牛糞,一時間蜜蜜也不敢確定他臉色一沉究竟是因為她的話還是那坨牛糞。
空氣仿佛有些凝滯了起來,她有點心慌地偷偷打量著他的神情。
介權沉默了半晌,語氣澀澀地道:「你總是千方百計的提醒我,關於我們之間的『距離』。」
並不是這樣的!
他說得好像她很介意他們的身分差距,可是明明就是他……蜜蜜陡地啞口無言了,驚覺到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繞著這個話題打轉,反觀他,幾乎從來沒有提起這個。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她覺得自己變得非常非常地不可愛,語氣酸溜溜尖刻得連自己都討厭。「不過我跟你保證,我會努力改掉這個習慣。」
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低低道:「我記得你以前天不怕地不怕,根本不在意我的身分,也從來沒有任何自卑感,可是這半年來你變得有些不一樣了,老實說,我不是很喜歡你的改變。」
她握緊腳踏車把手,死命地踩著踏板,心頭泛過一陣酸楚。
她的改變是一天一天累積而成的,慢慢地看清楚現實,慢慢地發現夢想和事實的差距竟是那麼大。
她狠狠地甩去沉甸甸壓在心頭上的萬般滋味,揚首微笑起來,「好啦,不要讓這種不愉快的事情毀了我們的假期,我們可是來過開心的四天三夜……啊,我好渴喔,前面巷子口有賣冰的招牌,我們去看看有沒有刨冰。」
不由分說,蜜蜜領先騎向由暗咕石與石灰泥建構而成的小村落,看到了幾名年輕觀光客坐在冰店外的四方桌上吃冰。
雪花般堆滿大碗,上面淋著厚厚的黑糖漿和水果蜜餞,蜜蜜不禁食指大動,歡呼一聲跳下了車。
介權跟隨在她後頭,有些戒備地打量著盤旋在水果刨冰上頭的蒼蠅群。
他本想要喚住她,阻止她在這麼不衛生的店家吃冰,可是他敢打賭蜜蜜非但不會接受,恐怕兩人還會落個不歡而散。
這是個美好又難得的假期,也是個說服她回心轉意的轉捩點,他還是別節外生枝吧。
無聲地歎了一口氣,他無奈地緊跟在她身後,在她笑嘻嘻的跟老婆婆叫了兩碗四果冰後,認命地掏錢付帳。
由於幾張桌子坐滿了從大島搭快艇來這兒做短暫旅行的大學生觀光客們,他們倆只好端著碗走到旁邊的矮牆上坐著吃。
蜜蜜高高興興地拌著碗裏的冰,讓糖水充分混合冰泥後,舀起一匙塞入口中,「哇,好冰。」
介權有些為難地盯著手裏那碗被陽光照射得開始融化的刨冰,勉強舀了一匙放入口裏,旋即沁透入舌尖喉底的甘甜清涼感卻令他大吃一驚。
「比我想像中的好吃太多了。」他大感詫異。
蜜蜜瞥了他一眼,不禁哈哈大笑,「你沒吃過刨冰?哈哈哈……好俗喔!」
介權沒好氣地看著她笑得好沒形象,小手抓著的湯匙裏的冰全灑了一地,他第一個念頭是想糾正她,可是看著她笑得如此快樂自在又耀眼,他的心微微一動。
「我是很俗。」他承認,甚至微笑。「我連這碗冰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這叫四果冰,」她笑咪咪的說,舀起一大匙有著青芒果與紅蜜餞的冰送到他嘴邊,「啊……」
他想也沒想地張口吃掉,「謝謝。」
蜜蜜難掩興奮與激動地看著他蕩漾著笑意的雙眸,他濃密的黑髮有一絡被風吹落前額,鬢旁有隱隱汗濕的痕跡……真是見鬼了,他只不過是一身T恤、牛仔褲,還沒形沒象地吃著刨冰,可是這一幕卻害她的胃騷動不已,雙腳酥軟得幾乎癱化在他腳邊。
尤其當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邊的糖水漬時,她竟有股衝動想撲上前代他舔下去……
瘋了,她瘋了。
這一定是個有魔力的島,會把人的理智和自製力吸得一乾二淨,並且露出內心強烈貪圖男色的猙獰面孔來。
她口腔迅速氾濫唾液,而且還不是為了刨冰。
停停停!她真瘋了不成?
以前看到他不經意流露出的性感舉止時,她心裏是會癢癢的,可是也沒衝動成現在這副模樣啊!
看著他渾若無事地大口大口吃著冰,笑吟吟又英俊得要命的模樣,蜜蜜突然很想把整碗冰倒在頭上「清醒」一下。
「你的冰都變成水了。」介權提醒她。
她注意到幾名坐在椅子上的年輕女孩頻頻往這兒看,並且蠢蠢欲動地想過來跟他搭訕,心情驀地變得更壞了。
她忍不住惡聲惡氣地道,「不要你管。你是吃完了沒有?一碗冰要吃多久啊?我要回飯店了。」
介權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指指她還有大半碗「刨冰水」,「我吃完了,可是你確定你不吃了嗎?你不是喊渴嗎?」
她奪過他手上的空碗,跳下矮牆就往店裏走去,經過那幾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孩時,惡狠狠地賞了她們好幾個白眼。
看什麼看?
蜜蜜沒有注意到幾名大男孩用驚豔的眼光傻傻地盯著她,只是顧著喝山西大陳醋。
相差六歲,就能夠讓一對男女的代溝差距得這般遙遠嗎?
介權實在想不透她為何又不高興起來,沉沉地籲了口氣,提醒自己她畢竟只有十九歲。
十九歲的女孩青春燦爛、天真動人,但是也任性主觀、我行我素。
每個階段的人仿佛都難以擺脫生命中的美麗與殘缺,如同他自己……也許他對蜜蜜來說是老了點、悶了點、無趣了點。
他胃裏翻攪著不是滋味和酸澀感,牽著腳踏車跟在她身後,在心裏暗自揣測著--
她想要分手,是不是因為心中已有了另一個男子?
介權的胸口該死的悶痛起來。
來到藍島的第一晚,他們在燈光美、氣氛佳,和美食中沉默不語,僵硬地對坐而食。
兩人原本說好要開開心心地共度這個假期的,可是世事往往難以成全,尤其他們倆又各自背負太多的感覺和在乎。
蜜蜜氣惱自己為什麼還要為他吃醋。
介權黯然神傷自己或許是二選一下的淘汰者。
這頓飯,固然夜迷離菜色香,還有清甜的白蘭花香包圍著他們,但兩個人誰也展不開眉頭。
蜜蜜在飯前洗了個香噴噴的澡,鬈曲可人的長髮用只粉紅色大鈕扣夾子夾在發頂,蓬鬆的髮絲俏皮地落在肩背上,白色的純綿T恤和鵝黃色短褲展露出少女的軟香嬌嫩,就算眉頭不展,她還是白皙嬌豔得像只初熟的水蜜桃。
她是那麼清麗,那麼我見猶憐,只可惜她已經要離開他了,為了另一個男人而無情地掉頭而去。
他的小腹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搗了一拳,痛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可是面上,他依舊平靜如故,表情淡漠。
男兒流血不流淚,就算吐血也要在沒人處吐。
「不想吃的話,就不要糟蹋糧食了。」他冷冷地道。
蜜蜜一震,這才驚覺自己把面前這碗過橋米線攪得細細碎碎,卻連一口都未夾入口裏過。
「我吃不下。」她被他冷漠的語氣刺傷了。「不過你放心,我待會會拿出去喂小狗,不會浪費食物的。」
介權面無表情,只是倒了一杯咖啡慢慢啜飲著。
他也吃得不多,碟子裏的菜也只動了兩三筷子而已,倒是特意叫來的黑咖啡已經喝了大半壺了。
她忍不住開口,「你老是把黑咖啡當開水喝,當心胃穿孔。」
她可不是在關心他,她只是……不希望出來度假還得照顧一個病人。
他的眸光乍地一亮,隨即微微黯淡,然後是冰冷。「你放心,我有個鐵胃,就算真的胃穿孔也不會連累到你。」
她跳了起來,氣憤地道:「不用你來提醒我,我知道只要你葉公子一通電話,立刻就有一大卡車的美女來照顧你,而且個個溫柔體貼、美麗多金,能用鈔票買下一間醫院專門為你服務。」
他一揚眉,差點被她激惱,「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我在你的眼裏早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花花公子和混蛋。」
「我並沒有冤枉你。」她想起那些老是愛在深夜響起的嬌嗲電話,什麼王小姐、李千金、莊明星……把她當小妹呼喝的也大有人在,她不可能忘得掉。「讓我算算,嗯……除開那票小明星不算的話,起碼還有二、三十名千金美女或女強人等待您臨幸恩寵呢。」
「我早說過了,她們和我只有生意上的往來,有些只是普通的點頭之交,如果你動不動就要發小孩子脾氣,吃哪門子的飛醋的話,我沒有那麼多的精神體力應付你。」他倏地站起來,轉身往外頭定去。「我出去冷靜冷靜,免得萬一失控把你漂亮的小脖子掐斷了!」
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房門不輕不重地砰然關上,卻在她心口轟然回蕩。
蜜蜜頹然地倒在椅子裏,晶瑩的淚水失控滾落。
討厭討厭討厭……她討厭死他了,可是她更討厭自己!
為什麼不能有點風度,笑笑地和他度過這段時間?為什麼要再耍脾氣、亂吃醋、使小心眼呢?
她和他就剩下不到六十四個小時,分手後,從此兩人分道揚鑣,要再相見恐怕是不可能的事了。
而她,還在這裏算什麼舊帳呢?
六十四個小時後,她就再也不能看見他、碰觸他、感覺到他了……
一股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痛彎了腰,眼底的淚意更燙更濃了。
夜晚的沙灘上,海浪依然拍打著岸邊,傳來的聲響像是發自遠古的低歎。
介權心底也在歎息,赤足站在柔軟的沙上,晚風拂面,海味鹹鹹,夜空中一彎新月溫柔皎潔,柔柔散放暈黃的月光。
他不該對她發脾氣。
可是他也從未如此失控過,一直以來,他總是告訴自己要有耐心,對她用最大的溫柔和尊重,千萬別讓她委屈不快。
可是他的徇徇儒雅、彬彬有禮卻不是她所想要的。
「那個男人」是個陽光般燦爛的年輕男孩子吧?沒有沉重繁多的工作,也許也是在某家速食店打工,下了班後騎著酷帥的機車去接她,可以隨時髓地逗她笑,哄她開心,陪她瘋,載她到天涯海角流浪。
他抬頭仰望夜空,發自內心深處地吐出了一聲喟然。
十九歲的女孩,是喜歡這樣的幸福吧!
他承認沒辦法這麼做,因為他肩上扛著上千人的生計,數億營利的壓力。他每次要飛往國外開會,夜裏必會到她房裏靜靜地凝視她無邪的臉龐,輕輕碰觸她沉睡可愛的臉頰,因為接下來至少會有兩三天的時間沒法子再看見她。
當她執意要回臺北打工時,他的心情總是輕快愉悅不起來,因為那代表又是好一陣子回家時,聞不到她的香氣,感受不到她存在身邊的溫暖。
他會感覺到莫名的心慌空洞和恐懼,直到她再度回到他身邊。
他也曾藉機到臺北公司視察,落腳在陽明山的屋邸,到她打工的地方偷瞥一眼,就算只是匆匆的一眼,他還是像個傻瓜似地覺得無比滿足。
雖然像個傻瓜,雖然肉麻透了,但只要能見著她可愛的笑靨,他寧願當個天下最肉麻的傻瓜。
這種幸福感和特權就要消失結束了嗎?
介權無比恐慌,卻驚惶失措得不知該如何做,這還是他生平破天荒第一次。
他告訴自己一定要用盡一切力量挽回她,這次的假期就是一顆棋子,可是他從沒想過,如果她心裏已有了別人,那他該怎麼辦?
介權頹然地坐在沙灘上,雙掌無力地埋入濃發中……在這一刻,他不是運籌帷幄的某大電子公司副總經理,他只是一個脆弱無助的男人,而且即將失去生命中的至愛。
這是報應嗎?報應他在商場上殺敵無數從不心軟,所以讓他商場得意的同時卻在情場失意?
他茫然地望著彎彎的新月,望盡蒼穹也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啟示。
「要不要來瓶啤酒?」一個年輕的聲音在他身畔響起。
介權微微側過頭,一罐冰涼的海尼根綠瓶子遞近,他沒有一絲遲疑地接過,「謝謝。」
來人大剌剌地坐在他身邊,舒適地伸展了裹著牛仔褲的長腿,動了動大腳丫。
「失戀了?」俊美如阿波羅的年輕男人問得直接,笑容卻不見任何惡意。
他索性跟著笑了,幽默地道:「就快了。」
藍瑟一怔,隨即大笑,舉著海尼根和他碰了下瓶子。「了不起,還有幽默感,你會好起來的。」
「但是要多久呢?一年、兩年,還是一輩子?」他喝了一口微苦冰冽的液體,刺激的泡泡液體緩緩滑落喉間。
不是他慣常喝的陳年威士卡,卻極為適合在這清涼的海邊夜晚暢飲。
藍瑟沉默了兩秒鐘,「幸運的話,你可以什麼都不會失去。」
「決定權不在我手上。」介權失意地凝望著黑寂寂的夜。
浪花來來去去,歎息連連。
「你很愛她嗎?」
他低下頭,澀澀地道:「等我來得及發現時,我已經愛得難以抽身了。」
否則他大可以紳士地笑著祝福她,目送她離去,可惜他不能。
「愛她就不要放手,」藍瑟語聲溫和地道,「我最喜歡中國的兩句話:『千金易得,真愛難求。』」
「羅曼羅蘭說:『這個世界造得不好,愛人者不被愛,被愛者不愛人。」介權掬起一把白色細沙,在掌中慢慢從指縫流逝,諷刺地微笑。
「她不愛你?」藍瑟有一絲錯愕。
「如過以前曾愛過,現在那愛恐怕也已消失了。」他又喝了一口啤酒,失笑地搖搖頭,「值此好夜,我們一定要用來討論我的情殤嗎?」
藍瑟微笑,拍了拍他的肩,「像你這麼出色的男人,我懷疑會有哪個女孩不愛你……好啦,不說了,很高興認識你,我是藍瑟。」
介權伸手和他交握,黑眸熠熠,「藍島的主人之一?久仰大名。」
「太客氣了。」藍瑟嘻皮笑臉,「承繼家業混口飯吃罷了。」
介權點點頭,含笑起身,「謝謝你的啤酒,還有你的良言……很高興和你談天。」
「沒什麼。」藍瑟朝他擠眉弄眼,「早點去睡吧,還有人在等著你呢。」
他神情微微一黯,禮貌地道,「晚安。」
「好睡。」藍瑟朝他揮手,笑容在夜色裏閃亮溫暖。
介權回到房裏,安靜地拿起衣物沖了個澡,待一身清爽定出浴室,才看見沐浴在月光下蜷曲著身子睡著的蜜蜜。
她連被子都沒有蓋,弓身縮在貴妃椅上,瑩然的小臉上還有點點淚痕未乾。
一觸及她臉頰上的淚痕,他的心口驀地被烙疼了。
傻瓜……小傻瓜。
他輕手輕腳地走近,溫柔地將她抱起,往大床走去。
蜜蜜,你的眼淚是為了我?還是為了遠方時伊人而流?你哭是為了即將分手,還是遲遲未能分手?
他無聲地歎息了,將精緻繡被拉高到她胸口,然後轉身走到落地窗邊的太師椅坐下,取過擱置在花幾上的煙,沉默地點燃了一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燃燒著的微紅煙草淡淡飄散著辛辣的香氣。
介權就這樣坐在窗邊,抽了一夜的煙。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10:32
第五章
蜜蜜從夢境中醒來,柔軟的被褥床墊讓她四肢無比鬆弛,卻不能保證她一夜好睡。
心上始終沉甸甸地壓著心事,在睡醒的那一刹那,她胸口殘留著心酸的糾疼。
她夢見時光飛快推進到了假期結束,要退房分手的那一天……
是個惡夢,絕絕對對是惡夢。
她動了動,旋即坐起身揉了揉眉心,「唉……」
咦?
蜜蜜這才注意到自己是睡在大床上的,而大床的另外一邊空蕩無人……那是當然的,他不可能半夜摸上她的床,那他昨晚睡在哪兒?
她記得自己是躺在貴妃椅上的,怎麼會睡到床上來了呢?
「你醒了?」介權的聲音響起,穿透她的疑惑。「早餐已經送來了,起床梳洗後就可以吃了。」
她望向他聲音來處--
介權的模樣看起來有著掩不住的疲倦,可是這絲疲倦卻不損他的氣質,反而增添了一抹頹唐的英俊感……她的心不禁一跳,手腳不知要往哪兒擱。
「那個……你一夜沒睡嗎?」她忍不住關懷地問道,語氣好輕好軟。
介權眸光熾熱地凝視著她,微微一笑,她不由自主地跟著笑了起來,心情頓時一鬆。
「我有閉目養神一會兒。」他起身打開落地窗,讓外頭涼爽的夏風吹入,驅散了煙草氣味。「抱歉,我抽了煙。」
她忍不住衝動地開口,「不要再對我那麼小心翼翼、彬彬有禮,我不是玻璃做的人,我不會壞掉的。」
他一怔,隨即真心地笑了,眼神也不再滄桑深鬱,「哦?」
她跳下床,頓時覺得勇氣和衝勁充滿了四肢百骸,她刹那間無畏無懼、無憂無怒。
「來,戳戳看,我是真的人,不是雪捏糖吹的,我已經受夠了你把我當成糖瓷人供奉。」蜜蜜用力地戳著他堅硬的胸膛,差點扭傷了指頭。「不要再只是對我微笑,不要罵也不敢罵,不要再生氣也只是深吸一口氣,不要再不以為然也只是皺眉,你可以跟我大聲說話、大聲笑呀,生氣的時候跟我剪刀石頭布,輸的就讓人彈耳朵,再不然一二三比摔角……總之,我厭倦了勞什子的禮貌、禮節、禮數,在這裏,把一切的束縛統統拋開好嗎?」
介權驚異地盯著她。
這半年來,她憂鬱,若有所思,眼神縹緲遙遠,可是在這一瞬間,她像是活轉蘇醒了過來。
他笑了起來,無比地歡喜愉悅。
介權揉了揉她的亂髮,低低輕笑,「我沒有意見,但是你介意在摔角前先吃飯嗎?我突然發現我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我怕現在動手的話,你會有勝之不武的嫌疑。」
蜜蜜一呆,這才聽懂他原來是在跟她說笑,她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
一笑泯恩仇,芥蒂全然消,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你要等我刷完牙,不可以偷吃喔。」她蹦蹦跳跳往浴室去,還不忘回頭警告。
他露齒一笑,舉手保證,「我發誓。」
笑聲又回到了他們之間,就算只是簡單的清粥小菜,吃進嘴裏也不自禁感覺到了絲絲甜蜜。
「我常常在想,中國人吃飯幹嘛講究那麼多?」蜜蜜點點桌上精緻可口的菜肴,隨隨便便就擺了七、八碟子。「雖然好吃卻很麻煩又勞民傷財,像外國人多好,一個麵包切一半,裏面雜七雜八夾一夾,疊起來就是個漢堡,隨手帶著走,幾口吃完就飽一餐,再配上一罐可樂……哇,多簡單,可以省下很多時間做很多事。」
介權被她的論調逗笑了,「說得好,不過我記得你以前常跟我抱怨為什麼老是喝咖啡配起司和魚子醬夾麵包,現在你立場改變了嗎?」
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那個……人的口味是會變的嘛,何況速食店待久了,難免會被洗腦,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吃中國菜的啦。」
嘿嘿,真矛盾,幸虧她不是政治人物,所以可以隨便說說……話說回來,她看電視上的某些政治人物也很會隨便說說。
介權夾了一筷子乾貝唇拌芝麻香油置入她碗裏,「這個很清爽,嘗嘗看。」
她端著碗咧嘴一笑,邊吃邊道:「對了,我記得你一向很忙,這次怎麼擠得出時間排四天三夜的假期?」
她曾經見他休假還不到一天,就又被電話緊急召回去,電話那頭的秘書急得像是快哭出來了,嘰哩咕嚕說了一長串的英文,什麼倫敦的XX先生想看XXX的進度表,然後什麼廠的呱啦呱啦半導體怎樣怎樣……聽得她眼花撩亂耳目失聰,可是他卻面有凝色,簡潔地拋下一句「我馬上到」,然後給了她一個充滿歉意的吻,像風一般的卷出大門。
現在想想,他真的是很辛苦。
他不以為意地微笑,輕描淡寫地道:「假期是人排出來的。」
介權沒有告訴她的是,在他的愛情面臨生死關頭之際,就算要他在假期過後忙到油盡燈枯也一樣義無反顧。
他將筆記型電腦、手機與PDA統統留在臺北了,並告訴他的秘書,四天三夜後自然會與她聯絡。
他突然有種惡作劇的愉悅感,補充一句:「偶爾蹺班也不錯。」
蜜蜜呆了呆,差點咬壞筷子!「可是……可是萬一公司有什麼事……」
「這世上沒有了我,地球依舊會轉動,我並沒有你想像中時偉大能幹。」
「哪是!」她衝動得義憤填膺道:「你是我所見過最能幹、最有衝勁,也最厲害、最努力的男人,我相信你們公司如果沒了你,一定不到兩天就倒閉關門大吉。」
他睜大雙眼,忍不住大笑起來,心頭卻是陣陣暖流與感動,「謝謝你。」
「所以你要多吃點。」蜜蜜也有些害羞,掩飾地舀了一大匙的新鮮豆豉蚵仔給他,「吃吃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創造臺灣經濟奇跡,啊福氣啦!」
介權笑得更大聲了。
吃完早餐後,他們相偕到附近的海蝕洞探幽,突然問,一個興奮過頭的女聲尖叫響起--
「介權!」
他背脊一僵,姑且不論他認不認得這個聲音的主人,光是在度假天堂遇見他最不想碰見的熟人,就讓他渾身寒毛直豎起來。
強抑下厭煩感,他無奈地低頭對蜜蜜歎息,「我們可不可以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地繼續往前走?」
蜜蜜眼裏也有無奈之色,卻對他想逃之夭夭的心情感到竊喜。「恐怕不行耶,那個女的已經跑過來了,看樣子也是牛皮糖一名,你小心了。」
「不准把我單獨丟進狼群。」他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她很是幸災樂禍,「哪算群?一隻你可以應付的啦。」
「蜜蜜……」他伸手想抓住她,可是她見機跑得快,朝他扮個鬼臉就一溜煙跑了。
「你多保重,我先去探險了。」她哈哈大笑,往另外一頭的海邊跑去。
她現在不擔心,一點都不擔心,介權的神情和態度讓她安心得很,不怕那個尖聲尖嗓的女人把他怎麼了。
事實上,她陡然醒悟到介權從來就沒有對別的女人示好過,也未曾接受過其他女人的愛慕與糾纏,以前全是她自己的擔憂和私心與乾醋亂亂飛,在忙著吃醋的同時,她忘了最單純的事實--
他的眼裏從來沒有其他女人的身影與存在,一直只有她。
這個強烈的認知猛地敲進她的腦袋瓜裏,蜜蜜心一震,笑容頓時消失了。
「他的心裏只有我,可是我是個膽小鬼,因為害怕失去他,反而要提早跟他分手。」她覺得自己的人生變得好矛盾吊詭,想笑又笑不出來。「該死的,好煩好煩……」
要一直留在他身邊,直到情緣盡了嗎?她雖然年輕,正值愛作夢的年紀,可是也沒有傻到會相信麻雀變鳳凰這種事會在真實世界裏發生。
她只是他的小情人,以後隨著時光演變,至多是變成他深愛的地下情婦,是永遠見不得光也做不了他葉介權的妻子的。
葉家家大勢大,她曾經在財經雜誌上看過關於葉家的報導……滑稽的是,她還是在打工的速食店書報架上不經意瞥見那一期的封面。
葉氏商業王朝……標題是這麼寫的。
唉!呆子、呆子,說好盡情享受假期不想其他,幹嘛又去想?
「如果什麼事情用說的就好,那還要員警幹嘛?」她喃喃自語,「說得真好。」
相較於蜜蜜的胡思亂想,-介權此刻面對著來度假還畫著國劇般大紅妝的女子,鬢角不禁陣陣抽痛。
偏偏她是世交叔伯的千金,他也不能讓她太難堪。
「我想……你的男伴還在那兒等你,你應該過去了。」在禮貌地帶笑傾聽她哈啦半天後,他忍耐地提醒。
身穿紅色三點式泳裝,充分展露出前凸後翹好身材的路蘭花笑咪咪的看著他,不在意地揮揮手,「他呀,不要緊啦,他只是我爸公司的一個小主管,份千萬不要誤會喔!我跟他沒有什麼,是我想要來度假,我爸又不放心,這才叫他陪我一道來的……對了,介權你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我跟……」他突然想到她聞名的大嘴巴,連忙改口,「一個朋友的妹妹來的。」
「哦!」路蘭花明顯的鬆了口氣,媚笑著想把惹火的身段偎向他,卻撲了個空。「你真善良體貼,還陪朋友的妹妹來……嚇人家一跳,還以為你是跟女朋友來的呢!呵呵,我以為我沒希望了。」
你是沒希望了。他在心底默默補充一句。
「很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他後退一步,然後轉身往蜜蜜身影消失處走去。
路蘭花又黏了上來,語氣興奮地說:「中午一起吃個飯好不好?難得在這裏遇見你,我聽我爸說你很忙,很難約得到你,今天剛巧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小島上遇到,真是太有緣分了,我們……介權,你去哪裡啊?介權,介權……」
她氣呼呼地跳腳,可是那個高大挺拔的男人早毫不留戀的走掉。
「蘭花……」她那高壯的猛男伴侶怯怯地走過來,伸手想攬她的腰肢,「我們不是要去游泳嗎?」
「遊你個頭啦!」她忿忿地拍開他的手,越看這個肌肉猛男越倒胃口,他呀,除了在床上表現尚可外,其他時候只會給她丟臉。
哪像葉介權,那才是每個女人心目中夢寐以求的英俊貴公子啊!
「蘭花,我做錯了什麼?」肌肉猛男一臉無辜,其實心裏頭幹得要命。
若不是看在她包吃包住、管用管睡的份上,誰腦袋壞掉要跟渾身上下都是人工做出來的造作女人嘿咻啊?哪個男人肯犧牲自尊--儘管為數不少--當她的哈巴狗?
唉,不過經濟不景氣,做這個伴游男郎已經算是很好賺的了。
「煩死了,走走走,幫我抹防曬油。」路蘭花踢了他一腳,尊貴得像個女王似的高高昂起頭,「要是曬黑了我,當心你的皮……」
「是。」肌肉男強忍著從她後面把她一腳踹進海裏的衝動。
藍島另外一邊有著大大小小的海蝕洞,有的洞中清爽幽靜,白沙漫地,很是適合野餐或是幽會談心。
介權在其中一個海蝕洞找到了蜜蜜,還有一個流裏流氣的男人。
蜜蜜手插著腰,極不耐煩的瞪著那男人,她幾乎要發飆的表情令他忍不住露出微笑,也讓他及時抑下差點扼斷那登徒子脖子的衝動。
「不……我跟你說過幾百次了,我在等我男朋友。」她毫不客氣地道:「我不想不要也不會答應跟你約會,白癡。」
啊,他的小情人在失去耐性時還是那麼容易罵粗話。
「嗯咳。」介權清了清喉嚨,禮貌而警告地開口,「這位先生,俄希望你有極好的理由可以解釋你為何纏著我女朋友?」
那男人嚇了一跳,猛地回頭,在看到高大儒雅卻眼神銳利冰冷的介權時,不禁畏縮了下,「呃……我……我沒有別的意思。」
他的瞪視足以讓火焰山瞬間結冰。
「最好是這樣。」他冷冷地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和我女朋友要單獨相處,你該走了。」
不知怎地,他的眼神和渾身上下懾人的氣勢讓人情不自禁畏懼顫抖,那男人一點都不懷疑再不識相走人,會給自己惹來天大的麻煩。
見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逃出去,蜜蜜暗暗鬆了口氣,緊繃的肌肉這才緩緩鬆弛下-來。
「為什麼走到哪裡都有這麼討人厭的蒼蠅?」介權不悅地低咒。
她看著他,眼底閃過安心和溫暖之色,可是一想到剛剛登徒子落荒而逃的模樣,她又是好笑又是疑惑地問:「奇怪了,那個人為什麼那麼怕你?好像你要剝掉他一層皮一樣。」
他微微一笑,笑容卻無比危險,「我不會剝人皮,但是我懂得如何讓人生不如死。」
她愣了下,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是在跟我說笑吧?你的幽默感有進步喔。」她乾笑道。
「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他的眼神溫柔了下來,無比深摯的說。
她胸口一熱,衝動地一個箭步上前,輕輕地把手心貼放在他胸膛上。
「我也知道你永遠不會傷害我。」她仰望著他,一雙大眼裏有著掩不住的悸動與感情,「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她怕的是自己……不夠勇敢、不夠堅強,也不夠好。
她配不上他。
蜜蜜的眼神變得有些痛苦,她急急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掩住了所有的苦澀。
介權握住她的小手,緊緊地包裹在溫熱的掌心裏。「那麼你相信我可以保護你一輩子嗎?」
以什麼名義?
蜜蜜沒有問出口,只是靜靜地靠近他,小臉深埋在他懷裏,另外一手緊緊抱住他的腰。
「介權,我真希望時光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她低低地歎氣,不爭氣的淚水又開始氾濫,她拚命眨著眼睛試圖把淚意逼回去。
她不想讓他以為她很脆弱,她希望他看得起他。
介權將她整個人攬在寬大的臂彎裏,堅毅的下巴溫柔地抵著她的髮頂,聲音低沉地道:「你願意答應我,再給我們之間一次機會嗎?」
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濡濕了他的胸口,老天!她聽得出他聲音裏隱藏的希冀與祈求。
可是她知道他會後悔的,再不然,她自己也會。
她是個貪心的人,她想要擁有他的一切,想要姓他的姓,想要每晚都睡在他的大床上,每天早上都在他懷中醒來。
但只要他是葉介權,是葉氏王朝的繼承人,他們之間的身分與距離就遙遠得像是天與地。
更何況,他可以一時動情忘我,卻永遠沒辦法忘掉早已根深蒂固的嚴格禮教約束,他的要求一向高,在律己甚嚴的同時……她知道他們會變成相愛容易相處難的典型實例。
她不要到最後由愛生恨,不要自己變得面目可憎,不要變得痛恨他,項不要他深情的眼神到最後化為失望、輕蔑、厭惡,那會讓她生不如死。
「我們只有這個假期,讓我們痛痛快快地享受這個最後的假期吧!」她踮高腳尖,主動地吻住他。
全心全意,藉由此吻,將自己的心與靈魂統統獻給他--
她最摯愛不渝的男人。
十六歲的時候,她夢想過有個白馬王子騎著馬、手上揮舞著寶劍救她於水火中,也許是中了外國羅曼史小說的毒吧,可是那時的她異常認真。
蜜蜜還曾經想過,如果王子真的出現,她會發誓一生一世永遠愛他,一輩子做牛做馬也甘願,還要幫他生上一打的小孩。
可是在她最悲慘的那一年,白馬王子始終沒有出現,反而是爭吵多年的父母終於離婚了,沒有人要她,正值青春期又可能鬧彆扭的她被父母當成皮球般踢來踢去,最後她決定誰也不跟,讓他們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當作從來沒有過她這個女兒,他們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
她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後北上讀高中,因為成績還不錯,又有宿舍可住,雖然孤單了點,可是同學們吱吱喳喳的歡樂還是將有些憂鬱的她帶出了那個愁雲慘霧的境地。
她知道,比她慘的還大有人在。班上有個女同學讀了一年後就被迫休學下海,為的是還賭鬼父親欠下的大筆債務。
有些情況是比哭或流淚還慘,有一次她無意中在夜市看到那名女同學臉上畫著大濃妝,穿著露胸裝,挽著一個足可以當她爺爺的老色狼,強顏歡笑地逛街,那雙眼的空洞迷茫,讓她躲進一根柱子後哭了很久。
後來她立誓,活得再苦都要靠自己的雙手,就算累死在工作臺上也好過失去靈魂。
再後來……後來她在一次研討會裏遇見了葉介權,那次是到世貿中心觀摩,葉介權是那次雲集中外商場要人的會議的主講人,他受邀演說「二十一世紀的臺灣商海戰場風雲」。
像是電視上偶像劇的情節,她第一眼就被徇徇儒雅的他吸引住了,可那就像是在看一個巨星般,作夢都沒想到她可以認識他。
一想到這裏,蜜蜜忍不住禁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介權微訝地低頭凝視著她,眼神饒富趣味,「什麼事那麼好笑?」
他們躺在靜謐的海蝕洞裏的柔軟沙地上,望著洞外碧海藍天,幸福的感覺洋溢在彼此心裏。
只不過,誰也沒有多事地說出口,唯恐驚破了美夢,喚出殘忍的現實--
他們終將分手。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情景嗎?」她笑嘻嘻的問,有點難為情又忍不住好笑,「我去世貿中心的洗手間,然後……」
「門鎖壞了,你在裏頭叫得驚天動地,我恰好經過……」他的臉上浮起了一抹微笑。
兩年前的那個午後邂逅,實在算不上浪漫,但是他每每想起就想微笑。
「你及時英雄救美,把我從恐怖的廁所中拯救出來。」她幸福地歎息。
他笑了,輕輕吻了下她的髮際,「我哪有那麼了不起,你總是幫我塑造夢幻無敵的英雄形象。」
「你明明就是。」她抬頭看著他,一臉認真地道:「在我的心裏,你永遠是最厲害最厲害的大人物。」
「傻氣。」他疼溺地揉了揉她的頭,「你那時候應該對我有點警覺心才對,怎麼可以輕易就把姓名年齡學校學號班級和宿舍門牌統統報出來?」
她美得像最純真的天使,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忍不住將她當甜點一口吞掉。
蜜蜜不服氣地道:「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呀,如果是壞人的話我看得出來,我才不可能老老實實報出身家背景祖宗八代呢。」
他低沉地笑了起來,想起她曾經對前來厚顏搭訕的商界風流大老毫不留情地撂話--
「我從不跟腦滿腸肥和自命風流以為有點錢就能『趴』妹妹的老瘟生打交道,要援交,上色情網站去吧!不過我是建議以閣下的年代,還是去寶鬥裏光顧那些阿姨最恰當。」
他差點憋笑憋死,眼看著那名飯店大亨汗流浹背敗下陣來,臉面無光地匆匆離開。
在又好氣又好笑地輕責她說話不該如此直接又不客氣,教導她該語氣婉轉之際,介權其實心底大感痛快。
那個老色狼的確也該有人好好點醒他一番了,只可惜他不是女的,沒機會當場給他難堪。
但是他卻不贊同她如此直來直往,這樣太容易撞得頭破血流了,她並不是他,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與威脅對方。
他也很擔心,她的態度如此硬碰硬,萬一哪天他沒有在她身旁,她反遭受到屈辱和危險,那該怎麼辦?
有時候這個社會就像是個巨大的鯊魚池,一不小心被吞得連骨渣子都不剩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幹嘛表情變得這麼凝重啊?」蜜蜜不知道他在深思什麼,只是不愛看他皺眉,伸手撫乎他蹙起的眉心。
介權一笑釋然,甩開憂心,「沒事,不是什麼重要的。你想不想去玩水上摩托車?」
「好呀。」她雙眸一亮,「可是……我從來沒有騎過。」
「凡事總有第一次。」他緩緩起身,牽著她的手拉起她,順手幫她拍掉身上的沙子,眼神含笑誘惑地邀請,「我們來比賽,如何?」
她頓時拋開猶豫,豪氣干雲地點點頭,「好!管他的,最多落海喝幾口海水啦。」
「沒錯。」他笑著附和。
就在他們要走出海蝕洞時,蜜蜜突然抬頭看著他,「介權……」
他挑眉詢問地回望著她。
「你今天一整天都沒有教訓我,規定我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那樣耶!」她滿臉不可思議。
介權一怔,隨即大笑。
天,他真有那麼愛嘮叨嗎?看來他真的有必要好好自我檢討。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10:55
第六章
也許告訴自己他們只剩這幾天的相聚歡樂時光是有效的,蜜蜜拋開了一切顧慮與患得患失,大叫大笑,玩得像個瘋婆子也不在意。
他們騎水上摩托車競飆,沒想到看似儒雅的介權飆起白浪來也活像個瘋子,幾次差點翻車落海,可是總在他高超的駕控技術下險險地一個大旋轉,穩穩停留在海面上。
不過蜜蜜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她愛飆車,技術卻很爛,又總是耐不住刺激緊張地大聲尖叫,整片海面就聽到她雞貓子鬼叫的聲音,但她只要一翻車掉進海裏,就會一反害怕地放聲大笑。
介權曾問過她,最怕的就是落海,為何她騎的時候驚叫連連,摔入海裏反而笑得那麼高興?
「你不知道啦,最刺激恐怖的就是可能翻車卻又還沒翻的那一刹那,如果已經翻了,反正已成事實,還有什麼好怕的?接受它就好啦。」她小姐說得倒是頗有一番哲理。
等到黃昏,救生員吹哨子要大家上岸,介權才拎著渾身濕答答得跟頭落水狗的蜜蜜上岸,待交還了水上摩托車後,他用一條乾的大毛巾包裹住牙齒頻頻打架的她。
「我不應該讓你玩到這麼晚的。」他皺眉俯視她被晚風一吹,凍得面青唇白的小臉。
「別、別掃興了,我玩得很高興呢!」蜜蜜吸了吸鼻子,不過還是把鼻涕都擤在大毛巾上。
呀,她真的沒形象了……不要緊,反正他們就快分手了,日後不怕他想起來時會覺得想吐。
一想到這裏,她一整天的快樂又小小地打了個折扣,蜜蜜連忙命令自己不准再想。
「快回房喝杯熱茶。」介權不由分說地將她扛上肩頭,大步走向飯店。
「喂!介權,快放我下來……這樣很丟臉啦,哇……」她失聲尖叫。
而且會有很多人看見,很多人看見……
「這樣不符合禮節和規矩啦!」她停頓了好幾秒才想到阻止的理由。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古板鄉願了?我正打算跟你的不拘小節看齊呢!」介權還是穩穩地扛著她,右手有力地抓住她的大腿,不顧大廳裏旁人詫異的眼光,優雅地對櫃檯後微微睜大雙眸的藍婇道:「麻煩送一碗煮得濃濃的姜湯到蓮房來。」
他態度自若得像是肩上扛的只是袋微不足道的行李。
「小店有最活血祛寒的黑糖老薑茶。」藍婇微笑的開口,「我立刻熬煮。」
「非常感謝你。」他直接將她扛上樓去。
蜜蜜低低呻吟了一聲,羞窘地捂住了臉……不過也沒差,她長長的鬈髮發揮了功效,成功地遮住了她的臉頰。
誰呀,誰來好心敲昏她吧!
回到房裏,介權不算溫柔地將她丟進貴妃椅裏,待蜜蜜手忙腳亂地撥開纏落在頰上的亂髮,努力讓因為倒掛而暈眩良久的腦袋恢復清醒時,他已經進浴室擰好了一條濕毛巾,輕輕地擦拭掉她臉上的海水鹽花。
她怔住了,好半晌只能呆呆地任憑他擦臉、擦手……原本有些黏膩的肌膚回復了清爽,她的心口卻黏糊甜膩得亂七八糟。
他從來沒有待她這般溫柔過,輕柔地呵護像她是最珍貴的寶貝。
她的眼眶沒來由地一熱,心底悲喜交加。
為什麼在這離別的前夕,他還要待她這麼好?她要瀟瀟灑灑毫無留戀地邁開腳步離開,她要笑著跟他說再見,她要……深深呼出一口氣,將他的氣息、笑靨、眼神,統統從記憶中刪除。
蜜蜜突然抓住他的大手,阻止他繼續融化她的心,「夠了。」
他微微挑眉,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怎麼了?」
「不要對我太好。」她認真地吐出這句話。
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為什麼?」
她輕推開他,裹著大毛巾站了起來,語氣愁悵地道:「我會不習慣。」
「這是我欠你的。」介權依舊維持著半蹲跪的姿勢,黑眸慨然地緊盯著自己的雙手,他的指節因緊握而微微泛白了。
別走……別離開我。
「錯了,你沒有欠我任何東西。」她回眸看著他,平靜地說:「反而是我,欠了你很多很多,我一直給你惹麻煩,你也一直很包容我。」
介權心下一震,倏地站起來,低吼道:「不要再對我說這些客套的廢話,你的意思是我很好,但你還是要離開我,對不對?」
蜜蜜震了震,從未看他發怒成這樣,她有一絲膽怯了,可是事實就是事實,她不能昧著良心否認。
「對,我一直沒有改變要分手的心意。」她黯然地道。
「為什麼?」他的失控是一瞬間,隨肌又強自鎮靜下來,語聲沙啞地重複,「為什麼?」
「我說過了,我配不上你。」她焦躁地在原地轉圈圈,「你對我越好我只會越愧疚,我欠你的越來越多,怎麼還也還不完了。」
「你和我在一起只是為了還人情債?」他的心一涼。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失敗……
蜜蜜一愣,直覺想否認他斷章取義的結論,可是一接觸到他宛若冰刀的眼神時,不禁打了個寒顫,後退了兩步。
介權誤以為她的驚震啞口是無言的承認,胸膛裏的冰涼漸漸變成了劇烈的熾燙悸痛。
「從頭到尾,只是報恩。」他絕望的語氣低不可聞。
他說什麼?他剛剛說了什麼?
蜜蜜驚惶失措地追問出口,「你在說什麼?你說什麼?」
他沒有回答,大手緊緊地握縐了毛巾。
「你還是要分手?」他倏地面無表情,像是戴上了冷冰冰的面具。
蜜蜜突然害怕了起來,察覺到現在情況很不對勁。沒錯,她是要分手,可是……可是現在的氣氛卻古怪又危險,而且變得好複雜混亂……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事?
「是或不是?」他猛地一聲暴吼。
「是!」她一個戰慄,脫口而出。
「好。」他低下頭,死命地瞪著手上的毛巾,有一瞬間似乎弄不懂自己拿著它做什麼,但他隨即像碰到毒蛇般地將它扔過一邊。
「好?」蜜蜜傻眼了,一股莫名的心慌緊緊攫住了心臟。「什麼好?我們本來就說好度完假就分手,現在還有兩天……」
介權大步走向描金雕花的衣櫃,「不用再等兩天,這一切早已毫無意義,我是個該死的大傻瓜,過度自信的笨蛋……假期結束了,明天一早我們就走,我會還你自由。」
她頓時手腳冰冷地僵在原地,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明天……就走?」她小臉慘白,囁嚅問道。
「明天一早就走。」他背對著她拿出衣服,聽聲音像是咬牙切齒,而且他用力將每一件昂貴衣物粗魯地塞進打開的黑色旅行箱裏,弄得砰砰作響。
每一聲砰然都像猛然敲在她脆弱惶惑的心坎上。
天啊,她是怎麼了?這一切不是她想要的嗎?可是為什麼她現在完全不能移動身體、手指、腳尖……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好沉重凝滯?
沉默的氣氛籠罩在房裏,她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改平素的優雅溫文,迅速地收好衣物、刮胡刀、隨身小物品,然後拿著休閒服就往浴室大步走去。
浴室門不輕地轟然關上,嘩啦啦的水聲是房內唯一的聲響。
他生氣了。
「他真的生氣了……」認識他近兩年,她從未看過他生氣……蜜蜜感覺到一陣不可救藥的恐懼,不是害怕他的怒氣,而是害怕跟他的關係真的要斷了。
他不會再挽留她,不會再說服她回頭了。
恐慌漫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她幾乎不能呼吸。
這不就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結局嗎?可是為什麼她現在像是胸口被剜了一個大洞,被人一把掏空了心臟,那麼地痛,那樣地空。
蜜蜜雙腳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全身上下再也沒有一絲力氣。
就連門外響起輕敲,她也掙扎不起來開門。
叩叩、叩叩……門外的人不斷輕敲著門板。
最後,聲音消失了。
她的淚水這時才奪眶而出,彌漫了整張小臉。
「我瘋了……瘋了……」
她贏了,她勝利了,她親手毀掉了這段戀情,終結了這份感情,她應該要覺得鬆口氣才對,可是此刻她只覺得無比的悲哀湧上心頭……
美麗的假期結束了,結束得遠比她想像中的更快、更直截了當。
當飛機起飛離開島嶼群的那一刹那,蜜蜜像是被抽走了生命中的某一個部分,她的心永遠落了一塊在藍島上……
他不分則已,一分就徹底斷得乾乾淨淨,甚至連回程的飛機座位都劃在兩個完全不同的區域。
他們各自在頭等艙的A區與B區,蜜蜜要回頭伸長脖子才能看見他。
「我想這就是你要的。」上機前,介權將她劃位好的機票遞給她,並淡淡的說了這一句。
她低頭瞪著那張機票,淚水又不爭氣地悄悄凝聚了。
他們一前一後地登機,被人潮擠得距離越來越遙遠。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強忍著回頭望他的衝動。
天空好藍好藍,白雲朵朵,美麗澄淨的藍島慢慢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綠點。
這兩天和介權在藍島相處的點點滴滴瞬間浮現眼前--
她偷吃他的乾貝,他包容寵溺的微笑……騎腳踏車時,他仰頭暢然大笑的模樣……他專心吃四果冰的表情、皺眉無奈歎氣的眼神……早晨他神情蕭索地坐在窗邊,寂寥凝視著指縫間點燃的嫋嫋香煙……海蝕洞中的熱情一吻,溫柔擁抱……英姿颯然地覦馳著水上摩托車,在碧海白浪問飛揚的濃密黑髮……在聽見她執意分手時,那一抹震撼悲傷的眸光……
蜜蜜緊緊咬住拳頭,深怕自己會失聲痛哭。
不不不,她不該想起這一切的,她應該想起更早以前,深夜她孤單的等待他回來,徒然地想抓住他衣角的影子……他與她遙遠的距離……永遠不可能結合的事實……
王八蛋!她應該要想這個,不可以去想他傷痛的眼神。
她是欠了他很多,可是他也不是全然那麼無辜,她永遠記得他嫌棄她選的那些亮晶晶、叮叮噹當的衣物飾品,他暗示她的毫無品味……
想他的壞,想他的自私,想他的霸道……就是不可以想他的好。
「不可以……不可以再想他有多好。」她的額頭抵在冰涼的窗口,絕望地低語,「我不愛他,我一點都不愛他……就算以前愛過他,現在也不愛了。」
從今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這就是分手的真諦。
飛機穩定地飛行,再半個小時就可以回到臺北,她對面前的果汁和蛋糕視而不見,內心強烈地只想回頭再看他一眼。
只要再一眼就好了。
也許她可以再瞥見他眼中殘存的一絲絲愛意和溫柔。
「不,不是,我們已經分手了。」她驚駭地警告自己,小手緊抓住杯子。
「小姐……」坐在她身邊的年輕男人遲疑了很久,終於鼓起勇氣搭訕,他滿眼都是掩不住的愛慕之色,「你好,你也要回臺北啊?」
年輕男人長得頗俊,見腆的笑容也很親切討好,可是蜜蜜一點都不想跟他攀談。
「不是要回臺北難道要去北極啊?」她知道這樣很沒禮貌,可是她剛剛面對人生最慘痛的分手,她心愛的男人遠遠坐在後頭,她卻連回頭再看一眼都不能……很抱歉,她一點都客氣不下去,禮貌不起來。
她就是年輕,就是任性,不服氣的話去告她呀!
蜜蜜的表情雖說不上面目猙獰,但也相差不遠了。
年輕男人嚇了一跳,有點想卻步,可是甜蜜動人嬌嫩可愛的她就連生氣的模樣都還是那麼好看,他不禁拋開畏懼再度勇敢開口。
「你的心情不好嗎?」他改用溫情攻勢,體貼地輕問。
她眯起眼睛,「先生,我看起來像是心情很好嗎?」
「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話,要不要找個人說說,或許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些心事。」
「先生。」她不耐煩地盯著他,「我坦白跟你說,我現在心情真的超級不好,既不想也不要跟任何人客氣聊天、哈啦打屁,如果你不想被我失控推下飛機的話,你就再跟我說話好了。」
他呆了一呆,臉孔漲紅了,「小姐……」
她露出殺人的眼光,又忍不住有些張惶緊張和某種心虛和背叛感。萬一被坐在後頭的介權看到了,他會怎麼想?萬一他誤會了又該怎麼辦?
可是隨即她又痛駡自己沒種,笨蛋。
他們都已經分手了,她怕他誤會什麼東西?
話雖如此,她還是提高戒備,並且急著跟對方撇清關係。「我不是小姐,我是已婚婦女。」
她又拿出在速食店應付某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的絕招。
果不其然,他錯愕地低叫:「不可能,我不相信……你……真的結婚了?可是你看起來好年輕。」
「每天早晚喝兩瓶X蕾的成果。」她皺起眉頭,「所以不要再找我說話了,我正在想事情,而且很不喜歡被打擾。」
他乖乖閉上嘴巴,不過還是難忍猶豫遲疑地開口,「可是……你看起來心情很不好,就算你已經結婚了,你還是需要朋友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謝謝你。」他實在很有風度,很誠懇,但是蜜蜜心力交瘁,實在沒有多餘的精神去交朋友。「但是我想我不需要。」
年輕男人抓抓頭,只得打消主意。
又坐了幾分鐘,蜜蜜實在耐不住心焦與衝動,她假意要上洗手間,在走道上佯裝不經意地回頭一瞥。
就算在排排機艙座椅中,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高大、挺拔,渾身上下有說不出的男人味和尊貴氣質……還有孤獨,一抹淡淡抑鬱的孤獨出現在他英俊的眉宇間,看得她一陣椎心糾疼和不舍。
他正在閉目養神,濃密的黑髮有一綹垂落在寬闊額間,她多想伸手替他拂開那綹髮絲,然後輕輕吻去他眉間的皺摺。
「小姐,我們即將降落,麻煩你回到座位系緊安全帶。」親切的空姐甜美地微笑道。
「呃,好。」她有一些失神,這才慌亂地回位子坐下。
她緊緊地捂住悸動疼痛得像是要跳出來的心口,拚命告訴自己不能再去看,不能再去想……該死的!他們都分手了呀!
蜜蜜將臉深深埋入手心裏,忍住了低低的啜泣,卻忍不住滿喉的酸冽苦澀。
不,她一定要在離開機場前再跟他面對面……至少說句話,說聲道別。
雖然她不知道屆時可否控制得住自己不要忘情地撲抱住他,但至少她要再好好看他一眼……
飛機落地後,蜜蜜糾結著一顆心,不時期待地回頭探看著。
旅客開始魚貫地起身走入走道要下機,她沒有起身,只是小手緊緊交握著。
他會過來再跟她說句話吧?跟她打個招呼說聲再見,她知道他是最懂禮貌最紳士也最有風度的男人了。
終於,介權緩緩來至她這一排,他眸光複雜難解地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語不發地替她打開頂上的行李櫃,幫她拿下大小行李箱。
直待弄妥,他轉身大步就走。
蜜蜜暗暗屏息著,她知道他在幫她拿下行李箱,心窩一暖……猛抬起頭想要裝作不小心迎向他的目光,卻沒想到面前空無一人。
她急急搜尋介權的身影,卻只來得及驚鴻一瞥他的背影消失在機艙口,偌大的機艙裏只剩下她和幾名忙碌的空姐。
蜜蜜呆住了。
絕望、悲傷和孤獨感漫天席捲而來,像是張黑暗的網纏裹住了她,讓她完全不能動彈。
「小姐,你該下機了。」最後是空姐的聲音將她自窒息邊緣喚醒。
她悚然驚醒,急急解開安全帶拎起行李箱就往外衝。
他不能走!
「介權……介權……」一路疾奔過走道電扶梯和旅客,口裏大喊著他的名字,蜜蜜不顧眾多好奇的眼光,冷汗直流氣喘吁吁,眼底的淚水早已威脅著要奔流而出。
他的身影卻早已遝若飛鴻。
蜜蜜頹然地半跪倚在行李箱邊,淚水再也抑止不住撲簌簌掉落。
他走了,真的走了……而且是毅然決然徹徹底底地走出她的生命了。
這一切都遂了她的心願,她還哭什麼?
可是她的心好痛好痛啊!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在這瞬間斷了氣,就可以終止這撕心裂肺般的痛楚了。
她現在沒有錢,沒有住處,沒有心愛的男人,真是名副其實的「從頭開始」了。
蜜蜜行屍走肉般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一抬頭,厚厚的灰雲堆聚了整片的天空。
要下雨了嗎?
一個小時前,藍島還萬里無雲、天空蔚藍得好耀眼……
蜜蜜驀然醒悟到,她生命中的晴天已經結束,雨季正式來臨了。
孑然一身,孤單一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11:28
第七章
後來,蜜蜜終於在一間花店找到工作,和氣的老闆娘還分租了樓上的一個小房間給她。
她在花店做得很順利,手巧又勤勞的她包起花束又快又美麗,有一些出手闊綽的客人會特別給她小費。
由於花店位在商業區,所以她也經常要跑腿送花到各大公司。
蜜蜜還是一頭長鬈髮,工作的時候用粉紅色頭巾綰紮著,纖瘦的身子穿著雪白襯衫和桃紅色的七分褲,酒紅色的細邊涼鞋,整個人顯得清爽又嬌嫩青春。
有一些男客人驚豔之余頻頻殷勤邀約,不是吃飯就是喝咖啡、看電影,但是蜜蜜依舊不給任何的機會。
和氣善良的老闆娘總是好意勸她趁年輕多挑、多玩,而且其中有些上班族的條件也真的不壞。
就像現在,兩個人趁忙碌工作告一段落後,年近四十歲的老闆娘秀姊邊煮咖啡邊在她耳邊絮絮叨叨--
「昨天那個董先生不錯啦,今年不過二十七歲,已經是證券公司的小組長,長得也還不錯,態度又誠懇,如果我年輕個十歲的話,一定會接受的。」
「你現在也可以接受呀,秀姊,你長得那麼漂亮。」她並沒有說謊,秀姊身段窈窕、容貌秀麗,不說的話還以為她才三十出頭呢。
「不行啦,我老了。」秀姊咯咯笑著,愛嬌地擺了擺手。「跟你這種未滿二十的七年級生哪能比啊。」
「七年級生又怎麼樣?」蜜蜜細白的小手綁著緞帶花,澀澀地道:「我覺得我已經很老很老了。」
不是外表老,而是心已經滄桑了。
「蜜蜜。」秀姊倒了一杯濃郁飄香的咖啡遞給她,「我想問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話也沒關係。」
「你問。」她振作了一下精神。
這一個多月來秀姊對她照顧備至,簡直就像她的親姊姊,她知道無論秀姊想問的是什麼,出發點都是關懷。
「你的家人……」秀姊咽了口口水,稍嫌困難地道:「我的意思是,你……有家人嗎?」
她眨眨眼,「有,不過也可以說沒有,我爸媽離婚了。」
「啊,對不起。」秀姊愧疚極了。
蜜蜜聳聳肩,「也沒什麼啦,現在很多夫妻都離婚,以一叫我們班上的同學也有好幾人的父母離婚了,要不然就是分居,現在這種情況也不算不正常了。」
「那他們都沒有人照顧你嗎?」秀姊忍不住滿臉同情。
她有些詫異,「照顧我?我都十九歲了。」
「可是像你這種年紀的女孩不是在讀書,就是被家裏保護得好好的……」秀姊嘴快的說。
哎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話一脫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還好啦,看人吧。」幸好蜜蜜一點都不以為意的樣子,紮好了緞帶花後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比我辛苦十倍的也大有人在。」
難為她既堅強又勇敢,把吃苦當吃補。秀姊鬆了一口氣,咧嘴笑道:「是啊、是啊,能這樣想是最好的了。真不容易耶,那時候我看見你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門口要跟我應徵時,我心裏還在想,這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妹妹真的放得下身段來做這個嗎?」
蜜蜜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有沒有懷疑過我是不是逃家?」
「對啊,我還以為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蹺家哩!」
千金小姐?蜜蜜撓了撓頭,不禁發笑。
千金?是身上連一千元都沒有的小姐啦。
不過想到那時候她從機場拖著行李一路走著,走了四、五個鐘頭精疲力竭,無意問瞥見「秘密花園」的玻璃大門上貼著紅紙條要徵人,她心中就有無限感慨。
幸好是秀姊救了她,熱心地安排解決她工作住宿的問題,還請她吃了一碗熱騰騰的什錦湯麵。
那天晚上,她躺在簡單的小房間裏,擁著秀姊借她的被子,思前想後不由得悲從中來。
最心痛的莫過於介權真的永遠離開了她的生命……
那一晚,她沒有睡,是哭了又哭,被子幾乎濕了一大半。
「蜜蜜?蜜蜜?」秀姊又看見她思緒飄遠眼神憂傷起來。
蜜蜜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會怔怔的發呆,眼中的悲傷連她看了都覺得難過,可是她再好奇、再關心也不敢直接坦白問出口,畢竟會讓她那麼悲傷的人或事,一定是個大又深的傷口,一碰就會流血的那種。
蜜蜜這才發現自己又閃神了,歉然道:「對不起,我又發呆了。什麼事?」
「沒有啦,我只是想問你晚餐想吃什麼,要買便當還是吃面?」
「我等一下要幫……」她看了眼貼在白板上的便條紙,「高氏貿易公司的李小姐送花到春天飯店給506房的休曼先生。」
「送花給外國人?」秀姊皺了皺鼻子,「現在我們國家的女人是怎樣?怕嫁不出去喔,還要主動送花給洋鬼子。」
蜜蜜不禁莞爾,秀姊最討厭外國人了。
「反正有錢賺,便宜我們了。」她笑道,到冷氣冰櫃取出一大束用深紫和淺粉紅緞質包裝紙裝束成的紅白相間玫瑰花,然後拿過機車鑰匙和零錢包,「秀姊,我先去送花羅!」
「好,騎車小心喲!」秀姊一手接起乍響的電話,邊叮嚀她。
「我會。」
為了保護好花束不被風吹亂,蜜蜜在機車踏板處放了一個四方紙箱,然後把花束放進箱裏。
春天飯店離這裏有段距離呢,蜜蜜戴上安全帽,正要發動車子,突地綁在腕上的小巧手機響起。
究竟誰會打電話給她?
她的心猛地狂跳,是……他嗎?
「喂?」她急促地接起,覺得胸口有某種奇異的喜悅飛快漲大。
「請問是陶蜜蜜嗎?」小蘋小心翼翼地詢問,隨即聽清楚了她的聲音後就放聲尖叫,「哇--蜜蜜!真的是你,我不過是碰碰運氣打打看,沒想到你真的接了。」
不是他……
蜜蜜疾擂鼓噪的胸口瞬間靜止了幾秒鐘,濃濃的失望掐住了她的心尖……她緩過一口氣來,還是有一點開心的道,「小蘋,好久不見了。」
「你現在人在哪裡啊?是不是跟那個大帥哥在一起?我跟你說喔,我去打聽過了,原來他是個超級富豪耶!他繼承的葉氏商業王國很大又很賺錢,他現在雖然是副總經理,不過雜誌上說那是因為他不想太出風頭,行事低調的關係,所以董事長和總經理的頭銜就請兩個叔叔擔任,可是呀,誰都知道他才是葉氏的真正主子。」小蘋興奮得不得了,迫不及待像竹筒倒棗子一樣把所見所聞所知統統說出來。
蜜蜜默默歎了一口氣,她知道,統統知道,不過還是很感激小蘋的熱心。
「你考上大學了嗎?」
一提到這個,小蘋就像消了氣的皮球,「甭提了,我的心在淌血。」
真巧,她也是。蜜蜜自我解嘲地想。
「沒關係,再接再厲。」她突然想到還要送花,急急道:「小蘋,我現在要去忙了,我們有空再聊好不好?等我休假日的時候我們再約出來吃飯。」
「你又回速食店啦?」小蘋一怔。
「不是。」她邊說邊發動車子,「下次見面再跟你詳細說,拜拜。」
「噢,拜拜。」小蘋聽起來很失望。
蜜蜜騎著車穿梭在下班壅擠的車流中,但她的心被小蘋的話牽動,飄到了那個心之所系的男人身上。
分手是對的,她只有高中學歷,和他身家背景差那麼多,繼續交往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又自慚形穢。
呵!她佩服自己有先見之明,早早說分手。
蜜蜜用了一千一萬句話來肯定自己做得對,可是她的心卻自有意識,還是空虛悲傷得像是一碰就會碎。
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眼角的濕熱被迎面而來的晚風吹乾了。
真希望她心底的眼淚也可以這麼輕易流乾。
春天大飯店
蜜蜜坐電梯直達五樓,邊專心地撫理花束,讓所有的花朵都能夠呈現出最好、最嬌豔的一面,「秘密花園」的招牌可不能砸在她手裏。
走出電梯,她很快找到了506號房,伸指撳了撳門鈴。
等了幾秒鐘,房門驀地被打開。
她對著面前的金髮碧眼外國人簡單地自我介紹一下,然後把插著卡片的花束送給他。
OK,任務完成,走人。
她轉身就要走,突然外國人出聲喚住她。
「小姐……」他會說中文,不過有些怪腔怪調。
她疑惑地回頭,「還有什麼事嗎?」
休曼對著她傻笑,眼底有著她很熟悉的驚豔光芒。
天哪,不要再來了。
蜜蜜強忍住一聲呻吟,眸光變得有些冷峻,「如果你有什麼疑問的話,可以打電話給高氏貿易公司的李小姐。」
「不不不。」他用力搖頭,滿眼都是笑,「我找的是你。」
「我很忙,沒空。」她又要邁步。
他一急,唐突地抓住她的手腕,「嘿……」
嘿你個烏龜!蜜蜜給了他一個連銅像都會被瞪裂的眼神。
休曼瑟縮了下,隨即咧嘴,「噢,小姐,你不要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嘛,我只是想跟你做個朋友。」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跟你做朋友。」她面無表情的拒絕。
「或許你可以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這個外國人是聽不懂中文嗎?蜜蜜厭煩了應付各種搭訕的困擾,她決定存夠錢後第一件事就是去縫單眼皮,嘴巴做大,鼻子削扁。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熟悉男聲自房裏傳來--
「休曼,是什麼事?」
蜜蜜的心跳瞬間停止……不不,她根本是整個人都僵住了,只剩下耳朵還能聽見那個魂牽夢縈的聲音。
「介權,是個很美麗的小人兒。」休曼急急把他拉出來助陣幫手。「你們都是東方人,請幫我說說好話。」
介權介權介權……
她所有的細胞、所有的血液都在狂奔歡呼著這個名字。
是介權!
一時之間太過驚喜,蜜蜜完全忘記了理智上的戒備隔離阻絕,她只是傻傻地、癡癡地,帶著夢幻癡醉的眼神緊緊鎖著他的臉龐、眼睛、寬肩、胸膛……
介權深邃輕郁的黑眸倏地大睜,不可思議地瞪了她幾乎一個世紀之久……也許實際上只有短短的幾秒鐘。
蜜蜜?!
他的胸口強烈震動著,但狂喜感才閃現了一瞬間,他立刻又恢復了清醒和神智。
他們分手了!
喉頭像噎著一口腥甜的血,他開口前先用力咽下去,淡淡地道:「休曼,我們還有正事要談,不要打擾人家了。」
他永遠是她的救星和英雄!
蜜蜜無比喜悅地看著他,可是等她稍稍回復理智,將他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咀嚼後,歡喜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苦澀。
他的語氣好遙遠、好陌生、好客套,完全是個陌路人了。
她想哭,慌忙低下頭,免得當真在他們面前失態。
「可是介權,她是個好美的東方娃娃,我想我是愛上她了。」休曼半開玩笑地道:「你可以幫我突破她的心防,讓她知道我不是壞人嗎?」
她的心陡地揪緊了,介權該不會真的要把她介紹給這個外國人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不禁心如刀割。
「休曼……」介權的聲音有些緊繃,她知道這是他不悅的前兆。「我是來談那份合約的,如果你不想現在就敲定的話,那麼沒關係,你可以再找我秘書安排時間。」
休曼急忙拖住跟自己一樣高大,卻更嚴肅權威的介權道:「哎呀,我的好老友,我不過是開開玩笑……怎麼了?你今天的幽默感不太好啊,咱們是老同學了,別這樣待我啦,你知道我若是沒有拿到這份合約,我老子會砍了我的頭吊在大笨鐘上供觀光客指點訕笑。」
聞言,介權眼裏不禁閃過一絲笑意,蜜蜜則是乾脆笑了出來。
沒辦法,這個外國人真的很好笑。
但是介權的眼神隨即一僵,然後變得更深更冷硬了,還有一絲隱藏不住的憤怒。
她習慣性地注意著他的眸光神情變幻,心吊得老高。
怎麼了?她做錯了什麼嗎?他為什麼生氣?
「我們繼續談吧。」他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抓著休曼轉身進房。
休曼戀戀不捨的給了她一個滿是歉意的眸光,隨手就要關上門。
「等等。」蜜蜜掏出零錢包裏的名片,急促地道:「我們是『秘密花園』,有空請再光顧小店。」
沒有等驚喜的休曼反應過來,她轉身就跑。
她給了他線索,如果他願意的話就可以找到她了。
她指的當然是葉介權。
她是不是很瘋狂?是。
她是不是很任性?是。
她是不是很白目?
蜜蜜歎了一口氣,「是,我很白目。」
為什麼在分手以後,她才發狂地想念著他?
今天真是拜老天垂憐,她才會巧遇他,雖然只是電光石火的幾眼,她卻醒悟到自己真的好愛好愛他,愛慘了他,愛傻了他。
而且她好想好想要他。
就算只是當地下情婦也沒關係,沒有名分也沒關係,只要能夠常常看到他、聽到他,碰觸到、感覺到他就好了。
可是……她之前執意要分手,現在又想要重新回到他身邊,這麼反反覆覆的,他……他一定覺得又厭煩又厭惡。
蜜蜜焦慮地在不到三坪大的房間裏踱步,乍然領悟的喜悅漸漸消褪了,現在存在心底的只剩下悽惶和恐懼。
他一定不要她了。
「我怎麼辦?該怎麼辦?」她完全失了主意,沒了主張。
可是她知道她這輩子不能沒有他,失去他,她就像離開大海的魚兒,遲早在陸地上喘息乾渴而死。
蜜蜜慢慢地靠著牆角縮坐成一團,雙手緊緊環抱著自己,嘴唇顫抖的說:「介權……我好想你……」
人是不是往往要失去以後才知道擁有時的美好?
她終於領會到這句話的深意了。
蜜蜜心頭思緒紛亂,衝動得想找個人談談,也許可以教導她該怎麼做才好,可是接著她悲哀的發現知己朋友竟然這麼少。
她鬱鬱地望著窗戶,在這裏看不到皎潔的月亮;只有鄰居家的窗燈,街上來來往往轟然呼嘯而過的車聲……
如果她現在和介權還在藍島的話,那麼這一定是個寧靜的美麗夜,窗外微微低吟澎湃的是大海的聲音,她要永遠偎在他懷裏看著夜空中那一輪瑩亮柔和的月。
此刻,她分外感覺到孤單。
不知發呆了多久,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作響。
她心頭一跳,是他嗎?會是他嗎?
她顫抖著手指抓過手機,「喂?」
「蜜蜜?」一個似曾相識的女聲響起。
蜜蜜一愣,小心翼翼地問:「請問你是哪位?」
「很冒昧這麼晚了還打擾你,也許你不記得我了,我是藍婇。」電話那頭的聲音婉轉清柔,在深夜裏仿佛動人的古箏清弦撩動平撫了她的孤單感。
藍婇,藍島的主人之一,那個宛若從古畫裏嬝娜走出的年輕少女。
她立刻記起來,驚訝道:「藍小姐,我當然記得你……只是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又怎麼會突然想到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
相較於她的錯愕和連珠炮般的疑問,藍婇的回應還是那麼不慍不火,溫婉柔靜,「臺北的天氣如何?新生活適應得還習慣嗎?」
如果方才蜜蜜是很驚異,現在就是超級驚異了。
「你怎麼知道我開始過新生活了?」這個少女像是會看穿人心,可是卻絲毫不會讓人有任何唐突或不舒服感,相反的,蜜蜜感覺到一股被知心關懷著的暖意。「其實我現在過得還算平靜順利,如果不要想太多的話,我甚至可以說得上幸福。」
不知怎的,藍婇的來電像是為她紛雜的思緒開了個出口,她自然而然地將心事全傾訴而出。
「中國人普遍相信,女子的幸福系在男人的身上。」藍婇微笑的說,「請恕我多嘴,但是我感覺你與葉先生十分契合匹配。」
蜜蜜不曉得藍婇對於他們知道了多少,還有又是從哪裡知道的,但是她忍不住哽咽抱怨道:「我搞砸了,他不會再理我、再接受我的……你知道嗎?我們是匆匆結束假期離開藍島的,從上飛機到下飛機這段期間,我們沒有再交談任何一個字。」
「難怪你們提前退房。」藍婇輕歎。
「是啊。」她的語氣很哀怨,「最慘的是堅持要分手的人是我,可是等到真的分手後,我又像個瘋子、傻子、呆子一樣地想念著他,你一定覺得我很矛盾,我很壞,一點都沒有顧及他的感受,說要的是我,說不要的也是我,現在又想複合,可惡!連我自己都厭惡死自己了。」
「愛情本來就不是個篙單的遊戲,它太熾熱、多變、危險;可是又震撼、美麗、動人,能夠理智去分析解釋的就不算愛情了。」
從來沒有人能夠這麼妥切熨貼地說到她心坎裏去,蜜蜜當下感動莫名,激動得握緊手機。
「藍小姐,你說得對。」她吸了吸鼻子。
「叫我婇兒吧,我的家人都這麼叫我。」藍婇淺淺一笑,「我們倆年紀相近,不必客套地稱小姐,我聽來好不習慣。」
「好,婇兒,那你也叫我蜜蜜。」她心一樂。
「我是直接叫你蜜蜜啊。」藍婇莞爾。
「噢,對喔。」她忍不住吐吐舌,「我忘了,可能是最近腦細胞大量退化衰老的緣故吧。」
「情有可原,想改善這症狀,可能還需找那系鈴人吧。」藍婇意有所指地道。
介權!
蜜蜜不由得歎氣,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手機吊飾,遲疑地道:「婇兒,老實跟你說,我今天又看見他了。」
「呵,天降奇緣!」
饒是蜜蜜滿腹心事,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年紀輕輕,怎麼說話的語氣那麼成熟簡潔啊?一點都不像是個十九歲的女孩,我還以為我已經算是超齡老年少女了,沒想到你比我還慘。」
藍婇不禁低笑起來,「啊,抱歉,性格的關係,我會試著改進的。」
「不,不用去改!」她感慨地道,「其實你這樣比較好,像我,介權就不只一次說我太衝動、太直接了,在他的心裏,我是一個不諳世事莽撞任性的少女吧,也許他適合的是像你這樣有教養的女孩,而不是我。」
「他愛你。」藍婇極其認真地道:「所以他怕你吃虧受傷碰個頭破血流,因此才不嫌煩地嘮叨。」
蜜蜜愣住了,她從來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想過他的種種教誨,可是婇兒這麼一說,她才回想起每次他叮嚀囑咐時,眼底那焦慮的關懷,還有莫可奈何的疼寵。
對她,他是又好氣又好笑,又愛又憐又傷腦筋的吧?
但是總歸一句話,他是愛她的呀!
蜜蜜覺得心口被快樂和暖意塞得滿滿的,她又有一些自信了。「那你覺得如果我現在去挽回這段感情,還是有成功的機會羅?」
「永遠不要放棄希望。」藍婇沒有正面答覆,只是真摯誠懇地道,「你能付出的遠比你所知的還要多,蜜蜜,愛是一種神奇的力量。」
蜜蜜感到深深震撼,「我能付出的比我知道的還要多……」
藍婇突然改變話題,溫柔地道:「秋天,我們通常會在藍島上舉行沙雕大賽,並在夜晚烤魚、唱歌、看星星,每個人輪流說一個關於星星或海的故事。我希望今年秋天能夠聽到你們的故事……我想一定會很精采。」
這是個美麗無比的鼓舞,蜜蜜整個人精神大振,「我一定會在秋天前尋回失落的愛情,你等我。」
「我一定等『你們』。」
「好,秋天見。」她笑顏逐開的許諾。
「秋天見。」藍婇也愉悅地笑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11:50
第八章
第二天,蜜蜜精神抖擻笑容燦爛地走下樓,打開店門,對著門外的天空大叫--
「早安!」
她的人生又找到了方向,又尋回了失落的自信,並且覺得渾身上下充滿了新生的力量。
她不要再莫名其妙地自卑傷心和貶低自我了,她愛上了一個優秀的男人,在必要的時候,她願意付出一切好保有他的愛,並且永遠陪在他身邊。
如果需要讀大學、碩士、博士,或是精通英文、日文、德文,還是上什麼禮儀課、鋼琴課、談吐課和正音班……才能夠匹配得了他,才有資格站在他的身旁,那麼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反正她今年才十九歲,她的潛力無窮,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蜜蜜笑嘻嘻地將一桶桶的鮮花搬出冷氣冰櫃,整整齊齊地擺放在店門邊,邊哼著歌邊在白板上寫著今天待做的事。
等到秀姊打著呵欠走下樓時,店裏已是朝氣蓬勃煥然一新,蜜蜜甚至不知從哪兒翻出一片莎拉布萊德曼的CD,清揚純淨又空靈的美好歌聲隨著旋律回蕩在店裏。
才九點半,已經有幾名客人嘴角含笑的在挑花了。
蜜蜜今天也美極了,桃子紅的襯衫和綴著珠珠的七分裙將她襯托得更加青春耀眼。
她笑語嫣然地向客人解釋花語,同時俐落地將另一位客人所要的,小小白色瑪格麗特與芳香撲鼻微帶粉紅的阿卡百合紮纏成束。
「……所以,如果想要不超出預算又足以表達內心深切愛意的話,我建議你可以買一朵戴安娜粉玫瑰花,搭配紫色星辰或是白色瑪格麗特也不錯,淡雅又動人,而且它的花語是『你是唯一』。」
這一套都是秀姊教她的,蜜蜜信手拈來配上那抹甜美迷人的笑容,威力驚人極了,原本只是隨意晃進來看看的老先生滿意得不得了,二話不說就掏出腰包。
「那你就幫我配一束吧。」老先生臉上的笑容有些見腆,「我可以拿回家送給我那黃臉婆……我們結婚快四十年了,我都還沒送過她花哩。」
「老爺爺,你今天買花的舉動真是浪漫得不得了,老奶奶一定會很驚喜很開心的。」蜜蜜朝他擠眉弄眼,「晚上應該也會很『幸福』喲。」
老先生聽得哈哈大笑。
秀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那個一個多月來笑容飄忽、神情憂鬱的蜜蜜到哪裡丟了?
現在這個滿面笑容,渾身發光的蜜蜜……
她再揉了揉雙眼,懷疑是不是還沒睡醒,才會大清早就產生幻覺了。
蜜蜜送走了三位一臉滿意的客人,剛放下灑水壺,一抬頭就見到目瞪口呆的秀姊,好笑的問:「秀姊,你怎麼了?站在那裏嘴巴張那麼大,當心蒼蠅飛進去哦!」
秀姊急急合上大張的嘴巴,小心翼翼的問:「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你看出來啦。」蜜蜜咧嘴一笑。
「嗯,終於像一個十九歲的女孩了。」
蜜蜜忍不住糾正她的話,「錯,秋天一到我就二十歲了。」
「恭喜,你『正式』成年了耶,有什麼願望嗎?」秀姊邊問邊倒了一杯咖啡。
「我要結婚。」蜜蜜興匆匆地道。
「噗--」秀姊一口咖啡噴得老遠,,嗆咳得睜大眼看著她,「咳、咳……什麼?你說什麼?」
「結婚。」她一臉認真地重複。
「可是、可是你今年才幾歲?不對,我在問什麼呀,我是說……」秀姊抽張面紙急急擦嘴。「你有對象了嗎?這種事情不是單方面想結就結得成的,否則我怎麼會到現在還小姑獨處?」
蜜蜜沒有回答,只是甜甜一笑,「秀姊,今天下午我想跟你請個假。」
「沒問題。」秀姊念念不忘剛才的驚惶疑問。「你剛剛說……」
「謝謝你!」蜜蜜快樂地衝過來擁抱她一下,隨即哼著歌繼續修剪花枝。
秀姊眨了眨眼,半天回不過神來。
中午十二點整;,蜜蜜興高采烈地放下手邊的工作,蹬蹬蹬地飛奔上樓,沒幾分鐘又蹬蹬蹬地飛奔下來,斜背著釘著五彩鈕扣外加流蘇的袋子,足蹬細跟雪白涼鞋,匆快衝向店門口。
「秀姊,我走羅!」隨著她這句話,一陣香風消失在門口,淡淡的氣息清新動人。
「好傢伙,甚至還抹了『清秀佳人』出門。」秀姊傻眼了,「她該不會真的要去獵一個丈夫吧?」
現在的七年級生都在想些什麼呀?
蜜蜜跳上公車,強捺著緊張的心情,拿出手機按下那組熟悉的號碼。
要挽回介權的心,當然要有強而有力的後援和情報網羅!
「喂?葉伯在嗎?」
「蜜蜜小姐!」葉伯的聲音又驚又喜。
她的心一暖。以前,她怎麼從來沒有深刻地感受到別人對她的好?就拿葉伯來說,她就像是個被寵壞的小女孩,可是葉伯一直看好她,待她真心又疼愛。
她還記得她堅持搬出葉宅的那一天,葉伯站在大門口目送她坐上車子離去,臉上那蕭索難過的神情……
她以前太壞、太自私,也太自我中心了,只顧著感受自己的矛盾傷心和恐懼,卻沒有發現其實身邊有好多好多人關心保護著她。
她發誓,以後一定要多笑,一定要對每個人好,而且她千萬記得有空一定要請小蘋吃飯。
最重要的是,要珍惜那個她好愛好愛的男人!
「葉伯,不好意思又打擾你,最近還好嗎?」她自然而然地問道,「前兩天天氣不太好,你的風濕又犯了嗎?如果又開始痛了,一定要去看醫生,不要每次都忍著。」
「蜜蜜小姐,我很好,真的很好,倒是你,在外頭住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上次你回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怎麼不多住幾天讓我好好給你補補呢?」他喋喋不休,句句充滿關懷。
她忍不住微笑,「葉伯,你總是待我這麼好。」
「小姐,你怎麼跟我客氣呢?」葉伯輕歎口氣,「你和少爺還在鬧彆扭嗎?昨天我還打電話念叨少爺,要他多讓讓女孩子家--」
蜜蜜心一驚跳,失聲道:「打電話?他又出國開會去了?」
老天,不能在這個時候!在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要把他追回來時。
「不不,少爺沒有出國,他是到臺北去了。」
她曾經來過葉家位在陽明山的別墅兩次,兩次都是應他的要求而來。
蜜蜜還記得她總是彆彆扭扭地想著自己不配來這麼高貴的地方的蠢問題。
唉,她真是傻呀,就會在這種地方鑽牛角尖,卻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們彼此相愛。
現在她第三次--並且是主動--來到這棟別墅的門前,緊閉的大門卻讓她有種不安的感覺。
萬一,他不願意見她怎麼辦?
葉伯說他會在臺北停留至少半個月以上,要巡視分公司和各個門市部與量販店的營運狀況。
在緊張又期待的心情下,她深吸口氣的撳下電鈴。
過了一、兩分鐘,門上的對講機傳出熟悉的低沉語調,「哪位……有什麼事嗎?」
介權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後變得異常陌生冷漠,顯然是在通話螢幕上看到她。
蜜蜜緊握著的雙手指節泛白,努力擠出一朵笑容,「是我,我方便進去嗎?」
沉默了幾秒鐘,蜜蜜的胃翻攪糾結,她緊張得想吐。
「請進。」他的話聲甫落,鐵門自動開啟。
她鬆了一口氣,揉著揪疼的肚子,急急跨了進去,唯恐他臨時改變主意。
胃有些不舒服,一整個早上因為興奮過度而沒有進半粒水米,加上情緒緊繃,她原本就不太好的胃開始鬧起革命。
「別搗亂了!」她低頭警告,「我現在沒有時間可以顧到你,你最好乖一點別胡亂發作,否則這對我們倆都不會有什麼好處。」
她自言自語地穿過修剪合宜的花園,介權站在屋宅門口等她。
他身上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長褲,袖口習慣性地卷到肘邊,露出結實強壯的手臂,他的雙手自在地分插在兩邊的褲子口袋內,眼神莫測高深。
蜜蜜抬頭看著他,幾疑是在夢中--感謝老天,她終於又見到他了。
「嗨。」她的聲音在發抖。
可惡!她希望自己表現得再好一些,至少不要像個傻蛋。
「有什麼事?」他佇立在門邊,雙臂抱肘,沉靜地凝視著她,一點也沒有請她進屋的意思。
蜜蜜突然想哭,可是她用力地吞下喉頭的硬塊,露出了笑靨道:「你……不請我進屋坐坐嗎?」
「沒有必要。」他神情淡然,沒有洩漏心中任何一絲絲的激動。「有什麼話在這裏說也是一樣,你並不會停留太久的,畢竟……你的時間寶貴,不好虛擲在『前男友』的身上。」
她從來不知道他冷嘲熱諷起來跟霜刀子一樣刮得人臉面生疼,可是這一切都是她的報應。
她也曾經無情地將他當作陌生人般推拒到千裏外。
蜜蜜一想到這裏,剛剛冒出來的一點氣惱完全消失無蹤,她低聲下氣地道:「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想要跟你談。」
介權允許自己恣意貪婪地凝視她的身影……只能幾眼,因為他並沒有忘記他倆已經結束的殘酷事實。
要斷,就斷得徹底,再藕斷絲連下去,他真的沒有把握自己會不會失控,再度自取其辱。
他閉了閉眼,最後還是狠不下心拒絕她。「進來吧,我最多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半個小時後我還有事。」
現在,她成為他行事曆上的一個小記號了。蜜蜜心酸酸的,但是能有這半小時,她應該要偷笑了。
進屋後,介權倒了兩杯咖啡,一杯遞給她,「屋裏沒有可樂,請將就咖啡。」
「咖啡很好。」她像只受驚的小兔子,慌慌張張地擠出笑來,「最近我也開始學著喝咖啡,喝著喝著也習慣了這個味道。」
他點點頭,身體微微往後倚著沙發,口氣客套禮貌,「你說有事要找我談,」
「是。」她摩挲著溫熱的咖啡杯,心裏祈求那些熱度能夠帶給她一些支持。「首先,我想告訴你……昨天我沒想到會在飯店遇見你。」
他聳聳肩。
不說話?那該怎麼接續下去?
她硬著頭皮開口,「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你……我……我……事實上我……」
他靜靜地看著她。
也許是他這份平靜感染了她,蜜蜜說話開始流暢了起來。「我來只是想告訴你,呃……我想你。」
她期待一個欣喜若狂、緊實到把她的骨頭壓得軋軋作響的擁抱,不然至少來一個大喜過望的眼神也好。
可是……沒有。
他唯一的回應只是略微聳起一邊的眉毛,還是看不出任何情緒的那種。
「我是說真的!」蜜蜜一慌,急急忙忙地上前拉住他的袖子,「我很想你,昨天無意中再看到你,我才發現我是個大笨蛋,竟然會放棄你,放棄我們兩年的感情,我……」
「你和現在的男朋友感情觸礁,發生了什麼問題?」介權面無表情的開口詢問。
她一呆,什麼現在的男朋友?他在說什麼鬼話?
但她還來不及解釋自己根本沒有什麼現任男朋友,介權已經帶著淡淡厭倦的口吻道:「我們已經分手了,照說我沒有任何資格給你忠告,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成熟地面對我們已經分手的事實,並且好好地守住和另一位男子的感情……就算愛情是自私的,也不能如此任性,好嗎?」
蜜蜜瞪著他,他在說什麼?他在暗示……不,是明示她是個自私自利、任性的小鬼嗎?
他的語氣冷靜生疏,像是不帶感情地用顯微鏡和解剖刀冷冷地將她一刀劃開,分析解釋。
蜜蜜頓時感到受傷了,可是她強忍著被誤會的痛楚,努力想要表達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你弄錯了,其實我並沒有……」她口氣又急又快,還帶著一絲脆弱無助的哽咽。
「介權,樓下的客人是誰呀?」一個嬌柔的女聲從樓梯方向傳來。
蜜蜜愣住了,她只能微張嘴巴驚愕地看著一名美女走近。
美女穿著粉紅色飄逸的香奈兒洋裝,足蹬普拉達銀色皮靴,她秀髮如雲,臉上淡淡的彩妝點綴出美麗的五官,尤其當她緩緩拾階而下,一臉甜蜜地依偎在介權身邊……
天啊,他沒有推拒,他竟然沒有拒絕--蜜蜜突然聽見有什麼東西在胸腔裏鏘地一聲碎裂了。
她像是離水的魚一樣喘不過氣來,怎麼吸都只吸到稀薄的氣體。
「介權,這個小女孩是誰?」顧蓮衣好奇地看著她。
小女孩……是啊,在她面前,蜜蜜的確稚嫩無知蒼白得像個小女孩,而且自慚形穢。
她掙扎著最後一線希望地望向介權,可是他眼裏的冷漠--她在裏頭見不到一絲殘存的愛意--徹底地擊垮了她。
蜜蜜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一一淨,室內明明是溫暖宜人的氣溫,她卻開始發抖。
「她是我以前的一個朋友。」介權強抑下胸口的翻騰和見到她面色若紙時的疼痛。
葉介權,你是一個成熟理智的男人,你不能再放下盔甲脆弱得任由這個女孩左右你的情感、掌握你的悲喜……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問才稍稍不讓傷口那麼明顯,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才又建築起內心的堡壘,你絕對不能重蹈覆轍!
他聽見自己這麼說時,蜜蜜吸了一口涼氣,但是他一點也沒有打算修改自己的說法。
顧蓮衣暗暗地鬆了口氣,隨即露出絕美的笑靨,「嗨,你好,我是介權的……密友,我以前從沒見過你,你這麼小,是介權多久以前的朋友?」
她一直強調蜜蜜的「小」,讓他們兩人都有些刺耳。
「蓮衣,你先上樓吧,我很快就好了。」他的眼神略帶嘲諷地盯著蜜蜜,「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
蜜蜜再度感覺到呼吸不到空氣,她的胃緊縮成了一團,「那是……你現任的女朋友嗎?」
如果他點頭說是,她一定會當場碎裂成千千萬萬片……
「有一天會是。」他淡淡地道。
她緊捂住差點失控痛哭的嘴巴,拚命安慰自己--至少現在還不是,她還有希望!
「介權,我知道我以前太任性了,而且愛胡思亂想找麻煩,可是我真的--」
「半小時到了。」他突兀地打斷她,微微一笑,可惜這個笑容並沒有到達他眼裏。「我還有事,請回吧。」
見他轉身就走,蜜蜜慌亂得顧不得一切衝上前抱住他的腰,淚如泉湧的說:「介權,你不要走……拜託……拜託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要把事實告訴你,其實我還是愛著--」
「夠了。」他無情又堅定地扳開她的手,低頭冷冷地看著她,「感情不是遊戲,數一二三就可以再重來。」
她的視線被淚水模糊成一片,卻還是看得見他冰冷的眼神,「介權……」
他一副恍然的模樣,「我忘了,我應該給你一筆分手費的,你要的就是這個吧,我唯一欠你的也就只是這個……你等等,我立刻開支票。」
方才他所有的態度和話語都遠遠比不上這句話來得傷人,蜜蜜搖搖欲墜地後退了一步,滿眼受傷地看著他。
她看起來像是快死掉了。介權胸口劇烈一抽,唯恐自己會忘情地上前抱住她,只好緊緊地握住拳頭,咬緊牙關不發一語。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今天是怎麼了……」她顫抖著,緩緩地對他鞠躬道歉,在直起身的時候差點暈眩跌倒,她死命地抓住一旁的花幾邊緣,支撐住自己。「對你造成了困擾,我、我很抱歉……我該走了……對不起……」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門口,就像是帶著殘破的翅膀跌飛出去的一隻蝴蝶。
介權重重一拳落在桃木桌面上,發出砰的巨響,但手上的痛楚遠遠比不上心底的。
可惡,他並不想讓局面演變成這樣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12:19
第九章
蜜蜜狂奔在仰德大道上,直到精疲力竭了才坐倒在一株大樹下,蜷曲成一團哀哀痛哭。
她的頭痛、胃痛、心痛……渾身上下都痛,恨不得能有輛大卡車狠狠地對著她撞來,那麼她就可以遺忘這一切了。
不,她一點也不勇敢,而且又沒用,她必須承認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兼失敗者。
「婇兒,我不行,我辦不到……」她悲痛地嗚咽著,「你說我是受不了壓力的草莓也好,說我是縮頭烏龜也好,我就是沒辦法再看到他鄙視厭惡我的眼神……」
更何況,他身邊已經有個那麼完美的女友了,他怎麼還會回頭要她呢?
看看她身上,廉價的一九九夜市衣服,搭配出低俗的品味來,簡直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台妹,她拿什麼跟那位香奈兒小姐比?
他會移情別戀也是很正常的,她一點都不奇怪。
蜜蜜摧肝瀝膽般地哭泣著,小臉緊緊埋在雙臂間,脆弱得像是個迷路回不了家的孩子。
汽車的引擎聲駛近,然後緩緩停在她身旁的道路上,引擎低沉鳴吼著,像是某種等待。
車門打開,有人下來,蜜蜜卻不管不顧,傷心徹底掩沒了她所有的感覺,外界的一切早已被隔絕在外。
「蜜蜜。」一個沙啞沉鬱的聲音在她身畔響起。
她渾身一震,介權的聲音嗎?是介權在叫她?
不不,不會的,介權忙著跟香奈兒小姐聯絡感情,更何況,他們已經分手了。
他不會出現在這裏的。
「上車吧。」介權低低歎息,「先上車再說。」
他還是忍不住追了出來,並且一路上拚命告訴自己:因為仰德大道上很難叫車,他是為了她的人身安全才開車出來找她。
蜜蜜愕然地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介……介權?」
他濃密的黑髮像是被手指爬梳過了一次又一次,顯得有一絲紊亂,卻增添了慵懶頹廢的氣息。
真令人嫉妒,她相信自己此刻定是哭得跟個鼻涕縱橫的小鬼沒兩樣。
但是她破碎的心漸漸燃起了一線希望……
他追了出來,他還是在乎她的!
蜜蜜急忙抹眼淚、擦鼻涕,怯怯地起身走到他面前。
「上車。」他只是打開車門。
她低著頭坐進車後座。
如果,她能坐在駕駛座旁,就像以前一樣,那該多好?
她的心口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掐住,恐懼一湧而上--她害怕他們之間再無任何挽回的機會,害怕那一切像被風吹散的雲一般,不知飄散到何處去了。
介權穩穩地掌控著方向盤,車子平穩地往山下駛去,車裏籠罩著沉默,他沒有說話,她也不敢開口。
曾幾何時,她變得這麼畏懼他了?
愛情會深深寵壞一個女人,讓她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失去了愛情,就如同被剪斷翅膀的飛鳥,沒有那片包容的天空,剩下的只有飄零孤獨。
「我以為我們協議分手了。」終於,介權語氣很淡地開口。
蜜蜜一驚跳,小臉微微蒼白,低聲道:「是,而且是我主動提出的。」
「那麼現在你又想做什麼?」他臉上浮現一絲疲倦,「這是個遊戲嗎?我說過,我不喜歡玩欲擒故縱的遊戲,我要的是真心。」
她心一痛,明白自己在他心底已有了不容原諒的前科。
「我……我忘不了你。」
介權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深吸一口氣,「所以?」
「我想要重新追求你。」她脫口而出,「一切重新再來。」
他一怔,隨即諷刺地笑了,「就因為你發現舊情難忘?」
「我是認真的,你不要取笑我,天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
「那麼你的現任男朋友呢?他待你不好?」
「從來就沒有什麼現任男朋友!」她忍不住大叫,「沒有沒有沒有!我從來就沒有想要接受別人,從來沒有。」
介權微微震動,但始終未能從她「報恩說」的深刻傷痛裏解脫出來,他不相信她現在說的任何一個字。
「你聽到了嗎?」她心裏止不住地發慌,他為什麼毫無反應?
「你的言詞前後矛盾反覆,我不像你這麼年輕,無法習慣這種變來變去的戀愛方式。」他冷冷地道,車子駛近公車站脾,然後緩緩停住。「你可以下車了,這裏有公車可以搭。」
「你……」她雙唇顫抖,難掩絕望眼神,「你還是不相信我?」
「再見。」他狠下心,閉上雙眼不看她。
蜜蜜抖著手打開車門,但是她在跨下車前突然回過頭大聲叫道:「我不會放棄的!我會讓你瞭解我是認真的,我愛你,這輩子都要跟你在一起!」
不待他反應過來,她翩然奔下車,隔著擋風玻璃對他燦爛一笑。
那一笑,宛若春風吹暖百花綻放,介權霎時看呆了。
他是嘴硬,心裏還是關心她的,否則怎麼會特意開車追出來送她下山?
蜜蜜知道自己之前堅持分手傷他太重,所以現在無論要花多久時間、多大的力氣,她都要再把這份愛追回來。
拜葉伯通風報信之賜,她有了他這半個月在臺北的行程表。
她也打聽到了香奈兒小姐叫顧蓮衣,剛從歐洲回來,是介權叔叔的乾女兒,學的是服裝設計,打算回國開設工作室,現在因親就近地住在別墅裏。
如果是以前,她鐵定傷心憂鬱懊喪個十天半個月,但是現在她不這樣了,不那麼傻也不那麼蠢了。
哭、掉淚、要鬱卒能夠濟什麼事?可以改變得了現況嗎?
鼓起勇氣迎戰才是勝利的不二法門。
今天一早,蜜蜜跑去菜市場買了一堆蔬菜魚蝦回家,邊看食譜邊在窄小的廚房裏揮汗如雨的洗洗切切。
秀姊搞不懂她到底在幹嘛,但是善善良好心地接受她的奇行怪舉。
包紮著花束要給客人,蜜蜜邊豎直耳朵注意著小廚房裏的動靜;她正在燉一鍋可樂小牛肉,食譜上說要文火燉煮一個半小時。
秀姊喝著咖啡,邊修剪著含苞玫瑰花的枝葉,不時再「觀賞」一下蜜蜜忙得團團轉,小臉上卻帶著夢幻笑容的神情,腦中突然靈光一閃。
「你談戀愛了!」她指著蜜蜜大叫。
客人一愣,蜜蜜卻是小臉羞紅滾燙得可以煎蛋了。
「秀姊!」
秀姊這才注意到客人還沒走,連忙道歉,「對不住,我忘了。」
匆匆找完零錢打發走客人,蜜蜜隨即衝進廚房裏掀開鍋蓋,檢查牛肉的燉煮狀況,然後才安心地蓋回蓋子,慢吞吞地走出來。
「秀姊,你在說什麼呀?」她害羞地道。
「還說不是,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真的是想嫁了。」秀姊笑咪咪的說,「有對象了是不是?你還真ㄍㄧㄥ呀,忍到現在還不從實招來?」
「八字還沒一撇啦。」蜜蜜嫣然一笑,抽過紙巾擦了擦手。「秀姊,我想要每天中午跟你請假一個小時,好不好?」
「沒問題。」秀姊一貫先答應後發問,「要幹嘛?」
「送便當。」她傻笑回道。
這是她從某本小說裏看來的招數,聽說有效極了,而且現在時代改變了,反璞歸真回歸家庭風盛行,會作菜的女孩子吃香不少哩!
她想介權吃多了外食,一定會很想念這種家常菜,也許她做得還不夠好,但是應該吃得出誠意和愛心吧?
「愛心便當啊。」秀姊恍然的點點頭。
她甜甜一笑,「對了,我也有煮你的份喔,請你試試看好不好吃。」
「一定好吃的。」秀姊早就對那隱約飄出來的香氣犯饞好久了。「好香喔,有些什麼菜色啊?」
「現在在燉可樂小牛肉,黃魚卷抹好了粉,等一下再炸,還有五彩玉米和涼拌小黃瓜。」
「不……不要再說了,這裏給我顧,你快點進去煮吧!」秀姊口水氾濫,急急把她推進廚房。
十一點二十分,蜜蜜用新買的紅色描金鶴紋日式餐盒裝好飯菜,興匆匆地跳上機車往葉氏電子分公司騎去。
她做了一個完美又很漂亮的便當,一看就知道鐵定好吃的,她想像當介權吃到這等美味可口的飯菜時,就會相信她絕對有資格做個賢妻良母了。
在葉氏電子分公司二十一樓開會的介權正在聽取企畫部眾主管的報告。
「……所以這就是我們企畫部全體同仁推出的三個新企畫案,不知道副總的看法……」
介權正要開口,懷裏的手機驀地響起。
向眾人告個歉後,他起身走到落地窗角落接起電話。
「那個……」蜜蜜害羞的聲音響起,「不好意思打擾你,我把……便當放在你們公司大廳的服務台這邊,因為我沒有卡和員工證所以進不去……那個……請你務必記得拿去吃,謝謝,再見。」
她連珠炮般的說完後,唯恐聽到他拒絕似的急急收線。
介權呆了一呆,有幾秒鐘的時間還以為自己剛剛產生了幻覺。
蜜蜜準備了一個便當放在一樓大廳服務臺上?
他該不會是這兩晚都在想蜜蜜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和表情,以至於走火入魔了吧?
他正要將手機放入懷中,鈴聲又響起--
「對不起!還是我,因為我剛剛忘記說,你吃完以後,空的便當盒同樣放在服務台,我會去收的。就這樣,不打擾你了,再見。」
再度激起他一陣錯愕。
可是……介權的嘴角不由自主微微上揚。
會議繼續下去,等到有了初步的結論後,也到了用午餐時間,介權宣佈休會。
企畫部的曾經理立刻上前,殷勤的說:「副總,一道吃午餐嗎?我們已經在梨園訂好桌了。」
他微微一笑,婉拒道:「謝謝各位的盛情,我還有一些報告要看。」
「那你的午餐……」
「我有便當。」他臉上笑意隱約。
傻子,不過就是個便當罷了,值得他傻笑得跟個呆瓜一樣嗎?
話雖如此,介權還是親自下去拿了那個看來分量十足的精緻便當。
回到專屬的辦公室後,他迫不及待地打開便當。
相戀兩年,他從來不知道蜜蜜會做菜。
本以為會看見一堆慘不容睹的黑焦食物,可沒想到一掀開盒蓋後,誘人香氣飄散而出,小黃瓜看來清脆碧綠,五彩玉米黃紅穿插,炸魚卷呈漂亮的金黃色,還有燉鹵得油光紅亮的牛肉塊……
介權當下食指大動,難掩一絲震撼與感動地吃將起來。
可是他立刻就發現自己犯下致命錯誤!
炸魚卷裏頭半生不熟,五彩玉米大概只有三分熟吧,醋拌小黃瓜應該是醋放太多,只要一口就酸得人五官糾成一團。
他戰戰兢兢地夾起一塊牛肉,硬著頭皮放進嘴裏--做人要有始有終--香滑甘甜柔嫩又咸度適中的牛肉很快融化在口腔裏,化作餘韻猶存的好味道。
他驚異地再嘗了一口,確定自己的味蕾不是被毒壞了。
呵,看來蜜蜜的廚藝還是有一項成功之處……他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就著這美味的牛肉,他把一整盒白飯吃光光,甚至還勇敢地把其他半生不熟的恐怖菜色咽下肚。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為他做便當。
「天啊!」
「要命哦!」
「毒死人啦!」
等到蜜蜜回到花店,秀姊誇張地倒在地上抽搐給她看。
蜜蜜花容失色,「我做的菜有這麼難吃嗎?」
該死了,她連試都沒試吃就把便當送去給介權。
她差點痛哭流涕,「我應該去買自助餐的菜的!」
看到她一臉難過的模樣,秀姊連忙爬起來,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前面三個都是壞消息,可是有一個好消息是你的可樂小牛肉燉得超好吃,我統統吃光光了。」
「真的?」她猛然抬頭。
「真的。」秀姊咧嘴一笑,但想起其他三道菜還是心有餘悸。「我說妹子呀,你的,廚藝真是變幻莫測,不是超難吃就是超好吃,可不可以取個平衡點啊?尤其我是先吃魚、玉米、小黃瓜,差點就沒勇氣再試牛肉了。」
蜜蜜吸吸鼻子,一時間也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好,「那怎麼辦?我把便當送出去了。」
秀姊滿臉同情,「還好啦,這樣比較有峰迴路轉高潮迭起的感覺。」
「這是讚美嗎?」她垮著一張小臉。
「再接再厲啊。」秀姊鼓勵她,「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一天進步一點,有朝一日你還是有機會成為大廚師的。」
「可是我怕一次就搞砸了。」慘了,介權現在一定以為她是故意做那個便當去害人的,明天他還敢再吃她的愛心便當嗎?
她已經可以想像葉氏大門口張貼--害人便當與陶蜜蜜禁止進入。
「我在煮好後怎麼沒想到先試吃一下呢?幹什麼那麼有自信?」她不斷埋怨自己。
「那你明天還要不要煮啊?」
蜜蜜凶巴巴回頭,語氣肯定的說:「當然要!」
蜜蜜不管手被油炸出一溜紅泡,刀子切中好幾根手指頭,被尖銳的蝦頭刺得哀哀叫,還被鍋子燙了好幾處……她在廚房角落準備好醫藥箱,然後繼續努力。
不過值得慶倖的是,昨天下午她去收回便當盒時,鬆了口氣地發現裏頭飯菜一空,還被洗得乾乾淨淨。
她儘量不去想,或許是他倒掉了所有飯菜,然後隨便交代一個員工洗好擱在服務台。
要想光明面,否則她還怎麼做得下去?
今天,她自信滿滿地做出了紅燒獅子頭--雖然獅子頭危危險險得像是隨時會散開--還有沙茶醬蝦,清炒豆芽菜,蛤仔絲瓜。
她每樣菜都嘗了一口,確定沒有問題後,這才放心地裝進便當盒裏。
以一個新手來說,她算是挺有天分的了。蜜蜜沾沾自喜地想著。
秀姊確定她吃了以後沒有什麼奇怪的表情出現,歡呼一聲擠進小廚房。
「耶!吃飯羅!」
「那我先去送便當了。」
「去去去。」秀姊吃得滿口都是,咿咿唔唔的說。
蜜蜜興高采烈地騎著機車,衝向葉氏電子分公司。
接連好幾天,介權中午都收到了越來越可口好吃的便當,為此他推掉了許多中午的飯局,如果真的推拒不了,也會帶著便當一起去。
休曼切割著血淋淋的三分熟牛排,邊嚼邊好奇地打量著介權面前菜色豐盛的便當。
餐廳禁帶外食的規定並非牢不可破,至少對於身為餐廳股東之一的介權,就沒有人敢說什麼,他只叫了一杯白酒配海鮮便當。
介權優雅地夾起一筷子奶油乾貝入口,臉龐泛起了一抹心滿意足的微笑。
「看起來好好吃,我可以吃一口嗎?」休曼的銀叉只進攻到一半就被他的筷子擊退,「噢!只要一口就好……」
「不行。」他堅定地搖頭,繼續吃著糖醋魚片。
蜜蜜的手藝進步神速哪!
「這是到哪裡買的?」休曼不死心地追問。嗚,可惡的介權明明知道他愛死了中國菜,卻偏偏帶他到洋食餐廳來,並且當著他的面津津有味地大啖中國菜。
「不是買的。」介權啜飲了一口冰冽的白酒,若有所思地微笑。「是……一個朋友做的。」
「我敢打賭一定是個女的。」休曼哀聲歎氣,「為什麼我的女人運就是比不上你?我長得也不錯啊。」
介權好笑地搖搖頭,不理會他的繼續吃飯。
休曼只要自憐起來就沒完沒了,最好的方法是讓他自己感到無聊沒趣,他才會停止。
「對了!我可以去追求那個美麗的花店少女。」這幾天忙得人仰馬翻,休曼都忘了那天匆匆一瞥驚豔的少女。「我想想看,她好像有給我一張名片……」
介權臉色一沉,「不准去騷擾她。」
「為什麼?」休曼叫了起來。
「因為……」介權硬生生地住口,神色複雜地低頭再吃了一口飯。「你是來臺灣辦公事的,不能讓私人感情打亂行程。」
「嘿,老友,你最近怪怪的耶!」休曼搔了搔頭,納悶道:「我記得上次你跟我提過有打算要結婚了,可是這次我來你嘴巴卻緊閉得跟蚌殼一樣,現在又跟我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你還好嗎?失戀啦?」
「沒有。」介權不假思索的否認。
「那你為什麼不介紹未來的妻子讓我認識?」
他挑高一眉,「我怕你這個花花公子會忍不住對她打主意。」
休曼哇啦哇啦大叫:「不夠意思,太不夠意思了,那句中國話是怎麼說的?朋友妻不可戲……」
介權笑了起來,「跟你開玩笑的。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介紹你們倆認識。」
「那敢情好。」休曼咧嘴一笑,「等我追到那位花店美少女以後,我們再一起帶出來吃個飯。」
他心一緊,「不!」
「啊?」休曼皺眉頭,不解地道,「我說介權,你是荷爾蒙失調還是怎地?你不只是有一點點奇怪哦。」
介權苦惱地揉著眉心,暗忖著該怎麼處理這一團混亂才好。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12:43
第十章
午後,花店裏沒什麼客人,蜜蜜坐在高腳椅上,手肘倚著玻璃桌,正在研究著明天的便當菜色,而自從蜜蜜來了以後就變得格外好命的秀姊早回房睡大頭覺去了。
叮噹一聲,店門被推開。
「歡迎光臨。」話一說完,她不禁呆了下。
這個外國人不就是那天……
「嗨,小姑娘,你好。」休曼熱情地向她打招呼,「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蜜蜜的反應卻很直接,「噢,你好。」
他的臉迅速垮了下來,「什麼噢?你不高興見到我嗎?」
「我比較高興見到另一個人。」她老實地說。
「誰?」
「就是……」她揮了揮手,「算了。你要買花嗎?」
「我是來請你喝咖啡的。」他笑咪咪的說,不待人請便自行坐下來。
她微皺眉,「我在上班,沒空。」
「我是真心誠意的,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嘛。」他還是好脾氣地笑道。
「老實跟你說,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我……」接下來的話蜜蜜全忘光光了,因為她看見了帥氣優雅的介權站在門口。
她的心狂喜地爆炸開來,他來了……他來了……他來了……
介權大步走進來,迅速地環顧店內,隨即一把將休曼拎起來拖走。
「一大群人等著你開會,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介權,等等……」休曼忙不迭告饒。「你聽我解釋……」
蜜蜜看著他抓著休曼轉身就要走,高張的歡欣刹那間從雲端狠狠墜下。
沒想到先一腳將休曼踹出店門,隨後也要走出去的介權驀地回過頭,深邃的眸子對上她的--
「便當很好吃。」他聲音低沉地落下一句話,然後大步走出店門。
蜜蜜的小臉登時亮了起來。
蜜蜜真想跪下來感謝老天,並且衝出去買兩串鞭炮回來放。
他吃了,他真的吃了她做的便當了,而且他覺得很好吃。
一想到他特意過來把騷擾她的外國人抓走,蜜蜜不禁好笑又窩心。
她連忙打電話給藍婇,又叫又笑地跟她報告這個好消息。
藍婇也深深地為她高興,並要她繼續加油,可是臨掛電話時卻莫名其妙地叮囑了一句--
「有時候不要太衝動,要多想個五秒鐘,好嗎?」
「什麼?」蜜蜜不解的問道。
「總之,眼見未必為實,自由心證為真。」說完這兩句謎語似的話後,藍婇才收線。
「什麼?」蜜蜜抓抓耳朵,一點也聽不懂她是什麼意思。
不過她還是沉浸在快樂的氣氛中,覺得自己像是飛到了雲端。
有希望了,有機會了,也許介權會漸漸地相信她,她真的很愛很愛他,真的想要挽回這段感情。
第二天、第三天,她依然風雨無阻地送著便當。
她在期待也等待介權主動打電話給她,她覺得自己是天方夜譚中的那扇石門,癡癡地在等待門外那人喊出通關密語--芝麻開門。
第四天,介權還是沒打給她,但是沒有關係,他一定是在害羞,不然就是矜持,要不就是還放不下男人的尊嚴。
她會給他時間,很多很多的時間。
第五天,蜜蜜一踏進葉氏電子分公司的大廳,就看到高雅的服務台小姐正在熱切交談著。
「一定是的啦!」
「葉副總真的有未婚妻啦?」
咦?是在討論她耶!
未婚妻……蜜蜜咧嘴一笑,作夢般地暈陶陶起來。
原來這就是他的打算,他故意遲遲不打電話給她,就是要先向她求婚,給她一個驚喜呀!可是現在消息已經傳開來了,這樣以後她怎麼好意思送便當過來?
蜜蜜連忙低頭檢視自己的穿著,還算得體秀麗,這才綻開笑顏羞澀地走向服務台。
兩個服務台小姐一見到她,立刻笑道,「是你,又送便當來給葉副總啊,可是葉副總中午不在哦。」
「不在?」蜜蜜一愣,隨即脫口問:「他去哪裡了?i
服務台小姐覺得這個速食店小妹好像有點太雞婆了,但還是很樂於和她分享最新的八卦。
「他跟他未婚妻出去吃午飯了。」
未婚妻?吃午飯?
蜜蜜覺得空氣有些稀薄,「未婚妻?可是……可是……」
「對啊,葉副總的未婚妻好美喔,聽說是最近才從歐洲回來的,而且就住在我們副總家裏,好像前幾天訂婚了吧?」服務台小姐毫不吝嗇地跟她說出「聽說」、「據說」而來的內幕消息。
歐洲回來的?很美?住在副總家裏?前幾天訂婚了?
蜜蜜臉上血色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和顧蓮衣訂婚了?!
這就是……就是他遲遲沒有打電話給她的原因,原來……原來是她一相情願,她早就敗得淒慘無比了還不自知。
蜜蜜腳下一個踉蹌,服務台小姐驚呼,「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手裏的便當盒似有千斤重,讓她幾乎提不住。
她腦際一片空白地轉身朝門口走去,待走到大門口時,低垂的眸光瞥見了手上還拎著的紅色便當盒。
這抹紅色狠狠地戳刺了她的眼、她的心和靈魂……
蜜蜜緊緊掐住提柄,想也沒想地就要將便當盒丟進門邊的垃圾桶。
「蜜蜜!」一個驚訝的聲音喚住了她。
她抬起頭,絕不會錯認面前男的俊挺、女的美麗的兩人--
顧蓮衣一副幸福小女人的姿態偎在他身邊,而介權眼裏從嚴肅、詫異、乍然憶起、狼狽、心慌到歉疚的複雜光芒……
夠了!
蜜蜜當著他的面,將手上的便當盒狠狠地扔進垃圾桶裏--她眯起眼,滿意地瞥見他眸中閃過的震驚和心痛。
呸呸呸!他眼底的心痛想要唬弄誰呢?她嗎?
她不會感到受傷,不會難過,不會死的!不過就是心愛的男人要娶別人這種老掉牙的戲碼嗎?她陶蜜蜜什麼風浪沒遇過,什麼苦沒吃過?就算跌進臭水溝裏依舊能夠挺直腰杆抬頭挺胸大步走,這點打擊算什麼?
蜜蜜完全不知道她的臉色白得像雪,也沒有注意到她正跳上機車,連安全帽也沒有戴就發動車子往車陣衝去。
她只想要堅強地離開現場,逃離這一切……連哭都不准哭!
媽的,陶蜜蜜,你不准哭,聽到沒有!
當眼眶開始發燙時,她猛力催動油門--
「蜜蜜,不要!」
一個充滿恐懼的狂吼聲才剛剛鑽入她耳膜,一個煞車不及的尖銳聲伴隨著巨大的撞擊將她撞飛了出去。
先是劇烈的疼痛迅速傳遍她全身,接著是無聲地靜止、靜止,然後是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襲來……
蜜蜜暈死了過去。
「蜜蜜!」介權撕心裂肺地狂吼著,瘋狂地衝過戛然停止的車陣中,緊張地抱起失去意識的她。
她的額頭湧出鮮血,受傷的手臂和身體都在滲出血來,染紅了他白色的襯衫、他的手掌……
「快叫救護車!」他大吼大叫,顫抖著手指輕輕地撥開落在她額前的髮絲,他的視線被淚水模糊成一片。「蜜蜜,蜜蜜……你醒醒……你不能有事,老天!你不能離開我……我不准,你聽到了沒有?我不准你離開我的生命!」
什麼受損的男性尊嚴和情感受傷,如果沒有了蜜蜜,他所擁有的一切統統是虛無和廢話!
他恨透了自己為什麼明明還深愛著她,在她回頭勇敢傾訴心意時,還要驕傲地將她推到遠處,他恨透了這些天自己明明已經被她打動、感動了,卻還要硬撐著面子不願主動找她。
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永遠不會……
「蜜蜜,我愛你,這輩子除了你以外我絕不可能再愛任何人了,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他的眼淚跌碎在她沾著血的臉龐上。「求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陪著你、愛著你,不管你想要做什麼、要穿什麼、要吃什麼,我統統都依你,只求你別離開我。」
「騙……騙人。」蜜蜜被他淚水激醒了,隨即痛楚地皺緊小臉,「我好痛……全身痛……」
見到她醒來,介權狂喜地大叫:「蜜蜜……」
「不要大叫……我頭痛……」她瑟縮了下,方才被撞暈過去時還比較好受點,現在醒過來是生不如死,全身像是碎成了幾十段。「救護車還沒來嗎?我想我在流血……而且頭暈……」
「快來了,就快來了。」他含淚地笑著,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像是害怕一眨眼她又會暈過去。
人群包圍著他們,嘰嘰喳喳個不停--
「救護車來了,來了!」
「等一下……」蜜蜜在被救護人員迅速且小心翼翼抬上擔架車,並且要戴上氧氣面罩時勉強撥開,「葉……葉介權。」
他跟在她身邊,緊緊握住她另外一隻沒有受傷的手,「我在,我在。」
「我恨你。」她哽咽道:「你已經……有未婚妻了還騙我,我不原諒你……你最好祈禱我急救失敗,否則我還有一口氣在……絕對要掐死你。」
「你在說什麼傻話?」介權又笑又淚,卻也忍不住抗議,「我沒有未婚妻,若說有也是你,蜜蜜,你絕對不能死!我等你來掐我,如果你沒有把我掐死的話,我們一定要結婚!」
聞言,她的眼睛亮了起來,可是一陣疼痛襲上,她疼得差點岔氣。「好……反悔的是……王八蛋……」
「好,反悔的是王八蛋。」他在她微涼的唇瓣落下一吻。
蜜蜜這才甘願讓救護人員推上車,當介權也要登上救護車時,顧蓮衣擠過人群拉住他的手。
「介權,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陪我未來的老婆。」他微微一笑,「她就是我今天拒絕你的原因。」
他迅速掙離她的手,對著救護人員大叫:「可以開車了,快!」
一個月後。
秋天的藍島依舊美得那麼耀眼,黃昏的晚霞將海面染映得無比嬌醉綺麗,白色的沙灘上擺放著一張張的休閒椅,還有幾個人正忙著拉開大大的銀幕。
今天晚上要看知名老片「藍色珊瑚礁」,讓大家重溫布魯克雪德絲的美麗儷影與男主角相戀的動人愛情故事。
額頭上有道不甚明顯的疤,腳踝還纏著繃帶的蜜蜜也被介權抱了出來,他動作輕柔地把她放在繡墊躺椅上。
他們在兩天前正式結為夫妻,隨即在傳媒競相跟拍下逃到藍島來。
藍島對於客人的隱私向來很保護,昨天才有一隊狗仔灰頭土地被趕出小島,而他們甚至連中國老宅周邊的土地都還沒踏上呢。
「腳還痛不痛?你確定要出來看電影嗎?秋天的風有點涼,我看我還是去拿一條毯子……」自從一個月前心愛的女人出車禍後,介權就變得緊張兮兮,隨時將她保護得無微不至,深恐一個不小心又把她弄丟或弄傷了。
蜜蜜甜甜笑著,對英俊的老公勾了勾手,「來!」
他一怔,本能傾身向前,蜜蜜伸臂攬住他的頸項,深深地吻住他。
「閉嘴。」
海浪拍卷出古老的情歌,晚風是那麼溫柔宜人,現在最適合做的絕對不是碎碎念。
介權揚唇一笑,緊擁著她,纏綿熱情地加深這個吻,四周人群響起了鼓掌和口哨、歡呼聲。
藍婇一身雪白的中國式長袍,長長的黑髮依舊綰著髻,小巧晶瑩的臉上有一抹感動的笑容。
「嘿,妹妹,很羡慕吧?」俊美的藍瑟手肘輕撞了下她,並朝她眨眨眼。
藍婇抬頭嫣然一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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