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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小雀]熱帶魚公主(愛情有志氣之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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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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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8-10 00:28:05
標題:
[蔡小雀]熱帶魚公主(愛情有志氣之四)[全文完]
熱帶魚公主
(愛情有志氣之四) 作者:蔡小雀
真是冤家路窄呀!
那個不孝孫竟然是她父親相中的乘龍佳婿
利慾薰心的父親踩著她的弱點逼迫威脅
要她幫腦袋不靈光的妹妹嫁入豪門當少奶奶
惡男活該配個有外表沒有腦袋的白癡女人
不意堂堂男子漢偏偏生性小氣又愛記恨
冷言冷語、尖酸刻薄的諷刺她就算了
他還小人的在背地裡放冷箭暗算她
這下兩人間的梁子越結越大、積恨更深
她決定使出渾身解數整得他不得安寧
可惜她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會對他動心
莫非她真的注定要栽在這男人的手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28:23
楔子
那是一座被藍藍的天空和大海包圍著的小島。
島上有花有草、有貝殼也有沙灘,魚網和漂浮木與咾咕石牆錯落隔開了一片又一片的綠野,數艘藍色小船泊在岸邊,像是倦極歸來的小鯨魚。
島上有一間年代久遠的中國式老宅,據說沒有人知道是在什麼朝代時建的。
老宅裏住著一對沒有人知道他們身家背景和來歷的俊美兄妹,他們宣稱是這老宅的主人,姓藍。
俊美神秘的藍氏兄妹將老宅規畫為飯店,加上精心的佈置與設備,天然的小島搖身一變為魅力四射的度假仙境,立刻吸引了無數的觀光客造訪駐足。
徐徐的海風輕吹起,沙灘上的紫色牽牛花彷彿也在微笑,戀戀四季盛夏的海島上,愛情,註定在夏天發生。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28:41
第一章
高雄左營
在「來好」雜貨店古意盎然的招牌下,是個公賣局的鐵瓶蓋牌子,隨著夏日午後熱暈暈的風有一下沒一下地晃動著。
咿呀……咿……呀……
熱浪侵襲,樹梢只有些許葉子微微搖曳,樹幹底下是一頭黑不溜丟的大頭黑狗,大腦袋趴在交盤的前腿上,吐著舌頭打著盹兒。
蟬聲唧唧,彷彿將所有的空氣也催眠了。
驀然間,電話鈴聲鈴鈴大響,驚破了這午後好眠——
「喂?」一位白髮微胖的老婦人睜著迷濛的眼,邊揉著邊接起了電話,操著一口閩南語道:「這裏是來好雜貨店,要找什麼人?」
「媽……」電話那頭的中年男聲喚得有些勉強。「嘉嘉在嗎?」
原本臉上漾著笑容的老婦人來好,神情突然緊繃了起來,「是你……你找嘉嘉有什麼事?」
「我有事找她。」男聲明顯帶著不耐煩。
「我跟你講,你已經跟嘉嘉再無關係了,以後不要再打電話來……」來好語氣憤慨地道。
「媽,你不要這麼任性好不好?」他的語氣有著明顯的不耐煩,「嘉嘉是我的女兒,這是一輩子也不會改變的事實。」
「我……」來好還要爭辯,驀地肩後被拍了一記,她一轉頭,一張曬成小麥色的秀麗小臉對她微微一笑,比了個手勢接過電話。
魚嘉嘉一手擦著腰,身上穿著一件前面印著」小本生意恕不折扣」,後頭印著「惡魚當家誰敢賒帳」的紅白色T恤,底下是一件橘色牛仔短褲,露出一雙勻稱秀美的長腿,腳上穿著一雙英雄脾沙灘彩色拖鞋。
「喂!幹什麼啦?」她不耐煩地低叫,單手旋開一隻玻璃罐蓋,抓出一把地瓜薄餅,放進嘴裏邊嚼著邊製造「靠靠靠」的音效。
來好差點笑出來,氣憤的神情緩和了下來。
「你就不能稍稍有一點女孩子樣嗎?你媽都沒有教過你『氣質』兩個字怎麼寫?」汪季泉絲毫不掩嫌惡地道。
「有哇,她說氣質跟虛偽兩個宇是同意複詞,跟狗屎是差不多的意思。我想我是一個有血有淚,又有禮貌的女孩,所以不用有氣質也沒關係。」她大口大口嚼著地瓜片,「而且我每天都有洗澡,我也不想讓人家誤會我身上有屎臭味。」
「你這張嘴巴……」汪季泉勃然大怒,「真是沒家教,你死去的媽是怎麼教育你的,我就知道,野人就是野人……」
「不要再把我死去的媽請回來人間臭念一頓,她比較倒楣,生前沒遇過好男人,唯一遇到的禽獸對她不是始亂終棄就是鬼吼鬼叫,所以現在最沒有資格再提到她的就是你……」她冷笑一聲,諷刺地補上一句:「我媽的前夫。」
「我是你父親!」他憤怒大吼。
「錯,以技術層面來說,我只欠你一隻精蟲。」她毫不在意地道:「敢問我媽的前夫,您大人物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移動貴手撥電話給窮山惡水裏的潑婦刁民是有什麼指教?」
「魚嘉嘉,我是你的父親,你講話最好客氣一點。」幾次與她交鋒都落居下風,汪季泉不禁惱羞成怒的撂下威脅,「你知道我隨時可以讓法院把你的監護權收回來。」
她心臟緊縮,隨即冷冷一笑,「如果你想要我的監護權,當年你就不會放棄了,既然已經放棄了,現在還有什麼好拿來威脅恫喝的?還有,我上個月就滿二十歲了,就法律上來說,已是個獨立自主的人,我不需要任何狗屁來監護我。」
「你這個小王八……」汪季泉立刻冷靜下來,陰惻惻地笑了。「好,我是管不到你了,但是你別忘了,我隨時可以把你們那間破雜貨店的地買下來,到時你還是只有向我臣服認輸的份。」
嘉嘉神情一凜,語氣結冰,「你沒有權利這麼做。」
「是嗎?只要我想要,我隨時可以這麼做,我猜……你的鄰居周老頭的兒子一定很樂於把地賣給我蓋大樓。」
「就算地是他的,他也無權拆上頭的建築物,這是我阿公、阿嬤的所有物。」她氣憤的說。
江季泉哈哈大笑,很得意看到她被自己逼到角落。「只要有錢,法律就護著誰,你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呢?」
「少放屁了,今天打電話來到底要幹嘛?」她沉著臉問道,只想快快結束這通令人火冒三丈的電話。
「我需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這個自私自利的老混蛋打電話來準沒好事,上一次是要她當他那個寶貝女兒的家教兼槍手,混考進大學,現在是怎樣?需要她幫忙去圖書館幫她找研究資料,順道幫她上課再幫她考試?
一樣是父親的身份,他盡心盡力呵護栽培疼愛那個小女兒的學業和感情,偏偏狠心眼睜睜看著成績優秀、渴望讀大學的嘉嘉,因為家境困難與要照顧兩老而白白放棄保送的機會。
她知道他一定有種報復的快感,對於她高中畢業後只能窩在小雜貨店裏賣賣零食、飲料,這簡直就是老天爺代替他懲罰這個不孝忤逆的女兒。
他一直希望她對他搖尾乞憐,又痛恨著遲遲等不到這一天。
「你有的是錢,可以請一百個碩士當家教,買一百張證書貼牆壁,甚至還可以幫她買到一個丈夫……」嘉嘉毫不客氣地道,「還有什麼需要用到微不足道的我?」
「你以為我喜歡讓你逮到機會冷嘲熱諷我一番嗎?」他咬牙切齒的道,「如果不是涓涓堅持……」
「很抱歉,我永遠不可能回報她的愛姊情深,你另找高明吧!」她諷刺道。
「涓涓只要你。」他的語氣裏有一絲脆弱和蒼老,「你知道她……和一般的年輕女孩不一樣。」
嘉嘉沉默了半晌。
也許是上天對汪季泉拋妻棄女改娶有錢人家千金的行徑,所做的懲罰和報應,他後來生下的女兒涓涓是個智商稍弱於正常人,憨直任性又天真到無可救藥。
為了她,汪季泉幾乎可以說是心力交瘁。
嘉嘉可以恨他的不公平與偏心,但是她沒有辦法那麼坦白直率地去恨汪涓涓。
她和她沒有半點姊妹的情誼感覺,但也不至於會狠心到討厭她。
「你應該很明白,你不能保護她一輩子,我也沒有義務要當她的保母一輩子。」她狠下心回絕。
「如果你不肯幫她,我就讓我的威脅成真。」汪季泉的心腸更狠,為了心愛的寶貝小女兒,不惜一切手段和代價。
嘉嘉臉色瞬間慘白,咬牙怒道:「你這個王八蛋!」
「我這個王八蛋剛好是你父親,並且剛好可以掌握你們三個老小的人生。」他殘酷地恫喝著。
嘉嘉憤怒激動到全身發抖,她死命握著電話,用力之大幾乎將之捏碎成兩截。
她發誓……總有一天,她要脫離他的陰影和威脅!
總有一天,她要賺很多很多錢,把地買下來,或是買一問更大的房子安養阿公、阿嬤,讓他們永遠不必面臨汪季泉的黑手操控的威脅,也永遠不必擔心沒地方住、沒東西吃。
「你要我做什麼?」她語聲冷硬的問道。
「這才是聰明的決定。」認為自己贏了,汪季泉滿意地笑了,「我幫涓涓安排了一門絕好的親事,對方是『譽慶集團』與全球連鎖大賣場老闆的兒子,剛從歐洲回國的俞駿為——」
「怎麼?需要我代替你女兒相親啊?」嘉嘉嗤笑的打斷他的話。「你肯定是有病,人家沒有理由下去喜歡你那個洋娃娃女兒,而眼拙到喜歡我這個坐沒坐相、站沒站樣的瘦皮猴。」
他臉色一沉,「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俞家財大勢大,惹惱了他,隨時都可以把左營週邊包括你家的地統統買下來蓋大賣場……哼,就算沒有買到你家去,他開家量販店就可以逼得你們一家老小喝西北風。」
「啊,我早就該想到,會跟禽獸聯姻通婚的也就只有禽獸了。」她臉色鐵青的諷刺道。
「魚嘉嘉。」他抬高了音量警告道:「最好注意你的用字遣詞,以免有一天會給你惹來天大禍事。」
「少廢話,你到底想怎樣?」她痛恨自己現在無力反抗對方,只能遭受脅迫做出違背心意的事。
「很簡單,你也知道涓涓非常的美,她只是腦子……比較沒那麼靈光,我要你陪著她應付所有的場合,包括和俞駿為的約會,儘量讓他喜歡上涓涓,不去注意到她的……憨直,我相信憑涓涓的溫柔婉約一定會打動俞駿為的心,事情成功了之後,我不會虧待你的。」
「事成之後,你要簽下一紙合約,永遠不能跟我們魚家過不去。」嘉嘉提出她的要求。
「你應該姓汪,不是姓魚。」他憤然道。
「現在才來爭論這個問題不顯得太過矯情了嗎?」她冷冷地回了一句。「好,我可以答應你當汪涓涓的『伴遊』,但至於那個高貴的俞駿為會不會看上你家千金,願不願意娶她,就不干我的事了。」
哪還有媒人包結婚還包生兒子的!
「這一點不用你操心。」汪季泉對於自家小女兒的美貌信心滿滿。「但我要警告你,你絕對不可以存私心想要麻雀變鳳凰,從中動手腳,好讓自己能雀屏中選……雖然我相信俞駿為不會沒眼光到喜歡上你,但我依然要你跟我保證,絕不可以給我正當中搞鬼,否則我會教你比死還難受。」
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嘉嘉不屑又淒涼地想著。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想學哪吒剔骨還父、剔肉還母……她寧願一輩子都跟汪季泉沒有半絲的關係。
幸虧她從小就從母姓,否則她可能會嘔到吐血。
「你大可放心,我才不會沒眼光到跟野獸發生感情。」她毫不保留地表達出對他們上流社會的觀感。
「希望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他冷哼了一聲,「今天晚上就給我收拾行李上臺北來。」
「不行,我還沒有跟阿公、阿嬤講好。」她斷然拒絕。
「跟他們有什麼好講的?」他不悅地道。
「隨便啊,看你是要等我好好交代完再上臺北,還是讓你的心肝寶貝女兒自己跟她的情郎談情說愛,我無所謂呀。」
電話那頭傳來汪季泉濃重粗喘的呼吸聲,最後還是勉強捺下怒氣道:「我至多給你兩天時間。」
「好。」她二話不說掛上電話,真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聽見他的聲音。
只可惜她沒這麼好運氣……
嘉嘉籲了一口長氣,鬱悶地想著。
來好一臉緊張地看著她,迫不及待地問:「是發生什麼事了?你講得這樣生氣,他又要找你麻煩了嗎?不怕、不怕,你跟阿嬤說,阿嬤絕對不會再讓他欺負你。」
看著蒼老慈藹,滿面保護之色的外婆,嘉嘉眼眶不禁濕熱了起來,她搖搖頭,擠出一朵安撫的笑,「沒事啦,他不是找我麻煩,我也不可能乖乖的任他欺負,你放心,我很凶咧!」
「那他是怎樣?要叫你上臺北喔?」來好憂心忡忡地問,「莫不是良心發現,突然要對你好了吧?」
除非地獄結冰的那一天吧!
她笑了笑,「還不是為了他女兒的事。阿嬤,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午後,蟬聲依舊纏纏綿綿不絕,大黑狗也依然在打瞌睡,雜貨店裏的老人與女孩在交談著,神態與心情卻始終帶著一絲絲的沉重。
「要上臺北?」
坐在高雄火車站附近的知名速食店三樓臨窗邊座位上,嘉嘉的好朋友沈浪漫含著一口漢堡,咿唔驚問。
嘉嘉腳邊放著仿凱文克萊的夜市一九九小行李箱,嘴裏吸著冰涼的可樂,無奈地點點頭,「下午兩點的火車。」
「又是你那個狠心的無緣的爸爸嗎?」浪漫和她從小同學到高中畢業,十分清楚她的情況。
「還會有誰呢?」嘉嘉拈起一根香酥的薯條,沾了紅豔豔的番茄醬,想送進口中又忍不住頹然地放下來,「浪漫,我真討厭這樣受人擺佈過日子,到底要到哪一天,我才能開店賺大錢,讓我阿公、阿嬤過好日子呢?」
浪漫輕歎口氣,「現在很難吧,尤其現在競爭激烈,便利商店開了好多間,你家雜貨店生意也有受到影響,想要攢錢轉換型態經營不容易啊。」
「到底要去哪裡才能賺很多很多錢呢?」不需要那種多到可以耀武揚威砸死人的,但至少可以讓她安頓一家老小,不必再時時處在汪家的陰影底下。
其實,汪家不過是擁有一間中型的建設公司罷了,但儘管如此,還是可以一抬腳就踩扁他們。
「買樂透吧‧」這是浪漫最近新培養的嗜好,一次買五十元,碰碰運氣羅,說不定哪天真的中了頭彩。
「我寧願省下那五十元進口香糖。」嘉嘉咬著薯條,歎了口氣。
說到節省用度……浪漫忍不住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中午就只吃一包小薯跟一杯小可樂嗎?這樣不夠啦,待會你還要坐上好幾個小時的火車到臺北耶。」
「扣除來回的火車票錢,我只有一千元可以用,所以每一分錢都不能亂用。」嘉嘉手上拿根薯條沾著番茄醬,「而且薯條、可樂的熱量高,夠啦!」
浪漫沒說一句話就跳了起來跑到樓下,嘉嘉納悶地望著她的背影,暗自奇怪她究竟怎麼了?
沒想到幾分鐘後,就看到浪漫帶了一大袋的食物上來,二話不說塞給了她。
「做什麼……」嘉嘉看到袋裏的兩個大漢堡和兩份蘋果派與一份炸雞時,情不自禁紅了眼圈。「浪漫……」
浪漫一手搭著她的肩,吸了吸鼻子,微笑道:「這至少是我可以辦到的,是我的一片心意喔,你千萬不能拒絕,不然我們就不是好姊妹了。」
「可是浪漫,你自己也很缺錢,你還是個學生而已。」嘉嘉鼻頭泛酸的說。
「沒關係,我有家教,自己賺自己花,身上起碼比你多了兩、三千塊。」一提到這個,浪漫連忙把皮夾拿出來,「對了,你要不要再拿個兩千塊備用?」
「不不不,不用了。」嘉嘉死命推拒,「我不能拿你的錢,食物我就收下了,快把皮夾收起來,財不可露白。」
見她一臉的堅持,浪漫只好依言把皮夾放回包包裏,歎了口氣,「嘉嘉,我們倆幾時才會變成女強人,要風得風、要錢有錢啊?」
「等釣到一個有錢金龜子吧!」她話一說完,兩人不禁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她們倆之間的默契和笑話,因為她們想當女強人的原因就是要為女人爭口氣,為什麼是女人要憑夫為貴?她們偏偏要讓將來的丈夫以她們為貴。
尤其是嘉嘉,親眼看見母親在被丈夫無情休離後,還癡癡地等待他十六年,希望他能回心轉意……母親被汪季泉無情的羞辱了太多次,在四年前才大夢初醒,想要振作起來為父母和女兒多做點什麼事,只可惜悲傷與幽怨已經把她的生命與身體鏽爛了一個大洞,三年前,她終究還是因此鬱鬱而終了。
男人與愛情是這世上最不牢靠的兩種東西,加在一起更是百害而無一益,所以嘉嘉從小就立志要自立自強,將來好雜貨店發展成全球知名企業,她絕不靠別人施捨的情感或金錢過活,也不因別人的歡喜而歡喜,因別人的悲傷而悲傷。
「嘉嘉,以後我們攬夠了錢,一定要合開一家公司。」浪漫大發期許。
「對,公司名宇就叫『小姐當家』。」嘉嘉大笑。
她們倆笑成了一團,週遭的人還以為這對青春初綻的少女是在談論跟男孩有關的話題,哪裡知道是這麼嚴肅又有志氣的議題與頤景呢?
兩點整,嘉嘉坐上了開往臺北的自強號火車。
她的命運,從坐上火車的那一刻起開始改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29:06
第二章
火車行駛了幾個小時,乘客睡的睡、昏的昏,東倒西歪,少數撐著看書報雜誌的也因為無聊的氣氛而顯得有些暈暈然。
坐在嘉嘉身邊的是一個身穿白襯衫黑長褲,銀髮梳理得很是整齊的溫文老人家,他在台中上車,手拄著枴杖,一對號要入座就先對嘉嘉咧嘴一笑。
「小姐,麻煩一下,我的座位在裏面。」
嘉嘉抱著麥當勞袋子差點睡著了,她猛地一驚醒,急忙起身相讓。
「您坐,您坐……慢慢走。」
老先生入座後,火車又開始起動駛往臺北,嘉嘉看了看手錶,五點四十,肚於著實有些餓了。
她取出了一個珍貴的漢堡,打開包裝紙就要吃時,卻發現老先生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老爺爺,你要不要吃?」她雖然有點捨不得,可是看老先生身上沒帶半點行李,說不定也沒錢吃飯,因此忍痛將漢堡遞過去。
「謝謝,可是……可是我比較喜歡吃飯耶。」老先生撓撓耳朵,摸著肚子說。
「喔。」她愣了一愣,「那我就不客氣,先吃了。」
嘉嘉還沒咬下去,老先生就煞有介事地輕喟一口氣,可憐兮兮地道:「我肚子好餓。」
「可是你不是不想吃漢堡嗎?」
「我想吃火車上賣的便當。」他露出無邪的笑臉,「便當裏有炸排骨和一片醃蘿蔔,還有好吃香Q的飯跟青菜。」
嘉嘉被他形容得口水也快掉下來了,手裏的冷漢堡突然變得再也沒有一絲吸引力。
「等一下應該有賣吧?」
「你願意買給我吃嗎?」老先生又露出天真希冀的神情。
「我?」她差點被口水嗆到。
「是啊。」老先生笑咪咪的看著她,「你這麼好心,一定不會忍心看到身上只有兩張火車票的我餓肚子哦?」
老先生果然如她想像中那樣瀟灑,兩張火車票走天涯。
可是……
他看起來不像是沒錢的人啊!
「我……」她有一點猶豫,想到自己珍貴的一千元,但老先生那充滿希望與祈求的眼神又亮得那麼耀眼,「好吧,我待會買一個給你吃。」
「還有麥茶。」
嘉嘉認命地點頭,「麥茶。」
「是真的嗎?」他興奮得像個小孩子。
誰敦嘉嘉生性最看不得老人家吃苦?她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沒辦法放下阿公、阿嬤——
守著雜貨店外加做做塑膠花,所賺雖然不多,但起碼可以照料到阿公和阿嬤,他們行動雖然還方便,身體也還算硬朗,可是六、七十歲的老人隨時都得好好關心照應才是。
老先生很高興地開始絮絮叨叨跟她攀談起來,老人家對於以前所發生的事的記憶力好到驚人,論及瑣碎小事的精細程度也很嚇人,有時候一件事、一句話還重複講好幾遍,沒有耐心的人根本聽不下去。
可是嘉嘉已經習慣了和阿公、阿嬤相處,所以面對老先生的碎碎念,她反而有種窩心的親切感。
「……然後那個阿俊就說:『小夥子,你算什麼東西?』」老先生興致勃勃地說起當年勇,「我捲起袖子站了出來,大聲說:『你想欺負碼頭上的這票兄弟,我第一個不答應!』」
嘉嘉聽得好入神,還一臉敬佩地拍起手,「俞爺爺,你好厲害!他手上不是拿斧頭嗎?你怎麼不怕?」
「怕呀,怎麼不怕?可是咱們出來跑江湖掙飯吃的也得講義氣是不?」老先生激動地一拍胸脯,「當下我撲了過去,一手拐子下去揍了他個頭暈眼花,接下來空手奪白刀……」
「喝!」她睜大眼睛,還真看不出斯文的俞爺爺也曾有過那麼血氣方剛,武藝高強的時刻。
「就在這時……便當來了!」他大叫。
便當?
她困惑地看著他,「可是那時候不是在深夜嗎?碼頭上還有人賣便當啊?」
老先生大笑,拉了拉她的袖於,「不是啦,是賣便當來了。」
嘉嘉恍然大悟,跟著笑了起來,急忙掏出皮夾朝販賣人員揮手。
她買了一個熱騰騰的便當和一罐麥茶,一千元瞬間去了兩百,但她依舊小心翼翼地把剩餘的八百元放進皮夾裏,然後仔細地收好。
老先生一直看著她的動作,眼底有一抹若有所思。
「俞爺爺,給你吃。」
「哎呀,真謝謝你。」俞爺爺打開便當蓋,深深吸了一口飯菜香氣,「啊……台鐵便當,好幾十年沒吃過了呀!真懷念。」
看他快樂地扒起飯,嘉嘉也取出漢堡吃著,努力不讓目光瞟到那看起來美味誘人的便當。
「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字?也是到臺北嗎?」
「我叫魚嘉嘉,金魚的魚,嘉獎的嘉。」她點點頭,微笑道,「我也是到臺北,你呢?老爺爺,等一下會有人來接你嗎?還是……你有沒有車錢?我這邊有,你先拿去坐車。」
「不不,不用了,怎麼好意思再拿你的錢呢?你已經請我吃飯了呀。」他笑了笑,「我孫子會來接我。」
她這才放心。
「你到臺北工作啊?」俞爺爺又問。
嘉嘉心情複雜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應該也算是工作吧。」
只不過她的僱主是無良的生父,工作內容是幫同父異母的妹妹嫁入豪門,代價是從此以後不用受人恫喝威脅。
唉,好複雜的一種工作關係。
「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打給我。」他在一張紙上寫下一串電話號碼遞給她,「如果我肚子餓了,也可以找你嗎?」
她有一點為難,但是看到俞爺爺充滿期望的眼神,那個「不」字怎麼也說不出口。
「沒問題。」她苦笑著也寫了自己的手機號碼給他。
反正到了臺北當「伴遊」後,她還是可以覷空到臺北總工廠拿塑膠花回來晚上做,多多少少貼補家用。
阿公、阿嬤也該繳健保費了,不多攬點錢怎麼可以呢?
一想到這裏,嘉嘉不禁暗暗氣惱自己怎麼會忘了帶一箱塑膠花在火車上做?幾個小時無聊到叫救命的時間,她至少可以做好值兩百元報酬的塑膠花。
兩百元,兩百元耶!
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突然感覺到一股欲哭無淚的衝動。
「嘉嘉,你在臺北的時候,有空來找俞爺爺好不好?」俞爺爺百般討好地問道,他真的很喜歡這個女孩。
「我很想,但我可能不太有時間……」她老實的回道:「俞爺爺,我坦白跟你說,我到臺北是做女工兼保母的,所以可能會很忙,但是我保證,我會打電話跟你聊聊天講講話,這樣你說好不好?」
俞爺爺有一絲驚訝,「你今年才幾歲,怎麼做得了女工跟保母?」
「我都二十了。」嘉嘉尷尬地低頭看看自己的扁平身材,「雖然是比較像高中生啦,但是我身強體壯,連水泥包都抱得起來喔!」
這話不是胡亂唬弄老人家的,她念高中時,暑假期間真的到建築工地幫忙做小工,
一天還有一千多塊的薪水哩!
見他看起來還是很驚嚇,她連忙轉移話題,「俞爺爺,你要不要吃有點冷掉,但滋味還不錯的薯條?」
晚間接近八點時,嘉嘉和俞爺爺相偕走出臺北火車站。
她極目四望,「俞爺爺,你跟你孫子是約好在哪個出口啊?」
「不知道耶,我只說我坐幾點的火車到臺北。」俞爺爺很天兵地笑道。
嘉嘉強捺住一股呻吟的衝動,掏出一個月打沒兩三回的手機,忍痛問:「那你孫子的電話幾號?我幫你打給他,問問他快到了沒有。」
「好呀。」他愉快地說了孫子的電話號碼。
嘉嘉從沒看過比他更沒戒心的老人家,但話說回來,她也從沒看過比自己還要沒原則的爛好人。
手機響了第三聲就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問——
「幹嘛?」
這傢伙超沒禮貌的,那把聲音足以把人凍到北極去。
俞爺爺真苦命,難怪身上除了火車票外沒半毛錢,原來是子孫不孝……
「你爺爺現在在我手上,我們現在在臺北火車站的北五號出口,十分鐘沒有趕到的話,我就把人帶走了。」她火氣也不小地撳掉手機,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方纔那超衝的口吻像足了綁匪口吻。
俞爺爺在一旁笑彎了腰。
她忿忿地收好手機,轉頭才注意到老先生的狂笑,「俞爺爺,你怎麼了?怎麼笑成這樣?你也很高興我幫你出了一口氣是不是?你放心,如果回去以後你孫子還是不孝順,你儘管打電話給我,我安排你去高雄跟我阿公、阿嬤住在一起,再怎麼樣至少也有來好雜貨店可以養活一家老小。」
俞爺爺又是想笑又是感動,摸著她的頭笑道:「嘉嘉真是個善良的孩子,你這麼好心,老天爺一定會給你很大的福報。」
福報她是不敢想了,只希望以後賺錢可以賺得比誰都多,不用再讓任何人瞧不起,尤其是汪季泉。
嘉嘉只是露齒一笑,一手拎著行李,一手挽著老人家,「我陪你等。」
俞爺爺看著她,一個勁地笑,真是怎麼看怎麼滿意。
幾分鐘後,一輛銀色閃亮的勞斯萊斯快速地駛近北五門,嘉嘉還四處張望著,在搜尋著來載人的機車。
一名身穿潔白制服的司機先下車,幫後座乘客打開車門,然後上前恭恭敬敬地喚了聲:「老爺,孫少爺來接您了。」
嘉嘉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後座走出了一個高大的男人,濃黑的短髮和濃眉深眸,挺直的鼻樑底下是一張緊抿著的堅毅嘴唇,唇形很性感,只可惜冷冰冰得像是剛從冷凍庫拿出來的。
他穿著一身白色絲質上衣和黑長褲,腰帶是純扣銀的,堅實有力的大手抓著一本比書大不了多少的超薄的筆記型電腦——嘉嘉羨慕地睜大雙眼——二話不說就打開螢幕,低沉不悅地對俞爺爺道:「簽名!」
俞爺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沒奈何地抓抓頭,接過一支光筆龍飛鳳舞的簽上他的名字。
嘉嘉看得一頭霧水,但是本能防衛地護著老先生,對那個高大男人問:「簽名?簽來做什麼的?」
該不會是那種不孝子孫脅迫老人家將名下所有財產轉移的不法惡劣行徑吧?
那高大男人瞪了她一眼,甚至懶得理會她,對俞爺爺一撩眉,「走吧。」
「你這個人是怎麼……」嘉嘉氣惱起來。
俞爺爺忍不住笑了起來,警告地瞟了孫子一眼,溫柔地對嘉嘉道:「丫頭,你別生氣,他是我孫子……脾氣有點大,你別跟他一般計較。你坐我們的車吧,你工作的地方在哪裡?」
「北市垃圾大隊吧。」俞駿為瞥了她一眼,諷刺道。
嘉嘉怒從心頭直衝上來,「你才是水肥大隊的,臉那麼臭,我還怕上了你的車被熏昏了咧!俞爺爺,我坐公車,有空我會打給你的,再見。」
俞爺爺還來不及說什麼,她已經一甩行李箱,咚咚咚地奔向不遠處的公車站牌,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嘉嘉,嘉嘉……」俞爺爺不禁有些嗒然。
「爺爺,你是從哪裡認識這個莽撞粗俗的國中生?」駿為皺起眉,關上筆記型電腦。
爺爺在落跑四處走透透前忘了簽訂的金控案日期已經迫在眉梢,不趁今天讓他簽名,明天一早他又不知道會跑到哪裡去遊山玩水了。
丟下他又要一手操控整個龐大的集團經營運作,還要籌備處理大型量販店的土地收購和細節問題,他已經忙到三天睡不到五個小時,今天一早醒來喝杯咖啡到現在,還無半口水米進肚。
他的鐵胃也不堪如此淩虐操勞,正在發出陣陣的泛酸抗議。
他發誓,總有一天一定要踢掉這勞什子的家族企業,全心發展他的繪畫事業。
美國紐約的瑞泰比首席畫廊又來函催請他開新畫展,可是他被這堆公事纏身,哪還抽得出空拿畫筆?
可惡!
「在火車上,她是個很有意思的女孩吧?」俞爺爺笑呵呵的說,「而且我跟她聊了好多,我發現她天資聰穎又機智多變,是塊經商好料子,難得的是她又敦厚善良,對老人家更是有耐心得不得了,不像某人……」
那個某人正對他齜牙咧嘴,咬牙切齒道:「上車!我們八點半還跟林部長有一個約會。」
俞爺爺整張老臉登時垮了下來,哀哀叫道:「不要啊……我不要開會……我不要……人家不要不要嘛!」
「由不得你不要。」駿為露出了這幾個月來的第一個笑容,滿足地將爺爺推上車。
啊,復仇的滋味真甜美。
現在該由他老人家來體會一下被成堆會議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了。
嘉嘉作夢也不敢指望汪家會派人來接她,所以她很認命地坐上公車,往也算是高級住宅區的民生東路而去。
坐在公車上,她這才想到俞爺爺怎麼會有一個非富即貴的孫子呢?看那輛勞斯萊斯可要不少錢,甚至還有司機呢。
想不透,她怎麼也想不透,如果說俞爺爺是人家的「老爺」,那怎麼會連吃飯錢都沒有,還要巴著她吃那盒鐵路便當?
她搖了搖頭,還是先撥通電話跟阿嬤報平安才是。
好好地安撫了阿嬤,再三跟她保證自己在臺北一定一切小心安好,嘉嘉這才收線,長長地籲了口氣。
一想到要去汪家,看到那個勢利眼又渾身珠光寶氣、說話尖酸刻薄的汪夫人,還有囂張野蠻、霸道不講理的「汪先生」,以及那天真得針戳不痛、人打不知的汪小姐,她就覺得兩鬢開始劇痛悸跳起來。
好不容易公車搖搖晃晃到了民生東路,她按鈴投錢下了車,慢慢地往汪家方向走去。
汪家位在一棟豪華大廈的九樓,近五十坪的空間,金碧輝煌到嘉嘉眼睛稍微睜久一點都會覺得開始刺痛,沒有品味卻又要強裝品味的室內裝潢還是汪夫人全權指揮打理的,光看那狗屎黃綠色的牆壁顏色,嘉嘉就想把調出這個顏色的師傅拖進暗巷裏毒打一番。
那種會活活刺激到人家眼睛頻頻流眼淚的顏色,虧他怎麼有那個道德良心調配得出來?
光是想到要踏進汪家,她就得鼓起好大的勇氣。.
饒是如此,她還是得去——嘉嘉心不甘情不願地按下門鈴。
「誰呀?」
原來他們還在用那個口齒不清晰、手腳不俐落,還會不時尖著嗓子狐假虎威罵人的菲傭多莉亞啊。
「我是魚嘉嘉。」她懶得跟對方多說話。
對講機裏傳來嘰哩咕嚕碎碎念卻怎麼也聽不懂的一大串菲律賓話,但至少鐵門是打開了。
搭電梯來到汪家後,嘉嘉毫不訝異地發現黝黑的多莉亞依舊勢利地瞄著她,捏著嗓尖兒叫道:「魚你個咕哩咕嚕做什麼?」
「你的中文還是很爛。」她看也不看多莉亞一眼,逕自走向那間小小的雜物間。
把行李箱扔進那間熟悉的,裏頭只有一張行軍床、一條破舊被子、一個枕頭,旁邊還堆著幾箱衛生紙的雜亂小房間,她轉頭對忿忿的多莉亞道:「先生呢?太太呢?小姐呢?」
「他們咕嚕啦嚕嘿嘿多去了。」多莉亞故意講得更含糊。
「你贏了,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嘉嘉一攤手,自顧自走向廚房,「反正他們出去就對了。」
「你要幹什麼呀?」多莉亞看見她打開冰箱,忍不住大驚失色的問道。
「不錯、不錯,只要你願意,發音還是可以很標準的。」她拿出一碗冷飯和兩顆蛋,冷冷地看了多莉亞一眼,「放心,我不會動你的香辣青木瓜和咖哩。」
背後黏著個不時咕哩咕嚕鬼叫的菲傭,嘉嘉還是很快地炒好飯,並用最快速度解決掉晚餐。
「你個拉哩嘟哩……」多莉亞很高興有人可以來讓她顯顯威風。
在洗碗的當兒,嘉嘉陡地回頭狠狠瞪了多莉亞一眼,「閉嘴!再囉唆,我就把你所有的私房食物統統從九樓丟下去。」
多莉亞登時噤若寒蟬,半個屁也不敢再放。
嗯,清靜多了……嘉嘉滿意地擦乾手,昂著下巴走回她的小小雜物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29:31
第三章
在嘉嘉「服侍」涓涓的第三天,汪季泉總算「喬」到了可以在一個盛大的工商酒會裏和俞家公子碰面的機會。
他走到廚房門口,丟了一張信用卡附卡給正在清理抽油煙機的嘉嘉。
「拿著這個,帶涓涓去買些漂亮的衣裳、鞋於和首飾,要化妝師將她從頭到腳打點得漂漂亮亮的。」汪季泉皺著眉頭看著用紅色大鈕扣髮夾綰住短鬈發,身穿T恤短褲,站在凳子上刷著抽油煙機面板的嘉嘉,「你也買一套像樣點的衣服,陪涓涓去參加酒會,不能顯得太寒酸,省得丟我們汪家的臉。」
「怎麼會呢?我穿得隨便邁遢不是更能顯出令千金的美麗動人嗎?」嘉嘉嗤之以鼻的問道。
「魚嘉嘉,你是故意跟我作對……」他攬著眉心,似乎直到這時才注意到她在做什麼。「你幹嘛刷抽油煙機?」
「不知道啊,是汪夫人這麼交代的。」她故意嘲諷地問:「你不知道我原來就是來做傭人的嗎?」
「誰教你來做傭人的?」他心煩意亂地叫道,隨即揮揮手,「算了,反正你巴不得逮到機會控訴我虐待你,隨便你。總之,你現在給我停手,馬上帶涓涓去打點全身,這附卡是你的名字,記得幫涓涓付帳。」
總歸一句話,就是要她做好服侍小姐,在後頭幫小姐擦屁股的丫頭就對了。
嘉嘉聳聳肩,脫掉手套拿起附卡翻來覆去看了看,「額度多少?不會刷個兩萬就爆掉了吧?這樣恐怕買不到什麼好首飾給令千金戴喲!」
「哼!你們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我諒你也刷不爆。」他臉色鐵青的回道。
看來這張卡的額度絕對不低,嘉嘉搖搖頭,懶得再去想那個人比人,氣死人的道理。
汪涓涓正歪躺在長沙發上看港片,笑得花枝亂顫,美麗的波浪長髮落在豐滿的酥胸前,更是令人看得眼花神迷。
坦白說,涓涓真是個十足十的美人胚子,只可惜……
「涓涓,我們去買衣服。」她溫和地喚道。
涓涓嗑著瓜子,朝她擺了擺手,「哎呀,嘉嘉,人家正在看電視……這個好好笑喔!呵呵呵……」
「快起來,今天晚上你爸爸要帶你去相親,所以我們必須去買衣服。」她捺著性於哄誘著。
「不要啦,你去幫我買就好了。」說完,涓涓又隨著電視裏的劇情咯咯傻笑起來,還挖了挖鼻孔。
嘉嘉額頭登時出現三條黑線。
她個人是不介意挖鼻孔這種行為啦,可是起碼挖得自然一點,不要齜牙咧嘴到令人心驚,再說汪季泉要是看到她「允許」涓涓有這樣的行為,恐怕又會生氣。
「涓涓,那個……」她抽了一張面紙給她,清了清喉嚨,「用面紙遮住好不好?你長得這麼漂亮,不要直接挖鼻孔給人家看到。」
「可是電視上說自然就是美啊。」涓涓說得理直氣壯,「而且我這麼美,挖鼻孔有什麼關係?」
「呃……這樣說也是沒錯啦,但是……」
「那就好啦!」涓涓的注意力又回到電視上。
嘉嘉作夢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涓涓駁倒。
「總之,你要跟我一起去買衣服。」她擦腰道。
「我不想去。」
「你不去?」嘉嘉眼珠子一轉,「真的不去?那我買完以後,就自己一個人去吃超大杯的巧克力聖代跟蛋糕羅?」
果不其然,涓涓立刻跳了起來,垂涎道:「我也去,我也要去!」
感謝上帝!嘉嘉暗暗在胸口畫了個十字。
「我們走吧。」
三個小時後,嘉嘉跟在興致勃勃的涓涓後頭,手上提著大包小包,一雙腿走得都快斷掉了。
當初是誰口口聲聲說不想出來逛街買衣服的?
她氣喘如牛地跟著涓涓走進一家知名的百貨公司,看涓涓熟悉地跟專櫃小姐打招呼,她就開始頭皮發麻。
「阿Jan,我要這件、那件,還有那件……」涓涓的纖纖秀指左點右點。
嘉嘉扶著額頭,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氣血虧虛。
她皮包裏放著的幾張刷卡單據金額累積起來已經高達二十幾萬了,幸虧不是她要付錢,否則她早就噴血三升而亡。
「借過。」一個冷冷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
「喔,不好意思。」她邊說邊挪了挪腳步。
咦,這聲音好熟。
她迅速抬頭,一看就兩眼銳利發光起來。
「是你喔,不孝孫。」
不孝孫還帶著一個美豔高姚的女人,看那種模樣就知道也是來大血拚的。
駿為瞇起眼睛,莫測高深地瞪著她,「我認識你嗎?醜女。」
「你說誰是醜女?」她握緊拳頭。
「你不是應聲了嗎?」他漫不經心地邊跟她鬥嘴,邊對身旁正在挑華服的美女道:「不要那件,太野了,顏色也不好,挑紫銀色的魚尾禮服,你高,穿蓬蓬裙會像個超大型蛋糕。」
儘管他的形容詞差點逗笑了她,嘉嘉還是很難就此忘記這個不孝孫的種種惡行。
「怎麼,霸佔了長輩的財產後帶女友來瘋狂大血拚啊,臭瘟生。」
駿為將所有的注意力轉到她身上,字字自齒縫問蹦出,「醜女,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早上出門忘了吃藥嗎?」
「已經吃了,但是通常看到禽獸就會令我舊疾復發。」嘉嘉毫不猶豫地反擊回去,口齒相當伶俐。
「你說誰是禽獸?」他難得地勃然大怒。
「你不是應聲了嗎?」她故意學他的語氣。
他看起來像是快咆哮了,但眼底燃燒的憤怒隨即被冷靜鎮定取代,「我想起你是誰了,你就是那天不由分說就對我大小聲的國中生。」
「我今年二十歲了!」嬌小扁平的身材是嘉嘉心口永遠的痛。
駿為掩不住的幸災樂禍,揶揄道:「怎麼?因為嘴巴太壞,所以被老天爺變矮了嗎?」
她怒火中燒,但仍努力維持冷靜道:「是啊,就像你採花過度導致腎虧、得梅毒一樣。」
「你不要亂講!誰有腎虧、梅毒?」他咬牙切齒。
沒想到這個乾扁四季豆竟然有一張比毒蛇還厲害的嘴巴。
「我怎麼會知道?」嘉嘉愉快地對一旁愣怔住了的美女努努嘴巴,「你要問她比較清楚吧,畢竟她才有『臨床檢查』的機會。」
美女嗖地吸了一口涼氣,駿為則是惡狠狠地瞪著她,可是倏然間,他又神奇地咧嘴笑了起來。
嘉嘉驚愕地望著他,以為他被她氣到失心瘋了。
「真有意思。」他眼底閃過一抹不情願的欣賞。「你是近年來少數可以惹惱我的人。」
這人是不是有病啊?她惹惱了他,卻好像在無意中登上街冕者寶座一樣。
「不用客氣,本人也深感榮幸。」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到底該怎麼回答。
這個不孝孫……好像比她想像中的有品一點點。
「嘉嘉、嘉嘉……我已經決定了要這件、那件,還有這一堆。」涓涓興匆匆地奔過來,對著她比手畫腳,卻在看到駿為的那一剎那呆住了。
「你買了哪些?」嘉嘉順著她的手勢回頭一看,驀地倒抽了一口冷氣。
涓涓所到之處的架於起碼空了一半以上,只餘十幾根衣架在橫槓上晃蕩著。
「嘉嘉、嘉嘉……他是誰呀?」涓涓一臉看到心上人般的癡迷,絲毫不掩垂涎之色,急急揪著她的衣袖問道。
駿為偏偏又火上添油地對她迷人一笑,涓涓瞬間暫停呼吸……嘉嘉幾乎可以看到她背後開始綻放出少女漫畫中那滿滿燦爛的玫瑰花朵。
夠了喔!
她扶著額角,覺得一陣發虛。「涓涓,你已經有未婚夫了,路邊的野草不要亂采,當心採到有病的。」
駿為不悅地瞪著她,她只當作沒看到。
「可是他好帥喔!」涓涓完全不收斂大嗓門。
眼看不孝孫身旁的模特兒級美女在暗暗訕笑,嘉嘉忍不住將她一把拉開。
「我們結帳了,還要去買首飾呢。」她不由分說地拖著涓涓到櫃檯結帳,捏著三十幾萬的熱騰騰帳單,扛著十幾隻衣袋火速離開。
再讓涓涓留在那邊,只會徒增那個自以為風流倜儻的傢伙的囂張氣焰。
什麼嘛,就算他人高了點,身材挺拔了點,長得端正好看了點,口袋裏麥克麥克了點……又怎樣?
嘉嘉後來才發現,涓涓的腦子看似不怎麼靈光,但對於流行與化妝倒是有她個人的獨到之處。
像現在,下午四點整,她們坐在知名的沙龍裏讓有名的造型師打理頭面,涓涓還煞有介事地跟造型師討論起現今巴黎流行的彩妝色彩。
「就是一個字,紅。」這是他們共同的結論。
嘉嘉喝著柳橙汁,看著頭上被紮了東一撮西一撮,另一名造型師還用奇怪小梳子和奇怪顏色幫她挑染髮絲,忍不住想歎氣。
她只希望自己的頭髮不要太紅就好了……好好的一個人變成一隻火鶴會好看到哪裡去?
她的手腳也搽上了淡紫帶金色的指甲油,好搭配待會要穿的淡金色小禮服,至於涓涓則是從頭到腳都是紅得耀眼奪目。
三個小時後,汪家派司機載她們到舉行酒會的亞太會館。
果真是名仕如林、美女如雲,到處都有鎂光燈閃閃爍爍,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金馬獎頒獎典禮呢。
「嘉嘉,你要去哪裡?」涓涓大叫。
想要鑽回轎車後座的嘉嘉頓了一頓,心不甘情不願地苦笑回頭,「呃,我……忘了拿東西。」
她沒膽承認自己其實想落跑。
身穿一襲酒紅色香奈兒禮服的涓涓杏目柳眉櫻唇,烏黑的髮絲綰成蓬鬆華麗的髻,一朵紅色蝴蝶緊繫在上頭,露出長長的兩條紅緞垂落在她雪白的肩頭上,嬌紅的高跟涼鞋露出了染著紅蔻丹的小腳,盛妝打扮的涓涓比任何電影明星都還要美麗。
嘉嘉掩不住讚美地歎息著,「老實說,你真的很漂亮,難怪你爸媽會這麼信心滿滿。」
有誰會不喜歡如此嬌媚的美人兒呢?愛美,欣賞美更是人的天性。
今天那個俞公子一定會看到目瞪口呆心醉神迷,二話不說就答應婚事的。
這樣她就可以完成任務回高雄的雜貨店繼續奮鬥了,感謝老天。
「嘉嘉今天也不錯呀,雖然比我是差了一點。」涓涓志得意滿地笑道。
「謝謝你。」嘉嘉低頭看自己這件有點中國式的領子,從脖子包到膝蓋的淡金色小禮服,雲袖和裙擺都有一層深金色的緞質,搭配挑染得有一絲絲微麥色的頭髮,還有明亮的彩妝和手腕上繫著的一朵金色茶花,米色有點跟的鞋子……
明媚巧致大方,她還應付得來這個,幸虧造型師不是把她塑造成小甜甜布蘭妮那種冶豔性感的型。
而且站在紅豔豔的涓涓身旁,她就像是一抹淡金色的影子,太適合不過了。
「爸爸和媽媽他們呢?」涓涓伸長脖子四處張望。
「他們先進去等你。」
「你不進去嗎?」
嘉嘉揮了揮手,「我在門口晃晃就好了,今天的重頭戲是你。」
肚子好餓,她想去吃個漢堡填填肚子。
「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找他們。」涓涓嘟起嘴。
「你只要直直走進……算了,我帶你進去吧。」嘉嘉歎了一口氣,認命地牽著涓涓,像老師帶小朋友一樣走進熱鬧盛大的會場裏。
酒會是采歐式自助餐的方式,四周圍有長長的餐桌,提供美味的山珍海味和美酒、點心,中間是舞池,還有一個平臺,上面有組樂隊正在演奏著動人的「蒙娜麗莎的微笑」。
音樂很輕快,是慵懶的納京高式爵士樂。
嘉嘉不禁鬆了口氣,起碼不是什麼古典交響樂,否則她很有可能會邊吃東西邊打瞌睡。
汪季泉穿著黑色的禮服,頭髮抹了亮晶晶的髮油,笑容滿面地挽著滿身珠翠的老婆,正諂媚地對幾名商界大老含笑攀談。
從現場的氣氛就可以窺知,汪季泉在這些名流中只能勉強算作是三流的上流人士,因為那些人對他愛理不理的,看得嘉嘉都想替他覺得難過了。
但說是這麼說,她心裏還是忍不住泛起一絲惡意的爽快。
什麼叫惡人自有惡人磨,她總算是親眼看見了,嘿嘿!
「爸爸!」涓涓像只火紅的蝴蝶般翩翩奔向他們。
眾位大老眼前一亮,態度從懶得搭理變成了充滿興趣。
嘉嘉沒有興致看這種上流社會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劇碼,逕自溜到一旁的歐式自助餐檯,老實不客氣就端盤子舀菜大嚼起來。
就在她不顧形象,大啖第五隻局烤大明蝦時,一道低沉悅耳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嘖嘖嘖,你的吃相還真不端莊。」駿為身穿範倫鐵諾銀灰色西服,看起來挺拔出色,手持一杯角冰威士卡,悠哉地看著她。
怎麼又碰到他了?
她手上的銀叉稍嫌用力地戳向第六隻大明蝦,瞇起眼睛,「多謝你的讚美,但是我沒有開班授徒的打算,所以可以麻煩你去找別人搭訕嗎?」
「想趕我走?我好不容易才擺脫眾人逃到這裏來喘口氣的。」他放下酒杯,越過她拿了一隻瓷盤,也開始裝盛著食物。「別把好菜都吃光了。」
嘉嘉努力吞下香甜有彈性的蝦肉,轉向進攻一條烤香魚。「自己去找別的餐檯,這邊我包了。」
駿為真是大開眼界,從來沒有看過一個女孩子吃得比男人還多的,她吃得又快又乾淨,一條香魚不到一分鐘就骨肉分離,只剩一整條完整的魚骨頭。
她又繼續解決盤裏的兩條烤南極冰魚,邊吃還能邊講話。
「沒帶女伴來啊?還是女朋友太多了,不知道要帶哪一個?」
「幸虧我沒帶她們來,否則萬一被你當作食物吃了怎麼辦?」
「放心,我不吃排骨和人工產物。」她語帶諷黥地道,「矽膠的口感更是不合我的口味。」
他忍不住輕笑了起來,笑聲低沉好聽,嘉嘉沒來由的一陣背脊酥麻戰慄,還差點被魚刺鯁到。
「我現在有點可以瞭解,為什麼爺爺喜歡你了。」他若有所思的說。
她的臉頰倏地臊熱起來,「呃,俞爺爺好嗎?你沒虐待他吧?」
「他很好。」他笑得無限滿足與邪惡,「我把他關在公司裏加班。」
嘉嘉倏地睜大眼睛,憤慨道:「他都這麼老了,你還虐待壓搾他的勞力,然後自己跑到這種場合喝酒吃大餐,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駿為慢條斯理地吃了一口魚子醬起司,配了一口甘醇香烈的威士卡,淡淡的說:「不會呀。」
他給了爺爺兩個選擇,一個是留在公司開會聽取報告,另一個就是來參加酒會,爺爺會選擇開會也是他自己歡喜甘願的。
嘉嘉怒視他,從來沒看過惡劣到這麼厚顏無恥的人。
見鬼了,虧她下午的時候還有那麼一點點欣賞他呢!事實證明這個男人真的非常不孝又不可靠。
她端起盤子就往外走,努力不在公眾場合失控砸壞他的臉,否則汪季泉不會原諒她的。
「你要去哪裡?」駿為像是跟她槓上了,她走到哪裡就跟到哪裡。
嘉嘉索性走出落地窗,到外頭亮著閃閃小星光燈泡的庭院。
沒想到他還是跟了出來,還作勢深吸了一口氣,「啊……空氣真好。」
「你很煩耶,幹嘛一直跟著我?」她回頭惡聲惡氣的問道。
害她飯吃到一半就沒有了興致,徒然浪費了那一桌的高級美味食物。
「這裏只有你能來嗎?」他挑釁,乾脆一屁股坐在她對面的法式咖啡椅上。
嘉嘉忍著想用盤子砸他的衝動,忍得非常辛苦,手指都在抽筋顫動。
「姓俞的,你滾進去做你的萬人迷啦!不要煩我。」她咬牙切齒道。
看見她生氣,他更樂了,更加優閑地蹺起長腿,對著她一個勁地笑。
仔細地瞧,他深邃的輪廓像極了演「星際終結者」的高大男星傑夫高布倫……嘉嘉突然心臟怦怦亂跳起來。
「隨便你。」她藉吃東西努力消弭那種莫名悸動的感覺,面無表情地道。
「你家小姐跑哪裡去了?」駿為故意左顧右盼,「你這個丫鬟怎麼拋下她,自己大吃大喝呢?」
她哼了哼,「幹嘛?對我們家小姐驚豔了嗎?你死了這條心吧,她已經有未婚夫了,而且對方可是家大業大的名門公子,還是知名的商業鉅子,根本不是你這種統褲子弟可以比的。」
「名門公子,誰呀?」他懶洋洋地道。
嘉嘉驀然發現他有點不一樣……真要命,這男人性感的微笑起來遠比他攬著濃眉罵人還要危險哪!
「就是那個什麼什麼企業的小開。」其實名字她已經不記得了,但依舊很誇張地炫耀著。「叫什麼駿什麼為的,聽說是國外回來的青年才俊,最近還要投資大型的量販店——」
他揚起一邊的濃眉,這人聽起來真耳熟。
「你家小姐叫什麼名字?」
「汪涓涓,你要幹嘛?」她回答了以後才發現不對勁,防備地看著他。
「當然是找機會追求佳人呀。」他故意道。
「你聽不懂中文是不是?我都說了她有未婚夫了。」嘉嘉氣呼呼的低吼,不知怎地,心裏競有一絲絲泛酸了。
上流社會的公子哥都這麼「番」嗎?
「我可不這麼認為。」至少他就不知道自己原來已經是汪家千金的未婚夫了。
不是說好今天晚上見個面打個招呼而已的嗎?如果不是汪家千方百計央求某部長託人情,要他千萬得賞這個臉面和他們家小姐見一面,他才懶得來這個酒會,懶得再被當作鑽石級王子垂涎一番咧!
可是沒想到汪家競自作主張,把他「訂」了。
「哼,事實就是事實,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嘉嘉斜睨著他,顯然是把他當作癩蝦蟆了。
「我可以跟你保證,這不會變成事實。」他微微一笑。
嘉嘉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咦,氣溫變低了嗎?
「我不跟你多說了,我還得進去服侍我們家小姐呢!」她狠狠拋了一個白眼給他,「我警告你最好善待俞爺爺,否則我一定不會讓你好過。」
從來沒有人敢威脅他呢,不過這難得一見的新奇感卻讓駿為又咧嘴一笑了。
「笑什麼笑?牙齒白呀!」她再瞪了他一記,端起盤子逕自進屋。
他在後頭笑得更大聲了。
可惡!她氣得牙癢癢的。
只是在二十分鐘後,當她看見汪季泉滿臉笑意與慇勤地把那名「俞公子」引領到她們面前時,她的怒氣登時化成了驚駭。
「怎怎怎……怎麼是你?」她差點被口水嗆死,目瞪口呆。
駿為一臉莫測高深地對著她微笑,還故意露出強健雪白的牙齒。
我的牙齒就是白,怎樣?
「抱歉,我要去喝一杯水。」她腦袋一片空白地轉身。
身後是涓涓笑聲若銀鈴,汪家夫婦根本對她的離去視而不見,還有駿為溫柔笑問涓涓可否共舞一曲的話語。
她的胃該死的更痛了,而且一股莫名其妙的孤寂感也悄悄地攀升上心頭。
嘉嘉突然強烈地想要回高雄老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30:03
第四章
第二天一早,嘉嘉穿著彩虹拖鞋吧啦吧啦地走進廚房,準備做早餐給「先生、太太、小姐」外帶一名菲傭吃。
汪夫人對她可以說是人盡其用了,支使她比支使傭人還痛快,三下五時就差遺她去刷這個、刷那個的。
嘉嘉根本無所謂,反正她一點都不介意在刷完了馬桶後,立刻泡咖啡給他們喝。
今天很反常,才早上八點,汪家夫婦就和涓涓在客廳裏大聲說笑,興奮得像是昨晚中了大樂透一樣。
「他好帥好帥喔!」涓涓一臉癡醉地道,「我一定要嫁給他,而且我要穿最漂亮的公主裝結婚。」
「你放心,爸爸一定會給你準備最美的結婚禮服,讓你成為最美的新娘子。」汪季泉笑得合不攏嘴,顯然對昨晚的發展滿意得不得了。
「老公呀,聽說俞家好有錢好有錢呢,你想他們給我們的聘金會不會是一棟大別墅和遊艇?」汪夫人興匆匆的問道。
「我看不只,至少也有三棟房子和三艘遊艇。」
嘉嘉翻翻白眼,這對夫妻真是超沒創意。
乾脆一點要個三億現金不是更爽?錢最好了啦,送禮自用兩相宜。
「爸爸,你什麼時候幫我買禮服?我想今天就嫁給他。」涓涓高興地道。
汪季泉有一點尷尬,他安撫地摸了摸女兒的頭,「這種事是沒法子急的,不過我相信俞駿為一定愛上你了,所以他絕對會很快就提出交往的要求,說不定很快就會跟你求婚了。」
本來在廚房裏煎著蛋皮,烤著吐司:心情很鬱卒的嘉嘉驀地雙眼一亮。
她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悄悄來到門邊偷聽清楚一些。
「可是你不是說我可以嫁給他的嗎?」涓涓生氣了。「你說是相親的,昨天相完了,今天就可以結婚了啊!」
「乖女兒,相親只是第一步,接著是交往,然後很快就可以結婚了,你要相信爸爸。」汪季泉努力安撫女兒。
「我不要、我不要……爸爸騙人……哇!」涓涓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賴,哭得驚天動地。
汪季泉急出一頭汗來,汪夫人更是慌了手腳。
「哎呀!寶貝女兒,你先起來,你聽媽媽說呀……」
「不要、不要,你們都在騙人,我不管……我要嫁給他啦!」
原來這件婚事是汪家一頭熱,嘉嘉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俞駿為說過的那句饒富深意的話——
我可以跟你保證,這不會變成事實。
她心頭的糾結倏地一鬆,整個人沒來由的快樂了起來,每個細胞都在歡唱——
他們不會結婚!他們不會結婚!啦啦啦……
嚇!她猛然被自己的反應嚇到。
要死了,他們兩個結不結婚千她屁事啊?她幹什麼高興成這樣?
嘉嘉心頭怦怦亂跳,連忙衝回爐子前繼續料理早餐。
「魚嘉嘉,魚嘉嘉!」汪季泉突然大叫。
「叫魂哪。」她鏟趄煎得香嫩嫩的蛋皮放進盤子裏,和火腿、吐司一同端了出去,一早就不給好臉色看。
汪夫人不禁惱怒了起來,「你這個野丫頭,說的話能聽嗎?你早上到底有沒有刷牙啊?」
「當然有,我用的牙膏牌子遺是跟夫人您的一樣,怎麼了?很臭嗎?」她不懷好意地冷笑。
汪夫人一窒,氣得揚手就想打她。
涓涓看傻眼了,也忘了要繼續耍賴哭叫。
汪季泉急忙攔住老婆,惡狠狠地瞪著嘉嘉,「別忘了你現在是人在屋簷下,如果再敢對我太太不客氣的話,別怪我沒有把你當女人看待……別逼我教訓你,我發誓,總有一天我會動手的。」
嘉嘉冷冷地開口,「我知道我是人在屋簷下,不用你再提醒我。先生、太太、小姐,吃早餐了。」
她放下早餐後,轉身就往雜物間走去。
「等等,你要去哪裡?」他怒聲問道。
「我去把自己關起來,省得礙了兩位的眼。」她還樂得有時間做塑膠花呢。
「你中午陪涓涓送便當到駿為的公司。」他下令。
她回頭看著他,淡淡地道:「是。」
「去買大飯店的便當,要跟駿為說是涓涓自己做的。」他再次叮嚀。
「你怎麼不叫你女兒自己講?」
「我叫你講你就講。」他又動怒了。
她聳聳肩,「隨便你,你說要怎樣就怎樣。」
看嘉嘉頭也不回地走進雜物間,汪夫人忍不住尖酸刻薄地道:「老公,我真是討厭死了那個死丫頭,你為什麼偏要叫她來我們家?我看了就不傾眼,尤其她那個死樣子,一副自以為是的嘴臉……」
「你也知道涓涓需要她的幫忙,你放心,等涓涓順利嫁入俞家享受榮華富貴後,我一定會叫她滾回高雄去的,一輩子都不出現在我們面前,你說好不好?」汪季泉討好地安撫著妻子。
透過薄薄的木門,他們的話一字不漏地鑽進了嘉嘉的耳裏。
她手裏緊緊捏著塑膠花,小臉儘是悽楚受傷之色。
這就是她的父親……她的親生父親……沒有親情,沒有愛與關懷,有的只是想盡辦法在她身上搾乾最後一絲絲的利用價值。
嘉嘉閉上酸澀發熱的眼,淚水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雖然她外表堅強勇敢、渾身是勁,像一條色彩斑斕沒人敢欺負的熱帶魚,但是……她其實也有她的脆弱和渴望。
從小到大,她不是沒有深深期盼過父親的疼愛和保護,她想像中的父親是會抱著她坐在他的腿上,邊抽煙鬥邊笑吟吟地跟她說著童話故事:再不然就是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用溫暖的大掌摸摸她的頭,輕聲安慰她一切都沒有問題,天塌下來也有爸爸頂著——
可是她的父親跟別人不一樣,她的父親只有每個月用施捨的態度丟個幾千塊進媽媽的帳戶裏,並且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打電話到高雄又凶又罵。
印象中,媽媽永遠在朝待父親的到來,每一個夜晚她總會偷偷哭泣。
嘉嘉可能到死也不會明白,為什麼媽媽會這樣愛著一個狠心可惡的壞男人到臨終的那一刻?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擦乾眼淚,低聲的對自己發誓。
這是她這個「女兒」幫他那個「父親」所做的最後一件事,這件事結束後,她再也不欠他什麼,也不再對他有任何一絲絲的希冀了。
嘉嘉依然穿著她的T恤、牛仔褲,淡紫色的衣服上印著「你說你的,我做我的」的標語,背後則是「再吵就咬人」。
這些有著特殊標語的T恤是她和浪漫在念高中時,用特別彩膠筆自己做的,圖案也是自己畫的。
當初她們倆合作在學校園遊會上大賺一票,靠這個賣了一、兩萬塊,後來剩下十幾件,她和浪漫就分了它們,平常沒事就拿來穿。
她微鬈的短髮換了個深紫色的大鈕扣髮夾——也是去工廠批貨來自己做的——腳上的彩虹拖鞋沒變,一手挽著美麗如仙子的涓涓,另一手拎著五星級飯店的三層日式大便當,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譽慶集團位處的新穎巨廈。
她們走近櫃檯,嘉嘉對美麗的櫃檯小姐說:「你好,我們找俞駿為先生。」
櫃檯小姐懷疑地看著穿得很隨便的她,「你們有跟秘書室預約嗎?」
「沒有,但這位汪小姐是你們俞總經理的未婚妻,她特地送便當來給你們總經理吃的。」她隨手指著涓涓說。
涓涓露出一抹傻笑,迫不及待的說:「對啊,是我喔,我是駿為的未婚妻。」
櫃檯小姐看起來很驚愕,「可是我們總經理並沒有未婚妻,你們找錯人了吧?」
嘉嘉有點車災樂禍,她突然很想看到俞駿為備感困擾的表情,「如果你不信的話,麻煩你通報一下貴總經理,就說汪氏企業的汪小姐和她的丫鬟來了。」
就算俞駿為不想親身下來接見「未婚妻」,至少也會想要衝下來殺了她這個大嘴巴吧。
嘿嘿嘿,好爽。、
櫃檯小姐掙扎了幾秒鐘,最後還是打電話上去通報,兩分鐘後,她有氣質的臉龐突然有一絲扭曲和錯愕。
「呃,是,是。」她掛上電話後,小心翼翼地道:「我們總經理請汪小姐和……丫鬟上去;電梯請按二十四樓,謝謝。」
嘉嘉憋著笑,謝過對方後就拉著涓涓走向電梯。
來到二十四樓,她們走出電梯,走進寬敞明亮氣派的總經理辦公室。
駿為在聽到她們的腳步聲到來才自電腦液晶螢幕前抬起頭,他皺著眉頭瞪著她們兩人。
「有什麼事嗎?」他摘下只有在看電腦或看書時才會戴上的眼鏡,深邃的黑眸盯著她們倆。
他心情不是很好喔!嘉嘉愉快地相信那是拜她所賜。
「稟報俞總經理,您的『未婚妻』送愛心便當來給您了。」她拎高便當盒,把涓涓往前輕輕一推,「去呀,去跟你的未婚夫聯絡感情,我先走羅!」
「駿為……」涓涓歡呼一聲就衝過去。
他跳了起來,閃避過涓涓的投懷送抱,惱怒地瞪向嘉嘉,「你在搞什麼鬼?」
「我的角色是紅娘,送鶯鶯小姐跟張生公子相會。」她覺得事情越來越搞笑了,尤其是他的表情。
「你,待在這裏吃便當!」駿為回頭厲聲吩咐,隨即拎起嘉嘉的領子往外大步走,「你,給我滾出來!」
嘉嘉再也笑不出來了,她作夢都沒想到俞駿為居然像在捉小雞一樣把她抓起來,一路拎出公司大樓。
「喂喂喂!你在幹什麼?」她拚命掙扎,小臉煞白。
駿為鐵青著臉,毫不客氣也不憐香惜玉地將她扔進車子裏。
「敢亂動我就宰了你!」他繞到另一側坐入駕駛座,怒火滔天地吼道。
嘉嘉瑟縮了下,忽然發現拿著稻稈子戳老虎的鼻子果然是很不智的行為。
阿公、阿嬤,我還想再見你們一面啊!我不想就這樣莫名其妙死喵喵。
她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直到車子飛快地駛出地下停車場來到外面,她偷偷瞥了他猙獰的神情,想要問把涓涓丟在辦公室裏要不要緊,可是話在嘴裏兜了一圈,又立刻被他兇狠的一瞪瞪了回去。
轎車疾駛著,她手腳開始發冷,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問——
「你要載我去哪裡?」
「去吃叉燒包。」他危險地瞪了她一眼。
嘉嘉心驚肉跳,覺得他的語氣像是在暗示她就是叉燒包裏的餡。
「可是我不喜歡吃叉燒包。」
「誰管你喜不喜歡吃?」他咆哮。
「是是是。」人在飛車上,不得不低頭。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發神經要綁架她去吃叉燒包,照理說他們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塊的,而且每次碰見就火藥味濃厚……
他該不會真的在盛怒之下,想找個地方把她給大卸八塊吧?
明知道用膝蓋想也曉得不會變成這樣,但她還是沒來由的一陣心慌慌了。
「我要先提醒你,俞爺爺跟我還挺麻吉的,如果你對我下毒手,他會傷心的。」她緊緊張張地道。
駿為冷哼一聲,「在你眼中我是個不折不扣的不孝孫,你以為我還會擔心我爺爺會不會傷心嗎?」
哎呀,不好!
嘉嘉硬擠出一絲笑容,「呃……你是個大男人,應該不會把那種小事放在心裏那麼久吧?」
「很抱歉,我偏偏生性小氣愛記恨。」他對她的笑臉一點都不領情。
她的笑容僵在臉上,一股懊惱不禁爬上心頭。「喂,做人不要太過分喔,是不是真的不給人梯子下?你不要以為我會乖乖地坐在這邊任由你欺負。」
「有本事你就跳車啊!」他冷笑道。
嘉嘉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突然哪一根筋扭到,她一聽到這句激將話,心火倏地燃燒起來,二話不說打開車門就往外一撲——
一陣刺耳的緊急煞車聲跟著響起,駿為用力踩下煞車,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個飛跌出車外的小身影。
他心臟猛地一沉,飛快下車查看情況。
「你該死的發瘋了是不是?」
幸虧臨近一座公園,她不偏不倚地飛滾進草地裏,但是那脫序的速度還是讓她變成了顆滾地球,在草地上摔了個頭暈眼花,整個人癱軟著完全爬不起身。
她的牛仔褲磨破了,手掌與手肘的肌膚也擦破了一大片,正驚人地滲出血絲來。
駿為急急檢查起她身上的傷勢,在確定了沒有任何骨頭斷掉之後,焦急開切的臉色立刻轉為鐵青。
「你以為自己是女俠嗎?」他在她耳邊大吼,怒目相視就差沒有揪起她的領口一陣瘋狂搖晃。
她的頭好暈,全身像是快散掉般的發疼,聽見他的吼聲不禁縮了下身於。
「是你激我的。」她虛弱地指控,埋怨道。
「笨蛋,我要是叫你喝毒藥,你也會喝給我看嗎?」他不可思議地瞪她。
「誰教你激得我一時失去理智?」嘉嘉努力想要起身,可是手掌一碰到草地就痛得她齜牙咧嘴。
他氣呼呼卻動作輕柔地將她扶攬在懷裏,然後徐徐地抱著她站起身,往車子的方向大步走去。
來往的車輛駕駛都好奇地望著他們倆,也有路人想要過來關心一番,可是在見到駿為臭著臉,像是要殺人般的神情後,不禁退縮了。
這年頭閒事可不能胡亂管呀!照子還是放亮一點,才不會救人反被揍。
駿為動作輕柔地將她放進真皮座椅裏,替她繫上安全帶後才回到駕駛座上,重新發動車子。
「你必須到醫院上藥包紮,並讓醫生檢查有沒有哪裡斷了還是腦震盪的。」他瞥了她一眼,看她摔得很慘又狼狽的模樣,忍不住有些憂心仲仲。「你的手在流血……很疼嗎?」
他的溫柔讓強忍著不露出痛楚的嘉嘉情不自禁瓦解了防備,她的淚水像走珠兒般地滾了下來,小臉揪皺在一起。
「痛……」她簡短卻哽咽地道。
尤其手肘和掌心的傷口好像有越來越痛的跡象,陣陣戳刺感不斷交替抽搐著。
而且她的額頭也有些刺痛的感覺,總覺得有什麼濕濕熱熱的液體緩緩流下來。
駿為的臉色瞬間蒼白了,「老天,你的頭受傷了!你在流血……」
她努力吞嚥著淚意和恐懼,甚至還擠出一絲笑來安慰他。「沒關係啦,我的腦袋瓜沒有涼涼的感覺,應該不至於破很大的洞。」
「該死,都是我的錯。」他自責地低咒著,踩下油門飄向醫院方向。「你忍著點,我馬上送你到醫院。」
嘉嘉緊緊握住受傷的拳頭,用完好無傷的那一手壓住正在流血的手肘,希望血不要再繼續恣流,免得他更加憂心。
「只是痛而已,你不要太緊張啦。」她煞白著小臉,還一路安慰他。
「閉嘴,休息,你不要再勞神了。」他緊抿著唇,心情無比沉重。
不知怎地,雖然她跌了個七葷八素慘不忍睹,但是……卻讓她見識到了他體貼的一面。
嘉嘉胸口卜通蔔通劇烈狂跳著,一時之間羞澀和酸酸甜甜的異樣滋味蓋過了身體上所有的不適感。
傷也忘了痛,頭也忘了暈……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輪廓深邃如外國人的臉龐,盯著他側面看來依舊挺拔迷人的鼻樑和唇形,頓時莫名地口乾舌燥起來。
駿為近一百九十公分的高大挺拔身軀抱著只有一百六十公分高的嘉嘉,大步地奔進急診室。
在醫生診治、護士包紮的期間,他一直守在她身邊,全神貫注地凝視著她,見她被消毒藥水疼得揪起了小臉的時候,也情不自禁地攬緊著眉心,甚至緊張到額角微微沁出汗。
「咿……」她痛得倒抽口涼氣。
他滿頭大汗,對護士叫道:「麻煩輕一點……輕一點……」
「我會的,你放心。」護士好辛苦地維持著帥哥在跟前還得面不改色,
「俞先生,你放心,你女朋友不會有事的,但是明天恐怕會全身酸痛到幾乎動彈不得,泡個熱水澡能稍微改善一些情況,這幾天最好不要拿重物,儘量多休息多喝水。至於電腦斷層掃瞄看來,初步排除有輕微腦震盪的可能。」醫生鉅細靡遺地交代。「但如果明後天會感覺到嗜睡或頭暈、想吐,那麼最好還是到醫院觀察看看。」
嘉嘉正要張口解釋自己不是他的女朋友,卻被他搶先一步——
「好的。」他鄭重地點點頭,面露一絲感激之色,「醫生多謝你。」
「不用客氣。」
雖然傷口還是一陣陣發刺疼痛,但是上了藥以後已經好多了,嘉嘉就要起身。
「你要做什麼?」駿為瞪著她,大手緊握住她的手臂。
「我要回去接涓涓。」她嘗試著移動身體,邊抽涼氣邊忍耐。
「你受傷了。」他沉下臉,「不准,我叫她自己回去。」
「不行,涓涓不太認識路回家。」話一衝口而出,她馬上就後悔了,「呃,我是說……」
駿為疑惑地蹙起眉頭,不解地道:「怎麼可能有人不認得自己的家怎麼走?她今年都幾歲了?二十七八九總有吧?」
「涓涓小我一歲,十九。」
他差點跌落下巴,「她長那樣還比你小一歲?」
怎麼可能?那個豔女郎怎會只有清純十九歲的年紀?
駿為真的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或是太久沒有回臺灣的緣故,連少女們的年齡都猜不出來了。
「我天生矮子樂好不好?」她沒好氣地道。
「我不是指你矮,我是說……」他在腦中搜尋著該怎麼解釋這種詭異的情形。「她太成熟,你又太青澀,你們兩個根本就是外表與年齡不符。」
「那又有什麼關係?」她有點不是滋味地道:「反正涓涓長得夠美就好了,你管她幾歲。」
「我不碰未成年少女。」他索性一把將她攔腰抱起,不費吹灰之力地抱著她大步走出醫院。
嘉嘉只得環緊他的頸項,才不會一不小心自「高處」摔落。
「少來了,對你們男人而言,美貌才是最重要的,年齡哪有什麼差別?」她說完這句話後本能地做出防備的動作,免得又被他罵。
沒想到他並沒有生氣,而是輕笑了起來。
「不要把我跟那些沒有品味和腦袋的傢伙相提並論。」他一本正經地道,「否則我會哭的。」
她的心臟又胡跳一氣了,連忙低下頭避開他深邃迷人的眸光。
「嗯,麻煩你載我回你們公司,我必須安全地把涓涓帶回去。」
他皺起眉頭,「叫她自己回去,你並不是她的奴隸。」
「你錯了,我是她的保母。」嘉嘉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我對她有義務和責任,不能拋下她不管。」
「誰說的?」他瞇起眼睛。
她欲言又止,最後籲了一口長氣,有些心急地懇求道:「讓我們彼此省些麻煩好不好?我渾身又酸又痛,而且很累,我現在只想把涓涓安全的帶回家,然後躺在床上睡他個三天三夜。」
駿為看出來她有很多內情沒有透露,但是也不願逼迫她,只好勉強答應了。
「你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她嚥了嚥口水,忍痛點頭。
聽她這麼說,駿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畢竟他們倆沒有任何關係,任何一絲絲多餘的舉動都算唐突。
「後天我帶你回醫院換藥。」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皺起眉頭,「你可不可以別這麼固執?」
「受傷的人是我,沒有理由麻煩到你。」
「隨便你!」他忿忿地轉過頭,發動引擎踩下油門。
該死的,她為什麼一定要這麼牙尖嘴利、冥頑不靈?世上有哪個女孩子像她這麼不知好歹?他俞駿為可不是天天都有那麼大的興致討好一個女人的。
嘉嘉也生氣了,不知道他幹嘛又發起楓來?她自認沒有做錯什麼,難道不想勞煩他也錯了嗎?
真是超級難討好的傢伙!
後來他們兩人各自板著臉,在回到公司後,看見涓涓不但把便當吃個精光,還姿勢隨興地癱在沙發上睡起大頭覺來。
嘉嘉一見之下,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又發急,死拖活拖地把她弄醒了後,在駿為鄙夷冷笑的目光下,匆匆逃出了總經理辦公室。
討厭討厭討厭!她討厭死了收拾這種爛攤子!
坐在計程車上時,涓涓邊打嗝邊茫然地對她道:「嘉嘉,你幹什麼把我拉走?我還要跟駿為一起吃便當呢。」
「便當不是已經被你吃完了?」嘉嘉捺著性子提醒她。
「呃?」涓涓愣了一愣,隨即不在意地揮揮手,「可是爸爸說叫我送便當給他吃啊。」
「但是便當被你吃完了。」
「可是爸爸說……」涓涓的腦袋又犯直了,執拗地道:「要把便當給駿為吃啊,這樣他就會喜歡我了。」
嘉嘉忍不住往後一躺,完全投降了!
「隨便啦。」她呻吟了一聲。
渾身作痛已經夠受的了,她實在沒有精神體力向涓涓解釋這個那個的。
這麼一折騰下來,她們回到家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嘉嘉餓得前心貼後背,忍著痛去烤了兩片吐司,並且還要應付多莉亞對她傷勢的哇啦哇啦追問。
「我走路跌倒了。」她擠開擋在廚房門口的黑胖多莉亞。「借過。」
「你嘰呱哩咕先生罵。」多莉亞在後頭碎碎念。
「反正他不會罵你就好了,你操什麼心?」她倒了一杯水,拿著果醬夾吐司走向雜物問。
涓涓則是捧著大盤的草莓吃得汁水淋漓津津有味,看著電視上的港片笑得開懷。
老實說,嘉嘉有時候還挺羨慕她的,吃飽了睡、睡飽了吃,有寵溺她的父母,還不用面對外頭的競爭或惡意的嘴臉,汪家的財產至少可以照顧她一輩子吃穿不愁,她的美貌更能為她拐來一個同樣榮華富貴的婆家。
每個人的命運都不同,她還是相信自己的雙手。
靠雙手打拚才能夠闖出一片天來,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不用再被逼做自己不願意的事。
嘉嘉躺在一堆塑膠花之間,更加堅定了心意。
總有一天,她要出人頭地,做個女強人。
縱然此刻全身酸痛得像快散掉了,她一樣做著塑膠花,紗布包紮的地方稍稍一動就會痛,可是還不至於不能忍受。
她打算攬一些錢再去唸書,也許回到高雄後她可以再去六合夜市擺地攤……
嘉嘉揉了揉眼睛,喘了一口氣放下酸痛不堪的雙手,真希望有張沙發椅可以坐,那就可以邊休息邊做塑膠花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30:31
第五章
第二天早上,多莉亞丟了一個小錢包給她,嘰哩咕嚕比手畫腳地要她去買菜。
腰酸背痛的嘉嘉也懶得反抗,反正跟個菲傭鬥嘴也沒啥英雄氣概,而且搞不好這件事也是汪夫人的指示。
「高級的、高級的菜……」多莉亞轉述主子的命令,「太太說,要去買高級的,她要吃牛排。」
「好,就給她高級的。」嘉嘉沒好氣地揮了揮手,索性拿菜錢搭車到有名的101大樓,聽說那裏的超市有著漂亮乾淨又高級的各國食材。
哇,原來這就是臺北10l摩天大樓啊……
她仰著頭,讚歎了老半天,這才想起要去買高級的菜。
超市裡充滿了濃濃的歐亞風情,鮮甜紅豔的蘋果堆得猶如金字塔,一旁的生鮮海產肉品和起司更是陳列得引人垂涎。
嘉嘉推著車子走向澳洲牛排區,卻因為動作不靈活不小心撞到了一名站在那兒的高大男人。
「呀,對不起!」她拚命想拉回那輛推車,可是又碰著了受傷的掌心,疼得她差點掉淚,「噢……」
「你在這裏做什麼?」一隻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她一抬頭,看見駿為皺著眉頭,卻掩不住關懷之色地仔細檢查她的傷勢。「又弄痛了嗎?你應該在家裏休息,沒事跑到這裏買什麼菜?」
她心口先是一鬆,隨即不由自主地鼻頭發酸起來,憋著氣道:「我也沒有問你,你到底在這裏幹嘛呀?」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翻來覆去地查看她手上的紗布,確定沒事才放開她,黑眸瞅著她,「今天覺得怎麼樣?」
「像被毒打過一頓,很酸、很痛。」她老實的回答。
他眸中閃過一抹歉意,「對不起,我昨天不該那樣激你的。」
她一臉稀奇地望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今天的他雖然英挺霸氣依舊,卻多了一絲絲的溫柔。
這一絲溫柔教她心頭不禁悸動了,雙頰有點怪怪的臊熱,胸口有點奇異的震動。
「你要買什麼?我幫你吧。」駿為接過她手中的推車,自然得像一個體貼愛妻的丈夫。
她小手緊捏著錢包,清了清喉嚨後,鎮定道:「不好麻煩你,你不是應該在上班嗎?」
「今天是星期六。」他低頭對她一笑。
她的心臟又開始亂跳,差點忘了要介面。「噢。」
「你應該再去複診的。」他拿起一盒新鮮牛排肉,看了看肉的肌理後又放回去。「待會我載你去吧。」
「不用了,我真的沒事,不用浪費那個掛號費。」她連忙搖頭,「酸痛是正常的,過幾天就好了……你都自己出來買菜嗎?」
「偶爾,當我想自己下廚打打牙祭時。」他露齒一笑,語氣得意地說:「我的牛排煎得又香又嫩,有大師的水準。」
她不禁好笑,「哪有人這樣自稱自讚的?」
「自信是行走社會的第一要件。」
「不是謙虛嗎?」她捂著小嘴笑。
「那是第二要件。」他煞有介事地搖頭晃腦道:「不如這樣吧,你繳學費給我,我就開堂授課。」
「我還不如去聽YA教授的瞎掰咧!」她不給面子的吐他槽。
駿為睜大眼睛,好氣又好笑地捧著胸口道:「我真是太心痛了,你居然把我瞧得那麼扁,我起碼比那位YA教授帥上三分吧。」
「哈哈哈……」她想要一本正經,可是最後還是忍不住笑彎了腰。
這個俞駿為,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不可理喻、難以接近嘛!
尤其看著他隨手抓起一顆小玉西瓜,修長的指尖在上頭敲了敲,專注傾聽那瓜清脆成熟度的模樣,更是性感得教她不由自主渾身發熱。
嘉嘉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但她卻發現自己的眼神正緊緊跟隨著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就連稍稍移轉視線也捨不得。
坐在床沿做著塑膠花,嘉嘉邊摘著花瓣邊傻笑著。
等到她注意到時,那枝好不容易組裝好的牡丹花已經被她摘得七零八落了。
「哎呀,我在幹什麼呀?」她連忙收斂心神,怎麼也不願意承認剛剛自己是在發呆想著某人。
「魚嘉嘉!」驀地,外頭響起憤怒的大叫。
她閉了閉眼睛,無奈地放下手中的塑膠花,慢動作地掙扎起身,顧不得哀號的骨頭打開房門。
「又怎麼了?」她冷冷地看著一張臉漲得跟豬肝一樣紅的汪季泉。
他曾經對她有過和顏悅色的一刻嗎?她想破了頭都想不出來。
「你是不是存心破壞涓涓和俞駿為的婚事?」汪季泉暴跳如雷,指著她的鼻頭大罵,好似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不要隨便誣賴人,你又聽到什麼鬼話了?」她的心驀地一跳。
「涓涓說你昨天扔下她,拉著俞駿為出去好幾個小時,害她又餓又累地等你們老半天。」汪季泉瞪視著她,眼睛血絲都跑出來了。「你是不是想搶走俞駿為?我警告你,我要你北上是來幫涓涓的,不是要你充當狐狸精搶她的未婚夫,更不是要你來搞破壞!」
嘉嘉不敢置信地睜大眼,憤慨道:「涓涓搞錯了吧,是我被俞駿為抓出去的,難道她沒有看見我掙扎反抗的樣子嗎?」
「你還敢撒謊?今天下午俞駿為親自打電話質問我,為什麼縱容你上門去擾亂他辦公,並且取消了對我公司的增資案,你還敢說你沒有窮兇極惡地去搗亂?你惹惱了俞駿為,你搞砸了涓涓的婚事,我要你的命!」
不!
他怎麼會……明明他們白天還相處得很愉快融洽,他甚至還請她喝了一杯香濃可口的咖啡,怎麼會一下子風雲就變色,他一轉身就在她背後放冷箭?
她鼻頭酸楚了起來,又氣又急地道:「你一定弄錯了,我根本就不是——」
「你閉嘴!難道我還不清楚你的底細嗎?你就這麼迫不及待要搶你妹妹的未婚夫好報復我,甚至不惜跳上對方的床,自動送上門?可惜人家才看不上你,根本一看到你就想吐!」汪季泉憤怒地胡亂指控。
嘉嘉弄不清究竟是他的指責,或是俞駿為的厭惡將她深深地刺傷了,她強忍著眼淚和心痛大叫:「你才給我閉嘴!你根本沒有資格教訓我!你是我的誰呀?我根本跟你沒有關係,我也不需要對你解釋,更不用在這裏忍受你的侮辱……我才不像你,為了拉攏權勢,不惜利用自己的女兒,你這才叫自動送上門去——」
咱地一聲,所有人瞬間都呆住了。
涓涓驚駭得摀住嘴巴,害怕地看著暴躁的父親打人的兇狠模樣,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爸爸,我好怕……你為什麼要打嘉嘉……你是不是也會打我……好恐怖,好恐怖……」
汪季泉一驚悸,甫從失控打了女兒的情境中醒來,隨即心慌意亂地安慰著小女兒,「別伯、別怕,爸爸怎麼會打你呢?那是因為嘉嘉很壞,她是個壞孩子,所以爸爸才打她……涓涓這麼乖,爸爸怎麼捨得打你呢?」
嘉嘉面無表情地摀住被重摑得火辣辣劇痛的臉頰,她的腦袋一片嗡嗡然,眼前那一幕諷刺的父女情深畫面漸漸模糊了起來。
她不哭,絕對不哭。
這一切已經夠了。
這就是上流社會,這就是親情的真實嘴臉,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僵挺直背脊,堅定地走回雜物間收拾東西。
五分鐘後,她拎著小小的行李箱,抱著一箱尚未完工的塑膠花,面無表情地走向大門。
「慢著,你要去哪裡?」還在安慰小女兒的汪季泉眼角餘光瞥見了她,不禁一震,連忙問道。
「我這個壞孩子會滾出你的生活,從此以後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她抓握著紙箱邊緣的指節用力得泛白了。
他心沒來由地一慌,怒斥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還不能走!」
「汪先生,從今以後我跟你們汪家再無任何一絲關係……」她眼底終於流露出一抹恨意,「你最好永遠記住這點,我不姓汪,我姓魚!」
嘉嘉話一說完大步就要走出大門,又驚又怒的汪季泉如何吞得下這口身為父親權威被挑戰的悶氣?他憤怒地破口大罵——
「你會後悔的,只要你敢走出這個門,我一定讓你後悔!」
「早在投胎當你小孩的那一刻起,我就後悔了。」嘉嘉毫不退縮地將話擲回他臉上。
這樣受制於人擔驚受怕的日子她已經過夠了,要殺要剮她都不怕,反正事情還能壞到哪裡去?頂多她下海去當酒家女,賺皮肉錢供養到阿公、阿嬤過世後,她再剃度出家去當尼姑。
總之,她永永遠遠再也不要跟他有一絲絲的牽連干係!
她昂著頭,大步揚長而去。
見她決絕的模樣,汪季泉不禁呆住了。
『『『☆☆☆
嘉嘉懷裏抱著一箱還沒有完工的塑膠花,腳邊是小行李箱,手上的傷口又進裂滲出鮮血,一邊臉頰紅腫著,整個人狼狽迷惘地坐在公車站牌的椅子上。
城市的燈一盞盞的點亮了,暮色完全消失在地平線的另一邊,黑夜已經來臨。
她迷茫地看著車如流水馬如龍的街道,陌生的霓虹燈轉動著七彩的顏色……
這裏不是她的家,她想回家。
高雄左營外的小村落裏的老舊來好雜貨店才是她的家,蒼老慈祥的阿公、阿嬤才是她的親人,那裏才是她的根。
她可以跳上最近的一班火車回家。
可是明知如此,為什麼她還是心痛如絞,淚水一顆又一顆地滾落個不停?
她終歸是一個沒有爸爸、媽媽的小孩。
「媽媽,當年你怎麼會愛上他?又為什麼想愛上他?他究竟哪一點值得你賠上一生的愛與生命?」
她淒然地望著黑藍色的天空,但天空無語。
在她心房另一側深深刺痛著的,還有俞駿為的背叛與侮辱。
他怎麼可以這樣?
他眼中閃過的溫柔,那氣急敗壞的關懷,難道都是虛假的裝飾和偽裝?為了報復她以前的口不擇言與冒犯嗎?
他在背後重重地捅了她一刀,讓她在那個沒良心的父親面前幾乎崩潰。
「王八蛋,王八蛋!」她仰天大喊,痛哭了起來。
就在這時,懷裏的手機驀地響了起來。
嘉嘉強忍著傷痛,隨手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勉強維持著平靜地接起電話。
「喂?」她鼻音濃重的開口。
「嘉嘉,你怎麼了?感冒了嗎?怎麼鼻音那麼重啊?」
是俞爺爺。
她心一跳,胸口酸甜苦辣滋味齊來,「俞爺爺,我沒事,只是有一點鼻塞。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聽駿為說你受傷了,要不要緊哪?」老人家焦急地關切問道:「你現在還好嗎?要不要我去看你?還是我派司機去接你,到我家好好休養幾天,也有人照料你……對了,我沒想到駿為跟你那麼熟耶!」
她心頭熱血和怒氣齊齊沸騰,忿忿地道:「我跟他一點都不熟。」
「呃,怎麼了?是不是他惹你生氣了?」俞爺爺趕緊安撫道:「你別生氣呀,我那個孫子就是大男人粗線條,脾氣古怪得不得了,你千萬別跟他一般計較,現在還是你的身體要緊……」
老人家絮絮叨叨的撫慰和關懷深深地溫暖了嘉嘉的心房,她所有憋忍壓抑住的傷心、委屈與心痛在剎那間潰堤奔騰而出——
「俞爺爺……」她哽咽難言,再也忍不住地低聲啜泣了起來,「我好難過,好難過……」
「我的寶貝丫頭呀,你快跟俞爺爺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大驚失色,「你快說,一切有俞爺爺為你作主。」
「謝謝你,可是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你自己的情況已經夠晚景淒涼的了,俞駿為也還在欺負你……」她低低啜泣。
「啊?」
「俞爺爺,我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釋什麼,不需要對別人陪笑臉,不需要去想明天要怎麼辦……」她語氣虛弱地嗚咽。「我想回高雄,可是又怕阿公、阿嬤看到我的樣子會擔心,我不想讓他們這麼老了還要煩惱。」
「你可以來我家呀!」他充滿憐惜和希冀地提議。
她一想到那個可惡的俞駿為就氣得心絞痛,「不……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遇到……他。」
俞爺爺絞盡腦汁揣度起自己的孫兒到底對人家小姑娘做了什麼,以至於她會氣憤成這樣?
問那個小子,他還一臉古怪地皺眉抿嘴,這其中肯定有緣故。
俞爺爺腦中靈光一閃——啊哈!
「丫頭,你聽俞爺爺說,有個地方你可以去住幾天休息休息……」他開始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慫恿。
「嗯?」她疑惑地眨動著淚眼。
黑夜,星星偷偷地露出了晶光閃閃爍爍……
澎湖藍島
又是一個碧闊晴朗的好天氣,遠處海面上有幾隻海鷗正在飛翔。
藍島的主人之一,外表年輕嬌弱飄逸出塵的藍采靜靜地佇立在沙灘上,讓徐緩拍打著岸邊的冰涼海水不時輕吻她赤裸雪白的腳踝。
她穿著一身真絲的月牙色長袍,裙擺繡著點點鵝黃色的杏花瓣,衣衫在風中輕曳著,她烏黑及臀的長髮也絲絲輕揚。
站在她身邊的是藍島另外一個主人,身材高大,俊美倜儻如太陽神,藍瑟是藍采的兄長,他臉上彷彿永遠蕩漾著溫暖迷人的笑意。
他穿著一件夜黑色的長衫,淺銀色的束踝袍褲,透著一股東方神秘的氣息。
「哥,這是今年的第四對了。」藍采望著海平面的那一端,恍若窺知了某些氣息。
「是,第四對了。」他低下頭,英俊的臉龐有一抹感慨。「夏天快過去了嗎?」
「今年的夏天過去,還有明天的、後年的……無數無數的夏天。」藍采柔聲地道,「你倦了嗎?」
「我不倦,只是覺得……對不住你。」他深黝幽亮的眸子緊瞅著妹妹,「采兒,是我累了你……」
「傻哥哥,這是我們共同的選擇,我們的責任。」
「可是當初你是可以逃避這一切的,你甚至可以擁有你原本深切渴望的那個——」他的話很快被藍采打斷。
她小臉雪白剔透得像是漢玉,神色快速地閃過一抹痛楚,「我沒事,我很好。其實我很喜歡這樣的工作,我甚至可以從中感受到一些些幸福的滋味,真的,你不用替我操心。」
「睬兒,這是一種千年的孤寂啊……」他憂傷地凝視著她。
「哥哥,人來了。」藍采眺望著海面上那由小慢慢變大的快艇駛近,沒有回答他的話。
藍瑟輕輕地喟歎一聲。
在快艇上,有些困惑忐忑的嘉嘉抱著她的塑膠花與行李,怔怔地看著那越來越近的小島。
好美呀,澄靜的藍天白雲,嫩綠間點綴著點點咕暗古宅和雪白沙灘,她彷彿可以聞到海洋與小島的氣味呢!
這就是俞爺爺幫她安排的地方嗎?
她曾經聽說過藍島的消費很昂貴,卻又舒服自在得像仙境,如果銀行存款沒有幾百萬以上的,恐怕是住不進藍島老宅度假村的。
嘉嘉羨慕得不得了,這島主的生意手腕真高啊,把這度假勝地經營得這麼好,光是一個夏天的收入就很豐厚可觀吧?
嗯,她一定要乘機多看看,好好學著點,以後或許可以用在她經營雜貨店與開拓事業上。
一想到她的經商興趣,嘉嘉心頭的傷心好像減退了一些些。
俞爺爺說度假村的主人跟他很熟,他已經打電話來交代過了,她在島上的一切住宿消費都不用錢,甚至還可以挑紀念品帶回臺灣。
嘉嘉實在覺得很不好意思,本來說什麼也不願意欠俞爺爺這份人情,兩個人你來我往「談判」到最後,嘉嘉堅持以後工作賺了錢要分期付款免利息還給他,他才勉強的答應了。
「好啦、好啦,以後你再分期付款還我。」但他會把費用對折對折再對折,然後掐頭棄尾去零頭。
嘿嘿,薑是老的辣,小妮子到時候能奈他何?
但也因為和她一番討價還價後,俞爺爺注意到了嘉嘉言談問流露出來的商業天分,他高興得不得了,心中的算盤打得更加響了。
「我頂多待一個星期,絕對不會多花你的錢的。」
「知道、知道。」他笑咪咪的說,「你玩得盡興點,我會寄一星期後的機票給你的。」
嘉嘉以為俞爺爺知道她阮囊羞澀,所以才有此細心安排,沒想到他老人家是心底另有打算。
快艇很快抵達小碼頭,她和幾名看起來就是來度假的有錢大爺夫人,還有一兩個拎著生活用品回島上的老婆婆陸續下了船。
她小心翼翼地跨上岸,全身僵硬酸疼的肌肉都在抗議叫囂,她表情扭曲地頻頻吸氣,希望可以讓肌肉筋骨的酸痛降到最低。
真要命,全給醫生說中了,今天一早從廉價旅館中醒來的她幾乎生不如死,直想癱在床上就此一睡不醒算了。
可是俞爺爺一早就打電話通知她到機場拿票搭飛機,就這麼趕鴨子上架的飛到了澎湖,再坐船到藍島。
幸虧俞爺爺神通廣大,統統都打點好了,她只要走到指名的櫃檯就可以拿到機票、船票,暢行無阻。
在這段路途上她只花了十塊錢買一瓶礦泉水解渴。
可是隨著人群走進美麗古典的中國式古宅,她已經餓到不行了。
昨晚到今天中午她一口飯也沒吃過,事實上能夠撐著走到這麼遠,她也很佩服自己。
輪到她登記住房時,那清麗絕倫的少女黑眸二兄,盈盈笑道:「你好,我是采兒,歡迎你來。」
嘉嘉受寵若驚,「呃,謝謝。」
「這是你的房間鑰匙,你一定餓了吧?我馬上讓人送飯給你。」藍睬溫柔親切地道,「地瓜稀飯和小菜可以嗎?」
嘉嘉心頭一熱,張大了小嘴,「可、可以,當然可以,你怎麼知道我最喜歡吃地瓜稀飯?」
而且是那種阿嬤煮的,又黏又香又稠的味道……
藍采嫣然一笑,「我怎麼會知道呢?是巧合吧,我剛剛才煮了一大鍋呢。」
「噢,謝謝你。」她感動到眼淚差點滾出來。
「別客氣,呃,魚姊姊……」藍采輕喚,神情充滿了關懷。「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無論遇上了什麼事,上天都會給予你福氣渡過難關的。」
嘉嘉大大一震,驚愕地盯著她,「你怎麼……會這樣說?」
藍采微斂眉,輕輕一歎。「我看你臉上猶有傷心之色呢,所以忍不住多嘴了兩句,還希望魚姊姊不會見怪才好。」
她的語氣那麼曲意溫婉,輕柔討好,奇異地撫平了嘉嘉內心激盪的不平與傷心。
「我怎麼會怪你呢?謝謝你安慰我。」她深吸一口氣,露出一抹堅強燦爛的笑容,「我不會有事的,我可是出了名的『惡魚』呢。」
藍采輕笑,眸兒亮晶晶的,「魚姊姊真可愛。」
「你講話的方式好文雅、好古代喔。」嘉嘉撓撓頭,有些訕訕地問:「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到底要怎樣才會講話講得這麼好聽?我覺得我平常講話都劈哩咱啦的,尤其生氣的時候,什麼難聽的字眼都跑得出來。」
「魚姊姊是性情中人,不需要改呀。」藍采笑掩著小嘴。
嘉嘉立刻喜歡上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小一點點的少女,她咧嘴一笑,「你真好。我吃完飯後可以下來找你聊天嗎?」
「隨時歡迎。」
嘉嘉高高興興地帶著行李箱和還沒做完的塑膠花上了樓,待打開房門時,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哇!
古時候嬪妃公主的閨房也差不多是這樣吧?
她快樂地放下大包小包,迫不及待躺進一張舒適的、有著柔軟刺繡的貴妃椅裏,鼻端嗅聞著淡淡幽甜的花香味,還有徐徐海風吹拂進來的微鹹味。
真是幸福啊!
如果能在這裏住上一輩子,那就是給她當神仙也不做。
尤其十分鐘後,幾盤看起來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和地瓜稀飯被送上來時,她更想跪下來膜拜感謝老天。
仔細想想,她二十年來還從沒有過過這麼舒適享福,宛若公主般被服侍的生活耶!
嘉嘉吃了幾口稀飯,然後打電話給俞爺爺。
「俞爺爺,我到藍島了,這裏真是個世外桃源……」她滿心感激,「謝謝你讓我可以在這麼棒的地方度假。」
「別客氣,別客氣,盡情玩啊!」俞爺爺的語氣有點心虛,意有所指地陪笑道:「你……千萬別怪我老頭子雞婆喲。」
她一呆,「怎麼會呢,你待我這麼好,又幫了我一個這麼大的忙。」
「呃,那個……總之俞爺爺的安排都是為了你好,丫頭。」他訕笑著,匆匆忙忙就要掛電話,「咦,我有客人來了,晚點再跟你聊啊,拜拜。」
「哦,好。」她納悶地掛上電話,繼續專注著吃飯。
餐盤上有一碟片得輕薄透明的冰涼大黃瓜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這是幹什麼的?涼拌小菜嗎?
碟子下壓了一張淡粉紫色的小箋,上頭以簪花小楷寫著——
黃瓜片可以消腫,希望對你有幫助。
采兒筆
她的心窩漾起了一道暖流,不禁放下筷子,輕輕地拈起那觸手清涼的大黃瓜片。
「這裏真的是仙境。」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30:54
第六章
舒舒服服的睡了個午覺後,儘管酸疼的情形依舊,但是嘉嘉的精神與身體卻像充飽了電一樣,精神百倍。
她先泡了一個香噴噴的熱水澡,這才換了件輕便的白色T恤和紅色七分褲,穿著她的彩色沙灘拖鞋走出房間。
外頭天氣好好,她追不及待想要看海,呼吸新鮮海洋空氣。
藍島的沙灘是雪白的貝殼沙,細緻綿密舒適,踩在腳底下,連腳心都有點酥酥麻麻的。
她看著海岸邊游泳與做日光浴的人們,情不自禁放鬆愉快地微笑了起來。
有好多白色、藍色和橘色的休閒椅,還有座海島氣息濃厚的平臺,此刻正播放著飛揚浪漫的豎琴曲子。
「好棒喔,我真想帶阿公、阿嬤來這裏享福。」她讚歎道,突然覺得愧疚不安起來,「啊,我還是去拿塑膠花來做好了,趁空多賺點錢。」
她轉身就要往屋裏走,卻不小心撞上了一個堅硬挺拔的胸膛。
「哎喲喂呀!」她失勢地往後一晃。
一手夾著畫架的駿為及時用另外一隻手臂勾攬抓住了她,「當心……咦?」
「謝謝……是你!」她睜大眼睛,怒氣瞬間街上腦門。
「你怎麼會在這裏?」駿為二話不說就丟下畫架,拉起她的手檢查起掌傷和肘傷。「你看,傷口都還沒好,紗布就被弄濕了,你到底想不想要傷口好起來呀?」
她被罵得沒頭沒腦,忍不住忿忿地道:「關你什麼事?貓哭耗子假慈悲。」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我是在關心你!」他不可思議地瞪著她,沒想到自己會被她炮轟。
她是怎麼了?才昨天一個晚上,又變得跟潑辣女沒兩樣,他真懷疑她是不是有雙重人格?
「省省你的假慈悲吧。」嘉嘉只要想起他竟然在背後傷人,傷得她如此之重,她的胸口就陣陣戳黥作疼。
「你……」駿為被氣到說不出話來,努力深呼吸幾次才恢復冷靜,僵硬地轉移話題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又怎麼會在這裏……」她隱約猜到是誰幹的好事了。「真是的,俞爺爺……」
他隨即恍然大悟,卻又自以為是地誤解了。「你是我爺爺安排給我的禮物?他花了多少錢買通你這樣做的?」
什麼叫「一怒未平一怒又起」,嘉嘉現在就是這種心情,她幾乎當場火山爆發開來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王八蛋!」她咬牙切齒,壓低了聲音怒道:「你不要以為你英俊瀟灑厲害了不起,你誰呀?每個女孩都會迫不及待巴住你不放嗎?我呸!」
駿為莫名其妙被罵得狗血淋頭,不禁也惱了,「你才是個腦袋有問題,需要看心理醫生的變態潑辣女!」
「我變態?」她氣得不得了,上前一步,纖指用力戳著他的胸膛,「你、才、是、超、級、王、八、蛋!」
從來沒有女人敢罵他王八蛋,更沒有女人捨得出口罵他……
「隨便你,不知感恩的笨瓜。」他咬著牙,彎腰撈起畫架和畫包就大步離開。
最好離她越遠越好!
她怒眼目送他走遠,所有的閒情逸致和喜悅全都飛了。
俞爺爺為什麼要這麼做?他明知道……
嘉嘉頹然地籲出一口氣,不,他不知道,因為她昨晚抵死不願意鬆口坦承發生了什麼事。
靜下心後,她這才感覺到弄濕了紗布的傷口正在隱隱作痛。
「討厭。」她歎口氣,走回屋裏尋找協助。
藍采就像貼心的天使一樣,仔細地幫她換藥重新包紮。
「傷口有點發炎,都紅了。」她輕蹙眉頭,溫柔地道:「這兩天你的傷口最好不要碰到水,連海水也不行。」
「謝謝你。」嘉嘉扮了個鬼臉,苦中作樂的說:「不過不是聽說海水可以消炎殺菌嗎?」
「是可以,但你的傷口太大了,海水對你而言會過度刺激了,到時候反而引起潰爛就不好了。」藍采認真地道。
「噢,那我還是專心做我的塑膠花好了。」
藍采噗地輕笑起來,甜甜道:「魚姊姊,藍島最大的願景就是讓每個來此的人都能放鬆心情的。」
「我邊做塑膠花邊放鬆,會事半功倍的。」嘉嘉摸了摸胸口,「而且我會比較安心。」
「哎呀,那麼下次藍島度假村的規定又得多加上一條了——不准帶家庭代工。」藍采故作一本正經的說。
「不要啦!」嘉嘉哀叫。
她們倆隨即笑成了一團。
「采兒,你們這裏還缺不缺員工啊?我好喜歡這裏,也好喜歡你們,如果能在這裏工作一輩子的話,那也是一種好福氣。」她無比欣羨的說。
藍采的笑容有一絲閃神,輕聲道:「魚姊姊,各人有各人的因緣,有的人想走走不了,有的想留也留下住……這是一個世外島嶼,紅塵中人來這裏尋找短暫的寧靜、歡喜和力量,但是不屬於這片土地的人,過後仍舊還是會回到原來的繁華世間。」
嘉嘉怔怔地看著她,「你說得好玄喔,可是……我想我有一點點明白你的意思了。唉,像我們這樣的俗人的確是忘不了七情六慾,沒辦法留在這個仙境裏太久的。」
「神仙也有七情六慾呀,他們只是極力看得更淡、更淡……」藍采眸光幽然,彷彿越過千里煙波,憑風虛渡到某一個淩霄縹緲之境。「直到埋在心頭的火種複燃了,千年的修行恐怕也挽回不了那一刻的凡心乍動……」
嘉嘉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越聽越是一頭霧水,但是藍睬眼中的清寂孤獨,卻深深地打動了她心底深處的某一點。
「采兒,你會不會有想要離開這座小島,到外頭體驗人生的念頭?」
藍采心頭一震,迅速遮掩住所有的失態,微笑道:「我怎麼走得開呢?藍島的生意天天都這麼忙。」
一提到這個,嘉嘉又來勁了,她乘機提出諸多的疑問和好奇,打算跟藍采多學習經商之道。
話題轉移到較安全的地方,她們兩人接下來又說又笑,誰也沒有再觸及到心底最柔弱的那一處。
黃昏時分,嘉嘉散步到藍島另外一端較無人的海灘,這裏是潮間帶式的海岸,潮水退去露出大大小小的石頭與小水窪,裏頭有著豐富的魚蝦貝類等海產物,她甚至還抓到了幾顆小鮑魚和海膽呢。
「哇,這個不知道可不可以偷偷帶走賣錢?」她用沒有受傷的那一手,樂不可支地撿了一個又一個,用在岸上撿到的一個瓦罐子裝起來。
撿著撿著,她突然發現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是俞駿為!
她第一個直覺就是轉身離開,但是她的雙眼和身體卻自有意識地停留在原地,直直盯著他。
也許是因為……他高大的身影和性格的側臉線條,散發出某種動人的魔力,他很專心,專心到濃眉緊攬著,但是他的臉龐卻有種神奇的狂熱與喜悅光彩,將他整個人點亮了起來。
他修長的手指握著畫筆,在大片畫布上移動塗抹描繪著,毫不猶豫地下筆。
她悄悄地來到他身後不遠處,癡癡地看著他面前那面畫布像被施了魔法般,一幅暮色彩霞滿天的藍島海灣逐漸出現在眼前。
他的畫豐富寫實卻又有一種超現實的迷幻奇影,她並不懂畫,卻很自然而然就被他的畫風給吸引了。
溫暖,動人,又清朗碧闊,有種超脫俗世的瀟灑和奇異的動人意境。
是那種如果她有錢的話,一定會很想買來掛在客廳牆壁上,好進門、出門和坐在客廳裏時能時時看見的畫。
沒想到這個統褲子弟也能畫出這麼吸引人的畫。
她仔細看著他畫完,然後用小畫刀挖沾一點黑色的顏料,在畫布右下角寫上「UGW」三個英文縮寫。
「你看夠了嗎?」駿為忽然出聲。
嘉嘉嚇了一跳,像作賊當場被活逮一樣心虛地轉身要逃走。
只可惜她的肌肉和骨頭不聽使喚,努力了大半天也只邁出三、四步。
「我以為你視我如毒蛇猛獸,打算見我一次吐一次口水。」駿為諷刺道,慢慢收拾著畫具,小心翼翼地取下畫布。
「我的確是啊,只是剛剛沒有喝水,此刻不想浪費我的口水。」嘉嘉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他慍怒地看著她,「我從未見過像你這麼古怪又莫名其妙的女人。」
「你已經說過了。」她哼了一聲,仰頭就要離開,不料腳下踩到一塊濕滑有苔的石頭,搖搖晃晃的站不穩。「呀……」
「小心。」他只得伸出援手,再度扶了她一把。
她才不想欠他的人情,小手粗魯地一揮,雖然揮開了他的手,整個人卻也失控地往後滑倒。
「啊……」她大動作地劃劃著雙手,小臉掠過一抹驚恐。
駿為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扔下東西結結實實地將她攬入懷裏,「笨蛋。」
「我我我……」嘉嘉嚇得不輕,驚喘著。
他深邃黑亮的眸子微微一閃,低低地咒了一聲,「我一定會後悔……」
「什麼後……唔……」她的小嘴瞬間被他的封吻住。
所有的空氣像瞬間被抽光了,世界也碎成了千千萬萬片的煙火,在她的腦海裏灑落……那熾熱滾燙和悸然的滋味,漸漸在他纏綿狂野的撩撥吸吮中,將她的心與身纏繞得更緊更緊。
直到她快要沒氣昏倒前,他才急促地喘息著放開她,燃燒著火焰的眸底有著無可掩飾的慾望和衝擊。
「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麼咒?」他瞪著她。
這絕對不是在經歷了一個最最甜美銷魂的熱吻後,嘉嘉最盼望聽到的一句話;尤其他的表情,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錯一樣。
她腦子裏的迷醉癡意迅速消褪了,不敢置信地瞪了回去,「這是我的錯嗎?又不是我叫你吻我的,而且……天啊!這是我的初吻耶!」
「如果你不是用那一雙像小鹿般怯憐憐的眼睛望著我……」
她睜大眼睛,沒有當場被他氣爆腦血管還真是奇跡。
「你豬頭啊!我魚嘉嘉從頭到腳沒有任何一顆細胞叫作『怯憐憐』,拜託你不要用那麼噁心的形容詞說我。」她氣急敗壞,拚命用袖子擦抹嘴巴,「我呸呸呸,色狼,色胚,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大男人!」
駿為不禁生氣了,難道在她心裏,他真的爛到那麼誇張的地步嗎?難道他對她而言,就沒有一絲絲的優點和意義嗎?
「隨便你。」他咬牙切齒的擠出話,抓起東西就大步走開,「我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碰你!」
「我才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被你奪走初吻咧!」她才是最不甘心的那個吧?
「潑辣女!」
「變態男!」
他們兩個就這樣罵過來又罵過去,怒氣騰騰地走回古宅,並各自在心裏發誓絕對跟對方誓不兩立——
他們倆,槓上了!
『『『☆☆☆
原本平靜放鬆的假期突然變得火藥味十足,而且情勢緊繃得像是一場戰爭即將開打,這恐怕是遠在臺北,想盡辦法把他們倆湊在一塊的俞爺爺所想不到的吧。
嘉嘉當天晚上一直到深夜,都還睡不著。
她不斷地咬著被子恨罵初吻被惡人所奪,可是一匆兒又癡癡地撫摸著唇瓣傻笑,這來來回回矛盾的心緒快把她搞瘋了,一下子甜蜜心動的滋味,和一下子怒意蒸騰的感覺交錯,折騰得她的心臟快罷工了。
到底要生氣還是要竊喜,她已經被整得頭昏眼花了。
「停停停!」她用力捏著自己的雙頰,厲聲道:「不准再傻笑!」
現在可是攸關個人自尊生死存亡的關頭,她怎麼可以再對敵人的吻念念不忘?別忘了她今天會搞到這步田地,被汪家的人欺負侮辱,可有一半是拜他所賜。
因為他,汪季泉撂下狠話說要她後悔……嘉嘉真是覺得自己是招誰惹誰了,還是過年的時候沒安好太歲,所以屢屢犯小人?
反正她跟汪家是正式翻桌子了,以後再也沒有什麼情面可講,她乾脆大大地鬧一場,把汪家人心目中的乘龍快婿打跑,正好一兼二顧,摸蛤蜊兼洗褲。
「可是俞爺爺會不會氣我整他孫子?」她忍不住又擔憂了起來。「應該還好吧,我這樣也算是替他老人家出了一口氣,再說我又不是要整死他,只是搞得他雞飛狗跳不得安寧罷了,這樣應該算有手下留情了吧?」
給了自己一個很合理的安慰和交代後,她露出了賊兮兮的得意笑容。
第二天一早,嘉嘉到平臺吃早餐,才剛走上漂流木做成的樓梯,就看到了高大性感的駿為坐在桌邊喝咖啡,還好整以暇地對四周癡慕的女性眼光投以恰到好處的迷人笑容。
他微微往上揚的嘴角,下巴性感的一個小窩隱約浮現,增添了他那教人怦然心動的男人味。
這個男人笑起來的時候,根本是個會走路的強力春藥!
駿為瞥見了她,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眉頭又開始打起結來。
他犯不著拿那副像看到蟑螂的表情對著她吧?再說,一開始就被他連連欺負折騰還大佔便宜的受害者可是她耶!嘉嘉忿忿地想著。
她故意走到最接近他的一張單人桌椅前坐下,大刺刺地蹺起腿,小巧的腳趾頭夾著彩色拖鞋晃呀晃的,在他丟來驚詫厭惡的眼光時,故意皮笑肉不笑地一揚下巴。
怎樣?看不順眼就閃邊呀!
他迎視著她的眸光,卻沒有被她的意圖逼退,反而還慢條斯理地輕笑起來,擺明瞭是要跟她周旋到底。
他們倆的眸光就在半空中交錯過招,奇怪的是,兩個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對方的眼神傳達的是什麼含意。
嘉嘉點了份豐盛的早餐,用力地叉起火腿塞進嘴裏,邊嚼還邊不懷好意地盯著他,好像此刻正在細細品嚐的是他的肉。
駿為緩緩地揚起一邊的濃眉,又好氣又好笑,但怎麼也想不通他怎麼會同時擁有既想痛扁她屁股一頓,又想將她拉入懷裏吻個天昏地暗的兩股矛盾衝動呢?
他平常的品味沒那麼糟啊,但為什麼當這個頂著一頭亂糟糟短鬈發的女孩一出現在面前,他的小腹就自動發燙鼓噪起來?
一種純粹的男性渴望在他四肢百骸竄流著,他極力克制地啜飲了一口香醇的咖啡,外表閒適得完全看不出內心的激流。
就在這時,服務生把一盤手工海藻水餃送到駿為面前,然後就匆忙的離去了。
「等等,這不是我的。」他神色微一動,正要喚回服務生。
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他桌邊,遮擋住了些許的陽光,「那是我的。」
他恍然,隨即悠哉地往後一靠,端高了那盤水餃,「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它是你點的?」
嘉嘉抱著雙臂,昂高下巴睨著他,「沒證據,但是有膽你就吃我的水餃試試看,我敢保證你一定會後悔。」
她的挑釁對他而言是一大新鮮刺激,駿為笑了起來,在惡作劇的心態下更加不想把水餃還給她了。
而且……他偏要試上一試。
「要讓我後侮?」他興致盎然地拈起一顆水餃丟進嘴裏,「怎麼?你會撲過來咬我嗎?我……見鬼了!呸……這是什麼鬼東西……水……」
他滿臉漲得通紅,頻喘著氣抓過水杯拚命往嘴裏倒去:她則是詭計得逞,笑得差點在地上打滾。
「哈哈哈!我就說你會後悔吧,唉,不聽女人言,吃虧在眼前。」嘉嘉笑得忍不住流下淚來,肚子好痛,可是這種感覺超爽的。「怎麼樣?貪吃鬼,芥末水餃好吃嗎?這可是本小姐精心研究出來的最新產品喲!哈哈哈……」
駿為嗆得腦門發暈發辣,鼻樑骨被衝得一陣辛辣通暢,眼淚鼻涕都快掉下來,但冰水總算發揮一些效用,把芥末超嗆的味道沖淡不少。
「你要賤招!」他喉嚨沙啞,連忙再灌了一大口水。
「我勸過你不要吃的。」她得意洋洋地看著他,「都說了是服務生送錯的,能怪我嗎?是你自己太貪吃了吧,哈哈。」
「最毒婦人心。」他忿忿的吐出這句話。
「多謝誇獎。」嘉嘉優雅地朝他行了一個禮,樂不可支地回到位子上繼續吃她的早餐。
駿為沒料到她會這麼直接就開戰了,都是他一時大意,以為她只會在嘴巴上大動干戈,沒想到這女人是玩真的。
他瞪著盤子裏剩下的五顆水餃,它們一個個胖胖地躺在盤底,好像在表示自己也是很無辜。
「你真的要玩嗎?」他眸光精綻,將咖啡一飲而盡,下定決心地望向她,「看來我不奉陪是不行了,你最好有心理準備,我不會憐香惜玉的。」
「你還是自己多多保重吧。」嘉嘉哼了一聲,笑吟吟地咬了一大口德國香腸。
交手的第一個回合,俞公子大意失荊州,慘遭芥末水餃修理,輸一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31:20
第七章
吃過早餐後,嘉嘉借了輛腳踏車,打算來個環島觀光。
雖然肌肉還是很酸痛,而且身上的淤青顏色開始轉為紫黑色,依然無損她的興致勃勃,更何況她一向就不是閑得住的人,要她一整天都躺在床上睡覺休息,才會真的要了她的命呢!
像現在,她緩緩地踩著腳踏車,在藍島上唯一的一條柏油路上騎乘行進著,海風清新沁涼地拂過她的臉和肩腿,天空中隱隱約約傳來雲雀清脆好聽的叫聲……
「這才叫作享受。」她愜意地歎了一口氣,滿足得不得了。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腳踏車急促響亮的鈴聲——
叮鈴鈴鈴!
她猛然回頭,看見那個高大的傢伙穿著性感的白衣黑緊身運動褲,肌肉結實有力的大腿賁起和移動間的線條充滿了力與美……
她差點看得失神翻車。
嘉嘉嚥了一口口水,連忙收回視線。「夫!當舞男啊,穿得那麼露。」
駿為故意騎在她身邊,抬眼揶揄笑道:「原來你也會騎腳踏車……不過我老實說,你的嘴巴比你的腳功厲害多了,想不想試試用嘴叼起整輛腳踏車?我想那對你來說一定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我沒有興趣做特技表演,再說我會不會騎腳踏車關你什麼事?」
「是不關我的事。」他點點頭,隨即拋給她一個挑戰的眼神,「但是你想不想比賽?」
「比賽什麼?」
「看誰騎得最快最好,誰能夠用最短的時間回到度假村。」
她一臉戒備地看著他,「你有什麼陰謀?」
「陰謀?不,我只是很單純的想用最光明正大的方法爭回一口氣。」他笑得好不愉快,「如果你害怕公開較勁,覺得還是躲在暗處偷偷來比較有把握的話,那麼我也無所謂,你不敢比是我可以理解的。」
明知道他是在激將,但嘉嘉就是控制不住地跳進陷阱——
「比就比。」她氣衝衝地道:「我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如果你輸了,你要穿女裝露大腿跳康康舞給所有的人看!」
駿為笑得好開心——這丫頭真夠狠的——點頭同意道:「沒問題。但如果你輸了,你要當我一整天的奴隸伺候我,整整二十四小時都聽我命令不得抗議。」
「好……」她突然警覺起來,「不,不行!如果你叫我脫光衣服陪酒,那我不是虧大了?」
「你放心,在不違背良心和道德的範圍內,你都要聽我的。」說到這裏,他忽然笑了,「嘿,你該不會是怕自己輸定了吧?」
她心頭怒火往上撩,「我才不會輸,就不相信你這個大個子騎那輛小車子會贏過我,說不定你騎到半路就爆胎了咧!」
「那麼我們就說定了?」他眸光一閃,似笑非笑。
「對,反悔的人是小狗。」她一昂下巴,已經準備好蓄勢待衝。
「同意。」他拉長了聲音,「預備……開始!」
嘉嘉使勁騎、用力騎,她不顧呻吟的酸痛肌肉,拚了命地彎腰拱肩縮頭減低風阻地往前衝。
腳踏車兩隻輪子飛快運轉,像箭一般射向前方。
還不到幾分鐘,她已經把駿為遠遠地拋在後頭。
只要一想到駿為將反串女生跳大腿舞,她渾身的細胞都來勁了,拚盡全力也要贏得這場比賽。
相反的,駿為則是慢條斯理地踩著腳踏車踏板,車籠頭一轉往回慢慢騎去。
他邊騎邊笑痛了肚子,目標度假村就在前方不到一千公尺處。
那個橫衝直撞的火瀑小丫頭,馬上就得為自己的莽撞付出驚人的代價!
雖然他生性愛好和平醉心藝術,但能夠在商場上殺得敵人聞風喪膽,憑靠的可是家族遺傳的真本領。
所以要打敗那個小丫頭片子真是太簡單了,哈哈!
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的嘉嘉,連停下來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她花了不到半小時的時間就騎完了一圈回到度假村,燼管雙腿癱軟發抖得都快報廢了,她還是很得意又興奮。
瞧,那傢伙連個影兒都還沒有看到,可能現在還在哪一段路上死命追趕哩!
她得意洋洋地下了車,一抬頭,卻悚然看到好整以暇站在門口吃水果刨冰的駿為。
「不!」她兩眼都直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嗨。」駿為一揚手上吃到剩下一半的刨冰,笑吟吟地開口,「要不要吃冰?太陽很大吧?你一定很渴了。」
「你怎麼可能比我早到?」她大叫,杏眼圓睜地衝到他面前,適才全身的酸麻無力全被拋到腦後了。
他深感同情地一笑,「我知道你一定很難接受這個事實,但是……我能怎麼說呢?它就是個事實,我的確比你早回來。」
「怎麼可能?!」嘉嘉大受震驚,腦子亂成一片,「你怎麼可能比我還快?我都有注意到,我遠遠甩掉你了呀!」
「親愛的,世界上有太多事是令我們想不到的。」他笑得好迷人,卻也格外可惡。「但我們還是得接受……話說回來,你該不會想反悔食言吧?後悔的是小狗,記得嗎?」
「我才不會食言,可是我不相信你居然會比我快。」她喃喃地道,整個人仍處於三魂跑掉七魄的震撼狀態之中。
「那代表我贏了嗎?」他神情愉快地看著她,「我擁有一個二十四小時聽話的奴隸了?」
嘉嘉頹然地靠在一根石柱邊,大受打擊,卻也不能不認輸。
「好吧,你贏了。」她話說完,又不甘心地抬起頭瞪著他,「你敢發誓你不是繞小路抄捷徑回來的?」
他狀似義憤填膺,「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可是規規矩炬騎同一條柏油路回來的,我的腳踏車輪眙甚至連草地或泥沙都沒有沾到,不信你可以檢查。」
他那一本正經正氣凜然的模樣,害她不禁有些愧疚起來。
「好啦,我不該冤枉你。」她不情願地道歉,整個人像消了氣的輪胎一樣把腳踏車牽到旁邊停妥,勉強道:「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
「開始什麼?」他故意挖了挖耳朵,困惑地問:「我沒有聽清楚。」
她恨恨地白了他一眼。
這個男人!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可是願睹服輸,誰教她技不如人?又是誰教她沒多加細想就答應了這場比賽?
「請、問、主,人——」她咬牙切齒的開口,「我什麼時候要開始『二十四小時服侍你』?」
可惡,逮到機會一定要給他狠狠報復回去,下次她也要來這一種的,不過她的日期要定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當他的主人折磨他!
「好奴隸,我是個慈悲寬厚的主人,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做早完,所以我們不如就從現在開始吧。」他抬腕看了看表,愉悅地道:「十點四十五分。」
嘉嘉咬緊牙根,氣斃了他那種從容不迫的高貴氣質和紆尊降貴的口吻,他以為他是誰呀?沙烏地阿拉伯的王子嗎?
「怎麼了?」駿為故作詫異,「你想反悔嗎?如果你要反悔的話,我一點都不覺得訝異,畢竟這年頭信守承諾的人稀有得像四川熊貓。」
「誰說我要反悔!」她怒氣騰騰地道:「做就做,怕你喔!」
他掩不住的愉快,「這樣啊,可是一個奴隸怎麼可以對主人這樣的口吻呢?」
「我只說做你二十四小時的奴隸聽你使喚,並沒有答應你做個二十四小時口氣溫柔的奴隸。」她惡狠狠地瞪著他,「怎樣?我起碼沒有對你口出穢言,已經夠『尊敬』你了。」
駿為眸中閃過一抹激賞和笑意,臉上卻裝作扼腕的模樣,「哎呀,我剛剛怎麼忘了訂這條規定?」
她的活力、積極、勇氣,與永不投降的精神,真的很迷人。
他想不起曾在哪個女孩身上看見這樣的特質,或許……也只有這個丫頭是這麼特別又與眾不同的。
知道他一時失策,讓自己有漏洞可鑽,嘉嘉心底覺得舒坦好過了很多。
「來不及反悔了,說好怎麼做就怎麼做,不可以再改。」她趕緊道。
「好吧。」駿為止不住頻頻上揚的笑意,攤了攤手,「就從喝杯飲料開始吧?」
「咦?什麼意思?」
『『『☆☆☆
平臺上,支支雪白的大陽傘像朵朵白雲遮擋住了燦爛熾熱的陽光,坐在「白雲」底下的人們只會感受到清涼的海風和宜人舒適的氣候。
白色的沙灘上有遊客在玩著拖曳傘,海面上則是有著來回逐浪的水上摩托車,還有悠然做著日光浴的男女,以及在天藍色帆布篷子底下烤著BB0的一家大小。
這是一座美麗的,愜意的天堂之島。
嘉嘉坐在平臺咖啡座裏,邊吃著草莓煉乳刨冰邊心滿意足地歎息。
「真享受呀!」她搖頭晃腦的說。
駿為解決了他的冰,現在正啜飲著冰咖啡,聞言忍不住好笑地望著她。
「做我的奴隸不錯吧?」
「是啊,被砍頭前的犯人也還有一頓飽飯吃。」她反唇相稽。
他非但不以為忤,還哈哈大笑,「你的反應真快。」
「反應快有什麼用?」她吃了一口甜蜜沁涼的冰,眼兒瞅著他,「還不是淪為階下囚。」
「當我的奴隸有這麼慘嗎?」虧他還體貼她口渴,點了特大份的鮮草莓煉乳刨冰供她解渴。
「不是很慘,但是很嘔。」她放下湯匙,悶悶地道:「我不喜歡你,我甚至應該要討厭你才對,你是屬於他們那一國的,我理應跟你誓不兩立。」
駿為輕蹙眉頭,不解地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跟誰哪一國?」
「汪季泉。」這三個字是從她齒縫中擠出來的。
嘉嘉不是沒想過以德報怨,但有些人是到死都不會承認自己對別人造成莫大傷害,她也厭倦了退讓和當好人。
他眉眼問有些不豫,「說起這個,我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離開汪家,又為什麼可以到藍島度假?這一切是那麼巧合……跟我爺爺有關係嗎?」
「一半拜你所賜。」她想起汪季泉摑在頰邊的折辱和痛楚,小臉蒼白凝重了起來,「一半是俞爺爺的好意。」
「我不明白。」
「是嗎?」她諷刺地看著他,眼裏有一絲藏不住的受傷。「如果你的記憶力不好,容我來提醒你一下,你為了我冒犯你,打電話向汪季泉抗議,還取消了對他公司的增資案,這種事有的吧?」
想到他竟然在她背後告狀,並且扯她的後腿,她心頭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
她怎麼可以忘了呢?他是個出爾反爾性情反覆的惡劣男人,盡玩著上流社會的把戲而不顧別人的自尊心。
駿為越聽濃眉皺得越緊,「等等,我承認我有打電話跟姓汪的抗議,但是我沒有說你冒犯我,我只是不希望他再打著我的名義在外面招搖撞騙,我根本不是他女兒的未婚夫,更不願意讓一個只有外表沒有腦袋的洋娃娃巴住我不放,還破壞了我的辦公時間。」
嘉嘉呆了一呆,心底的刺傷感有一些些消褪了,可是……真是這樣嗎?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難道跟汪季泉相比,你寧可相信他而不相信我?」他瞇起眼睛,沉聲道:「我不是沒有注意到你們互動時的氣氛,你不喜歡他,他也不見得多喜歡你,但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要委屈自己跟那烏煙瘴氣的一家子攪和?」
嘉嘉心裏一震,雙眸緊緊望著他,剎那間也不知道該怎麼想才好了。
沒錯,汪季泉雖然是她的親生父親,但從小到大他對她而言就只有利用傷害跟欺騙,而俞駿為雖說自大高傲霸道了點,可是……
打從認識他後,他吼過她也瞪過她,卻從來不曾蓄意欺騙過她什麼。
「你真的沒有說那些話?」她低低地問。
他眸底綻出堅定的光彩,「沒有,我只有警告汪季泉謹言慎行,好自為之。」
再犯到他手上,他就不知道下次自己有沒有這麼好脾性再饒過他一回。
她驀地籲了一口長氣,臉上神情複雜又微喜地看著碗裏的刨冰。
「他又騙了我。」她閉上眼睛,搖搖頭道:「可惡,我怎會那麼傻?」
「你為什麼要讓他佔你的便宜?」他看得出嘉嘉並非會懾於他人淫威的女孩,因此對她會聽汪季泉的話更戚疑惑。
「我……」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語帶苦澀的說:「我不得不,因為他正好是我……父親。」
駿為口裏的冰咖啡險險噴出,他睜大黑眸,「你在開玩笑?」
「我也希望我是在開玩笑,不過是老天爺跟我開這個玩笑。」她深吸口氣,故作瀟灑地甩了甩頭,輕快地道:「但是沒有關係,無所謂了,我已經在前幾天把他『開除』了。」
「如果他真是你父親,怎麼會要你做下人的工作,還對你喝來喚去的?」他替她抱不平,惱怒地道:「他怎麼可以這麼做?」
他的氣憤令她心底一陣溫暖。
「也沒什麼,是老掉牙的戲碼了。」她聳聳肩,他卻看得出她眉宇間的憂鬱與受傷。「他離棄我母親再娶千金小姐,生下的是金枝玉葉,而我與我母親對他來說就像是用舊了該丟掉的傢俱,只有在偶爾有利用價值的時候才會想起我們,利用完了就又把我們拋到腦後……就這樣。」
駿為濃眉緊皺,不悅地道:「你早該告訴我這些,那麼我會連其他的案子全撤回來,不讓他賺到任何一毛錢。」
她忍不住微笑起來,一顆心像被暖洋洋的太陽熨貼地撫慰過,原本激憤的心境剎那問化為平靜歡悅。
「謝謝你。」她再吃了一口冰,雖然已經融化成了甜甜的冰水,可吃進嘴裏更加美味。
也許是因為這幾天悶鬱在心頭的結被他打開了吧。
「既然他這樣對待你們母女,為什麼你還願意當他女兒的傭人?」他攬眉問道。
她的笑容消失了,「我不知道,也許一半是他的威脅,一半是……我希望情況有所改變吧。但我是個傻蛋,怎麼會以為他對我的觀念與態度會有改變呢?」
「他威脅你什麼?」他氣惱地追問。
「你要幫我出氣呀?不用啦,也沒什麼,反正最難過的都過去了。」她眺望著碧藍的遼闊大海,微微一笑道:「而且我跟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看起來還是一副忿忿不悅的模樣,逗得她輕笑起來。
「親愛的主人,現在冰吃完了,下一個懲罰是什麼?」她笑意吟吟的問。
「陪主人去堆沙堡如何?」他也笑了,興致勃勃地說:「我們來堆一座叫眾人眼睛一亮的沙堡,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的藝術天才。」
她不敢置信地駭笑,指了指外頭的豔陽天,「現在?正中午?」
「你怕曬太陽呀?」他斜睨著她。
「當然不怕。」她衝動地跳了起來。
真要命,總有一天她會被自己的莽撞和容易受激的性子害死。
『『『☆☆☆
在歷經四個小時幾乎曬乾人的熱氣與揮汗如雨的酷刑之後,嘉嘉領悟到了兩件事
第一,堆沙堡真的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簡單;第二,俞駿為是個瘋子。
他是個要求完美的怪物,只要她把一小條的迴廊距離弄錯了,他就搗毀整座長廊要她重新再做。
不過是堆座沙堡,幹嘛搞得跟蓋白金漢宮一樣嚴肅謹慎還超高要求啊?
她邊堆嘴巴邊碎碎念,可是一句也不敢傳到他耳裏,因為她心知肚明,這樣對每件事情全力以赴的嚴謹態度,正是他成功的訣竅之一。
「慢沒有關係,但是要仔細,勤能補拙,但是要更用心專注。」他只差沒有拿跟棍子指揮起來。
唉,她真後悔答應他一起堆沙堡,雖然即將完全的成果連她都覺得細緻美麗雄偉到令人震撼。
沙灘上的人群都圍了過來,紛紛讚賞著這一座造型優雅、曲廊迂迴動人的阿拉伯式城堡。
就連一扇門、一根柱子都小巧精緻,手工之細得到了眾人的連連稱奇。
等到他們把最後的王宮屋頂細細雕塑完畢後,現場掌聲如雷。
英俊的藍瑟和飄逸的藍采也聞訊趕來,驚喜不已。
「哥,這真美麗……」藍采睜大一雙美眸,備受感動地道:「我真想拿數位相機把它拍下來。」
「嗯,我來想想要用什麼方法,將這座沙堡永遠保存在這座沙灘上而不會被毀壞。」藍瑟摩挲著下巴,沉吟思索著。「它會是我們藍島的一大招牌,而且還是國際藝術大師UGW曠世之作……不行,我還是想法子把它搬回屋裏用強力玻璃罩起來好了。」
嘉嘉累得滿身大汗,幾乎虛脫地大口大口灌著運動飲料,聽到藍瑟的話,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什麼國際藝術大師UGW曠世之作呀?藍大哥真愛開玩笑,不過就是座沙堡嘛。」
「嘉嘉,你不知道他就是……」藍瑟話還沒講完,就看到駿為拚命對他眨眼打手勢,登時不知該不該往下說。
「他是什麼?」她奇怪地回頭看著同樣曬得臉龐紅通通,卻還是那麼氣死人的性感的駿為。
「藝術大師。」藍瑟慢吞吞地公佈答案,有點提心吊膽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
「你?」她指著駿為的鼻頭,大出他意料之外地捧腹大笑,還笑到在沙灘地上打滾。「哈哈哈……你要是藝術大師,那我就是商界傳奇女強人了,哈哈哈……噢,你好好笑喔!」
什麼嘛。
駿為被笑得有點尷尬又氣惱,忍不住用腳蹭了蹭還賴在地上打滾大笑的瘋女人,「這麼瞧不起我……快起來,在地上滾來滾去很難看,萬一弄垮了我的沙堡怎麼辦?」
她這才不甘願地爬起來,「好啦。」
「你們一定又餓又累了吧?」藍采還是那麼地溫柔可人,淺笑道:「我準備了冰綠豆湯和碳烤海鮮大餐,快來吃。」
「采兒,我愛你!」嘉嘉歡呼一聲,拉著藍采就急急催促往屋子走。「那我們還等什麼呢?走走走,吃大餐羅。」
駿為和藍瑟相視一笑,緩緩跟在她們身後走著。
晚餐是佈置在駿為的房裡海藍色大桌上,還點了一隻大圓乳白鑲貝殼的海洋香氛蠟燭,旁邊是一隻碧綠色的水晶盆子,裏頭養著一朵粉紅帶朱的蓮花。
因為太餓了,所以嘉嘉完全沒有細思為什麼晚餐會放這裏而不是她的房間。
一坐下來,她迫不及待就拿起叉子挖了一枚烤得鹹香甘甜的大蠔吃。
「哇,好好吃喔!」她舔舔唇,自然而然地又挖了另一枚給他,「你快吃吃看,好吃得不得了,完全是海洋的味道。」
駿為深情地笑望著她,張嘴吃了。
嗯,果然美味,但更加美味的是她那歡愉開朗的神情……他突然想要偷嘗她幾口,做為飯後甜點。
飯後的冰綠豆湯已經被三振出局了。
駿為被自己腦子裏躍出的念頭驚住了,他停頓了咀嚼的動作,英俊的臉龐泛起一抹震愣。
「怎麼了?不好吃嗎?還是你吃到壞掉的?」嘉嘉緊張地翻弄著那枚殼,「咦,顏色都一樣呀,沒有比較黑還是比較恐怖……」
「不,不是壞掉。」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回思緒和聲音。
「那你為什麼表情怪怪的?」她疑惑的問道。
望著她納悶時微張的粉嫩小嘴,他忽然覺得很熱……也許先沖個冷水澡會好一些,起碼他的腦子可以冷靜冷靜。
「我先去洗澡。」這話一出口,更慘,因為他滿腦子都是假若她跟自己洗鴛鴦浴時的春光幻想。
要命了,他連忙換了個坐姿,希望可以稍微遮掩與平復某個甦醒長大起來的部位。
「對喔,我們身上黏黏的,都是臭汗和沙子,的確是該先洗澡再吃飯。」嘉嘉為難地看著滿桌的好菜,「可是碳烤的海鮮若不趁熱吃又很可惜耶!」
「呃,你忘掉我剛才的話。」駿為揮了揮手,努力恢復鎮定自在,「先吃飯,吃飯。」
「噢。」她不太懂他為什麼方才臉龐紅紅的,反應跟表情都怪怪的,但既然沒什麼事的話,那麼她也樂於繼續大啖美食。
采兒真是個貼心的好廚子,還送來一大玻璃瓶子的自製冰鎮酸梅湯,正好可以解膩。
嘉嘉吃掉烤明蝦和烤香魚,舔舔油膩的小手,讀歎道:「真好吃,我從來不知道碳烤的東西這麼好吃。」
聞言,駿為扳開一枚乾貝殼的動作頓了一頓,「你小時候沒烤過肉嗎?不然學校也會有烤肉聚會。」
「烤肉會都是要額外繳錢的,在家裏烤肉也是要錢啊。」她扳著手指數算著,「木炭一包起碼五十塊,裏肌肉一斤一百二,雞翅膀、雞脖子更貴,海鮮就更不用提了,還有烤肉醬,鐵架……這樣算一算,我只買得起豆乾,可是光烤豆乾又不好吃,所以乾脆死了這條心。」
他有些驚異地笑道:「你……小時候就這麼精打細算?」
「那可不。」她小臉綻放得意的光芒,「我的願望是當一個商場女強人,如果我有錢的話,我一定要去讀商管或企管。」
他心驀地一動,「你喜歡經商?」
「沒錯,每次看到數字和帳本,我的精神就來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雖然我們家是間小小雜貨店,帳本裏只有王子面跟糖果、汽水等等進貨多少以及訂價多少、銷售多少,但是我覺得我以後一定可以立足雜貨店,放眼全世界。」
駿為掩不住的驚訝與笑意,「原來你喜歡經商。」
嘉嘉睨了他一眼,「這話你已經講第二遍了。」
「對不起,我實在是太驚奇了。」他一個勁地笑著,「沒想到我小小的奴隸志氣很高呢!」
「我跟我最要好的同學沈浪漫已經決定好了,以後要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公司,公司名稱就叫作『小姐當家』。」
「好有意思的名字。」他滿眼笑意。
「謝謝。」她喝了一大口冰酸梅湯,再繼續賣力地吃著碳烤小卷。「只不過這個願望短時間沒辦法達成就是了,但是我們有信心,有一天一定可以。」
「我相信你們應該可以。」看到她吃得小臉都沾到烤肉醬,駿為不禁笑了,「你的臉上有烤肉醬。」
她連忙摸著臉,「哪裡?」
「往左一點……不對,再上面一點……」他眸光灼熱,驀地輕歎一口氣,俯身過去舔了舔她靠近唇畔的點點烤肉醬,「這裏。」
她心臟加速狂跳,腦中轟地一聲熱浪翻捲,全身僵硬著動也不敢動,可是那敏感的唇辦卻自有意識,渴求地輕輕往前移動……
唇與唇,吻與吻,緊緊攫住對方再也分不開了。
喘息,飢渴,纏綿交織的時刻由熾吻漸漸蔓延至那柔軟與堅硬的身體——
夜幕初降,激情卻正狂……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31:46
第八章
經過癡狂如火、銷魂似水的夜晚後,嘉嘉天亮以後乍醒過來,她的腦子還沒有完全甦醒過來,第一個念頭就是——
天啊!她昨晚被火車輾了過去是不是?
怎麼這裏痛、那裏也痛,而且酸疼得比上次跌飛出去還要嚴重?尤其是兩腿之間的酸麻悸疼……
她作夢夢到騎馬了嗎?不然怎麼會這麼酸?
可是她又覺得有種神奇的心滿意足與酥麻感,她……
「喝!」她驀地睜張眼睛,卻驚駭地發現自己竟然赤裸著身體躺在駿為同樣光溜溜的胸膛前。
怎怎怎……怎麼會這樣?
她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深怕稍稍一動就驚醒了猶如睡美男的他。
老實說,他睡著的模樣依舊性感得教人心折,真想要偷偷舔他……
停停!魚嘉嘉,你在想什麼東西啊?
她連忙收束著失控放肆的思緒,拚命轉著腦筋,想著該怎麼逃離這一切。
她需要冷靜,洗個熱水澡,然後把為什麼會發生這件事,好好地想個清楚。
嘉嘉屏息著,一次移動一寸,輕手輕腳地自他溫熱的懷裏移了出來,移到一半時,他突然一動,緊閉的睫毛微微一顫,嚇得她僵在當場。
幸好他只是動了一下下,又繼續沉睡著,她慌忙逃出他的懷抱,撿起散落的衣裳,卻不敢花時間穿上,索性抓起掉落在地上的被單裹住赤裸的身體,然後趕緊逃回自己房間。
感謝老天!她的房間就在他的隔壁,否則她還真沒有勇氣裹著被單穿越整棟老宅的二樓迴廊咧!
嘉嘉直到逃回房間衝進浴室,打開蓮蓬頭站在嘩啦啦的水柱底下,渾身都還發抖個不停。
冰涼的水柱差點害她尖叫出聲,她趕緊換戍溫熱的水溫,這才稍微放鬆了緊繃的肌肉。
「天哪!昨晚我怎麼會……」她無力地靠在牆壁上,不敢置信地低聲問著自己,「跟他做了?」
那是她的第一次,她怎麼會這樣隨隨便便就給了他?
可是……可是她隱約記得自己昨夜是願意的,因為他在情慾高熾之際,曾經喘息著沙啞低問她——
「你……願意嗎?」
「我願、願意……」她早已被激情衝昏頭了。
「慘了。」她現在想起來還是心臟怦怦亂跳,而且肌膚上依舊留有他昨晚的溫柔與狂野記憶。
承認吧,其實昨晚非常非常的美妙,她甚至不介意再來一次。
尤其他的身材與技巧真是沒話說,雖然她無從比較,但是從熱火可以狂燒一整夜的超人體力上,她至少可以幫他打九十九點九九分。
剩餘的那個零點零零一是因為他害得她沒有休息到,直到破曉時分才勉強合眼睡了一會兒。
「哎喲,色女、色女。」她摀住小臉,覺得雙頰都滾燙髮紅了。
現在怎麼辦?她今天要用何種面目見他?
也許她可以在沙灘上挖一個大洞,直接把頭埋進去算了。
實在很愛困,但是嘉嘉依舊勉強撐著扒著客房服務送來的稀飯和小菜。
一味辣醬小卷極對她的胃口,但是一想到闖禍的小卷,害她在吃了第一片後就不敢再吃了。
「呵……」她打著呵欠,一顆頭都快點到胸前了。
忽然,她的房門響起兩聲輕敲。
她驚跳了起來,瞪著房門,「呃,誰……誰?」
「你的主人。」一個懶洋洋含笑的聲音穿透門板傳入她耳裏。
她胸口自動泛起一陣熱流,小臉紼紅,「有、有事嗎?」
「有,我來找我的東西。」他好整以暇道,「請開門。」
她手腳發軟地打開門,鼓超勇氣揚起下巴道:「我不是你的東西。」
「我知道。」駿為滿眼都是笑意,身上散發著甫衝過澡的肥皂香,「我指的是……我的被單。」
嘉嘉順著他的視線往後一看,小臉瞬間炸紅了,結結巴巴道:「你看錯了,那條是我的。」
討厭!討厭!她是瘋了嗎?怎會自以為是的以為他是來找她的?難道她出的糗還不夠多嗎?
「你的?」他哦了一聲,促狹地瞅著她,「那我的被單到哪裡去了?」
「我怎麼知道?」她硬著頭皮裝傻。
「好吧。」他轉身就要離開,她的心倏地一陣失落。
駿為匆地又掉頭回來,笑看著她,嘉嘉心頭沒來由的一陣雀躍,「怎樣?」
「你好美。」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曖昧勾引,壞壞地笑了,「不過我還是喜歡看你裹著被單的性感模樣。」
她呆住了,傻傻地看著他笑嘻嘻地走下樓。
「什麼?」她倏地摀住雙頰,震驚得傻眼了,「難道他從頭到尾都是醒著,根本就沒有睡著?」
那她偷偷摸摸裹著被單、躡手躡腳逃走的蠢樣子不就盡落入他眼底了?
天啊!誰來殺了她吧!
羞愧地躲了一個小時,最後嘉嘉還是振作精神決定面對現實,她換上一件高領的T恤——好遮住脖子上的草莓園——和一條白色的七分褲,小心翼翼地下樓。
古典雅致的大廳裏,駿為正坐在一張紅木太師椅上啜著香片,優閑地看著一本線裝戚本紅樓夢。
一看到她T恤上的標語,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是清白的、火不是我放的……
「我喜歡你的T恤。」他笑道,「你的每一件T恤上好像都有寫字,哪裡買的?挺有特色的。」
「自己做的啦。」嘉嘉幽怨地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下來,對梳著辮子的服務生微笑,「麻煩給我一杯西瓜汁,謝謝。」
「不客氣,」服務生親切地朝她點頭。
直到她腳步輕快的離開,嘉嘉才氣呼呼地看著他,「你早上幹嘛裝睡?」
「如果我讓你知道我是醒著的,你一定會害羞到不行。」他溫柔地看著她,「而且我知道你需要沉澱一下思緒。」
他都講得這麼溫柔體貼了,害她也不好意思發飆。
「昨天晚上的事,是不對的。」
他的笑臉頓時垮了下來,「這就是給你時間沉澱的後果?太殘酷了吧。」
「怎麼?難不成你還希望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嗎?」她雙手擦腰,氣呼呼地質問道。
「不可以嗎?」他充滿希冀地望著她。
「當然不可以。」她咬牙切齒。
「為什麼?」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一時間被他的理直氣壯問倒了。
「因為……因為這是不正當、不應該、不守法的一種行為。」她勉強胡諸出幾個理由。
駿為差點又笑出來,總算被她及時瞪回去。「哎呀,小魚兒,你想太多了,我們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麼不可以的?」
「可是我又不是你的誰……不對,要換個說法,你又不是我的誰!」她指出事情癥結處。
「如果你願意的話,這個問題馬上就可以獲得解決了。」經過昨晚和今早,他的腦子清晰得不得了。
這條小小魚太有意思了,如果不帶回家好好養起來,太可惜了。
她可是一條潛力無窮的魚呢!
他一直笑,還笑得那麼性感,害她真想掐死他又想抱住他一陣狂吻。
糟糕了,她瘋了。
「怎、怎麼解決?」
「你當我老婆……不對,要換你的說法,就是我給你當老公。」他得意洋洋地道:「如何?這個法子好吧?」
「好什麼?」她心臟怦怦跳,努力拒絕這個天大誘惑。「我不要。」
「怎麼拒絕得這麼直接?」他煞有介事地兩手捂著胸口,面露傷心。「我的心好痛。」
饒是心緒不佳,嘉嘉還是被逗笑了,「省省吧,閣下的臉皮厚得像城牆,心臟更是耐用耐操一百年,不會有事的。」
「話不能這麼說,我對你是真心的。」他瞅著她說。
嘉嘉差點又被他的電眼電得七葷八素,「騙、騙人。」
「我都把身體給你了,你現在想不認帳嗎?」他哀怨地看著她。
什麼跟什麼?
她又好氣又好笑,「俞駿為,你夠了喔!我都沒有要你負責了,你還胡說八道什麼?」
「我要負責啊,你為什麼不給我這個機會呢?」他的傷心不是假的,畢竟身為鑽石級單身漢的他,可是炙手可熱人人爭搶的貨色,如今卻被一條小魚嫌棄成陳年倉底貨,這教他怎麼不傷心?
「你身邊美女如雲,幹嘛偏偏把這個好機會丟給我?」她一點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我就是喜歡你這條魚。」
「我是左營營區裏外出了名的惡魚,你不怕以後後患無窮嗎?」
「這樣才有挑戰性。」他一撩濃眉傲然道,見她握拳捶他,不禁頻頻閃躲,「救命,謀殺親夫喔!」
「俞、駿、為!」她小臉都羞紅了。
「除非你對我負責,否則我會大嘴巴的四處嚷嚷。」他威脅地看著她,笑得邪惡極了。
嘉嘉一時氣結。
「好吧、好吧,那麼讓我們一步步來,就先從男女朋友開始好嗎?」他黑眸亮晶晶的提議。
「可是……」她一顆心又是害羞又是激盪,矛盾得不得了。
又期待又怕受傷害,就是形容這種情況的吧?
「說到底你還是不想負責就對了。」駿為突然哀聲歎氣,神色鬱鬱。
不知怎地,他方纔的威逼利誘都沒有讓她失去理智丟盔棄甲,沒想到他憂鬱的神情卻害得她的心亂糟糟起來,情不自禁伸手撫去他眉上的皺紋。
「好吧。」
他倏地抓住她的小手,雙眸綻出奪人的光亮來,「一言九鼎,不能反悔。」
她一愣,哭笑不得,「好啦。」
誰教她一遇到他總是無緣無故頻頻栽跟頭,也許她上輩子倒了他的會錢吧?所以這輩子得來一點一點的還。
莫名其妙的,她成為了他的女朋友,而且還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的那一種。
剛剛當完了人家的「奴隸」,又突然變成了人家的「女朋友」,嘉嘉完全弄不懂該怎麼扮演自己的角色。
但駿為顯然沒有這個問題,因為他當她的男朋友當得不亦樂乎,甚至還自動自發地要把她的行李拎到他的房裏。
「為什麼我要搬到你房裏?」她大惑不解。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可以搬到你房裏呀。」他笑吟吟的說,「現在是旅遊旺季,你也希望讓藍瑟他們可以多做一筆生意吧?我們這對情侶佔了雨間房間,是太浪費了些。」
他說得也沒錯,嘉嘉抓了抓頭,只好投降。
「你搬到我房裏吧。」她還是有點堅持,「我對我的房間已經有感情了,捨不得搬。」
「沒問題。」他突然深情款款地看著她,「小魚,你這麼念舊……真好,那麼以後千萬不可以拋棄我喔!」
他的語氣從正經急轉直下,肉麻得讓她忍不住笑踹了他一腳,「誰在跟你說那個啊?而且這種事哪是可以這樣保證的,萬一是你拋棄我呢?」
「我捨不得拋棄我的小魚。」他歎了一口氣,苦惱地道:「你這麼獨立堅強自主,搞不好動不動就想找機會把我拋掉棄掉……」
她又被逗樂了,「無聊,我肚子餓了啦!」
「遵命,馬上帶你去吃飯,你想吃什麼?」
「肯德基。」
駿為的臉迅速垮了下來,「這個……」
「哈哈,開玩笑的。」她沒有那麼惡劣,明知道藍島和澎湖都還沒有開設肯德基,偏偏刁難折騰他。「我想要烤肉,從小到大都沒有烤過肉,真想來烤烤看。」
他眼睛一亮,笑容掬然的點點頭,「沒問題。」
駿為的動作非常快,發號施令後不到半個小時就在一個靜謐的小海灣沙灘上,架起了一支白色大洋傘,架好烤肉台,生好火,放好鐵架,並有兩張小板凳和一大堆海鮮、肉和蔬菜。
統統都是處理好的,只要放下去烤就行了。
他微笑的替她拿過一碟片好了的豬肉裏肌片和一罐烤肉醬。
「請。」他等著看她的「處女烤」。
嘉嘉興奮得不得了,小心翼翼地拿著夾子夾起一片肉放在烤架上,嘶的聲音聽起來真好聽。
「這種聲音聽起來就很好吃。」她的口水已經開始氾濫了。
「我想也是。」碳味十足的香氣已經飄敞開來,他突然遲疑地碰了碰滿臉陶醉的她,「小魚,炭火很旺,應該翻面了吧?」
「啊?翻面?」她慌慌張張地夾著肉片,可是已經黏住了。
等到她將肉片撕翻過來的時候,背面已經烤得一片焦黑。
「啊……」她懊惱極了。
「沒關係,下一片應該會好一點。」他抹著汗,幫她加油打氣。
但事實證明,烤肉果然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的活動,在糟蹋了五片肉、兩根雞翅、一支黑面玉米後,唯恐被老天爺降下雷來劈的嘉嘉連忙退位讓賢。
「給你烤,我幫你擦汗。」她內疚得要命,為了在她的尖叫聲中及時幫她搶救那些烤得焦黑的食物,他的手指被燙了好幾回。「而且我保證不再尖叫了。」
「感謝老天。」駿為誠心誠意的歎息,以前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烤肉也可以是這麼心驚肉眺險象環生的活動。
「對不起。」她很是汗顏。
「不要緊,現在換我來大展身手。」他一笑,露出性感下巴的小窩,「你想先吃哪一種?」
「嗯,乾貝。」隔著一層殼,應該比較不會像雞翅那樣著火吧?
「沒問題。」
駿為大發神威,每樣食物都烤得色香味俱全,有點金黃微焦又沒有烤焦的狀態,香嫩可口得讓嘉嘉差點連手指頭都吃下去了。
「你真是天才。」她吃得好撐,肚皮朝天地仰躺在沙灘上,「哇……好飽喔!」
「還從來沒有人從這個角度稱讚我是天才過。」他沉吟片刻,隨即笑了起來,「嗯,這種感覺也不賴。」
「下次換我煮菜給你吃好了。」她這話一出,就看到他驚恐的表情,不禁又氣又笑道:「拜託,我只是不會烤肉,可是我很會燒菜喔!」
「哪一種燒?」他戒慎地問道。
「對我這麼沒信心,那今天晚上的晚飯我煮,一定要好好露一手給你瞧瞧。」她不甘心被看扁了。
「好,但是先讓我通知他們準備好消防器材……」話未說完,他便跳起來逃命。
嘉嘉揮舞著拳頭追打著他,「不要跑!有膽子你就不要跑給我追……」
「我沒膽。」駿為大笑著,不忘回頭扮了個鬼臉。
「好呀,你就等我追到你,等我追到……呼呼……你以後……就有你好看的!」她氣喘吁吁的撂下威脅。
真是不公平,他一個身高一百八十幾將近一百九的長腿大男人竟然跑給她這個一百六十公分的短腿魚追!
沒關係,這小島就這麼點大,她總有一天追到他。
『『☆☆☆
「我的腿好酸喔!」
寬闊清爽的廚房裏,嘉嘉手軟腳軟地在鍋爐前攪拌著一鍋香菇蛤蜊雞湯。
藍采正在準備客人們的晚餐,聞言不禁嫣然一笑,「要不要給你張椅子坐?」
「沒關係,我還挺得住。」饒是如此,她還是忍不住抱怨,「都是那個俞駿為,不是英雄好漢。」
「呵呵呵……」藍采笑得好甜,
「是真的,他人高馬大的竟然跑給我追,我不追又好像很沒面子。」她忿忿地道:「奇怪,怎麼我每次都栽到他手上呢?」
「這叫一物克一物。」
「采兒,你到底是我的麻吉好朋友,還是他的?」她睜大眼睛不服氣的問道。
「哎喲,對不住,我不是指你被他克住。」藍采輕笑,隨即若有所思地道:「魚姊姊,其實他是很喜歡你的。」
嘉嘉一呆,兩頰迅迅紅了起來,羞得不得了,「哎呀,要死了,怎麼突然講到這邊來呀?我不是在跟你說這個啦!」
「魚姊姊,我是很認真的。」藍睬有一絲著急地說:「與心愛的人之間,有時會有摩擦、誤會和爭執,但是千萬千萬不要在氣憤下作出任何決定,一定要好好地、冷靜地聽憑自己的心行事。你知道嗎?我們的心是澄澈明淨的,它可以告訴我們很多我們平時沒有發現的事……」
嘉嘉怔怔地看著她,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額頭,「你發燒了嗎?」
藍采又好氣又好笑,不禁嬌斥道:「魚姊姊!」
「好啦、好啦,你說得很有道理,雖然我聽得有點給他很模糊,但我一定會照你所說的,遇到事情的時候要冷靜。」她咧嘴一笑,「瞧瞧!我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受害者,我就是太衝動了,所以才莫名其妙地找了個男朋友。」
藍采卻沒有笑,她只是用那雙溫柔瑩然如月光的眸子,靜靜地望著她。
「魚姊姊,我祝福你們。」
「謝謝。」嘉嘉害羞地一笑。
這樣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度假時光,還是有結束的時候。
俞爺爺給駿為的假期到了,他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回臺北處理公事,一個是準備去醫院采視累出病來的爺爺。
孝順如他,當然是選擇乖乖回去執掌公司。
但他心中也自有一番打算,如果順利的話,預計三年後,他就可以將整個集團交付給他最放心的好人選手上。
既然他要回去了,嘉嘉也沒有留在藍島的道理,雖然她可以,但是沒有他在身邊,教她如何不觸景傷情,又如何能安心玩得下去?
所以她也會一起離開藍島。
「我要回高雄。」在機場時,她這麼跟他說。
駿為臉色一變,皺眉道:「為什麼?」
「我好多天沒有看到阿公、阿嬤了,我應該回去照顧他們。」她流連不捨地把玩著他的大掌,輕輕描繪著他修長的手指,像是要深深刻印在心底。
他倏地將她緊抱入懷中,嗓音低啞地道:「我不准。我們可以把你阿公、阿嬤接到臺北,我不要過不能看見你的日子。」
嘉嘉心頭一熱,緊緊地環著他的腰,小臉貼靠在他胸前,「我也想每天看到你,但是……我不能不顧阿公、阿嬤,至少我得先回去一趟。」
「我可以派人去接他們到臺北。」他捧起她的小臉,深深地凝視著她,「你相信我,我會視他們如自己的外公、外婆,好好照顧孝順他們。」
「我相信你,但是……」她熱淚盈眶,感動地看著他,「他們是我的責任,我不能把他們推到你身上,沒有理由這樣的。」
「你嫁給我。」駿為眸光倏亮了起來,興匆匆地道:「只要你嫁給我,他們就理所當然變成我的阿公、阿嬤了。」
她破涕為笑,「你想得美。」
「這樣還不行啊?」他一臉苦惱。
「我在想……」嘉嘉忽然嚴肅了起來,咬著下唇道:「或許我們應該給彼此一個冷靜期。」
駿為嗅到一絲不對勁的氣息,警覺地問:「冷靜什麼?」
「我們到一個如詩如畫的天堂之島,會情不自禁發生感情是很正常的,可是在壓力或者氣氛催化下的愛情,通常很短暫,說不定回到真實世界裏後,這種感覺就會慢慢消失了。」她揪著一顆心說。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沉下臉,語氣堅決地道:「我也知道我要你,這跟什麼壓力或去他的氣氛催化都沒有關係。」
她鼻酸地凝望著他,多希望自己也能像他這麼肯定。
當然她可以確定她很喜歡他,否則不會願意將處子之身交給他,但他畢竟條件超優,又有太多太多的其他選擇了。
就拿那天與他一起出現在百貨公司裏的美女來說,她就算奮鬥幾輩子也比不上對方的美。
「我們進展得太快了,如果我們真的可以在一起,那麼不管時間空間的距離,感情一樣不會變……除非你不相信你自己。」
可惡,她的話將他困住了。
駿為懊惱地瞪著她,深知她只要一執拗起來會有多麼的固執。
「好吧,半個月。」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讓步。「我只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如果半個月後你還不回到我身邊,我就殺到高雄把你逮回來。」
「三個月。」她要求道。
「不行,你是在要我的命。」他悍然拒絕。
「駿為,我拜託你。」她快急哭了,「這對我很重要。」
他看不得她難過,心一下子就軟了,「好吧,半個月是短了點,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不能再講價了。」
「可是……」
他瞇起眼睛,嚴肅地盯著她,「一個月。」
她頹然地歎了一口氣,「一個月就一個月吧。」
如果他要改變心意的話,一個月是綽綽有餘了。
「傻丫頭。」駿為看出她眼底的愁悵,不禁大力地揉了揉她的亂髮,「別胡思亂想。」
「那我上飛機了。」她提起行李,依依不捨地看著他。
高大的他性感地佇立在那兒,距離是那麼地近,只要觸手就可及,但為什麼她心裏陡地湧現一種像是要割捨開來的心痛感呢?
他們只是分離一個月,這一個月說長不長,他們很快就可以再見面了。
只是嘗過情的滋味後,就算只是分別一小時、一分鐘,依舊令人牽腸掛肚、相思難忍哪!
「一個月後,」駿為眸光堅定地看著她,「我會去接你。」
她噙著淚點點頭,轉身往登機門走去。
嘉嘉上了飛機,聽著嗡嗡引擎運轉聲伴隨著巨大的機體飛行在雲端間。
她歎了一口氣,從高處俯瞰著底下海藍藍的大海和點點小島。
有一天,她一定還要再回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32:50
第九章
嘉嘉的阿公、阿嬤很高興看到她回來,忙不迭地將這些天發生的有趣事講給她聽。
來好還煮了一大鍋的豬腳麵線要給她吃。
「快趁熱吃,去去運。」
「為什麼要吃豬腳麵線?」嘉嘉疑惑地接過碗。
「從你那個亂七八糟、壞心肝的父親那裏回來,還是去去黴運的好。」來好正經八百地說。
嘉嘉笑了起來,感動地聽話吃著,「好好吃喔!還是阿嬤做的菜好吃。」
來好笑得合不攏嘴,突然,她又猶豫地跟嘉嘉道:「乖孫仔,有一件事……阿公跟阿嬤不知道做得對不對,但因為那時候聯絡不到你,電話也打不通,所以……」
嘉嘉看著很是興奮又有點不安的阿公、阿嬤,沒來由的心底一陣異樣發寒,「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就是那個阿賓……」阿公迫不及待用牙不關風的嘴巴說:「你那個五叔公的孫子,他上個星期一來我們家,說要開一家超級市場,是在市區哦……」
「哎呀,我來講比較快。」來好興高采烈地搶過發言權,「就是阿賓要開超級市場要找人當股東,他說要給我們最大股做大老闆,而且保證三個月後就可以連本帶利賺回來。我跟你阿公想說這樣賺錢比較快,你以後也可以當超級市場的老闆,不用再窩在這裏賣雜貨了,所以我們就答應了他。」
她心一緊,「你們怎麼會有錢呢?」
「剛好地主的兒子說想把地賣給一家很大很大的大賣場,聽說他們買下了附近四、五百坪的地要蓋大賣場,地主的兒子阿仁說只要我們願意賣房子,他會幫我們爭取很好的價錢。」阿公語氣激動的說,「後來他們公司派人來說願意用兩百萬買我們的房子,兩百萬耶!」
「你們不會真的賣掉了吧?」嘉嘉失聲叫道,不敢置信地盯著兩老。
天啊,怎麼會這種事發生?
怎麼她才出門不到半個月,家裏就發生這麼天翻地覆的大變化?
「昨天阿賓拿合約來,我們就把兩百萬的支票給了他,也打好契約。」阿公憐惜地摸著外孫女的頭,「以後你就是大老闆了。」
嘉嘉胸口糾緊了,她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為什麼這麼剛好,親戚來商量投資開店,經營大賣場的公司恰好手捧兩百萬送上門來?
「開店的合約在哪裡?給我看。」她心頭一陣陣發涼,一股不祥的預感充斥在她胸臆間。
阿公小心翼翼地把合約拿出來,嘉嘉迫不及待地抓過來一項項細細閱讀,合約內容寫得簡單明瞭,就是他們出錢兩百萬投資超市,廖英貴先生負責籌備並且出人力和勞力,營利所得七三分帳。
粗略看過還合理,可是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阿公,這個阿賓平常做人怎麼樣?我們怎麼能確定他不是故意騙我們兩百萬?」她警覺地問道。
阿公和阿嬤面面相覷,「應該是不會啦,五叔公以前跟我們感情不錯哩!」
「五叔公是五叔公,他孫子是他孫子。」她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聯絡電話在哪裡?我跟他問清楚詳細的情形。」
「電話號碼?」雨老相覦一眼,突然有點惶惑起來。「每次都是他來跟我們講,我們也忘了要問他的電話。」
「那他家住哪裡?」嘉嘉已經想尖叫了,但為了怕兩位老人家擔心,她勉強憋住驚恐憤怒的情緒。
「你五叔公是住在鳳山啦,可是他在幾年前就去世了,他孫子不知道有沒有住在那裏。」
「阿公,你把鳳山的地址給我,我今天去找找看。」
「阿嘉,你該不會是怕他拐跑我們的錢吧?」來好揣度她的神色,也慌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嘉嘉面色凝重地開口,「而且這兩件事來得太巧合了,你們不覺得很怪嗎?」
「我是想說……」阿公的聲音越來越小,清瘦黝黑的臉像是整個縮水了,他畏縮地道:「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呢!」
「對了。」她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們把房子賣了,那我們以後要住哪裡?」
兩個老人家像是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他們倆面面相覷,在彼此眼中看見了深深的驚恐。
「哎呀,我怎麼沒想到?」阿公訥訥道。
「等一下,那個公司的代表有拿單子來給我們簽,好像說我們可以再住半年。」來好趕緊翻找出另外一份契約,「你看!」
嘉嘉不確定自己的心臟能不能承受得住另外一份打擊。
阿公、阿嬤從來不會這麼容易被衝昏頭,而且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做出生平從未做過的大冒險與嘗試。
她手心出汗,飛快地看過契約上的文宇,中文的部分完全沒有問題,的確有載明瞭半年後再行搬遷,可是她總覺得怪怪的,尤其底下那一行英文句子透露著古怪。
嘉嘉的英文程度並不好,她立刻拿出手機撥給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人。
「浪漫,你的英文好,麻煩你幫我看一下這行英文是什麼意思。我傳簡訊給你,你馬上幫我翻,謝謝了。」
撳掉手機,她緊繃著神情認真傳輸。
魚家兩老憂心忡忡地在一旁等待著,雖然搞不懂她在做什麼,但心裏也隱隱約約知道自己闖出大禍來了。
哎呀!真是臨老吃狗肉,怎會那麼沉下住氣,興匆匆跟人家搞什麼投資呢?
「老伴呀,如果事情真的像阿嘉說的那樣有問題,那我們該怎麼辦?」阿公緊張地問著妻子。
來好臉色發白,頻頻發抖,「你先別緊張啦!」
等待的時間像是有一個世紀那麼長,嘉嘉在心底發誓她以後一定要學好英文。
終於,回音傳來了。
嘉嘉不斷地撳著手機接收每一個字,卻在看完以後臉色大變。
「阿公!阿嬤!上頭的英文是說假若我們去兌現那張支票,就必須要立刻搬出去,並且無條件接受他們隨時過來拆掉房子。」她激動地大叫,緊緊摀住嘴巴,「我就知道有問題,我就知道……」
阿公和阿嬤如遭電殛般地呆住了,兩個人的臉色慘白若紙,嘴裏不斷喃喃念著:「怎麼會這樣?」
這一定是個圈套!
嘉嘉腦子靈光一閃,她仔細地看著這份由建設公司出面做承購買賣動作的契約,很快就看到了幾個令她心口一寒的字——譽慶國際連鎖量販店暨季泉建設有限公司……
「不會的、不會的。」她不敢置信的低喃,痛苦地緊捏著那份契約,「不會是他,不可能會是他們……」
「阿嘉,你怎麼了?」
她要問他,她一定要問清楚!
嘉嘉拿出手機正要按號碼,卻又頹敗地坐倒在椅子上:她不知道他的電話或手機號碼,他從來沒有給過她聯絡的方法。
她不禁恐懼了起來。
難道這一切是個精心設計的可怕陰謀嗎?所有的圈套環環相扣,都是為了要將他們一家老小逼向絕境?
不!不會的,就算汪季泉會這麼做,駿為也不會這麼對待她的。
嘉嘉心亂如麻,渾然忘卻可以去電詢問俞爺爺這件事,待最初的沮喪與恐慌過去後,憤怒湧上心頭。
「汪季泉!」她咬牙切齒,想起了他曾經撂下的狠話。
為了要報復,為了讓她後侮,他會不惜做出這麼低賤下流的事來嗎?
她抓起桌上的電話,撥了契約上寫明的公司電話號碼。
「喂?季泉建設公司你好。」
「我要找汪老闆。」她深吸一口氣,卻發現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請問你哪位?」總機小姐語氣也不太友善。
「我叫魚嘉嘉,你告訴他,他會接我的電話。」她緊握話筒,語氣堅決的說。
「請稍候。」
不到一分鐘,電話那頭出現了汪季泉的聲音——
「太遲了。」他笑得如同夜梟,笑聲裏充滿了惡意的報復快感。
嘉嘉一顆心迅速沉到谷底,「這一切都是你的詭計,對不對?」
「你還挺聰明的嘛,只可惜那兩個老邁遲鈍又沒大腦的老傢伙不像你這麼精明,他們可是笑得合不攏嘴,自動跳入我的計畫裏的。」
嘉嘉備受打擊,足足暈眩了好幾秒。
阿公和阿嬤在一旁擔憂自責地絞擰著雙手,恐懼地相視著。
老天呀,他們到底是著了什麼魔?怎麼會搞成這樣?
「你真的這麼恨我?」嘉嘉鼻頭一酸,胸口撕裂劇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恨到不惜把我們一家老小趕到外面露宿街頭?」
「我早該這麼做了。」汪季泉得意洋洋地道:「我終於出了一口鳥氣。事實上,我老早就想要狠狠地懲罰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你敢背叛我,我就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你要報復衝著我來就好,為什麼要牽連我阿公、阿嬤?」她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奔流下來,激動痛楚地叫道:「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他冷笑一聲,「我說過了,你是鬥不過我的。」
「那……譽慶連鎖量販店又是怎麼回事?這事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她顫抖著雙唇,艱難地問出口。
「就跟合約上寫的一樣,譽慶要買下左營海軍營區外的一大片地蓋大型量販店。」汪季泉趾高氣昂地道:「而我,就是負責營造的包商,哼,我們的關係很緊密,不是你想破壞就破壞得了的。」
嘉嘉可以感覺到胸口越來越冰冷,「你們是計畫好的……不,不可能,駿為不會這樣對我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隨即揚起一陣瘋狂的大笑——
「駿為?叫得那麼親暱,你以為你是誰?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你這種毫不起眼的小女生?」他的呼吸有一絲濃重,聲音也有些尖銳,「你想要麻雀變鳳凰嗎?省省吧,死了這條心,駿為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過你,他要的是涓涓……他會答應合作,為的也是涓涓。」
「不是!」她大叫,覺得再也難以喘息,臉色一片雪白。
她一定要相信他,她一定要相信他……
「他上了你,對不對?」汪季泉充滿惡意地拉長了尾音,粗鄙地笑道:「哈哈,果然跟我們當初計畫的一樣,天啊!只不過短短幾天,他竟然就成功了……魚嘉嘉,你知道嗎?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比你媽還更像個賤貨!」
「閉嘴!」嘉嘉驚恐地低吼,卻怎麼也止不住渾身冰冷的狂顫。
他怎麼可以告訴汪季泉他們的事……他怎麼可以?
他們倆那麼甜蜜美好的纏綿,落在汪季泉的嘴裏卻顯得那麼淫穢和不堪……
嘉嘉承受不住這一連串的致命打擊,她虛弱地支住額頭,死命咬緊下唇,淚水再度奪眶,「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為什麼不行?笨蛋,歡迎來到上流社會。」他充滿輕蔑地道:「你是玩不過我的,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心之中,我想要毀了你是輕而易舉的。」
嘉嘉沒有回答,淚水早巳氾濫成災。
阿公、阿嬤心痛地想要安慰她,卻訥訥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因為他們也是無意間聯手將她打入地獄的罪魁禍首之一。
「如果你還是不信的話,等著看明天,最遲後天的報紙,你會看到我心愛的涓涓和我完美的女婿的合照。」汪季泉勝利地大笑,「我勸你還是乖乖地跪下來求我,跟我道歉,或許我還可以考慮不趕盡殺絕,留你們一條生路。」
「我永遠、永遠也不會求你的。」嘉嘉倏地抬起頭,雙眸赤紅,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地道:「你們欺人太甚!」
「就算欺負你又怎麼樣?」
「這回我認栽,但你就算等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我也不會求你,人渣!」她猛地掛上電話,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的腦部缺氧,她頭暈目眩……她想哭,但更想死。
她不要相信,這幾天的柔情蜜意全部都是假的,騙人的,可是她也曾聽說過,一件事如果美好得不像真的,那麼大抵是假的。
這些日子的幸福就像是裹在毒藥外的糖衣,現在糖衣舔完了,她也該嘗到致命可怕的苦頭了。
「阿嘉……」魚家兩老淚眼汪汪,怯怯地走過來,想要伸手環抱住她,卻慚愧到不敢。
嘉嘉抬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們,一把緊緊抱住了年老的阿公、阿嬤,情緒整個失控崩潰。
「阿公,阿嬤,不是你們的錯,真的不是你們的錯……是我自己的錯……我錯了。」
是她太傻,拿自己去換一個虛假的謊話——
如果說嘉嘉曾經對駿為有最後一絲絲的期待,那麼在第三天看到登刊在報紙上那張燦笑若花與高大性感的男女合照也粉碎了她最後的希望。
她顫抖著手,看著親密地挽著駿為的手,笑得跟朵春花似的涓涓,還有身穿黑色禮服迷人得教她心痛的駿為,他正忙著想擋住記者的鏡頭,看起來有一點不高興。
是因為「姦情」曝光,所以才不高興吧?
她突然發現自己痛到極點,反而整個人平靜麻木了下來。
「阿嘉,咱們要怎麼辦?」來好戀戀不捨地撫摸著陳舊的老櫃檯和矮胖的瓶瓶罐罐,像是要跟它們道別,卻又不捨得道別。
嘉嘉環顧著熟悉的一景一物,古董級電視機上的大同寶寶,玻璃矮罐裏的金柑糖球,還有通往後頭廚房的木門框框上,是阿公幫她量身高的憑證。
一點一痕,昔日的小魚慢慢長高長大了。
可是她竟然一時大意,害得阿公、阿嬤必須承受她犯下的錯誤,以至於搬離這個居住了近一輩子的老家啊!
「阿嘉,我在收拾東西。」阿公顫巍巍地走出來,整個人在短短兩天內像是老了十歲。「可是我不知道該帶走哪些?因為每一樣我都捨不得拋下……」
她的鼻頭又泛酸了起來,可是她不能再哭了,這兩日來的淚水已是她一輩子所能流的極限了。
不,她不會呆呆地坐視這一切在眼前發生,她一定要力挽狂瀾;上流社會有錢有勢又怎樣?拚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她豁出去了!
除了那張教她看得心碎的照片外,報紙上還寫著兩天後,譽慶集團將會召開一場關於國際連鎖量販店王國的記者會,到時候俞駿為還有汪季泉都會到場。
她雙眸點燃了熊熊的火焰,緩緩握緊了拳頭——
「很好,很好。」
就讓這場記者會更有看頭吧!
反正她也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
兩天後,嘉嘉北上來到亞太會議中心的會議室,隨便弄了一套黑白色的秀氣制服就混進去當服務生。
自助餐會裏,眾多媒體記者與工商界人士聚集著,所有的人一邊品嚐著魚子醬點心和香檳,一邊熱烈地交談著。
嘉嘉看到了她的目標。
在人群擁擠處,最高大挺拔的那個人是身穿範倫鐵諾銀灰色西服的駿為,她遠遠地望著他,心跳不禁加速,熱血登時澎湃了起來。
他真的好帥……
不!她用力地搖去腦子裏的遐想,冷漠地咬住下唇。
他是個人面獸心,披著羊皮的惡狼,他殘忍的毀了她的人和她的家。
汪季泉也在,他極力想要擠到駿為的身邊,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在這一瞬間,嘉嘉突然很想吐。
為了攀更大的權,攬更多的錢,一個人竟然可以將自己搞得這麼噁心?真夠悲哀的,但她一點都不同情他。
記者會即將開始了,臺上已有人在測試麥克風與做開場白。
「……好,現在有請譽慶集團的俞駿為俞總經理……」
現場掌聲如雷,嘉嘉不動聲色地穿過人群走近臺子。
駿為露出自信迷人的笑容,在熱烈的掌聲中微笑開口。
「謝謝各位工商界的朋友撥冗蒞臨指教,還有眾多出色優秀的媒體記者朋友。」他頓了一下,露出雪白牙齒一笑,「我們譽慶集團旗下的子公司,譽慶國際連鎖量販店即將——」
「即將啃老百姓的骨、喝老百姓的血!」一個清亮憤怒的聲音穿破人群,吸引了所有人驚奇注意的目光。「隆重在高雄設下新據點,由頭號人渣和二號人渣聯手主持這項驚天動地的工程。」
所有人都呆住了,汪季泉不敢置信地瞪著她,胖臉上不住抽搐著肉的模樣可笑到令她險些笑出來。
只可惜這件事從頭至尾都是個教人笑不出來的笑話。
記者們手中相機頻頻拍著那短髮年輕女孩,心下暗喜賺到了驚人八卦大頭條。
駿為驚異地看著她,眼裏浮現驚喜的笑意,隨即又被她所說的話震撼地壓抑住了。
嘉嘉勇敢無懼地走向前,人群像摩西分紅海一樣自動排開了,現場的安全人員原本要衝上前去,卻在駿為搖頭的指示下停住動作。
汪季泉滿頭大汗,渾身顫抖個不停,當下就想衝過去揪走她,可是又怕自己這麼一跳出去會招來更多議論的目光,他只能僵立在當場,雙眸恐懼地睜大了。
嘉嘉看起來清瘦憔悴,卻遮掩不住小臉上憤怒與閃動的光芒。
「俞駿為總經理,我想請教你,貴公司是不是不蓋量販店就會死人?還是沒有用詭計驅逐拐騙年邁的雜貨店老夫婦,你們就沒本事蓋那家該死的量販店?」她目光灼灼,咄咄逼人。
相機的閃光燈喀喳喀喳地瘋狂閃動著,人人都想知道這件大八卦的始末和最新發展。
駿為很鎮定,他的內斂蘊藉是在商場上出了名的,而能夠迅速應變更是他成功的要素之一。
「親愛的!」他這句話一出,所有的人都大感驚奇,汪季泉更是臉色慘白,嘉嘉淩厲的眼神也有一絲動搖。「我知道你一定是有原因才會生這麼大的氣,但我需要你告訴我,關於這個『用詭計驅逐拐騙年邁的雜貨店老夫婦』,是怎麼回事?」
「你不要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去問你的合作夥伴汪季泉哪!不要以為勝券在握就可以洋洋得意了,狗被逼急了都會跳牆,我跟我外公、外婆只剩下那間小小的雜貨店,為了它,我可以連命都不要,我更不介意在這樣盛大的公開場合丟臉,因為丟臉不會死,失去我們全家唯一的命根子才會死!」嘉嘉氣息不穩地大叫,拒絕再被他蠱惑。
記者們再也忍不住的衝上來問問題,但有更多人注意焦點都擺在駿為和想偷偷溜走卻依舊被逮住的汪季泉身上。
「魚嘉嘉,你又毀了我,我殺了你……」汪季泉氣急敗壞的吼道,失控地跳了起來衝向她。
眾人驚呼尖叫,嘉嘉也以為自己一定躲不過這一記重拳,沒想到汪季泉卻被駿為一把拎起來,胖大的身子像只可憐又可惡的豬玀一樣發抖了起來。
「你想對我的未婚妻做什麼?」駿為眼神冰冷得宛若殺人的刀,汪季泉打了個寒顫,正想張口解釋,卻已經被他一拳揍飛出去。
他站不穩地撞到好幾個人,現場驚叫聲四起。
駿為卻輕鬆優雅地拍拍手,沉著鎮定地說:「各位一定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魚嘉嘉小姐乃是我心愛的未婚妻,汪季泉先生是她拋妻棄女的不肖父親,這當中的恩怨糾葛不足為外人道,但是汪先生幾次三番傷害我的未婚妻,並打著我俞家譽慶集團的名號在外招搖撞騙也不是一兩次了,這次會讓我未婚妻這麼生氣,親自跑到會場來放話訓夫,我想是我的錯,我對汪先生監督不周……」
眾人聽得津津有味,很快就被他幽默的話語給說服得五體投地。
他話鋒一轉,深情款款地看向呆住了的嘉嘉,「但是,以後我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再度出現,更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未婚妻。此外,我要跟大家宣佈三項重大的決定,各位記者朋友,今天記者會的內容實在出乎意料之外的豐富精采,我想,著實便宜你們了,是吧?」
他的話惹得眾人爆笑了起來,氣氛神奇地轉化成了輕鬆逗趣和自在,劍拔弩張的煙硝味消失得無影無蹤。
嘉嘉不可思議地瞪著他,這個男人怎麼有辦法把那麼難堪的場面變成對自己最有利的情況?
相形之下,她就跟呆子一樣,而且現在全世界的人都不會相信她,不會站在她這邊了。
駿為微微一笑,語氣卻嚴肅地道:「第一,鑑於汪先生的品行與道德操守有問題,因此譽慶集團從今天開始,將不會再與季泉建設公司有任何的合作案。第二,我將在下個月迎娶魚嘉嘉小姐為妻,請大家到時候賞臉來喝杯喜酒。」
所有的人都歡呼鼓噪了起來,畢竟喜事誰不愛?喜酒人人喝。
嘉嘉卻是憤怒地輕顫起來,他又拿她來作戲嗎?
她倏地轉過身,卻聽到了他聲音清晰地宣佈第三項決定——
「第三,我與我祖父一致同意在三年後將譽慶集團全權交託給我的未婚妻魚嘉嘉小姐,她雖然年輕,卻是我們深具信心的商界奇才,希望大家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嘉嘉渾身一僵,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
老天!
「小魚兒,我說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要你。」駿為溫柔低沉地道,眾人都為之癡醉撼動了。「我也愛你,如果……你願意原諒我沒有及時阻止汪季泉再度傷害你的話,請你答應嫁給我好嗎?」
不知道哪個多事的人放了結婚進行曲,害嘉嘉又想砍人又想大哭特哭。
她的心已經軟了一半,可是她不敢這樣輕易就相信他,萬一這一切仍是作戲呢?她已經分不清楚究竟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
而且她再也承受不了另一次的誤判與傷害,阿公、阿嬤也還等著她討回一個公道啊!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她還是沒有回頭,聲音哽咽的開口,「你甚至把我們在藍島上發生的事都告訴汪季泉,我怎麼知道你們不是一掛的?」
駿為緊緊地蹙起眉頭,冷厲的眸光疑問地掃向被揍得頭暈眼花的汪季泉,沉聲喝道:「說!」
汪季泉驚悸起來,他氣勢盡失,訥訥地說:「我……我從她的口氣中猜出你們倆……關係不一樣了,所以……所以……」
「我不想再動手揍一個人渣。」他臉色一沉,「滾!」
汪季泉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逃出去,而現場眾人也不禁心臟一陣怦怦跳。
嘉嘉閉上雙眼,內心強烈矛盾地掙扎著,「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作戲呢?」
她該相信他嗎?
陡地,她的耳邊響起了藍采曾經語重心長對她交代過的話——
與心愛的人之間,有時會有摩擦、誤會和爭執,但是千萬千萬不要在氣憤下作出任何決定,一定要好好地、冷靜地聽憑自己的心行事。你知道嗎?我們的心是澄澈明淨的,它可以告訴我們很多我們平時沒有發現的事……
她腦海裏快速掠過和駿為相處時的每一幕,有火爆霹靂的,有刺激逗笑的,還有甜蜜窩心的……
他自始聖終都是那麼樣地真實,我行我素卻從容堅毅,如果他真的不愛她,他絕對不屑在這麼多人面前撒下這種漫天大謊。
她的心完完全全地投降了、融化了,就在這時,嘉嘉突然被人攔腰抱了起來,她驚呼一聲。
「啊!」她急忙攬住駿為的頸項,瞪著他,「你瘋了?你要幹嘛啦?」
眾人屏息,看得目不轉睛。
駿為深情而邪惡地一笑,大聲地宣佈,「我不在眾人面前作戲,我會抱著你到後面的休息室裏,做更有意義也更刺激的事,你覺得如何?」
「俞駿為!」她又羞又窘,小臉都漲紅了,掄起拳頭就K過去。
「哎喲!」他連忙閃躲,大笑的對眾人曖昧地眨眨眼,「我心愛的未婚妻等不及了,請各位容許我們先告退。李副總,這裏就交給你了。」
「報告總經理和夫人,沒問題!」沉穩的李副總也笑咧了嘴。
眾人哈哈大笑,瘋狂地鼓掌叫好。
「我沒臉見人了啦!」嘉嘉把小臉埋人他的肩胛處,她發誓自己連頭髮都紅掉了。
「沒開系,你說過的,丟臉不會死。」駿為輕笑著,將她抱得更緊,柔聲道:「可是我要是失去了你,我就會……」
她急忙遮住他的嘴,「大嘴巴,不要再講了啦!」
他今晚爆給新聞記者們的料還不夠多嗎?
看來接下來這個喜愛八卦消息的城市恐怕會熱鬧鼓噪個三天以上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10 00:33:04
尾聲
藍島
望著燦爛的星空,藍采悠然地微笑歎息。
「哥哥,又一對了呢!」
「是啊,真好。」藍瑟點點頭,笑望著她,眸光明亮如夜星,卻又透著神秘的訊息,「妹妹,你……曾經後悔過嗎?」
她微微一怔,柔美清麗如玉的臉龐有一抹沉思,「是的,我曾經後悔過,可是看見每一對的姻緣線再度綁上,我還是很歡喜的,那種歡喜甚至可以……」
「可以讓你忘卻千年的孤寂嗎?」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眼裏有著淡淡的憂傷。
藍采沒有接觸他的眼光,她抬起小臉仰望著滿天星斗,不答反問:「哥,你看,今夜會有流星嗎?」
藍瑟掩住了一聲輕喟,跟著抬頭凝望著夜空,「會的,今夜會有流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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