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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采蒔]惡整酷學弟[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25 08:49:45     標題: [采蒔]惡整酷學弟[全文完]

惡整酷學弟  作者:采蒔


喂喂喂!生日耶!壽星不是最大的嗎?  
怎地這一海票損友這樣惡整她?  
天啊!就算她的身材真的完美得無懈可擊,但──  
裸奔?不!打死不從!  
不裸奔也行,可要她去向對門的酷學弟說聲「我愛你」?  
這……這玩笑會不會開得太過火啦?  
萬一學弟當真怎麼辦?果然──  
因為一句「我愛你」,瞧她沾上了啥牛皮糖了!  
這個女友一掛又一掛多得嚇死人的酷學弟竟也深情款款地……  
噢!更教她氣惱的是──  
他竟動不動就詛咒她的愛情,真是──夠了!  
算了算了,算她輸給他了,她不和他玩了。  
她是不想玩了,但,當他滿口滿口愛她時,  
她的心竟也一片渾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25 08:50:03

第一章

  夜晚,近十點。 

  位於十六巷的巷尾,有一棟專門租給學生的大樓「翰林園」,在五樓的一間套房的窗口,從晚上八點多之後,就陸續地傳出少女們的喧嘩聲,一會兒放聲大笑、一會兒又驚聲尖叫……好不熱鬧!

  若是在一般的住宅區,這群不知節制的少女們恐怕要遭人檢舉了,但在這個學生們聚集的區域內,大家都習以為常了,所以她們也就更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放聲尖叫,不必刻意壓抑自己高昂的情緒。

  「……我還記得很清楚,上次我生日時,叫我穿雨衣、戴安全帽,外加撐把傘,在明月當空的夜晚到街上買鹽酥雞,還得跟老闆拍照存證的餿主意就是喧想出來的!今天要是沒有好好地整整她,真是難消我的心頭之恨啊。」一位剪著俏麗短髮的女孩邱曉芬忿忿不平地說。

  「對對對,上次我生日時送我性感內衣,還起哄要不知情的我當著班上幾個男同學的面拆開的人也是她,今天我一定要報仇!」另一個身材嬌小的長髮女孩羅凱莉也跟著起哄。

  「沒錯!在她二十二歲生日這天,我們一定要給她一個永生難忘的回憶!」綁著兩條辮子的葉美晴轉著她那對黑亮的眼珠子,一臉壞壞的笑容。

  「那好!那我們……就叫她到街上裸奔好了。」最後一位受害者邵潔柔直接提議。

  「哇——」

  「哈……」

  爆笑聲瞬間又從窗口飄了出去,就連街上行走的路人都能感受到她們的瘋狂。

  「饒了我吧!你們怎麼可以把所有的舊帳都算到我一個人頭上?難道你們都沒有份嗎?」黎喧垮著一張無辜的臉,修長的手指一一點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誰教你的生日要排在最後,我們當然要把過去所受的屈辱都算到你一個人頭上嘍。」羅凱莉幸災樂禍地說。

  「不公平!為什麼我就要裸奔?」黎喧抗議。天啊!裸奔……

  「那是因為你身材最好,這樣走出去才不會嚇到路人,若換成曉芬,可能會被丟雞蛋……噢!你幹嘛打我?我說的可都是實話。」葉美晴撫著剛被邱曉芬的魔掌肆虐過的手臂,一臉無辜地說。

  「是你自己脫呢,還是要我們動手?」邵潔柔說著,一雙手已欺向黎喧的胸口。

  黎喧嚇得緊緊抓住領口,深怕她來真的。

  「別這樣,除了裸奔之外,其它的我盡量配合就是了。」黎喧可憐兮兮地哀求著。

  根據過去的經驗,黎喧知道自己一定是逃不過被整的命運,只要不是太難看,她還是得賣力演出,誰教她是今天的壽星……

  唉!明明是很值得期待的一天,究竟從何時開始,竟會成為每個人的惡夢的?

  「嗯……既然如此,我們就饒了外面那些無辜的路人吧……」羅凱莉亮著一雙狡黠的眼,腦筋裡正在想著該如何整黎喧的鬼點子。

  「這樣好了,聽說你對面住的是電機系二年級的酷酷學弟,你今天的任務就是過去敲他的房門,然後……深情地看著他,跟他說:『我愛你』……」邱曉芬連那深情的表情都一一表演出來,樣子十分逗趣,惹得大伙又是一陣狂笑。

  「三個字而已,夠容易吧?」羅凱莉拍拍黎喧的肩,爽快地說。

  黎喧杏眼一瞪:「你不如叫我直接從陽台跳下去,不更痛快?」

  「那怎麼行?萬一你的明楓學長怪罪下來,我們四個人加起來都不夠賠。」邵潔柔酸酸地說。

  「你們要我去跟對面那小子說『我愛你』,難道就不怕學長回來宰了你們?」何明楓可是黎喧心愛的人哩。

  「我們都不說,他怎會知道?」羅凱莉做出發誓的手勢。

  她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美麗動人的黎喧貿然地跑到對門去跟學弟「表白」時,那位酷帥的學弟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了。

  「我會被你們害死!萬一學弟真愛上我,你們可要負全部的責任!」黎喧覺得這種玩笑開得有些過火。

  「除非他有戀母情結……唉喲!很痛耶!」葉美晴話還沒說完,再次無辜地撫著被另一隻摩掌襲擊的手臂。「喧,你是不是斷掌?」

  葉美晴心疼地看著自己細白的手臂上明顯的掌痕。

  「你才斷掌咧!」黎喧沒好氣地說。

  「要不然打人怎麼這麼痛?」

  「你活該!誰教你要『污辱我的美』……」

  話還沒說完,所有人都已經吐得東倒西歪了。

  「我愛你!」

  方紹華一臉傻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學姐,一下子還反應不過來的他,不知該如何接話。

  他這學期才搬到這棟專門租給學生的大樓住,再加上他們的作息時間幾乎錯開,所以儘管就住在對門,他們仍很少有機會碰面;就算偶爾碰了面,也只是擦身而過,從沒打過招呼。他對她的印象就只是一個外表長得還不錯的學姐而已。

  這一刻,學姐就站在他面前,並且深情地對他說出那三個宇,害他腦漿頓時變成一團漿糊,失去正常的運轉能力。

  看著學弟呆愣的模樣,黎喧幾乎要笑場了。她平常沒有認真地看過他的長相,沒想到仔細一看,他還真是滿帥的,難怪那群「女巫」會如此地興奮。

  直到他稍稍回過神來,他才發現對面學姐的房門口多了四顆頭顱,躲在門縫裡,也許……等著看熱鬧吧?

  頃刻間,他的腦筋恢復正常的運轉,明白這其中必定有某種開玩笑的成分在,否則這個學姐不至於會這麼「花癡」才對。

  不過,既然她們要「玩」他,他當然得奉陪到底嘍,否則這齣戲就沒啥看頭了,不是嗎?

  「既然是這樣,那麼……今晚……我們……」他故意說得有些曖昧。

  門後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

  方紹華故意充耳未聞,繼續說:「我們……一起去看午夜場的電影好不好?」

  「好啊!」黎喧覺得這個學弟似乎和她有某種默契似的。

  「那麼我們看什麼片子好呢?」方紹華搔搔頭,裝出苦思的模樣。

  「爆笑喜劇片好不好?我最討厭看那種愛來愛去和打打殺殺的電影了。」她嬌媚地說。

  「嗯!陪學姐看爆笑喜劇片一定很有趣,就這樣說定了……」他也深情地看著她。

  「你等我一下,我去換套衣服,馬上來。」

  「學姐,等你喔……」他對她拋一個媚眼,隨後依依不捨地關上房門,演技真不是蓋的。

  戲演完了!黎喧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回過頭,只見那四個女人用一種崇拜到了極點的眼光看著她,她則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

  進屋後……

  「MyCod!喧,我們被你打敗了,這樣也能釣到帥哥。」羅凱莉只差沒當場跪下來膜拜一番。

  「感謝你們賜給我這樣一個好機會,請回去吧!本姑娘要和對面的弟弟去看『爆笑喜劇片』了。」她故意強調那五個字。

  「你和學弟去看電影,那你的明楓學長怎麼辦?」黎喧行情這麼好,葉美晴不得不替何明楓學長擔心。

  「好啦!他人在美國,管不到我的。」黎喧傲然地說。

  「真是善變的女人!」邵潔柔受不了地搖搖頭。

  還敢說,還不都是你們害的!黎喧在心上嘀咕著。

  黎喧看著這群打打鬧鬧的死黨們,突然覺得有點寂寞……如果明楓能在自己身邊該有多好!

  可惜,他人在國外唸書,距離上一次見面,已經快半年了。

  但儘管兩人之間隔著千山萬水,黎喧仍信守著對他的承諾,她會等他學成歸國。何明楓是她的初戀情人,也是她生命中最美的一段回憶,她當然更相信他會是她永遠的唯一愛人。

  真奇怪,平常一個星期也見不著一次的人,怎麼在經過一次「深情的表白」之後,就連走在路上都能遇到她。

  方紹華和幾個同學剛打完籃球要回住處的路上,就看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一個人背著一個黑色的大包包,腋下夾著一本看起來頗笨重的書,他不禁要替她那瘦弱的身子擔心了。

  「怎麼?看見漂亮的馬子,又動邪念了?」身旁的同學沈佑銘用手肘頂了頂他的胸口。

  「大四的學姐!」他用手上的籃球K了沈佑銘一下。

  「認識啊?」沈佑銘眼睛一亮。真美,誰說C大無美女,眼前不就有一位?只可惜……呃,大四了……

  「你先走,我去把她!」方紹華將手上的籃球塞給沈佑銘,在沈佑銘還搞不清狀況的當兒,他已經走向那位「學姐」……

  「這小子!真是濫情,連大四的學姐也要把。」沈佑銘真想用手上的籃球,對準他的後腦勺狠狠地丟過去。

  方紹華笑盈盈地走向她,很自然地接下她手上厚重的書。

  黎喧有些錯愕地抬頭看他,本以為又是什麼無聊男子要來搭訕,直到看見他那一臉陽光般的笑容,才鬆了一口氣。

  「你嚇死我了!」她嗔道。

  「你叫什麼名字?」他與她並肩而行。

  「我叫學姐,知道嗎?學弟。」她並不討厭他,但還是得先劃分清楚,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是嗎?」他挑釁地看了她一眼,隨即翻開他手上那本厚重的書。果然不出所料,她在扉頁裡蓋了自己的私章,雖是灑脫的草書,「黎喧」兩字仍清楚可辨。

  「這麼美的名字用在你身上再貼切不過了,以後就叫你喧好不好?」

  她莫可奈何地聳聳肩。隨他怎麼叫,反正她也不怎麼愛當學姐。

  「喧……」他發出這個音後,自己很滿意地笑了:「你還欠我一場電影,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實現一下諾言呢?」

  他還沒忘記她昨晚對他說那三個字時的表情,是多麼讓人心悸。

  「你明知道那只是一場遊戲罷了!」她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個學弟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人。

  「嗚……你竟然這樣戲弄我的感情……」他故意裝出痛心的模樣:「害人家昨天想你想了一整個晚上,……不管,你要補償我的精神損失……」

  我的媽呀!黎喧真給他打敗了。他是話劇社的嗎?怎麼這麼會演戲啊?

  「你別再耍寶了好不好?」黎喧忍不住笑了出來。她發現他不似她們以為的那種「酷弟」,反而是……搞笑型的。瞧他說得跟真的一樣!

  他這麼賣力演出,這女人竟然說他在「耍寶」?看來他所向無敵的帥哥魅力對她一點都不管用。

  「喧,你笑起來好漂亮呵!讓人再也無法將視線從你身上移開了。」他繼續似真似假地逗弄著這位學姐。

  沒辦法,經過昨晚那個特別的經驗,她的身影早已印在他的心版上了,她的一顰一笑,都是那麼地動人,讓他忍不住想要逗她。

  雖然……她是學姐。

  「你那張嘴巴不曉得要欺騙多少無辜的少女呢!」她已經漸漸看清他不正經的那一面了。

  「冤枉啊!我對喧說的都是真心話,你怎麼可以這樣漠視我的感情呢?」他繼續糾纏著她。

  黎喧搖搖頭,不想再多費唇舌,這個陽光般的男孩,他愛怎麼掰就隨他去吧,就當他是一個愛吵鬧的弟弟罷了。

  「喧,電影,別忘了……」言談之間,他們已經走到校門口。

  「要看什麼片?」她笑著回過頭。

  「爆笑喜劇片啊!」他也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請,還是我請?」她又問。

  他挑挑眉,狡猾地一笑:「當然是學姐請。」

  「這會兒我又變學姐啦?」她白了他一眼。

  「當然,我比較小嘛!」他理直氣壯地說。

  「真是的!」她大可不理會他,但這下子,她發覺自己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要去牽機車,發現她往馬路的方向走,他又叫住她:「喧……你的書。」

  經他這麼一提醒,她才想到自己帶在身上那本精裝書還在他手上,她真有點被他搞糊塗了。

  「你沒有騎機車嗎?」他仍抱著她的書。

  「我的機車壞了,正在機車行掛急診。」她說。

  「那我載你回去。」他走上前,空出一隻手握住她。

  黎喧有些驚訝地看著他這麼大刺刺的動作,他卻若無其事地拉著她往他停放機車的地方走,彷彿這樣的動作他已經熟練得不能再熟練。

  「學弟,你是不是有很多女朋友?」她疑惑地問。

  「現在我心裡只有喧一個人……」他回過頭,深情地看著她:「還有,叫我紹華。」

  紹華……

  黎喧若真以為方紹華愛上她,那麼她就大錯特錯了。

  才幾天沒見到他,她就撞見他牽著一個短髮俏麗的女孩子,親密地在校園的角落裡散步,完全無視於他人的存在。

  那天他在校門口對她說的那句「現在我心裡只有喧一個人」的話,還清晰地迴盪在她的腦海裡。這會兒,他的心裡是不是也只有他手中握著的那個女孩?

  真是個遊戲人間的浪蕩子!

  「喧,那不是住你對面的學弟嗎?」身旁的羅凱莉深怕她沒看到,還刻意指給她看。

  「你眼力真好。」黎喧的臉落在他身旁那位女孩的臉龐,清清秀秀的面孔,卻閃耀著自信動人的豐采,這就是他所喜歡的典型?

  「他長得太耀眼,要視而不見真難。」羅凱莉真心的讚美。「那位女孩就是他的女朋友是嗎?長得很不錯呢,不過兩人看起來不怎麼速配。」

  「配不配是他們的事,用不著我們替他擔心。」黎喧輕鬆地說,心上卻有點不是滋味。他若是對每個女孩子都這樣花言巧語,總有一天要鬧出問題。

  「說的也是。」羅凱莉也覺得自己多事了點。「但是,我倒是挺佩服你的,那天大家起哄,要你對他說那種話,你竟然真的照辦。換成我,我可能說不出口。」

  在她們一群人笑鬧過之後,羅凱莉常會覺得那樣的瘋狂有些過火。

  「如果是現在,我一定說不出口的,可當時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你不配合一點,好像就變得很掃興,不是嗎?」她知道這樣不顧一切犧牲形象的勇氣以後可能不會再有,何不趁著畢業前多留些難忘的回憶。

  「明楓學長要是知道了,一定非把你綁到美國去不可。」

  「嘿!這種事可不能讓他知道,我還得在他面前保留一點形象哩。」

  羅凱莉很清楚,平常活潑開朗的黎喧,只要遇上溫文儒雅的何明楓,就會很自然地收斂自己的行為,雖然有點「假仙」,但她對何明楓的愛可是百分之百的。

  「還是你們這樣好,像我和文煌想要見面隨時都能相見,反而失去最初那種熱戀的感覺。有時候,能思念一個人也是一種幸福呢。」羅凱莉有些感慨地說。

  「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黎喧輕輕地拍一下羅凱莉的頭。

  她還清楚地記得,當羅凱莉和王文煌熱戀時,她還沒遇上何明楓,感情世界仍是一片空白。

  那年她們才大一,有揮霍不盡的本錢,儘管追求她的人不在少數,但她怎甘心讓自己的感情太早定下來?

  她以一個旁觀者的角色看著羅凱莉和王文煌的熱戀過程,那種會為了一個小禮物而開心了半天,又會為了一點小小的爭執而傷心落淚的心情,她總是似懂非懂。

  直到她遇到何明楓——一個資訊系的助教,她才終於明白羅凱莉當時那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感覺。

  他們的戀情穩穩地走過四個季節,在他出國唸書那個暑假,他們相戀正好滿一年,在他們的愛情最熾烈的時候。

  他走後,有好長一段時間,黎喧無法面對自己一個人的生活,她在幾個好友的寢室裡輪流寄宿,就是不願回到充滿他身影的住處。

  這樣的生活過了整整三個月,她才漸漸習慣並且接受沒有何明楓的日子。

  她升上大四前那個暑假,何明楓回台灣兩個星期,他們每天都膩在一起。她陪他上山下海,玩遍了台灣所有名勝古跡。

  何明楓仍然是從前那個寵愛她的男人,一點都沒變;而她也深信,兩個人的感情會一直維持下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25 08:50:31

第二章

  黎喧剛洗完澡,頭髮都還沒吹乾,就聽見外頭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她靠到門板上,透過貓眼,看見對面那位學弟就站在她門外。

  「有什麼事嗎?」她打開房門,卻只在門縫裡露出一張臉。

  「可以讓我進去嗎?」他一臉的急迫,彷彿身後有人要追殺他。

  「不行,我在忙。」儘管他只是一個學弟,她仍不敢放個大男生進她的房裡。

  「求求你!我快沒命了!」他哭喪著一張臉,彷彿她不開門,他真的會立即死掉的樣子。

  「寫個遺囑吧!我會妥善料理你的後事。」她冷漠且無動於衷。

  「喧,你好狠心。」他絕望地說:「好吧!我死了之後財產全都留給喧一個人,包括我最心愛的籃球和吉他;而且,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要你知道,我是真心愛你的,請你這輩子永遠都不要忘記……」

  他的演技好逼真,逗得她笑彎了腰,笑出了淚水……

  「你不要把一堆爛帳丟給我,就阿彌陀佛了!」她想起今天下午和他親密地牽著手在校園裡散步的那個女孩。

  他卻趁她沒有防備時推開她輕掩的房門,強勢地走進屬於她的世界;黎喧無奈地反過身,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關上房門。

  「為了你的名譽著想,你還是鎖上房門。」他似乎已經看穿她的心思。

  看著他一屁股坐上她的彈簧床,黎喧有些哭笑不得。就算是何明楓第一次進她的套房,也不敢如此囂張,這小子太張狂了吧?

  但她最後還是照他的意思關上房門。

  「什麼事?請別告訴我你在混幫派,有人正要追殺你。」她沒好氣地看著他。

  「唉!我不是那塊料啦,想混幫派也還要有本錢的耶,像我這種連踩死一隻螞蟻都於心不忍的男人,怎麼可能混幫派……」他說的話沒有一句聽起來是正經的。

  「若不是有人要殺你,難不成是得了不治之症?若是AIDS,麻煩你好心離我遠一點,我還沒活夠哩!」她要看他還能掰出什麼理由。

  「紹華,你出來!」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夾雜著少女的叫喊聲。當然,敲的可不是她的房門,而是眼前這個顯然是落荒而逃的學弟的門。

  方紹華苦惱地拍拍額頭,彷彿大禍即將降臨般。

  「紹華!我知道你在裡面,是男人的話,你就出來!」女孩繼續用她的大嗓門叫喊著。

  「我的媽呀!來這套。」方紹華幾乎要暈倒:「我不是男人總可以吧?」

  黎喧白了他一眼,心想她果然惹上一個大麻煩了。

  「你把人家肚子弄大了,出去負責吧!」她一副事不幹己的模樣。

  「糟就糟在我沒把她肚子弄大,我還怕她壞了我的童男之身呢。」他懊惱地說。

  聞言,黎喧輕笑了出來,這個學弟還真是寶。

  「紹華,我求你出來好不好?」女孩見硬的不成,最後改用哀兵政策。

  黎喧用手指戳戳方紹華的胸前:「你這樣也太狠心了吧?出去哄哄她不就得了。」

  「不要啊!我還想多活幾年呢!」他猛搖頭。

  「她就是今天下午和你在理學院後面的相思樹林裡散步的女孩嗎?」她有些好奇,下午兩個人不是才好好的?

  「你看見啦?」他那雙漂亮的眸子瞬間一亮。

  她發覺方紹華的雙眼皮好深,好迷人。

  「是啊!還手牽手,恩恩愛愛的,怎麼說變就變?」她真的無法瞭解這個學弟的腦袋結構。 「那個不是她啦!」他急著辯解。 

  「你到底有幾個啊?」她真被他打敗了。 

  「我哪有!今天讓你看見的那位是我的直屬學妹。」 

  騙誰?若只是直屬學妹而已,會讓他牽著手在林子裡散步? 

  「你就是這樣四處留情,難怪人家要追到這裡來。」黎喧啐道。

  「冤枉啊!我哪有四處留情,要怪就得怪我老媽啦,沒事把我生得這麼帥,讓我好困擾耶。」他一臉的無辜。

  黎喧受不了地瞪了他一眼,這種話虧他說得出來!

  「紹華!你再不出來,就永遠不要給我出來,躲在裡頭當一隻縮頭烏龜算了!」女孩已經下最後通牒了。

  兩人互看了一眼,黎喧莫可奈何地聳聳肩:「自己想辦法,我幫不上忙。或者……你比較喜歡當烏龜?」

  他不為所動,直勾勾地瞅著她的臉孔,突然冒出一句:「喧,你真的好漂亮。」

  「打死我都不相信你沒有四處留情。」她躲開他深情的注視,心跳莫名其妙地快了幾拍。唉!這學弟簡直可以去拍戲了。

  屋外一陣「忿怒」的腳步聲離去,篤篤篤……最後只剩下他們兩人的心跳聲,咚咚咚……

  方紹華的眼神仍停留在她臉上,他移近她的身,嗅著她身上乳霜沐浴乳的清香。然後,又突然說了句:

  「喧,你……沒穿胸罩,好性感喲!」他色迷迷的眼就這樣大大方方地落在她穿著白色T恤的胸前。

  頓時,黎喧脹紅了臉,一手遮住自己的胸前,一手狠狠地在他頭頂上賞了一記爆栗。

  「你馬上給我滾回去!」她真是受夠了!

  「是!」他仍笑咪咪的。

  鬧夠了,方紹華回過頭,不經意地瞥見她書桌上放著一個四周雕著向日葵的相框,相框裡是一個英挺的男人,他抓過相框,頗戲劇化地說:

  「原來喧才是腳踏兩條船的女人,你說過愛我的,難道都只是在戲弄我的感情?我不管,你和他之間必須做個了斷,否則……我也不想活啦!」

  黎喧又在他頭頂重重地敲了一下,好笑地說:「你玩夠了吧?還是先回去解決自己的難題要緊。」

  「你一點都不懂我的心……」他揪著胸口說。

  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天生的演員。

  「你還耍寶!」她真想扁他。

  「你說他又回到你身邊了?」

  「嗯……這一年多以來,我一直活在那場惡夢之中,很想知道他突然離我而去的理由,並且不斷地說服自己,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這樣做……他的影子就這樣停留在我心中揮都揮不去。直到再次見面,我才真正醒悟到,過去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他當時莫名其妙地拋下我……」

  黎喧感到相當意外,當年那個狠心拋下邵潔柔的男人竟然會再回頭。那曾經是潔柔內心最深的一道傷口,好不容易看見她已漸漸地由創傷中復原,那個男人又回來做什麼?

  難道,傷她一次還不夠嗎?

  黎喧還深刻地記得他們情變的前一晚,十一月的最後一天,李建帆帶她出去玩到半夜才回來,潔柔還開心地帶著他們到外地買的土產到她的宿舍找她,並且告訴她,他們一起做了多瘋狂的事。

  那一晚的潔柔,臉上漾著她所見過最幸福的光彩……

  沒想到第二天,她將他前晚披在她身上的那件外套送回他住的地方時,他竟然避不見面,還讓他的室友代他下來拿外套。

  明明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邵潔柔不能理解他突然不見她的理由。

  隔天邵潔柔又去找他,他依然不見她,她蹲在他宿舍的大門外哭了一個晚上,哭到來來往往的人都在看她;哭到自尊都沒了,仍然等不到他的影子。

  後來,她寫了一封信給他,希望他把話說清楚,就算不再愛她,也給她一個理由。怎知她的心都碎了,仍然得不到他的一絲絲回應,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拋棄了她!

  「他有沒有說清楚,當初是什麼理由讓他突然離開你?」黎喧也想知道答案。

  「還不是為了另一個女孩子。」邵潔柔深深地歎了——口氣,苦笑著說:「那個女孩就是他的前任女朋友。他當初離開我,就是因為她突然又回他身邊,所以他才決定放棄我。現在他和她分手,又回來找我,當我是什麼?」

  「這種自私的男人,你千萬不要再回他身邊了!」黎喧忿忿不平地說。

  「我當然不願再回他身邊……可他又用他當年追求我的那一套對我,真受不了他。」

  黎喧當然知道他用的那一套就是——死纏爛打。

  他外表長得還不錯,又懂得討女孩子歡心,邵潔柔原本已經有一個感情不錯的對象,是他硬將她搶了過去,最後卻又棄之如敝屐。

  「你不能心軟,那種男人不可靠。」黎喧真怕邵潔柔會抵擋不住他的攻勢,再度淪陷為他的俘虜。

  「我不可能再給他機會,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邵潔柔已經變得比較實際,然而,對於生命中的第一次戀情,總有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懷。

  「是他不配得到你的愛。」黎喧說得咬牙切齒。

  「你說的對,是他不配!」邵潔柔堅定地附和,眼神卻有些空洞。

  她們五個好朋友的感情生活目前就屬葉美晴和羅凱莉最幸福,唯一仍小姑獨處的是邱曉芬,她做事較隨性,對愛情也沒什麼特別期待。

  在黎喧眼中,像邱曉芬那樣的清明,也是一種幸福。

  黎喧關掉大燈,打開昏黃的床頭燈,正準備要睡覺,突然又聽見外面有人敲門的聲音。

  近一點了,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傢伙來擾人清夢?

  她有些不情願地跳下床,連看一下門上的貓眼都沒有,就直接打開大門。

  「喧,我好累喔!床可不可以借我躺一下。」方紹華一臉疲憊地闖入她的閨房,不管她願不願意,就直接倒在她的彈簧床上。

  黎喧莫名其妙地看著那個佔著她單人床的大男孩,覺得有點生氣,又有些好笑。他怎麼會這樣,說睡就睡?他的房間不是就在對面?而且,就算是走錯房間,他都還能正確地叫出她的名字?

  「你起來,回你自己的房間去睡!」她拉他的衣袖。

  「我的房間進不去。」他喃喃地說,好像真的累壞了。

  「你忘了帶鑰匙對不對?」她想只有這個可能。

  他搖搖頭,覺得這個女人有點吵。

  「不是鑰匙忘了帶。」他翻了個身,打了個大呵欠,困極了。「是我借同學開房間了。」

  開房間?他竟然把套房借同學開房間?而且還說得如此自然!

  「你自己想辦法,我要睡了。」她又扯他的袖子,恨不得將他拖到地板上。可他看起來雖瘦,卻挺重的,她根本動不了他。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下一刻,她倒在他身上。

  「好冷,你陪我一起睡。」他環腰緊緊地抱著她。

  黎喧真想給他一拳,叫他醒一醒。可他身上的毛衣好溫暖,她竟然感到一股好久沒有過的安全感。

  「喧,我愛你……」他露出幸福的笑臉,沉沉睡去。

  黎喧沒有弟弟,這一刻,她覺得方紹華像一個賴皮的弟弟,她無法因為他的任性而感到生氣。

  沒錯!他是弟弟,她不但不生氣,還有點甜蜜的感覺。

  近距離看著他的臉,他的五官分明,還帶了點稚氣;皮膚雖黑了些,但更顯得陽剛。他和何明楓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卻各有特色。

  她拉開他摟在她腰際的雙手,下了床,替他將被子蓋好,有點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她穿上外套,走出房門,迎著夜裡的冷風,穿過兩條巷口,來到羅凱莉的住處。

  羅凱莉還沒睡,她驚訝地將她拉進屋內。

  「怎麼了?」她以為黎喧孤枕難眠的老毛病又犯了。

  黎喧聳聳肩,覺得這件事無法解釋。

  「你的鑰匙掉了嗎?」羅凱莉納悶著。

  黎喧笑了出來。怎麼羅凱莉的反應和她都一樣,剛剛學弟突然闖進來,她也認為他是因為沒帶鑰匙。

  「沒啦!我的房間借人家住一個晚上。」

  「喔!原來是這樣。」羅凱莉不疑有它。

  兩人一起躺在一張單人床上,黎喧看著天花板,突然好想大笑。

  「凱莉,你曾經和文煌這樣親密地躺在一起嗎?」

  羅凱莉翻過身,認真地看著她的臉。黎喧的側面線條很漂亮,她記得新生報到那天,初見黎喧,就覺得她美得很空靈,就像人家說不食人間煙火那種女孩。

  沒想到幾天相處下來,她才真正覺悟到什麼叫做「人不可貌相」。黎喧就是表裡不一的典型,倒有幾分傻大姐的特質。

  「干麻?」黎喧讓她看得毛骨悚然。

  「我和文煌還在談精神戀愛,就算躺在一起也不會怎樣。」

  「他都不會想要嗎?」

  「會啊!可他的自制力比我好,他就是那樣,理智得讓人乏力。」

  黎喧輕笑了出來。

  「還笑,你和明楓學長不也一樣。」

  「是我不想要的。」

  「虧他受得了!」

  「因為他愛我。」

  「喧,你不會也認為要結婚後才能做那件事吧?」羅凱莉最近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沒錯!我就是這樣想。」黎喧認真地說。

  「饒了我吧!看不出你的思想真保守。」

  「這不叫保守。我只是覺得女人總得為自己保留一點什麼,如果有一天分手了,至少我們不會全盤皆輸。」

  「當你深愛著一個人的時候,你又怎會理智地想著有一天會分手的事?」

  「誰也不敢保證永遠不變啊!」

  「唉!何必活得這麼累……」

  她們五個人對愛情的看法各有不同,際遇也不一樣,唯一不變的是她們之間的友情,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這個晚上,黎喧沉入夢鄉前,她腦海裡想的卻是方紹華那張略帶著稚氣的睡臉。

  第二天,她們早上沒課,黎喧和羅凱莉一直睡到近中午才醒來,梳洗過後,羅凱莉分別聯絡了其他三個人一起吃中餐。

  她們約在最常去的「美珍餃子館」見面,那兒除了餃子好吃之外,還有親切的老闆及老闆娘,他們一口台灣國語的腔調,常讓她們不覺莞爾。

  「蛋花哪位?」老闆娘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穿梭在客人之間,扯著喉嚨大聲地叫喊著。

  「美晴,你的蛋花來了。」邵潔柔學著老闆娘的腔調。

  老闆娘端上蛋花湯,笑咪咪地說:

  「酸辣要再等一下。」

  「沒關係!」她們憋著笑。

  歲月匆匆,再過半年,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即將結束,她們更加珍惜這段相聚的時光。

  邱曉芬目前正在準備考托福;紹潔柔和葉美晴在補習班補習,打算繼續念研究所;羅凱莉要考高普考;只有黎喧是胸無大志的,她不想念研究所,也不打算在公家機關捧金飯碗。

  如果一切順利,等她畢業時,何明楓應當已經拿到碩士學位了,他說一拿到學位就回來和她結婚,有這樣一個優秀的老公罩著,黎喧只須當一個賢妻良母,學歷做什麼?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吃過午餐後,她們各自散去。

  黎喧回到住處,對面的學弟已經走了。他在她的書桌上留下一個木質的相框,裡面放著一張他在合歡山上拍的照片,背景是白花花的一片雪,他穿著一件墨綠色的翻領毛衣,一條黑色的牛仔褲,臉上燦爛的笑容,幾乎可以融化那片雪。

  他的相框與何明楓並放著,下方壓著一張紙條:

  親愛的喧:

  我可以告訴你N個我比他好的理由,你可以比較看看,有一天,你會發現,我真的比他適合你。

  愛你的紹華

  黎喧只是笑笑,將紙條放進抽屜裡的最底層。

  這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喧,你昨天晚上跑哪裡去了?害我一個人獨守空閨。」他的語氣哀怨。

  「你佔著我的床,我當然只好睡街頭。」黎喧感到頭疼。

  「真對不起你啊!今天晚上讓我請你看場電影好不好?」

  「我只想好好地睡一覺。」她實在不想招惹這樣的男生。

  「你陪我看完電影,我再陪你睡覺。」

  他在和她交換條件嗎?怎麼聽起來都是她吃虧。

  「不必了,我把這個好機會讓給你的直屬學妹。」真是的!都已經有一大票女朋友了,還來擾亂她的生活。

  「這樣不行,我可以跟任何一個女孩子看電影,卻只想跟喧睡覺。」

  什麼跟什麼嘛!她真想罵他一句,隨即又放棄,對於這種「情聖」,她只能敬而遠之。

  「你那張照片很帥,我也相信你有N個優點,但是我愛明楓,包括他所有的優缺點。」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明知道方紹華也許只是在開玩笑,她還是無法縱容他有這樣的舉動。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害黎喧一顆心七上八下。

  「唉喲!」他突然大叫了一聲。

  「怎麼了?」她在電話這頭心急地問。

  「踢到鐵板了,腳好痛!」

  黎喧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怎麼可以這樣可愛!讓她無法真正對他生氣。

  「今天晚上有一場吉他社主辦的演唱會,等我唱完之後,大約九點吧,我回宿舍接你,然後一起去看午夜場的電影,OK?」

  他仍一意孤行,完全沒有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掛上電話後,黎喧有種奇異的感覺。這個學弟很迷人,像陽光一般,暖洋洋地照進她的心房,讓她漸漸地失去基本的防衛能力……

  這天晚上,方紹華果真回宿舍接黎喧一起去看電影。然而,到了電影院之後,她才知道他不止約她一個人,他另外還約了幾個吉他社的社員。

  「這位是國貿系的學姐,我的鄰居。」方紹華這樣介紹黎喧。

  黎喧原以為只有她和方紹華兩個人,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面,讓她有些尷尬,又有些許的放心,只是弄不清方紹華為何要約這麼一大票人一起看電影。

  黎喧在這票人裡面看見一對不友善的眼光——來自一位長髮女孩。那女孩主動靠到方紹華的身旁,像在捍衛她的所有權。

  黎喧搖搖頭,想起那個晚上方紹華在躲避的那個女孩是不是她?或者還另有其人?他的生活可能超乎她想像的複雜。

  他們看的是一部恐怖片,而那位敵視她的女孩就坐在方紹華左手邊,只要出現恐怖的畫面,她就大聲尖叫,然後鑽進方紹華的懷中。

  方紹華一手摟著那個女孩,另一隻手還可以緊緊握住黎喧的手;黎喧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荒謬,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坐在這個地方,和一群沒有任何交集點的人一起看電影。

  她的心還在何明楓身上,她的手卻在另一個男人的手掌中。

  這場電影好漫長。

  看完電影,他們幾個人又提議要去吃宵夜,黎喧因為不想掃大家的興,只好意興闌珊地和他們去吃了一頓清粥小菜。

  「紹華,你最愛吃糖醋排骨,我幫你夾了好多。」那女孩挑釁地瞄了黎喧一眼。

  「喧,你太瘦了,多吃一點。」方紹華反而幫黎喧夾萊。

  那女孩氣得直瞪著黎喧,濃郁的火藥味幾乎一觸即發,黎喧卻疲憊得只想回去大睡一覺。

  終於回到宿舍,黎喧感覺自己好像剛去參加一場外星人的聚會,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甚至連那部恐怖片的效果都大打折扣。

  「紹華,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她不想說破,可她好像有些明白,今晚她只是一個擋箭牌。

  「下次我會單獨邀你一個人。」他的臉上毫無愧疚之色。

  黎喧懶懶地看了他一眼。不會再有下次了!

  「她就是那天敲你房門的那個女孩子?」她挑明地問。

  「不是她。她們都是社團裡的團員,沒有特別的關係。」

  「你說話老是不正經,會讓每個女孩都以為你對她真的有意思。」自從她生日之後,她已經領教到他拐騙女孩的能耐,如果那些女孩和他之間有什麼誤會的話,一定都是他一個人的錯。 方紹華只是笑。 

  「喧,你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孩。」 

  黎喧終於瞭解,方紹華還有另一項專長就是顧左右而言它,輕易地模糊問題的焦點。

  「你到底有沒有真正愛過誰?」黎喧覺得所有愛上他的女孩都很悲哀。

  方紹華看著她,沒回答。

  黎喧懶得再理會他,轉過身,打開房門,方紹華卻在背後說:「你……」

  她一驚,回過頭,他的臉上掛著促狹的笑容——

  「不跟我說晚安嗎?」

  「晚安!」她早晚會被他氣死。

  一個週末夜晚,黎喧和葉美晴去逛學校附近的夜市,兩人只要看到喜歡吃的東西就一路吃,直到感覺到食物已經滿到喉嚨了,她們才作罷。

  然後,她們將一份藥燉排骨送到化學系的研究室.給葉美晴的阿娜答許立揚。許立揚正在做一個實驗。她們看著—組造型複雜的玻璃儀器,裡面的液體在加熱板上沸騰著,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學長,在做什麼啊?」黎喧看著玻璃瓶內恐怖的藍色液體。

  「分解化學元素。」許立揚戴一副黑框的眼鏡,看起來還真像個科學家。

  「任何一種東西都可以經由化學儀器分解出來嗎?」黎喧又問。

  許立揚搖搖頭:「當然也有無法分析的。」

  「譬如說?」

  「譬如說人的心。」

  「人的心?」照X光不就可以了。

  「人的心太複雜,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種儀器可以分析。」他認真地說。

  黎喧恍然大悟,看不出許立揚說話還挺有哲理的。

  「別討論這些有的沒有的了,先吃點心吧。」葉美晴把藥燉排骨倒到保麗龍碗裡。

  「好香。」許立揚的肚子早已餓得咕嚕咕嚕叫了。

  葉美晴坐在他身邊,看著許立揚幸福地享受著美食,原本寒冷的十二月天,突然變得好溫暖。

  黎喧靠著窗,窗外是一排椰子樹。長長的葉子垂到窗邊,伸手就可觸摸到。

  她想起從前和何明楓在—起那段時光.她喜歡他從身後抱著她,一起站在窗邊看夜景。那種一生—世的感覺,平凡卻美麗。

  黎喧回到住處時,已經十二點了。

  開門之前。她瞥見對面學弟的門前擺著一雙女用黑色高跟長統靴,門縫裡燈光昏黃,顯然早已入睡了。

  哼!他還好意思說他是童男!騙鬼啊!

  那種不是滋味的感覺,再次襲上她的胸口。

  她想,如果有一種儀器可以分析一個人的心,那麼方紹華的心必定是一個七彩絢麗的花花世界。

  這個晚上,黎喧直到三點多才睡著,她分了三分之二的心在注意對面的動靜。無法理解的,她竟有點期待方紹華再次來敲她的房門,然後告訴她:

  「我的寢室借同學開房間。」

  但,直到天亮他都沒有出現過………

  當黎喧出門上課時,那雙黑色的長統靴已經不在學弟門口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25 08:50:57

第三章

  過了許多天,黎喧都沒再見到方紹華,就像過去一樣,他好像不曾存在過似的。他們各過各的生活,日子又回到她生日前的平靜。

  而她們五個人目前最關心的就是,大學生活的最後一個耶誕節要如何過?

  這天在羅凱莉寢室,她們一星期一次的聚會裡,葉美晴說她計劃要和許立揚到墾丁看星星。

  「這麼冷,你們頭殼壞掉啦。」邱曉芬不以為然地說。

  「這麼冷才可以緊緊抱在一起啊。」葉美晴一臉幸福狀。

  「惡——」

  一陣嘔吐聲後,羅凱莉接著說王文煌要帶她去吃耶誕大餐。

  「這麼浪漫,好令人嫉妒耶。」黎喧酸酸地說。

  「我們三個單身陣線聯盟一起去跳舞跳到天亮。」邱曉芬不甘寂寞地提議。

  「不要把我算進去。」邵潔柔悶悶地說。

  邱曉芬瞬間雙眼一亮,尖叫著:「莫非潔柔又開始談戀愛了?」邵潔柔低下頭,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見狀,黎喧心頭一驚!她不知該說些什麼,有種不好的預感在她心頭迅速蔓延,她感到莫名的忿怒。

  「潔柔,我們一起去買鹽酥雞。」黎喧拉著她往屋外去。

  直到羅凱莉住宿外的馬路上,黎喧才放開她的手。

  「你是不是又和李建帆在一起了?」

  邵潔柔已不再那麼理直氣壯,她心虛地說:「他和行李一起搬到我住的地方,我把他的東西丟出去,他就賴在門口,最後鬧到整棟大樓的人都知道,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黎喧氣得說不出一句話,潔柔什麼時候又變得這麼沒用了?難道她都已經忘記當初李建帆是怎麼對待她的?這種恥辱竟抵不過他的賴皮攻勢,讓她的心再度淪陷,真是丟女人的臉!

  「喧,我知道我很沒用,但是,一個我深深愛過的人,儘管他曾經那樣傷害過我,我對他總還有幾分不忍。」邵潔柔心虛地說。

  黎喧哪聽得進她說的這些話,她現在只想喚醒邵潔柔的自尊心:「當初你那樣沒自尊地懇求他,他都不予理會,這會兒你說不忍心,我問你,他哪裡值得你對他不忍心了?」

  「我就是沒辦法狠下心……他說如果我不原涼他,他就一個人去流浪,永遠不會再來打擾我……」她愈說愈小聲,黎喧的表情讓她覺得自己好不堪。

  「那你就讓他去啊!他以為自己是誰啊?」黎喧都快被她氣哭了。「我以為我做的到,可現在我卻做不到。」就算連她都瞧不起自己,她依然無法結束掉這樣的關係。

  「潔柔,你讓我很失望!」黎喧說完,掉頭就走。

  邵潔柔一個人傻愣愣地杵在原地,不知該往哪兒去。

  黎喧回到住處,又看見方紹華的門口放著那雙黑色長統靴。

  她剛從背包裡拿出房門鑰匙,對面的門卻先一步被打開,她全身湧起一股燥熱。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那麼在意即將走出來的女人是什麼模樣。

  她假裝不經意地回過頭,但這一望,卻讓她當場怔住。

  長統靴的主人是一位留著一頭及腰大波浪捲發、穿著時下最流行服飾、身材高挑,大約近一百七十公分的美少女;她的臉相當白,而且精緻……黎喧聽過人家用瓷娃娃來形容一個女孩的面孔,她從沒有在哪個女孩的臉上找到這樣的特質,而這一刻,她腦中閃過的就是這三個字——瓷娃娃。

  方紹華跟在瓷娃娃身後,他像一個英俊的白馬王子,和瓷娃娃正好是速配的一對。他看見她,只說了聲「嗨」,然後又將注意力轉回他的瓷娃娃身上。

  黎喧腦海中閃過一種想法,方紹華必定也曾經告訴過這個瓷娃娃,她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孩。

  瓷娃娃套上長統靴後,方紹華體貼地將她的包包掛在她的肩上,親熱地牽著她的手從黎喧面前走過。 

  哼!花花公子一個! 

  黎喧從沒有像今天晚上一樣,感覺到這個世界是如此地虛偽、可憎。

  三十分鐘之後,方紹華來敲她的房門,她從貓眼裡看見他,一點都不想開門。他大約站了三分鐘後,才悻悻然地回他自己的房裡。

  五分鐘之後,黎喧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她的口氣非常差。

  「怎麼了?吃了炸藥了?」電話那頭傳來羅凱莉甜美的聲音。

  「沒啊!你還沒睡啊?」

  「我怎麼睡得著?你和潔柔吵架了?要不然她回來拿了包包,什麼話都不說都走了,我們三個人還傻傻地在那兒等鹽酥雞哩!」羅凱莉抱怨著。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不該說,總之,有什麼事就去問她吧!我不想再提到那個女人。」她仍感到氣忿難消。

  「潔柔惹到你了?」

  「凱莉,不要再問我了好不好?我心情很差。」她不想再跟任何人說話。

  「好好好!」好心的羅凱莉卻碰了一鼻子灰,她莫名其妙地掛上電話。

  不到三分鐘,電話又響了起來。

  「我說不要再問我了!」她接起來劈哩啪啦就喊。

  「你在生誰的氣?」竟然是對面那個不知死活的學弟。

  「不干你的事,你少來惹我!」想到他,她就更氣。

  「喧,別這樣嘛!幾天沒看見你了,人家好想你。」他一點都沒被她嚇到。

  他不說則已,一說便教黎喧再也忍不住,對他破口大罵:「你給我閉嘴!前腳才送走一個女人,回過頭又再討好另一個女人,你把女人當什麼?又把我當什麼?」

  他真的閉嘴,足足一分鐘沒再開口說話。黎喧拿著話筒掛也不是、不掛也不是,只能對著話筒生悶氣。

  「喧,你把房門打開好不好?」許久之後,他終於吐出這句話。

  「幹嘛?」她發現自己沸騰的情緒已經開始和緩下來。

  「一分鐘就好。」他哀求著。

  她真的開門,第一眼看見的不是方紹華,而是一隻好大的咖啡色泰迪熊。他那張俊臉從泰迪熊的後面露了出來。

  「不要生氣了,你笑起來好可愛呢。」他把泰迪熊放到她懷裡。黎喧在她還沒弄清他的用意之前,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收下他的「禮物」。

  「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她疲憊地說。

  「我知道不是你的生日。」他曖昧地一笑。

  他怎可能會忘,就是那一天她突然敲他的房門,然後對他說「我愛你」;然後他的世界,便從此陷入一片渾沌。

  「這只熊我不能收。」她不想趟這渾水。

  「你不要辜負我的好意。」他若無其事地說。

  「你該送給剛剛那個女孩,她比我還要適合。」她直截了當地說明。

  「我知道她比你適合,可她已經有太多娃娃了,不需要我再買給她湊熱鬧。」

  「是她不要,所以你才轉送給我的?」她真想拿手上的泰迪熊砸他那張俊臉。

  「當然不是,這只本來就是要送給你的,喜歡嗎?」

  喜歡嗎?他竟然問得如此自然!

  「紹華學弟,如果你要認我當乾姐姐,我會欣然接受,但請你不要把愛情當做遊戲,我一點都不喜歡。」她義正辭嚴地指責他。

  方紹華一手撐在她的門框上,一手拍拍自己的額頭,然後,邊笑邊搖頭。

  「喧,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種人,我對你只是一種感覺,讓我想到你就覺得愉快的感覺。」他說得很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你對很多女人都有這種感覺。」她挑釁地說。

  「沒有!只對喧一個人有。」

  黎喧方才沉澱下來的心,瞬間又沸騰了起來。

  「但是你一樣可以跟別的女人……」她斟酌了一下形容詞:「一起過夜。」

  他又笑了起來,天知道他笑起來多好看。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他有些開心,因為黎喧的口氣明明就是在吃醋。「她是我妹妹!」

  黎喧嚇了好大一跳,那雙長統靴的主人竟然會是他妹妹,而且是……

  「雙胞胎妹妹!我們同一天出生,她只差我十幾分鐘,就變成我妹妹。我們感情一直很好,而且,不管我們發生什麼事,彼此都會有感應的。」

  黎喧接不下話,她突然很惶恐,聽他這樣說,她竟然覺得很開心,彷彿她也在期待什麼似的。

  「我妹妹很漂亮對不對?」他得意地問。

  「她是很漂亮。」她傻愣愣地開口。

  「可是在我的心裡,喧永遠都是最漂亮的。」

  又來了!黎喧瞪他一眼。

  黎喧剛從圖書館借了一些書,才走到圖書館外的階梯上,隱約地聽見有人在叫她,她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沒遇到熟面孔又繼續往前走。

  「喂,你很狂耶!我在叫你,你沒聽見嗎?」

  她回過頭,那個女孩就站在她的身後,而且用一種充滿挑釁的眼神看她。

  黎喧在腦海中搜尋了幾秒鐘,終於想起,她就是那天晚上看電影時纏著方紹華那個叫許佩瑩的女孩子。

  「有什麼事嗎?」黎喧懶懶地問。

  「聽說你已經有一個男朋友,而且在西雅圖華盛頓大學念研究聽,不是嗎?」許佩瑩倒爽快,有話直說。

  「你去調查我?」黎喧感到生氣。這是她的隱私,這女孩沒權過問。

  「誰要調查你!」她不甘示弱:「我只是剛好聽人家說起。」

  「謝謝你!我還不知道自己的知名度這麼高。」天呀!這女孩多傲慢,方紹華怎會惹上她?

  但想想她又覺得方紹華活該,總該有個人治治他,要不他還真是惡習難改。

  「你的臉皮還真厚,難怪都大四了,還去招惹大二的學弟,也不照照鏡子,自己搞不好連魚尾紋都有了呢。」許佩瑩不僅口齒伶俐,而且尖酸刻薄。

  「紹華就是喜歡成熟的女人,如果你想得到他的心,你就得想辦法改掉自己幼稚的行為,不要以為女人只要有美麗的外表就是必勝的武器,紹華是個聰明人,光靠外表要贏得他的心是不可能的。」黎喧心平氣和地說。

  她知道和這種女孩生氣是沒用的,更何況為了一個小男生,在校園裡演出爭風吃醋的戲碼,恐怕會貽笑大方。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是嗎?明明已經有男朋友,還不甘寂寞,你又有多高貴?」她仍忿忿不平地指控著。

  「既然紹華對你沒那個心,你又何苦這樣癡戀著他?好的男人那麼多,不是嗎?」黎喧有點同情她了。

  況且,一個女人為了男人如此地降低自己的格調,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啊!

  「你不會懂!」許佩瑩紅了眼眶:「紹華是我見過最有才華又是最好看的男孩,我們一直相處得很好,我對他的瞭解絕對在你之上,對他付出的也絕對比你還要多。你為他做了什麼?憑什麼得到他的心?」

  黎喧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她看得出許佩瑩真的很愛方紹華,只是她太過驕縱,太過強勢,會讓男人受不了。

  「我沒有必要承擔你感情上的不如意,如果你真愛紹華,你就得針對他下功夫,而不是在這裡指責我;我沒有綁住他,他愛怎麼樣,也和我沒關係。」黎喧說得夠明白了,如果許佩瑩還不懂,那麼恐怕連老天爺都幫不了她了。

  「可紹華愛你,我看得出,他愛的人是你!」她不甘心,真不甘心,為什麼黎喧可以後來居上?她從大一就喜歡紹華,常為他買早點、送便當,比他老媽都還關心他,他為什麼就是不動心?

  黎喧有些震驚!一方面是因為許佩瑩說方紹華愛她,另一方面是許佩瑩願意在自己的「情敵」面前承認這個「事實」。

  「請問你是憑著哪一點認為紹華……愛我?」黎喧很好奇,她記得自己只和許佩瑩見過一次面,她憑什麼這樣斷定?

  許佩瑩雖然很不甘願,不過她還是說了:「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樣……紹華他從不曾那樣認真地看著一個女孩子。」

  認真?黎喧幾乎要笑出來了。

  「學妹,別斷言得太早,你還不懂得愛情……」黎喧有些心疼,她不願意有人為了愛方紹華而痛苦;基本上,她也不認為方紹華對她是真心的。他太愛玩,所以,開玩笑的成分仍是居多。

  「別以為我比你小就什麼都不懂,我懂的事也許比你還多。」許佩瑩不服氣地說。

  「這樣最好,我相信這件事你會調適得很好。紹華愛誰,其實對我並沒有任何意義,懂嗎?」黎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開。

  許佩瑩僵在原地,許久,她才走進圖書館。

  「我真希望自己可以像學姐這樣瀟灑,可惜我再也無法回到過去沒有愛紹華的日子,愛情真讓人痛苦……」許佩瑩心碎地自喃著。

  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從沒愛過方紹華。

  「你到底哪一點好?」黎喧看著賴在她電腦螢幕前,像個孩子似的正在玩遊戲軟體的方紹華。

  「啥?」他繼續認真地盯著螢幕。

  「我說你……」

  「噢!死了!都是你讓我分心。」他懊惱地用力捶打黎喧的寶貝電腦桌。

  「技不如人還牽拖。」黎喧雙手叉在胸前,好沒氣地瞪他一眼。「沒試試,怎知我技不如人?」他轉過頭,曖昧地說。

  聞言,黎喧在他頭頂上重重地K了一下:「你別光想些不正經的事,自己在外頭惹了一堆麻煩,也不想個辦法解決!」

  「我又怎麼了?乖乖的在這裡玩電腦也會有事?」他一臉的無辜。「你以後沒事少來煩我,我還要留給人家探聽啊。」她可不像他,發生任何事都可以一笑置之,並且奉「一皮天下無難事」為最高的行為準則。

  「我又沒對你怎樣!」他頗不以為然。

  「沒事就賴在我這裡,還說沒怎麼樣?」再怎麼說吃虧的人都是她呀。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們就『怎麼樣』一下好了。」他站起身,欺近她。

  黎喧被逼到牆邊,背都已經抵著牆壁,方紹華還不放過她。他伸出雙手,將她禁錮在牆壁與他的胸膛之間,那姿勢頗為煽情。

  「你再亂來,從今以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黎喧用嚴厲的眼神瞪他,她真怕了他,她相信方紹華沒有做不出來的事。

  「哈哈哈……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愛喲!」他仍死性不改。

  「方紹華,我真的生氣了!」她生氣,又害怕。方紹華不像其他的男生,可以輕易打發。就因為他夠狂、夠野,臉皮又夠厚,她發現自己竟無法拒絕這樣的男孩,所以她害怕極了。

  「喧,你看著我……」他用他低沉的嗓音,和那張讓人無法抗拒的臉對她催眠。

  然後,她抬起頭來,他黑亮的眸子映照出她的迷惑,她知道方紹華正在挑戰她的極限。

  「幹嘛?你的臉上乾淨得連一顆老鼠屎都沒有。」她努力裝傻。

  方紹華看出她的慌亂,心上好樂。

  「你喜歡輕柔的,還是狂野的……」他的臉貼近她。

  「方紹華,你夠了吧!」她伸手推他。

  他一點都不為所動,緊緊地抓住她的雙手,他將額頭貼在她耳旁的牆面上,側過臉在她耳畔輕語:

  「輕柔有如恩雅,或者狂野有如瑞奇馬丁,我都好喜歡。」他溫柔地說著:「音樂和籃球一樣,都和我的生命同等的重要……但這兩者和你相比,我會選擇你,因為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這是屬於深度的催眠,黎喧在現實與夢幻的邊緣徘徊,理智告訴她,她不能被催眠,在遙遠的西雅圖還有她的摯愛,她不能輕易被這樣的甜言蜜語所迷惑。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孩喜歡方紹華了,他除了面貌和身材沒話說之外,最吸引人的應該就是他的甜言蜜語。

  「你別忘了還有許佩瑩。」她好心提醒他。「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的女人多的是,不要把我拖下水,我畢業就要嫁人了。」

  提到許佩瑩,方紹華突然無力地趴在牆上,黎喧趁機從他臂膀中鑽出去。

  「許佩瑩!那個大三八?你饒了我吧!」只要想起社團裡那幾個迷戀他的小女生,他就一個頭兩個大。

  「紹華!你怎麼可以這樣罵人?」黎喧為許佩瑩抱不平。

  「她本來就很三八嘛!」他無奈地說:「一個女孩子整天追著一個男人跑像話嗎?老是管東管西的,我有我的自由啊!」

  雖然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在,但黎喧就是忍不住想笑,原來他也會為這種事而煩惱,她還以為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哩!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有我的自由啊?」黎喧趁機奚落他。

  「嘿!你終於想通了嗎?」方紹華轉過身面對她,認真地說:「何苦一定要守住一份可能會沒有結果的戀情?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這麼傻。」

  他的反應還真快,然而,他這麼說,是在詛咒她和何明楓之間的感情?

  「我們的感情堅定不移,不是你能輕易挑撥的。」她怎麼可以認輸?

  「堅定不移?」他翻了個白眼,本想說句什麼來反駁她的話,隨後又放棄。

  「沒錯!明楓不像你,花心大蘿一個。」

  「你難道沒聽過一句話嗎?」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什麼話?」她挑挑眉,諒他的狗嘴也吐不出什麼象牙。

  「人不可貌相。像我這種看似花心的人往往是最癡情的;那種外表看起來很專情的男人,有多悶騷你都不曉得!」

  「是喔!你當然癡情,而且是對每個女人都很癡情。」黎喧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你只會一而再地糟蹋我的真心……」方紹華沮喪地轉過頭,看著仍穩穩霸佔著她的書桌的何明楓,不以為然地對著他的照片說:「你有什麼好?就憑你比我先認識喧?就憑你那副吊樣子?還是憑你……」

  「因為他是我的初戀,也是唯一愛過的人!」黎喧打斷他,她不想再聽他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方紹華轉過頭,雙手抱在胸前,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似乎並沒有因為她說這句話而受傷。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我才是最適合你的男人。」他傲然地宣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25 08:51:30

第四章

  十二月二十五日。

  入冬以來最冷的一波寒流,隨著舞會場內狂野的熱門音樂翩翩起舞。

  十幾度的低溫,驅趕不了一個接著一個入場的舞客。今夜,他們要狂歡、要解放,在年度最後的一個節日裡,徹底地拋開累積了一年的壓力。

  「潔柔怎麼還沒到?」邱曉芬縮著頸子,雙手不停地搓著,耳旁傳來的是場內奔騰的熱門音樂,讓她愈等愈不耐煩。

  「她可能有事耽擱了吧。」黎喧嘴上雖這麼說,心上可是不高興得很。自從上次和邵潔柔不歡而散之後,她已經有好幾天沒和她說話了。

  「她最近好奇怪,有點神秘兮兮的,你說她是不是瞞著我們另結新歡了?」邱曉芬嘟著嘴說。

  「我怎麼知道!」黎喧好沒氣地回答。

  「哎呀!你怎麼搞的?這幾天好像和潔柔有仇似的,你們是不是吵架了?」邱曉芬早就看出她們兩人不對勁,只是不想說穿罷了。

  「誰跟她吵架了。」黎喧不想說,也懶得說。

  「鬼才相信——」邱曉芬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邵潔柔遠遠地朝她們走過來。

  邱曉芬興奮地向她揮揮手,然而,下一秒鐘,原本揚起的嘴角卻僵住了,讓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你們……」邱曉芬看了看邵潔柔,又看了看緊跟在她身後的男人。

  倒是黎喧立即反應過來,她看都不看邵潔柔一眼,拉著邱曉芬的手就往舞會會場走進去,害邱曉芬變得很尷尬。

  「喧,你這樣不太好吧?」邱曉芬有些擔心地說。

  「我從沒看過那麼沒用的女人!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承認她是我的好朋友。」黎喧激動地說。

  剛看到邵潔柔和李建帆在一起,她氣得全身發抖。邵潔柔果然是個沒志氣的女人,這種爛男人她竟然還要!

  「你為了這種事生氣,潔柔會很難過的。」邱曉芬勸著。

  「她難過?你為什麼不想想當年那男人是怎麼拋棄她的?現在人家回來哄兩句她就前嫌盡釋,和他和好如初。她不覺得委屈,我都替她可憐。」黎喧感到自己全身的細胞都為此而忿忿不平。

  「喧,那是潔柔的選擇,你有必要為這種事和她弄成這樣嗎?」邱曉芬恍然大悟,原來她們兩人這幾天一直解不開的心結就是為這樁。  

  「曉芬,我們是潔柔的好朋友,而且明知道這是一個漩渦,我又怎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她往下跳?」黎喧傷心地說。

  聽黎喧這樣說,邱曉芬明白自己確實沒有她來得有情,黎喧的感情很真,也很直接,所以她愛恨分明。

  「我知道你的感受,但潔柔若做不到,我們也不能苛責她,畢竟她曾經那樣深愛過李建帆。我雖沒談過戀愛,但那種感覺我還可以理解。」邱曉芬很理性地分析。

  「我怎會不懂?就是因為太瞭解,我才會這麼生氣。我不能接受這樣的愛情,尤其是像李建帆那種朝三暮四的男人,誰敢保證他不會再次棄潔柔而去?」黎喧無法相信李建帆會從此之後對邵潔柔專心一致。

  「那我們該怎麼辦?去警告李建帆嗎?還是把潔柔關起來,讓她不要再和李建帆見面?」邱曉芬這麼說只是想勸黎喧別替邵潔柔擔心太多,怎知還在氣頭上的黎喧也對她火大了起來。

  「你怎麼這樣說?你也覺得我管太多了是不是?你認為潔柔應該再和李建帆繼續交往,然後再受一次傷,才能真正清醒過來,是不是?」黎喧劈哩啪啦地問。

  「如果她一定要這樣才能真正清醒過來,有何不可?」邱曉芬也不太高興。

  「真懷疑你是不是潔柔的好朋友!」黎喧賭氣地說。

  「喧!你說這種話就太過分了。」邱曉芬沒想到她們竟然會為了邵潔柔而鬧得不愉快,可她也不希望黎喧這樣誤解她。「我只是覺得潔柔可以自己決定她要什麼,不管她做什麼樣的決定,我們都要支持她,否則,得不到我們認同的她,不是更孤單、更可憐嗎?」

  「我無法認同你的想法,如果你真的忍心看潔柔再受一次傷,我還有什麼話好說?」黎喧冷冷地說。

  「喧,我覺得你好固執。」邱曉芬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我才覺得你很冷血。」黎喧氣得轉身就走。

  黎喧連舞都不跳了,直接走出喧鬧的舞會場地。原本一個快快樂樂的耶誕夜就這樣不歡而散。

  黎喧才走出會場,就好死不死地撞到一個人,而這個倒霉鬼正咧著嘴對她傻笑。

  「怎麼了?一定是被舞藝超爛的男生踩到腳,才會氣成這樣,對不對?」倒霉鬼笑咪咪地問她。

  「你少管我!」她粗魯地推開他,繼續往前走。

  「嘿!我這樣關心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咧?」倒霉鬼緊緊地追了過去。

  「你不要再煩我行不行?」她沒有心情和他在這裡哈啦。

  「別這樣嘛,今天是耶誕節耶!有什麼不高興的事,明天再生氣也不遲啊!」他仍不死心地跟著她。

  「方紹華!你可不可以不要跟著我。」討厭!他還真是陰魂不散。

  「喧,你不開心嗎?我們回宿舍去,我放一些音樂給你聽,保證你心情一定會變好。」他好心地勸著。

  「你去跳舞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黎喧覺得自己不該把氣轉到他身上,遂轉而和顏悅色地對他說。

  「我陪你。你不快樂,我也沒心情跳舞了。」

  黎喧突然回過頭,認真地看著他。這學弟怎麼這樣會討人歡心啊?讓她想要拒絕都於心不忍。

  「耶誕節就這樣過,你不後悔?」她心情好了許多。

  「和喧在一起就是一件最快樂的事了。」他的表情好認真。

  黎喧終於露出笑容,就當他說的是真心話好了。這一刻,她對他已沒有任何防衛能力。

  自從她的生日那天與他正式「相識」以來,只有他不時地闖入她的世界,她卻從來都沒有進過他的房門。

  沒想到同樣是一塊木板隔著,他的世界竟和她有如此大的差距。方紹華充分地利用了他五坪大的空間,除了一張單人床和書桌、衣櫥之外,他還有一個小冰箱、一張電腦桌、一個大書櫃、一組非常高級的音響,地板上鋪著一張深藍色系的波斯地毯,地毯上有一張可折疊的和室桌和兩個坐起來很舒服的坐墊。整個房間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這裡有家的感覺。」黎喧以一種很放鬆的姿勢坐在地板上。

  方紹華換了一張CD,整著寢室瞬間被一種令人震撼的樂音包圍著。這不是她第一次聽「海角一樂園」,卻是第一次被它所深深地打動。方紹華的音響真的很棒,音質很好,同樣的音樂竟可以呈現出完全不同的質感。

  「喧,喝杯熱咖啡。」方紹華喚醒仍沉迷在音樂中的她。

  黎喧張開眼睛,看著方紹華近距離的眼睛,他的眼眸此刻竟也如此地令人沉醉,像深不見底的潭。

  方紹華將兩杯咖啡放在和室桌上,然後在黎喧身旁坐下。

  「紹華,你是一個懂得享受生活的人。」黎喧自歎不如。

  「也許吧。」方紹華淺淺地一笑:「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的生活過得很愜意。但只要是人就會覺得不滿足吧?我的心裡一直有種填不滿的空虛感,總認為生活不該只是這樣,我不斷地在追尋,還是不知道一個人活著的價值究竟在哪裡。」

  黎喧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為方紹華只有虛浮的表象,沒想到他也有不為她所知的一面,他也會像許多茫然的大學生一樣思考生命的價值。

  「很多人在這個年紀都會有這樣的彷徨吧?我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就這樣過一天算一天嘍。」黎喧輕鬆地說。

  「我知道你的理想。」他無奈地說:「你只想畢業後趕快嫁給學長對不對?」

  黎喧半開玩笑地說:「這是女人的宿命,嫁個好老公勝讀十年書嘛!」

  方紹華不置可否。

  「你喜歡這樣的音樂嗎?」他轉移話題。

  「很棒!透過一個外國人的眼睛來看我們這塊土地,再以他的觀點來詮釋出屬於這片土地上的音樂,聽起來感覺很特別,就像由迪士尼所製作的『花木蘭』一樣,雖然感覺很親切,但總有點不一樣的成分在。馬修·連恩真是一個了不起的音樂家,他竟然可以在那麼短的時間之內,將我們本土的文化那麼和諧地融入他的創作之中。」黎喧憑著直覺說出自己的看法。

  「這就是我喜歡音樂的原因,它是一種能夠真實地傳遞感情的媒介,我們的情緒經過音樂所表現出來,有時只是一剎那間的感受,你就可以創作出一首永恆的旋律。就像那首『雨·花蓮』一般,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雨,那瞬間變化的景色就可觸動他的靈感,進而創作出那樣空靈的樂曲……」方紹華很認真地在探討音樂:「許多作曲家甚至可以用音樂來敘述一個故事,仔細聆聽,真的可以感受到那種情緒上的起伏轉折,好厲害的。」

  黎喧聽得入迷,當真忘了剛剛在舞會上所發生的種種不愉快。

  「紹華,你比我想像中還要豐富多了。」黎喧頗讚賞地說。

  「怎麼?你還以為我真的是虛有其表?」他咧嘴笑著:「你不知道的我還很多呢!」

  「比如說?」她開始對他感到好奇。

  「我還會雜耍呀,像吞劍、跳火圈……要是馬戲團缺人,我去插一角,肯定是可以混過去的。」他又變得不正經了。

  黎喧無奈地搖搖頭,才發覺他的一點點好處,他又自毀形象,這個人肯定是沒前途了。

  「我看你去掃廁所還差不多。」她不屑地說。

  「掃廁所也沒什麼不好啊,你知道有一些股票上市的大公司,光一個掃廁所的歐巴桑,聽說手上都握有幾百萬的股票呢。」他認真地說。

  黎喧搖搖頭。明白方紹華自有一套生存的哲學,她用不著和他太認真。就算今天他是真的愛她又怎樣?也許明天他馬上就可以推翻自己的觀點,他很快就可以找到讓自己快樂的泉源。

  「這首你用耳機聽看看。」方紹華為她套上耳機。

  果然又是另一種不同的感受,那旋律藉著耳機傳到腦海中,奔放的旋律在腦海裡迴旋、撞擊,那麼真實、那麼激昂,讓人情緒隨之沸騰起來。

  「很棒對不對?」他的臉近近地貼著她。

  黎喧猛點頭,她沒有想到其它,完全沉醉在音樂當中。

  突然間,耳畔傳來一陣樂曲以外的干擾,黎喧過了幾秒鐘才發現是敲門聲,她拿下耳機看著不為所動的方紹華。

  那聲響愈來愈急促,黎喧也跟著心急了起來。

  「紹……」她的唇讓他的手掌摀住,再也發不出聲音。

  方紹華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紹華,你睡了嗎?」外面的人喊著。

  是一個女孩子,黎喧聽得出那是許佩瑩的聲音。他不出聲,是不想讓許佩瑩知道他在裡面,或者是怕許佩瑩知道她在他的房間裡面?

  「紹華,你明明和我約好的,為什麼要爽約?」許佩瑩不死心地繼續叫著。

  聞言,黎喧用一種非常不能諒解的眼光看著方紹華,她心中五味雜陳,原來他約了許佩瑩去跳舞。如果他沒有在場外遇到她,那麼現在他應該很開心地和許佩瑩在舞池裡跳著舞吧?

  「你是不是和雅敏在裡面?」

  黎喧聽見另一個女孩的名字,方紹華的臉色一沉,手掌仍捂著黎喧的嘴,不讓她出聲。

  黎喧突然有股衝動,她重重地咬了他的手掌一下。

  方紹華痛得皺了皺眉,仍沒有放手。

  「紹華,你出來好不好?」

  又來了!怎麼這些女孩都可以這麼沒尊嚴地乞求他?方紹華真值得她們這樣癡心守候嗎?

  黎喧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她推開他,忿怒地站了起來。

  不過她也不敢開口,如果讓許佩瑩知道她在方紹華的房裡,不知她又要怎麼想了。

  方紹華的手掌讓她咬出兩道血痕。她好狠,出口這麼重,害他想叫都不敢叫,真是有夠衰的。

  兩人就這樣怒眼相對,直到許佩瑩的腳步聲遠離。

  「你這樣做,讓我很難過。」除此之外,黎喧不知該怎麼說。方紹華是因為要陪她才爽約的。

  「我沒和她約,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我可沒答應過她。」方紹華解釋。

  「那你去舞會又是約了誰?」她不太相信他說的話。

  「我本來答應負責這次舞會的DJ要去幫忙的,但是沒去也沒關係,他們幾個人一樣可以搞定。」

  黎喧找不出他的語病,此事就暫且擱下——

  「雅敏又是怎麼回事?」她接著問。

  方紹華讓她盤問得竟有些得意。她問話的語氣像極了一個吃醋的女朋友,恐怕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吧?

  「雅敏就是上次害我躲到你房裡去的那個學妹,我和她的情況你很清楚,不必我再多說了吧?」他挑眉問。

  從沒遇見過這麼麻煩的男生,黎喧杏眼一瞪,轉身要回自己的房裡。

  「喧——」方紹華突然從身後抱住她。「你不要走!」

  黎喧瞬間僵住了,整個人著火似的,全身灼熱起來,她的心臟咚咚咚地狂跳著,但不是興奮,而是害怕。

  方紹華吻了吻她的長髮,一種經過壓抑後的情緒高漲著。

  「你不要再走了,我知道你也愛我,只是你不願意承認而已,對不對?」他語氣堅定地說。

  他未免太過自以為是了,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他身邊那群飛舞的蝴蝶,急切地想要得到他的青睞。

  「紹華,你這樣讓我好失望。」她沒有掙脫他的懷抱,只有深深的無奈。

  「我不知道究竟怎樣才算好朋友?也許你們都是對的,只是喧她比較激烈,你比較溫和。」邵潔柔坐在管理學院前的階梯上,雙手抱著膝蓋,神情十分的落寞。

  在她感情面臨前所未有的掙扎時,一向與她最親近的黎喧竟與她鬧到這樣的僵局,她能不感慨嗎?

  「我知道這是真心為你好的,她就是因為太過關心你,才無法接受你目前的感情生活,連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勸你才是對的。」邱曉芬與她並肩而坐,冷冷的北風打在臉上。她也沒想到五個人之間一向融洽的感情會變成這樣。

  「你們不必勸我,也不必替我擔心,我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天知道她也只能這樣自我安慰。

  「潔柔,感情是你的,也只有你自己最瞭解李建帆,就怕你是當局者迷,看不清一些事實的真相。」邱曉芬擔憂地說。

  「我知道李建帆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他現在每天都泡在網咖,要不然就是撞球場,你想這種人能有什麼前途?」她無奈地說。

  「既然如此,你何不乾脆點,早點和他劃清界線,免得愈陷愈深。」邱曉芬就是不懂,愛情怎會讓人如此地失去理智?

  「唉!你說這些我都懂,可是你不明白,要割斷和他之間的牽扯,就像一個煙癮很大的人一樣,明知道抽煙有害身體健康,還是無法戒掉。你見過多少人戒煙成功了?還不是這樣,拖過一天算一天。」邵潔柔有點自暴自棄地說。

  「我看你是無可救藥了。」邱曉芬也感到無能為力。

  邵潔柔只有苦笑。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如何走出去,除非是李建帆再一次從她生命中消失吧?

  期末考前一周。

  黎喧終於在學校的餐廳裡遇見已經好多天沒見過面的方紹華,他本來和一個男同學一起吃飯,看見她,就大大方方地端著餐盤坐到她面前。

  「學姐,你就吃這麼少啊?」他看著她餐盤裡簡單的菜色。

  學姐?他竟然改叫她學姐。她該感到欣慰吧?可是心裡還是不怎麼舒服,他是故意的吧?

  此刻,他若一如往常般叫她一聲「喧」,她還會覺得他比較正常一點。

  「難怪你都不會胖,小心營養不良會貧血喔!」他仍若無其事地說。

  「你的口水不要噴到我的餐盤裡。」她看著他直盯著她的萊色瞧,覺得有些好笑。

  「嘿!我的口水可比你這些菜營養多了。」

  他還是沒什麼改變嘛!

  「期末考準備得怎麼樣啊?」黎喧也若無其事地問他。

  兩人之間明顯地隔著一道名叫「尷尬」的牆。

  」小意思而已啦!大考大玩,小考小玩,就是在說我這種人。」

  「你小心被當,有些教授很變態的,他們專當像你這種自以為很聰明的學生。」

  呵呵呵……方紹華傻笑。

  「寒假要回去嗎?」過了好一會兒方紹華才問。

  黎喧沉默了許久,才下定決心似的回答:「我一放寒假就要去西雅圖,機票都已經訂好了。」

  方紹華也沉默,飛揚的神采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寒假要和一票人到霧社去,我們要在那兒住到過年才回來。」他也不甘寂寞地說。

  「真好!是和吉他社的社員嗎?」她不免要聯想到許佩瑩和那個未見過面的雅敏。

  「是班上的幾個男同學,和我的直屬學妹的同學。」

  聽起來有點像在聯誼嘛!

  「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她一直很想到山上度假。

  「我們幾個同學常到山上去,大一那年暑假我們還到梨山打工一個多月,那段生活,怎麼樣都無法忘掉。」說到梨山那段生活,他又變得眉飛色舞。

  「真的啊?你到梨山打工過?」黎喧早就聽說有很多大專生都有到梨山打工的經驗,沒想到方紹華也有過那段經驗,讓她好生羨慕。

  「我還不小心跌到山下,在胸前留下一道疤痕哩。」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然後說:「不信的話,我可以給你看,傷口有一條蚯蚓那麼大。」

  黎喧瞪大眼睛,不太相信的樣子。

  這天晚上,他硬拉她到他的房間,脫下衣服讓她看他胸前那道傷口,果然是一道像蚯蚓般的傷口,從他的左胸口一直延伸到腋下,是一道看起來很可愛的疤痕。

  他穿上衣服之後,殘留在她臉頰上的熱源,卻久久無法散去。

  他們前嫌盡釋,她試著忘掉那一天方紹華抱著她的感覺;試著淡化她內心深處隱隱約約的情愫……

  「讓我送你到機場好不好?」他握著她的手問。

  「你不要送我。」她抽回手,淡淡的憂傷閃過。

  「這,你就讓我當後補的,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和學長有什麼變數,你還有我,我一定會等你喲。」原來他從來沒有死心過。

  他又這樣詛咒她,她本該很生氣的,可瞧他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樣,她心裡的氣倒是沒了,不過嘴上仍說:「你不要想這些有的沒有的,給我正正經經地找個女孩子談戀愛去。」

  「我不要!喧,讓我當後補的,除非你結婚了,否則我是不會放棄的。」他哪裡聽得進她的話。

  「紹華,你不要這麼拗,我不可能會愛你的!」黎喧見他好像愈來愈認真。她不要他這麼死腦筋,就算沒有何明楓,他也不一定會是她的選擇。

  畢竟她不可能接受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男生,況且他又這麼孩子氣。

  「喧,你現在不愛我沒關係,我可以等。」他哪是那麼容易打退堂鼓的人。

  黎喧的頭又痛了起來。

  期末考終於結束了。

  黎喧的行李也打包得差不多,臨時決定要到美國,一方面是因為方紹華的關係,另一方面也想瞭解一下何明楓的近況,並借此機會出國走一走。

  才打算出門吃晚餐,邵潔柔卻來了。她一臉的蒼白,像生了一場重病。

  「潔柔,你怎麼了?」黎喧上前扶住她,她感覺到邵潔柔彷彿隨時都會昏倒似的。

  因為賭氣的關係,黎喧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和她說話,期末考大家又各忙各的,她也沒有注意到邵潔柔有什麼不同,怎麼才考完試,她竟變成這樣?

  邵潔柔在床緣坐了下來,黎喧倒了一杯溫開水給她。

  「你得了重感冒是不是?」黎喧摸摸她的額頭。還好,沒發燒。

  邵潔柔搖搖頭,卻搖落了一串淚珠兒。

  「別哭啊!你到底怎麼了?」黎喧頓時慌張起來。

  下一刻,邵潔柔已經抱著她哇啦哇啦地哭了起來。

  「他……走了……」邵潔柔抽泣著。

  「誰?李建帆嗎?」黎喧有些惱火地問。

  邵潔柔點點頭,淚水卻停不下來。

  「走了最好!」黎喧早料到那個人不會這樣定下來,他若一天不走,潔柔就不會死心,長痛不如短痛,她希望李建帆最好永遠消失掉!

  聽黎喧這樣說,邵潔柔突然一陣噁心,立刻衝到浴室裡大吐特吐起來。

  黎喧緊張地跟進去拍她的背。

  最後,邵潔柔除了一些胃酸之外,再也吐不出任何東西。

  「潔柔,你病得不輕,我帶你去看醫生好不好?」黎喧看她這麼痛苦,心也跟著抽痛起來。

  邵潔柔搖頭,又搖頭。

  「沒關係!我還撐得下去。」她氣若游絲地說。

  「還說沒關係!我看你根本就沒吃什麼東西。」黎喧見她還這樣硬撐,忍不住要斥責她。

  邵潔柔整個人幾乎要趴到馬桶上去了,黎喧拿毛巾將她的臉擦拭乾淨,將她攙扶出來,她可以感覺到邵潔柔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在她身上,比她輕了幾公斤的黎喧,扶得頗吃力。

  邵潔柔的屁股一沾到床,整個人就像一個軟趴趴的布娃娃,立即倒在床上。 「潔柔,你要不要緊?」黎喧拍拍她的臉,確定她還醒著,但整個人已經虛弱到了極點。 

  「這……我好後悔……後悔當初沒有。聽你的話……」邵潔柔斷斷續續地說。 

  「別說這些了,我帶你去看醫生。」黎喧試著要扶她,怎奈一個全身虛軟的人竟是這樣重,她恐怕連攙扶她到門口都成問題。 

  「我不要去!讓我睡一下就好,我不要看醫生!」邵潔柔似乎是用最後一點力氣喊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病得很重了?既然你來找我,我就必須照顧你,你就別再逞強了。」如果邵潔柔不是這副奄奄一息的洋子,她真想一掌打醒她。 

  「喧……你就讓我死了吧!」邵潔柔的淚水像關不掉的水龍頭,直直落。

  「她懷孕了。」 

  黎喧感到腦海中轟地一聲,所有的思緒都亂了!愣了好一會兒,她才慌張地問了一大串:「她懷孕了?確定嗎?會不會弄錯了?我該怎麼辦?她又該怎麼辦?」 

  林醫師一臉沉重的表情:「她還是學生吧?」 

  黎喧看了看身旁的方紹華一眼,然後點點頭。 

  「你是她的男朋友?」林醫師問方紹華。 

  「他……」黎喧話還沒說完,就讓方紹華打斷。 

  「我是。」方紹華說。 

  黎喧皺了皺眉,不明白方紹華為什麼要把這種事往自己身上攬。 

  「怎麼樣?這孩子要不要留?」林醫師一臉輕蔑地問方紹華:「如果不要,現在拿掉是最安全的,你考慮看看!」

  說完,林醫師就拉開簾子,走出去。

  這是醫院的急診室,邵潔柔因太過疲累而沉沉睡去。

  她的右手正打著點滴,黎喧看著她安詳的臉,心裡卻泛著濃濃的酸楚。她不懂一向聰明的潔柔,為何碰到感情的事就變得這麼傻?

  她堅持不肯來看醫師,是否早就知道自己懷孕了?但她又說李建帆走了,既然走了,她還留這孩子做什麼?

  「你承認這孩子是你的,你倒說說看,現在該怎麼辦?」黎喧沒好氣地問身旁的方紹華。

  「讓學姐自己決定吧。」還摘不清楚狀況的方紹華能給什麼意見?

  「真搞不懂你耶!為什麼要說你是她男朋友?這樣一來潔柔多尷尬。」

  「如果我不承認,學姐會更尷尬。她變成這樣子,卻不見那個罪魁禍首,別人會怎麼想?」他真的只是好心,倒沒想過後果會怎樣。

  聽他這樣說,黎喧也頗感認同。一個女人在最脆弱的時候,是承受不起太多異樣的眼光。

  黎喧大致將邵潔柔的遭遇說了一遍,方紹華聽得忿忿不平,直說要去把李建帆揪出來負責。

  「算了!他最好永遠都不要回來,就算他答應要負責,潔柔嫁給他也不會幸福的。」黎喧持反對意見。

  「這樣未免太便宜他了。」方紹華義憤填膺地說。

  黎喧見他這麼有正義感的模樣,便隨口開了一個小玩笑:「要不你就好人做到底,當孩子的爸爸,怎麼樣?」

  她竟然開這種玩笑!這下換方紹華翻了一個白眼。

  「如果是你,我就接受!」他趁機吃她豆腐。

  黎喧伸手打了他一下,隨即又覺得自己在邵潔柔這麼痛苦的時刻開她的玩笑,真不應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25 08:51:55

第五章

  「潔柔,告訴我,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黎喧有些自責,若不是她這陣子與邵潔柔太過疏遠,也許她可以多瞭解一些。

  「他的女朋友又回來找他,我知道他愛她永遠比愛我還要深,最後他還是會回去她身旁。」邵潔柔平靜地說。

  黎喧好生氣,氣她當時不聽她的勸告,更氣李建帆的用情不專,為什麼邵潔柔會栽在他的手上?現在孩子都有了,他人在哪裡?

  「潔柔,聽我的話,拿掉他。」黎喧不要邵潔柔年紀輕輕的就讓李建帆的孽種拖累,更何況他不一定會回來,即使回來也不會是一個好丈夫,何苦呢?

  「期末考前我就知道懷孕了,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但我捨不得,畢竟他是我的孩子,我好想生下他。」邵潔柔心裡好矛盾。

  「不好!你還年輕,怎麼可以讓一個孩子綁住?更何況你還要念研究所,你若生下這個孩子,一定會後悔的。」黎喧的表姐就是生長在一個單親家庭,所以她很能體會一個女人要獨自扶養一個孩子的辛苦。

  邵潔柔沉默著,似乎難以下定決心。

  「潔柔,聽我的話,我知道這樣做很殘忍,可是你若讓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父親,對他更不好,難道你願意給你的孩子這樣不完整的人生?」黎喧鐵了心要勸她拿掉孩子。

  「喧,我也不知道怎樣做才是對的,更不敢告訴我爸媽,我爸爸一定會打死我的。」邵潔柔的父親是一個嚴肅的退伍軍官,他怎可能接受自己的女兒未婚懷孕。

  「你這樣做,沒人會祝福你的。拿掉孩子,你還有大好的前程;若你堅持留下孩子,未來的人生,你該怎麼走?」她只能一再地引導邵潔柔好好地思考。

  邵潔柔心碎地握住黎喧的手。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只有黎喧是她最親近的人了。

  「喧,我真的好痛苦。」邵潔柔哭泣著。

  「我知道。」黎喧也跟著流淚:「如果李建帆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也許你可以放棄一切,為他生下孩子。可他什麼都不是,現在更是不見蹤影,你值得為這種人埋葬你的人生嗎?」

  邵潔柔想了許久,終於點點頭說:「就聽你的吧。」

  黎喧好高興她終於想通了。

  「潔柔,你要堅強一點,這件事過去後,你永遠都不要再去想他,好不好?」黎喧的心好酸。「我會請紹華陪你,等我回來,我希望能看見你過去的笑容,答應我,不要讓我失望,好不好?」

  邵潔柔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她也希望自己做得到。

  」喧,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我怎忍心讓你失望?你安心地去美國見學長吧。」

  「真的喔?」黎喧強忍住淚水,她不要邵潔柔看出她心裡有多難過。「真的!」她保證。

  黎喧給了她一個鼓勵的擁抱,傷心的眼淚卻停不下。

  「這……你們在幹嘛!」方紹華剛買了宵夜回來,就看見那兩個女人纏綿地抱在一起,嚇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她們迅速地分開,抹了抹臉頰上的淚痕,相視而笑。

  「原來你不愛我,就是因為你比較喜歡女生!」方紹華故作驚恐地說。黎喧重重地捶了他的手臂一下。

  方紹華的玩笑卻把邵潔柔給逗笑了,她不知道黎喧和方紹華感情何時變得這麼好,方紹華看起來對黎喧很照顧呢。

  「紹華,你那張嘴只會亂說話。」黎喧嗔道。

  「來,吃點東西吧!」方紹華秀了秀他手上的食物。

  邵潔柔才吃了一點東西,又嘔得要命。她的症狀太過嚴重,也難怪要體力不支了。看來目前她恐怕只能靠打點滴來維持體力了。

  吃過東西後,黎喧藉故將方紹華帶出急診室。

  「喧,你真要我做這種事?」方紹華不敢置信地看著黎喧。

  「我沒辦法了,現在只有你可以幫我這個忙。」他是她目前唯一可以求助的人。

  「你知不知道,這和殺了一個人是沒什麼兩樣的事?」方紹華什麼事都可以答應她,獨獨這件事,他做不到!

  「我知道!可不這麼做,潔柔的一生就這樣毀了,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痛苦一輩子。」黎喧試圖要說服他。

  「你若一定要幫她,可以找別人,我不要做這種事。」方紹華態度也很堅決。

  「紹華,我求你,除了你我不知要找誰幫忙。」黎喧忍不住流下眼淚。「喧,你不要哭!拜託你,你不要讓我心軟,我真的做不到。」黎喧一哭,讓他頓時方寸大亂。

  「你真的不肯幫忙?」她沒想到方紹華這麼有原則。

  「不肯!這種事,恕我無能為力。」他說得很明白了。

  「如果你不肯,潔柔就得一個人去面對那種事,你忍心嗎?」黎喧已無計可施。

  方紹華看出黎喧的堅決,明天一早她就要出國,如果真讓邵潔柔一個人去婦產科拿掉孩子,那她豈不是更可憐?他的心裡好掙扎。「喧,你這樣做是讓我造孽,你知不知道?」方紹華心痛地說。

  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帶著一個女孩子去墮胎哩!

  「造孽的人是李建帆,你只是幫助潔柔回到正常的生活,沒有人會責怪你。」黎喧真希望他能答應。

  他絕望地看著黎喧,她竟用這張美麗善良的臉孔,逼迫著他去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她怎忍心?

  「如果今天我答應你,我將會因此自責一輩子。」方紹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如果我不答應你,讓學姐一個人去面對這種事,也許我會恨自己一輩子。」

  見他這麼難過,黎喧的淚水又掉了下來。她知道自己在為難他,她利用他對她的感情,逼迫著他去做一件他極不願意做的事。

  其實黎喧也很痛苦,畢竟她才是主謀,是她促成了這個事實,是她謀殺了邵潔柔的孩子。

  「你要知道,我今天這樣做全都是為了你。」方紹華有些激動地說:「我可以為你而下地獄……我不是要你感激我,只希望你記得,記得我這樣愛著你。」

  方紹華的話讓她自責得更厲害。直到現在,她才覺悟到自己做了一件多麼殘忍的事,她將無辜的方紹華一併拖下水了。

  可明天她就要到美國去了,她不能因為感動就辜負何明楓的愛,方紹華和她注定是無緣的。  「紹華,對不起,潔柔的事要你多擔待了。」她為自己的自私感到抱歉。

  「你如果覺得過意不去,明天就讓我送你去機場,我要看著你的飛機離開……我會等你回來,你一定要讓我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他第一次覺得和她如此地親近,又那樣地遙遠。

  「紹華,你不要這麼傻好不好?」為什麼他要讓她這麼難過?

  「我說過要當後補的。如果學長對你不好,你就到我這裡來,我不會讓你受一點點的傷害。」他真誠地保證。

  他又在那兒詛咒她了,讓黎喧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她萬萬沒想到會在她出國的前夕發生這種事,讓她帶著一顆遺憾的心到西雅圖見何明楓。

  「紹華,我要拜託你一件事。」她不得不開口請求他,因為邵潔柔不要其他人知道她墮胎這件事。「幫我照顧潔柔,直到她平安無事。」

  方紹華有些無奈地點點頭,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笨蛋。

  「我會幫你照顧她,因為我是她那個無緣的孩子的『老爸』。」他自嘲地說。

  「紹華!你以後就忘了這件事吧!」她不要他因此而自責。

  「這比要我忘了你還困難!」對他而言,這是一件相當嚴重的事。聽他說這種話,她總是會有短暫的當機現象。

  「學姐,這是個幸運盒,裡面有神秘的禮物,記得在回來的飛機上再拆開來喲。」黎喧上飛機前,方紹華把一個紅色的小盒子放在她的掌心。

  「是什麼東西啊?這麼神秘。」黎喧感到好奇。

  「反正不是害你的東西,但是如果你忍不住先拆了,就會失效喔。」他的表情十分認真。

  「你怪怪的。」她雖這樣說,還是把小盒子收到包包裡頭去。

  機場的廣播正在催促著搭機的旅客準備到候機室,黎喧有些依依不捨,她發現自己是在乎他的,然而他卻只是她生命中一個短暫的過客。

  「再見了。」她眼中含著淚水。

  「喧,你一定要記得……我愛你。」他匆促地說。

  黎喧有點想哭。說不感動是騙人的,難得他這麼有心,明知她要到美國會情人,還願意送她到機場。

  她點點頭:「紹華,你說的話我會永遠記在心裡。」

  聽她這麼說,方紹華激動得想要擁住她,卻被擁擠的人群擋住,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走進海關內。

  黎喧沒再回頭,方紹華就這樣看著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直到她搭乘的飛機遠離……

  「喧,你要原諒我,一定要原諒我沒事先告訴你……」方紹華喃喃地說著,感到從沒有過的心痛。

  黎喧遠遠地就看見何明楓,她拖著行李,興奮地向他奔了過去。他不像在台灣那樣保守,一見面就緊緊抱住她,還當眾吻了吻她,才接過她的行李,摟著她走出機場大廳。反而是黎喧覺得有些難為情。

  「這是我第一次來美國耶!」黎喧的情緒顯得相當雀躍,一點都沒有長途搭機的疲憊。

  「你突然說要來,讓我嚇了好大一跳。」何明楓笑著說。

  「想給你一個驚喜嘛!順便來突擊檢查啊。」

  何明楓仍是一臉的笑,只是笑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開著一部白色的福特轎車,那是他到美國唸書的第一年買的;何明楓的家境還不錯,所以在美國唸書的他,生活過得挺愜意的。

  一路上黎喧滔滔不絕地說著台灣的種種,包括政治現況,以及學校裡的改變。

  何明楓只是聽著,偶爾發表幾句評論。這就是他,說好聽一點是內斂,說難聽一點就是深沉了些。

  可在黎喧的心目中,他是一個成熟的男人,完完全全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

  這一刻,她早已忘記十幾個小時前在中正機場與方紹華依依不捨地分別。方紹華如何能和她的明楓學長相較?一個是長她五歲的成熟學長,一個是小她兩歲的愛玩學弟;明楓學長若是天,那麼方紹華就是地了。

  何明楓帶她到他位於華盛頓大學附近的住處。他和幾個台灣來的學生合租一層樓,共有三個房間,他說其他兩位室友到外地旅行,可能過幾天才會回來。

  也許是刻意,也許是巧合,但他們可以單獨享用這個空間,不會有陌生人在旁邊的拘束感,讓黎喧很開心。

  只是進他的房間後,黎喧看到一張雙人床,她第一個動作就是拉開窗簾,裝作在欣賞外面異國風景的模樣,其實她的內心忐忑不安……這樣的問題她不是沒想過,只是真正面對時,仍想逃避。

  邵潔柔的事在她心上造成一個很大的陰影,她沒有勇氣面對同樣的問題。

  「你住一個星期就夠了嗎?」他走到她身後,摟住她的腰,再次向她確認。

  「我跟媽咪說過年之前會趕回去的。」她一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我以為你會待到開學才回去。」

  「反正你都快畢業了不是嗎?以後要見面有的是機會嘛。」能見到他,她已經很滿足了。

  「我這幾天都在趕論文,恐怕沒那麼多時間陪你,你不介意吧?」他抱歉地說。

  「不會啊,我還怕我來打擾了你。」也許是因為太久沒見面吧,黎喧覺得兩人之間有點生疏。

  「你來看我,我真的好高興。」他忍不住低下頭吻了吻她的臉頰。「明楓,我好想你。」她轉過身緊緊地抱著他,貼在他胸口的耳畔傳來他急切的心跳聲。

  何明楓捧起她漂亮的臉龐,深情地印上濃烈的吻。

  他的手情不自禁地隔著厚厚的毛線衣,在她身上游移、探索,黎喧整個人頓時緊繃了起來,心上亂糟糟的。說不上是什麼樣的感覺,但肯定不是激情,她的腦筋很清醒,還可以正常地思考,她的理智明明白白地告訴她——該停止了。

  「不要!」她喊了出來,同時也使勁地推開他。

  何明楓有些挫敗地看著她。這不是他第一次向她求歡,但她的反應仍和過去一樣,他不懂為什麼黎喧就是不肯和他發生進一步的關係,她應該不是那種思想保守的女孩啊!

  「對不起,我還沒準備好……而且,我好累。」她說得心虛。

  愛與不愛一個人,應當不是用性來區分的,但每當黎喧拒絕他時,他都有一種感覺……她並不是那麼愛他。

  「你先去洗個澡吧,待會兒帶你去吃大餐。」他走到她身後,拍拍她的肩,臉上難掩失望之色。

  黎喧到西雅圖的第一個晚上,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們一起吃過晚餐後,他又帶她四處逛了逛,回到何明楓的住處時已經很晚。他們都累垮了,尤其是黎喧,她一沾到床,就沉沉地睡去,何明楓連和她親熱的機會都沒有。

  第二天一大早,何明楓在她起床前,留了一張紙條,開著他的車回學校趕他的報告。

  親愛的喧:

  給我兩天的時間,等我把報告趕完,我帶你到學校附近的弗瑞蒙逛逛。它是一個以世界中心自居的城市,到處充斥著怪異的街頭藝術,挺特別的一個地方,相信你一定會喜歡的。

  明楓

  黎喧看著何明楓留下來的字條,心上有些失望,覺得自己來的真不是時候,反而造成他的困擾。

  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她無處可去,只好開始整理起何明楓本來就很乾淨的房間。他是一個生活很有規律的男人,凡事都整理得有條不紊的,黎喧一邊擦拭他的傢俱,一邊欣賞他收藏的物品——當然大部分都是他的專用書,而且都是她不太看得懂的原文書。

  基本上她很尊重他的隱私,也願意給彼此空間,有一些東西,像信件或者日記之類的私人物品,她是不會趁他不在就隨便翻閱。她認為這樣兩人長久在一起才不會太累。

  她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到何明楓,是因為她到資訊系拿電腦室鑰匙,她見到他的第一眼,立刻被他出色的外表所迷惑,驚訝於資訊系的助教竟是這般模樣,讓她一時之間傻了眼。

  「國貿二A的同學嗎?來拿電腦室鑰匙對不對?」

  那對眼睛她永遠不會忘記,深邃如夜空的星子,用他的溫柔和淺淺的笑意,肆無忌憚地看著她。

  「拿鑰匙?對……對!拿鑰匙。」怔了許久之後,她才清醒過來。瞬間,她感到一股熱流直衝到臉頰,熱辣辣的,一種模糊的感覺和重重的迷亂,她無法分析那瞬間爆發開來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他將那把鑰匙在她眼前晃了兩下。

  「發什麼呆?快去開門。」

  「噢!我是怎麼了?」她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慌亂地說。

  拿著鑰匙,衝出辦公室,她撫著胸口,才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快。突然覺得自己很好笑,竟會有如此「凸捶」的表現,那助教不知道要怎麼想呢!

  再次見到他是在圖書館,她在一排書的縫隙中見到那雙讓她失眠了好幾夜的眼。短暫的相對,又輕易地攪亂她平靜的心湖,她轉過身,倉皇地想要逃開,卻差點撞上等在另一端的他。

  「你幹嘛看見我就跑?」他的嘴角釋出一朵笑容。

  「我……」她不能控制地口吃:「我……趕著要上課。」

  說完,她真想一頭撞向前方的柱子。

  「我有這麼恐怖嗎?怎麼每次看到我就嚇成這樣?」他取笑她。「有嗎?」她故作鎮定,用力地吞了吞口水,就怕心臟要跳出來了。

  何明楓搖搖頭,突然將手掌放到她的頭頂,輕輕地揉了一下,笑著說:「好可愛!你叫什麼名字?」

  她嚇得動都不敢動一下,更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黎喧,你怎會在這裡?啊……這位是……」忽然冒出來的羅凱莉,不明就裡的,正好解答了他的問題。

  「黎喧?你就是黎喧?」他的表情有點驚訝,有些喜悅。

  「你……認識我嗎?」黎喧心上也有著莫名的狂喜。

  「聽說過。你在學校滿有名氣的。」他的笑意更深了。

  沒料到他會這樣說的黎喧,釋然地笑開了。

  「喂!你們兩個人沒看見我站在這裡啊?」羅凱莉不得不出聲提醒正在眉目傳情的兩人。

  「凱莉,他是資訊系的助教。」黎喧立刻避嫌地說。

  羅凱莉頗富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回過頭對黎喧說:「今天晚上的報告討論,你若沒到,我們不會介意的。」

  黎喧白了她一眼,羅凱莉正暖昧地對她擠眉弄眼。

  「我是那種人嗎?」黎喧真想砍了她。

  不理會何明楓的反應,黎喧拉著羅凱莉的手衝出圖書館,她卻從此遺落了自己的心,隱隱地期待著即將發生的事……

  回想起那時傻乎乎的自己,她都會忍不住想笑呢!

  黎喧在何明楓的抽屜裡看到一個紅色的小包包,她好奇地將它拿出來打開,裡面有一把粉紅色梳子、一面可愛的圓形小鏡子、一個隱形眼鏡盒子,和幾瓶外出型的隱形眼鏡藥水。

  最後,她打開隱形眼鏡的盒子,兩片藍色的鏡片靜靜地躺在藥水中,她的心卻隨之浮動了起來……

  她呆呆地坐在書桌前,失神地看著那兩片圓形的藍,許久,原本小小的鏡片卻脹成了兩潭深深的湖水,她陷溺其中,有種即將窒息的感覺。

  在她窒息之前,她拿著眼鏡盒,奔出何明楓的住處,在街上不停地尋找著,尋找著……最後,她走進一家眼鏡行。

  「你可以幫我看看這副隱形眼鏡的度數嗎?」她用蹩腳的英文詢問櫃檯小姐。

  「可以。」櫃檯小姐接過她的眼鏡盒,笑咪咪地對她說:「麻煩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幫你看看。」

  她等待著,每一秒鐘都是那麼地難熬,她想知道真正的答案,卻又害怕知道答案……她不相信原本沒有近視的何明楓會突然需要配戴隱形眼鏡,除非那只是讓瞳孔變色用的裝飾品。

  就算是這樣,那個女用的紅色包包,以及那把粉紅色的梳子和造型可愛的圓形小鏡子又該如何解釋?

  「小姐,這副隱形眼鏡左眼是六百二十五度,再加上一百五十度的閃光;右眼較輕,是五百五十度,沒有閃光。」櫃檯小姐給了她詳細的數據。

  黎喧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眼鏡行的,當她回到何明楓的住處時,整個人呈現一種極度恍惚的狀態;她不停地在腦海中假設過許多種情況,可都沒能稍稍地消除她內心的不安。

  她心上泛著從來沒有過的恐懼……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25 08:52:23

第六章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黎喧出國的那天晚上,方紹華就帶邵潔柔到婦產科拿掉孩子,之後就一直陪伴著她。邵潔柔在感動之餘,不免要懷疑起他的熱心。

  她對他的印象仍停留在黎喧生日那天,他很有默契地陪她們鬧著,讓她印象非常深刻,之後她就沒再想起這個人,沒想到三個月後,他會這麼慇勤地執行他答應黎喧的任務。

  「因為你是喧的好朋友,所以我對你好是應該的。」他說得理所當然。

  邵潔柔心情雖惡劣,但她還是聽出一些端倪。他叫她學姐,卻直呼黎喧的名,好像很親密的樣子。

  「你不會是喜歡上喧了吧?」她知道有許多人喜歡黎喧,再加上一個學弟也沒什麼大不了。

  「你說的沒錯,我是喜歡她,說明白一點,就是我愛她。」他宣言無諱。經由這件事,他們三人之間的感情變得很親密,方紹華認為沒有必要對她隱瞞什麼。

  邵潔柔很驚訝!這學弟的感情表達好直接,黎喧怎麼受得了他?

  「你知道她有男朋友吧?」邵潔柔深泊他不明白似的,特別提醒他一下。

  「我知道啊!她一開始就說了。」他說得雲淡風輕,好像那沒什麼大不了的。

  「結果你還是愛她?現在她人在美國和她的男朋友相聚,你卻在這裡照顧她的同學,你不覺得委屈嗎?」邵潔柔覺得他很可憐,同時也為自己感到悲哀。

  為什麼黎喧和她的命運差這麼多?她唯一愛過的男人一再地拋棄她,而黎喧卻有男人不管她愛不愛他,都願意為她付出這麼多,教她情何以堪?

  「委屈又怎樣?誰教我要愛她?」方紹華瀟灑地一笑:「說不在乎是騙人的,我怎麼可能不在乎?但是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愛得要死的人,不見得會愛你;你不愛的人,偏偏又愛你愛得要死。你說怎麼辦?活該嗎?我也不想這樣啊。所以,我就告訴自己,這是我前世欠她的,我上輩子一定是曾經辜負她,所以這輩子要受這種苦。這樣想,我就覺得好過多了。」

  邵潔柔不知道他這樣說是不是間接在安慰她,可他說這些話對她還真是受用,如果她能這樣想,也許心情會好一些吧?

  「紹華,你告訴我,為什麼那麼喜歡喧?是在她生日之前?還是生日之後的事?」邵潔柔為此感到不安,若是因為她們在黎喧生日時開的那場玩笑,而傷害了這個善良的學弟,那麼她們還真是罪過啊!

  方紹華想了一下才笑著說:「當然是生日之後,也就是你們幾個人惡作劇之後,所以,你們也要負很大的責任。」

  邵潔柔沒想到他會說得這麼直接,但也因為他的直接,她反而較沒負擔。

  「你不怪我們吧?」

  「當然怪!不怪你們要怪誰?年紀都一大把了,還在玩這種小兒科的遊戲,真教人難以置信耶!」他故意頑皮地說。

  邵潔柔卻讓他的表情給逗笑了。這學弟真討人喜歡,她很難想像若是黎喧和他在一起會是什麼樣的情況,方紹華和何明楓可是完全不同典型的兩個人啊!

  「紹華,雖然這樣說有些殘忍,可是我還是得告訴你,喧喜歡成熟的男生,她很愛明楓學長……」因為不忍心看他愈陷愈深,她還是得對他說實話。

  聞言,方紹華低下頭,陷入沉思當中,許久……

  「我知道。」他的眼神是憂傷的。

  從弗瑞蒙往西雅圖的市中心,須經過一道高架的奧羅拉大橋,橋墩下就是頗富盛名的弗瑞蒙怪獸。

  這只盤踞於奧羅拉大橋下的水泥怪獸,有著一張兇惡的面孔,巨大的手掌抓住一部金龜車,仿若剛從地底下爬上來的姿態。雖有著如此猙獰的面目,它卻是弗瑞蒙的地標之一,並且是弗瑞蒙藝術協會競賽的得獎作品。

  這就是他想帶她來見識的地方,一個處處充滿著詭譎氛圍的奇特城市。

  從弗瑞蒙怪獸、弗瑞蒙橋到「等車的人」……黎喧靜靜地聽著何明楓興高采烈地介紹弗瑞蒙,不再有初來時的期待與欣喜,而懷著一種沉甸甸的心情——關於那個紅色小包包,她始終開不了口問他。

  其實她大可若無其事地問他,但愈是在意,她就愈無法裝作不在乎。一方面是因為害怕面對真相,另一方面也是擔心自己的疑心破壞了他們之間原有的信任。

  當他們逛過幾家像垃圾堆的古董店,何明楓挑選了幾個造型特殊的紀念品送給她,其中有一隻古董表,她很喜歡,但價錢卻不便宜。

  「還是不要好了。」她不捨地將它放回原位。

  「沒關係,你喜歡就買下來。」

  「我不要你花那麼多錢,況且這些東西也不見得用得上。」

  「只要你喜歡,花再多的錢我都捨得。」他寵愛地說。

  他的神情是那麼地認真,讓她不得不懷疑是自己想太多了。也許那只紅色的包包只是某個人寄放,或者是遺落在他的住處罷了。

  最後他還是堅持要將那只古董表送給她。

  逛過弗瑞蒙充滿另類情調的街道之後,何明楓帶她來到一家名為TriangleLounge的餐廳用餐,坐在露天的座位上,欣賞路過的行人。雖然天氣很冷,但那種屬於弗瑞蒙式的浪漫,讓黎喧心情好了許多。

  「再過幾個月就可以拿到學位了,等我回台灣,我們就結婚好不好?」何明楓突然問她。

  她看著他的眼,卻看不出他有多期盼那一天的到來。

  「現在說這個未免太早了。」她臉上沒有欣喜,倒是有些淡漠。

  「怎麼會?這些都是早已在我的計劃中的事,我不是隨口說說的。」他的態度很堅定。

  「真的嗎?」她一臉的茫然。

  「當然是真的,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黎喧看著他覆蓋在自己手上的手掌,壓在心口的疑問差點就要脫口而出,可最後她還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她告訴自己,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讓自己對他的感情回到過去的全心全意,拋開心中所有的疑慮吧!

  隔天,何明楓又一頭鑽進他的研究報告中,把黎喧一個人丟在宿舍裡。

  黎喧在空蕩蕩的客聽裡,躺在沙發上閱讀一本從何明楓書架上找到的村上春樹的《尋羊冒險記》。她之前曾經讀過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和《舞、舞、舞》,以及一些短篇的作品,深深地沉迷在他獨特的風格當中。

  就在她正沉醉於字裡行間的當兒,何明楓住處的大門傳來鑰匙開啟的聲響,她本以為是何明楓回來了,然而,進來的卻是一個身材頗修長的女孩子。女孩不是很美,但身材很好,是屬於健美型的。

  她看見黎喧,並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彷彿早巳習慣她的存在似的。 「嗨!」女孩大方地和她打招呼。 

  「嗨!你好。」黎喧想這女孩可能是何明楓室友的女朋友吧。 

  女孩大大方方地坐到她身旁,看了看她手上那本書的封面,歎口氣說:「我以前也是村上的書迷哦!光《挪威的森林》我就看了五、六遍。」 

  「那是一本不錯的書。」黎喧說。 

  「我叫Amy,你是Andy的女朋友嗎?」女孩問她。 

  「Andy?"她不知道何明楓的英文名字叫Andy。 

  「不錯耶!看不出來Andy的女朋友這麼漂亮!」Amy率直地說。 

  「謝謝。」黎喧只能笑笑地回答。 

  「不能跟你多聊了,我是來拿隱形眼鏡的,今天晚上有一場舞會,戴這副眼鏡丑斃了。」首嫌惡地推了推掛在鼻樑上那副黑眶眼鏡。 

  Amy俐落地跳了起來,在黎喧還沒來得及反應前,衝進了阿明楓的房間,沒多久,就拿著那個一直被黎喧放在心上的紅色包包出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黎喧只是怔怔地看著她,等待著Amy給她一個答案。 

  「幫我跟Kevin說,我剛回來,晚一些我會再來找他。」Amy的笑容一直很燦爛。 

  可黎喧再也笑不出來,她突然有一種可怕的覺醒,其實何明楓才是KevinAmy將她誤以為是何明楓一個叫Andy的室友的女朋友。 

  那麼她和何明楓又是什麼關係? 

  「你就是Kevin的女朋友嗎?」她掩飾住內心極度的不安,平靜地問。 

  Amy淺淺地一笑,搖搖頭說:「很多人都這麼認為,其實Kevin的女朋友不止我一個……你知道的,一個人在國外生活不容易,我只是需要有個人陪伴,Kevin是一個很好的情人。」

  黎喧眼眶一熱,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明楓真的有了別的女人?而且不止一個……為什麼他還能裝作很愛她的樣子?為什麼他還說畢業就要和她結婚?

  如果不是Amy突然出現,難道他的謊言還要繼續編織下去?

  讓她一個人傻傻地在台灣等待著,他卻在這兒過著這樣糜爛的生活?他怎會是這種男人?

  「你……怎麼了?"Amy也看出她的不對勁了。

  「我只是……」黎喧的手一鬆,那本書重重地跌落,她彎下腰撿書,眼眶裡的淚水也跟著墜落。

  「喀」地一聲,大門在這時又被打開了,走進來的何明楓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黎喧的淚水來不及擦拭,懸在下巴。

  「Kevin,我……」Amy不知所措。

  「你不是到舊金山的舅舅家去了嗎?」何明楓不敢置信地看著本來不該出現在這裡的Amy。

  「聽說我外婆住院,舅舅趕回台灣看她去了。」Amy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

  何明楓心上太過混亂,他只能對Amy說:「Amy,你先回去吧!」

  「不!我不要走,Kevin,我可以幫你解釋。」Amy自知闖禍,她只想盡量彌補自己的過失。

  「你不必解釋了,我明天就要走!」黎喧心碎地說。

  她只是很意外自己竟然可以這樣平靜地面對,沒有演出歇斯底里的鬧劇。

  「喧,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何明楓緊緊地抱住黎喧。他深知她的個性,怕自己一旦放開了就要失去她。

  黎喧沒有推開他,只是靜靜地流著淚。

  「其實我早就看見了那個放在你抽屜裡面的紅色小包包,我不敢問你,只能一再地告訴自己要相信你,相信你仍像過去一樣全心全意地愛著我……如果,你是真心愛我,就不會做出背叛我的事,對不對?」

  「喧,對不起!我真的只是寂寞而已……」黎喧的平和讓他感到深深的痛苦,他知道自己傷了她,可他從頭到尾都只愛她一個人啊!

  「寂寞?」黎喧離開他的懷抱,淚眼看著這個曾經是她決定要托付終身的男人。「我也很寂寞啊!為什麼我可以專心一致地等你,你卻這樣讓我失望?」

  「黎喧,對不起!是我不好,明知道Kevin有女朋友還去招惹他。」Amy也難過得哭了:「我只想請求你原諒我,也原諒Kevin,他是真心愛你的……而且,我在台灣也有一個男朋友,我和Kevin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黎喧只覺得好笑。這是一個她所陌生的世界,愛情已經到了可以代替的地步了嗎?她承認自己做不到,只要她還活著,她永遠都不會輕易釋懷,何明楓曾經背著她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

  「從今以後,你要和誰在一起,我都不會過問了。」黎喧堅強地對他說,她不能忍受這種有瑕疵的愛情。

  「喧,你不要這樣……你這樣教我怎麼能夠安心?」何明楓又想抱她。

  這一次黎喧碰都不讓他碰一下,她要為自己保留最後一點尊嚴。

  「你做了這些事都能安心,還有什麼事不能安心的?」黎喧冷冷地說。

  「黎喧,我求你,原諒我們!」Amy知道何明楓多愛黎喧,她也曾經因為這個事實而傷心,畢竟她是真心愛上他。

  「我原諒你們……」黎喧心痛地指責他:「當我抱著期待的心情,千里迢迢地到這兒來看你,你給了我什麼樣的打擊?你要我如何原諒你?」

  黎喧想起這一年多兩人之間從沒間斷的聯繫,不管是電話或者信件,他一再地表明自己不變的心跡,怎知他卻在背地裡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難道他從不覺得心虛?

  過去那位讓她深深迷戀的何明楓哪兒去了……

  那是一個週末午後,夏日的和風徐徐,剛考完期末考,還留在學校補一份報告的黎喧,泡在電腦室裡敲著鍵盤。

  她太過專注於電腦螢幕,以至於沒看見有人走進電腦室,並且站在她身旁不遠處,觀賞著她「埋頭苦幹」的模樣。

  「你都不累嗎?」他忍不住開口。

  她驚訝地抬起頭來朝聲源望去,他那雙充滿興味的眼正直勾勾地瞅著她瞧。

  「你……你在這裡做什麼?」她四處張望了一下,確定電腦室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一股不安的焦躁瞬間湧上心頭。

  「這是我的地盤,你問我在這裡做什麼?」何明楓好笑地反問她。

  說的也是,她幹嘛這麼大驚小怪的?

  「我在趕報告,可不可以麻煩你……不要干擾我?」他的存在確實讓她無法專心,而且她的報告太過急迫,所以她不得不開口趕人。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卻沒有因此而離去,反而走到她的身旁,望著她的螢幕。

  「這是什麼東西啊?」他納悶地問。

  「一份企劃書,要設計一個便利商店進銷貨的流程。」

  「天啊!你們的電腦教授未免太狠了,才大一就要你們做這種東西啊?」

  「唉!是我自己太雞婆了,找這麼難的題目來做。」她好後悔,可已經做了就得將它完成。

  「我來幫你看看,也許有什麼地方可以給你一些意見。」他自動地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旁坐下。

  經過幾分鐘之後,他便找到許多不妥的地方,並且一一幫她修正,前後不到一個小時,就把她這份報告整理好了。

  「你竟然幫學生做報告。」黎喧非但不感激他,還直接指責他。

  「怎麼樣?不賴吧?要不是我的幫忙,你可能弄到天亮都還弄不出來呢!」他得意地說。

  「多事!」黎喧強壓下內心強烈的悸動,裝作若無其事地按下列印鍵。

  在等待列印的過程中,他就坐在她身旁,大大方方地欣賞著她美麗的容顏。黎喧好幾次「不小心」與他四目交接,立刻又「認真」地看著印出來的報告。

  「你有沒有男朋友?」何明楓突然這樣問她。

  黎喧嚇了好大一跳!他問這個做什麼?

  「我可以追你嗎?」他又問。

  這下黎喧羞得不敢再抬頭看他,一顆心撲通撲通地跳著,整個人也跟著慌亂了起來,一疊剛列印好的報告,就這樣被她撒了一地。

  她蹲下去撿,何明楓也蹲下身幫忙撿,他的手不小心碰到她的,她急急地想要收回,沒想到他卻趁機緊緊地將她握住……

  「我沒有女朋友,你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他深情地看著她瞬間脹紅的臉。

  想起那段甜蜜的往事,黎喧一邊哭,一邊整理行李。

  過去那個深愛她的何明楓哪裡去了?為什麼他可以做出這樣背叛他們感情的事?如果她沒來這一趟,他是不是打算要騙她一輩子?

  她不甘心,很不甘心,她為他付出這麼深的感情,他卻可以腳踏兩條船,以為她不知道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什麼他一個人在美國很寂寞!根本就是屁話!她一個人在台灣就不寂寞嗎?她都可以忍了,為什麼他就不行?

  他這樣做和那個罪大惡極的李建帆又有何不同?

  「喧,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是無法原諒我?」何明楓坐在床緣,看著堅決要離開他的她。

  「今天如果是我和另一個男人上床,你可會原諒我嗎?」她痛心地問。

  「你一直不肯給我……我承認我沒辦法抗拒Amy的身體對我的誘惑,我和她之間也只是這樣的關係而已。」他知道說這些都已經於事無補,可他不得不說出自己內心的感覺。「喧,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她在我最寂寞的時候出現在我身旁,我們互相傾訴內心的苦楚,同病相憐……但你一定要相信,我從頭到尾都只愛你一個人啊。」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不要讓我看不起你!」黎喧哪聽得下那些話,她有精神上的潔癖,無法接受他這樣脆弱的靈魂。

  一個禁不起考驗的男人,誰敢保證他不會再犯?

  「你真的不再給我一次機會?」何明楓幾乎要哀求她了。他不知道一向溫和的黎喧,原來也有如此剛烈的性格,看來她是鐵了心了。

  「我給你無限的機會,以後你要愛誰,要和誰上床都與我無關了。」黎喧說完,提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出何明楓的宿舍。

  走到外面的街頭,黎喧才突然驚覺,二月初的西雅圖原來是這麼冷,徹骨的寒風直吹到她的心坎裡……

  又飄雪了嗎?

  新的一波寒流來襲,這一天報紙的頭版就是「合歡山飄雪了」。

  街頭熱熱鬧鬧地盈滿即將過年的氛圍,每個人臉上似乎都充滿著幸福的光彩。只有他一個人,獨自地穿過一張張陌生的臉孔,想像著遙遠的家,現在是什麼樣的光景?是不是也如往常一樣,清冷得讓人窒息?

  不想回去,不想再回去,他打算在這個島上度過第二個沒有人陪伴的新年。

  唱片行裡正在播放著喜氣洋洋的迎春曲,他戴上耳機隔絕了外界的紛擾,沉浸在奔放、迴盪的西洋樂曲當中……

  我愛你!

  那一張素淨的臉,那一雙澄澈的眼,那一聲如夢般的輕喃,時時牽引著他的心弦;那原本是一片空曠的草原,何時竟開滿了一片色彩繽紛的花朵?

  她還好嗎?

  細數著她離去的日子,時間如同步履蹣跚的老人,一分一秒都是那麼漫長,日出又日落,教人輾轉反側……

  她即將回來了吧?

  他閉著眼,雙手按著耳機,耳旁醉人的音樂伴著他遠揚的心思。那張俊美的臉孔逸出淺淺的憂鬱,輕鎖的眉頭洩露了他內心的痛楚……

  這是一個寒流來襲的夜晚,降至十度左右的低溫,冰凍了所有的紛擾,整個喧騰的城市停格,只剩下他一個人,孤獨地,沉淪在奔騰的樂曲與傷心的過往當中。

  回來吧!回來吧!那個城市已經背離,不要再傷心,回到我的身邊,我可以給你愛,給你幸福,給你想要的一切……

  當飛機滑出跑道,漸漸升起的那一刻,黎喧感覺到過去的那個自己已經死去了,未來的日子裡再不會有何明楓了;她的生活也不會再有期待,他回不回來,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看著窗外的景物逐漸變小,她的心就隨之遠離,直到飛機穿過雲霄,她與他隔著雲層、隔著幾千公尺的距離,再也……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心卻還會痛,淚水無法阻止,如潰堤般傾瀉而下……

  她打開隨身攜帶的包包,尋找拭淚的面紙,無意間摸到一個硬物,取出時才想起是方紹華在機場交給她的那只盒子。

  那記憶像過了許久般的遙遠,在幸福的時刻她幾乎要忘了還有這麼一號人物的存在,在痛苦的時候她已無法思考其它。

  此刻想起他,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方紹華隨口說說的話竟成事實,她心愛的男人果然是很「悶騷」的。她該責怪他烏鴉嘴呢?還是感激他好心提醒?

  當她打開那隻小盒子,裡頭只有一張摺疊起來的藍色信紙,她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完全將它打開。

  信紙上龍飛風舞的字跡寫著:

  喧:

  不管發生什麼事,地球依然會循序轉著;不管發生什麼事,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永遠都會在你身旁。

  紹華

  他為什麼要寫這些話給她?難道他早就預知了何明楓的出軌?

  如果連一個局外人都能看穿這樣的結局,那麼她是否太過遲鈍了?或者是愛情早已蒙蔽了她的眼睛,讓她看不到這樣醜陋的事實?

  身在幾萬公尺高的天空,她的淚水仍無法停止,一如她無法停止的悲傷……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25 08:52:56

第七章

  黎喧一回台灣就去看邵潔柔,她整整瘦了一圈,讓黎喧好心疼。

  「紹華有沒有來看你?」她記得方紹華答應過她要照顧邵潔柔的。

  「他每天都來,我從沒見過這麼貼心的男孩。」邵潔柔也好心疼,心疼方紹華對黎喧這樣癡心。

  「那就好,我好擔心你。」

  邵潔柔感動地給了她一個擁抱:「喧,謝謝你!其實我不像你想的那樣脆弱,不管是拿掉孩子或者是李建帆的離去,我都可以承受。他給過我最痛苦的回憶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反而變得麻木,冷靜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可怕。」

  黎喧不知該說些什麼,儘管如此,她寧可邵潔柔冷血,也不要她再繼續陷溺。

  「喧,明楓學長還好嗎?」邵潔柔抬起頭來看她。

  黎喧低下頭,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又被攪起。

  「怎麼了?」邵潔柔看不到她往常幸福的笑容,有種不好的預感。莫非喧和明楓學長的感情也有了變數?

  「潔柔,我和他已經結束了。」黎喧淡淡地說。

  「為什麼?」邵潔柔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剛剛所聽見的事。

  喧是在騙她的吧?她怎麼可能和明楓學長分手呢?他們曾經是一對令人羨慕的戀人,大家都看好他們兩人的未來,怎麼會變這樣?

  「他在西雅圖早已經有了一個女朋友,是我傻,一直被蒙在鼓裡。」她苦笑:「我現在才知道,人是會變的,我們曾經有過的海誓山盟,禁不起時間和距離的考驗,脆弱得像泡沫一樣。」

  邵潔柔感到深深的絕望,既然連何明楓這樣的男人都不可靠,那麼這世上還有什麼好男人嗎?

  「喧,你想哭就哭吧,悶在心上很難過的。」黎喧的平靜讓她覺得不安,她知道那種痛苦的感受,若沒有大哭一場,又該如何排遣?

  「我的眼淚已經哭干了,從今以後我不要再為他掉一滴眼淚。」

  邵潔柔再次與她緊緊相擁,她們現在可是同病相憐的女人啊!

  「喧,你知道紹華愛你嗎?你知道他願意為你做這麼多,全都是因為他愛你嗎?」邵潔柔突然想到黎喧還有一個愛她的方紹華,至少她是幸運的,不像她,除了李建帆以外,她的感情竟是一片的空白。

  黎喧沒料到邵潔柔會突然這樣說,倉皇地抬起頭看她,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紹華對你說了什麼嗎?」

  「他說他愛你!」邵潔柔抓住黎喧的手:「喧,紹華是個很真誠的男孩,他的感情是那麼地坦率,連我都要佩服。你知道嗎?他為了要讓我開心,每天都帶來許多好聽的CD,安靜地在一旁陪著我,讓我漸漸地走出那段痛苦的記憶。」

  說不感動是騙人的,然而……

  「潔柔,我不想再愛任何人了,這樣的傷害一次就夠了。紹華還不成熟,也許有一天他會覺得自己對我的迷戀變得很可笑,我和他是不同世界的人。」黎喧冷靜地看待方紹華對她的感情。

  「也許那不是迷戀……」邵潔柔不知不覺地想替方紹華說話:「喧,紹華沒你想像中的不成熟,他是一個很內斂的人。」

  黎喧在腦海中搜尋有關方紹華的記憶,她無法將他的形象和「內斂」二字劃上等號,也許這是她和邵潔柔認知上的差距吧?

  「我承認紹華的出現帶給我許多的快樂,但那和愛情仍有一大段的差距,我覺得他更像一個弟弟,很頑皮、很黏人,讓你甩都甩不開的黏膩。」這是她對方紹華的觀感。

  邵潔柔聽完黎喧的敘述後,竟開懷大笑了起來。她已經好久沒有這麼想笑了,笑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潔柔!我剛剛有說笑話嗎?」黎喧對她的反應感到不解。

  「受不了。」邵潔柔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這,你不覺得紹華是上天送給你最好的禮物嗎?我從來不曾覺得有哪個男人帶給我快樂呢!」

  「你想到哪兒去了?」黎喧白了她一眼。

  飄在她心頭的那片烏雲,逐漸地在消散當中,黎喧卻不知過了今天,要如何面對明天,還有更多更多沒有何明楓的明天。

  她更不知道這趟西雅圖之行,究竟是宿命?還是上天的恩賜?

  她的門縫裡有光!

  這是他等待了六天之後,第一道照進他心房的曙光。

  他舉起手想要敲她的房門,卻又難以下手,心裡十分掙扎,他不知道會看見一個什麼樣的黎喧?

  是興高采烈呢?還是痛不欲生?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不是他希望看見的,所以他很難面對她。

  他在她的門外徘徊,前所未有的慌亂,一顆心緊緊地揪成一團,僅僅一牆之隔,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心情。

  那道細細的光,突然變成一大片,照得他的眼睛刺痛了起來,光裡走出一個影子,清清瘦瘦的……是她,是他想念的喧。

  她手上提著一隻厚重的行李。這麼晚了,她要到哪兒去?

  「喧,你這是……」他盯著她手,上的行李。

  「我要回家過年了。」她放下行李,轉過身鎖上房門。

  「你……」他不知道自己要問什麼?該問什麼?

  「我很好,謝謝你這幾天幫我照顧潔柔。」她客氣地對他說,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情緒。

  「應該的,學姐情緒好很多,我們聊了許多事,我覺得她是一個很堅強的女孩。」方紹華露出難得靦腆的笑容。

  「紹華,你寫的字條我看過了,謝謝你。」她避重就輕地說。知道方紹華對她的感情,她不想再給他任何希望,他可以找到一個更適合他的女孩,不該再傻傻地等著她。

  看過了是什麼意思?方紹華無法由她的口中或者是她的表情看出一點端倪,他感覺到自己離她好遠,彷彿她這一趟美國之行,硬生生地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他已經看不到她的內心了。

  「喧,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回去好嗎?」他不放心地問。

  「我不是第一次搭夜車回家,你不要替我擔心。」有人關心的感覺真不錯,可她不要方紹華太關心她。

  「我送你去搭車。」他怎麼能放心。

  「別麻煩了,我習慣一個人,你不要送我。」她冷淡地劃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她真的變了!方紹華雖心疼卻無能為力,如果她不願意,他也不能逼她。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從他眼前離去,隨後悄悄地跟在她身後,看她上計程車,他也叫了一部跟著;看她到火車站,他也跟著混在人群之中;她上了火車,他則跳上另一節車廂,然後在車內尋找著她的影子。

  火車一路晃動著,穿越許多擾攘的城市與靜謐的鄉鎮,她終於站起身,在一個他所陌生的城市下了車。

  他繼續跟隨著她,好幾次差點讓她看見,一路躲躲藏藏的,直到他看見她上了一部黑色的轎車。黑暗的車窗玻璃教他看不清車內的人影,但他知道轎車內的人一定是她的家人,確定她已經平安回家,他才完全地放心。

  這個晚上,他住進了一家旅館,知道自己仍和她在同一座城市,他覺得心安了許多。

  春季早巳來臨,但氣溫仍舊寒冷,一波接著一波的寒流,仍不肯放了冬季似的,緊緊抓住它的尾巴。

  黎喧足足遲了一個星期才回學校,單調的大四生活,像一場即將落幕的戲,匆匆忙忙的日子,除了她之外,大家都在忙碌地準備著各種考試。

  她反而像一個沒了人生目標、過了氣的演員,不知道這齣戲結束後自己將何去何從。

  邵潔柔這次恢復得很好、很快,不像她的悲傷拖泥帶水似的,沒個止境。說難過,倒也不是多難過,該說是疲倦吧?還有對未來的彷徨。

  這就是太過依賴愛情的結果,長期飯票突然變成一張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她卻把所有的賭注都押了上去,該怪誰?

  方紹華一開學就變得相當的忙碌,由於上學期的學生會長因故休學,他在眾人的擁護之下,史無前例地以二年級的資歷當上學生會長。外表俊逸迷人的他,立即成為許多女學生的偶像,他的生活更加多采多姿,有時黎喧好多天才會遇上他一次,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纏著她,對她的態度也一改過去的輕佻,變得彬彬有禮的,讓她好不習慣。 

  這天,她在學生活動中心外,就正好遇到他和幾個學妹有說有笑地走過來,他用很陽光的笑容向她打著招呼:「嗨!學姐要不要一起吃中餐?」 

  黎喧看著他身旁那幾個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少女,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老了」,她早已經過了那個年紀,所有的青春活力已讓她消耗殆盡了。

  「不了,我已經約了同學要一起吃中餐的。」她客氣地對他說。

  他身旁的女孩則用一種帶著「敵意」的眼光看著她。方紹華的身邊永遠都圍繞著一群想要將他佔為已有的女孩,她已經司空見慣了。

  「那麼再見了。」方紹華不在意地向她揮揮手,和那幾個女孩從她面前走過。

  她站在原地,像站在一個散了場的舞台,空蕩蕩的,只有她一個人,沒有掌聲,也不再有喝采。

  再次走進美珍餃子館,只剩下她一個人,老闆娘親切的笑容依舊,那一句句令人難忘的「台灣語」聽起來竟是如此的寂寞。

  「水姑娘,你那幾個好朋友沒有一起來啊?」老闆娘端上她點的水餃,親切地問她。

  「她們忙著準備考試呢。」她笑著回答。

  「好快呢!偶在這裡包了二十幾年的水餃,不知道要送走多少個畢業生咧!」

  「老闆娘還很年輕,看不出您已經在這裡做了二十幾年了。」她誠心地讚美背。

  「哪午!老啊啦!快五十歲嘍!」老闆娘喜孜孜地說。

  黎喧看見的是一個包了二十幾年水餃的快樂女人,那樣滿足的笑容、那樣平凡的幸福。失去愛情的自己似乎一夜之間老了許多歲,她想,五十歲時的自己能夠這麼快樂嗎?

  方紹華最後是從邵潔柔那裡知道黎喧和何明楓學長分手的事,他可以感受得到黎喧所受的創傷,她對他的疏離雖讓他難過,卻也讓他更加地心疼,心疼他無法替她分擔一些痛苦。

  身為這學期學生會長的他,剛開學有太多活動要辦,以至於沒有太多的時間和心力關心她,可每天回宿舍時他總會注意一下她的動靜,知道她好好地待在宿舍裡,他就能夠安心地入睡。

  這個週末他正好空了下來,他試著敲她的房門,許久之後終於等到她出來開門。

  他看見的卻是一張疲憊不堪的臉,和一頭剛睡醒的亂髮。

  「對不起,你還在睡啊?」他歉然地說。

  「有事嗎?」她淡漠地問。

  「好久沒跟你說話了,你還好嗎?」他只要看見她,一顆心就混亂了起來。

  「很好啊。你不是很忙?今天沒有活動嗎?」她的語氣仍淡淡的,而且有著濃濃的鼻音。

  「喧,你是不是感冒了?」他伸手摸她的額頭。

  哇!好燙啊!她竟然在發高燒,難怪看起來精神這麼差。

  「你在發燒耶!我帶你去看醫生。」

  「有嗎?」她摸摸自己的額頭,喃喃地說:「好像真的耶,難怪我一直想睡覺。」

  「你也太大意了吧?自己生病了都還不知道。」他心疼地責備她。

  她淺淺地一笑,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的,難怪連生病都後知後覺。

  方紹華大刺剌地跨進她的房裡,尋找她的熱水瓶,倒了一杯開水給她。

  黎喧雙手握著杯子,暖暖的溫度,從掌心傳到她的心房,她歉疚地看著細心照顧她的方紹華。

  「有沒有舒服一點?」他也溫柔地看著她。

  「好多了,謝謝你。」她慌亂地收回自己的視線。

  「我帶你去看醫生,吃些藥會好得快一點。」

  黎喧第一次感覺到方紹華是個大男生,他強壯到可以照顧她,不再是從前她眼中那位莽撞的小弟弟。

  他騎機車載她到學校附近的診所,醫師開了幾天的感冒藥和退燒藥給她服用。

  接著他又帶她去吃了一些清粥小菜,填飽肚子。

  黎喧回到宿舍吃過藥後,又沉沉地睡去。他坐在她的床緣,看著她沉睡中的容顏,幾度想要撫平的心,又再次翻騰了起來。

  他覺得自己可以心甘情願地為她做任何事,就算她永遠都不愛他也無妨。這一輩子,除了喧,恐怕不會再有一個女孩能給他這種感覺。

  黎喧再度醒來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整個人感覺好了許多,不再頭重腳輕。

  她下了床,看了看四周,似乎想到了什麼,她衝出房門,敲了敲對面方紹華的門,沒多久,他開了門。

  乍然見到他的黎喧有些無措,她輕聲地對他說:「紹華,真的很不好意思,今天麻煩你了。」

  方紹華一手抵著門框,一手叉腰,一臉壞壞的笑容。

  「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活到這麼大的,怎麼有人這麼不會照顧自己的啊!」他在嘲笑她哩!

  她只是微笑,沒有反擊,讓他好不習慣。

  「好一點沒有?」他的手掌探向她的額頭,一會兒又摸摸自己的額頭,然後才放心地說:「好像沒燒了。」

  黎喧的額頭留著他手掌的餘溫,暖暖的,讓她有幾分的恍惚:「好很多了。」

  「進來呀,別一直站在外面。」他一把將她拉進自己的房內。

  他的寢室隨時都飄著音樂聲,這會兒是一首輕柔的演奏曲,溫柔得令人沉醉,讓人想閉著眼專心地聆聽。

  「不想再逐夢了,如果,痛還是痛,樂還是樂,倒不如,回到大海扮泡沫,去做人間,不喜不憂的雨玲瓏。」他溫柔地念著CD片裡的文案。「這首曲子就叫『去做人間雨』,很美對不對?」

  她喜歡他屋子裡溫暖的氛圍,讓人想要久久地停留,捨不得離開這樣的溫柔。

  「你聽看看。」他把耳機套上她的耳旁,然後用另一個副機套在自己的耳畔,坐在她身旁,與她一起分享這溫馨的時刻。

  黎喧輕輕地合上眼睛,完完全全地沉浸在樂聲中,她安詳的臉孔如同天使般的姣美。不知不覺地她身體的重量轉移到他身上,他發現黎喧的頭正靠在他的肩上,看起來不像睡著的樣子,只是全然地放鬆了自己。

  方紹華靜靜地看著她的臉,她的五官是那樣的精緻,濃淡適中的眉毛,無需過多的修飾;微微捲翹的睫毛,給人一種柔媚的感覺:一管挺俏的鼻樑,很可愛;最美的當然是她的紅唇,渾然天成的紅艷色澤,讓他好想好想……偷偷地咬一口。

  他近近地靠向她的臉,怎麼她都沒感覺嗎?就快親到了耶!她還不快點醒過來阻止他,這可不能怪他喲!是她誘惑他侵犯她的領地的……

  就在他的唇快碰到她的時,她突然張開了眼,拿下耳機:「你……要做什麼?」

  「我在看你是不是睡著了。」他也取下耳機,理直氣壯地說。

  「用不著靠這麼近吧?」她白了他一眼。

  「被你發現啦?」他乾脆承認算了:「沒錯,我就是想偷親你怎樣?你只要再慢個兩秒鐘張開眼,我就得逞了說。」

  瞧他說這什麼話?好像沒讓他親到是她的錯似的?有沒有搞錯啊!

  這傢伙還是那麼不正經哪!可他這個樣子看起來比較正常些,她真怕他正經八百的樣子,會讓她不知所措。

  「你知不知道我是男人耶,就算小你兩歲,男人還是男人,看到了美女就會流口水是我們男人的天性耶。」

  「你還是這麼輕浮,真不曉得那些小女生怎受得了你。」她知道他現在是校園裡最閃亮的一顆星,那些等著摘星的小女生們可排隊排到校門口去了。

  「噢!別提那些小三八了,我早晚會被她們纏死。」他懊惱地說。

  「我看你還很樂在其中呢!」騙誰啊?她又不是沒見識過他那副得意相。

  「那叫苦中作樂,你以為學生會長是人當的嗎?」他都快累死了,還得讓她這樣奚落。

  「你人緣好嘛!隨隨便便就被拱上去當學生會長,別人買票都還選不上咧!」她挖苦他。

  他突然賊兮兮地瞅著她看,看得她渾身都不對勁,好一會兒才說:「還是你最可愛,我這輩子只愛這一個人喲。」

  又來了!他總是讓她想要扁他一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25 08:54:43

第八章

  三月,乍暖還寒。 

  葉落盡的樹身,赤裸裸地度過一個寒冷的冬,漸漸吐露出翠錄的新芽。 

  黎喧臉上的笑容逐漸地回復,只是不再像過去那樣瘋狂放縱,經歷了一場最沉痛的情感背叛後,就像活活被剝了一層皮似的,許多感覺和心情都已不再,得與失之間,無法衡量。 

  方紹華仍然忙碌,除了要顧及課業,又得將學生會長的角色扮演好,卻經常會有顧此失彼的遺憾,可一向好強的他,仍努力地在天平兩端保持平衡。 

  但最辛苦的還是他與黎喧之間情感的拿捏。為了不給她壓力,他時時要克制自己想要進一步發展彼此關係的念頭和行動,這比要他每科都拿九十分以上還難。 

  可愈是困難重重,他便愈挫愈勇,時時不忘將「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奉為座右銘,他就不信少了一個天敵——何明楓,他還沒機會! 

  不過,何明楓可是他和她之間最大的禁忌,他什麼都可以提,就是不能提到何明楓;她什麼都肯跟他說,就是絕口不說何明楓。 

  所以,「何明楓」這三個字,就像一顆地雷,千萬千萬要小心,別一腳踩下去,否則後果可能會很慘! 

  這天黎喧看報紙,陽明山櫻花季的報導佔了半個篇幅,她一時心癢就問方紹華要不要去。 

  有這麼好的機會,他哪有不去的道理?而且要出發的前一天,也不知打哪兒弄來一部紅色跑車,拉風得讓黎喧目瞪口呆。

  「你不會去偷的吧?」她不置信地問他。

  「被你猜中了。」他壞壞地一笑:「我可厲害了,先偷車子,然後再把車牌換掉,車身稍稍整理一下,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黎喧狠狠地敲了他一下,諒他沒那個膽做這種事,不過他一介窮學生能借到這種車,也不是簡單的事。

  「你是不是有錢人家的小開啊?」黎喧隨口問問。

  聞言,方紹華大笑。

  「你見過有錢人家的小開還要到梨山打工賺錢的嗎?」他自嘲地反問。

  其實她會這樣懷疑不是沒有根據的,方紹華雖然外表看起來乾乾淨淨的,穿著也不會太過時髦,但仔細一看,他那一身可都是名牌哩!

  若不是有些背景,憑他到梨山打工兩個月,恐怕還不夠繳一個學期的學費,哪還有閒錢可以揮霍?

  不過,這屬於私人的部分,她只是說說而已,不想介入太深。

  他們大約凌晨四點多就出發了。

  方紹華來敲她房門時,她還在睡夢中。他看著她一頭亂髮,一臉未睡飽的慵懶模樣,還挺性感的。

  「喧,先換一下衣服吧。花季要上山的人多,我們一定要早點上山,要不然太晚了可能會遇上交通管制,你可以在車上補眠。」他強壓下內心的波動,若無其事地對她說。

  黎喧點點頭,「碰」地一聲關上房門。差點被門板打到鼻樑的方紹華,無奈地笑了笑,他喜歡看起來像個孩子似的黎喧。

  上車沒多久後,黎喧還是禁不起瞌睡蟲的侵襲,頻頻地打著呵欠,沒多久就搖頭晃腦,再次夢周公去了。

  方紹華看著她熟睡的臉,一種幸福的感覺油然而生,他希望就這樣永遠和她在一起,他有能力照顧她,更有把握能給她幸福。

  只是,她忘得了學長嗎?這陣子變得比較正常的她,是否強壓下心中的痛苦,故作灑脫而已?

  車子到達陽明山時,天都還沒亮,一片白天開放得燦爛的花海,全都還在沉睡當中……

  黎喧仍睡得甜,天使般的臉孔,像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方紹華將座椅打平,陪著她躺著,可他精神很好,一點都不想睡,側過臉看著黎喧,感覺自己和她靠得好近好近。

  東方天際終於出現魚肚白,灰暗的世界漸漸地有了色彩,沉睡中的公主慢慢地甦醒過來,迎接她的卻不是美麗的櫻花,而是方紹華那雙漂亮的眼睛。

  她不是第一次這樣近看他的眼,只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心慌意亂的。紹華的眼睛竟然會電人哪!

  「嗨!早安!」他笑著。

  她也對他笑,那笑可比外頭的櫻花還要燦爛百倍。

  「睡得這麼沉,被偷親了還不知道呢!」他取笑她。

  「你亂講!」她羞紅了臉,這個紹華真會逗人。

  「真的嘛!我偷親了好幾口,櫻花都還沒凋謝,竟然嘗到櫻桃甜蜜的滋味。」他繼續戲弄她。

  「你這孩子,可不可以正經一點啊?」她瞪了他一眼。

  方紹華樂得哈哈大笑。

  「喧,你眼睛閉起來,我要給你一樣東西。」他突然轉而正經地說。

  「拐我呢!什麼東西?」她可不信。

  「真的!」他做出發誓的動作。

  「沒騙我?」她不放心地問。

  「騙你的是小狗。」呵呵呵!當小狗又怎麼樣,他連烏龜都當過了不是嗎?

  黎喧半信半疑地閉上眼,不知道他會變出什麼把戲?

  方紹華見她閉上眼,樂得差點笑了出來。這個喧平常機靈得很,可有時又像個傻大姐似的,這下可別怪他,他已經暗示過她了。

  他移近她的臉,飛快地在她的櫻唇上親了一口,在黎喧還沒來得及反應前,又迅速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黎喧沒想到他真敢這樣做,心上除了有種上當的感覺之外,她竟然一點都不生氣。方紹華這個吻惡作劇的成分居多,可他的唇真真實實地碰到她的,這種親密的接觸,卻也瓦解了他們之間原本和平共處的關係。

  「你不覺得這樣做很幼稚嗎?」她終於開口。

  方紹華早料到她不會像個花癡一樣,讓他一吻就昏了頭,也許正因為這樣,他才對她有興趣吧?

  「親吻是很幼稚的行為嗎?你這樣說一點都不合理。」他反駁。

  「你用這樣不光明的手段,根本就是很不成熟的。」

  不光明的手段?是嗎?他自己倒覺得很光明正大呢!

  「如果我真的趁你熟睡時吻你,那才叫不光明,懂不懂?」他還要強辯。

  黎喧也懶得再與他討論這種事,反正她也不是很介意,何明楓都可以和別的女人上床,一個吻又算什麼?

  當她這樣自暴自棄地想時,她甚至覺得即使和方紹華上床也沒關係。

  「紹華,人是會變的,即使你今天覺得很喜歡一個人,總有一天你還是會淡忘,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恆的。」黎喧近似冷漠地說。

  方紹華只是憂傷地看著她。他果然沒料錯,她的心裡有一道很深很深的傷痕,就算她笑著時,臉上仍罩著一層陰影。

  他想證明給她看,這世界上仍有永恆的愛情,不如她想的那麼糟。

  櫻花果然很美,但滿山滿谷的人潮卻破壞了這趟賞心悅目的賞櫻之旅。

  方紹華幫她拍了許多照片,背景的人潮無法清空,所以只能將就。

  讓黎喧最興奮的事不是這些絢爛的花朵,而是她在櫻花樹叢中看見一隻松鼠,無懼於來來往往的遊客,它自在地跳躍著,模樣極為可愛。

  方紹華替它拍了幾張特寫,還誇張地對它說:「來,笑一個!」

  當然他也不忘找了幾個善心人士幫他們兩人拍合照,一個看起來身體頗硬朗的老伯讚賞地說:「真是一對璧人。」

  方紹華樂得合不攏嘴,當真擺出很甜蜜的情侶姿勢,惹得黎喧真想逃走。

  他們離開陽明山時還沒過中午。下山的路程中,對面車道果然大排長龍,車輛動都不能動,黎喧不免要佩服方紹華的睿智,讓他們免去這段塞車之苦。

  回到他們居住的地方,方紹華先將照片拿去沖洗,然後帶黎喧去吃大餐。他將時間拿捏得很好,吃過大餐,他們正好可以拿剛沖洗出來的照片。

  黎喧在沖洗店就急著要看他們的拍攝成果,方紹華阻止她:「我們回去再慢慢看。」

  然後,他搶走她手上的照片。

  他想設計她進他的窩,所以說:「我的音響比較好,所以請你將就一下。」

  他不怕她不依,因為那疊美美的照片就在他手上。

  進了他的窩,方紹華放了一片抒情的鋼琴演奏曲,拉她在地毯上坐下。

  「再來杯咖啡更好。」他覺得氣氛可以更浪漫一點。

  「拜託,只是看照片而已,需要這樣隆重嗎?」她有點受不了地說。

  「看照片這麼神聖的事,當然需要有幽雅的背景音樂和浪漫的氣氛來襯托啊。」他總是有一套自己的說詞。

  他泡了兩杯熱騰騰的摩卡咖啡,聞到濃郁的咖啡香,黎喧又不得不佩服方紹華的細心。

  她愈來愈發覺方紹華有著截然不同的雙重個性,一會兒細心得讓人覺得窩心;一會兒又惡劣得讓人想要海扁他一頓。

  折騰了老半天,黎喧終於可以一睹自己美美的照片。

  從小人家就說她是一個很上相的女孩子,黎喧也不否認自己怎麼拍都很好看。但沒想到在方紹華的鏡頭之下,她竟然這麼憂鬱!究竟是她的問題,還是方紹華的問題?她從沒見過這麼落落寡歡的自己。

  「你覺得哪一張最漂亮?」她故意問方紹華。

  方紹華認真地從頭到尾看過一遍,然後抽出其中一張說:「我覺得這張最美,也最自然。」

  黎喧取過他手上的照片,下一秒,有個人立即被K得哇哇大叫。

  「你竟然覺得松鼠最漂亮!」她不服氣地說。

  「本來就是,你看它玩得多開心,笑得多燦爛,哪像你一臉被倒會的模樣。」他很直接地批評她。

  「那是你技術爛,不會抓鏡頭,還敢嫌模特兒表情不好。」黎喧有些心虛地反擊。

  「你不覺得自己變了很多?」方紹華這次不再逃避,他要她看清自己的轉變。

  「有嗎?我一直都是這樣啊。」她仍不肯承認。關於何明楓的情變,她不想讓方紹華知道。

  「你從美國回來之後就變成這個樣子,我看得心疼,又不能直接問你,就是怕傷了你的心。喧,不要了,這樣很容易內傷耶。」

  黎喧被他看穿了,心裡很不舒服!他以為他是誰?憑什麼這樣逼她?

  「這是我自己私人的問題,你別管那麼多!」她不關心地說。

  方紹華見她還是這麼見外,恨不得將她抓起來搖一搖,看看腦筋會不會清醒一點。

  「要不是因為愛你,誰管你那麼多。」他要說多少次,她才會正視這個問題?

  「你動不動就說愛,你到底懂不懂什麼是愛?」連她自己都已經不懂了,哪肯再相信任何人。

  「不懂!我就是不懂得什麼是愛,才會深陷其中,無可自拔!你能瞭解嗎?」他頗無奈地說。

  「這些都是假象,因為你得不到,所以才覺得珍貴。」何明楓當年不也曾經深深地迷戀著她?結果呢?兩年的考驗,他都禁不起,更何況是漫長的一生。

  方紹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發覺要改變她的想法還真不容易。

  「喧,你相不相信我都沒有關係,但總有一天我會證明,我對你的愛是永恆的,不會因時間或者是空間的阻隔而有所改變。」他堅定地說。

  「話不要說得太滿,現在的你永遠無法預知未來的你。所以,不要替自己設限太多,也不要給人太深的期待。」

  對感情,黎喧已經看破了。再多的承諾也無法感動她。

  儘管黎喧仍無法接受方紹華的感情,但他仍是她一個很「親密」的朋友。

  方紹華除了忙著學校裡的「公務」和課業之外,他把很多時間花在她身上;她也不拒絕他的存在,他就像她身旁的一個親人一樣,已不知不覺地成為她的一個習慣。習慣他沒事就來騷擾她,習慣他三餐加宵夜的服務,習慣窩在他的小房間裡聽音樂,習慣他連房間的鑰匙都複製一把給她,習慣理所當然地進出彼此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

  「紹華,你的抽屜怎麼這麼亂,我幫你整理一下。」黎喧本來是在幫他找通訊錄,一拉開他的抽屜才發現他的東西應該好好地整理整理。

  「最近太忙了,根本沒時間弄那些。」他還埋首在他的電腦螢幕上,正在企劃一份有關畢業典禮的活動。

  黎喧開始將他那些資料重整、分類,偶爾還會看一下內容,她發覺方紹華滿有才華的,而且辦任何一個活動都很認真,也很有自己的創意,不愧是目前學校最耀眼的一顆星。

  「紹華,我發現你滿愛現的嘛!」她總是吝於讚美他,認為像他那樣鋒芒畢露的人,若再錦上添花,他不就更不可一世了?

  方紹華溫柔地看了她一眼,見她認真地幫他整理東西的神情,那種感覺真好!

  「喧,你別忙了,畢業考不是快到了?你還是看自己的書要緊。」

  「畢業考小意思而已,難不倒我的。」她已經向方紹華學會說大話。

  「是嗎?」他賊賊地一笑:「不過,如果你想多陪我一年,我是樂見其成的。」

  「說這什麼話?」黎喧杏眼一瞪:「我恨不得早點畢業,免得一天到晚要看你這張臉哩!」

  方紹華從電腦桌前移到她身旁,故意貼著她問:「我這張臉讓你看得很煩嗎?」

  「喂!說話就說話,別靠這麼近行不行?」方紹華突如其來的舉動,偶爾還是會讓她感到莫名的心慌。

  黎喧的臉頰瞬間熱了起來,她難為情地低下頭繼續整理他的東西,可他也不走,一雙眼就這樣大刺刺地盯著她看,像要看到她投降為止。  黎喧愈理心愈亂,一顆原本平靜無波的心,漾起一圈圈的漣漪,由中心點一直往外擴張、再擴張,直到整個心湖蕩漾了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喧……」方紹華抓住那雙不知道在做什麼的手,強迫她看著自己,他在她眼中看見莫名的惶恐,以及不知所以的慌亂。

  「你怎麼了?」他從沒見過這樣的黎喧。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怎麼才一瞬間,一些感覺都變了?是他那雙眼太魅惑人,或者是他溫熱的體溫傳遞給她,讓她整個人跟著熱了起來?

  方紹華也慌了!原本不正經的他,也感染了一些異常的氣息,他感覺到四周的空氣突然變稀薄似的,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他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窒息而死……

  「喧,有一些事……也許,我們都不該太過執著,有時候……放開了,反而會得到救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黎喧只是怔怔地看著他,忘了是什麼原因,她會和他在一起,走過這段傷心的日子,如果不是他的陪伴,她會變成什麼樣?有時候她覺得紹華比班上那幾個好同學都來得親近些呢!

  「紹華……謝謝你。」她不知道自己要謝他什麼,但她是由衷地說出這三個字。

  「不要謝我!」他再也控制不住,緊緊地抱著她。

  她在他的懷裡沒有掙扎,也沒有破口大罵,他感動得幾乎要落淚了。

  「你知道的,我不要你的感謝。」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只要你快樂,只要你快樂,我就很滿足了。」

  這麼動人的話,她已經很久沒聽過了,怕只是一場夢而已吧?

  「喧……」他捧起她的臉,那雙美麗的眸子閃爍著淚光,更加楚楚動人。

  沒有詢問,只憑著感覺,和一時的意亂情迷,他低下頭,吻上她的唇。

  認真的,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成分,以他前所未有的濃烈,像一場毫無預警的暴風雨,襲向她的內心深處……

  她剛從睡夢中醒來,朦朧之中,發覺四周的擺設不是自己所熟悉的模樣,片刻的怔忡後,她卻笑了。

  拂曉的陽光靜靜地透過窗簾,灑滿一室慵懶的氛圍。

  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陽光露出和煦的笑臉,不知不覺中,夏天的腳步已悄悄地來臨。

  就像他的愛情,渾然不覺地隨著季節更替而有了新的生命,就在她還無法理清的時候,早已悄悄地進駐她的生命。

  連她自己都很驚訝,她竟然會在方紹華的房裡過夜,雖然什麼事都沒發生,可這代表著她和方紹華之間的關係不再單純,她無法再忽視他對她的感情。

  在那張堆滿參考書的桌上留著一張字條,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

  喧

  我上課去了,記得要吃早餐喔!

  紹華

  簡單的幾個字,沒有他慣用的噁心巴啦的甜言蜜語,卻讓黎喧覺得好窩心。

  方紹華一向擁有許多種面目,近來也許是當了學生會長的因素,她發覺他愈來愈成熟穩重,也愈來愈迷人;那些圍繞在他身旁的女孩仍有增無減,比她條件更好的大有人在,她也不懂為何方紹華獨獨喜歡她。

  有時她甚至會因此而感到些許的虛榮,就像當年何明楓在追求她時一樣,她覺得自己彷彿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也許正因為過去的傷痛,讓她對感情失去了信心,若不是因為昨天那個意外的吻,她對方紹華的這份感情也許永遠不會被激發出來。但她還是害怕,害怕方紹華還年輕,他總有一天還是會離她而去,到時候她是否仍承受得起?

  這是她的心結所在,這個結不是可以輕易解開;她更不知過了今天,她將如何面對兩人之間的未來。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黎喧考慮了幾秒鐘之後,還是接了起來,輕輕地「喂」了一聲——

  「喧,是我。你剛起床啊?」是方紹華的聲音。

  黎喧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擔心是他那些仰慕者打來的電話。

  「怎麼?打電話來叫床嗎?」黎喧幽默地反問他。

  方紹華在電話那頭誇張地叫了一聲,然後說:「你這樣說我會胡思亂想的。」

  說的也是,她怎麼也學起他的不正經了?

  「喧,怎麼辦?上一堂課都不知道教授在講台上說些什麼……」他停了一下,繼續說:「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他的語調極其溫柔,黎喧覺得自己都快窒息了。

  「我一直在想,昨天晚上我是不是在做夢,作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夢裡的你靜靜地躺在我的懷裡……」

  「紹華,你不要想那麼多好不好?」她突然感到歉疚。方紹華對她所付出的感情超過她許多,她還沒想清楚要如何面對這份感情。 

  「這個要求太困難,恕難照辦!」 

  這就是紹華,她早該料到,他豈是那麼聽話的人? 

  黎喧歎了口氣,不想再堅持什麼,反正她一向都拿他沒轍。 

  「喧,你別離開,我中午回去陪你吃飯,可以嗎?」 

  他都這樣說了,她還能說不嗎? 

  「我會待在你房裡聽音樂。」 

  「記得先吃點東西,我的抽屜裡還有幾盒餅乾,你可以先拿出來吃。」他不放心地交代著。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別擔心那麼多啦。」她還不太習慣兩人之間的改變。 

  「喧,我愛你!」 

  掛上電話,她發覺自己兩頰竟然是熱的,他強烈的電流似乎電感染到她,她的心跳漸漸地感應到他的頻率,隨之狂亂了起來。 

  不過,她真有些餓了,回自己的房內梳洗過後,她又回到他的房里拉開他的抽展尋找地說的餅乾,最後她在最下一層的大抽屜中找到幾種不同口味的餅乾。

  同時,她也發現了一本放在底下的相本。

  她好奇地翻了幾頁,才發覺這本相本好像不是方紹華的。裡面有許多照片都是外國人,有男有女,當然也有幾張東方面孔,其中有一位好像是他妹妹。

  黎喧雖然只見過她一次,但對於她那張漂亮的臉孔不是很容易就忘懷的。黎喧無法停止地一頁一頁地翻下去,直到她看見那張讓她永難忘懷的臉,她的動作瞬間地停了下來,不可思議地盯著那張照片,久久無法正常地思考——

  怎麼會這樣?

  紹華怎會有何明楓的照片?而且照片中還有那個叫墓的女人,她就站在何明楓的身旁,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許久之後,她才鼓起勇氣繼續翻下去,接下來大約有五、六張都有何明楓和她。

  黎喧的心突然劇痛了起來!痛的不全是因為何明楓的背叛,畢竟她已經在復原當中;真正讓她心痛的是方紹華。他竟然有這些照片,卻從來都不曾告訴過她?聰明的方紹華怎會看不出這個人就是何明楓?她認為是他刻意隱瞞這個事實。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只是因為怕她傷心嗎?

  可再怎麼說,他都不該把這麼重要的事隱瞞她,她覺得好生氣,氣他明知道何明楓已經變了心,還在她面前裝模作樣!她不喜歡這種被欺騙的感覺!

  也許,他從頭到尾都在看戲,看著她如何傻傻地愛著一個已經變了心的男人;看著她為他奔走異國,看著她傷心落淚……

  然後,他再乘虛而人,利用她最脆弱的時候,漸漸瓦解她的心防……

  「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方紹華剛進門,黎喧就把相本摔到他身上。

  方紹華接住相本看了看,又看看她。她的眼神是可怕的冰冷,室內頓時陷入暴風雨前的寧靜。

  他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那是他從來都不敢拿出來給她看的相本,沒想到最後是她自己發現的。

  也好,這件事是他們早晚要面對的,大家攤開來說,總是比較坦然。

  「這相本是我妹妹的,她現在在西雅圖念大學,這是她上次回國帶回來的,就是你遇見她的那一次。」方紹華坦然地說。

  「所以,你從那個時候就知道明楓已經有另一個女人,但是你卻一直不肯告訴我?」黎喧氣得有些發抖:「你從頭到尾都在冷眼看著我的一廂情願,讓我一個人到西雅圖承受那種背叛的難堪,看著我傷心難過,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很好玩?」

  「我是那種人嗎?你為什麼要把我想得那麼壞?」她怎知道他為了這件事承受了多大的精神壓力,甚至賠上了他的心。

  「你本來就是!如果你真心為我好,就不該明知道他是那樣的人,還讓我到西雅圖見他,你不覺得這樣太殘酷了嗎?」黎喧哭了,被方紹華氣哭了。

  「喧,你不要哭,聽我說……」方紹華一把抱住她。他好不容易才融化她冰封的心,怎能夠再失去她。

  「你不要碰我!我討厭你這種虛偽的人,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愛我,是我太傻,被傷了一次還不夠,竟然還會再相信你的花言巧語……」她用力推他,卻推不開他有力的雙臂。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不忍心告訴你……而且,就算我當時拿照片給你看,也許你還會懷疑我的動機!我覺得自己怎麼做都不對,才會在你對我說要到西雅圖見他時,沒有阻止你。」方紹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些事,我認為你必須要親自去面對,看清事實的真相,然後由你自己去判斷,而不是經由第三者來左右你的想法。」

  黎喧在他懷裡靜了下來,對於方紹華所說的話,她心存質疑,包括昨晚被方紹華所點燃的熱情也瞬間冷卻了。

  她突然覺得這個世界處處充滿著荒謬的謊言,沒有誰是真正值得信任的,每個人都是自私的。

  「你說的沒錯,有些事,我必須要親自去面對,看清事實的真相。」黎喧很冷靜地對他說:「我認為你並不是真正愛我,你若是真心愛我,你就不會讓我一個人到西雅圖;你若是真心愛我,你就不會讓我獨自去承受那樣的傷害!」

  黎喧的話讓方紹華啞口無言,明知道她曲解了他的本意,他卻想不出什麼樣的話來反駁她的論點。

  也許她說的沒錯,他是不該讓她獨自到西雅圖見何明楓,當初他只是一心希望她能夠認清何明楓的為人,不要再傻傻地等待,卻沒為她脆弱的心靈多想想。

  「喧,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此時他除了認錯之外,已無話可說。

  黎喧推開他,走到門口才回過頭對他說:

  「紹華,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愛你,有些事是不能勉強的。」她冷漠地說。

  說完,她就推開門走出去。

  方紹華看著她最後一抹身影,寂寞得像夜空裡孤寒的一顆星,他的心也跟著碎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25 08:55:12

第九章

  畢業考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在初夏太陽剛要轉為熾烈的時節,考生們在剛開始啟用的風扇下,寫下大學生活裡最後一次測驗。

  由於是最後一次,心情格外的複雜,既怕四年的生活在這次的測驗中功虧一簣,又怕繳了試卷後,即將面對的是不可預知的未來,那種無以名狀的矛盾或多或少存在於每個人的心中。

  黎喧的心情尤其明顯,看著幾個好同學們每天泡在圖書館裡K書,為著自己的未來而努力,她就格外地感到空虛,對自己的未來更是茫無頭緒。

  自從那一天與方紹華絕裂以來,她就不曾再與他有任何的交談,方紹華似乎也刻意地迴避。讓她感到意外的是……沒有方紹華的日子,天空竟是蒼灰色的。

  她常想起方紹華的那張臉,而且他在她腦海中出現的頻率竟多過何明楓許多。他帶給她的記憶大都是愉悅的,他迷人的笑臉、他的漫不經心、他的花言巧語、他的才華與過人的自信……還有那一夜纏綿的熱吻。

  那一切,都讓她難以忘懷,失去他,就像失去一顆每天都會上升的太陽,但地球仍繼續轉動著,身邊的人一樣過他們的日子

  所以,她的世界變成了蒼灰色,沒有白天黑夜之分。

  那種感覺太複雜,連她自己都弄不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喧,考完了,你打算要去哪裡?」已經考上研究所的邵潔柔問她。

  「回家吧!然後等著嫁人嘍。」黎喧自嘲地說。

  「等誰?」邵潔柔曖昧地看了她一眼:「是紹華嗎?他一直都對你很好,也許他才是真正可以給你幸福的人。」

  黎喧歎了一口氣,聳了聳肩,一副不知該從何說起的模樣。

  「怎麼了?」邵潔柔覺得黎喧的反應有些怪怪的:「我是說真的嘛!紹華真的很不錯,你看他一個才大二的小伙子,竟然可以將學生會長的角色扮演得那麼成功,讓歷屆的學生會長都相形失色,可見他的能力是不容小覷的。」

  「潔柔,你還沒真正瞭解他,紹華的生活太過多采多姿,每天圍繞在他身旁的女孩子比蒼蠅還要多,跟這種人在一起,太沒安全感。」這是她一直以來的感覺。方紹華畢竟還是個孩子,他的生活圈這麼多誘因,對感情能有多堅定?

  「以後會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現在是真心愛你的。」邵潔柔永遠忘不了方紹華對她說過的那些話,他明確地表明了自己對黎喧深刻又無奈的感情。

  「紹華他做了件讓我很失望的事,我到現在都還不能原諒他……」黎喧向邵潔柔說明了有關那本相簿的事,直到現在她都還感到心痛不已。

  邵潔柔確實感到驚訝,這世間竟會有如此巧合的事。但對於方紹華的做法,她卻有不同於黎喧的看法:

  「我覺得紹華是對的,如果當初他將那本相簿拿給你看,你又做何感想?難道你就不會覺得他存有幸災樂禍的意味在嗎?他不阻止你去西雅圖,只是想讓你自己去瞭解事情的真相,我覺得這也無可厚非。喧,依我對你的瞭解,即使紹華事先讓你看過照片,你一樣會為了證實,而跑一趟西雅圖,不是嗎?」

  邵潔柔以一個旁觀者客觀的立場來分析這件事,確實在黎喧的內心起了一些作用。潔柔說的沒錯,就算今天她預知了明楓的背叛,她還是會親自去問清楚,這就是她的性格。

  「潔柔,我覺得明楓的事,在我心上造成很大的傷害,我不再相信永恆的愛情,也不相信紹華永遠都不會受誘惑而走上和明楓一樣的路。就算我相信明楓他只是肉體上的出軌,他的心裡仍然愛著我,我還是無法再接受他。」

  邵潔柔也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喧,這就是我們不同的地方,我可以輕易地原諒李建帆,就算他曾經對我那麼絕情。而你卻有著精神上的潔癖,對於感情不容許一點的瑕疵。雖然這種事沒有對錯,但我覺得這樣的你會活得很累。」

  邵潔柔這一席話讓黎喧認真地思考自己的愛情觀。她從不明白為什麼有許多女人會在丈夫出軌之後,還堅守著那份已經沒有愛情的婚姻,不肯離婚;在她的想法裡面是絕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她更不可能死守著一份已然變質的感情,這也正是她會毅然放棄與何明楓這麼多年以來所建立的那份情的主因。

  「一切就讓它順其自然吧。這段大學生活即將告一段落,也許我和紹華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黎喧從來都沒有認真思考過她和方紹華有沒有未來的問題。

  「喧,我突然感到心好痛,但是這種感覺不是為了你,而是紹華。我覺得他好可憐,為什麼你連機會都不給他?」因為方紹華曾經溫柔地照顧過處於人生最低潮時期的她,所以,邵潔柔對方紹華有一種近乎親情的好感。

  「潔柔,你是不是很喜歡紹華?」黎喧突然戲謔地問。

  「你又想到哪兒去了?」邵潔柔回她一記白眼:「我沒你那種福氣,紹華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人。」

  與邵潔柔談了這些話,黎喧的心開始動搖了。她想,也許在離開之前,她要找紹華好好談一談,不管是男女朋友也好,或者單純地做好朋友,他都是一個能帶給她快樂的人。

  她不能就這樣結束兩人之間所建立起來的一切。

  黎喧卻萬萬沒想到,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幾乎讓她失去了繼續生活下去的勇氣。在許多年後想起來,她都還會忍不住地哭泣。

  就在她畢業考後的第二天,她還沒見到方紹華的人,卻先接到他的噩耗。而這個帶來消息的人竟是一個她素未謀面的學弟,他說他是方紹華的同學,叫沈佑銘。

  「學姐,紹華快不行了,你到醫院去見他最後一面好不好?」這是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黎喧當然不會相信他的「瘋話」。紹華人好好的,怎麼說他「快不行了」?若不是紹華在跟她開玩笑,那麼就是他用的苦肉計,只為了要讓她去見他一面。但這樣做未免太過分了!

  「你告訴紹華,不要跟我開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玩!」她頗生氣地說。

  「學姐,是真的啊!紹華他昨天晚上離開活動中心之後,在回宿舍的路途中被一輛喝醉酒的貨車司機撞上,現在還在醫院昏迷不醒,醫師說生命跡象很微弱,有可能變成……植物人,或者……」沈佑銘說到這裡抹了抹眼角,再也說不下去。

  黎喧這才警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她頓時慌亂了起來,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

  「為什麼你會知道……要來找我?」黎喧仍在期望這只是一個玩笑,沈佑銘不過是在演戲給她看。

  「我們都知道紹華喜歡你,所以,他們派我來找你,希望你的出現能夠喚醒紹華的求生意識……」

  「不是這樣子的,你在騙我對不對?是紹華叫你來的對不對?你回去告訴他不要開這種玩笑,我真的會生氣……」黎喧說著,眼淚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學姐……」沈佑銘看她這樣子,也不知該怎麼辦是好。

  直到沈佑銘載她往醫院的路程中,她都還在期待方紹華只是輕傷而已,是他們聯合起來騙她的;此刻,她寧可方紹華欺騙他,也不願看見沈佑銘所說的「事實」。

  然而,還沒見到方紹華,她就讓病房外的陣容嚇壞了!那麼多的男同學、女同學,還有學校裡的老師,加起來少說也有三、四十個人……

  她連最後一絲希望都即將毀滅,一股強烈的暈眩感襲上她的頭頂,她搖晃了一下,還好沈佑銘及時接住了她。

  方紹華人在加護病房,身上插了許多管子,那張俊逸的臉是慘白的,沒什麼外傷,倒是那一雙腿,被白色的繃帶緊緊地裹住。

  黎喧站在他的身旁看著他,靜靜地流著淚。

  她握住他的手是冰涼的,醫生說他目前血壓很低,黎喧看著注入他手腕上那一條紅色的管子,明白了他的體內正在輸入別人的鮮血。

  「紹華是什麼血型?」她問沈佑銘。

  「AB型。」

  聽到這令答案,黎喧終於放聲地哭了出來。

  她不是A型,也不是B型,而是和他一點都不相干的O型。最後,她連想為他做點什麼都無能為力……

  「紹華,我是喧,求你快醒過來,好不好?如果你真的愛我,你就要好起來證明給我看……」黎喧輕輕地抓住他的手,深怕抓得太重,他就要碎了。

  「小姐,探病時間已經到了。」身旁的護士嚴肅地對她說。

  黎喧又看了方紹華一眼,才讓沈佑銘帶出去。

  外面的人嘰嘰喳喳在說些什麼,她完全沒聽進去;沈佑銘陪她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她全身都在發抖。

  「學姐,你要不要回去休息?」沈佑銘看她快不行的樣子,心裡很替她擔心。

  黎喧猛搖頭。她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如果紹華沒有醒過來,他就永遠不會知道她是愛他的。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她一直都是愛他的……她不能失去他,她是那麼地需要他!在這近一年以來的日子裡,都是他陪著她走過來的,他已經在她心裡生了根……只是她從來都不願去正視自己的感情而已。

  「紹華不醒過來,我是不會離開的。」她喃喃地說。

  沈佑銘看她這樣子,他突然感慨地對她說:「學姐,你明明那麼在乎他,為什麼不讓他知道?最近紹華為了你,心情一直很鬱悶,如果他不是因為怕見到你,每天忙到那麼晚才回去,也許……」

  這個也許之後不會再有下文,因為他不能明說,但再笨的人都聽得出他想說什麼。

  黎喧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除了深深的自責之外,她早已泣不成聲。如果紹華有什麼三長兩短,她恐怕也不能好好地活下去了

  「學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讓你難過的……」沈佑銘突然結巴了起來,他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你別再說了,我懂你的意思……」

  沈佑銘低下頭,再也不敢開口了。

  這天晚上直到十一點多,所有的人才陸續地離開,最後只剩下黎喧、沈佑銘,還有許佩瑩。

  許佩瑩果然是「最愛」方紹華的人,從方紹華出事之後沒多久,她就聞訊趕到醫院,一直到現在都沒離開過;而另外幾個方紹華的仰慕者,已經因為「過度的疲憊」而先行離去。

  「我到今天才知道你過去都是在欺騙我。」許佩瑩坐到黎喧身旁,紅著眼對她說。

  黎喧抬起頭來看她,卻已經不想再開口說話了。

  「你愛紹華對不對?你不肯承認這個事實,只是因為不想對不起你的男朋友而已對不對?」許佩瑩不死心地質問她。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計較這些,黎喧感到十分疲憊。

  許佩瑩想了一下才說:「如果紹華能夠醒過來,以後我不會再和你爭了。」

  黎喧這才認真地看了她一眼。許佩瑩顯得很憔悴,失去了往常盛氣凌人的光彩,她的雙眼浮腫,顯然是哭過許久。

  「為什麼?你不是很愛他?」黎喧問。

  「沒有什麼比他能醒過來更重要的事了,如果他永遠都不醒來,誰也得不到他,不是嗎?」許佩瑩突然想得很開。

  「佩瑩,你說的沒錯,我是愛著紹華,可是還不及你的十分之一,你這樣對他,他應該感到欣慰才是。」黎喧真覺得許佩瑩愛方紹華愛得好深。

  「學姐,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紹華心裡只有你一個人,我之所以不放棄,全都是因為我覺得自己付出得比你多,而你卻能夠輕易地得到他的心,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許佩瑩苦笑了一聲,又繼續說:「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就算是我強求也沒用,除非是他永遠都不醒過來,否則他愛的人永遠都是你……我卻不希望他永遠都不要醒過來!」

  許佩瑩的一番話惹得黎喧又想哭了,她輕輕地攬著許佩瑩的肩,溫柔地對她說:「紹華有你這樣真心對待他的女孩,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事。」

  「學姐,你錯了!真正能讓他感覺幸福的人只有你一個。」許佩瑩靠在黎喧身上,第一次感覺到女人的心也可以這麼貼近。「明天我就去觀音寺替紹華燒香祈福,求觀音菩薩保佑紹華早點醒過來。」

  「我陪你一起去。」

  「嗯!」

  深夜一點多,黎喧讓沈佑銘帶許佩瑩回去小睡了片刻,自己則留在醫院裡等待著方紹華醒來。

  可方紹華一直都沒有醒。在這一個冗長的夜裡,黎喧怎會料想到她和方紹華未來的命運會如何……

  方紹華一直到轉人普通病房都沒有醒過來,他的生命跡象都還正常,就是遲遲不肯醒來。在還沒完全失去希望之前,連醫師都不敢輕易放棄。

  然而,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拖得愈久希望就愈渺茫。

  每天仍有許多同學會到醫院探視他,尤其是女孩子居多,剛開始還有許多人會哭,漸漸地大家也都麻木了,只要看到他還活著就好。

  只有黎喧幾乎是一直留在醫院照顧他,一來是因為她畢業考完了,她正在等待畢業典禮的來臨;另外也是因為聽說紹華在台灣沒什麼親人,所以從頭到尾都沒有家人過來照顧他,黎喧就理所當然地留在醫院,儼然是他最親近的人。

  許佩瑩仍是最常來醫院探望他的人,而且她每次來都不忘幫黎喧帶點吃的東西,她已經將黎喧當成是自己的好姐妹。她們共同守護著方紹華脆弱的生命,就像方紹華身邊的兩個天使。

  黎喧每天都按時幫方紹華擦身體。剛開始她還有些不知所措,幾次之後就變得十分熟練,她也不再羞於碰觸他身體最私密的部分;方紹華從此成了她最親密的男人,她對他的照顧無微不至。

  可連黎喧自己都不知道她可以這樣照顧他多久。一旦畢業典禮結束之後,她就必須面對自己的未來,如果方紹華一直沒醒過來,她是否就這樣照顧他一輩子?她不知道。

  「紹華,你為什麼還不醒過來?難道是為了要懲罰我嗎?只要你快醒來,就算要我馬上嫁給你,我都答應你。」她常握著他的手這樣對他說,但方紹華仍舊無動於衷,不管她怎麼哭泣,他都不肯張開眼睛看她一眼。

  那一天邵潔柔聞訊趕來看她時,就曾經調侃她說:「這是紹華報復你的方法,誰教你不曾珍惜過他對你的感情。」

  這話聽起來很「毒」,卻也是最受用的,讓黎喧更加心甘情願地為他做任何事,只為了補償她欠他的深情。

  就在黎喧畢業典禮那一天,她終於等到方紹華的「家人」,而他的「家人」的出現,也徹底地粉碎了黎喧最後的夢。

  方紹華真實的身份根本就不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方紹華,他的父親據說是一個跨國集團的董事長,長年都居住在美國,只有方紹華一個人在台灣唸書。

  當黎喧知道方紹華不是他自己口中那位必須利用暑假到梨山打工的窮小子時,那種複雜的心情她無法說得清楚;但讓她欣慰的是,以方家的財務狀況,她不必再擔心方紹華可能會因為沒錢支付醫藥費而被迫出院,而且他父親會想盡辦法用最好的藥來醫治他的病。

  沒錯,方紹華的父親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他的「病」,只是這個辦法卻讓黎喧心都碎了——他們準備帶方紹華回美國醫治。這樣一來她短時間內恐怕很難再見到他,她與方紹華已經「一起生活」了近一個月的時間了,突然要與他分隔兩地,一時之間,黎喧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

  「黎小姐,我們很感謝這段時間裡你對紹華的照顧。」方紹華美麗的母親感傷地握著黎喧的手:「我不知該如何答謝你對紹華所做的一切……」

  然後,方紹華的母親取下了戴在她手上的那只幾乎透明的手鐲,慎重地放到黎喧的掌心:「這個送給你。等紹華醒來之後,我會讓他當面向你道謝。」

  只是道謝嗎?黎喧感到心傷。紹華的「家人」似乎都沒有考慮到她和紹華的「關係」,難道她要的只是一句感謝和一隻她也看不出多少「價值」的手鐲?

  可她什麼都不能說,也沒資格說,紹華那種家庭不是她這種「平民百姓」高攀得起的,她想都不敢想,還能奢望什麼呢?

  方紹華離開後,她哭了好久,同時也將這個訊息告訴許佩瑩,許佩瑩的反應卻比她來得冷靜許多。

  她說:「這樣也好,讓紹華好好地接受治療,以後他回不回來,就要看他留了多少心在這裡,誰都無法強求。」

  可黎喧就無法這樣瀟灑,她發現自己在面對何明楓的「情變」時都沒有這麼痛苦過。失去了方紹華,她才真正領悟到自己對他的愛有多深,那樣的愛絕不是何明楓可以取代的。

  這年暑假,何明楓拿到碩士學位,學成歸國了。

  他透過幾個學弟輾轉得知黎喧的去處,她目前在一家通信公司擔任秘書一職。

  他見到她的第一眼,有些錯愕,她和半年前到西雅圖見他時的模樣相差許多,穿上正式套裝,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明顯消瘦許多的她,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她已不再是過去那位活潑甜美的黎喧。

  然而,她還是和過去的黎喧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要接近她,她身上總是散發著一種讓異性著迷的豐采。

  「喧,你還好嗎?」面對這樣的黎喧,他找不到更具創意的開場白。

  黎喧的表情仍沒變,她只是看著他,像看著一個不相干的路人。

  「我好不好,都已經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了!」她冷冷地回答。

  「喧,不要這樣!」何明楓上前拉住她的手,跡近懇求地說:「我已經把在西雅圖的一切都放下了,過去是我對不起你,我這次回來,只為了要挽回你的心,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黎喧不為所動地看著那張她曾經深愛過的臉,怎麼樣都無法從內心再挑起一絲絲對他的愛意。她早已明白,何明楓不是她所想要的男人,她真正需要的是方紹華的愛,但他們這輩子也許都不會再見面了……

  現在,她只希望方紹華的病能夠好起來,其它的,她不敢再奢求。

  「太慢了,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她甩開他的手。

  聽她這樣堅決,何明楓心上一陣刺痛,他不知道因為自己一時的錯誤,竟要付出這樣沉重的代價。她是他唯一愛過的女人,他豈能讓她離開他?

  「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一談。」四周來來往往的下班人潮,讓他無法進一步與她深談。他堅信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黎喧仍會回到他身邊。

  黎喧不反對他的提議,隨後上了他的車。他帶她到一家氣氛不錯的西餐廳用餐,黎喧只點了一份酥皮濃湯和一杯咖啡。

  「你吃這麼少怎麼可以?」他好心疼,以為黎喧會變成這樣全是因為他。

  「我只想跟你把話說清楚,你也不必再為那件事對我感到歉疚,我已經不再恨你了。真的,我不恨你。」沒有了愛,又哪來的恨?

  黎喧的心情極平靜,她一直以為自己沒有辦法以平和的心情對他,沒想到兩人再次見面會是這樣的場面。

  「你不恨我?」何明楓很驚訝她會這樣說,但她的冷淡卻讓他高興不起來,他不會傻傻地以為黎喧已經原諒他了。

  「明楓,我覺得我們的價值觀有很大的差異,過去我太過盲目地迷戀你,很多事我都看不清,其實,和你在一起,我很壓抑,無法完全地放開;在我心目中,你是高高在上的,我常常覺得自己趕不上你的腳步,甚至會感到自卑。」她很冷靜地分析何明楓和她的不同,她不再愛他不全然是因為Amy的因素,而是方紹華讓她瞭解,她和何明楓在一起不是真正的快樂。

  她和方紹華在一起那種完全釋放的感覺,不是何明楓所能給她的,與其說她愛他,不如說她太過崇拜他,而現在她已經過了崇拜偶像的年齡了。

  「喧,你這樣說讓我好難過,不管怎麼說,我一直都是真心愛著你,就算……在西雅圖那段有些荒唐的日子裡,我心裡愛的也部只有你。」

  何明楓有些慌、有些激動,黎喧以旁觀者的眼光來分析他們過去的這段情,是否意味著她已經完全走出去了?可不管怎樣,他都不想放開她!

  「明楓,你還不明白嗎?」黎喧有些難過,就算他對不起她在先,她還是對他感到歉疚。「在我離開西雅圖之後,我就把我們過去那一段拋下了。我不再執著於這樣一份感情,讓自己的心情完全放逐,最後……我才發現我一直愛著一個人,但……不是你。」

  黎喧的話有如晴天霹靂,在他的腦海中轟然炸開,炸碎了他僅存的一絲希望……她真的已經不再愛他了?

  「你在騙我對不對?你這樣說只是在報復我對不對?」他仍不死心地問她。

  「信不得隨你,這輩子除了他之外,我不會再有別的選擇。對不起!我只能說到這裡,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說完,黎喧站起身,在他驚愕的注視下,傲然地離去。

  留下他一個人坐在原地,悔不當初!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25 08:55:49

第十章

  三年後。

  由於景氣持續低迷,許多原本經營得還不錯的公司,財力漸漸吃緊,最後不是以裁員收場,就是和其它公司合併。

  「富榮通信公司」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它原本是國內經營得很成功的一家通訊公司,但由於擴充得太快,又遇上這一波市場不景氣的重創,開始出現周轉不靈的窘局,最後不得已只好將經營權轉讓給財力雄厚的跨國企業集團。

  這家跨國企業集團擁有極佳的聲譽,且財力雄厚,很快地解救了即將面臨倒閉的富榮通信。

  當富榮通信的員工得知這消息後,出現憂喜參半的現象,喜的是工作保住了;憂的是當家換人,許多人恐將面臨被裁撤的危機。因此過去較鬆散的員工,都不敢再懶散;工作能力不錯的,更加用心表現,整體工作效率頓時提高了許多。

  只有總經理的秘書,顯得極度的心神不寧,經常出現短暫的恍惚現象,偶爾還會出一些還可以容忍的小錯誤,只因為她在幾天前被告知:

  「你好好地做,下個月新老闆的兒子就要來了,你暫時必須調到他那兒協助他,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總經理刻意壓低聲音說:「聽說這個孩子年輕有為,而且是哈佛畢業的,目前還是單身哩!」秘書聽得滿臉通紅。這個老傢伙竟然在開她玩笑,當她是嫁不出去的女人呢!

  「徐總,您就這樣巴不得把我推給別人!也不想想我在這兒服侍您多久了?」她悶悶地說。

  「唉!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這樣做也是為你好啊!」總經理一直頗欣賞這位秘書的才能和外柔內剛的性格,可惜他的兒子早已結婚,否則他一定會極力地撮合。

  「還說呢!看膩了想換個新鮮的臉孔,您就直說嘛!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彎。」她和徐總一向配合得不錯,沒想到徐總會將她讓給新來的老闆,而且還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小伙子,她怎麼開心得起來?

  「你這丫頭,說話這麼沒良心,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機會,你卻只會糟蹋老人家的好意!」其實他也很捨不得把她調走,無奈這是對方的要求,他們需要一位公司最資深的秘書全力協助,放眼整個公司大概也只有她有這份能耐了。

  「誰稀罕就找誰去,我可沒興趣去服侍那種公子哥兒。」基本上她就不怎麼看得起那種平步青雲的人,想來必定也沒吃過什麼苦,只憑藉著一紙名校的畢業證書,就以為自己可以主宰全世界。這種人她見多了,多到厭惡的程度。

  「丫頭,你什麼都好,就是對男人的觀感太過偏激了些。其實,公司裡還是有一些條件不錯的單身漢,他們想追求你,你卻從來不給人家機會。不是我老人家愛多管閒事,我覺得你應該好好地交個男朋友,不要以為你還年輕,女人的青春畢竟有限。」徐總語重心長地對她說。

  也許她這一調走,以後就不會再回到這個部門,他希望她能聽進他的勸告,好好替自己的未來打算打算。

  「徐總,有些事你不會瞭解,感情的事更不能勉強,如果沒遇上自己想要的那個人,我寧可一輩子不結婚。」她這幾年聽太多這樣的勸告,就連她自己的父母都不能認同她的說詞,她對感情的執著只有自己懂得。

  「唉!你也許還沒到那種會感到孤獨的年紀,不管怎麼說,我認為婚姻還是人生必經之路,若沒走過這一遭,人生又怎會圓滿?」他很少遇到這麼死心眼的女孩,偏偏這個秘書又是這麼一個粉雕玉琢的可人兒,讓人不得不替她感到惋惜。

  這時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接了起來,馬上又轉給徐總,這才結束這個讓她感到沉重的話題。

  她走出總經理的辦公室,回到自己辦公的地方,拉開辦工桌後的窗簾,位於二十幾層樓的高度,城市的景觀盡收眼底。

  從這兒看下去,整個擾攘的城市彷彿是靜止的,這世界與她隔著這一扇半透明的窗,她看得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卻看不到她。

  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早已被掏空,這些年以來,她一直無法從那個惡夢中走出去。她不知道他此刻在什麼地方?最後他有沒有醒過來?這樣為他心力交瘁的她,又怎能再接受任何人的追求……

  就在交接的前一天晚上,黎喧突然得了重感冒,發高燒到三十九度半,不得不打電話到公司請假。

  連她自己都覺得很意外。莫非她是注定和這個新老闆沒有緣分,所以才會在這關鍵時刻染上風寒?

  她想,也許很快她就會接到被解雇的通知了吧?

  「丫頭,你不會是故意逃避吧?」徐總半調侃地問她。

  「我是那種人嗎?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您老人家的面子我可丟不起。」黎喧啞著嗓子說。

  「你說誰是僧?誰是佛?我們的新主管一大早就到公司報到,結果卻見不到他的秘書,你說我要怎麼跟他交代啊?」

  「徐總,反正他沒見過我,您再給他安排一個人就是了嘛。」黎喧不以為這個新老闆非要她不可。

  「你說這話真是太孩子氣了,這人事命令早發出去了,而且他也看過你的個人資料,若要臨時找個替身,很快就會東窗事發,更何況他也不是一個阿斗,你以後就會明白!」徐總對她的心態頗不以為然。

  「好好好!大不了我明天給他賠個不是,生病又不是我願意的,難道他會更樂意看到一個病懨懨的女人嗎?」若不是要給徐總一個交代,她對這個新職務實在沒什麼興趣。

  也許被解雇了,她反而落個輕鬆哩!

  「真拿你沒辦法,明天無論如何一定要來露個臉,要不然我可保不了你了。」徐總好沒氣地說。

  最好不過了!

  自從知道自己要接下這個職務之後,她已經有隨時都可能回家吃自己的打算了。

  黎喧在家裡昏睡了一整天後,第二天她還是抱病到公司上班,還好沒接到新的人事通知。她的辦公室已經換到上一個樓層,也就是公司裡最高的權力中心。

  而她的新主管聽說昨天晚上在公司的歡迎會上被灌得爛醉如泥,可能爬不起來上班了。最讓她無法接受的,她竟然要負責到他的住處叫醒他,只因為今天早上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他非到場不可;而他家的電話據說是沒掛好,手機聽說也沒開機,這……

  這下可好了!在黎喧的極力推拒無效之後,她只好拿著他住處的地址,火大地開車前往,準備將他直接從床上拖到辦公桌上。

  天知道他竟然住在這種可媲美五星級飯店的高級大廈!在她向管理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目的之後,管理員以對講機叫醒他,接著,她就被通知直接到樓上等他。她原本沒有上樓的打算,怎奈盡責的管理員立即帶她到電梯口,並且幫她按下電梯,讓她連推拒的話都說不出來。

  莫名其妙地上了十二樓。他所居住的地方,大門早已敞開,她向裡面探了探頭,竟然沒看到半個人影,正在猶豫要不要進去,裡面的人卻說話了。

  「你先坐一下,我換一下衣服就好。」

  我的嗎呀!莫非他自家裡裝了電眼,否則她看不到他,他卻好像可以完全掌握她似的。

  但既來之,則安之。黎喧門也不關,就在他像皇宮般的客廳坐了下來,四處瀏覽他的奢華。

  唉!一個人住在這種地方,簡直就是浪費啊!這房子少說也有七、八十坪,大約只隔了三個房間,光客廳都比她目前和朋友合租的公寓的總坪數還要大。

  她卻不屑極了!

  這麼奢侈,肯定是個敗家子。她心想。

  這個敗家子足足讓她等了二十幾分鐘,才踩著輕快的步伐走出房間,黎喧隨即站起身,欲扮演一個稱職的秘書角色。

  可這敗家子幹嘛在家裡還戴墨鏡?莫非他有眼疾見不得光?那張臉看起來倒挺乾淨的,一點都沒有她想像中的「油光」;他略長的劉海正好蓋到墨鏡邊緣,還好他身上穿戴整齊,白襯衫、灰領帶、黑西裝褲,一副標準上班族的模樣,但整體的感覺沒比她想像中好多少,反正就是一副公子哥兒的吊樣子。

  「可以走了嗎?」她懶懶地問。

  「等等!」他走到門邊,「喀」一聲地關上大門,並且上鎖,嚇得黎喧直退了好幾步,差點就要尖叫了。「待會兒這個會議很重要,我對公司整個經營方針還不是很明確,讓我們先討論幾個問題,待會兒我才可以從容地應付那些人。」

  他的嗓音有點啞,可能是因為昨晚被灌醉的因素吧?她想。

  不讓她有反對的機會,他拉著她就往書房走去,直到他們坐下來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手就在他的掌心,而且他的手很溫暖,像被一個親人握住的感覺。

  雖有些戀棧他掌中的溫暖,她還是抽出自己的手。他的墨鏡讓她看不出他的眼神,但她知道他正在認真地審視她,而被他注視著的感覺竟讓她感到窒息,彷彿她曾經有過這樣的經驗,而且是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

  「可以開始討論問題了嗎?」她慌張地問。

  他的嘴角明顯地上揚,似乎並不急著要進行討論,反而是對她這個人更有興趣似的,黎喧頓時有種被騙上當的感覺,她根本不該來的,只要他有心,此時此地,這個男人隨時都可以吞掉她。

  「如果我沒記錯,你叫黎喧是吧?」他拿出一技筆,在紙上寫下「黎喧」二字。

  黎喧看他一眼,心裡忍不住要讚歎,很少看到字寫得這麼漂亮的男人,尤其是來自一位據說是在國外生長的男人。

  「你記性不錯!」她只能這樣說。

  「當然,這麼重要的名字,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他的嘴角仍噙著一抹笑容。

  正如她所料,年輕的主管果然是不好配合的。如此輕佻的對話,從一個身為上司的人嘴裡說出來,也許她該考慮換工作了。

  「總經理,也許我們必須先討論今天的會議內容,您只剩下一個小時而已。」黎喧再一次好心提醒他。

  他卻搖搖頭笑了,然後,撐著下巴充滿興味地看著她。一種直覺告訴她,那雙隱藏在墨鏡後的眸子肯定是相當迷人的。

  「這,你還是沒變!」他伸出手,不經意地撥了撥她覆在額上的髮絲。黎喧好訝異!怎麼聽起來倒像是他早已認識她似的?可這張臉……是有點熟悉的感覺,但那副遮住他雙眸的墨鏡卻遮掉了大部分的記憶;還有那沙啞的嗓音,讓她無從追索……他是誰?會是誰?

  「告訴我,你這一生最大的遺憾是什麼?有什麼是你錯過了,而讓你悔恨不已的事嗎?」他的手滑到她精緻的臉蛋上。

  暖暖的感覺,讓她有種錯覺,彷彿自己的臉頰瞬間燃燒了起來似的。他問她這一生最大的遺憾是什麼?是什麼?那顆曾經破碎過的心,埋藏著一個永不醒來的夢,夢裡的情節是她此生無法忘懷的痛,他要問的是這個嗎?

  為什麼他要來挖她的痛處?讓她不得不再想起那些過往,讓她不得不再次面對她未癒的傷口?

  「你是誰?問這些要做什麼?挖人隱私嗎?這和工作沒有任何關係的問題,我沒有回答的必要!」她的眼神逃避他的凝視,忿怒地撥開他覆在她臉頰上的手。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淡淡地說:「沒有嗎?你的人生一帆風順,心如明鏡,沒什麼是真正讓你牽掛,讓你無法忘懷的過往?」

  「這和你無關!我只是你的私人秘書,有必要將自己的過去完全攤開來,讓你過目嗎?」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這麼生氣,也許她覺得他看透了她,讓她感到不安吧?

  「不記得了?真的完全忘了嗎?」他的語氣溫和,但逼迫的味道甚濃。「你……」她看著他的唇,一種熟悉的感覺漸漸甦醒過來。

  這下子,黎喧已經完全亂了方寸,一種深藏在內心深處的記憶漸漸地浮現。也許是因為不曾奢望過,所以她想都不敢想,怕自己會再一次受傷;更怕自己無法承受那種再度失去的痛楚。面對已經呼之欲出的答案,她突然無措了起來……

  「是你嗎?……真的是你嗎?」她在心中一遍遍地問自己,不自覺地用左手壓住右手,也許是怕自己會忍不住伸手取下他的墨鏡。那是他們之間最後的一道防線,一旦揭開了,她守了這麼多年的情感,再也無處躲藏,她將無法再欺騙自己,她隱藏在內心深處最深最深的感情……

  可他卻不給她逃避的機會,瀟灑地摘下墨鏡,撥了一下覆在額前的發,用他最真實的面目面對她,他的唇仍維持著上揚的角度;那一雙眼,卻高深莫測……

  她掩住自己的唇,內心澎湃,眼眶濕熱,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事實。「喧,告訴我,你想起來了嗎?」他逼近她的臉。

  紹華!真的是紹華,他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面前……可他胖了些,和從前有些不一樣了,那張臉也不若從前的消瘦,看起來過得很不錯!「你……」她久久之後才吐出一個字,然後,也許是太過驚喜,以致她再也無法言語。

  「喊我,我要你喊我的名字!」他仍不死心地逼著她。

  「紹……紹……」她終於忍不住流下淚水。

  「怎麼了?看到我這麼難過啊?我真的這麼討人厭嗎?」他從書桌上抽出一張面紙溫柔地幫她拭淚。

  「我怎麼會……怎麼會討厭你?」她又哭又笑的,有點像神精病呢。「我記得很清楚,你說過永遠不會愛上我的,我因為你這句話,難過得快要死掉!」他有些自嘲地說:「然後,那段時間我一直在沉睡,我不想醒過來,寧願自己永遠都不要醒來,也不要面對你的絕情……沒想到最後我還是醒過來了,醒在一個沒有你的國度。醫生把我的外傷治好了,可他們卻沒有治好我的心,我的心同時也摔碎了,他們竟然沒看見……」

  「紹華……不要再說了,求求你,別再說了……」她聽不下去這樣句句刺進她內心深處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曾經帶給他這麼深的痛苦,她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容易排解自己情緒的人,她以為他沒有她一樣會過得很精采。

  「我要說,誰都不敢預料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如果我再錯過,也許連我都不會原諒自己。」他緊緊地抓住她的手,怕她又逃走似的。「你不知道當我看過你的檔案資料時,我有多高興!我想老天爺一定是眷顧我的,才會安排我們再次相遇。我真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我一回台灣就得到這個好消息。喧,讓我們重新再來過好不好?」

  他說要重新來過,是指他們之間的感情嗎?直到這一刻,黎喧都還有種身在夢中的不真實感,他們怎會如此戲劇性地再相逢?

  「那時候我們都還太年輕,感情太過脆弱,我知道你對我好,而我卻一再地辜負你的心意……紹華,也許我不值得你為我付出那麼多。」  「這,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真的。」方紹華將她輕輕地攬入懷中,低下頭印上她的唇,給與她一個最濃烈的吻。

  他好懷念他出事前他們相處的最後一天。一整夜,她像一隻溫馴的貓,靜靜地躺在他懷裡,他抱著她看著掛在窗外的明月,那是他生命中最美的一段回憶……

  他常想,如果沒有之後的那場不必要的爭執,他們會是什麼結局?沒想到繞了一大圈之後,他們還是找尋到彼此,也許真的是老天爺的眷顧吧?或者更貼切地說,是老天爺的同情。他們就像一對折翼的鳥兒,失去了彼此之後,都無法再展翅高飛。

  直到她突然驚覺自己到這兒來的目的,時間已經不知不覺過了半個小時,她在方紹華的懷裡迷失了自己……

  「紹華……公司要開會,你快要遲到了。」雖然很不情願,她不得不當一個盡責的秘書。

  「沒關係,讓他們等一下。」他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頸間。「那怎麼可以?全公司的主管都在等你。」

  「你很吵耶。」他繼續以吻征服她。

  「紹華,你現在是公司的負責人,不要給員工不良的示範。」她不希望方紹華是個會因為女人而怠職的男人。

  方紹華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她的身上離開,用一雙迷濛的眼看著她像蘋果一樣紅咚咚的臉。

  「我決定要把秘書換掉!」他突然說。

  「你說什麼?」她有錯愕,不明白自己哪兒出問題了。

  「我怕以後每天看著你會沒心情工作,所以,我必須馬上將你的職務撤換掉。」他又恢復他一向不正經的調調。

  「那我要做什麼?」她來之前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方紹華摸了摸鼻子,認真地想了一下,然後說:

  「我一時想不到有什麼職位可以讓你做,要不然這樣好了,我這裡缺個管家,你如果不嫌棄,就來這裡幫我整理房間,有空時就幫我生個孩子來玩玩,怎麼樣?」

  黎喧羞赧地站起身,走到他的書房門口,回過頭對他說:

  「你想得美!」

  方紹華跟著走到她身前,突然抱住她說:「喧,我是認真的。」

  太快了!她還沒有時間消化這一個小時以來發生的事,她必須冷靜一下,確定這不是一場夢,也不是她的幻想。

  然後,他貼在她的耳旁,對她說了一句話,頓時,她慌張地在他的屋內尋找一面鏡子,只想證明他所說的是否屬實。

  當她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已被烙上印記的頸子,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閃過……她完了!

  十點整,新來的主管和他的秘書準時出現在會議室,卻立即引來了一陣竊竊私語,他們都用一種疑慮的眼光看著公司裡的「聖女」——黎秘書。

  她一向高高綰起的秀髮,竟奇異地披在肩上;不苟言笑的臉上,竟略帶著羞怯的笑容,坐在高大的總經理身旁,宛如一隻嬌小的白兔,這樣的場面實在給它太勁爆了,想必不用到開完會,類似的耳語便會立即在公司發酵。

  在整個開會的過程當中,方紹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他不僅能夠有條不紊地分析著公司過去的營運缺失以及未來的發展方針,並且充分地讓在座的每一個主管都能有機會提出自己的意見,再加以討論。

  原來他早就已經有了萬全的準備,還在那兒故意裝得像一個扶不起的阿斗,讓黎喧替他捏一把冷汗,真怕他無法應付這些公司的「舊班底」。沒想到他比她想像中還要有能耐多了,輕輕鬆鬆地便讓在場原本很不看好他的幾個「長輩」對他讚賞有加;也間接讓大家明白這個新主管雖年輕,卻不是省油的燈,想混日子的人要好自為之了。

  開完會後,黎喧果然在廁所裡聽到一些八卦。

  「你們有沒有看到新來的老闆?長得跟明星一樣呢!」人事部的甲小姐說。

  「還說呢!難怪我們徐總的秘書會自願調到他那兒,以前還裝作一副清高的模樣,原來她是要挑一條大的魚釣呢!」會計部的乙小姐接著刻薄地說。

  「我今天看見她和新老闆一起來上班,而且她的樣子全變了呢!」總機丙小姐故意壓低聲音說:「也許,她昨天晚上就住到他那兒去了。」

  「喲!你是說真的嗎?她的手腳未免太快了吧。」甲小姐怪叫著。「當然是真的,我還看見新老闆牽她的手呢!」丙小姐愈說愈起勁。「我的媽呀!她還真敢!」乙小姐不屑地說。

  黎喧聽見這些莫名其妙的流言,她不禁要想起不久前曾經在報上看見的一則笑話,內容大約是說:在公司裡上廁所最好不要超過十五分鐘,因為在十五分鐘之內,一定可以聽見外面有人在批評你;如果過了十五分鐘都沒有任何人批評你,就表示你這個人沒有行情。

  若要依照這個論點來看,那麼她在公司的行情要算是高漲的,因為她還待不到五分鐘,就已經有三個女人在批評她,她應該感到欣慰的。

  她推開門,外面的三個女人還在那兒眉飛色舞地說得好不快意,直到眼尖的乙小姐看到她,才機警地將話題一轉:「聽說公司附近新開了一家歐式餐廳,今天下班後我們一起去嘗嘗,怎麼樣?」

  聽乙小姐這麼一說,另外兩個人也瞬間變了一張嘴臉,笑瞇瞇地對黎喧說:「黎秘書,要不要一塊兒去?」

  畢竟新老闆的秘書可是她們得罪不起的人呢!

  「謝謝!不過我最近比較忙,改天吧。」黎喧微微地一笑,不想為這種事生氣。難道她還會不瞭解紹華的魅力嗎?這些女人分明就是在嫉妒,故意說這些話中傷她,她可不能輕易被打擊;更何況她和紹華確實是有特別的關係,這件事早晚都會傳開,她必須先有心理準備,以後的流言可能會比她剛剛所聽見的還要惡毒好幾倍呢。

  「黎秘書,你真好運哪!能調到那個部門,聽說新老闆比你還年輕呢。」丙小姐在暗示她別「老牛吃嫩草」。

  「都是替人家做事,到哪裡都一樣,不是嗎?」黎喧實在受不了這幾個八卦的女孩子,她若和她們一般見識,氣壞了,不正合她們的意?

  當她走出廁所後,耳際又傳來一陣竊竊私語。她輕歎了一聲,對於那樣的內容,她可一點興趣都沒有。

  流言就像雪球愈滾愈大,許許多多不堪入耳的閒言閒語,就這樣流竄在公司裡的每個角落,直到傳入方紹華的耳裡,他才驚覺,該是做決定的時候了。

  「我們結婚吧!」這一天在他的住處,他鄭重地向黎喧求婚。

  太快了吧?他們才重逢不到一個月,下這樣的決定是否太過草率?而且現在的方紹華也不再是從前那個住在對門的學弟,他不僅是她的主管,更是一家跨國企業的少東,她對他的家庭一點都不瞭解,這樣貿然地允婚,對她而言是不智之舉。

  「紹華,你要想清楚,結婚是一輩子的事,你確定我們適合嗎?」她雖和方紹華的父母有過一面之緣,但那樣的家庭讓她卻步。

  「只要我們相愛,有什麼不適合的?」他覺得她想太多了。

  「結婚不是單純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還有你的家庭和我的家庭,我們的背景如此的懸殊,你的父母會同意嗎?」

  方紹華沉默了片刻,才緩緩地說:「如果你夠瞭解我的家庭,也許你考慮的就不是這樣的因素了。」

  黎喧不解地看著他,等待著下文。

  「其實我並不是方家正統的第二代,你也許無法瞭解我們生活的世界,但事實上就是這樣。我的父親有三個老婆,我媽是第三個;我父親共有六個子女,我卻是他唯一的兒子。你知道我的處境有多尷尬?尤其是在那種家族企業裡,我是最不允許存在的角色,所以,我的母親安排我回台灣接管這家公司,就是要讓我遠離那個權力鬥爭的中心。有時我真的恨透了這樣的身份。

  「在台灣唸書那兩年是我過得最快樂的時光。我完全拋開了身上所背負的包袱,過著一個平凡人的生活,認識了許多朋友,還有你……我在你身上找到我渴望的愛情,希望就此跟你過著平凡的一生,沒想到最後我還是回去了。

  「我依照父親的心願進入哈佛,念企業管理,在短時間內拿到學位,然後正式進入那個權力鬥爭中心。但我過得很不快樂,我不想要那樣的人生,那是我父親的版圖,我只是被強迫移植。

  「所以,我再次選擇逃跑,回到這個島嶼,因為這裡有你,有我最快樂的回憶。我不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企業家之子,我只是一個無法選擇自己人生的傻子,你明白嗎?在我心裡,你的生活才是最優渥的,你擁有許多我沒有的東西,像我這麼貧乏的人,我還怕你會嫌棄我呢!」

  聽完方紹華的故事,黎喧久久說不出話來。她想起大學時代那個意氣風發的方紹華,那時她若知道他是這樣的家世,也許會改變對他的觀感吧?

  「紹華,你不會後悔嗎?」她的眼眶中泛著淚光。

  「後悔什麼?像我這樣的人其實是很渴望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也許你不會相信,在大二那一年我就很想結婚,想要一個像你這樣的老婆。可是那時候你的心卻在另一個男人身上,坦白說,當我知道何明楓學長有了另一個女人時,我是很高興的,我以為這樣你就永遠都是我的,好卑鄙對不對?」

  黎喧點點頭,感動的淚水也隨之滑了下來。

  「我知道我很自私,所以,當你知道那件事而責備我時,我好傷心,也很自責,我因為自己的私心而讓你一個人去承受那種傷害。那段時間,我甚至覺得自己不配和你在一起;你是那麼純潔,而我卻是那樣邪惡,狠心地把你的痛苦建築在我的快樂之上……」

  「你什麼都不要再說了。」她用手掌摀住他的唇。

  「你會不會因為這樣而討厭我?」他拉開她的手繼續說。

  「紹華,你的心情我能瞭解,我怎麼會因為這樣而討厭你?」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她怎會不懂?

  「那麼關於結婚的事,你到底答不答應?」他深情地看著她。

  黎喧紅著臉,儘管心上有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她也不好意思說出口啊!「怎麼?還要考慮嗎?」他上前擁住她。

  她靠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狂亂的心跳聲。若不是經過那場心碎的別離,她不會懂得他對她有多重要;她更不會瞭解失去他有多麼痛苦,而今,他又活生生地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她怎麼禁得起再一次失去他的痛苦?

  「如果你現在不答應,明天我就請廣告公司的人在我們公司的大樓上掛一個大型的求婚看板,屆時所有的人都會知道我向你求婚的事,這樣是不是更有誠意一點呢?」方紹華改用威脅的方式。

  「你敢?」她瞪他一眼。

  「你知道我敢,不是嗎?」這種事他一定做得出來。

  「你就一定要這麼急嗎?」她不懂他為何急著向她求婚。

  方紹華將她摟得更緊:「喧,我已經厭倦了那種身邊圍繞著一群女人的生活,你知道我對女人一向沒轍,除了閃躲之外,別無計策。所以,我們一旦結婚了,那些流言既成事實,誰還敢亂說話?」

  黎喧當然很清楚,這段時間的流言都是衝著方紹華來的,許多女人因喜歡他卻得不到,借由散發流言的機會來談論他,自然是一種葡萄酸的心理。雖然受傷害的人是她,她也不想多為自己辯駁。

  「我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麼呢?」黎喧笑著問。

  「我當然在乎!我要讓她們知道,我對你是真心的,不是她們說的那樣。」他聽到許多對黎喧不利的傳言,甚至有人用狐狸精來形容她,他怎麼能夠忍受別人這樣說他心愛的女人!

  「她們說什麼?」黎喧不生氣,反而覺得好笑。

  「她們說……」方紹華停了一下,才捏一下她的小鼻子,有些生氣地說:「你好像很樂意聽見那些傳言嘛!是不是這樣讓你更有成就感啊?」

  什麼跟什麼嘛!她只是覺得無聊罷了。

  「她們說你每天都和我一起睡覺,而且我們還常常在辦公室裡做那件事……他壞壞地說:「怎麼樣?是不是很刺激?也許我們可以真的試看看喲!」

  黎喧自他懷裡掙脫,跑到離他五步之遙的地方,警告他:「你想都別想!」

  「既然我們的關係已經這樣不清不白了,你又何必太過堅持?」他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她。

  在黎喧抗議之前,他早已一口吻住她,不讓她有任何逃避的機會。「喧,我要擁有全部的你!」他霸道地宣示著。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8-25 08:56:19

尾聲

  方紹華要和黎喧結婚的消息很快就在公司裡傳開了,而且聽說這個散佈「謠言」的人正是他們的方總本人。

  許多人都在咬耳朵,甚至研究黎秘書是用了什麼樣的「絕招」,才能讓方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決定和她結婚。

  而這樣的消息很快地透過許多不同的管道傳回位於美國的總公司,一個星期之後,方紹華的父母親就匆匆來台「關心一下」。

  「紹華,你才到台灣多久,就鬧出這樣的緋聞,讓我很難做人。」方父因這個事件受到許多的壓力。

  「爸,這不是一件緋聞,我是認真想要結婚。」方紹華很堅定地說。「你的社會歷練還不夠,更何況結婚是一輩子的事,豈可容你這樣胡鬧!」方父生氣地說。

  「爸,你這樣片面的判斷,對喧一點都不公平,而且……」他好想提醒父親,其實他最沒資格對他說這樣的話,但這種話他不能說,硬是吞了回去。

  「一個女人在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決定要和你結婚,若不是貪圖我們方家的財產,她難道是真心愛你?」方紹華是他唯一的繼承人,方父不得不這樣想。

  這下方紹華火大了!他忿怒地頂了回去:「你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那麼勢利嗎?你以為除了方家的財產之外,就沒有女人會因為愛我而想嫁給我嗎?我會笨到不分青紅皂白嗎?」

  他當然知道父親的三個老婆裡除了他的母親之外,沒有人是不覬覦他的財產的,他父親會這樣想也是無可厚非,但他也不希望父親這樣誤解他和黎喧之間純真的感情。

  「我們這樣做是為你好,難道你想在台灣待一輩子嗎?」方父傷心的是兒子一直不願接受他的安排。他幫他物色了許多名門千金,方紹華都不看一眼,怎知他到台灣才沒多久卻宣佈要娶他的秘書,他怎能不心寒?

  「這是我最大的限度了,爸爸。」他一點都不想接管他父親的事業。聞言,方父氣得渾身發抖,很想一拳打醒他,最後又忍了下來。

  「紹華,不要惹你爸爸生氣,我們是來看媳婦的,不是來找你吵架的。」方母很無奈地開口。

  方紹華激動的情緒瞬間平息下來。還好他母親一向是向著他的,否則他的日子肯定是更難過。

  「媽!你一定要支持我,我愛喧,除了她,我誰都不娶,難道你們不想早點抱孫子嗎?」方紹華知道母親心軟,而且也只有她能勸得了父親。「讓我們看看她吧!如果真的是個好女人,媽媽一定會支持你。」方母溫柔地說。

  方父看了看身邊最愛的女人,他的氣也消了不少。心裡明白了,如果兒子執意要娶他的秘書,他其實也拿他沒轍。

  想到馬上就要見方紹華的父母,雖然他一再保證說沒問題,可黎喧還是緊張得直冒冷汗。她不知道方家的雙親是否還會記得她,他們真的可以接受一個像她這樣平凡的女人當他們方家的媳婦嗎?

  沒想到方母一看到她就當場愣住了,接著她的視線移到黎喧手上戴的那只鐲子——那是她曾經很喜歡且一直戴在身邊的東西,直到紹華因車禍昏迷,他們夫妻倆到台灣接他時,匆忙之中,她才當場將它拿下來,送給那個一直在醫院照顧紹華的女孩。

  「是你!」方母好驚訝。「你就是那位在紹華車禍住院時,一直在醫院照顧他的女孩。」

  方母還記得自己對黎喧承諾過,要方紹華當面回來謝謝她,沒想到方紹華在醒來之後,他父親為了要讓他全心全意地待在美國唸書,所以這件事就擱下了。

  她怎會知道,紹華回到台灣之後又遇上她,並且決定和她結婚,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伯父、伯母,我就是紹華的學姐,黎喧。」黎喧好高興方伯母還記得她。「真的是你!」方父也感到驚訝。

  方紹華見到這樣意料之外的場面,他也感到頗訝異的。畢竟對於那一段,他一點記憶都沒有,他更不知道當初在醫院照顧他的人竟是黎喧。「爸,喧和我認識時,她對我的家世一點都不知情,還願意這樣照顧我,你想她會是你想的那種女人嗎?」方紹華掩住內心的激動,悄悄地靠在方父耳旁說。

  「你怎麼不早說?」方父也悄悄地責備他。

  「我也不知道你們見過面啊!」那時候的他跟個植物人沒什麼兩樣。直到黎喧將視線移到他身上,方紹華才停止和他父親的悄悄話;這一段得跳過去,他怎能讓黎喧知道他的父親這樣懷疑過她。

  「黎喧,我真的好高興能再看到你。」方母握住黎喧的手。

  方父也挺喜歡這個女孩,她不僅外表長得不錯,舉止得宜,不輕浮也不花稍,很有大家風範。

  「伯母,我也沒想過會再遇見紹華。」她曾經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方紹華了,那種無法排遣的痛楚,一直藏在她的內心深處。

  「也許,你們真的有緣。我希望紹華能夠好好地對待你,彌補這段時間在你心上烙印的傷痛。」那種相愛卻無法相見的痛苦她很瞭解,畢竟她和紹華的父親也曾經經歷過這樣的波折。

  「你們既然是真心相愛,我也沒有反對的理由。」方父的態度軟化。依黎喧的條件,他相信她會是兒子的賢內助,他還擔心什麼呢?

  「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方母問方紹華。

  「當然愈快愈好。」方紹華看著黎喧,有點做夢般的不真實。這個讓他等得好苦的女人,他終於可以和她長相廝守了。

  方母輕輕地拍拍黎喧的手,笑著說:「我從沒見過他這樣迷戀一個女人,他真的是愛慘你了。」

  黎喧頓時羞紅了臉,本以為會有一場硬仗要打,卻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她總算鬆了一口氣了。

  「婚禮的事,由你們小兩口自己安排,但原則就是要辦得簡單隆重,我可不希望我的兒子隨隨便便就結婚了。」方父笑著說。

  「這我知道,我也不希望我的老婆隨隨便便就嫁給我啊!我要給喧一個很特別的婚禮,讓她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方紹華瞅著黎喧說。看著幸福的兩人,方家兩老覺得自己的責任盡了,往後的人生是屬於他們自己的,他們只要安心地等著抱孫子就行了。

  最後,當兩人獨處時,方紹華很滿足地抱著黎喧,感動地問她:「你在醫院照顧我的事,為什麼都沒告訴我?」

  「說那些做什麼?你為我付出那麼多,我為你做那一點事,又算得了什麼?」黎喧有些難為情。

  「我怎麼這麼笨?若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身邊,我早該醒過來的,也省得繞這麼大一圈。」方紹華扼腕地說。

  「紹華,你不知道在醫院的那一個月裡,我每天都在盼望你醒過來,有時候半夜還會驚醒過來,戰戰兢兢地用手指頭試試你的鼻息,怕你永遠都不再醒來。你一定無法瞭解,當時我有多恐懼,我害怕失去你,怕得不敢離開你身旁一步……」黎喧想起那段過往,心都還有劇痛的感覺。「沒想到最後你還是離開我,但是我只能祝福你,我希望你的父母能治好你的傷,也希望你能過得更好……」

  聽到這裡,方紹華感慨地說:「那時候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也許是潛意識告訴自己不要醒過來吧。」

  黎喧終於明白當時自己傷他有多深了,他竟然會因為她的絕情而不願醒來。

  「對不起,都是我害你的。」黎喧對那件事一直懷著歉疚。她一直認為,若不是她,也許方紹華就不會出車禍了。

  「別再提那些了。」方紹華寵愛地對她說:「明天開始,你不要再到公司上班了,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我要好好守護著你。」

  「沒想到我還是被炒魷魚了。」黎喧知道從今以後她不能再以秘書的身份跟著他,心上有些失落,有些不捨。

  「這是調職,不叫炒魷魚。這個職位全世界只有一個缺,而你是萬中選一的人選。」他親親她的臉頰:「喧,我好愛你。」

  黎喧在他懷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與甜蜜,方紹華對她的感情經過漫長的分別,依然沒變,所以,她仍相信這世上會有永恆的愛情。她記得方紹華曾經告訴過她:「總有一天我會證明,我對你的愛是永恆的,不會因時間或者是空間的阻隔而有所改變。」

  他終於用時間來證明他對她永不渝的深情。

  「喧,你再對我說一次『我愛你』,好不好?」他好懷念她第一次對他說這三個字時的模樣,可直到今天為止,她好像也只說過那麼一次,他卻說了不下上百次,這……好像有點不公平。

  黎喧笑著鑽進他的懷裡,現在要她說那三個字,多難為情啊!「說不說啊?」他做出要搔她癢的手勢。

  「別這樣!」她笑著抵抗。

  「那就說吧!」他仍不死心。

  最後黎喧只好靠在他的耳旁,說了一句只有他聽得見的悄悄話,只見方紹華聽了之後怔愣了片刻,然後抱著她狂吻了起來。

  接下來的畫面,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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