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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媜]冒牌灰姑娘(有膽,放愛過來之三)[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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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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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2 23:26:54
標題:
[于媜]冒牌灰姑娘(有膽,放愛過來之三)[全文完]
冒牌灰姑娘
【有膽,放愛過來之三】 作者:于媜
任士熙簡直氣炸了!這個叫“金錢豹”的洗車妹居然如此囂張?!
把他的百萬跑車從紅色洗成黑色也就罷了,甚至還罵他是“奧客”,
拿著沾滿泡沫的髒海綿往他臉上抹,毀了他完美的形象和好心情!
雖然他平日對女性同胞“愛護有加”,但這下子也忍不住暴跳如雷。
為了一吐怨氣,能言善道的他徹底發揮無良律師本性,四處投訴舉發,
開單罰款、讓洗車中心關門歇業,都還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他非得要那個罪魁禍首低頭賠罪,外加當他的“丫鬟”一個月不可!
哼,看他如何貫徹“寧願得罪女人,也不要得罪小人”這句話。
沒想到那天張牙舞爪的小豹子,此刻竟化身為溫馴的“灰姑娘”?!
不但認命打掃,還處處為他著想,讓他想要出口悶氣的計謀大打折扣。
害他只好三不五時找她鬥嘴、惹她生氣,不知不覺竟也上了癮……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2 23:27:08
楔子
奇恥大辱——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歷經一夜狂歡,任士熙在驚覺自己掉進桃色陷阱後,疲憊睡意在前一秒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咬牙切齒耙梳著一頭淩亂黑髮,窗外的陽光灑落他身上,光裸的古銅色身軀充滿陽剛與力量,無懈可擊的線條宛如雕塑藝術家畢生追求的完美作品,但此刻緊繃賁起的肌肉卻散發著一觸即發的危險。
在他身後的Kingsize大床,枕被淩亂糾纏成一團,依稀殘留著昨晚激烈歡愛的氣息,讓人看了不由得臉紅心跳,但此刻卻只讓他感到怒火中燒。
房間裏沒有留下任何屬於她的隻字片語,除了空氣中那股久久驅之不去,教人憤怒得想粗野詛咒的淡淡香氣。
看著空蕩的房門外,又看看床邊矮櫃上幾張刺眼的千元大鈔,任士熙俊美的臉孔陰沉而緊繃。
這女人想玩他?
這輩子只有他任士熙不要的女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敢把他當成玩物,玩過後就拍拍屁股走人,還留下夜度費污辱他。
冷冷眯起眼,任士熙性感的薄唇緩緩拉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
很好,他會讓她知道她有多不自量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2 23:27:29
第一章
紅色跑車宛如一道火焰,張揚的自臺北市最熱鬧的一條馬路賓士而過,一個漂亮的急轉彎後,駛入一間高級汽車美容中心。
教人驚豔的不是那台顯眼的昂貴保時捷跑車,而是從降下的車窗裏出現的俊美臉孔。
一瞧見這輛身價不凡的車,正在吃早餐的金大叢冒著被噎死的危險,囫圇咽下嘴裏的三明治往外沖,先是以迎接總統般的高規格恭敬一鞠躬後,再端出殷勤笑臉迎接財神爺——不,貴客大駕光臨。
“任先生,怎麼今天特別早?”金大叢閃亮的地中海禿反射著七月的晨陽,顯得格外刺眼。
“等會兒有個案子要出庭。”貴客傲然開口,氣焰跟屁股下的跑車一樣,可望而不可即。
開著價值數百萬的保時捷,還是個日進鬥金的大律師,這身分任誰都要肅然起敬、包容三分。
“原來是這樣。”一想到掛在他身上那塊鍍金的招牌,金大叢的笑容綻放得更熱切,態度也更加殷勤了,畢恭畢敬的彎下身請示。“請問任先生今天是要美容還是……”
“只要洗車就行了,麻煩快點,我趕時間!”
“這——”金大叢的笑容一僵,面有難色的朝辦公室另一頭瞥了眼。
兩個殺千刀的洗車小弟還沒來,只有一個昨天才剛錄用的洗車小妹,看來,只好硬著頭皮讓她上場了。
“好的,任先生,小妹馬上就來!”金大叢快步走進辦公室,吆喝著角落裏的洗車小妹。“喂,你,快點準備一下,出去替客人洗車!”
兀自盯著報紙發呆的金虔葆,好半天才抬起頭,疑惑的指了指自己。“經理叫我?”
“廢話,這裏除了你就只有我,難不成我是在叫魂?”滿肚子鬱悶無處發的金大叢,正好拿她當出氣筒。
“可是我——”金虔葆面有難色。
“你什麼?”金大叢惡形惡狀的瞪著她。“叫你去就去,哪來那麼多理由?”
見她還怔在原地,逼近百來公斤的龐然大物來勢洶洶的朝她沖去,一把搶過報紙後,劈哩啪啦的罵起來。
“我的大小姐,我花錢不是請你來看報紙的,沒事也不會去掃掃地、整理一下辦公桌——現在的年輕小姐怎麼都是一個樣,走了一個又來一個——”金大叢叨叨絮絮的數落著。
金虔葆慢慢站起身,走到工作櫃邊圍上防水圍裙、戴上手套,忍耐著他的長篇大論。
金大叢對她的悶不吭聲很不滿,兩道粗眉也揪得更緊,話鋒一轉又開始叨念。
“我告訴你,這客人可是我們的大金主,光是會員費就一口氣繳了十年,你最好給我小心一點,那台保時捷少說也要三百萬,要刮壞一塊漆,你就算賺一輩子都賠不起!”
“喔——”拖著長長的尾音,纖細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門外。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個一天說不上幾句話、肚子裏像是藏了什麼天大秘密的悶葫蘆,金大叢眼皮跳個不停,有種大難臨頭的不祥預感,好像這菜鳥隨時會給他捅下什麼大婁子似的——
渾身竄過一陣戰慄,金大叢奮力搓搓肥手臂,甩掉那股不尋常的怪異念頭,去去去,一大清早的,他給自己觸啥黴頭?!
邁著大步,金大叢搖搖擺擺的回到辦公桌後,繼續啃剩下的早餐。
金虔葆心不在焉的蕩出辦公室,腦子裏依舊盤據著今早報紙上,那則占去半張版面的尋人啟事。
昨天才剛被這家汽車美容中心錄用的金虔葆,對洗車的工作壓根兒一竅不通,事實上,她這輩子還不曾動手洗過一次車。
但這種機械化的工作根本沒有難度,所以她毫不擔心,眼前唯一的困難是:她的手經過胖經理昨日一整天的不人道訓練,現在已經酸痛得快舉不起來。
走到洗車區,金虔葆一眼就瞧見那台招搖的紅色保時捷跑車,可惜的是那數百萬天價的氣勢一點也沒嚇住她。
拉出高壓噴頭,逕自扭開濃縮泡沫精的開關,她開始往車身四處噴灑,稀鬆平常的神態仿佛正在替花澆水。
遮光性極佳的車窗裏,隱約只能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他低著頭似乎正專心的看著資料。
金虔葆不以為然的挑挑眉——當然,會開這種車子的男人,若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就是事業成功的菁英。
收回目光,金虔葆收起高壓噴槍,緊接著從一個紅色水桶裏抓起一塊海綿,就近從車輪開始洗起。她雖然從沒洗過車,但此刻卻對自己的俐落驕傲極了,刷洗輪圈的動作也就益加賣力。
俗話常說,人一得意就很容易忘形,金虔葆手腳俐落的洗完四個車輪,滿意的看著閃閃發亮的輪圈,又繼續拿起海綿往引擎蓋、擋風玻璃揮灑——
“該死的,你到底在做什麼?”
一個氣急敗壞的咆哮倏然打斷了正熱的工作情緒,金虔葆抬頭一看,一張俊美有型,宛如明星海報上才會有的臉孔從車內探出,對著她破口大駡。
頓住動作、張著小嘴,金虔葆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任士熙摘下墨鏡,炯炯有神的眼透露出怒氣與不耐。
“我在跟你說話,你沒聽見?”
愣了一下,金虔葆才會意過來,這個盛氣淩人的傢夥正在對她說話。
“洗車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
“洗車?你自己看看,我的車全被你洗成黑色的,你到底會不會洗車?難道你不知道洗過輪圈的海綿不能再拿來洗車身?連這點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當什麼洗車妹?”
洗車妹?
愣了下,金虔葆看了眼手上滿是灰黑色泡沫的海綿,僅出現幾秒鐘的歉疚立刻轉為火氣。
瞧這傢夥長得人模人樣,從嘴巴裏吐出來的卻全是渾話!就算是她疏忽好了,他也用不著那麼大聲,甚至還叫她“洗車妹”,簡直一點禮貌也沒有。
“大不了幫你把泡沫沖乾淨就好了,你何必發那麼大脾氣?”她的火氣可一點也不輸他。
好啊,一個洗車的小妹氣焰也敢這麼囂張,簡直是沒把他放在眼裏。
任士熙用審查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一回。身上套著件寬大的圍裙、及肩的半長髮隨便紮成一束馬尾,巴掌大的臉蛋純淨無辜得讓人不忍心說句重話,但在他的評分標準中,這張還算過得去的臉蛋,在此刻看來卻格外不順眼。
“把泡沫沖乾淨就好了?你知不知道這車有多貴?就算你做一輩子洗車妹也賠不起!”
金虔葆倒抽了口氣,一把怒火從胸口竄起。
這男人一定是忘了帶禮貌出門,她有名有姓的,卻叫她洗車妹!
不顧這頭還在破口大駡,金虔葆逕自轉身拉起水管,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他的車子上沖。
還探出大半個頭,張著嘴開罵的任士熙冷不防被水噴了一頭一臉。
“喂——你在做什麼——你這女人簡直莫名其妙——”任士熙氣急敗壞的罵,狼狽縮回腦袋後急忙關上車窗。
看到車子裏的人狼狽的拿面紙擦著頭臉,而他的嘴宛如即將沒有空氣的魚般一開一合,想也知道正在罵她,卻全被隔絕性極佳的車窗給消了音。金虔葆痛快的吹起口哨,報復性的以水柱用力沖著隔著一面玻璃後的鐵青俊臉。
沖去泡沫,卻發現車子的板金上已經沾了一層洗不掉的油漬,金虔葆很認真的彎身瞪著板金上的油圈,思索著該怎麼除掉這些小麻煩。
“你到底會不會洗車,竟然把客人噴得一身都是水,叫你們經理出來!”
隔著窗子罵人的男人氣衝衝的打開車門出來,火氣不減的繼續叫囂。
與他正面相對,這才發現這男人高得嚇人,一身筆挺西裝看得出是頂級貨,上上下下連條皺褶都沒有,看得出他的龜毛性格。
“經理不在。”她別過身,臭著臉丟出一句。
“鬼話連篇,我明明看到經理走進辦公室,叫他出來,否則我今天絕不善罷甘休。”被徹底激怒的男人氣呼呼撂話。
足足瞪著他一分鐘,她的臉色一轉,突然綻開一抹甜得像是快滴出糖水來的笑靨。
“先生,我想你一定還沒有吃早餐吧?難怪火氣這麼大,對於奧客級的客戶,本公司特別提供免費的‘特別早餐’招待,請儘量享用!”拿起沾滿黑色油漬泡沫的海綿,她毫不猶豫的往他那張盛氣淩人的臉痛快抹去。
奧客級?
任士熙疑惑揪起眉,還沒意會過來,一團沾滿油污的海綿已經熱情招呼上他的臉。
當泡沫水沾上那張俊美的臉孔,任士熙狼狽而倉皇的立即跳開,嘴裏也跟著爆出一串不雅的髒話。
“你這女人有神經病啊,竟敢把髒水往我臉上抹,你——你——”任士熙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黑色的泡沫混著參雜油漬的水,湊熱鬧的沿著他挺直的鼻樑,滑落他的下巴,再沿著那條有如刀刻般的性感淺溝,淌上他價值不菲的藍色凡賽斯西裝上。
“不客氣!”她笑得極度甜蜜,不懷好意把玩著手裏的黑色海綿。“夠不夠?還要不要再來一份?”
瞪住她那張笑靨如花的臉龐,任士熙緊繃的臉色像是即將爆發的火山,但正被怒火燃燒的他,竟因為她乍現的甜美笑容而閃了下神——
女人他看多了,這種清粥小菜滿街都是,他還沒饑不擇食到這種地步。
用力甩甩頭,他斂回思緒。
“你、死、定、了!”男人氣急敗壞的怒吼,震得她耳朵隱隱作痛。
“你叫什麼名字?”他怒氣騰騰逼近她。
被他這番駭人的氣勢給震退了一步,金虔葆狀似鎮定,卻仍不由得悄悄咽了一口口水,好給自己壯膽。
“怎麼?有膽得罪客人,沒膽報上自己的名字?”他陰沉地眯起眼。
“誰說我沒膽?”她毫不畏懼的昂起下巴迎視他。“我叫金虔葆!”
“金錢豹?”這是什麼怪名字?“你耍我?”擱在身側的雙拳捏得嘎嘎作響。
“本小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叫金虔葆,信不信隨你!”她一副懶得跟他多費唇舌的表情。
任士熙懷疑的打量她坦蕩蕩的表情,心裏還是直犯嘀咕。
看她理直氣壯的模樣,的確不像是在騙人,不過,怎麼會有人把名字取做:金錢豹?
“金子的金,虔誠的虔,沈葆禎的葆。”瞄他一眼,金虔葆其實根本不需要搭理他的誤解,但她卻還是莫名其妙的解釋一回。
金虔葆?金錢豹?
要不是此刻任士熙實在太生氣,否則他相信自己一定會忍不住笑出來。
“叫你們經理出來,我要他好好給我一個交代。”憤然脫下慘不忍睹的西裝外套、拉起襯衫的袖子,他決定今天絕不輕易善罷甘休。
冷冷瞄他一眼,金虔葆一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的表情。壞人她看多了,要是他以為這樣就能嚇到她,那他就大錯特錯了。
“要膠帶便利商店多得是,請便,不送!”
眯起眼,任士熙的額際慢慢浮現青筋。這只金錢豹不但兇悍,還有張利嘴,教人不只想剝了那層皮,還想撕爛她的嘴——
“我第一次遇到你這種可惡的女人。”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你這種刁蠻不講理的客人。”比起耍嘴皮子,金虔葆自認可不會輸他。
見他被氣得完全說不出話來,暫居上風的金虔葆正當得意洋洋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大吼。
“金虔葆,這是怎麼一回事?”
吼聲方落,就見一個百公斤的巨物來勢洶洶的沖來。
聞聲而來的金大叢,一見到任士熙的模樣,遽然倒抽了口冷氣,大張的嘴幾乎可以塞進兩顆饅頭。
“任——任先生——”劇烈顫抖的嘴完全說不出完整的句子,目光又移向一旁神情桀驁不馴得像是隨時準備打上一架的金虔葆,當下立即明白了七、八分。
“你做了什麼好事?”氣急敗壞的怒駡一聲後,他驚恐地沖上前,抓了一旁的毛巾,趕忙幫貴客擦去滿頭滿臉的泡沫污水。
“任——任先生,真是抱歉,我來幫您清理乾淨——金虔葆,你還愣在那做什麼,還不快來幫忙清理——”
“不必了!”瞪了罪魁禍首一眼,任士熙一把搶過毛巾,頂著一臉的狼藉,到一旁的洗手台邊沖洗。
戰戰兢兢的站在洗手台邊,金大叢兩隻胖手不安的搓著,邊向貴客討饒。
“任先生,這一定是個意外,這洗車小妹是昨天才剛來的,大概是還不熟,一時失手,希望您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正把整個腦袋放在水龍頭下沖洗的任士熙沒辦法開口,但牙卻咬得死緊。
“我們會賠您一套全新的西裝,還有精神損失我們也會負責,請您消消氣。”金大叢對著任士熙又是鞠躬、又是哈腰討饒,只差沒匍匐到他腳邊。
“經理,您幹嘛這麼低聲下氣?明明是這人沒禮貌——”
“你還敢說!把客人弄成這個樣子,簡直太過分了!”金大叢幾乎快被她氣瘋了,一身肥肉抖得格外劇烈,不知道是真的太生氣,還是為難以預料的未來擔憂。
“明明就是這樣嘛!”識相的閉上嘴,但她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嘀咕著。
“你閉嘴!”金大叢的肥臉嚴重漲成豬肝色。
“可是——”
“別吵了!”
一聲巨吼驀然打斷兩人。
兩人一驚,不約而同閉起嘴,轉頭望向發聲的人。
姑且不論恩怨,基於同情弱者的天性,這麼一個穿著整齊體面、相貌俊美出色的男人,卻頂著一頭濕淋淋還淌著油水的頭髮,高級的西裝滴濺著一大片汙漬,看樣子也報銷了,狼狽至此,的確讓人有些同情。
金虔葆上上下下打量,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會不會真的太過分了?!
“我要立刻退出會員,解除契約,以後絕對不會再來了!”
“好極了,我們這間小廟哪里容得下您這尊大神?您還是早點走得好。”她不知死活的譏諷道。
“你——”第一次,他真的是被女人給激怒了。
“我絕對不會輕易就算了!”陰惻惻撂下威脅,落難王子跳上保時捷,在宛如八百匹馬力的強大引擎聲中,車子如火箭般疾駛而去,留下一團熱氣,宛如主人無言的抗議。
“金、虔、葆!”一聲如雷的咆哮響起,把她嚇得立刻跌回現實。
“經——經理。”人一走,金虔葆的理智也回來了,知道自己闖下了大禍。“這不能完全怪我,您也看到了——”她試圖講道理。
“不怪你,難不成要怪我?”金大叢表情扭曲的咆哮道。
“明明就已經再三交代過,你還是把事情搞砸了,你知不知道流失這個客人,我們會有多大的損失?我告訴你,要是不能把財神爺給請回來,你也不用來了!”撂下一句話,他怒氣衝衝的轉身回辦公室。
看著金大叢龐大的背影,金虔葆忿忿不平的脫下身上的圍裙跟手套,很有骨氣的往地下一丟。
她金虔葆什麼都沒有,就是有骨氣,要她低聲下氣拿尊嚴去向那自大的混蛋討饒——想都別想!
坐在明亮清爽的會客室裏,金虔葆雙腿緊並、冒汗的十指交纏,克制著想起身逃離這裏的衝動,雖然屁股底下是柔軟的沙發,她卻覺得像是坐在針氈上。
我絕對不會輕易就算了!幾天前他撂下的這句威脅還言猶在耳,落難王子的復仇手段卻已經鋪天蓋地而來。
金虔葆完全沒有料到,這個雖然囂張得很可惡,卻還像是個君子的男人,竟然會是個肚量小、心眼小,報復心這麼重的陰險小人。
幾天前,店裏突然來了一批市政府工務局的人,說是有人檢舉這裏是違建,硬是上上下下、徹徹底底的把店裏全勘查過一遍。
隔了一天消基會的人也上門了,說是接到電話投訴,指稱汽車美容中心非法招收預付會費的會員。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又來了工業安全協會的人,說是洗車廠的工作環境不符工安規定——
連續一個禮拜下來,老闆被這些連番上門查緝的政府官員查得快神經衰弱,短短幾天就瘦了十幾公斤,一身松垮垮的肉教人看了格外於心不忍。
用不著想,金虔葆就猜到這絕對是那個姓任的傢夥搞的鬼。
金虔葆也不是個狠心的人,知道這件事情全是因自己而起,她的意氣用事害慘了老闆,說不定還會因此害他連生意都做不下去。
一連折騰了好幾天,某天下午,市政府突然送來一張正式的公文與歇業命令,要求洗車中心必須立即停業。
向來奴役員工不遺餘力的金大叢,遭受這個重大的打擊,整個人意志消沉,連罵她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到一家店因為自己而關門大吉,金虔葆就算平時再怎麼痛恨金大叢的謾駡與壓搾,也無法坐視不管。
她的個性是直了些,卻有副軟心腸,尤其是他們還都姓金,或許還是幾百年前的親戚——教她實在無法置之不理。
打從踏進這間律師事務所大門,表明來意要找任律師,她就被帶到這間私人會客室裏。
隔著一片玻璃,隱約可見裏頭是一間私人的辦公區,偌大的辦公桌整理得相當整齊,跟那傢夥吊兒郎當的外表完全無法聯想在一起。
方才進門前,看到門上掛著那傢夥的名牌:任士熙律師。
她在心裏咀嚼著這個名字與頭銜,一股苦澀突然湧上心頭。
用不著經理再三耳提面命,光看這男人屁股下坐的那輛車,就知道她趕跑的是可遇不可求的大金主。
這個男人言行雖然可惡,卻是個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社會菁英。
想都不用想就可以預測到,他的前途將是一片光明,年收入上千萬,擁有崇高的社會地位、坐擁豪宅名車,將來還會娶一個漂亮得體的女人當老婆,一輩子都活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
金虔葆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是路邊攤買來的一百元T恤、好不容易殺價成一百九的廉價牛仔褲,車工粗糙的褲頭還紮得她的肉隱隱發疼,腳下則是一雙嚴重掉色的平底布鞋。
坐在這個地方,讓她有種幾近窒息的感覺,她像是誤闖大海的吳郭魚,不顧一切的想逃離,回到那個讓她能夠重新呼吸的地方。
抓起身旁的大背袋,她扭頭就往外沖。
“小姐,你要走啦?怎麼不等任律師,他大概快到了——”門外的秘書驚訝的起身叫住她。
“不用了,我——我改天再來!”含糊丟下一句,她低頭就往外沖。
沖出位於十一樓的律師事務所,七月的正午陽光炫亮得讓人睜不開眼,但胸口那股莫名的緊繃卻消失了,她將布背袋掛上肩頭,緩緩朝熱鬧的街頭走去。
你走吧,這是這個月的薪水,你自己另謀出路吧——
想起昨天金大叢兩眼無神的將這個月的薪水發給她,幾乎可以算是壓搾勞工的微薄薪水,卻那樣沉重的壓在掌心裏。
金虔葆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標的閑晃,放眼望去儘是高級的精品店、各大名牌專門店,面對這些女人憧憬的東西,她卻顯得興致缺缺,連看也沒多看一眼。
“喂喂喂,小心點,這些衣服鞋子可是剛剛才送到的新貨,要出了點差池,你就算是拿一年薪水也賠不起——”突然間,前頭不遠處傳來一個年輕女子嬌嫩卻顯得跋扈的聲音。
這個聲音讓金虔葆像是被什麼給定住了,頓時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只見前頭一名約莫二十出頭的女子,正站在輛黑色私家轎車旁,插著腰指揮兩名保鑣,把她採購的十幾袋名牌購物袋塞進後車廂。
女子長得很漂亮,臉上妝容精緻無瑕、一襲名牌輕盈連身洋裝,將她襯托得更完美。
“唉喲,你們真是笨死了,我爹地怎麼會請到像你們這麼笨的保鑣嘛,等會兒我非叫我爹地把你們掃地出門不可——”
她像是失了魂似的,目不轉睛的看著女子頤指氣使,不耐的罵著兩名汗如雨下的保鑣。
女子見他們總算把數量驚人的戰利品全塞進車廂後,這才臭著張臉、嘴裏念念有詞的憤然坐進車內。
金虔葆眼底閃過一抹複雜而矛盾的神色,眼見車子沉穩疾駛而去,在午後的炙陽中慢慢隱沒,直到最後一道金屬光芒消失,再也看不見,她才落寞收回視線。
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認識眼前這個女子,看似熟悉的身影,瞧來卻又是那樣遙遠與陌生,天差地遠的她們,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低頭看著全身上下衣著加起來不超過五百塊的自己,她淡淡拉開一個讀不出思緒的笑。
只不過是幾個禮拜之隔,卻是天上與人間。
但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不論再怎麼辛苦,她都要堅強走下去!
深吸了口氣,甩開腦中不該有的複雜思緒,她重新將布背袋掛回肩膀,毅然轉身往回走,腳步堅定的朝律師事務所而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2 23:27:52
第二章
任士熙坐在辦公室裏,忙得不可開交。
“小姐,不知道我那件投訴的案子處理得怎麼樣——啊?已經書面通知業者限期處理?很好,謝謝啦!”掛上電話,任士熙忙不迭的撥了下一通電話。
“工業安全協會嗎?我想問一下那天我檢舉的案子處理的進度如何——對,金帥帥洗車中心一已經開出罰鍰?好,我知道了,謝謝!”
眉開眼笑的又著手再打下一通,任士熙的眉眼滿是春風,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中了樂透頭彩。“我是任先生,我要查一下我那天檢舉的案件,對,是一家洗車中心,什麼?勒令停業?”
辦公桌局的高大身影愣了一下,隨即笑眯了一雙天生就為招惹女人而生的桃花眼。“太好了,麻煩你了,你們真是為民喉舌、全民之福啊——什麼?唉呀,不客氣,勇於檢舉是全民的責任,那就這樣了,再見!”
心情大好的掛上電話,任士熙將長腿跨到桌上,得意的開始吹起口哨。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一想到那只可惡的金錢豹此刻必定愁雲慘霧,他就有說不出的痛快。
常言道:“寧可得罪小人,也別得罪女人。”他任士熙今天就改寫這句話——寧可得罪女人,也絕不要得罪小人!
他任士熙向來有仇必報,必要時,就算要他當小人他也不在乎。
突然間,桌上的電話響起,這是不必經過秘書的私人電話,也就是說——這是他眾多紅粉知己的專線。
真是錦上添花啊!他喜孜孜按下通話鍵,用性感好聽的磁性嗓音肉麻輕喊:“哈羅,小親親!”,他的女友多到十根手指頭數不完,這樣稱呼絕對不會有任何閃失。
“任士熙?”電話另一頭突然傳來陌生的嬌柔嗓音,帶著幾分不確定。
“請問你是哪位?”想玩愛情遊戲,警戒心是最基本該具備的。
“我是金莎莎,你還記得我嗎?”電話另一頭傳來帶著幾分性感的嬌媚嗓音。
金莎莎?任士熙腦中立刻浮現一張明豔動人的臉龐,緊跟著閃進腦海的窈窕身段,讓任士熙的腎上腺素立刻急速分泌。
他記得金莎莎是“鎮達”企業的千金,一個在運輸業赫赫有名的龍頭,資產起碼上百億,娶到她就等於娶到一座金礦。“喔,莎莎,當然記得,真是驚喜啊!”他誇張的驚喊。對於女人,他始終展現出過人的記憶力。
“太好了,我還以為打錯了呢!”另一頭傳來嬌媚的輕笑。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任士熙不露痕跡的問。
“是美芙給我的,希望沒有太唐突。”金莎莎的口氣顯得小心翼翼。
一個多禮拜前,她在好朋友美芙的生日派對上,認識了俊美爾雅又幽默風趣的任士熙,之後一直對他念念不忘,最後總算從美芙嘴裏問出他的電話。
“唐突?怎麼會?能接到美女的電話可是我莫大的榮幸。”工作了一整天,他迫切需要女人來慰勞他的辛勞。“星期五晚上有空嗎?”不等對方說話,他立刻單刀直入的問。
電話另一頭愣了下,隨即正中下懷的輕笑了起來。“你還真是直接。”笑聲中有著掩不住的興奮。
“我行事向來乾脆俐落。”不過,這絕射是指追女人。“君悅,晚上七點。”
“你還真獨斷!”女人抱怨的聲音聽來卻像嬌嗔撒嬌。
“這是我的優點之一。”他吊兒郎當的扯唇一笑。“就這麼約定了,我還有工作要忙,到時候見羅!”掛上電話,任士熙心情愉快的吹起口哨,像是出征曲。
“任先生,早上的那位小姐又來了!”
出征曲還沒吹完,他最忠心的秘書康小姐突然自門外探進頭來通報。
霎時,任士熙的臉色大變。“她又來幹什麼?”他面色鐵青的恨恨咬牙。
一早來上班,聽到康秘書讓幾天前,在洗車中心弄得他狼狽不堪的母夜叉進他辦公室,好脾氣的他差點沒翻臉。
尤其是大半天下來,事務所裏的每個人都忙著悄悄流傳有個女人上門找他的八卦,就連易慎人也用一種想打探什麼似的目光看他,把他的心情搞到惡劣至極。
好不容易敲定了和佳人的約會,讓他稍稍恢復了心情,這下又被去而複返的禍害給徹底破壞光了。
宛如一大片烏雲罩頂,沉下臉,他咬牙切齒拋出一句:“把她轟出去!”以免他會忍不住想掐死她!
“是。”康秘書只能聽命行事。
心情惡劣的重新打開桌上的案卷,不一會兒卻聽見門外傳來爭執聲。
“秘書小姐,拜託你讓我進去好嗎?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見他一面……”
“小姐,很抱歉,任律師現在正在忙,不方便見客,您預約其他時間好嗎?”
“我現在就要見他!”
“對不起。我幫不上忙,您還是請回,不要為難我——”
“為難?被為難的是我們不是你!”
聽到這裏。任士熙不禁揚起幸災樂禍的笑。
金錢豹,你早就該料到得罪我的下場會是這樣,千錯萬錯,就錯在不該不把我放在眼裏!
聽著門外一來一往的爭執,任士熙無動於衷的逕自翻閱起案卷,直到爭執聲驟然而止,辦公室大門被人猛地推開。
“我有事要跟你談!”
氣急敗壞的金虔葆沖了進來,宛如上門討債的兇神惡煞,一臉怨氣的瞪著他。
“金小姐。請您趕快離開,任律師已經說了不想見您……”
“康秘書,沒關係,你先出去吧!”
看到桌前那張義憤填膺的小臉,任士熙突然改變了主意。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一看我要怎麼好好“回報”你那天的盛情款待!
任士熙壞心眼的扯開笑,亮出一排陰森森的白牙。
* * *
“找我有事?”閒適往椅背靠著,他從容將雙臂環在胸口,好整以暇看著她。
瞪著眼前這張分明使出下三濫的手段,卻還能佯裝若無其事的可惡俊臉,她明明有滿肚子氣,卻只能忍耐的咽回去。
許久,她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話。“請你放過我們!”
“什麼?你這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懂。”他驚訝的挑眉。
“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裏清楚。”一不小心,金虔葆忿忿的語氣又跑出來了。
“喔,原來你是來興師問罪的。”他一臉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興師問罪?這四個字像是當頭棒喝,把恨不得再往他臉上扔兩塊髒抹布的金虔寶拉回現實。
“我……我沒這個意思。”她很不情願的放低了聲音。
“那你今天的來意是……”他不解的一挑眉。
金虔葆忍住氣看著他,從他臉上的表情不難看出,他壓根知道她今天的來意,卻還故意裝傻,擺明瞭想刁難人。
她一向很有骨氣,大可立刻扭頭就走,不必繼續受他嘲諷刁難。只可惜她的骨氣跟天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義氣相比,簡直是微不足道。
“我是為了洗車中心而來,我知道我冒犯了您,但冤有頭債有主,希望您不要波及無辜,若要報仇儘管沖著我來就是了,不要找洗車中心麻煩。”她一鼓作氣將話說完。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你願意一肩全扛下?”他唇角的笑意慢慢加深。
“嗯。”小人兒毅然一點頭。“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願意承擔一切後果。”此刻,任士熙訝異在她臉上看到的不是惶恐不安,反倒是一股堅定的勇氣。
事隔幾天,任士熙幾乎以為自己早已忘記她的長相,不過一看見她的身影,腦海裏立刻清皙浮現一張純淨無辜的臉龐,他蹙眉打量她,不記得她有這麼纖細與嬌小。
穿著一件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白色T恤、泛白的牛仔褲,腳下踩著雙布鞋,女孩站在他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宛如誤闖皇宮的灰姑娘。
即使她看似鎮定,但她僵硬的身體、無意識緊絞的雙手,都洩露了她的緊張不安,一雙大眼骨碌碌的四下打量著,就是不敢看他。
看來,這女人沒他想像中的那麼天不怕、地不怕嘛!
唇邊悄悄揚起一抹饒布興味的笑,他奸整以暇往椅背靠著,悠哉欣賞著她局促不安的神色。
偌大的辦公室裏,彌漫著一股僵窒而沉悶的氣氛,任士熙既不開口也不表態,故意讓她困窘怔站在那裏。
盯著腳上快要開口笑的布鞋,金虔葆感覺到兩道不善的目光正盯著她,感覺到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空氣中那股緊繃的氣氛越來越濃……
“好,我答應,那就看你如何表現了。”終於,任士熙開口了。
金虔葆頓時松了口大氣,但她知道,這只是個開始,最困難的部分還沒來。
但在決定要來道歉的那一刻。她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決心,不管這傢夥怎麼刁難她、報復她,她都會忍下來。
深吸一口氣,她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任先生!”她一臉豁出去的表情。
“嗯?”任士熙靠坐在舒適的高級牛皮椅中,臉上掛著很欠扁的幸災樂禍。
“我……我為我那天無禮的舉動向您……向您……”簡單的“道歉”兩個字宛如難以下嚥的隔夜餿食,困難的哽在喉頭吞吐不得。
“繼續往下說,我在聽。”他悠哉的將一雙長腿跨上桌,臉上的佞笑更深了。
慵懶仰靠在黑色辦公椅中,任士熙脖子上的領帶已經被扯開來,貼身的藍色襯衫也解開了幾顆扣子,隱約可見裏頭古銅色的胸膛。
金虔葆像是突然被什麼東西給掐住脖子,一刹那間竟有點呼吸困難,她猛然別過頭去。
眼前的傢夥,狂妄的笑刺眼得讓人看不下去,但莫名其妙的是,她竟會覺得呼吸不穩、心跳加速。
用力的掐緊手掌,直到指甲陷進掌心裏,才終於慢慢拉回鎮定情緒。
“向您道歉。”她豁出去似的吐出話。
“道歉?我沒聽錯吧?”他佯裝驚訝的挖挖耳朵,那樣子看來格外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那天我太過莽撞與失禮,對任先生做了無禮的舉動,請任先生大人大量原諒我,這種事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了,請您不要解除與本公司的會員契約……”強忍著屈辱,她依舊保持著低姿態往下說。
悄悄自眼角打量一臉莫測高深的他,金虔葆不得不承認,眼前這男人確實俊美得足以讓全天下的女人神魂顛倒,可惜言行舉止卻十足像個小人!
到目前為止,她的態度確實看得出幾分道歉誠意,但事情當然不會就這麼輕易解決,畢竟任士熙那天所受的屈辱跟窩囊氣,可是足以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如果區區一句道歉就可以打發他,那他就不叫任士熙。
他霍地站起身,把金虔葆嚇了。一大跳。
高大的身影慢慢踱到她身邊,窗外的陽光打在他的身上,仿佛在聚光燈下的巨星,教人完全無法忽視。
金虔葆警戒的盯著他,卻又不敢將厭惡的情緒表現得太過明顯,那種既討厭這男人,卻又得忍耐壓抑的怪異表情,讓任士熙忍不住想笑。
高大的身軀讓原本寬敞的辦公室一下子變得狹窄起來,這股懾人的壓迫感,逼得金虔葆不得不退後幾步。
但無論她怎麼退,始終擺脫不掉他的如影隨形,就像在獅爪前的小老鼠,隨時有被一口吞下肚的危險。
一股稍嫌輕浮,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卻出奇好聞的古龍水味,混雜著一股男人特有的氣息,竟讓她忍不住有點暈眩——
咽了口唾沫,她目光直視前方,不敢亂瞄,但視線卻不由自主沿著從襯衫裏坦露出來的賁起胸肌一路往下。衝動得幾乎想狠狠剝開那件礙事的襯衫——
辦公室裏的冷氣強得足以凍僵一頭牛,但她卻覺得渾身熾熱得像是快燒起來。她的呼吸急促、臉蛋滾燙得活像烤肉網上快烤熟的肉片,只差沒發出滋滋響聲。
“看夠了沒?”
一句話立刻把她從雲端打落人間,跌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在她眼前的可是一個難纏的人物,千萬大意不得,不容許有一丁點的閃神。
“其實,你也用不著這麼大費周章。”任士熙突然傾身在她耳邊暖昧低語。“要表示誠意其實有很多方法,不見得一定要道歉嘛!”
“你一你這是什麼意思?”金虔葆的背脊泛起一陣涼意。
陡地,他笑了,一口潔白的牙,讓她聯想起正準備吞噬獵物的虎牙。
“你必須當我的人一個月來賠罪。”
當他的人?猛一抽息,她的臉色驟然大變。“你太下流了!”她緊握雙拳,氣得雙頰漲紅、全身發抖。
這男人根本連一點羞恥心都沒有,竟然想趁機占她便宜,要她當他的玩物供他褻玩一個月?!
簡直是卑鄙無恥到極點!
“好說、好說!”他嘻皮笑臉的一攤手。“沒關係,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以退為進絕對是最高明的戰術。
“你休想打我主意,我絕對不會答應這麼下流的條件!”士可殺、不可辱,光看這男人眼底賊兮兮的淫光,就知道他的肚子裏裝了什麼淫穢的念頭。
“打你主意?”愣了下,他忍不住噗嗤一笑。
他認真的上上下下打量起她,從她身上那件質料粗糙的T恤、完全沒有剪裁可育的牛仔褲,一直到腳上那雙廉價布鞋,終於不可自抑的放聲大笑。
像是被點到笑穴似的一發不可收拾,任士熙笑彎了腰、扭曲了俊臉,還猛槌著大腿,只差沒趴在地上打滾。
“你……你大概搞錯了吧……哈哈……”抱著肚子笑到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才終於止住了笑,他擦著擠出眼角的眼淚說。“憑你,想當我的女人還不夠格,我的意思是——你得當我的小丫環,替我跑腿打雜。”
跑——跑腿、打雜?
金虔葆一下愣住了,隨即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誤解感到羞窘,還是因為這個存心欺負人的條件生氣。
當雙腳掙紮著該不該轉身逃出這裏,從此離這個男人遠遠的時,她腦海中再度閃過金大叢失魂落魄的臉孔。
人可以沒有錢,但絕不能沒有良心。好歹金大叢也收留了她、給她一份糊口的工作,即使薪水微薄,也算是一份恩惠啊!
良心覺醒,她不得不“英雌氣短”的接受敵軍訂下的不平等條約。
“可不可以減為十天?”談判是兩軍交戰的手段之一。
“不、行!”
“二十天?”她氣勢立刻減了一大半,可憐兮兮的伸出兩根手指頭商量道。
任士熙不為所動的搖搖頭。“就是一個月——一天也不能少!”
亮出招牌的燦爛笑容,他笑起來簡直像個魔鬼!
* * *
“混蛋、混蛋、混蛋!”金虔葆滿頭大汗的用力拍著沙發上的狗毛,忍無可忍的連聲咒駡著。
七月的正午,屋子裏熱得活像個大蒸籠,她連電風扇都不敢開,就怕好不容易清理大半的狗毛文滿屋飛。
她含恨的目光射向在客廳旁邊獨享一間房間,舒舒服服吹著冷氣的黃金獵犬,憤慨著人不如狗的悲慘命運。
她以為自己只要忍辱負重,聽任士熙那個臭男人的命令就好,沒想到還得伺候一條好吃懶做,狗毛還老掉個不停的蠢狗。
越想,金虔葆就越是後悔自己的心軟,金大叢跟她無親無故,雖然同姓卻毫無血緣關係,她何必當菩薩想救苦救難。
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逼良為奴這種事發生?而她竟然因為自己的軟心腸:傻傻接受了這個不平等的條約。
但她人都已經瞠進渾水裏了,哪脫得了身?
汗如雨下的一根根捏起沙發上的狗毛,因為任士熙不許她拿吸塵器,說是會驚嚇到“美女”。
對,那只吃得比她好、喝得比她好、住得比她更好,甚至還有冷之氣可吹的狗,名字就叫——美女!
任士熙對一條狗比對她這個免費,丫環還要好十倍。
他的狗不能餓著、熱著、嚇著,卻把她當成牛馬使喚,簡直是沒有半點人性。
但抱怨只是消極的反抗,他手裏掌握著洗車中心的生殺大權,她還是只能乖乖聽任使喚。
歷經整整兩天時間,她好不容易終於收拾好雜亂的客廳,清完沙發上的狗毛,她撐著快斷成兩截的腰,虛脫似的轉身走進任士熙的房間,已經夠洩氣的肩膀徹底垮了下來。
這是什麼鬼地方?
她驚魂甫定的咽了口氣,不敢置信的四下張望,震撼的程度跟兩天前第一次踏進他的別墅不相上下。
一件件頂級的名牌衣服丟了滿地,變成淩亂不堪的垃圾堆,幾瓶古龍水東倒西歪的橫陳在桌上,上等皮質的皮鞋、休閒鞋塞滿整個鞋櫃,當她不知情的一拉開,立刻被傾櫃而出的鞋海給淹沒,好半天動彈不得。
她毫不懷疑,未來一個月的丫環生涯完全是一片黑暗!
但再多的抱怨也只是跟自己過不去,她還是認分的當一個月的丫環,即使肉體受到苛刻的折磨,但只要可以讓她的良心好過一點,就算值得了。
幸好從小自立自強的訓練,讓她培養出一身整理收納的本事,房間雖然亂得讓人東手無策,但不到一個鐘頭,洗衣籃裏已經堆滿了一大籃的衣服,四散的書、雜誌也都一一歸了位。
房間裏呈現截然不同以往的整齊清爽,同時,瀕臨虛脫的金虔葆,體力終於不堪負荷的癱坐在沙發上。
她發誓,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今天她絕對不要再動任何一根手指頭了。
至於穀室、廚房跟二樓這些地方她不敢、也不想再著了,一切都等到她好好睡個覺、休息一個晚上再說。
那傢夥回來要是敢有一丁點不滿意,或者再使喚她,她絕對會不惜豁出小命跟他拚了——
才說著,門外就傳來他保時捷跑車的引擎聲,不一會兒就聽到他吹著口哨打開大門走進來。
一看到癱在沙發上,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的金虔葆,任士熙瞥了她一眼?就立刻轉身打量起眼前前所未有乾淨的客廳。
打從一開始,他就打定主意要在雞蛋裏挑骨頭,可眼前整理得之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的客廳,可以看出她的認真與誠意,他實在說不出半句昧著良心的違心之論。
“整理得很乾淨嘛!”他吹了聲口哨,臉上浮現讚賞的笑容。“真不敢相信,你是怎麼辦到的?”他像是參觀樣品屋的買座客,好奇的東張西望。
“被逼出來的。”她咬著牙,一字一字吐出話。
金虔葆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像是大男孩般的陽光帥氣,幾分的灑脫不羈,仿佛眼前不是一個三十幾歲的成功律師,而是一個單純開朗的大男孩——
霎時,金虔葆心跳莫名加快,久久移不開視線。
“你看起來怎麼奸像很累的樣子?”
神智仿佛飄敞到千里之遙,直到突如其來的聲音將她自恍神中驚醒。
一回神,才發現他正站在幾步之外,一臉狐疑的低頭審概她。
頓時,她是好氣又好笑。
“打掃了一整天的豬窩,能不累嗎?”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又逕自踱進他的房間去。
“替我打掃的人請了一個月的假,沒人整理當然髒。”他理直氣壯的替自己辯白。
他也不是個邋遢的人,只是最近負責清潔的阿姨添了孫子,說是要請一個月的假替媳婦坐月子,他也懶得為這一個月再去找人來打掃。
一個禮拜沒有打掃,再加上他真的很忙,白天要上班,晚上還得約會、參加派對,才會讓原本乾淨整齊的別墅髒亂無比,也難怪她會整理到臉臭成這樣。
“你有手有腳,沒人做總該自己動手吧?”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生命就該浪費在更美好的事物上。”他咧笑,露出一口白牙。
什麼跟什麼嘛?
金虔葆聽不懂他的歪理,只知道——這男人除了一個響亮頭銜外,徹頭徹尾是條米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2 23:28:19
第三章
任士熙七點準時出現在餐廳。
渾身散發著一般自信與時尚兼具的魅力,他的出現自然引起滿座女客人的注目與熱烈討論。
當他踩著從容的步伐來到金莎莎面前,把一束豔紅的玫瑰遞進她手裏時,眾多的注視目光裏又多了一份羨慕。
“你還真懂得討好女人!”金莎莎嬌媚一笑,大方收下一大束鮮紅欲滴的玫瑰與眾人豔羨的目光。
看著他高大修長的身軀在對面落坐,俊雅的臉上始終掛著抹迷人的笑意,舉手投足間充滿著瀟灑氣息與男人魅力,教金莎莎幾乎移不開目光。
在她不露痕跡打量他的同時,任士熙也同樣用一雙饒富興味的目光審視著她,像是遇上了勢均力敵的對手。
突然,他冒出一句:“莎莎,你有姊姊或是妹妹嗎?”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她的神韻有幾分眼熟,說不出來在哪見過,卻有種無法言喻的熟悉感。
霎時,她的笑不見了,表情僵了僵,半晌才終於勉強吐出口:“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姊姊,不過那女人莫名其妙失蹤一陣子了。”不情願的語氣裏帶著輕蔑。
“失蹤?”堂堂知名企業的千金還上演離家出走的悲情戲嗎?“為什麼?”他好奇的問。
“誰知道!”金莎莎描繪著金色眼影的眼皮翻了翻。“那個女人本來就怪裏怪氣,走了最好,免得老礙我的眼。”
“你們女人還真是小心眼。”任士熙忍不住笑了。
“唉呀,別提她了,我們聊聊彼此的事嘛!”一藕臂有意無意的挨蹭到他身邊,一陣甜膩的香氣也撲鼻而來。
憑著多年來的女人堆裏打滾的經驗,他立刻就聞出她身上搽的香水是來自法國的產LolitaLempickad——一種專門誘惑男人的香水!
金莎莎長得很漂亮,身材好,懂得打扮,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股濃濃的女人味,是男人絕對難以抗拒的類型,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散發出邀請的訊息。
“要不要到我家去,我泡的咖啡還不錯!”他深揞打鐵趁熱的道理。
“當然好啊!”她露出勾魂似的嫵媚笑容。
* * *
根據金虔葆淪為灰姑娘一個禮拜以來的經驗,不到午夜前任士熙絕不會回家。
因此當她報復似的蹺著二郎腿坐在客廳裏看電視時,聽到外頭傳來熟悉的引擎聲,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直到大門傳來鑰匙碰撞與開門聲,她才匆匆忙忙關掉電視,跑到門口去一探究竟。
“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那麼——”一拉開門,任士熙那張春風滿面的臉率先躍入眼底,接著是他身後那張眼豔照人的臉龐——
莎莎?她怎麼會在這裏?
霎時,金虔葆像是見鬼似的臉色訝然刷白,隨即倉皇搗起臉,轉身往屋裏跑。
“這女人又在發什麼神經?”看她莫名其妙的舉動,任士熙面子有點掛不住。
“你家裏怎麼會有女人?她是誰啊?”金莎莎詫異地盯著倉皇逃離的身影問。剛剛她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那女人的相貌,不過那背影還真眼熟,好像在哪看過?
“她是替我打掃的。”他繃著聲音解釋。
“原來是你的傭人。”金莎莎松了口氣。
“別理她,這女人向來怪裏怪氣的。”任士熙換上迷人的笑臉,體貼的親手替美人拿室內鞋。“來,換個鞋。”
“你這地方好捧喔!”換了鞋,金莎莎走進整理得乾淨清爽的客廳,好奇的四處打量。還沒參觀完,突然竄出一隻龐然大物,朝金莎莎飛撲而上。
“我的媽啊,這是什麼東西?!”金莎莎被撲倒在地,摔得四腳朝天,加上一條又濕又粘的東西在她臉上又親又身舔,更把她嚇得花容失色、失聲尖叫。
“美女,住手!”一旁的任士熙,連忙把趴在金莎莎身上。“我沒事,只是嚇著了,我從小就怕狗,尤其是這麼大的狗。”
“對不起,我沒想到它會沖出來,我去把它關起來——金錢豹!”任士熙朝她歉意一笑,隨即扯著嗓子朝裏頭高喊。
“金錢豹?你的女傭名字好好笑。”跟她同父異母的姊姊名字聽起來真有幾分像。金莎莎搗著嘴沒禮貌的嘲笑。
“對啊!”任士熙也惡毒的跟著笑了,又轉頭繼續朝屋裏高喊。“金錢豹,還不快出來,你耳朵聾啦?”
叫了好半天,才終於看到一個身影低著頭,慢吞吞的走出來。
“你的臉怎麼了?”任士熙愣了下,狐疑打量她裹得像粽子似的臉問。
“我—我感冒了,怕傳染給你們。”她的聲音從層層包裹的頭巾裏傳出來,一雙骨碌碌轉著的眼睛不斷朝金莎莎飄去。
一旁的金莎莎也同樣好奇的上下打量、審視著她。金虔葆被看得心虛,目光不斷閃躲,兩手還不斷拉著頭巾,像是深怕露出一條縫就會被金莎莎認出來似的。
“剛剛不是還好好的?看你跑那麼快,我實在看不出生病的樣子。”任士熙語氣酸中帶挖苦。
“呃——我剛剛是怕傳染給你們,所以才會趕快去做‘防護措施’。”她急忙解釋道,說著,又故意打了一個驚人的超大噴嚏,嚇得兩人連連倒退幾步。
“好吧、好吧。你趕快回去吧,別把病菌傳染給我們了。”任士熙搗著口鼻,嫌惡的揮揮手。
“是。”她點點頭,連忙往腳底抹油準備開溜。
“莎莎,你坐一下,我去煮咖啡。”一轉身,他活像變臉似的展現一抹迷人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那個回到家連根手指都懶得動,只會動一張嘴指揮她做東做西的任士熙,竟然親自動手為金莎莎煮咖啡,一種莫名的複雜情緒自金虔葆的心頭湧了上來。
“我走了。”低著頭,什麼也不願再多想,她頭也不回的匆匆跑出大門。
* * *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金虔葆走在空寂無人的彎曲山路上,風一陣陣的拂身而過,也把心情吹得一團亂。
金莎莎的突然出現至今還震撼著她,天底下的女人那麼多,為什麼金莎莎偏偏就是任士熙眾多女人的其中一個——
坐上公車,每天回家總會累得在公車上打上幾輪瞌睡的金虔葆,此刻卻一點睡意也沒有,滿腦子都被任士熙與金莎莎的身影纏繞著。
將近深夜十一點,她終於到了家,下公車後,她拖著疲憊的腳步慢慢走向租屋處,經過了燈火通明的便利商店,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走進了那一片光明中。
進了門,她來到自動門旁的報紙架,小心翼翼拿了一份報紙,翻開頭版一看,那則鬥大的尋人啟事依舊刊在上面。
回來吧,爸爸好想你——
不管再看多少遍,尋人啟事的最後幾個字,依舊炙出了她的眼淚。
她狼狽的連忙用手背擦去眼淚,身旁一個提醒意味濃厚的輕咳驀地傳來,她一抬頭,發現店員正用一種不太高興的目光盯著她。
“不好意思,我——我要買的是早報,明天再來買好了。”她尷尬漲紅著臉,慌張折回報紙就轉頭連忙往外逃。
出了超市,她快步走進了旁邊的陰暗小巷子。
別以為住在外雙溪的都是有錢人,她租住的這個地方就是個老舊的社區,環境設施顯然是被社會遺忘的一塊地方。
巷子裏的路燈老早就壞了,她的身影在忽明忽滅中顯得孤單淒涼,巷子裏靜寂無聲,連狗都睡到鼾聲大作。
別人早出晚歸是為了賺錢養家、掙口飯吃,她早出晚歸卻是做白工,只能安慰良心,根本填不飽肚皮。
眼看著熟悉的三層樓老舊公寓就在前頭,她像是有備而來,俐落脫下布鞋,踮著腳尖走過房東家門,從包包裏掏出鑰匙躡手躡腳打開大門,用比老鼠還要小心翼翼的腳步一步步上樓。
老舊鐵梯在深夜裏發出刺耳的聲音,讓她的神經繃得好緊。
“金小姐——是你嗎?金小姐?”突然間,後頭傳來房東先生的聲音,金虔葆一驚,兩步並做一步的往自己的房間沖,好像後頭追來的是餓了好幾天的猛虎。
“金小姐,我知道是你,你的房租還沒繳。”才剛關上門,門外就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房東先生,不好意思,我——我現在手頭不方便,可不可以再寬限幾天?”隔著一道門,金虔葆小心翼翼的商量。
“金小姐,一號就該繳的房租都讓你拖到了十號,這還不算給你方便?”房東不滿的開始抱怨。“金小姐,你也知道現在經濟不景氣,什麼都漲,我靠這些微薄的房租都快吃不飽了,你再這樣積欠房租,是不是要我去喝西北風?”
“房東先生,我實在也不願意拖欠房租,只是這個月我實在不太方便,可不可以讓我延到下個月?”
“不行!”他一口回絕。
“可是我最近工作出了點問題,身上真的沒有錢了。”逼不得已,她只好實話實說。
“金小姐,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反正這個月房租你一定要繳,要是在一個禮拜內不把房租繳清,咱們就走著瞧。”房東先生無情的撂下警告。
“房東先生,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金虔葆忙不迭的保證,但事實上,她實在連一點把握也沒有。
“最好是這樣。”房東先生悻悻然的冷哼一聲,才終於轉身下樓。
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越走越遠,那聲音聽來竟是那樣的沉重,一聲聲都好像敲在她的心坎上。
* * *
金虔葆破天荒的遲到了!
向來累到一沾到枕頭就立刻睡著的她竟然失眠了,受到現實殘酷跟人性冷漠的打擊,又想到五千塊房租不知要打哪兒來,她就心煩得合不上眼,等到她迷迷糊糊醒來,才發現竟然已經下午五點多了。
天啊,她竟然睡了一整天!任士熙規定她必須在早上八點出現,晚上九點以後才能離開,這不是要被他發現她一整天都沒去,肯定會被他剝層皮。
倉皇失措的趕緊抹了把臉,套了件衣服就急忙出門搭公車,等她來到任士熙的家門口已經將近六點半了。
遲到一整天絕對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他的車子竟然已經停在門口。
這男人明明是個理當忙得昏天暗地的律師,偏偏上下班卻比公務員還要規律,說穿了,這男人簡直是把工作當作消遣,約會玩樂才是他的正職。
埋怨歸埋怨,她還是很認命的做好心理準備,面對接下來要應付的場面,雖然胸懷慷慨就義的豪氣,但一雙腳卻還是不爭氣的微微發抖。
硬起頭皮進了門,一張堪比包青天還要黑的臉正等著她。
“你跑去哪了?”看到她一身整齊,還有那雙擺明瞭剛睡醒的泡泡眼,任士熙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等等——你該不會是到現在才來吧?”
“我——我睡過頭了。”她佯裝鎮定的放下包包,逕自到儲物間去拿了清潔用具。
再將村姑似的頭巾綁到頭上,以免滿屋的狗毛沾上頭髮,她像個盡職的女僕一樣開始掃地。
“你違反了規定,我說過你必須在八點以前到。”一陣冷風襲來,他像是背後靈似的突然冒出來。
用不著回頭,她已經感覺得到那股森森寒意撲上她的後頸。
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仿佛一頭猛獸,隨時會將她這只小老鼠一口吞噬,讓備感威脅的她背脊陣陣發涼。
“那又怎麼樣?”她強做鎮定的回道。
“怎樣?”他悻悻冷哼一聲。“你別忘了,‘金帥帥’能不能複業全操控在我手上。”
他這番“好心”的提醒讓人用不著懷疑——根本是個威脅。
要是活在古代,這傢夥絕對不折不扣是個從頭壞到腳的大壞蛋。
她埋頭氣憤的在拋光石英磚上用力掃著,但那雙長腿卻還是不動如山,始終擋在她面前,像是非要得到令人滿意的交代。
“好啦,對、不、起,這總行了吧?”許久,她才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吐出一句話,眼睛卻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看她一副好像有把刀架在脖子上,還有雙手掐住喉嚨逼她道歉的不情願模樣,任士熙忍不住滿肚子火。這女人既沒禮貌態度又差,道歉比不道歉更令人生氣。
“你是吃錯藥還是吞了炸彈?”他惡狠狠質問。
不知道為什麼,任士熙老覺得這女人這兩天很不對勁。
不是沒見識過她的臭臉,但這陣子她除了那張冷冰冰、簡直要涼死人的臉外,一雙眉頭也總是若有所思的緊蹙著,看到他也只是當空氣似的,完全不理不睬。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受她的氣,不過老實說,撇開她完全不恭敬的糟糕態度不說,她算得上是個勤快的人。
原以為他跟這個打從一進門,臉上壓根明白寫著“我很不甘願”的女人還有一番角力,誰知道這女人不但認命還很盡職,不需要他多吩咐,就自動把他的別墅每一處都打掃得乾乾淨淨。
不愧是灰姑娘,擁有一身擅長打掃的本事,才來了一個多禮拜,秘到不行的別墅,幾乎恢復了以往有清潔阿姨在時的乾淨。
“都有!”她拿著掃把出氣似的往他踩在地板上的兩隻乾淨大腳掃去,但那個高大身影卻一點也沒有識相走開的意思。
“你幹嘛不去約會?”她埋怨的掃他一眼,有他在,打掃起來格外礙手礙腳。
“今天不去了!”他賭氣似的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來。
“小心女朋友生氣了。”她暗自偷笑。能把他氣到連約會的興致都沒有,她也算是“功德一件”。
“你說的是哪一個?”他皮笑肉不笑的回她一句。
看著他臉上的迷人笑紋,一刹那間她胸口意有點發緊。
“花花公子!”啐罵一聲,她憤然別過頭去繼續掃地。
看著她氣呼呼的背影,任士熙得意竊笑,不一會兒,卻又驚覺自己竟然跟一個女人做起意氣之爭,幼稚得簡直像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
“喂,樓上的客房,還有地下室的健身房打掃沒?你可別偷懶。”惱羞成怒似的,他粗著嗓子質問道。
“你把門關起來了我怎麼掃?”她也不甘示弱的回嗆。
“你沒有嘴巴,不會問啊?”頂嘴倒是自動得很,一點也不需要多提醒。
“誰知道裏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既然鎖上了就是不希望別人看,我幹嘛雞婆?”她冷著一張臉,繼續抓起掃把用力的掃地,把狗毛掃得滿天飛揚。
“喂——咳咳——拜託你輕一點好不好?”掩著鼻子,任士熙忍不住被嗆得劇咳起來。
“你應該去拜託你的狗少掉一點毛。”她不為所動的繼續粗魯揮動掃把。
“拜託你別再掃了——咳咳——”見她沒有停手的跡象,任士熙實在受不了,只得趕緊讓煞星另謀高就。“好了,好了,我肚子餓了,你快去煮晚餐給我吃。”他像個大少爺似的吩咐。
“煮飯?我又不是傭人!”她氣得破口大駡。
“喔,你當然不是。”他先是一臉吃驚,隨後又揚起一抹讓人氣得牙癢癢的賊笑。“你是我的丫鬟,不但得任勞任怨,還得任我使喚。”
恨恨磨著牙,她看著眼前這個可惡又惹人厭的男人許久,終於轉身進了廚房。
光看她那張快氣炸的臉,任士熙就覺得大快人心,曾經受的悶氣便一點也不算什麼了。
嘴邊還噙著抹得意,突然間一罐啤酒朝他飛了過來,他一驚,連忙伸手接住。
“你想謀殺啊!”他看了眼手裏的啤酒,不客氣的開罵,“再說,我是要吃晚餐,你給我啤酒幹嘛?”
“你的冰箱裏只剩下這個,要吃就快吃。”說完,她臭著臉逕自走開。
“那我不在時你都吃什麼?”愣了愣,他現在才終於注意到這件事。
“沒吃。”她乾脆的回答。
“為什麼不吃?”他更狐疑。
沉默了幾秒,她沒好氣的回他一句,“我在減肥。”
“減肥?拜託,你瘦得可以當非洲難民了,你這若叫肥,那全臺灣有一半以上的女人都該去跳樓了。”他語帶譏誚的挖苦道。
“謝謝你的讚美,狗嘴裏果然吐不出象牙!”她皮笑肉不笑的回罵。
不知怎麼,看到她露在T恤外的瘦弱手臂、衣服套在身上簡直像個布袋似的,他竟莫名的生氣。
拜託,怎麼有人可以瘦成這個樣子,這女人是怎麼虐待自己的,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啊?!“我去叫外送。”他生氣的準備進書房找電話簿。
“不用了,我不餓。”她不領情的在後頭扯高嗓門喊。
“不餓?”他停了幾秒,隨即回頭拉開一抹笑。“你還真是個好丫鬟,懂得替主子省錢,真是讓人窩心。”
這人不但可惡,還很懂得往自己臉上貼金,若不狠狠吃他一頓,豈不是對不起自己?!“既然主子這麼慷慨,小的怎麼能辜負您一番好意?”她近乎咬牙切齒的吐出話。
“那就好,我去打電話!”背過身去,任士熙這才終於忍俊不住的笑出來。
突然間,他似乎有些瞭解金虔葆的性子了,這女人沒有他想像中的難捉摸嘛,起碼激將法這套老把戲對她就很有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2 23:28:43
第四章
任士熙一口氣叫來兩客牛肉燴飯、幾樣現炒的台菜,加上一大盅山藥排骨湯,還徹底發揮奧客習性,吩咐外送的夥計去幫他買甜點。
看到擺滿一大桌的菜,金虔葆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反而心疼得要命。
“拜託,叫這麼多飯菜兩個人根本吃不完,你真是太浪費了。”她不太高興的數落。
“你不多吃點怎麼替我做事?”他不為所動的把一份牛肉燴飯推到她面前。
“可是——”
“閉嘴,坐下,吃飯!”他只用六個字就輕鬆讓她閉嘴。
看著他逕自埋頭吃飯,一剮懶得搭理她的樣子,金虔葆終於還是把嘮叨咽回肚子裏,勉為其難坐下來吃飯。
看來,任士熙不止追女人有一套,還是個挑剔的美食主義者,一桌看似家常的菜竟出乎意料的好吃,一動筷。就讓蘭天兩頭吃泡面度日的金虔葆停不了。
一旁的任士熙看似專心的吃飯,實則卻不動聲色的觀察她,她那像是餓壞了一般,狼吞虎嚥的樣子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但看她大口大口的往嘴裏扒飯,嘴邊還粘著飯粒,在他眼中卻是那樣自然不做作得近乎——可愛!
可愛?這兩個字嚇著了他,他向來只欣賞漂亮、有韻味的女人,怎麼這會兒他竟然興味盎然的欣賞起灰姑娘來了。
“我去運動。”兩下將碗裏的飯扒進嘴裏,他急忙起身離開餐桌。
“你不吃羅?”塞了滿嘴飯菜的金虔葆驚訝瞥了眼桌上還剩大半的菜,含糊不清的問。
“我吃飽了。”他連忙沖進房間坐換上運動衫、短褲,點奔地下室的健身房,連飯後立刻運動可能會胃下垂也不管了。
狠狠的跑了五十公里的跑步機、拉了健身器兩百下,他終於感覺自己的腦子清醒一點了,看山又是山、金錢豹又是金錢豹了。
回到房間沖了個澡,一出房間就看到金虔葆依舊坐在餐桌邊,桌上的飯菜竟然一掃而空,而餐桌邊的人兒正一臉痛苦的抱著肚子。
“你把所有的菜全吃掉了?”他不敢置信的環視桌上的空盤子。
“吃不完多浪費,沒關係,我的胃能大能小,裝得下。”她豪氣拍著肚皮說。
她的小氣習性讓任士熙是好氣又好笑!“小心吃壞肚子。”他沒好氣的罵。
“你放心,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她也不甘示弱的回敬。“吃飽了,我去做事了!”她站起身,舉步維艱的邁著緩步走向書房繼續打掃。
任士熙舒服蹺起一雙長腿,坐在沙發上無聊轉著頻道打發時間,耳朵裏悄悄聽著書房裏的動靜。
平時打掃起來總是粗手粗腳、驚天動地的金虔葆,今晚卻好半天都沒發出住何聲響,實在按捺不住,他走到書房探頭一看,竟發現金虔葆臉色發白的蹲在地上。
“金錢豹,你怎麼了?”他一驚,連忙沖上前。
“我——我肚子痛。”她艱難的吐出話,臉色蒼白得好像漂白過的布。
“誰教你吃這麼多,簡直是自找罪受!”他氣不過的罵,卻還是一刻也不耽擱的彎身抱起她。
“喂……你要帶我去哪里……”她忍痛發出微弱的抗議。
“還能去哪里?當然是去醫院啊!”他沒好氣的橫她一眼。
“你把我放下來一我……我自己……可……以走……”天啊,她明明是肚子痛,怎麼心臟莫名其妙的緊縮,像是快喘不過氣來飯店的?
她從來不知道,任士熙那雙養尊處優,連掃把都懶得拿的雙臂竟是這麼結實有力,身上那股曾被她嫌臭的古龍水混合琴,他獨特的氣息,有種致命的奇妙魔力,讓她頓時口乾舌燥、頭暈目眩,好像隨時會從他懷裏摔到地上似的。
“閉嘴!”累積了一整個晚上的怒氣,任士熙終於忍無可忍的發出怒吼。
乖乖的噤聲不敢再有意見,任由鐵青著臉的任士熙抱著她往門外沖。
飛車一路下山,肚子痛不足以要了金虔葆的命,但他不要命似的開車法,才真正把她嚇得快去了半條命,一直到進了醫院急診,她的雙腿還抖個不停。
“小姐,你是不是很痛?看你全身抖成這樣!”
好心的護士小姐同情的問,金虔葆白著臉有苦說不出。
看過醫生、打了止痛針,直到離開醫院,進了家門,任士熙還是兀自嘮嘮叨叨數落個不停。“又不是餓死鬼,哪有人那種吃法,也不掂掂自己的能耐,淨會給人找麻煩……”
“我又沒求你送我去醫院。”金虔葆在後頭小小聲的嘟囔。
“你說什麼?”任士熙停住腳步,回過頭朝她射來兩道利箭。
金虔葆渾身一僵。“我——我是說謝謝你送我去醫院。”她氣短的立刻改口,三分真心,七分則是因為畏於強權。
“哼,知道就好!”任士熙冷哼一聲,趾高氣揚的逕自轉身進屋。瞪著前頭可惡透頂的高大身影,金虔葆悻悻然扮了個鬼臉。
虧她剛剛還對他有那麼一些些的感激——看來,她真的是不能忘記“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的金科玉律啊!
進了屋裏,任士熙也否理她,冷著張臉逕自進了廚房,而金虔葆則是一手揉著被戳了一針的屁股,慢吞吞的在沙發上坐來。突然間,前頭“碰”的一聲,一杯水被擱在面前的桌上。
“幹——幹嘛?”金虔葆不安的吞了口口水。
“還能幹嘛?吃藥!”他沒好氣的說。
他的態度簡直比上門討債的還惡劣,但她卻還是感受到了隱藏在他那張冷硬臉孔下的關心,就如同剛剛他雖然嘴上罵得凶,卻還是不顧一切的抱著她直奔醫院。
這一刻,這個男人的面噁心善,竟讓她有種莫名感動。她說不出來這是什麼樣的心情,但那股被關懷的溫暖,卻滿滿的填進心底。
* * *
金家豪宅
足足有六十幾坪的客廳裏燈火通明,歐式的長桌上擺滿了精緻的各式美食,幾名傭人來來去去,忙著張羅晚餐的菜肴與餐具。
“莎莎,你昨晚參加的那個時尚派對怎麼樣?有沒有認識不錯的物件啊?”長桌一頭,蘇燕晶熱切看著女兒。
“沒有!”說起這件事,金莎莎就有滿肚子悶氣。“昨晚來參加的男人不是太醜就是沉悶無趣,害我一整晚簡直無聊死了。”她怏怏不樂的抱怨。
“沒關係,你爸爸過兩天要參加一場商業晚宴,我讓你爸爸帶你一塊兒去,一定會有適合你的男孩子。”蘇燕晶看了丈夫一眼,但後者卻始終不發一語的低頭吃飯。
“我不要!”金莎莎斷然拒絕道。“人家已經有中意的物件了。”嬌美的臉上忽地浮現一抹甜蜜。
“喔?是哪家企業的公子?”蘇燕晶喜出望外的趕忙放下銀叉追問。
“媽咪,他不是那些渾身銅臭的企業小開,而是個律師。”金莎莎咬著唇,臉上有著小女人的嬌羞。“他叫任士熙,是個很有名的律師,不但有型又好有個性,我從沒遇過像他這樣的男人,打從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知道這輩子非他不可了。”她輕咬著用唇蜜搽得透明晶亮的粉唇,眼中散發著一股迷蒙的光芒。
“律師?”蘇燕晶愣了半晌,勉強擠出笑道。“莎莎,你可得好好想一想,律師能賺多少錢?每天跑法院會有什麼前途?”
“媽咪,我才不在乎他有沒有錢,我喜歡的是他的人。”金莎莎以不容動搖的堅定語氣宣示。“我想跟他在一起,誰都不許阻止我!”
“好、好、好—一你喜歡就好,媽咪全依你!”對於這個自小嬌慣的女兒,蘇燕晶只能投降。
“我吃飽了!”突然間,金鎮達把刀又一放,逕自起身走向書房,讓母女倆錯愕的面面相覷。
一進書房,往寬大的牛皮椅上重重坐下,金鎮達疲憊的往椅背一躺,無法置信寶寶至今還下落不明,這母女兩人卻還可以這樣若無其事。
他一直以為就算沒有血濃於水的親情,相處久了也會有感情,誰知道——他痛心的閉起眼。
寶寶一聲不響的離家出走,連一件衣服、一毛錢都沒有帶,也不知道她到哪里雲了,在外頭安不安全、有沒有餓著、凍著?
看著桌上一禎舊照片,裏頭的他年輕瀟灑,意氣風發,身旁依偎著名溫婉清麗的女子,懷裏還抱著一個約莫四歲大的小女孩,笑起來甜美得像是快把全世界都融化似的——
他的手指輕輕碰觸著女子的臉龐,喃喃低語道。“小盈——我對不起你,沒有好好照顧我們的女兒,都是我的錯——”想起妻子臨終前的殷殷叮囑,金鎮達自責的流下了淚。
他只是想替寶寶找一個能好好照顧她的媽媽,誰知道看似疼愛寶寶的蘇燕晶,在生了莎莎後一切都變了。
她變得刻薄自私、心眼狹窄,還處處排擠寶寶,硬是要他在寶寶與莎莎間選出最重要的一個——
但貼心懂事的寶寶不願讓他為難,也一再委屈退讓了這麼多年,從不跟蘇燕晶母女爭什麼,直到她毅然選擇離開,不讓他為難。
越想,金鎮達越是為女兒的懂事與委屈,感到心疼、不舍,她的個性像極了采盈,善良心腸軟,凡事總是先替別人著想,最後才想到自己。
窗外的月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霧,微風輕輕刷過樹梢、夜蟬輕聲鳴唱著,卻怎麼也沖淡不去濃濃愁思。
* * *
人家常說:要真正認識一個人,就要看他的房間!
灰姑娘——不,金虔葆當苦命丫環近二十天來,才終於瞭解任士熙這個男人外表光鮮,其實生活習慣糟糕到不行。簡直需要回幼稚班重新學習。
不過看他那樣子,就知道一定是銜著金湯匙出生,吃飯喝水甚至不用動根手指頭的公子哥,是個生活低能兒也是理所當然的,哪像她,自小沒有母親的呵護,只能依靠自己照顧自己——
想到這裏,她的心情就益加的鬱悶,尤其是看到一個毛茸茸的龐然大物,大刺刺的躺在客廳地板上,她就一肚子火。“走開!”她沒好氣的喊,但美女卻只是懶洋洋抬頭看她一眼,又繼續閉眼睡大覺。
不止主人可恨,連狗都很可惡:簡贏當她是任勞任怨任使喚的丫環,壓根不把她放在眼裏。
尤其是這條狗,一天到晚涎著口水滿屋子亂晃,別說是沙發上、地毯上沾滿了大把大把的狗毛,連她剛整理好的鞋櫃,也被它叼走一隻鞋子,還把十幾雙皮鞋撞翻一地。
邊罵邊重新收拾鞋櫃,一轉身,看到才剛拖好的光潔地板上又飄了一層狗毛,還有一條口水河從狗嘴邊一路綿延到沙發底下。
“該死的笨狗,給我回房間去!”她暴跳如雷的大罵把狗給趕回房間去。
才關好門一轉身,就聽到熟悉的口哨聲自門外悠哉傳來,接著大門開了,一雙長腿晃進屋來。
“我回來了!”他笑嘻嘻打著招呼,一身整齊筆挺的西裝,讓他看起來格外清爽帥氣,跟打掃得一身粘糊糊大汗、模樣狼狽的她相比,簡直就是王子與灰姑娘。
不知道是氣自己此刻的模樣太狼狽,還是氣他就是創造出她這個灰姑娘的始作俑者,金虔葆臭著的臉令人退避三舍,任誰都看得出來她心情很不好。
任士熙雖然向來以耍弄她為樂,但現下卻也識相的不敢惹她,摸著鼻子逕自進房去。
不一會兒瀟灑身影換了身衣服出來,深藍色立領休閒衫、米白色長褲的雅痞裝扮,儼然就是要去約會的模樣。
“又要去約會了?”她冷眼斜睨瀟灑帥氣的他問道。
“沒錯。”任士熙一臉的眉飛色舞。
“你每天約會不嫌累啊?”她酸溜溜的挖苦。
“女人是我恢復元氣最好的良方!”任士熙像是沒聽出她的語氣酸得快滴出醋來,還一派的沾沾自喜。
盯著他臉上任誰都會不南自主著迷的笑容,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心底翻攪著,像刺紮著,又像烈火煎熬著。“跟金莎莎?”她既不情願卻又忍不住的悶悶問道。
“賓果!”任士熙笑嘻嘻的彈了下手指。
聞言,金虔葆的臉色更難看了,悶不吭聲的抓起掃把繼續掃地,用力的程度像是快把掃把給折斷。
不知道為什麼,每當看他神采飛揚的準備出門約會,她心情就格外惡劣,還有一種像是五臟六腑全泡在酸醋中的感覺,簡直像是在嫉妒似的。
嫉妒?天,她竟然會嫉妒他?
不,她隱約知道自己嫉妒的不是他,而是跟他約會的金莎莎——
突然間,美女不知何時從小房間裏跑出來,往主人的方向熱情沖去,站在任士熙身邊的金虔葆兀自發怔著,沒有察覺到這個來勢洶洶的龐然大物,直到它把她整個人撞得飛出去。
她發出一聲尖叫。好巧不巧,她就這麼順勢地撲倒他,兩人雙雙摔倒在地。
可恨的蠢狗!她氣呼呼的暗罵,敢情平常她伺候得還不夠盡心盡力,它竟還背地裏暗算她?!她真的忍無可忍了!
她氣急敗壞的想起身找美女算帳,但還沒來得及穩住腳步,整個人身子一歪,又宛如倒栽蔥似的往他身上壓去,這次叫的人換成了任士熙,是一聲慘烈的痛呼。
仔細一看,自己好巧不巧的正坐在他的——重要部位上。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火燒屁股似的跳起身,她連聲道歉,趕緊彎下身來輕揉他的痛處。
誰知道不揉還好,這一揉他卻反倒流露出更加怪異的痛苦神色,閃閃躲躲的想避開她的手。
“你別躲啊,我看看有沒有受傷?”說著,她更加賣力的想揮開他的手。
她真的純粹只是出自於愧疚與關心,耿直的腦袋完全沒有想到其他。
“我受傷的地方你敢看嗎?”
一句話,讓她忙碌的小手頓時僵住了。
她的目光從他表情緊繃的俊臉慢慢往下移,來到他的受傷部位,看到距離自己的手幾時之外,那個明顯隆起,顯然已經被“喚醒”的男性象微——
“對……對不起,我沒想太多……我……我……”金虔葆一張臉紅得像是熟透的番茄,羞窘得恨不得找個地洞躲進去。
“算了!”他繃著臉,痛苦吐出一句。
“都是那條蠢狗害的!”她咬牙切齒的準備找罪魁禍首算帳,正要起身頭皮卻感到一陣劇痛一這才發現她的頭髮竟然被他的扣子給纏住了。
這根本是三流連續劇上才會出現的爛劇情,怎麼會發生在她身上?
他們靠得這麼近,她甚至可以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跟她紊亂的呼吸形成明顯的對比,還有他身上一陣陣濃烈的男人氣息,讓她醺醉得像是剛灌下五瓶威士卡。
“等一下,你別動!”看她驚慌失措,激動得快把自己的頭皮給扯下來,任士熙連忙阻止她。
但他越是冷靜,她就越是慌張,完全不聽他阻止的拚命拉扯著頭髮,像是另一頭纏著的,是頭準備把她吞下肚的大野狼。
“金錢豹,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對你做什麼吧?拜託,就算你脫光了在我面前遊走,我都不會眨一下眼。”他毫不留情的訕笑道。
此話一出,她驟然僵住了動作,不再掙紮。
見她終於平靜下來,任士熙趕緊把纏在襯衫扣子上的頭髮給解開,但她異常的沉默卻不禁讓他心生狐疑。
任士熙邊解著扣子,邊用眼角偷偷瞄她,只見她偏過頭去,安靜得連呼吸都顯得那樣小心翼翼,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幾近窒息的詭異氣氛。
他們兩人只要一碰頭,向來是沒一刻安靜,這種異常沉寂的氣氛讓任士熙實在很不習慣,也覺得不太舒服。
許久,任士熙才終於不自在的開口道:“喂,你怎麼了?”
別過頭去的小人兒依舊不回聲,也不搭理他。
“喂,金錢豹,我只是開個玩笑,你不會當真吧?”他故做輕快的說,試圖營造輕鬆氣氛。
小人兒還是別過臉去,很有個性的不理他。
任士熙擰起眉也悶了,他見識過女人生氣、哭泣、甚至發飆撒潑,就是沒見過哪個女人敢不理他。
這女人的脾氣未免也太大了吧,才這麼一句玩笑話就生氣了,簡直莫名其妙!他要是低頭道歉,簡直就是把男人的尊嚴丟到地上踐踏——
他忿忿地將她的頭髮拉出來,憤然轉身走人,發誓要離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越遠越好,但氣惱的步伐走到門邊,卻發現小人兒依舊維持同樣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轉過身,看著那個倔強的小小身影一眼,任士熙的心口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給觸動了。
無可奈何的歎口氣,他突然大步走向她,抓著她的手臂將她一拉。“喂,金錢豹,你——”一見到她臉上的淚,任士熙整個人遽然怔住了。
她哭了?那個強勢兇悍,從不輕易妥協、示弱的金虔葆竟然哭了?
最初的震驚過後,緊接著是一種手足無措的心慌,面對這個默默流淚卻倔強地緊咬著唇,不肯哭出聲來的小人兒,他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對——對不起,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在意。”
任士熙自調是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怎麼會輕易向女人低頭認錯,但不知怎麼的,看到這張無聲哭泣的臉龐,一串道歉竟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緊咬著唇,一聽到他的道歉,金虔葆眼淚掉得更凶了。
明明知道流淚是弱者才會有的舉動,但不知怎麼的,一大串的眼淚卻像故意跟她唱反調似的,拚命落個不停。
這根本只是一件小事,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意些什麼?!“別哭,拜託你別哭了……”他慌張的抓了一把面紙,手忙腳亂的替她擦去滴滴答答的淚,簡直像個第一次把女朋友惹哭的小毛頭。
這是他一輩子從未有過的狼狽時刻——他震驚的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怎麼安撫一個女人。
“不要你管——”她抽抽噎噎的怒喊。
望著那張淚眼婆娑的小臉,一雙哭腫的眼睛、發紅的鼻頭,她的模樣看起來實在醜得很,但不知為什麼,他競突然有種想吻她的衝動。
他瘋了不成,他竟然想吻這只強悍的金錢豹?
被此刻腦子裏倏然浮現的念頭給嚇壞了,任士熙狠狠別過身,用力呼吸,硬生生壓下那個駭人的念頭,努力平息那股莫名其妙的衝動。
“我……我出去了!”他近乎落荒而逃的沖出家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2 23:29:09
第五章
一大早,任士熙依舊精神抖擻的踏進律師事務所。
昨晚跟金莎莎去吃了晚餐,然後看了場電影,接著還連趕了兩家夜店喝酒、跳舞,瘋狂玩樂到淩晨才回家,存心把那場意外的插曲給遺忘。
但不知怎麼的,金虔葆那張淚漣漣的小臉,卻還是清皙刻在腦海裏,怎麼也抹不去。
提著公事包步進辦公室,他習慣性的往鐵人的辦公室探頭。
只見那個向來埋首在辦公桌上的傢夥,今天居然在看報紙,這仿佛太陽打從西邊出來的行為,讓他忍不住停住腳步,一頭鑽進他辦公室裏。
“今天這麼悠閒,還有閒情逸致看報紙?”任士熙大刺刺往他辦公桌前一坐。
但易慎人卻像是渾然不覺他審視的目光,低頭蹙著眉繼續盯著報紙看,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看什麼新聞這麼專心?”他狐疑問。
“是一則尋人啟事。”他的聲音沒有多大起伏。
“尋人啟事?”他不以為然的挑眉。“全臺灣每天有多少人失蹤啊,這種東西多到數都數不完,有什麼好看的?”他怎麼從來不知道鐵人是這麼無聊的人?
“這則啟事登在頭版好幾個月了。”易慎人一臉深思的表情。
“喔?找誰啊?失寵的老婆還是吃醋的二房?”
依照經驗法則判斷,區區一則尋人啟事能刊在頭版,還一登就是好幾個月,肯定是個錢多到花不完的“好野人”所為。而“好野人”通常都會有個三妻四妾,這種事稀鬆平常,沒什麼好奇怪的。
“看起來像是找女兒的。”易慎人簡略的說。
“千金小姐當得好端端的,幹麻離家出走?”他挑挑眉,一副事不關已的說,卻好奇的湊上前去一探究竟。
寶寶:
你的不告而別,對爸爸而言不是解脫,而是懲罰。回來吧,爸爸好想你!
尋人啟事沒有署名,像是篤定知道看的人一定知道他是誰似的!
“寶寶?都幾歲了還叫寶寶?”任士熙看著報紙上的尋人啟事,忍不住嘲笑。
易慎人挑眉瞅了他一眼,帶有一點責怪他幸災樂禍的意味。逼得任士熙只得趕緊收起笑臉,佯裝正經的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錢人也有有錢人不為人知的痛苦啊!”說完一番漂亮的場面話,任士熙拎起公事包,腳底抹油趕緊走人。
一踏進辦公室,康秘書立刻捧著一疊工作單而來。
“任律師,今天有三件新案子、兩個當事人要見面會談,還有一場辯論庭。”
“嗯。”他不說話就表示今天的工作情緒還算不錯,康秘書可以繼續說下去。“新的委託案一個是過失殺人的案子,一個侵佔案,另一個則是立遺囑。”
“立遺囑?”任士熙從桌上的檔裏抬起頭,眉頭擰得比脖子上的領帶還緊。
“是的。”康秘書點點頭。
“有沒有搞錯?這種小案子找我根本是大材小用。”任士熙不以為然的說道。“推掉、推掉,我哪有那麼多美國時間接這種修改遺囑的小案子!”
“您確定?委託人可是鎮達企業的總裁耶!”康秘書有點不敢置信。
一般而言,只要做了一次企業名人的生意,往後就不怕沒有第二次機會,何況這些總裁、老闆出手大方,就算是小案子,投資報酬率也遠高於棘手的兇殺案件。
什麼?鎮達企業?金莎莎的父親?
任士熙眼睛一瞠,吹了聲響亮的口哨——世界上巧合的事還真是不少啊!
他一反剛剛不耐的態度,興高采烈的說。“接!這種案子當然要接!”
* * *
沒有像往常一路吹著口哨回家,任士熙安靜的將車停妥,提著公事包下車,一眼就看到那個正在院子裏拔雜草的身影。
他停住了腳步,凝望著那個正蹲在前院的嬌小身影。襯著夕陽餘暉,她的身影看來疲憊又寂寞,令人有幾分不忍。
他會不會太過分了——他腦子裏莫名其妙的冒出這個念頭。
天知道那片雜草堆——不,花園,他有多久沒有踏進去一步了,他向來就不是會蒔花弄草的人,更沒有欣賞花花草草的閒情逸致,但今天一早他卻丟給她這個莫名其妙的苦差事。
經過昨晚,他隱約察覺到有某些事不對勁了,像是為了抗拒心底那股無形力量的巨大牽引,他非得故意找她碴、丟給她一點苦差事做,才能稍稍平衡心中不滿。
斂回思緒,他小心避開被她丟在步道上的雜草跟石塊,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為所動,邁著大步走進屋裏。
不一會兒她也進來了,對他的存在視若無睹,逕自進廚房從冰箱裏倒了一杯飲料,咕嚕咕嚕的大口喝著。
她的態度一如往常,神情平靜得讓人完全看不出異樣,像是昨晚壓根沒發生那個意外插曲,她的眼淚、她的脆弱都只是他的想像。
像是捉賊似的,他突然從她背後冒出來,故意找碴似的指控。
“金錢豹,你偷喝我的飲料?”
“這是我自己的,你的冰箱裏連個冰塊都沒有。”她回頭賞他一記白眼,不客氣的吐槽回去。
“呃——那是什麼東西?”盯著她手裏那杯淺黃色的飲料,他松松領帶,突然覺得口渴。
“蜂蜜檸檬。”她仰頭咕嚕咕嚕把整杯飲料喝個精光,舒暢的歎了口氣。
看她滿足歎氣的模樣,任士熙突然也好想喝上一口。“倒一杯給我。”他理所當然的吩咐。
“這是我的。”她冷冷提醒他。
“放在我家的東西就是我的,懂嗎?”他賊賊的咧開笑。
不懂!金虔葆只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更沒有白喝的蜂蜜檸檬!這男人不只壓搾她,還想白喝她的消暑涼飲。
“謬論!”她不屑的嗤之以鼻。檸檬跟蜂蜜都是她千里迢迢扛上來的。
“這是我家,放在我家的東西為什麼不能喝?”他很不滿的質問。
“這是我花錢買的!”她不示弱的仰頭與他對峙。
任士熙挑眉審視這張寫滿怒氣的小臉,兩邊臉頰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看起來宛如兩顆熟透的蘋果,教人忍不住想摘下來好好品嘗一番——
“這是哪里買的?明天去替我買個幾壺回來。”他勉強斂回神,氣不過的說。
“我自己做的,沒得買!”她像是故意吊他胃口似的,故意又倒了一大杯蜂蜜檸檬,閉起眼萬分享受的大口暢飲。
“你別太過分了。”他氣得牙癢癢的冷聲警告。
“你想喝?”她拿著整壺蜂蜜檸檬在他面前晃,甜甜的問道。
“想!”任士熙又咽了下口水。
“哼,門都沒有!”她笑容一斂,斬釘截鐵的丟給他否定的答案。“這是我的東西,你最好別偷喝。”
珍惜的把剩下三分之一的蜂蜜檸檬放進冰箱裏,還給了他一記警告的眼神。
任士熙瞪大眼,看她萬分寶貝的要把蜂蜜檸檬收進冰箱,頓時又是生氣,又覺得面子掛不住。
其實他也不是非喝不可,但不知怎麼的,她越是不給他喝,他就越想喝。
“小氣鬼,給我!”任士熙惱羞成怒的乾脆動手搶。
“你——土匪啊,住手——”金虔葆氣急敗壞的罵,眼看雙手就快要不敵他的蠻力掠奪,心一橫,乾脆以口就壺,大口大口的灌起蜂蜜檸檬。
任士熙愣了愣,等他一回神,才發現冷水壺裏的飲料已經被她喝個精光。
“你全都喝光了?”他不敢置信的倒抽一口氣。
“沒錯!”她得意洋洋的朝他揚起一抹勝利者的微笑。“我的東西一口也不給你喝!”說著,還故意意猶未盡的舔著唇,一臉滿足。
憤怒、不甘的情緒在眼底輪番閃過,最後以一抹危險的光芒作為終結,在金虔葆意識到他的意圖前已經來不及了。
他兀的伸手拉過她,一手固定住她的後腦,一手抓住她的手,俯身狠狠吻住她的唇,如願嘗著她唇上殘留的酸甜滋味。
手上的水壺“鏘啷”一聲落了地,金虔葆瞪大眼,看著是貼自己臉頰的俊臉,一片空白的腦中嗡嗡作響——
他——他竟然吻她?
明明才剛喝下一整壺清涼消暑的蜂蜜檸檬,但此刻她卻渾身滾燙得像是爐上的鍋子,心臟就像鍋裏沸騰的水劇烈翻湧,隨時就要衝出鍋口,但被他吻住的唇瓣,卻冰涼得像是一球霜淇淋,隨時會融化成一灘糖水。
他像只采蜜的蜜蜂,忙碌的在她唇上輕點慢啄,甚至還不知饜足的大舉入侵她的小嘴裏,貪婪汲取她口中殘留的芳甜甘津。
但他哪是什麼蜜蜂,只是個忝不知恥的小人!這混蛋竟敢吻她?!使出僅存的力氣狠狠一推,一個響亮的巴掌跟著飛上任士熙俊美的臉。
任士熙踉蹌穩住身體,率先躍進他眼底的是她怒氣衝天的臉,半晌後才感覺到臉頰上傳來的灼痛。
“你幹嘛打人?”他伸手撫著熱辣辣的臉頰,幾乎快氣炸了。
“你還有臉問我?”她漲紅著臉,不知道是羞還是氣。
任士熙愣了下,瞥見她的唇瓣豔紅得像是燦爛盛開的花,這才恍然大悟。“你不讓我喝蜂蜜檸檬,我只好喝你嘴裏的。”
頂多因為她的軟唇觸感、滋味太棒,不由自主多嘗了幾口而已。
“你——你簡直是無賴。”她氣急敗壞的怒駡。
“好說。”他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
即使氣到內傷,但金虔葆卻完全拿這個吊兒郎當的人沒轍。
“下次再敢這麼做,可就不只是一個巴掌而已!”撂下話,她氣衝衝轉身走出廚房。
“莫名其妙,不過是一個吻而已嘛,有什麼好值得氣成這樣……”走得老遠,還能聽得到後頭傳來任士熙的低聲嘀咕。
她繃著臉,終於忍無可忍的將手裏的掃把用力朝他扔去。
可惡的男人,這可是她的初吻啊!
* * *
“任律師,你的臉怎麼了?”一早才剛踏進辦公室,一群秘書、助理跟文書小妹,就紛紛圍上來指著他的臉驚叫。
“昨天不小心撞到門了。”他尷尬的摸著額際那塊錢幣大的青紫。
“怎麼那麼不小心?萬一撞到眼睛後果可就不堪設想。”“聽說破相是會走楣運的耶——”
“真的假的?”
“對啊,那天我去給人算命,那算命仙說——”
這些怪力亂神的鬼扯任士熙可聽不下去了,悄悄從熱烈的討論大會中抽身,提著公事包進辦公室。
一看到他,康秘書立刻從座位起身。“任律師,鎮達企業的總裁馬上就到了,您快準備一下吧!”
“現在?”他擰著眉頭。
“抱歉,我知道您不喜歡一大早就約客戶見面,但金總裁實在很忙,最後我跟他的私人秘書臨時敲到這個時間,您快準備一下吧。”
“好吧、好吧,人還是得為五斗米折腰啊!”他深深歎口氣。
十幾分鐘後,金鎮達果然準時抵達事務所,同行的竟然還有金莎莎,以及一名看起來精明幹練、風韻猶存的女人。
“爹地,我跟你介紹,他就是任士熙。”金莎莎又是嬌羞又是驕傲的向父親介紹:“熙,這是我爹地。”
“金先生,您好!”
“任律師,你好!”
相差近三十歲的男人掛起微笑,相互握了手。
他就是金莎莎的父親?任士熙掛著客氣有禮的笑,邊不動聲色的打量他。
年近六十的金鎮達戴著金框眼鏡,渾身散發著股溫和儒雅的氣息,完全感覺不到一絲市儈的味道,更讓人難以將他跟身旁驕矜的金莎莎聯想在一起。
最令任士熙驚訝的,不是他第一眼就讓人產生的莫名信賴與好感,而是在運輸界赫赫有名的金鎮達,竟然沒有一般商業钜子的意氣風發,反而看起來有些意志消沉、心事重重。
“莎莎,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律師?”一旁的精明婦人突然開口。
金莎莎一聽,連忙跑到婦人身旁親熱挽著她的手喚:“媽咪,對不起我都忘了幫您介紹了,他就是我跟您提過的任士熙。”
“金夫人您好!”任士熙打從一照面就不喜歡金莎莎的母親。
她的眼神太銳利、神情太冷傲,好像非要把每個人都踩在腳下似的,就連看自己丈夫的目光都沒有一絲溫柔,唯有在面對女兒,才會流露出一絲為人母的慈愛。
“嗯。”蘇燕晶傲然上下打量他,只冷冷應了聲。
任士熙保持風度,沒有讓不悅的情緒寫在臉上,轉頭請了三人落坐,請康秘書端來咖啡茶點招待來客。
“金總裁這次委託的目的是立遺囑?”任士熙恢復專業態度,嚴肅地問。
“是的。”金鎮達點點頭,立刻從黑色手提包裏拿出幾份文件。
不過問客戶的私事是律師的職業道德,但不知道為什麼,任士熙對於這個幾乎是站在世界頂端,眼神卻流露出寂寞的男人,有種難以言明的好奇。
“內人覺得請律師作見證能讓她更安心些,正好莎莎跟你熟識,所以就來麻煩你處理這樁家務事了。”金鎮達淡淡一笑道,眼中卻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金先生別這麼客氣。”
接過金鎮達遞來的檔,上面是一張已經預先擬好的遺囑。他迅速的開始流覽內容,才看了開頭的幾行字,便讓他大吃一驚。
本人金鎮達,將名下的財產分配給長女虔葆與次女莎莎——
虔葆?這名字聽起來好耳熟——
任士熙蹙起眉認真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這個名字究竟在哪聽過。
抬眼看了下金鎮達,總覺得他的神態有點似曾相識,尤其是緊抿著唇、蹙眉不語的神情,更讓他覺得曾在某個地方見過。
收回目光,他繼續閱讀遺囑,金鎮達竟然將名下所有的財產,包括了動產、不動產、銀行存款、掛名經營的企業,全給了金莎莎,至於大女兒——只得到一個保險箱。
他為這個怪異的決定,與完全不成比例的財產分配感到不解,這也是他當律師以來,首次見到這麼不可思議的遺囑,但他只是個法律見證人跟遺囑執行人,對客戶的決定沒有任何置喙的餘地。
看來,金莎莎果然很受寵。如果娶到她,就跟娶到一座金礦一樣,這輩子簡直不必再奮鬥,只要蹺著二郎腿,當現成的東床快婿就好了。
元配跟第二任妻子所受的重視,光從女兒身上就能看得出來,這份遺囑只證明了一件事元配生的女兒還真是爹爹不疼,姥姥不愛!
“金總裁,這份遺囑內容您確定了?”任士熙再次提醒他。
“確定了。”金鎮達毫不猶豫的點頭。
“好吧,這份遺囑從此刻開始,已經具有法律效力,金先生過世後,我將會確實執行遺囑內容。”任士熙將遺囑收起,不帶個人情緒的宣佈道。
聞言,在旁邊始終冷著臉、不發一語的蘇燕晶,臉上的線條慢慢軟化,最後終於浮現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鎮達,我還以為你只是敷衍我們母女,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做到了——我就知道你還是在乎我們母女的,我就知道——”
激動地抹著眼淚,此刻卸下冷漠面具的蘇燕晶,就如同天底下所有害怕失去丈夫關注的女人一樣,極度缺乏安全感。
“那你同意讓虔葆回來,願意跟她和平相處了?”金鎮達輕聲問。
“你都做到這地步,我也不能蠻不講理,她要回來就回來吧,我再也不阻攔,以後也不會刁難她了。”蘇燕晶難得好商量的一一同意。
對她而言,金虔葆就如同是肉中的一根刺,她始終害怕這根刺會越紮越深,再也拔除不去。
但金鎮達此次為了她們母女,預先擬了遺囑,把所有財產全分給了莎莎,就等於替她拔去了肉中的那根刺,以後金虔葆的存在再也威脅不了她了,她也不再擔心懼怕,丈夫前妻的女兒會奪走屬於莎莎的一切——
“謝謝!”他深深望著她,誠摯的說道。
一旁的金莎莎也開心的挽住任士熙的手,露出心滿意足又嬌羞的笑容。
任士熙轉頭望著她。能被這麼一個身價上百億的天之嬌女看上,確實是全天下所有男人的夢想,應該比中樂透還令人高興——
只是他不明白,漂亮又有錢的金莎莎,為何總讓他少了點心動的感覺?!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2 23:29:37
第六章
當晚,儼然以任士熙正牌女友自居的金莎莎約他去吃泰國菜,看了場電影,將近十一點,金莎莎還興致勃勃的提議要去跳舞,但任士熙卻莫名覺得心神不寧,好像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似的。
“不了,明天一早還得出庭,下回吧!”永遠把玩樂擺第一的任士熙,破天荒的婉拒了。
“好吧!”金莎莎失望的一聳肩,讓任士熙送她回家。
三十分鐘後,車子停在金家豪華的大宅前,金莎莎卻沒有立刻下車的意思。
“莎莎,你早點休……”任士熙才剛開口,就被主動送上的柔軟香唇給堵住。
金莎莎熱情的吻著他,柔軟饒富技巧的唇確實很讓男人銷魂,偏偏對於此刻飛來的豔福,任士熙竟完全沒有一絲被撩動的感覺。
第六感告訴他,當他對女人的吻沒有感覺時,就表示他有大麻煩了!
基於君子風度,他克制抽身退開的衝動,敷衍的勉強回應她,直到金莎莎雙眼迷蒙的退開唇。
“還喜歡嗎?”金莎莎以略帶沙啞的嗓音問。
任士熙怔了下,猶豫著該說實話,還是用善意的謊言安慰她?
“嗯。”他點點頭,微微一笑。
“晚安!”金莎莎滿意的笑了,轉身拉開車門下了車。
目送金莎莎步入金家大門後,任士熙立刻踩下油門,急馳而去。
深夜的大街人車稀少,因此那個身穿白農,在夜色中遊蕩的身影,顯得格外突兀與嚇人。
現在可是七月哪一他的心底不禁發毛。
那抹輕飄飄的身影把任士熙給嚇了一大跳,那愁苦的面容、哀怨的神情,簡直家是冤魂不散的女鬼——
趕緊在胸前比了個十字,但當他稍稍定神再仔細觀察,卻又發現這個“阿飄”有幾分眼熟,尤其是她身上背著的大布包,更是眼熟到不能再熟。
三更半夜的,這女人沒事站在這裏嚇人,是存心討罵挨?!把心底那絲像是擔心的情緒抹去,他讓怒氣取而代之。急踩煞車,迅速拉開車門,快步走向那抹遊魂。“金錢豹?你在這裏幹嘛?”
背後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恍神發呆的金虔葆三魂七魄全跑回來了。
一轉頭,才發現竟是害她三更半夜還在這裏流浪的罪魁禍首。
“不關你的事!”
看她臭著一張臉,自顧自的轉身繼續往前走,任士熙眼尖的注意到她手裏拎著行李,一副準備遠行的樣子。
“你帶著行李要去哪?該不會是想偷偷落跑吧?”任士熙懷疑的打量她。
“我又不是賊,不偷不搶幹嘛落跑!”惱怒地回了他一句,金虔葆懶得再搭理他,逕自拎著行李往馬路另一頭走。
“喂,你到底要去哪?”他不死心的尾隨著她。“都這麼晚了,你還不回家,明天怎麼會有精神打掃?”他自以為幽默的開玩笑。
她停住腳步,頭也不回的丟來一句。“拜託你走開,讓我安靜一會兒好嗎?”
任士熙愣了愣,笑容迅速從臉上隱去,總算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怎麼回事?”他不假思索的伸手拉住她。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令人心灰意冷的一刻,手臂上突如其來的溫暖,竟讓她的眼眶一熱。
她以為自己能夠自食其力,不必依靠任何人,但顯然她錯了,這世界上有太多不可預期的意外,絕不是她一個人應付得來的。
“繳不起房租,被房東趕出來了。”她木然說道,儘量不讓自己的語氣洩露出任何情緒。
“那你要去哪?回家嗎?”他收起吊兒郎當的態度,小心翼翼的問。
“不要!”她回答得太急太快,反倒露出破綻。
他從來不曾聽她提過家裏的事,但她越是避而不談,任士熙就越是懷疑。
“你家住哪?好像從沒聽你提過?”他開始探起口風。
“南部。鄉下地方,沒什麼好說的。”她敷衍似的一語帶過。
“家裏有什麼人?”不死心的任士熙徹底發揮考古精神,非要從貧瘠荒地裏挖出一點有參考價值的東西來。
“爸爸、晶姨跟同父異母妹妹。”話一出口金虔葆立刻就後悔了,她幹嘛跟他說這麼多?!
“那你的母親——”任士熙小心翼翼的問。
“過世了。”她一派冷淡,卻渾然不覺那抹一閃而逝的憂傷全落入他的眼中。
“你跟他們感情好像不太好,要不然怎麼會一個人從南部到北部來工作?”相對於她的冷淡回應,任士熙卻依然對這個話題保持高度興趣。
“鄉下偏僻又沒有發展,不如臺北機會多,可以多賺點錢。”
她的回答流暢又乾脆,自然得完全沒有一點破綻,但任士熙聽來卻總覺得不對勁。
“離家這麼遠,你不會想家嗎?”他狐疑的繼續追問。
“不會!”她乾脆地回了句。
“那——”
“拜託你不要多管閒事好不好!”她忍無可忍冷聲打斷他。
第一次,他終於從她的臉色瞧出了異樣。
“你是不是跟家人吵架,負氣出走?”這是任士熙的第一直覺。
震了下,金虔葆緩緩回過頭,看著那個高大身軀,那個吊兒郎當、嘴跟心腸一樣壞,總能把人氣得火冒二丈的男人,此刻臉上卻掛著一抹教人迷惑的溫柔神情。
明明只是稀鬆平常的一句話,但不知怎麼的,在這一刻,在他的眼神溫柔注視下,強忍的眼淚竟不由自主的奪眶而出。
“喂——你怎麼哭了?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關心……”任士熙看到她的眼淚,手腳全慌了。
她的暴跳怒駡、她的壞脾氣,從來傷不了他分毫,但此刻她從眼底滴滴答答淌落的淚卻嚇壞了他。
一聽到“關心”兩字,金虔葆的眼淚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向堅強的自己竟會變得如此脆弱?尤其是在他面前,面對他不經意流露的關心,她堅強的武裝總是會徹底瓦解,暴露出其實脆弱、容易受傷害的自己。
無暇思考其他,任士熙衝動的伸出手,一把將她攬進懷裏。“別哭了。”他不耐煩的粗聲低吼道,但擁著她的雙臂卻出奇溫柔。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欺負你。”未了,還不忘加上一句嘀咕。
金虔葆“噗嗤”一聲,破涕為笑,理智也回來了,急忙抽開身跟他保持距離。
“誰說我哭了,我只是被沙子紮痛眼睛。”金虔葆用力抹去眼淚,逞強說道。
“那就好。”看她眼底又重新燃起光采,任士熙松了口氣。
看著她手裏的行李,他不假思索的一把拉起她的手。“跟我來!”
* * *
“進來啊——快進來!”任士熙站在門邊,宛如迎接貴賓似的將門戶大開,熱絡的招呼著門外的小人兒。
但門外的人兒卻躊躇不前,盯著他的眼神像是盯著一頭想吃小紅帽的大野狼。
“拜託,金錢豹,你又不是第一次來,裝什麼不熟啊?!”任士熙受不了向來直來直往的她變得這麼扭扭捏捏。
“就是因為把你摸得太熟,才更擔心我的安危。”她冷冷說道。
“你放心好了,你住在這裏絕對安全,我對灰姑娘不感興趣,豔光照人的大美人才是我的菜。”
吊兒郎當的一句話,把她心裏僅存的不安與猶豫,全都趕得一點也不剩。
她幹嘛猶豫,她會流離失所全都是他害的,住進他的豪華別墅,吃他、喝他、住他也是應該的。
雖然有討厭的花心蘿蔔為伴,但環境可遠比之前住的小鴿子籠好上幾十倍。
不客氣的提著行李大搖大擺跨進大門,進到熟悉的客廳,看到處處充斥著他個人風格的傢俱擺設,她又不免有些卻步了。
遽然轉身面對他,她先把話挑明瞭說。“先說好,約定的一個月期滿後,我會立刻去找工作,等領到薪水就會付你房租,我不想欠任何人人情——尤其是你。”
“你用不茅把這舉手之勞放在心上,我偶爾也會撿些流浪貓、流浪狗回來。”他笑咧一口白牙。
敢情這傢伙是把她當成了路上撿回來的流浪動物?“那我還得感謝你大發慈悲羅?!”她不客氣的反唇相譏。
“道謝就省了,做牛做馬報答我比較實際!”任士熙很欠扁的繼續討罵挨。
“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好好領教我‘報恩’的功力。”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哈哈哈……”任士熙忍不住仰頭大笑。不知道為什麼,跟她在起,總覺得心情格外輕鬆,光是看她氣得漲紅的小臉、橫眉豎目的富表情,就可以驅散一整天的疲憊。
“你就睡二樓客房吧,需要什麼就說一聲,用不著跟我客氣,反正我們也是各取所需嘛!”他得意笑咧兩排白牙。
惱火的白他一眼,金虔葆逕自拎著行李上樓。
她若不是眼睛出了問題,就是提著行李晃了一夜把腦子晃壞了,怎麼會把任士熙跟溫柔劃上等號?甚至在一刹那間,還有種心悸的感覺一她真是瘋了!
這個人嘴壞、心眼小,還是個來者不拒的花花公子,要是招惹上他,肯定會落得身傷心碎的下場。
踏進客房,清爽明亮的空間立刻驅走陰霾,幸好她把客房整理得特別乾淨,看來“善有善報”這句話說得真是一點也沒錯!
把行李放在地上,屁股往床沿一坐,金虔葆不由得發起呆來。從走出金家大門那一刻起,就發誓要獨立的,怎麼到頭來卻還是得靠別人幫忙?
難道她真的還是那個嬌生慣養的金家大小姐,永遠都得躲在父親的羽翼下,靠他庇蔭?
從包包裏掏出一張早已發皺的尋人啟事,每看一次她的眼眶就熱一回,心口就繃緊一寸。
“喂,你……”
突然間,一張腦袋從門外探進來,把金虔葆嚇了一大跳,聯手裏的那張剪報都掉了。
“你真沒禮貌,進來也不懂得先敲門。”她趕緊蹲下身去撿,生氣的罵著。
“這是我家,幹嘛敲門啊?!”任士熙不以為然的咕噥,長腿一跨,大搖大擺的踱進房裏來了。
“拜託你出去好不好,現在這是我的房間,你要進來請先微求我的同意。”金虔葆氣得直跳腳。
“你在看什麼東西?”不知道是臉皮厚還是聽力有問題,任士熙當牌作沒聽到似的,自顧自湊過去,目光直往她手裏探。
“不關你的事!”金虔葆手毋紙藏到背後,冷著臉怒瞪他。
“我要看,給我!”不知道為什麼,任士熙一看到她那副好像藏著天大秘密的模樣,就忍不住想追究到底。
該不會她手裏藏著的,定心上人的照片吧?
不知為何,一想到她有男朋友,任士熙就打從心底不舒坦。
他無法否認,其實金虔葆長得還不差,一雙生起氣來亮得懾人的清澈大眼,乾淨清秀的臉盔,一走上街足以引來不少注目。
“這是我的隱私,請你尊重點。”她就像被撚在獅爪上的小老鼠,徒勞無功的拚命掙扎。
“我就偏要看!”這個快三十歲的大男人,一耍起賴桌竟然跟小孩一樣。
這男人根本有毛病——金虔葆氣得渾身發抖。“你簡直莫名其妙。”
掙脫他的箝制,她轉身就要逃,孰料才跨步,整個人就被一堵高大的身軀給撲倒在大床上。
“快給我!”任士熙將她壓制在床上,蠻橫的去搶她手裏緊捏的紙。
“不給!”她拚命閃躲著。
“頑固的女人。”任士熙氣呼呼的罵。
“霸道的臭男人。”她毫不客氣的回罵,把紙護在胸前,可惜力量遠不及他,又處於挨打的弱者地位,手裏的東西三兩下就被他給劫走。
任士熙得意打開搶到手的紙張一看,突然爆出大笑。“尋人啟事?你看這東西幹嘛?瞧你當成寶貝一樣,我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秘密呢!”
聽他嘲諷的語氣,金虔葆再也忍無可忍,發瘋似的對他又推又踢。
“滾開!”她氣得小臉漲紅,像是快爆炸的氣球。
任士熙被她突如其來的激烈動作給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冷不防臉上挨了一拳。
那個看起來自嫩柔軟得像顆饅頭,沒有半分威脅性的小拳頭,打起人來力道卻不小。
“該死的,你發什麼瘋?!”他強忍住痛,反手壓住她。
“放開我!”她氣吼著。
“不放!”控制了局勢,任士熙得意洋洋的笑著。
氣得簡直說不出話來,身體被他有力的雙手牢牢壓制住,金虔葆大口喘息,忿忿的瞪向他。
四目相交,突然間,像是灑精碰上火,產生一種微妙的化學變化,憤怒的氣息有如水蒸氣,頓時蒸發得無影無蹤。
兩人開始意識到,彼此的身體正毫無縫隙的緊緊貼合著,他的腿擠進她的兩腿間,堅硬的胸膛壓在兩團柔軟上,臉孔距離她只有兩寸,近得可以聞到她呼吸中的怒氣跟馨香氣息。
這一刻,他們都嗅到了那股不尋常的氣息。
她的臉蛋迅速染上一片紅,感覺到自己的一心跳得好快,呼吸急促得好像快窒息似的。
在一個這麼討人厭的男人面前,她怎麼會緊張得心跳加速、口乾舌燥,被他的眸光一看,就渾身發燙得像是快燒起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的唇瓣上,眼神幽暗濃濁了起來,想起了記憶中那兩片唇瓣香甜的蜂蜜檸檬滋味—一
硬生生遏止住那股衝動,他甚至還狠掐了大腿一把,阻止自己繼續心猿意馬。
但老天,他發誓,他從不曾這麼渴望親吻一個女人,卻又不能輕舉妄動,就怕在這場拉鋸戰裏先敗下陣來。
兩人對峙的目光裏,看似冷靜卻又隱藏著暗潮洶湧,像是極力在摸清對方的底細——就在即將窒息的前一刻,金虔葆遽然別開頭去,大口的深呼吸起來。
再一次占了上風,任士熙面露得意,這才終於鬆開手,慢條斯理的起身。
壓在身上的龐然大物一走,金虔葆立刻爬起身,忿忿揉著發疼的手腕。
“對了,下個禮拜六晚上我要在家開個派對,你必須來幫忙。”他若無其事的宣佈道。
“我才不要!”她毫不猶豫的拒絕。當打掃的清潔婦還不夠,他還要她當服務生伺候他的朋友?門都沒有!
“別忘了我們當初的約定。”他不懷好意的噙著奸笑。
“我可沒答應要伺候你的狐群狗……”他的眉峰往上一飄,她不甘願的把話吞了回去。“你的朋友,這不在我們的約定裏!”
“我們的約定就是:你必須當我的丫環,任勞任怨、供我使喚,所以當然包括招待我的朋友。”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說。
“當丫環不等於做牛做馬。”她咬牙切齒的擠出話。
“當然等於,打從你來求我的那一刻起,這已經是你無法擺脫的宿命了。”他壞壞的笑著,讓人恨不得磨利指甲,好往他那張邪惡透頂的俊臉上招呼。
剩下十三天而已,忍耐、忍耐,只要捱過這十三天,就可以恢復自由之身,還可以讓洗車中心免於被勒令關閉的命運,說什麼都要忍下這口氣——金虔葆邊深呼吸,邊告訴自己。
“我知道了。”她很不情願的用力回答。
“很好。”他得意笑著。
“金莎莎也會來?”未了,她不忘問道。
“喔,她那天要跟朋友到巴黎去血拼,正好可以多找幾個辣妹來。”他喜孜孜的盤算著。
“依她的個性,要是被她發現,你肯定吃不完兜著走。”她的警告聽起來簡直像詛咒。
“咦,才跟她見過一次面,你怎麼這麼瞭解她的個性?”任士熙訝異極了。
“呃——我亂猜的,有錢人家的女孩子通常都是這樣。”金虔葆心虛的連忙扯了個藉口。
“看來,你看人的眼光還滿准的。”任士熙仰頭哈哈大笑。“你放心,這種事我的保密功夫一向做得滴水不漏。”他胸有成竹的說道。
“這麼說一你已經把她當成正牌女友?”她故作不經意的問。
“她漂亮、家世又好,加上她父親已立下遺囑,把所有的財產都留給她,娶到她就好像娶到一座金礦,這可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夢寐以求的。”
他還故意丟給她一記挖苦的眼神,噴噴驚歎遭:“同樣都姓金,怎麼你們命運差這麼多?”
無暇理會他的嘲諷,金虔葆心急的追間,慌得差點就漏了口風。“爸——不,金小姐的父親找你立遺囑?是不是他生病了?還是出了什麼事——”
“金錢豹,遺囑又沒有你的份,你幹嘛緊張成這樣?!”任士熙看她那副著急樣,忍不住戲謔道。
“我——我關心不行嗎?!”她沒好氣的回道。
“莎莎她父親好得很,看起來一點病也沒有,頂多顯得悶悶不樂了些。”誇張的歎了口氣,任士熙又繼續說道:“比較可憐的是元配所生的女兒,妹妹有數百億的財產,她卻只得到一個保險箱。”別說是當事人了,就連他這個外人都替金家大小姐覺得委屈。
“保險箱?”金虔葆著實愣住了。
爸爸——留給她一個保險箱?
其實金虔葆心裏並沒有太多的訝異與不滿,只是難以理解為何父親要特地留一個保險箱給她?
“不過,依照當時金總裁夫婦的談話內容研判,可能是金夫人與金大小姐處不好,所以才提早立下遺囑,由金莎莎繼承所有財產,作為讓金夫人接納金大小姐的條件。”
聞言,金虔葆呆住了。
她知道這麼多年以來,晶姨對她的敵意全是來自害怕爸爸偏愛、獨厚她,而爸爸為了她,竟然不惜把一輩子的努力心血全給了莎莎跟晶姨。
頓時,她覺得好心疼、好不舍,為了她,爸爸竟然寧願放棄一切。
某種細微卻又紮得她心口難受的情緒湧上,她的喉嚨像是被哽住,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過有錢人通常都喜歡藏一手,說不定保險箱裏藏著上億的金條、金塊。”任士熙無厘頭的開起玩笑。
“我才不在乎錢!”金虔葆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啊?”任士熙驀地一愣。
“呃……我……我的意思是說,又不是每個人都愛錢,說不定那位金小姐根本不在乎分配到多少錢。”金虔葆結結巴巴的解釋,趕緊補救自己的一時口快。
“沒錯,有錢人的煩惱不見得比普通人少,也不一定比一無所有的人快樂。”任士熙有感而發的說。
聞言,金虔葆用一種驚異的目光望向他,像是訝異于這種超然的話,也會從他從不吐好話的狗嘴裏跑出來。
“你幹嘛那樣看我了?”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任士熙心跳竟突然漏了幾拍。
“其實,你並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玩世不恭。”她的目光又深又遠,像是看進了他的心靈深處。
“金錢豹,你今天是吃錯什麼藥?”被她這麼一說,任士熙竟然微微紅了臉,困窘的忍不住罵。
看著他困窘又不自在的樣子,金虔葆心口像是被融化的糖,在心底態意蔓延開來,彎起澄澈的水眸,她忍不住漾開一抹好甜好甜的笑。
察覺她臉上浮現笑容,任士熙怔了怔,只消一眼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那是他有生以來所見過最美的笑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2 23:30:04
第七章
週六夜,一場數十人的派對在任士熙的陽明山別墅熱鬧進行。
來的客人三教九流都有,大部分都是在外頭的夜店或派對認識的朋友,物以類聚,才見過幾次面就熟得跟老朋友一樣。
院子裏擺了一張長桌,桌上鋪著白色桌巾,上面擺滿各式餐點,一旁則有呐喊嘶吼的熱門音樂炒熱派對氣氛,讓忙得焦頭爛額的金虔葆耳朵、腦子都快爆炸了。
一整個晚上,金虔葆忙著送飲料、把外燴師傅做好的菜肴端上桌,廚房、庭院兩頭跑,還得不時清理桌上、草地上亂丟的食物跟傾倒的飲料。
今天金虔葆甚至還得穿上外燴公司的制服,那是只有在角色扮演遊戲中才會看到的黑色及膝膨裙、外罩白色荷葉邊圍裙的女僕裝。
但她忙著端盤子、招呼客人,渾然不覺自己今晚的打扮,讓她看起來清新而性感,引來不少男性客人的注目。
“喂,小任,你這傭人能幹又漂亮,哪里請來的?”任士熙的酒肉朋友之一,突然神秘兮兮的湊近他身邊問。
“她啊——”任士熙眼底流露出連自己也沒察覺的驕傲。“她可是有錢也請不到的!”
“喔——原來如此。”男人露出曖昧的笑容,顯然是把兩人的關係想歪了。“等你用膩,可不可以也借我——”
正巧經過的金虔葆早把這些話一字不漏的聽進去,一聽到自己即將成為肉攤上秤斤論兩賣的肉,不禁背脊發涼。
“休想,她是我專屬的!”任士熙驕傲地揚起下巴,一口回絕。
刹時,她大大松了口氣,心跳卻因為“專屬”這兩個字驀然多跳了兩拍,直到自己再度恢復正常的呼吸,腦子才又重新運轉起來。
她瘋了不成,被他視為所有物,她竟然還會小鹿亂撞,簡直是——荒謬!
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說這句話時,他的目光還筆直凝視著眼前收空盤子的金虛度保,害她心一慌,手顫抖得差點把盤子打翻。
不敢多看他一眼,金虔葆趕緊抱著空盤進屋去,走得太急,還差點跌跤。
把盤子送進廚房,她累得兩腿都快站不住,索性趁著氣氛正熱,大家都忙著吃喝跳舞,偷偷溜到地下室的健身房去休息。她知道那裏絕對不會被人打擾!
才剛在健身房的休閒椅上坐下,就聽到後頭傳來腳步聲。
任士熙這傢伙還真是陰魂不散——她不悅的暗自嘀咕道。“拜託讓我休息一下好不好,忙了一整個晚上,我快累死了!”她捏著酸痛得快斷掉的腿,頭也不回的說道。
“小美女,累壞了吧,需不需要我幫你按摩一下?”
背後陌生的輕佻聲音,讓她嚇得登時彈跳起身。
一回頭,身後的人不是來查勤的任士熙,而是一名陌生的年輕男子,一身時尚的打扮,但眼中卻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輕佻。
“先生,這裏沒什麼好招待的,請您到樓上去吧!”金虔葆勉強擠出笑,故做鎮定道。
“有,怎麼會沒有。”男子曖昧的沙啞笑聲,惹得金虔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先生若想健身請自便,我——我還有事要忙,失陪了。”她急忙繞過他想往外走,不料卻被他突然伸出的手一把抓住。
“我是想健身,但得要有你才能玩得起來啊!”他無恥的湊到她頸邊,用力深吸一口氣。“好香,你的臉蛋、氣質完全不像端盤子打雜的,小任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忍住差點出口的尖叫,她竭力維持鎮定,冷靜應付。
“先生,你——你別這樣——”她略一掙扎,卻被他抓得更緊,整個背幾乎貼上他的胸口,甚至可以感覺到他下身的亢奮。
“告訴我,你喜歡怎麼玩?”他下流的伸出舌頭舔著她的耳廓,瘩啞的問道。
“放開我,我不是那種女人,你找錯人了!”她閉上眼,克制不了身體顫抖。
“你在發抖——天,跟個處女似的,你讓我興奮到快爆炸了。”他濃濁的氣息呼在耳際,一雙手邪惡的往她胸前的豐盈攻去。“你的身材遠比我想像的好上幾十倍。”他興奮的低笑。
“求你,放——放開我!”她的語氣顫抖到幾乎不成聲,驚恐的淚懸在眼眶,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乖,把力氣留著,等一下會讓你好好的求個夠。”他猥褻的輕笑道。
話才剛說完,他的手一伸,猝不及防的一把撕破她的衣服,暴露出胸前大片的雪白肌膚,接著金虔葆被他推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
他俐落翻身壓上她,男人的體型與驚人力氣,將她牢牢壓制得完全無法動彈。
“不、不要——放開我,救命——任士熙——救我——”強忍著恐懼的堅強與冷靜,在這一刻全崩潰了。她奮力哭喊、掙扎,推拒著他粗暴掀她裙子,企圖往身下進犯的雙手,卻依然阻止不了他分毫。
“任士熙——救我——救我——”在危急的這一刻,她腦子裏想到的竟是他。
“別叫了,省省力氣吧,大夥在樓上玩得正開心,不會有人聽得見的——”
“誰說的?”
一個森冷得有如來自地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男子一驚倏然回頭。
“小任?”
任士熙?金虔葆緊抓著破碎的衣衫抬頭,看到任士熙表情陰冷的站在健身房門口,燃燒著怒焰的雙眸筆直瞪住壓在她身上的男子。
認識他以來,金虔葆從沒看過他這樣的表情,冷冽的神情足以讓空氣結冰。
“小任,你——”
沒給他機會多做解釋,任士熙已經握起拳頭,惡狠狠的朝他的臉揮去。
“阿剛,你竟然做出這種事,虧我把你當朋友。”
這一舉揮得結實又有力,阿剛應聲倒地,好半天爬不起身。
“為了一個女人打我,你這算是什麼朋友?”阿剛搖搖晃晃爬起身,一把抹去嘴角沁出的血絲,憤恨瞪著他。
“輕薄我的人,你又算哪門子朋友?”要不是看在她的衣服還在身上,任士熙絕對不會饒過他。
原本在樓上玩樂的客人,聽到爭吵的聲響,紛紛跑下來看熱鬧,邊竊竊私語的咬著耳朵。
“我們這麼多年交情了,你卻為了一個打雜的下人跟我翻臉?”阿剛咬牙切齒吼道。
“金錢豹不是打雜的下人,她是我的朋友。”他一字一句清楚說道。
“我懂了,原來你玩過她,難怪會氣成這樣——”
話還沒說完,阿剛又被一記重拳打得倒退好幾步。
“滾!”任士熙深惡痛絕的吼道。
被打裂的嘴角再度淌下血絲,阿剛舉起手臂一抹,忿忿撂下狠話。“好,這兩拳我記住了,我們的友情就到此為止!”
說完,阿剛狼狽的擠出圍觀人群,沖出了健身房。
但任士熙對一旁好奇圍觀的朋友視而不見,立刻蹲到她身邊輕聲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雖然嘴裏這麼說,但她的聲音卻抖得好厲害,兩手不斷想拉攏被扯破的衣服,卻怎麼也遮不住暴露的大片肌膚。
不假思索的,任士熙立刻脫下身上的襯衫披在她身上,隔絕了身旁幾十雙想趁機佔便宜的目光。
“可是你——”
“我是男人,無所謂。”他不以為意的聳聳肩。
看到他光裸著上身,金虔葆有股莫名感動,心口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東西抽了下。
突然,任士熙站起身,轉頭朝門邊的一票朋友宣佈:“各位,今晚的派對結束了,大家各自解散吧!”
“啊,什麼?”
“小任,派對才剛開始耶——”
“對啊,你太不夠意思了吧,我們都還沒玩熱哪!”
眾人先是一聲驚叫,隨即鬧嚷嚷的抱怨起來。
突然間,他有點難以置信自己的荒唐,怎麼結結交了這麼一批豬朋狗友。
“抱歉了,今天到此為止。”丟下一句,他沒有心情繼續跟這票滿腦子只有玩樂的酒肉朋友多說,彎身就要抱起金虔葆。
“不必了,我自己會走。”眾目睽睽之下,金虔葆羞窘得臉都快冒煙了,連忙掙開他的手想起身。
孰料雙腿才一落地,全身竟虛軟得讓她一顛,差點跌個四腳朝天,幸好被他接個正著。
“別逞強!”他緊蹙雙眉,輕鬆抱起她,語氣裏只有擔憂,沒有半點火氣。
乖乖靠在他堅硬卻光滑的胸膛上,任跨著大步越過一群張目結舌的朋友,將她抱回她的房間裏。
這是第一次,他們兩個人能和平相處五分鐘,而沒有口角爭吵。
回到房間,他出奇溫柔的將她放在床上,蹲下身,神情嚴肅的望著她。
她緊絞著小手,不知所措的回望他,直到目光觸及他結實的胸膛,這才想到他將衣服給了自己,臉蛋立刻不受控制的一路紅到耳根去。
“今晚的事我很抱歉,我替阿剛向你道歉。”任士熙第一次用這麼嚴肅的口氣說話,讓她實在很不習慣。
“我沒事。”平時生起氣來劈哩啪啦,火花四射的金虔葆,此刻卻囁嚅說著幾乎聽不見的話,驚怯的眼神像是驚嚇過度的小鹿。
“金錢豹,如果你生氣就儘管罵我沒關係——”任士熙激動得握住她的手腕,不料卻引來她一聲痛呼。
擰著眉翻過她的手腕一看,這才發現她纖細的手腕上,布著被粗暴掐握的嚴重瘀紫,就連胸前也有幾道紅色抓痕。
不難想像她當時掙扎得有多激烈,但此刻她卻還能強自鎮定,對他甚至是阿剛都沒有一句責怪——
這個平時總是伶牙俐齒、強勢兇悍的女人,此刻卻表現出一種出乎意料的韌性與寬容。看著白皙肌膚上令人沭目驚心的傷痕,他竟有種強烈憤怒與莫名心疼,衝動的伸手,一把將她攬進懷裏。
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夠堅強,夠勇敢,禁得起各種挫折與傷害,但直到被納進他寬闊的懷抱,才發現自己竟是這麼脆弱。
她僵硬的怔在他的胸口,直到他的胸膛溫熱了臉頰上冰涼的眼淚,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即使在隻身離家、感到孤單的時候,她也沒流過一滴淚,但為何這個溫暖的懷抱,卻讓一顆孤單無依的心,仿佛找到一個暫時休憩的港灣。
這堵胸膛的主人明明讓她深惡痛絕,但卻又給了她莫名的安全感與溫柔撫慰,讓她想起母親溫柔的雙手,總是無條件的包容與接納。
四眼相對,金虔葆在他濃烈深沉的幽暗瞳孔中,看到自己心慌措的臉龐,以及已然被他撩拔得失去方向的心。
她那怯弱的雙眸就這麼默默瞅著他,那樣毫無防備的眼神,像是看穿了心底那塊從來沒有人能輕易探入的禁地。仿佛忍耐到了極限,任士熙低吼一聲,宛如一隻鎖定獵物的鷹,以萬夫莫敵之勢朝她的柔軟俯衝而去。
他的唇像是獵人的槍管,那樣準確的瞄準了她,在她毫無抵抗能力之際,就已經發動攻擊,牢牢的捕獲了她,教她再也沒有轉身逃離的機會。
他的唇片光滑得像是上等的霜淇淋,又像炭火正熾的火爐,滾燙熱烈的貼合她冰涼的唇,讓她仿佛是塊奶油,在他的溫熱中慢慢融化,化成一灘油水。
任士熙打從九歲開始談第一場戀愛起,吻過的唇何止上百,卻從來不曾嘗過像這樣蘊藏著無限驚喜、不可思議的甜美滋味。
甜美的氣息、唇瓣上略帶冰涼卻出奇柔軟的觸感,一波波在他的舌尖翻滾,往她的更深處探尋、甜美的滋味、意亂情迷的羞澀回應,以及天鵝絨般的柔軟,仿佛一座挖也挖不盡,教人欲罷不能、停不下來的稀奇寶藏。
一股熟悉的欲望自體內竄出,宛如毒蛇猛獸,來勢洶洶得幾乎快將他的理智吞噬,讓他不顧一切的只想徹底佔有她、釋放他許久以來的渴望——
他沒想到,在不知不覺中,自己竟然會對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的女人,有這麼強烈的渴望。
而且這份渴望不只是單純的生理吸引而已,還包含了一些複雜、教人難以厘清的情緒。
“阻止我,否則我不敢保證自己會比阿剛好到哪去!”這是第一次,任士熙對於女人的投懷送抱主動喊停。
他用盡所有的氣力狠狠抽開唇,近乎痛苦的嘶啞低吼著,像是正極力壓抑體內原始的欲望。
他知道她不是那些把身體當作籌碼,或是享樂工具的女人,也知道她純真得比一張白紙好不到哪去。
剩下兩天,一個月的契約就將結束,他不是個苛刻的人,也希望她能回到她自己的世界、回復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帶著糊裏糊塗跟花花公子上床的懊惱離開。
但她卻依舊動也不動,只拿一雙迷蒙而無邪的眸子怔睇著他,像是渾然不覺一個正承受欲望煎熬的男人有著多致命的危險。
他竭力想保持理智,想弄清楚為什麼他們勢同水火的關係,會演變成擦槍走火的激情戲碼?
這下他才終於明白,平時他們吵架、拌嘴,誰也不讓誰占上風,卻又同樣吸引著彼此,完全是來自一種難以理解的矛盾情緒。
“這是個錯誤!”身下又是一陣緊繃,他喘息著瘩啞低喃。
這當然是個錯誤!金虔葆心裏清楚知道,若任由事情繼續發展下去,一定會釀成無法挽救的大錯——但這一刻她不想停!
這輩子她已經為別人放棄太多東西,總是犧牲自己成就別人,這一次,她要做一件屬於自己的事!
“等等——你一定會——”
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金虔葆緩緩拉下他的頸項,羞怯卻堅定的送上自己的唇。
她很清楚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也知道把自己獻給一個花花公子,無異是飛蛾撲火,但她不後悔。
“你真會逼瘋人!”低吼一聲,他狂烈的更深入吻她,結實的身軀也饑渴的覆上她,第一次有這種極度渴望擁有,卻又害怕對她有一丁點傷害的想法。
生澀承受著他,在他的雙臂擁抱中,她渾身泛起一種近乎滿足的痛。
明知道她不能愛、也不該愛上這個男人,但——她卻還是愛上了!
* * *
全帥帥洗車中心
歷經一個多月來的波折,被勒令停業的洗車中心莫名其妙又被撤銷停業命令,一大早,金大叢忙著重新開門營業。
站在辦公室門口啃著燒餅油條,邊指揮員工燒香拜拜去晦氣邊準備鞭炮熱鬧慶賀重新開張。
說來說去,還真要感謝金虔葆那個小丫頭,原先她拍著胸脯保證會讓洗車中心重新開張,他根本不相信她能多少能耐,沒想到她竟然真的辦到了。
揮去衰神上身似的陰霾,金大叢喜孜孜的看著停擺一個多月的洗車中心又動起來,車子絡繹不絕的開進來,心情就有說不出的爽快。
“金老闆!”
一個聽來有幾分熟悉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是、是!”以客為尊永遠都是金大叢的座右銘,熱絡的急忙轉身要上前招待貴客,沒想到一轉頭便看到那張永遠也不會忘記的臉,金大叢嘴裏的燒餅油條差點噎住喉嚨。
“任——任律師?您——您怎麼突然來了?!”金大叢用力把燒餅油條咽進去,倉皇失措的表情宛如看到瘟神上門。
“金錢豹呢?”他咬牙切齒的問。
要不是任士熙穿著一身筆挺西裝,那陰沉的神情、鐵青的臉色,還真讓金大叢以為他是上門來討債的。
“金錢豹?”金大叢愣了好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任先生,我們這裏只養了一隻黑土狗,沒有養金錢豹。”金大叢躬著腰、縮著脖子,就怕一個不小心又得罪了這個大人物。
瞪著他的肥臉,任士熙壓抑的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問:“我是說金虔葆,她人呢?”
“金虔葆?”又愣了一會兒,金大叢的腦袋才轉過來。“喔,她呀上,任先生,她已經離職!”他討好似的忙不迭說道。
“離職?”他陰惻惻眯起眼。
“她是不是又闖了什麼禍?還是說話沒禮貌得罪了任先生?”金大叢小心翼翼的問。
“她——”任士熙窒了下。
她沒闖禍、也沒得罪他,只是嚴重打擊了他身為男人的尊嚴,最可惡的莫過於春風一度後,竟沒留下隻字片語就一走了之——
她到底把那一夜當作是什麼?偶爾為之的大膽放縱,還是長久壓抑後的徹底解放?
“任先生,真是抱歉得很,這丫頭個性不太好,但我保證,以後這號麻煩人物再也不會出現在您眼前,惹您心煩了!”金大叢搓著雙手安撫他。
端著殷勤的笑,金大叢自以為拍到財神爺馬屁,一不小心拍到了馬腿上卻不自知。
“把、她、找、出、來!”他像是壓抑到了極限,從牙縫裏一字一字的擠出話來。“無論天涯海角,你都要把她給我揪出來!”
“啊——”金大叢張大嘴愣住了。
愣了好久,金大叢依舊反應不過來,仿佛他講的是深奧難懂的外星語。
“聽到了沒有?”他一聲大吼,嚇醒了還在恍神中、狀況外的金大叢。
“是、是,我去找,我這就去翻她的人事資料。”龐大的身軀以前所未見的俐落速度,幾個箭步沖回了辦公室,翻出了當初她求職時填的個人資料。
資料上填的位址是高雄,跟她曾說過老家在南部不謀而合。
拿著金大叢提供的地址,任士熙立刻坐飛機趕到南部,但令人不敢置信的是,這地址根本是胡扯的。頂著高雄幾乎快將人烤焦的豔陽,他站在空蕩蕩的荒郊,只看到一望無際的“夜總會”。
這該死的女人,竟然填表了假地址!恨恨將寫著地址的紙條丟到地上,任士熙發狂似的用力踩著,像是恨不得踩著她那張看似無辜,卻可恨到極點的臉龐。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一個女人給“玩”了!
歷經美好的一夜,當他清晨醒來,翻身找尋她馨香的柔軟身子,卻發現身邊空空如也,房間更是收拾得乾乾淨淨,她宛如空氣般蒸發得無影無蹤,唯有床邊櫃上放了三張千元大鈔,證明她曾存在過的證據。
原來,那一夜對她而言只是一場交易、一樁買賣,她是買主,而他是賣家,一夜過後銀貨兩訖,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但這該死的女人,當真把那夜的美好視作是一場交易?
他告訴自己,除非找到她,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這輩子他絕不跟她善罷甘休!
此刻的他身上堆積著奔波一整天的疲憊與汗流浹背的狼狽,臉上的意氣風發被挫敗取代。
失魂落魄的走在荒僻小路上,明明只是事關男人的面子這麼件簡單的事,他卻像是被人偷走最重要的東西,一顆心始終浮動不定。
該死的,他何時把一個女人看得這麼重要,讓一個女人左右了他的情緒,顛覆向來由他掌控的主導權。
“少年耶,恁是吼郎搶喔?”突然間,一個莊稼老農熱心的遠遠喊道,一雙眼還不住的上下打量他。
“啊?”一下子,他沒聽懂南部人的台語。
“你素外地來的吼?偶素問,你被倫搶劫了喔?”黝黑純樸的阿伯操著一口濃濃的臺灣國語問。
搶劫?低頭看了眼自己,皺巴巴的襯衫跑出西裝褲外,鞋子上沾滿了灰塵,急忙趕著出門,忘了上發膠抓出造型的頭髮更是亂到不行。
他用力耙梳著一頭淩亂的發,暗自咒駡道。
該死的!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向來最注重外表,不把自己打理得光鮮亮麗絕不出門,誰知道為了一個女人,竟把自己搞成眼前這不修邊幅的模樣,也難怪會被誤認遭搶劫。
“沒有,我沒有被搶劫。”他輕輕點頭致意,勉強一笑道。
“喔,那就好啦。”擺擺手,阿伯逕自赤著雙腳走了。
繼續在小路上漫無目的往前走,熾烈的豔陽烙上他的皮膚,炙熱的風吹起他皺巴巴的襯衫,酷熱的天氣更讓情緒增添幾分浮躁。
不經意一抬頭,遠處竟出現一大片海,萬里無雲的晴空下,蔚藍大海遼闊得像是沒有邊際,一如他此刻紊亂的心緒,複雜卻又茫然,沒有頭緒的緊緊糾纏著他。
正想轉身離開,卻又不由自主被眼前的海闊天空給吸引,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第一次,他有機會停下腳步看清楚自己、也回顧過往的人生,總是在一場又一場的追逐中開始與結束。
他不知道自己想追求的是真愛還是一時的快樂,不知道在生命中來來去去的女人,可曾打動過他的心、真正在他心底留下烙印?
蔚藍深處,竟隱約浮現一張,光是想就會揪痛心的臉孔——
這一刻,他竟不敢面對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2 23:30:30
第八章
週末夜,某間高級俱樂部裏,一場時尚派對正熱鬧舉行著。
坐在角落,任士熙意興闌珊的啜飲著香檳,冷眼看著來來去去的時尚男女,對於周圍熱絡的嘻鬧談笑視而不見,仿佛眼前的一切靠跟他無關。
“熙,你最近是怎麼了嘛,老是悶不吭聲,半天不理人的!”一旁的金莎莎嘟著紅豔的小嘴抱怨道。
虧她特地帶他來參加朋友舉辦的這場派對,想討他歡心,誰知道陪坐了大半個晚上,他只是一逕的喝著香檳,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五句。
“有嗎?”他懶洋洋瞅她一眼,四兩撥千斤的挑了下眉。
幾個月過去了,任士熙表面看來跟往常一樣,照樣約會、跑趴,泡夜店,但隱藏在身體裏的心卻像是被移了位,整個人不對勁到了極點。
來這裏大半個晚上,他坐在這裏香檳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開始覺得對眼前這種喧鬧、毫無意義的場合感到厭倦。
他突然感到納悶,過去自己怎能對這種吃喝玩樂的生活樂此不疲?
還兀自出神著,突然有一抹火紅的身影閃過眼角,像是被勾住了目光,他不由自主跟隨著那抹豔麗、張揚的火焰而去。
從遠處看去。那是一個不算高挑,卻身材曼妙的女子,穿著一襲紅色的削肩及膝洋裝,隨著腰肢擺動、旋轉而飄逸飛散的裙擺,有如層層撲疊的浪花,火焰一般的隨著她的滿場飛舞,開出一朵又一朵燦爛耀眼的裙花,熱烈得仿佛會炙人似的。
“看傻眼了吧?”身旁傳來金莎莎不知是嫉妒還是吃味的聲音。
“我這同父異母的姊姊,打從失蹤幾個月回家後,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變得大膽敢玩,簡直判若兩人。”
任士熙看著那抹有幾分熟悉的美麗身影,心口莫名震動了一下。
這太荒謬了,那不可能會是她!
能走進這裏的全都是來自上流社會的富家千金、名門貴公子。像金虔葆那樣平凡無奇的女孩,怎麼可能出現在這種場合?
暗斥自己的異想天開,他斂下眼簾,也一併將那份莫名失望斂進情緒深處。
“是嗎?”他心不在焉輕哼道。
不知為何,那道火焰總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隨著那炫目的火光滿場飛舞。
眯起眼,看著她的身旁始終圍繞著瘋狂追逐的男人,看她仰頭開懷大笑、抑或曖昧倚靠在男人的臂膀,他竟感到怒火中燒——
天啊,那可是金莎莎的姊姊,他怎麼會起了這些不尋常的反應抓起酒杯,他狠狠灌進一大口,卻不知是想澆熄胸口那把莫名的火,還是沖去那份不該有的酸意。
他瘋了不成?連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都可以讓他失去理智,可見他被金虔葆那個女人打擊得有多徹底!
放下玻璃杯,他再一抬眸,就這麼不偏不倚的瞥見那個紅色身影,正好朝著他的方向轉頭,朝她身後的男人嬌媚微笑。
任士熙如遭雷擊,全身發麻、腦子一片空白,許久無法動彈,就怕一個用力呼吸,眼前景象又成一場空。
任士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她?她竟然就是他苦苦尋找了近四個月的金錢豹!
那張明顯經過一番精雕細琢,遠比記憶中還要美麗千倍的臉孔,以及她臉上綻放如同陽光般耀眼的光芒,都閃痛了他的眼。
即使她此刻看來,跟以往灰姑娘似的窮酸模樣簡直是天差地遠,但那雙眼、那笑容,就算化成灰他都不會錯認。
“你說你同父異母的姊姊叫什麼名字?”突然間,任士熙抓住金莎莎的手,繃著聲音問。
“金虔葆。”金莎莎愣了下,不太情願的回答。
“小名叫寶寶?”
“對,葆跟寶同音,爹地一直是這麼叫她的,你問這些幹麻?”金莎莎一臉莫名其妙。
果然沒錯!難怪當金鎮達來找他時,看到遺囑上出現這個名字,他就覺得很眼熱,但當時卻沒有發現,就這麼一路被蒙在鼓裏。
“果然是她!”他緩緩松並口,咬牙吐出一句。原來她就是寶寶!想起過去她許多不尋常的言行舉止,現在他才終於明白,原來那一切都是為了掩飾她的身份。
難怪她一看到金莎莎就故意佯裝感冒遮臉,就怕被妹妹認出,一聽到金鎮達找他立下遺囑更濕得心事重重,甚至還幫那個“金家小姐”說話。原來,這一切都是場騙局,一個窮極無聊的富家千金想出來的整人遊戲。
他眯起眼遠遠盯視著那抹紅色身影,不敢相信過去那個衣著裝扮樸素有如灰姑娘的她,竟然跟這種豔麗張揚的顏色這麼的相得益彰。甚至一適合得過頭。
看著那抹豔紅身影,他的心有震駭、有憤怒、更多的卻是對她隱瞞欺騙的怨。
“刷”的一聲,他霍然起身,挾帶著一股騰騰殺氣,跨大步朝那抹渾然沒有察覺到他的紅色身影走去。
“熙,你要去哪里?”一看到他突然起身離開,金莎莎急忙也跟著過去。
聽而不聞身後焦急的呼喊,他大步來到那個開心談笑的人兒身後,緊握雙拳壓下亟欲爆發的情緒。
也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發現幾個月桌遁尋不著她,一顆心有如飄蕩的斷線風箏,始終找不到方向與定點,直到她再度出現,他的心才終於沉定下來。
他不敢相信,才一個月他竟然就把心給弄丟了。
“好久不見了!”他陰惻惻的開口。
聞言。背對他的豔紅人兒渾身一僵,帶著幾分不敢置信、幾分倉皇緩緩轉身,面對這張她以為絕不會再遇上的臉孔。
* * *
“任士熙?”
“你們兩個認識?”隨後趕來的金莎莎先是錯愕,繼而眼底浮現一抹防備與懷疑。
“豈止認識,我們可是關係匪淺。”他冷冷一笑。
“什麼時候的事?熙。你怎麼會認識她?”金莎莎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
她來回看著兩人,對兩人之間那股緊張卻微妙的氣氛,以及她所不知道的過往感到不安。
“幾個月前,我在某家洗車中心遇見她,陪這個無聊得想找樂子的富家千金,玩起灰姑娘苦情記的遊戲。”他譏諷的望著她道。
“灰姑娘?”金莎莎聽得一頭霧水。
“沒錯,而且這冒牌灰姑娘不止把人要得團團轉,甚至還懂得花錢買男人的夜度權……”
“住口,別說了!”她瞥了變了臉色的金莎莎一眼,難堪的遽然打斷他。
“喔,你怕什麼?是被我說穿了感到難堪?還是羞於承認那個冒牌灰姑娘就是你?”他譏諷不減的冷厲眸光逼視著她。
“我沒怕什麼,只是你說得太離譜,根本悖離了事實。”她別過頭去,竟在他的淩厲目光下感到窒息。
“事實?”任士熙嘴角浮起一抹毫無溫度的冷笑,目光如箭的刺穿她的瞳底。“告訴我,什麼才是真正的事實?”
她頓時為之語塞,心裏清楚他會這麼生氣,全是因為她對他隱瞞身份在先,又在一度激情後留下錢不告而別。
但她並非像他所說,把那一晚當作交易,只是當時醒來。看著身旁宛如大男孩股沉睡的他,一時太過驚慌、太不知所措,深怕他會認為一時情不自禁送上第一次的她會為此耿耿於懷,更以為用錢就可以把關係劃分清楚,讓這一夜變得簡單、無關情感——
但此刻看來,她似乎是太一廂情願了。
“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一旁的金莎莎焦急的昕著兩人你來我往,卻始終沒聽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不禁發起大小姐脾氣。
但此刻,沒有人看得到金莎莎的存在,相互對峙的眼底只有對方。
“這是你找樂子的遊戲嗎?”用力扯起她的手臂.陰沉的臉色此外頭的陰霜天色好不到哪去。
“你是什麼意思?”她略一掙扎,卻被他抓得更緊。
看著他、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好閒氣息,她的心跳仍不由自主的漏了一拍,想起那夜他的溫柔,兩人身心交融的美好,至今仍會讓她的心狠狠揪痛。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她強自鎮定的昂起下巴,迎視他炙人的目光。
“你不但免費把自己俸送給我,還慷慨留下‘服務費’,是故意讓我難堪,還是把自己看得太廉價?”
“啪”的一聲,任士熙臉上多了殷紅五指印。
不只金莎莎。就連周圍玩樂的男女都嚇著了。
“金虔葆,你瘋啦,你怎麼可以打熙?”金莎莎怒目瞪她一眼,心疼的急忙要檢視任士熙臉上的掌印,卻被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的任士熙推開。
看到他臉上清皙殷紅的掌印.金虔葆自己也嚇著了,掌心傳來的隱隱痛楚卻遠不及像是快擰碎的心口。
“你欠我一個解釋!”他冷然吐出話。
“我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沒什麼好解釋的。”她用力甩開他,轉身欲走。
沒有任何關係?任士熙幾乎氣炸了。
這幾個月來他幾乎把臺灣全翻遞了,一夜又一夜,腦子裏想的全是不知去向的她,憤怒焦躁到幾乎把自己逼瘋,但在他煎熬了幾個月之後,她卻以這種輕鬆、滿不在乎的姿態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甚至還投給他一記震撼彈,她不是窮困可憐的灰姑娘,而是個出身豪門的富家千金。簡直是該死到極點,她不止用錢羞辱他,還欺騙了他!
這一刻,他好想掐死這個可惡透頂的女人!
幾個跨步上前,扯住她的手臂,大掌緊箝著她的纖臂,用力得幾乎想在她的手臂上留下瘀紫。
“看來,你很擅長一走了之!”他陰森森的吐出話。
“好痛,放開我!”她氣惱掙扎著。
“不放,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輕易讓你逃走了。”他堅決的收攏手掌。
氣憤瞪著他,金莎莎那融合著懷疑、嫉妒的刺人眼神,還有周圍人群看熱鬧的目光,都讓她既難堪又無地自容。
在眾目睽睽之下,難道他非得逼她赤裸裸公開自己,任眾人評論檢視?
“你到底要什麼?”她終於忍無可忍的氣憤大叫。
他要什麼?
一句話,教他僵立當場久久反應不過來。
是啊,不過是春風一度,一如他慣玩的男歡女愛遊戲,結束後就各自瀟灑說再見,他還想要什麼?
望著她美麗得令人屏息的臉龐,以及她眼中宛如陌生人般防備疏冷的眼神,他陰鵝的緩緩鬆開了手。
一狹自由,金虔葆揉著疼痛的手臂,投下最後一眼,頭也不回的立刻離去。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他只是面無表情。
* * *
倉皇失措的搭著計程車匆匆回家,金虔葆一頭鑽進房間裏,把自己鎖在安全的堡壘坐。
緩緩在床邊坐下,她的腦子裏一片紛亂,什麼也沒辦法想,只感覺到全身在顫抖,揮出一巴掌的手心灼熱得發痛,心情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幾分鐘後,金莎莎也急忙跟進了家門,粗魯的把房門敲得砰砰作響。
敲門聲持續了好幾分鐘,似乎沒有打算甘休的跡象,她深吸了口氣,緩緩站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一張焦急無助卻融合著憤怒與嫉妒的臉孔。
“你給我老實說,你跟熙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她一開口就咄咄逼人。
光看他們兩個互相凝視對方的眼神、他們之間那股若有似無的曖昧情愫,她直覺他們兩個一定隱瞞了她什麼。
“你不是全都聽到了?”她面無表情的木然回答。
任士熙在眾目睽睽之下給她難堪還不夠,連金莎莎也要來插上一腳?
“我要你親口說!”她失控的伸手抓住金虔葆的手臂,尖銳的指甲狠狠掐進她白嫩的肌膚裏,美麗的臉孔因嫉妒而扭曲。
“好痛!”她吃痛的想抽回手,卻動彈不得。
“你說,你們是不是上過床?”她咬牙切齒的問。
一整個晚上接連的疲勞轟炸,已經讓她的神經緊繃到極限,眼前金莎莎的咄咄逼人,更把她逼得無路可退。
“對,我們是上過床,這樣你滿意了吧?”她豁出去似的說道,隨即不起逐客令。“若沒事的話請你出去,我很累了。”
“熙是我的男朋友,你卻隨便跟他上床,你跟妓女有什麼兩樣?”金莎莎像是失去理智似的,口不擇言的罵道。
金虔葆臉色一變,忍無可忍的打她一巴掌。
清皙的巴掌聲不只嚇著了金莎莎,也驚嚇了金虔葆。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出手打了金莎莎,雖然她對她始終存有敵意,但她從沒真正討厭過她,怎麼會衝動地對她動手?
“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金莎莎震驚不信的撫著臉頰,歇斯底里的開始哭喊。“我要告訴媽咪、爹地,要他們把你趕出去,把你這個多餘的人趕出去!”
多餘的人?
像是踩中了金虔葆的痛處,她臉色僵白,許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二十幾年來,她不爭寵、不求關注,不讓自己引起注目,默默當個生存在夾縫中的影子,難道還不夠?非得要她徹底消失在這個家,徹底切斷她跟金家的關係?
“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為什麼要搶走熙?你這狐狸精,為什麼不跟你媽一起去死——”
“莎莎!”
突然間,身後傳來一聲震怒的大吼。兩人不約而同轉頭,看見她們的父親。
“爹地,她打我!”一看見金鎮達,金莎莎百般委屈的沖向爸爸哭訴。
“爸——”金虔葆低低喚了聲,目光不敢看父親,就怕看到裏頭的責怪。
“莎莎,跟你姊姊道歉!”一句話,讓兩人都怔住了。
金莎莎轉頭看了眼怔忡的金虔葆,不依的直跺腳。“我才不要!”
這是第一次,父親沒有滿懷歉意的要她忍耐,卻反倒要求莎莎向她道歉?
父親對她很好,如同每一個慈愛的父親般,關心她、照顧她,但礙于晶姨跟莎莎的感受,父親始終低淵,盡擻避免引起她們的不滿,但父親對她的愛,以及這份體恤的保護,她是懂的!
“爸爸,不用了……”
“莎莎,跟姐姐道歉!”金鎮達卻不肯甘休,依舊強硬的要求道。
看著父親第一次擺出這麼嚴厲的臉孔,又看著打算搶走她男朋友的金虔葆,莎莎憤怒、傷心且嫉妒得幾乎快崩潰。
從小到大誰不是把她捧在手掌心,要什麼有什麼,誰都得讓她三分,但眼前這難堪的局面是怎麼回事?她竟得向人道歉?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蠻橫丟下一句話,她哭著扭頭往門外沖。
“莎莎——”金鎮達看著沖出房去的身影,又氣又無奈。
“爸爸,對不起。讓您為難了。”金虔葆萬分抱歉的說。
“寶寶,你沒有錯,錯的是爸爸。太懦弱也太息事寧人,讓你一個人承受這麼多年委屈,對你根本不公平。”金鎮達不舍的搖搖頭。
“爸爸。我沒有關係,您不必顧慮我,要擔心的是莎莎這樣情緒反彈,反而更難平息。”她憂心忡忡的說道。
“以後在金家該有的規矩就該遵守,往後我誰也不會偏袒,絕對做到對你們姐妹公平。”
“爸爸……”
金虔葆不安的還想再說服父親,卻被金鎮達堅定卻溫柔的話打住。
“不用再說了,你離家的這幾個月,爸爸想了很多,終於知道我過去錯得有多離譜。”
“你們剛剛說的就是那個姓任的律師吧?”金鎮達話鋒一轉。
金虔葆一怔。
“我看過他,聰明有禮貌,是個很出色的年輕人,如果你喜歡他,就別顧慮莎莎,愛情是公平的,獨佔的想法是自私不是愛情。”金鎮達輕聲提點女兒。
“我沒有喜歡他,一點也沒有。”金虔葆急急否認道。
看到女兒倉皇的樣子,金鎮達不禁哈哈大笑。
“你這小丫頭,連說謊都不會,我懷疑你愛上人家還能瞞多久。”金鎮達慈愛的輕撫她的發笑了。
“任士熙是莎莎的男朋友,人家不會對您弧僻的女兒有興趣的啦!”她羞惱得紅了臉。
“你確定莎莎喜歡人家,人家就一定會喜歡她?”金鎮達反問道。
“這——”金虔葆驀地語塞。
“感情這種事不能只看表面,真正的愛是放在心裏的。”
錯愕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一顆心又亂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但為什麼還是被爸爸看出來?難道——她真的不擅長隱藏心事?
她不想讓他知道,明明知道他的心不可能為任何人留住,她竟然還傻得愛上了他。
這次她躲過了任士熙,那下次呢?她該怎麼辦?
她茫然輕撫著手臂上被掐出的幾道瘀血,痛楚卻是在心裏。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2 23:31:00
第九章
出乎意料的,一場預期中的風暴沒有降臨。
接下來幾天金家出奇平靜,金莎莎既沒有大吵大鬧,更沒有找向來為她撐腰的母親替她討公道。
表面上她的情緒似乎平復了,也沒再提起那天的事,卻開始三天兩頭帶著任士熙在家裏出現。
在人前,金莎莎總會故意親昵的依偎在任士熙身邊,尤其是金虔葆在時,她的表現就更誇張,像是整個人快貼到任士熙身上去似的。
看到任士熙一整個晚上都跟金莎莎粘在一起,金虔葆只覺得眼睛好痛,痛得不想再多看兩人親密的身影一眼。
別過頭去,佯裝不在意的揚開微笑,但延伸到嘴角的僵硬弧度,卻緊繃得讓她的心發疼。
對於無尾熊似的,總是親密粘在一起的兩人,金虔葆知道金莎莎的用意是在宣示主權,也聰明的選擇回避,如果真的避不開,就裝作視而不見。
只可惜,就算她有心想避,麻煩還是會自己找上門來。
這晚金莎莎又找來任士熙吃晚餐,餐桌上只見金莎莎賣力的施展粘功撒嬌,而蘇燕晶則殷勤的拼命為客人布菜,邊誇獎自己的女兒有多美麗出色。
吃完食不知味的一餐,剛進父親公司擔任業務執行長的金虔葆,藉口有公事要忙趕緊告退。
離開寬敞的餐廳,慢慢越過長廊,她才終於解除那股窒息感。
今晚傭人大概是忘了開燈,她在黑暗中正要伸手打開走廊的壁燈,冷不防整個人被粗暴拖進一堵寬闊的懷抱裏。
這個懷抱、這股氣息太熱悉,她不需要回頭,就知道身後的人是誰。
“任士熙,放開我!”她羞憤的使勁掙扎。
“你看其來還真是該死的平靜!”他咬牙切齒的低吼。“做出那些事,還能裝出這副冷漠高傲的樣子,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有副鐵石心腸。”
“我沒有犯罪,不要對我精神刑求。”她冷然說道。
“對,欺騙不算犯罪,拿錢買男人也不算,這只跟一個人的羞恥心有關係。”
“收起你的冷潮熱諷,你是莎莎的男朋友,我們就維持這樣相敬如賓的關係,別來招惹我!”
“你憑什麼認為我是她的男朋友?”他不以為然的冷哼。
“就憑你三天兩頭往這裏跑,就憑你不顧眾人目光跟莎莎卿卿我我。”她繃著嗓子道。
突然間,他沙啞的低笑起來,胸腔裏回蕩著低沉的震動,仿佛也撼得她的心劇烈激蕩著。
“要不是我還算了解你,否則還真會以為你在嫉妒。”他譏諷的說道。
呼吸驀地一窒,她眸底閃過一抹被看穿的慌亂。
“嫉妒?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對於采花蜂沒有半點興趣。”她冷冷別過頭去。
她的話立刻激怒了他,箝在腰際的大掌狠狠收緊。
“你知道嗎,你不但是個騙子,還是個賊。”他冷冷的咬牙道。
“你胡說,我沒拿你任何東西,你別胡亂誣賴人。”她氣急敗壞的罵道。
“沒有?你真的敢說沒有?”他一把掃住她的下巴,殘忍的一寸寸收緊。
緊咬著下唇,她竭力不讓自己最露恐懼,更不容許自己向他認輸討饒。
她沒有錯,唯一錯的,是招惹上他。
第一次,任士熙自製力受到強烈考驗,不顧一切只想逼她撤下冷靜的假面具、露出一點驚慌疼痛的表情,讓他知道她並非全然沒有知覺。
自從找到她以後,他的心情始終沒有一刻平靜,只要想到她的冷靜、她的無動於衷,他就憤怒得想發狂。
“你敢說你對我無動於衷,對我的吻、對那一夜毫無感覺?”他炙熱濃烈的氣息呼在她裸露的頸肌上,讓她渾身發燙得像是快燒起來。
她怎麼可能會對他毫無感覺?
他那宛如烈火般的熱情、纏綿的溫柔,早在那一夜全烙進了她的身體裏,再也忘不掉。
但在他面前,她永遠必須掛起無動於衷的面具,無論如何都不能洩露任何依戀的目光。
“我沒有——”
話才一出口,她就被粗暴摔上背後的牆,修長結實的身軀緊跟著壓上她。
“我怎麼會栽在一個女人手上?”抵著她的唇.他憤怒的痦啞低吼。
大手箝往她的下巴,挾著奔騰怒氣的唇壓上她的,如暴風雨般的唇舌,粗暴的蹂躪掠奪著她毫無抵禦能力的柔軟,好像這股無處可發的怒氣,非要她付出疼痛的代價來為他紆解。
即使這個吻帶著濃濃的懲罰與報復意味,但他的濃烈氣息、他帶著毀滅性的唇舌,還是輕易擊潰她的理智,徹底席捲了她。
痛跟身體分離了,她感覺不到被反覆碾過的唇瓣有多疼,只感覺到那股被喚醒的渴望,呐喊著向他全然臣服——
突然間,走廊另一頭傳來腳步聲,帶著幾分意猶未盡、幾分不甘,任士熙緩緩鬆開她。
一獲自由,連氣都來不及喘過來,她便頭也不回的拔腿逃離他,倉皇得好像後頭有毒蛇猛獸。
目送她的背影離去,任士熙凝視的眼神好深、好遠,即使黑暗中的身影早已看不見。
* * *
天天看著任士熙跟莎莎出雙人對,還得佯裝無動於衷,對金虔葆來說是種永無止境的煎熬。
他如冰的眼神,像支埋伏在暗處的箭,只要她稍不留神就會無情地射進心底,絲毫不留餘地。
每次只要任士熙在,她就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掐住脖子,呼吸困難到快要窒息了,偏偏她越是刻意逃避,他就越是故意用那雙帶刺的目光追逐她。
為了逃開這種宛如緊箍咒的精神折磨,她每天下班後只好為自己安排滿滿的節目,來個眼不見為淨。
一時情不自禁與任士熙共度一夜後,隔天醒來她幾乎嚇壞了,不知所措也無處可去的她決定回家。
回家後她幾乎整天悶在家,與任士熙忘情糾纏的畫面不斷浮現腦海,為了忘掉與他有關的一切,她三天兩頭就跑派對,假裝樂在其中的縱情狂歡。但沒人知道,看似從乖乖女解放成派對女王的她,臉上雖始終戴著微笑的假面具,心卻是空的。
就在那一夜,她將它遺留在任士熙身邊,忘了帶回來!
拖著疲憊進家門,看到廚房裏的廚子異常忙碌,不用問她就知道今晚任士熙肯定又要來了。
急忙撥了電話給在派對認識的朋友,打聽今天哪里有派對,她火速洗了個澡,化上淡妝、掛起大耳環,挑了件黑色露背洋裝,雪紡紗加上及膝的波浪邊裙擺,俏麗中帶著幾分小女人的性感。
打扮妥當,她拎起皮包、穿好黑色高跟鞋,轉身就急忙要衝出門。
“你要去哪里?”
她太匆忙,連門外何時有人進門都不知道,整個人就這麼筆直撞進他的懷裏。
一股熟悉的氣息挾帶著壓迫感襲來,她不用抬頭就知道來者是誰,急忙彈退幾步、穩住心神,不讓他看出慌亂。
“請問你是我什麼人?去哪里需要跟你報備嗎?”金虔葆不客氣的反唇相譏。
“你——”他面色鐵青的瞪著她。
“這是金家,如果你看不過去大可以不要來,臺北多的是熱鬧好玩、更能迎合任大律師興致的地方,我相信莎莎一定很樂意俸陪。”
她伶牙俐齒,字字穿心。
他打量她的目光融合著嫉妒、憤怒與鄙夷,像是恨不得將她身上炙穿一個洞。
“這麼晚了,還穿成這樣,你是存心讓大家知道,你是免費跟男人上床,還會倒貼三千塊的豪放女——”
一記巴掌熱辣辣的甩上他的俊臉。
金虔葆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最,還不及收手,手腕已被他惡狠狠揪起。
“我警告你,這絕對是你最後一次甩我巴掌。”他咬牙切齒的吐出話。
“很好,那我也鄭重提醒你,你再敢出青不遜,我照樣不會客氣。”
她昂起下巴,絲毫不畏懼的迎視他淩厲的目光。
“你就是非要逼我失控嗎?”他一步步逼近她,陰鷙的神情宛如即將來襲的暴風雨。
她悄悄咽了口唾沫,開始懊悔自己太逞一時之氣。“你、你別再靠近了,當心莎莎看到。”倉皇失措下,她只得搬出擋箭牌。
“你以為我會在乎嗎?”他勾唇冷笑。
“莎莎是我妹妹,我不許你用這種不在乎的態度傷她的心。”她厲聲警告。
“你在乎她被傷了心,那在乎我的嗎?”他停住了腳步,用一種讓人猜不透的眼神望著她。
“我——”金虔葆怔然凝望著他,竟看到他眼中有抹苦澀一閃而過。
對她,他該只有怨與恨,怎麼會有像是滿含情感,糾結著矛盾的情緒,而這個眼神——竟狠狠揪痛了她的心。
為什麼這男人,連讓人想恨都這麼難——
挺起背脊,把感覺抽離,她勇敢迎視他的目光。“我不在乎!”
像是挨了一拳,他的臉色驀然僵白,一雙放在身側的手緊握得幾乎捏碎自己。
“你把女人最珍貴的東西都給了我,卻對我沒有一點在乎?”
一句話讓她瞬間變了臉色,像是堅強的外衣被剝掉,只剩下一個赤裸裸、一個沒有任何武裝,脆弱的的她!
這一刻,她沒有能力反擊、沒有時間掩飾受的傷,只能木然呆站在原地,直到滾燙的眼淚炙疼了眼,直到視線裏的他模糊了——
她用力眨眼,想眨去眼前那片水霧,卻像是永遠也瀝不乾淨,只在蒙朧間看見他驚慌、懊悔的表情。
他伸手想碰觸她,手卻停在半空中,終究還是挫敗的收回。
深吸了一口氣,他以平穩的聲音緩緩吐出:“我知道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消。”
說完,他調頭步出大門。
她聞言抬起頭,卻只來得及看到他寬闊的背影。
這一刻,她全身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被掏空了感覺,麻木到連緊咬住下唇,阻止自己哭出聲來的痛都渾然不覺,她雙腿一軟,整個人緩緩癱坐在地。
一筆勾消?
那是不是就代表這輩子他們再也不會見面?誰也不能跨越那條分隔線?
一直以來,她竭力跟他保持距離,這結果不就是她要的嗎?
為什麼她的心卻像是徹底碎了。
強撐起一抹堅強的笑容,她樂觀的告訴自己,這樣也好,長痛不如短痛,更不必奢求一顆漂泊不定的心會為她停留。
現在,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的了!
再也沒有!
* * *
“小任!”
一隻突然拍上肩膀的手,把任士熙的神智從恍神的太虛打回人間。
一回神,只見鐵人難得離開他那張堡壘似的辦公桌,站在桌邊一臉凝重的打量他,好像正看著一隻剛送進動物園的稀有動物。
“幹嘛?”他放下擱在桌上的長腿,不自在的避開他的視線。“你幹嘛這樣看我?”
“你最近是怎麼回事?”工作狂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拉開一把椅子在他桌前坐下來,儼然一副準備審訊犯人的態勢。
“沒怎麼回事啊,我很好!”他隨手抓起桌上的卷宗,佯裝忙碌的看起來。
“你確定你真的沒事?”鐵人充分發揮一個律師應該具備的特長,钜細靡遺、絲毫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當然!”他不耐的回道。
“那為什麼連文件拿反了都沒發現?”
聞言,任士熙的臉難堪的迅速漲紅起來,趕緊把檔調了個方向。
“你最近怎麼老是心不在焉?”鐵人好像沒問出個所以然就不死心似的。
“我?有嗎?”他僵硬的擠出笑。“大概是約會太忙,搞得我睡眠不足有點恍神吧!”他打哈哈道。
“你這幾個月都加班到十點以後才走,哪來的時間約會?”鐵人的眉頭糾結得更緊了。
幾個月?
“喔,是嗎?我怎麼不記得有這種事?”任士熙尷尬的笑笑。
“你是不是失戀了?”雖然這問題有點荒謬,不過這失心瘋的症狀——跟他好像啊!
“啊,我突然想起來還約了客戶見面,我先走了!”
他心虛回避他的視線,火燒屁股似的跳起身,胡亂抓了幾份文件就往公事包裏塞,準備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才到門口,就被盡責得儼然可以封為程咬金的康秘書給攔住。
“任律師,剛剛金夫人來了電話,要您預先把遺囑準備好,金總裁他——恐怕快不行了。”
金虔葆的爸爸——病危?
好像被一記硬棒當頭敲下,他整個人都在旋轉。
這怎麼可能?幾個月前他還那麼健朗,怎麼突然間會——
“出了什麼事?”他心一擰,窒聲間。
“金總裁他昨晚突然在家昏倒,送到醫院後診斷是腦溢血,情況不樂觀,剛剛發出了病危通知——”
“病危?”不由自主的,他腦海裏立刻浮現一張柔弱的臉孔。
他知道父親對金虔葆來說有多重要,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她怎麼承受得了?
“哪家醫院?”他緊繃著嗓子問。
“台大醫院。”
毫不猶豫的,他扭頭就往門外沖。
“喂,小任,你的遺囑——小任!”
不顧易慎人在後頭呼喊,任士熙頭也不回的沖出事務所。
開著這輩子最快的車,十分鐘後他來到了醫院。
沖到加護病房外,一眼,他就看見那個教人光看就心疼的纖瘦身影,走廊的長排椅子上只有她一個人孤伶伶的身影,伴隨著幾乎快將她吞沒的絕望與悲傷。
他怎麼不記得,她看起來有這麼小、這麼瘦?好像光是一把空氣就能將她壓垮似的。
但這一刻,衝動來到這裏的他卻猶豫了。
他曾說從此以後兩人之間一筆勾消,不再牽扯不清。
但不知道為什麼,當他一思及她此刻的傷心無助,就什麼也沒辦法多想,衝動的來到這裏,只為看她一眼,確定她還能堅強的撐下去。
這一刻,即使他再逞強、再想維護他男人的尊嚴,也終於不得不承認——他愛上她了,愛得痛心徹骨、不可自拔!
這麼久以來,是他一直欺騙自己、拒絕承認那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竟然因為她而卸下心防,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
壓在心頭的陰霾,在對自己坦承的這一刻,仿佛一下子豁然開朗,心情變得格外平靜與輕鬆。
調勻呼吸、穩住情緒,他冷靜的慢慢走到她身邊。
“金錢豹。”他蹲在她身前,用一種像是怕碰碎她的聲音,小心翼翼喚道。
像是聽到來自遠方的聲音,她緩緩抬起頭,宛如一世紀那般漫長,目光才終於對上他的臉孔。
她的眼中蓄滿淚,黑亮清澈的瞳孔裏卻沒有焦距,仿佛一個在茫茫人海中迷失的孩子,脆弱無助得令人心疼。
任士熙這才終於知道,這世界上唯一能揉碎他的心的——就是她無助的眼淚。
在最初的怔忡過後,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遽然跳起身歇斯底里的大喊:“你回去,你走,我爸爸不會死的,我不許你宣讀什麼遺囑,你回去——回去——”
她哭喊著拼命把他往外推,淚水佈滿了漂亮卻蒼白的臉蛋,淩亂的發絲被淚水沾濕,眼裏是永無止境的絕望。
“寶寶——”他不由自主的喊了她小名。
“你走,我求求你,爸爸他不會離開我——不能離開我——我已經一無所有了啊——”她哭著、說著,最後筋疲力竭的癱倒在他身上。
她的淚落在他的臂上,卻炙痛了他的心,一個衝動,他雙臂驀地收緊,將她的淚、她的悲傷全數納入懷中。
“我不是來宣讀遺囑的,只是擔心你.來看看你。”他不由自主將臉埋進她的頸間,將她擁得更深。
懷裏的小人兒渾身一僵,像疑惑又像是不信。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他儘量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輕鬆些,一開口卻發現聲音緊繃得像是快拉斷的弦。
金虔葆原本蓄在眼底的淚,在聽到這句話後,立刻又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不停往下掉。
“怎麼辦——爸爸他就要丟下我了——他就要丟下我了——”她茫然無助的反覆低喃道,小手無意識的緊抓住他。
被她的手一碰觸他立刻嚇著了,教他吃驚的不是毫無溫度的冰冷,而是緊抓著他大手的驚人力道,像是抓住她即將滅頂前的最後一塊救命浮木——
“不會的,金總裁有著強勢不服輸的商人性格,他絕對不會輕易丟下你的。”任士熙緊握住她的小手,堅定的保證。
“真的嗎?”她流著淚,茫然無措的視線對上他。
“真的!”隔著一道門,生或死誰也沒有把握,但這一刻,只要能讓她停住眼淚,就算他得撒上一千個謊,他都在所不惜。
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轉移她的注意力,先把她的身體照顧好。“吃飯了沒?肚子餓不餓?”
她抬起一雙茫然不解的眸,任士熙立刻就知道答案了。
歎了口氣,他小心的鬆開手。“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吃,你在這等一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2 23:31:22
第十章
夜幕降臨,金鎮達送進加護病房已經足足一天一夜了。
坐在加護病房外的等待區,從中央空調送出的冷氣,冰冷得幾乎快將金虔葆凍僵。
她木然呆坐著,知道自己不能再失去任何人,否則這世界上就只剩下她孤伶伶的一個人了。
她好想哭,但流了一天一夜的眼淚,她的眼睛已經乾澀得流不出一滴淚,她緊緊交握著雙手,卻找不到一個支持她的著力點,甚至感覺不到一絲溫度、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突然間,一雙溫暖的大掌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像是無條件接納她的恐懼與無助,讓她在黑暗中突然看到一道光亮。
她木然抬起頭,在光亮盡頭的是一張熟悉的臉孔。
“任士熙?”她喃喃低喚,以為他已經走了。
“肚子餓了吧?吃點東西。”他什麼也沒有多說,只將一碗熱騰騰的粥放進她手裏。
捧著溫暖的粥,她還是怔然望著他。
“快吃!”他柔聲催促她。
用緩慢到近乎機械化的動作拿起湯匙,她的手卻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冷氣太強還是因為害怕。
小心舀了口粥送進口中,一股暖意一路從口腔、喉嚨滲進胃裏,暖意在身體裏蔓延開了,但眼淚卻不聽使喚的往下墜。
她還以為她的淚已經流幹了、堅強了,怎麼他一出現,又把她打回那個脆弱無用的淚人兒,拿著湯匙的手抖得更厲害了。
“來,我來喂你吧!”突然間,手裏的湯匙被抽走。
他一瓢一瓢將粥送進她嘴裏,自在得像是理所當然似的,而她也忘了拒絕,就這麼乖乖的像個孩子似的張嘴、吞咽,直到一碗粥都空了。
“乖女孩!”他微微一笑,贊許的摸摸她的發。
瞬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直到他轉身去收拾空碗,才又恢復了正常呼吸。
他不是說過要一筆勾消,再也不想跟她有牽扯?怎麼又會——
疑問浮上心頭,但此刻她沒有心思多想,爸爸此刻還在加護病房裏跟死神搏鬥哪!
但為了爸爸,她早已有了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了,晶姨說她頭痛不舒服沒辦法在醫院待太久,莎莎早上來過,在加護病房前晃了一圈,還不到開放探病的時間,她一句話也沒說的就走了。
爸爸現在剩下的只有她了!
“我送你回去。”
“啊?”他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怔住了。“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在這裏等,爸爸現在是危險期,隨時會有突發狀況,我一步都不能離開。”她固執的說。
“你放心,我會在這裏。”他彎下身,望進她的眼。
“你?”金虔葆又是一愣。“不行,你明天還要上班,怎能一整晚待在這裏?更何況你沒有義務替爸爸這麼做。”她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我當然能,在金總裁好起來以前,我會一直待在這裏,你放心回去睡個覺,這是命令,聽到沒?”他板起臉嚴肅說道。
“我——”
“你該回家睡覺了!”
她還想討價還價,卻被他遽然拉起手一路往電梯走。
從這一刻開始,她最好開始適應——在他面前沒有商量餘地了。
這晚,一天一夜沒有休息合眼的金虔葆,回家睡了安穩的一覺。
她以為自己一定會失眠,但自從任士熙出現後,她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竟莫名的覺得有種安全感,好像只要有他在,就算天塌下來都有他頂著。
幾個月前,他的一句“一筆勾消”就此切斷兩人之間的愛怨牽扯,誰料得到幾個月後竟在這種情況下,他成為支援她的重要依靠與力量。
是的,只要有任士熙在,她就永遠不絕望!
懷抱著滿懷的希望與信心,她穿著一身簡單的牛仔褲、T恤準備出門,一天兩次的探病時間她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帶了午餐給任士熙,又進加護病房看過漸有起色的父親,直到將近傍晚,終於被任士熙趕回家。
“金虔葆!”
才剛回到家,平時連看都不多看她一眼、也從不跟她打交道的金莎莎,突然攤牌似的擋住她的去路。
金虔葆停了腳步,平靜的說:“我是你姊姊,你不該這樣連名帶姓的叫我。”
“對我來說,你只是爹地的另一個女兒,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不需要叫你姊姊。”她高抬下巴倨傲說道。
“說起爸爸——你這兩天都沒去看爸爸,他一定很想看到你。”
她衷心說道。
“反正他現在誰也認不得,去了也是浪費時間,等他醒來我再去看他就好!”金莎莎不耐的說道。
她張口想說些什麼,但一看到金莎莎那誰都不放在心上的表情,她又自動把話吞了回去。
凝視著眼前這距離始終遙遠的妹妹,金虔葆深深歎了口氣問:
“有事嗎?”
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金虔葆並不討厭,她知道金莎莎的本性並不壞,只是身上被灌注了太多的呵護與寵愛,讓金莎莎無法學會怎麼友善地去關懷別人。
“我要你退出!”金莎莎開門見山的蠻橫命令道。
“退出什麼?”她狐疑顰起眉。
“我愛熙,我要你把他讓給我!”金莎莎傲然昂起下巴,蠻橫的命令道。
金莎莎不是笨蛋,早就看出來只要有金虔葆在,任士熙的眼睛就只會看著她,雖然他嘴裏口口聲聲說討厭她,但目光卻始終離不開她。
又來了!從小就是如此,只要是金莎莎看上的東西,就非得到手不可,否則就一定鬧得天翻地覆,但即使金虔葆再怎麼退讓、再怎麼委曲求全,金莎莎依舊是非要將她最後一丁點擁有的東西都掏幹挖淨不可。
“他是你的男朋友,你怎麼會要求我把他讓給你呢?”她壓下心頭那股隱隱的刺痛,冷冷說道。
霎時,金莎莎臉色難堪的一僵,許久才拉下臉坦承。“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聞言,金虔葆的心口一震。
“他說,他不可能愛我,他心裏另有其人。”金莎莎眼底隱約閃爍著淚光,卻倔強的不肯讓它流下來。
一直以來,金莎莎總是個要什麼有什麼的天之驕女,如今被任士熙拒絕,自尊心自然會受傷。
“我並不意外,他女朋友那麼多,愛上他只是自找罪受——”
“我懷疑他愛的是你。”金莎莎的聲音像是帶著恨意。
心口又是一陣劇痛,她竟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怎——怎麼可能?”她呼吸不穩的否認。
“如果他愛的是你呢?”金莎莎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視著她,像是非得逼出想要的答案不可。“你肯讓給我?”
頓時,她竟猶豫了,許久不知如何介面。
金虔葆明白,只要她在金家一天,就註定得籠罩在金莎莎的陰影下。
從金莎莎開始懂得跟她爭搶第一份玩具起,她就知道她必須不爭不求,把自己藏進一個不會引起注意的安全角落裏。
她不是不需要關注、不需要受到公平對待,只是她更懂得犧牲目已成全他人。
有時她也會嫉妒莎莎擁有雙親的愛、也會想要自私地保有自己喜歡的東西,不只是當被莎莎的光芒遮掩的影子。
當年母親得胃癌過世,父親的世界像是在一夕間傾倒,他消沉、失去了光彩,直到晶姨的出現,父親又會笑了、臉上再度煥發著光采,像是火光點燃了父親晦暗的生命。
當她決定把父親交給晶姨時,就已經做了退讓到底的決心。
“怎麼不說?你到底要不要讓給我?”金莎莎不耐的催促。
望著眼前這個始終只懂得獨佔的妹妹,她像是在委曲求全的迷霧裏慢慢看清真相。
“不,我不能!”她勇敢的開口拒絕她。
“你說什麼?”金莎莎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她不敢相信金虔葆竟然拒絕她,從小到大,她在她身上從沒有搶不過來的東西——
“愛情不是買賣,更不是施捨,如果我愛的那個男人也愛著我,就算得辜負全天下,我也會義無反顧。”
“照你這麼說,你愛他?”金莎莎的眼神淩厲得像是想將她劃開。
怔了下,她沉默良久之後,終於輕輕吐出口:“是的,我愛他!”
聞言,金莎莎驀然倒抽了口冷氣,震驚不信與狂亂憤怒的神情交錯著,像是向來予取予求的世界在眼前崩塌。
“愛是付出不是佔有,等有一天你真正遇到一個愛你、而你也愛的男人,你就會懂了!”
“你怎麼敢拒絕我——金虔葆,給我回來——你不准說不——聽到了沒——”金莎莎憤怒的尖聲咆哮。
但她卻頭也不回的邁著堅定步伐走向房間,勇敢走出籠罩在身上二十幾年的陰影。
從今以後,她要為自己而活。
* * *
金鎮達在昏迷了一個禮拜之後,昏迷指數慢慢從六升為十一,奇跡似的轉出了加護病房。
雖然父親還是處在昏迷中,但卻對她的聲音有反應,也能微微使力,反握她的手,這讓她有如吃了一顆定心丸,相信父親會回到她身邊。
這段期間除了加護病房開放一天兩次的探病時間外,其餘時間都被霸道的任士熙趕回家休息。
沒有他,她知道自己一個人絕對撐不下去,對他,她只有滿心的感激。
轉入普通病房後,金鎮達昏昏沉沉了近一個月時間,某天,他竟然突然清醒,不但精神抖擻,甚至還能說話、認人。
“爸爸,太好了——您終於醒了!”金虔葆激動的緊握著父親在短短一個月時間內,變得蒼白瘦弱的手,不禁喜極而泣。
“金總裁,依照日期算來您大概已經環遊世界一圈了,歡迎回來!”
任士熙站在一旁,輕鬆的半開玩笑道。
看到父親的目光往身邊的高大身影打量,金虔葆忍不住想讓父索知道他這段時間來的大力幫忙。
“爸爸,您昏迷的這些日子以采,都是——”
“我知道,都是這傢伙照顧我的。”金鎮達輕哼一聲。
“爸爸,您怎麼知道的?”金虔葆不禁大感驚奇。
“怎麼會不知道?這小子一天到晚都在我耳邊嘰哩呱啦的吵個不停,害我想安靜睡個覺都不行。”金鎮達狀似不滿的抱怨道。
聞言,金虔葆忍不住噗嗤一笑,這個像是久雨初晴後綻露的笑容,讓任士熙不由得看癡了。
“士熙——士熙!”
“啊?喔,金總裁,您叫我?”連喊好幾聲,任士熙才終於從美麗的笑容中回過神來。
“別叫我金總裁,這一個多月來咱們都那麼熟了,還需要客套嗎?”金鎮達似笑非笑的斜睨著他。
“誒——是,金——不,伯父。”
“士熙,我要你答應我,如果有天我走了,請你替我照顧寶寶。”
突然間,金鎮達一把拉住他的手,另一手拉起女兒的,將兩人的手放在一起。
刹那間,像是有道電流竄過兩人碰觸的手,兩眼交會,立刻糾纏得難分難解,連金鎮達都快被這股強烈的電流給震得再度昏迷過去。
直到實在受不了兩人幾乎快燒起來的凝視目光,金鎮達才不得不清清喉嚨,打斷兩人纏綿的眼神。
“伯父,我會的!”兩個男人對望著,交換的是男人間才會懂的相惜眼神。
“爸爸,您幹嘛跟他說這些,好像要把我賣給他似的。”她急忙收回手,滿臉通紅嬌嗔道。
“賣?我女兒是無價的,誰買得起?”金鎮達不以為然的哼道。
“呃——如果伯父不反對,我想買下來。”突然間,任士熙開口要求道。
“你要用什麼價錢買?”金鎮達等著他如何應對。
“我用無價的真心買。”
此話一出,單人病房裏突然陷入一片冗長的沉默,不只金虔葆呆住似的說不出話來,連金鎮達都一臉若有所思,半天沒有開口。
“我很想答應,但我不能代替這個無價之寶做決定,你還是得親口問她。”金鎮達愛莫能助。
“伯父,我知道了!”任士熙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
“好吧、好吧,你們都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打鐵趁熱,金鎮達連忙下逐客令,把兩個打算作買賣的人趕出病房。
“爸爸,您多休息,我們先出去了。”替父親蓋好被,金虔葆走出了病房。
踏出病房的長廊,金虔葆總算深深吐了口氣,把一個多月來的壓力與擔憂全釋放出來。
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卻漫長得像是一輩子,猛一回神,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像是從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境中醒來,她這才有時間好好看著任士熙。
一抬頭,他的模樣嚇著了她。
他是怎麼回事?
一大片像是十幾天沒有刮的胡渣佈滿性格的下巴,身上的襯衫皺得像是剛從甕裏掏出來的梅乾菜,兩眼的血絲簡直像是熬了十天的夜——
“天,你怎麼會弄成這副模樣?”她難以置信的低喊。
“懶嘛,累積個十來天再一起刮鬍子、洗澡、換衣服,不是省事多了?”他還自嘲的哈哈大笑。
“你為了照顧我爸爸,十幾天都沒回家?”她揪著心的問。
“這全是因為我這個人大懶,跟你、跟伯父都沒有關係。”任士熙輕描淡寫的開起玩笑。
“可是——”
正要開口,一名護士從長廊另一頭走來,熟稔的跟他打著招呼。
“任先生!”
“楊小姐,你好!”任士熙微笑點頭。
“任先生,你實在該回去好好休息了,十幾天沒看你合過眼,鐵打的都倒了,我實在佩服你的體力跟耐力。”護士一走過來,就是熱心的嘮叨一大串。
“楊小姐謝謝你,我今天會回去做一次氣大掃除!”他笑嘻嘻的回答。
悸動的轉頭凝視他掛笑的側臉,金虔葆的呼吸一窒。
十幾天來,他把她趕回家休息後,卻自己守在這裏,一刻也不曾離開?
突然間,眼淚湧了上來,那激昂的、悸動的、洶湧翻騰的感覺一股腦的湧了上來。
衝動的,她轉身投進他懷裏,把他抱得好緊好緊,像是想藉由擁抱的力量,把那份巨大、洶湧到快無法承受的感動與悸動分散。
她不知道,今天若沒有他,她能否撐過來?!
“愛我!”突然間,他埋在她的頸際悶悶冒出一句。
“什麼?”她驀地一怔,身體像是被定了格。
“我——我知道我不夠好,我太花心、太吊兒郎當、太大男人——”
那個向來舌燦蓮花、辯才無礙的任士熙,突然慌張無措得像個第一次上臺演講的孩子。
“嗯哼?”她點點頭,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我說話太刻薄、做事不給人留餘地、報復心重、不懂得溫柔體貼,但我——我——”一個我字說了一大串,重要的那個字卻始終擠不出口。
“你怎麼樣?”她的語氣沉穩、神情平靜,但事實上,她的心已經激動得快要跳出胸口。
他說,他不可能愛我,他心裏另有其人——莎莎的話突然浮上腦海。
難道他愛的人是——金虔葆不敢置信,害羞得不敢再揣測下去。
“但是我想請求你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他深情凝視著她,輕輕說道。
她驀然倒抽了口氣,懷疑自己可能在作夢。
“我愛你的善良、你的處處替人著想、也同樣愛你的倔強、你的壞脾氣,雖然我聲名狼藉,玩樂比工作賣力,追女人比賺錢還認真,優點要認真算起還不到五根手指頭——”
突然間,一隻纖指輕輕壓上他的唇。“你真的是缺點一籮筐——”
她含笑仰望著他,輕輕吐出一句:“但,我偏偏就是愛上了滿身缺點的你!”
倒抽了口,任士熙不敢置信的盯著她好久、好久,想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或者是出現幻聽。
“你——你——你說你——愛我?”結結巴巴加不斷吞口水,任士熙此刻的矬相哪還有半點花花公子的瀟灑。
他原本只是想請求她,給他一次追求她的機會,沒想到卻一下子拿到直奔本壘的金牌。
“對。”金虔葆看到他的緊張、狂喜與不敢置信,心頭漾滿了甜蜜。
“快捏我一把!”他傻呼呼的抓起她的小手。
想起這男人的可惡、可恨,金虔葆可是一點也不客氣的狠狠往他的俊臉擰上一把。
這個讓她曾經怨到底,卻也愛得連心都痛的男人啊!
“可是我得提醒你一件事。”她一臉嚴肅的說道。
“是!”他挺直背脊,只差沒雙腿併攏、雙手貼腿聽訓。
“我不是金礦,只有一個保險箱。”她直直望著他,一秒也沒漏掉他的表情。
聞言,他如釋重負的笑了。
“小傻瓜,你以為我會在乎?愛錢是人的本性,不過很抱歉,我愛你遠勝於愛錢。”
他的誠實讓金虔葆忍不住笑了。
她愛上的這個男人,很可惡,卻也很真誠!
雖然一路走來總是讓她又愛、又恨,但沒辦法——誰教她就是愛上了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2 23:31:46
尾聲
任家陽明山別墅
初秋午後,天氣涼爽舒適,臨向花園的書房推開兩片窗扇,陽光照射在花園裏的玫瑰花上,盈滿一室芬芳。
“媽咪,這個箱子裏面裝的是什麼?”一名白皙清秀的小男孩趴在書房角落,研究著眼前的巨大鐵盒子,金虔葆則坐在窗邊的貴妃椅上看書。
五歲大的任陽一如他爸爸般的聰明、古靈精怪,每天在屋子裏東鑽西爬,沒想到竟會找到外公生前留下來的保險箱。
放下手裏的書.金虔葆看著孩子趴在保險箱上好奇東摸西摸,臉上漾起微笑。
這個保險箱是結婚當時就搬來的,她一直珍惜的保存至今,遺憾的是父親在兩年前過世了,她也只能藉由這個父親留給她的東西,回憶過往的點點滴滴。
這麼多年來,她從沒想過去開啟那只保險箱,始終把它當成是父親留給她的一份回憶與紀念。
“是外公留給媽媽的東西。”她緩緩站起身,來到兒子身邊.跟他一起窩在保險箱前研究起來。
“裏面有沒有外公留給陽陽的玩具?”任陽一臉認真的問。
聞言,眼裏微微泛著一層淚光的金虔葆,忍不住被逗笑了。“我們一起打開找找看好不好?說不定外公留了一份驚喜給陽陽。”金虔葆開始轉動密碼鎖,35.03.15.66.10.22——密碼是媽媽的生日再加上她的生日,她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數字。慢慢轉動著這串別具意義的數字,過往的點點滴滴也一幕幕從她眼前轉過,讓她百感交集。
順利打開保險箱,裏頭並沒有多少東西.只有幾張檔跟一個木制的箱子。
“這是外公給陽陽的禮物嗎?”一看到那個古樸的黑檀木盒,任陽清澈的大眼一亮。
“嗯,你可以打開看啊!”帶著幾分玩笑的輕鬆心情,她慫恿兒子打開盒子。
任陽小心翼翼拿出木盒,迫不及待的打開,裏頭躺了一隻戒指和一條銀手鏈。
拿起那條熟悉的手鏈,她的眼淚湧上了眼眶。
這是爸爸送給她的四歲生日禮物,從那天起她就一直戴在手上,直到莎莎開始懂得爭搶她所擁有的,但她實在捨不得把這條鏈子送給莎莎,便央求父親幫她收起來,沒想到這二十幾年來,父親始終小心保存著。
珍惜的輕撫著小小的銀鏈,小時候戴上這條銀鏈的情景仿佛歷歷在目。
“媽咪,我要戴、我要戴,這是外公送給陽陽的,陽陽要戴!”一旁的任陽宛如看到新奇玩具般開心,直吵著要戴。
眨去感傷的眼淚,金虔葆將銀鏈戴到兒子的手腕上,看著兒子承襲著過去二十年來的失去,竟有種莫名的悸動。
過去的不平、委屈與一再忍讓,仿佛在這一刻全得到平衡了。
欣慰的含淚再一細看,盒子裏還有一隻素雅的戒指,她顫著手,小心翼翼的拿起它。
“是外婆的戒指,當年外公送給外婆的結婚戒指——”一看到這只戒指,金虔葆再也忍不住的哭了。
“任陽!”突然間,背後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厲喝。
任陽一聽到這個聲音,像是老鼠看到貓似的,倉皇失措的跳起身。
“你是不是又惹媽咪生氣,把媽咪弄哭了?”高大的身影來勢洶洶,還邊挽起袖子。
“爸比,這一次不是我,是媽咪自己哭了。”任陽的解釋令人好氣又好笑。
“老婆,是真的嗎?”一轉向嬌妻,張牙舞爪的大老虎,立刻化身為一隻溫馴的小貓。
“嗯,我跟陽陽打開了爸爸留給我的保險箱,看到了爸爸竟還留著我媽的結婚戒指,一時忍不住——”
松了口氣,一旁的任陽看到爸爸收起虎爪,立刻伸手炫躍起他的禮物。
“爸比你看,這是外公送給我的禮物。”
精緻的銀鏈戴在白嫩的手腕上,看得出是價值不菲的東西。
“很好看。”他心不在焉的吐出一句讚美,立刻又轉向還掛著淚珠的嬌妻。
“老婆,你還好嗎?”他親昵環著嬌妻依然玲瓏有致的纖腰.溫柔的問道。
“嗯。”金虔葆煎點頭,擦去眼淚。“原來,這麼多年來,爸爸始終沒有忘記過媽媽,他心裏始終深愛的,還是媽媽一個人。”她感動的說。
“那是當然,愛上一個人豈是那麼容易能忘記的?”任士熙理所當然的說,未了還不忘肉麻獻殷勤一番。“就像我愛你,一生一世都不會改變一樣!”
嬌嗔地掃了丈夫一眼。金虔葆不給面子的挖苦道:“這句話你大概曾經跟好幾十個女人說過了吧?!”
“老婆,天地良心哪,除了你之外,我可是從沒對誰說這個字,天地可證、日月可鑒啊!”他一臉認真的伸起手起誓。
“好啦,我開玩笑的啦!”羞紅了臉趕緊拉下丈夫的手,她又拿起保險箱裏的幾張文件。
隨意的流覽了下,金虔葆的笑容卻突然僵在臉上。
“老——老公!”她用力吞了口口水,才能發出聲音。
“嗯?怎麼了?爸爸留了幾千萬債給我們解決嗎?”他半開玩笑似的說道。
“不是,爸爸不但沒有留下債務,反而給了我們價值好幾十億的國外債券跟股票。”她難以置信的說。
聞言,任士熙一時沒站穩差點摔倒。“幾——幾十億?”他很小心的不讓口水噎到。“真是看不出來,爸爸會是那種出其不意,把人嚇到腿軟的人。”
“給了我那麼大一筆錢——爸爸以為我會計較分到多少財產嗎?”
說著,金虔葆的眼淚又冒了出來,既感傷又埋怨。
“我想,爸爸只是不想偏心,也捨不得虧待你,畢竟你始終是他最鍾愛、也最貼心的女兒。”
“爸爸他——”突然間,酸意哽住了喉嚨,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望著她淚眼婆娑的臉龐,任士熙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溫柔的將她緊擁進懷裏。
“這下你真的如願娶到一座金礦了!”許久,金虔葆才終於穩住情緒,故做輕鬆的開起他的玩笑。
“老婆,你以為你只值這幾十億的價值?”任士熙不以為然的挑挑眉。
“要不呢?”金虔葆嬌媚的斜睨他。
“你可是我心中的無價之寶啊!”他深情凝視著嬌妻,炙熱的眼神依舊教人雙腿發軟、心跳加速。
“貧嘴!”金虔葆嬌羞低罵道。
“放心,晚上我就會讓你知道我的嘴到底有多壞。”他邪惡的眼神瞅得她渾身發燙。
“討厭!”金虔葆嬌羞的槌了丈夫一記,卻反被他抱了個滿懷。
“你有多愛我?”他湊在她的頸窩處,用帶著鼻音的性感嗓音問。
“很愛、很愛!”被牢牢抱住的女人,也用略帶動情的沙啞嗓音問。
“那你有多愛我?”
“很愛、很愛、很愛!”
“那如果我很愛、很愛、很愛、很愛你呢?”
“那我就會很愛、很愛、很愛、很愛、很愛你!”
聞言,懷裏的小人兒嘟起殷紅的小嘴,不滿的抱怨了。
“為什麼你總是多我一次?”好像存心壓過她似的,不公平!
“因為這是老天爺給我的考驗啊。”他的唇勾起性感的弧線,耐心解釋。
“什麼考驗?”
“這輩子我都得比你愛我,還要再多愛你一點!”
聞言,她心口一緊。無比感動的仰起頭,深情凝望著即使經過這麼多年,卻英俊帥氣不減的男人,對他的愛依舊濃烈得化不開。
再度投進他寬闊溫暖的懷抱,她知道,這輩子她終於找到一個願意付出比她多一點的男人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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