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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晴]私奔[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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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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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9-17 22:58:32
標題:
[林晴]私奔[全書完]
私奔
作者:林晴
她選的男人,雖然有點壞,卻總不忘將她捧在手心;
他挑的女人,明明很無情,卻又不忘對他噓寒問暖。
六年前初見時,關瑾顏是醫學院的高材生,
是他哥哥的女朋友,還是個乏味到讓他不屑,
卻又想要勾引到手的女孩。本來,他只想嘗嘗,
從兄長手中橫刀奪愛的快感,誰知,放浪不羈的他,
越跟她交往,陷得越深,最後萌生了想要獨佔她的慾望。
他哄她,動不動就誘拐她逃家;他寵她,只因為愛上她的撒嬌;
為了她,那一年,宋頤霆丟下宋家二少爺的權勢,帶她私奔了。
可是,當他被人陷害,孤立無援時,為了還他清白,
她只能說她沒有多喜歡他。六年後再見時,宋頤霆是醫院最大的贊助人,
是她手術臺上的病人,是個不該再與她有任何糾纏的男人。
她對他生疏有禮,他對她冷漠無視,她以為兩人再不會有交集,
誰知,當她從手術室偷走那年的定情戒指,當宋頤霆找上門時,
關瑾顏不得不承認,其實她一直很愛他。而這一次的宋頤霆,
哪裡肯讓她再逃,六年前他帶她私奔,六年後他只想娶她回家。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17 22:58:54
楔子
有人要殺他!
這是宋頤霆發現汽車失靈時,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
他已經連闖了幾個紅燈,前方那一排列隊駛向工地的卡車車隊擋住了他全部的去路,若以現在的時速衝過去,不是被碾成肉餅就是粉身碎骨。車上的安全裝置也已被破壞了,無法打開車門,這意味著此刻的他連跳車求生的機會都沒有。
孤注一擲!
眼看離車隊還剩下不到三米的距離,宋頤霆猛地將方向盤轉向一側,銀色跑車宛如流星般撞開護欄,同卡車齊頭並進衝入工地,護欄邊嘩啦倒地的鐵絲劃破輪胎,讓車子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卻也難以控制方向。
「停下!」他看見工地的保全正向自己拚命揮手,但他沒法停下,夜晚的工地里,光線昏暗,他只能看清兩、三米內的物體,剛避開前方正要上工的夜班工人,下一刻一座巨型的水泥攪拌機又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砰」的一聲,幾乎在原地轉了一百八十度的跑車,撞上了旁邊的水泥石墩,巨大的衝擊力,剎那間讓他眼前一片漆黑,刺耳的喇叭聲勉強維持著他的意識,朦朦朧朧間他能看見數條黑影正向他的車圍攏過來。
他試著撐起上身,卻發現自己被卡在了方向盤和駕駛座的中間,腹部的內臟彷彿被人搗碎一般,挪動半毫都會牽出撕心裂肺的疼。
但是,他不能留在這裡,那些對他的車子動手腳的人一定會尾隨而來,他們說不定已經混入了這個工地,等待著在忙亂間給他補上致命的一槍。
宋頤霆咬著牙拚命地想要從現在的困境中掙脫開去,然而卻發現這樣的努力,僅僅是在徒勞地消耗自己最後一絲力量。
不,他不能死在這裡!他還有未完成的承諾,還有需要守護的人,還有……
在被無盡的黑暗籠罩之前,宋頤霆下意識地摸向自己右手的小指。
他也還沒有去找她,向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17 22:59:32
第一章
刺耳的警笛劃破寧靜的夜空,白色的救護車穿過市中心的繁華地帶,向市立醫院的方向飛馳而去。
「男性,二十八歲,車禍,雙手擦傷,肋骨斷裂,懷疑脾臟有內出血,血壓55/80,心跳60。」急救人員將處於昏迷的傷者從救護車上抬出,交給了守在急診室門口的護士。
「今晚辛苦了。」訓練有素的護士們一邊快步將患者推入急診室,一邊檢查著他的其他生理指標,「通知丁醫生下來,剛剛調度中心說另一起事故的傷者正在路上,關醫生一個人忙不過來!」
「收到,二號手術準備完畢。」
手術室旁的準備室裡,一名身材嬌小的女醫師正在做著最後的消毒工作。
由於急診室工作繁忙且待遇不高,這裡常年都是人手不足,關瑾顏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值的第幾個夜班,又是自己動的第幾個手術,她甚至也不記得到底為多少死在自己手術台上的病人,簽發過死亡證明。
優秀的外科醫生大多都不願意到急診室工作,因為在這裡不僅無法選擇手術的病人,甚至沒有時間瞭解他們完整的病史,這般倉促的準備,手術必然不可能交出漂亮的成功率,那就也不會有名望、陞官和金錢。
六年前從醫學院以全優成績畢業後,她放棄了所有私立醫院的高薪聘書,將自己的全部熱忱都放在了這間急診室裡,因為她喜歡這種將全部心神都放在一件事情上的感覺,這樣可以讓她沒有餘力再想其他事情,那些她已經無法回頭的事情。
然而這六年間,她所經歷的那些生生死死,卻讓她僅存的這半顆心也變得麻木不仁。
她曾治療過一個因接觸被不良廠商隨意處理的化學物品而手腳潰爛的拾荒者,可是卻因為他沒有合法身分只能給予最基礎的治療;她曾經救活過一個被妻子連捅七刀的男子,卻在上法庭為其傷勢作證的時候,才知道原來他是個強姦繼女的禽獸;她曾經搶救過一個酒後駕車的富家子弟,轉身卻要告訴受害者的家屬,那被撞的懷孕八個月的婦人和腹中胎兒已經不治身亡。
最初經歷這些不公的時候,她回到家後常常忍不住放聲大哭,為什麼自己救活的都是一群混蛋,面對那些善良弱小的人們卻愛莫能助,這不是當年她立志要成為一名急診醫生所希翼的未來,救死扶傷。她原來只知道醫生能做什麼,但是現在的她更清楚醫生不能做到什麼。
於是慢慢的,她學會了只專注於那些傷口、那些血管和器官,不去在意它們屬於怎樣的病患,而離開手術室後就直接回休息室睡覺,也不再去瞭解這些病患的身後又有怎樣的故事。
「情況如何?」當關瑾顏從準備室推門而入的時候,護士們剛把傷者抬上手術台。
「血壓35/60,懷疑是脾臟內出血。」
「準備500mlO型血,0.5ml巴托胺,500ml5%葡萄糖,麻醉準備。」她一邊走近,一邊有條不紊地指揮,她一頭長髮和眼睛以下的皮膚統統都藏在手術服和口罩下,只露出一雙烏黑的大眼睛觀望著。
躺在手術台上的是一個滿臉是血的男人,從體態來看應該還很年輕,這樣的出血量不足以讓他血壓持續下降。
「有查到傷者數據或聯絡到家屬嗎?是否有任何藥物過……」
嘟!就在她低頭想要伸手查看病人的瞳孔反應時,生理監視器突然發出了刺耳的報警。
「心臟驟停!血壓已經量不出來了!」護士大聲報告。
「準備除顫!」一旁年長的護士立刻做出輔助指示,卻驚訝地發現站在自己身旁的關醫師,雙眼木然地盯著患者完全沒有反應。
她的心,彷彿也停止了跳動。
「關醫生?關醫生!」
在一旁實習醫生的連聲催促下,關瑾顏終於恢復了神智,伸手接過護士遞上的除顫器。
「100焦耳,都退開!」
「砰」的一聲,男人的後背彈離了手術台,然後又重重跌落。
「還是沒有心跳!」
「加大電流,200焦耳,再來!」
一番忙碌之後,屏幕上直線終於又恢復了起伏,可是關瑾顏的心卻依然像被人緊緊捏住一般。
是他!她不是沒有想像過會如何與宋頤霆重逢,會是在街上擦肩而過,互相裝作從來都不認識彼此;或是在狹路相逢時,他美人在懷,當眾嘲弄自己當年不明智的背棄……但是她從沒有想到,再一次見到他會是在急診室裡,在自己的手術台上。
他到底是怎麼受的傷?是飆車還是酒駕?他的車技一向了得,怎麼會……不!現在不是她想這些的時候,這也不再是她該關心的事情。
「關醫生,沒事吧?」一旁的護士擔憂地看向拿起手術刀,卻遲遲沒有下手的關醫生。
「沒事。」關瑾顏搖搖頭,想要甩走腦中所有那些不合時宜的胡思亂想。
她是醫生,他是傷者,他們現在的關係僅止於此而已。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待自己的呼吸恢復平靜後,重新舉起刀……
「關醫生!」
但是不行,已經來不及了,那被刻意冰封住的半顆心裂開了一條細縫,頃刻間所有經歷過的美好或傷痛、信任和猜疑全都洶湧而出,如同細小卻銳利的玻璃碎屑,沿著血管流淌至全身的每一個角落。
在這個她愛過的男人面前,她根本無法保持冷靜,手雖然緊握著手術刀,但她的顫抖連一旁的實習醫生都看不下去,即使她能夠流暢地切開皮膚組織,但是接下來呢?一個失去冷靜的醫生根本無法完成精確的止血和縫合,她所犯下的任何一個錯誤都有可能會殺了他,殺了這個她已經重重傷害過的男人……
「拜託……請找丁醫生過來。」
◎ ◎ ◎
「要喝咖啡嗎?」
初升的朝陽終於為她蒼白如玉的臉龐染上了幾分溫暖的色彩,關瑾顏沒有回頭,隨手接過男人遞來的紙杯。現在是凌晨六點半,這座城市的大多數人還在熟睡之中,而結束整晚忙碌的他們卻剛剛可以喘一口氣。
從醫院頂樓她現在所站的位置,隱約能在城市高樓的夾縫中看到日出的美景,看著那慵懶的太陽如何一點一點地積聚能量,直至將天空和大地全都喚醒。
她已經很久沒有在手術後來這裡,尋找心中的平靜。
「手術進行得還不錯,那個人已經脫離危險了。」丁雋捧著自己的杯子與她並肩而立,一條腿隨意地伸在欄桿外面。
關瑾顏沒有接話只是低頭喝了一口咖啡,日夜顛倒的生活其實早已讓她對咖啡的提神作用免疫,但是卻又戒不掉對這種苦澀而溫暖的感覺的依賴。
只要妳戒掉咖啡,我就戒煙、戒酒,一個換兩個,很划算吧?
昔日的約定猶然在耳,只是看來他們誰都沒有遵守諾言。
丁雋側過身半靠在圍欄上,一手吊兒郎當地支著下巴,「我花了那麼大的精力救活妳的人,連聲謝謝都不說嗎?」
「你是醫生,他是病人,你救他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雖然嘴上這樣說,但是關瑾顏心裡清楚,那一定是場艱辛的手術。
當她和丁雋互換的手術結束後,她又處理了一個外傷和一個急性胃出血患者,而直到那時,二號手術室的燈還一直亮著,宋頤霆無疑是幸運的,正好碰上醫院裡最優秀的胸腔外科醫生值班。
「沒良心的,是誰把我從另一間手術室里拉過來的?」丁雋瞥了她一眼,一般來說,這種事情只會發生在沒有經驗的醫生身上,而共事的這些年來,關瑾顏還從未求助過自己。
「那個帥哥到底是誰?居然能讓我們的冷面女神醫關醫生,連手術刀都拿不穩。」手術結束後,他已經從協助的實習醫生那裡聽說了關瑾顏先前的異樣,所以才會來這裡找她。
在醫學院的時候,丁雋就頗為欣賞這個出生在醫生世家又極具天賦的小學妹,他本以為她會和大多數外科醫生一樣,把急診室當成是試練和跳板,卻沒有想到從住院醫生開始,到升為主治醫生,她都待在急診室,一待就是六年。
他這麼一個大男人只是每個月固定幾天到急診室輪班,就時常都會感到無法承受這裡的高壓和殘酷,可外表纖弱的她卻似乎已把這些當成了自己的生活常態,從來都沒有過半句抱怨或退縮的念頭。
「認識的人。」關瑾顏淡淡地回答。
「只是認識的人?」丁雋挑高了一側的眉毛,「要是躺在手術台上的人是我,妳也會手抖嗎?」
「會。」關瑾顏這次的回答倒是出人意料地爽快乾脆,「要是你的話,手再怎麼抖,我也會切下去。」這樣一來,她的世界就能恢復安靜了。
「哈哈哈,這才是我認識的關瑾顏嘛!」對於她的冷幽默,丁雋相當捧場地仰頭大笑。
「所以他是誰?」半晌後,丁雋鍥而不捨地將話題轉回八卦上面,「妳要是不說,等他醒了,我可就自己去問他了哦。」
關瑾顏白皙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變化。
「如果我告訴你……」
就在丁雋再一次哀歎自己的威脅,對於關瑾顏從來都無法奏效的時候,女醫生突然開口:「我讀大學的時候曾經和這個男人一起私奔,你會相信嗎?」
他們,曾共同生活了整整兩年……
丁雋瞪大了眼,這個消息確實出乎他想像的勁爆,但是,「我相信。」他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放著自己家裡那麼大一家整形醫院不要,跑來這小小的市立醫院當什麼累死人的急診室醫生,我早就知道妳骨子裡流著叛逆的血液。」
叛逆?關瑾顏輕輕搖頭,嘴邊揚起些許自嘲的苦笑,這個詞語在認識宋頤霆之前,可是和她毫無關係。
「嘖嘖,看來那個男人還真是沒有眼光。」從她的表情,丁雋可以猜出這兩人的結局肯定並不愉快,心裡不免為好友打抱不平,「居然肯放棄妳這麼好的女人。」
「是我放棄了他。」在他最脆弱,最需要她的時候……
關瑾顏抬起頭望向城市灰白的天空,「其實我常常會想,或許正是因為我夠無情,所以才能在急診室一待這麼多年吧。」
「嘿,不許妳這樣批評我最欣賞的女醫生。」丁雋顯然無法認同她的妄自菲薄,難得一臉嚴肅地皺緊眉頭,「妳今天太累了,早點回去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向樓梯口走去。
「丁雋!」關瑾顏叫住了他,「別讓他知道我在這家醫院,好嗎?」他們不需要也不應該再見面了。
丁雋沒有停步,只是背對著她揮了揮手,關瑾顏瞭解這便是他的承諾。
杯中的咖啡已經漸涼,初升的太陽卻還不夠溫暖,一想到之前宋頤霆心臟停掉時的畫面,關瑾顏只覺寒意更重。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查到他的姓名和身分,不知道警察會否追究他車禍的責任,她是否應該打電話通知那個人過來一趟?該死!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他還像是個讓人放心不下的孩子?難道當初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只是徒勞?
她略帶煩躁地想要掏出手機翻找那個久未聯繫的號碼,右手卻在伸進醫生袍口袋的剎那,意外摸到了一抹冰涼,讓本就不平靜的心此刻更是漏了一拍。
怎麼會?她怎麼會把這個東西從手術室裡帶出來的?
攤開五指,靜靜躺在掌心裡的是一枚設計簡約的銀色指環,那流線型的戒指在初升的朝陽下閃動著刺眼的光芒,灼得她眼眶一陣發燙。
這不是她的東西,至少現在已經不是了……
◎ ◎ ◎
在認識宋頤霆之前,關瑾顏先認識的,其實是他的哥哥宋頤擎。
她出生在一個醫生世家,父親是整形科醫生,母親是皮膚科醫生,兩人合伙開辦了一家美容醫院,他們說不上是多麼恩愛的夫妻,但絕對是最為完美的搭檔。而身為長女的她始終是父母的驕傲,念高中時連跳兩級,而在醫學院唸書時,更是全醫學院成績最好的。
當時,對於這樣的自己,她沒有多麼自滿,因為這些不過是父母要求她做到的而已,而對於未來,她也沒有多少殷切期望,因為成為整形科醫生,然後繼承醫院,這是她從出生以來便知曉的,她將要走的路。
直到她二十歲那年。
那年有一家財團想要投資關氏醫院,將它發展成為全國連鎖的綜合美容醫院,而負責這個計劃的正是財團的第三代繼承人宋頤擎,年輕有為的他是一位英俊優雅的紳士,在初相識的餐桌之上便邀請她出席宋家宅邸的晚宴。
投資人對自己女兒超乎預期的殷勤,無疑讓關氏夫婦受寵若驚,而開美容醫院的他們從不放過任何接觸上流名媛的機會,於是在他們的推波助瀾下,關瑾顏陪著宋頤擎出席過幾次晚宴之後,她就胡裡糊塗地成為了他所謂的女朋友。
「顏顏,我覺得你們應該先把婚事定下來。」
父母不只一次催促過她應該趕緊套牢這個金龜婿,大有恨不得馬上讓她放棄醫學院最後兩年多的課程,趕緊休學去當家庭主婦的架勢。
起初,她不理解總是希望自己繼承家業的父母為何態度突變,但是看到他們是如何描繪關氏醫院的無限美好前景時,關瑾顏慢慢明白,自己下面還有兩個年幼的妹妹,家裡少了個醫生沒有關係,但是少了個能投資的金主那可就損失嚴重了。
可是,她這麼多年寒窗苦讀,難道只是為了嫁做人婦嗎?
而更關鍵的問題還在於,她從來都沒有體察到成天噙著假笑的宋頤擎有多喜歡自己,除了那些社交活動,他們偶爾也會吃個飯、散個步什麼的,他對自己總是很和善也很體貼,他的觸摸也總是很溫柔、很紳士,可是在他的眼裡,她從來都看不見熱情、看不見愛。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她也曾忍不住直接問他。
「把妳當成一個足夠聰明的女孩,足夠能應付所需要面對的一切。」而他的回答依然讓人難辨真心。
關瑾顏想他充其量只是把自己當成是配得上他的女伴,或者更糟糕的只是一塊擋箭牌而已,比如那場晚宴上的事……
前一刻宋頤擎還擁著她在某千金的面前自豪地介紹:「這是我的女朋友。」
下一秒卻獨自在生意場上的伙伴面前談笑風生,將她棄於一旁。
她的目光移向宴會廳的另一側,她的母親正一如既往地在貴婦間傳授自己的美膚秘笈,而她的父親則在對淺在客戶,描繪著接受美容手術會有怎樣的完美效果,所以除了她以外,似乎每一個人在這場宋家主辦的晚宴上,都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那麼好吧,她又幹嘛要一個人在這裡傻站著呢。
關瑾顏悄悄地推開身後的門,提起裙襬大步走下台階,穿過灑滿月光的小徑,一路向花園的另外一端走去,越是遠離喧鬧的宴會廳,她的腳步越是輕盈,最後幾乎是一路小跑來到了宋宅的後門。
「點點。」原本趴著睡覺的小狗,聽到有人靠近,警覺地站起身張望,而關瑾顏小心翼翼地步步靠近,「別怕,我有帶好吃的東西給你吃哦。」
關瑾顏從皮包裡拿出一包骨頭餅乾拆開灑在地上,長著棕色斑點的小狗好奇地湊近聞了一下,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最後一股腦兒地捲進嘴裡。趁著牠吃得正歡,她蹲下伸手摸向牠那毛茸茸的後頸,牠並沒有反抗,還不時抬起頭回應她的愛撫。
以前來宋家時,她常隔著窗戶看到這只小狗在院中嬉戲,早就想找機會來摸摸牠了。
「聽說狗狗不該多吃零食,不過我想你偶爾放縱一下也沒關係,對吧?」
小狗頗為認同地「汪」了一聲,用頭蹭著她的腿撒嬌。
她從小就很喜歡小動物,可是醫生家庭多少有些潔癖,父母非但不讓她養狗,連平時逗弄一下鄰居的狗也不允許。後來長大了,她才明白父母不肯給她的並非是一個寵物、一個玩伴,而是一個可能放縱的機會。
她是長女,必須當兩個妹妹的表率,所以從小到大,她沒有參加過任何她有興趣的社團,她的寒暑假永遠排滿了各種補習課程,而她的志願表上也只有醫學院這個志願。一路走來,她只覺得達成父母對自己的期許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什麼反感卻也沒有多大的熱情。
然而直到父母為了拉攏宋家,輕易地就將她的未來全盤推翻,重新規劃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那麼多年來的勤勉刻苦,簡直就是個笑話。
「早知道,當初還不如去考獸醫。」而不是像這樣活了二十年了才想掙脫,卻發現根本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正當關瑾顏剛剛閉上眼睛,專注享受指尖毛茸茸的觸感時,由遠及近的引擎聲打斷了她難得的愜意,矮牆外忽閃的強光同樣也驚擾了那隻狗,牠猛然站直四肢,警覺的昂起頭對著門外狂吠。
「噓,不許叫!」一條黑影翻過矮牆,落到了他們的面前,「笨狗,別叫了!」
小偷?強盜?關瑾顏下意識地想要將小狗拉到身後,誰料牠勇敢地向前撲住了那人的小腿。
「笨蛋!叫你別叫聽不懂嗎?」闖入的男子低頭衝著小狗惡狠狠地訓斥,見牠還不停,便長臂一伸將牠整個撈起,「非要這樣才肯安靜,嗯?死狗,怎麼又重了?」凶悍的口吻不知不覺中竟摻入了一絲寵溺,「嘴裡吃的是什麼?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亂吃東西,人能吃的,不一定你就能……」
直到這時,男子才發現眼前還有別人,「妳是誰?」溫柔的口氣,突然間充滿了敵意。
關瑾顏緩緩起身,這也是她想問的問題。
背光而立的男子有一雙鷹隼般的眼眸,一頭不羈的長髮隨意地披在肩頭,黑色的皮衣勾勒出高大的身形,脖頸上掛著好幾串鏈子,怎麼看就怎麼和這華美精緻的宋家庭院不搭,可是,會有闖入者和看門犬這麼親近嗎?
「這是你的狗嗎?真可愛。」關瑾顏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真倒霉!看到眼前一身華服的女孩,宋家二公子宋頤霆,忍不住在心中低咒,他難得早點回家居然就碰上晚宴,待會兒要是被老爸看到,免不了又是一陣嘮叨。
「怎麼?找不到人陪妳跳舞?」宋頤霆同樣不答反問,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女孩,中規中矩的銀色禮服,老氣橫秋的盤發,一張小臉雖然秀氣卻讓人挑不起興趣再多看兩眼,可與其進去被罵,還不如在這裡逗逗壁花小姐,好打發打發時間。
「我的舞伴正好走開了。」關瑾顏誠實回答。
「是嗎?」宋頤霆勾起唇角,心裡一點都不相信中場跑出來瞎晃的女孩會有什麼舞伴,「那妳來這裡做什麼?怕他在花園跟別人偷情?」
如果真是這樣或許就好了呢!關瑾顏在心中想著,那麼她就不用再承受那些莫名的嫉妒和敵意,可以專心學業,不必再參加這些無聊的晚宴。不過話說回來,即使宋頤擎真的另有所愛,父母就會放過她了嗎?他們還會再找另一個對醫院有用的男人吧?
「要我幫妳嗎?」看著她神情恍惚的模樣,宋頤霆忍不住想要捉弄,猛然逼近身體微向前傾,「或者……我可以幫妳報復他。」即使真有那所謂的偷情也沒關係,反正他不在乎宋家二公子的名聲可以再差一點。
「不,不用……」拂過臉頰的溫熱氣息讓女孩驚覺自己的恍神,慌張地向後退開一步還差點把自己絆倒,「他應該還在宴會廳裡,我……我只是出來給點點送點零食。」
「點點?」
「就是……」關瑾顏抬手指了指宋頤霆懷裡正在舔他手指的小狗。
「笨笨,這才是牠的名字。」他收起戲弄的淺笑,彎腰把小狗放回了狗窩之中,「還有,妳用不著費那麼多心思討好牠的,牠又不是宋家的寵物。」
有備而來?那看來她還不是一般的客人,或許是老媽牌友的女兒,也可能是老爸生意伙伴的女兒,而這種總找機會來他家的女孩,多半都懷著一種企圖,想成為宋家的兒媳。
可是這個笨女人看不出來嗎,凡事追求極致完美的宋家,即使要養狗肯定也會選條有貴族血統的,而這只笨狗只是他撿回來,拜託廚房陳嬸餵養的混種流浪犬而已。
誰值得討好,誰又不值得,連分清這些的眼力都沒有,她還想在這個圈子裡玩小心機,簡直是不自量力。
「嗯?」怎麼態度又變了,這人到底有多陰晴不定?關瑾顏眨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麼特地和自己強調這點。
沒了興致的宋頤霆轉過身,不再多看她一眼。
「頤霆?是頤霆在那裡嗎?」然而就在他打算再次翻牆離去之時,一個低淳的男聲自他們身後傳來。
該死!怎麼今天大家都不在舞會上好好待著。
「顏顏,原來妳在這裡。」
答案很快就揭曉了,宋頤霆回過頭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的兄長,將那個長相普通的女生圈入懷中,「怎麼突然到外面來了?」
「屋裡有些熱,出來透透氣。」關瑾顏低下頭淡淡地回答,她僵硬的肢體動作讓宋頤霆挑了挑眉,但沒有拆穿她前後不一的說辭。
「頤霆,是剛回來嗎?」宋頤擎又將視線移到了自己弟弟的身上。
「本來是剛回來,現在是要走。」宋頤霆聳了聳肩,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意,「沒想到老爸在家。」
「爸和田叔叔去書房談事情了,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是嗎?」
「放心,他們談的是好事,即使出來,他的心情應該也不錯。」說著,宋頤擎揚起了他那招牌式的溫和笑容。
宋頤霆輕「哼」了一聲,其實他們兄弟倆從小到大感情一直並不算好,因為一個溫和沉穩、一個調皮搗蛋,但是每一次有什麼風吹草動,宋頤擎必定會為他通風報信,或許因為在宋頤擎眼裡,一個不學無術的弟弟,要好過一個競爭對手吧。
「對了,還沒給你們介紹。」這個時候,宋頤擎想起身邊兩人應該是第一次見面,「頤霆,這是我的女朋友關瑾顏;顏顏,這是我弟弟宋頤霆。」
他的女朋友?這個身分讓宋頤霆不禁重新打量起關瑾顏來,庭院裡的燈光是有些昏暗,但是這個女孩抬起的小臉確實沒有什麼讓人驚艷的地方,唯有那雙眨著的眼睛透著些許靈氣,這就是老哥的品味嗎?抑或是她能給宋氏帶來什麼令人咋舌的財富?無論如何,都乏味透頂。
不過話說回來,會在宴會中途跑出來餵狗,這個女孩或許也並非外表看來的這般溫順乖巧吧?笑意重新回到了宋頤霆的唇角,他慵懶地朝女孩伸出右手,「顏顏是吧?以後還請多關照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17 22:59:58
第二章
市立醫院最寬敞豪華的VIP病房裡,打著點滴的男人正閉目養神,半靠在升起的病床之上,蒼白的臉色配上冰冷的表情,令五官俊朗的他,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塑。
一旁身穿白袍的中年男人,再次掏出手帕擦了擦額角的汗水,眼前的這個男人沉默得越久,他就越是感到緊張。
「所以……」男人沒有睜開眼睛,分明是再平穩不過的語氣,不知為什麼卻有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威懾力,「找不到,就是林院長你給我的最終答覆嗎?」
「我們真的已經盡了全力。」林院長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在心裡直呼倒霉。
漢風集團不僅是亞洲最大的汽車及航空配件生產商,同時更是醫院最大的贊助人,今早他一聽說漢風集團的新任執行長車禍入院,便第一時間前來慰問,可沒料到金主非但沒有感激之詞,反而投訴自己入院後遺失了重要物品。
「我……我們已經徹底翻查過了手術室,也調閱了到院時的相關監視錄影,確實沒有發現有誰動過你的東西,所以……有可能……或許……」
「或許……」緩緩張開的黑眸深如幽潭,瞬間讓房間的溫度又冷下幾分,「或許等漢風集團的會計師來你們醫院核查贊助金額的用處時,就會發現那上千萬的所謂運營費用,其實都花在打高爾夫球上了!」
這個惡魔昨晚為什麼不死在手術台上!林院長不禁在心裡咒罵,他絕對相信,即使自己有如天使那樣純潔,這個男人也會有辦法讓他身敗名裂。
能在短短六年裡,在漢風這樣的家族企業,他從小小的業務員一路爬到執行長的位置,把大老闆的兒子們都踩在自己腳下,眼前這男人的惡毒,絕對不只這一張嘴而已,甚至還有傳言,漢風前任董事長呂漢風的突然暴斃,也和這個男人脫不了關係。
「是我監管不力。」然而,無論如何他依然是醫院最大的贊助人,林院長只能選擇了忍氣吞聲,「我們……我們醫院一定會負起責任的,如果需要賠償……」
「賠償?」男人連一個輕蔑的眼神都懶得給他,「能用錢買到的東西,我還用得著你賠給我嗎?」他要賠償做什麼,他要的是他們繼續去找,「我想看一下錄影的畫面,親自!」宋頤霆不容質疑地命令道,他清楚這個在自己面前點頭哈腰的男人,出了這個門後一定會罵他有病,居然為了一枚小小的戒指如此興師動眾。
宋頤霆甚至還動了讓好哥們杜子龍派人來查的念頭,讓人翻遍醫院的每一寸地板,詢問昨晚值班的每一個醫護人員,可是如果真這麼做的話,自己一定會被他嘲笑的吧。
昨晚有人要殺他,雖然他不確定幕後指使人是誰,但無外乎是呂家急著爭產的那三兄弟之一,看來他們之中已經有人知道,呂董事長死前還有一份新的遺囑在他手上。
在這種危急關頭,他應該花更多的精力考慮怎樣與他們周旋,又該如何拖延財產清算的過程,還有務必要確保丁薇母子的安全,而不是像現在這般,為了一個被別人捨棄的飾品而心神不安。
沒錯,那枚戒指在他的手上整整戴了六年,已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更是他信念的一部分,但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宋家那個不務正業的二公子,不再是那不諳世事的紈褲子弟,也不再是那個跌倒後彷徨無措的懦夫。
他已經登上了權利的巔峰,肩負著一家跨國集團的管理大權,他不再需要一段難堪的過往來鞭策自己不斷向上攀爬,可為什麼時至今日,他就是不能任憑它丟了就丟了呢?
他已經好久沒有過如此強烈的情緒了,煩躁、憤怒抑或不安,這些情緒若不透過回憶,他甚至都想不起來是什麼滋味,此刻卻如同出閘的野獸般在他心上橫衝直撞,以至於他都分辨不出來,真正困擾著自己的到底是什麼?是她還有她說過的那句話嗎?
你只是我逃離原來生活的工具而已……
是害怕嗎?害怕沉澱下來的終會只有傷痛,而那些美好和快樂卻會隨著戒指的丟失而煙消雲散,虛無到好像他從未真正擁有,而他真的擁有過嗎?
該死!宋頤霆煩躁地揮落了擺在床頭的水杯,真應該讓腦科醫生再來會診一下,看看昨晚他是不是撞傷了腦袋,否則為什麼早已學會如何不被情緒所控制的他,此刻卻壓制不住心中顛來倒去的翻騰?
大約半小時後,林院長和醫院的保全經理,拿來了監視錄影的光盤和一台筆記本電腦。
透過畫面的回放,他看見自己是如何滿身是血的被推進醫院,如何被抬上了手術台。
「按照慣例,我們需要拿走病人身上的多餘物品,特別是金屬製品。」院長指著屏幕上忙碌著的護士說:「這些東西都會裝在托盤裡放在一邊,但是因為當時情況太亂,所以疏忽登記了物品明細。」
親眼看著自己滿身是血、心臟停跳,是一種非常奇特的體驗,有那麼一瞬間,宋頤霆有種錯覺,彷彿自己還記得那個時候所發生的一切,他的魂魄似乎出了竅,只能看著別人圍著自己忙碌卻無能為力,記憶的碎片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在他的腦海中翻轉。
他看到了自己小時候把從花園裡挖來的蚯蚓,拿到哥哥面前獻寶;看到了他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離家出走,可到頭來卻還是管家來警察局接走自己;看到了自己為了人生中的第一場比賽,沒日沒夜地改裝機車和練習;他也看到了他和那個女孩相遇相愛的過程,看到了她的歡笑,也看到了她的眼淚……當然,還有她的離開。
「等一下!」突然,畫面中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個剛為他搶救回心跳的醫生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鏡頭離得太遠,他看不清具體的細節,只知道那醫生放下手術刀後不久,另一位醫生進來接管了手術,但一開始時的那位醫生並沒有馬上離開,在經過門口那堆物品時駐足許久。
「這是誰?」鏡頭的角度讓宋頤霆看不清這人手上的動作,只是直覺那舉動有些怪異。
「您懷疑……她?」林院長湊近倒回細看,然後馬上挺直了腰板,「宋先生您可以放心,關醫生是我們急診室最優秀的醫生,她一定不會做出違反職業操守的事情。」
◎ ◎ ◎
第一次看到關瑾顏的時候,宋頤霆就猜想這個女孩不似外表般溫順乖巧,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她能出格到這種地步。
「霆,你有沒有聽到我剛才說的?杜子龍下個禮拜要換新車,聽說馬力很強大,過彎速度也超快。」
朋友們在他耳邊不斷地聒噪著對手的新裝備到底多麼厲害,可是宋頤霆的雙眼卻緊緊地盯著坐在角落裡的女子。這可不是一家學生會光顧的酒吧,甚至也不是玩咖泡美眉的場所,混跡在這裡的人物大多都和黑幫有點關聯,毒品、槍支、賭博等,而那個來酒吧也穿著襯衫、牛仔裙的乖乖女,又到底是為了什麼?
「新車有什麼關係?」宋頤霆灌了一大口啤酒,「我騎小綿羊一樣能超他的杜卡迪!」
「霆,還是謹慎點的好。」沒有和小跟班們一起哄堂大笑,年紀較大的黑衣男子提醒道:「杜子龍可是憋足了氣,放話這次一定要贏你。」
宋頤霆聳了聳肩,「你們擔心的話,這次就別押注在我身上,通殺我最樂意。」他不是黑幫,對黑幫也沒有興趣,他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是賭,然而事實上一場比賽至多數十萬的獎金根本挑不起他的熱情,他和杜子龍這些人賭的是技術,是膽量,甚至是性命。
贏,不為了任何人,而是在賽道上疾馳,超越一個又一個對手,這是目前為止,唯一能讓他熱血沸騰的事情。
這時,宋頤霆看見一個光頭男子坐到了關瑾顏的對面,這人他早就有所耳聞,而她來這裡的目的,竟然是為了……毒品?
宋頤霆皺緊了眉頭,旁邊的跟班們見他這副表情,以為他是動怒,連忙陪笑安撫。
「別生氣嘛,霆,我們知道你有信心。」
「是啊,我們提早給你報信就是希望你贏嘛。」
「瞿哥,你要真希望我贏的話,幫我弄兩個原裝的避震器還有軸承。」宋頤霆隨手拿過一張紙寫下幾個型號遞給一旁的黑衣男子瞿哥,瞿哥是他比賽的經紀人,負責為他弄到國內沒有的機車配件。
賽車和很多人想像的不同,比拚的並非是絕對的速度,更是加速、減速的每一個過程中,誰損失的時間更少,這考驗的是車輛整體的性能和騎士的駕馭能力。
「這一款……嗯,有點困難。」被稱為瞿哥的男人指了指其中的一個型號,表情頗為為難。
「沒關係,多少錢都無所謂。」他在那輛機車上面投入的改裝費用,前前後後算起來,已經能再買一輛法拉利了,很多配件都是專業車隊才能用到的。
「好,我明白了。」瞿哥在心裡暗暗偷笑,除了駕駛以外,這個小少爺在機械方面的造詣亦是非凡,對於各種零件的搭配改裝,竟然比專業技師更為熟悉,但是對零件的行情他卻一無所知,讓自己有了不少揩油的機會。
酒吧的另一側,關瑾顏似乎也和光頭男子談攏了什麼,跟著那個男子向酒吧外走去,而那個男子出門前的一個手勢動作,引起了宋頤霆的注意。果不其然,他們剛出去沒多久,坐在門口的一個彪形大漢,起身朝另一側的暗門走去。
「好了,錢都在這裡了。」關瑾顏一邊看著毒販慢條斯理地數著鈔票,一邊將口袋裡的物品握得更緊,剛才這個人說酒吧裡有臥底的警察,所以要到外面交易,而在黑暗的小巷裡獨自面對這樣的一個毒販,雖然她有所防備但難免忐忑不安。
「不夠。」長相猥瑣的男人將錢塞進了口袋。
「我身上也只有這些錢,你能給我多少就多少吧。」料到他會漫天開價,關瑾顏乾脆不帶太多的錢在身上。
「妳沒有沒關係……」男人露出一抹冷笑,送上門的小羔羊哪有不宰割的道理,「只要妳家裡人有這個錢就行了!」
忽然,關瑾顏身後竄出一條黑影,一塊方帕朝她的口鼻襲來,不用想也知道上面噴了些什麼,關瑾顏直接掏出電擊棒襲向那人的手腕,然後又趁他吃痛鬆手時痛擊他的腹部。
沖開大漢箝制的關瑾顏想要如法炮製,對付另一個男子,誰料還不等她站直身體,那人一個飛旋已經踢掉了她手中的武器,「臭丫頭!」
猝不及防的關瑾顏,伸手摸向自己的另一個口袋,想要尋找裡面的辣椒水,可是亂中出錯,竟然將罐子掉到了地上。
「老大,要她好看!媽的,痛死我了!」
雖毒販看似身材矮小,但是男人的力量畢竟還是大得多,輕而易舉地將她壓在一旁粗糙的水泥牆上,雙手反剪到身後。
「放開我!放開!」
「到了地方自然會放開妳的,妳要是還不識相,待會兒有的是苦頭吃!」混雜著煙酒的臭氣令人窒息,男子陰冷的口吻更是讓關瑾顏顫慄不已,「阿虎被妳傷成這樣,待會可得好好安撫他,妳說對……」男子沒能把話說完,忽然被一陣亂打。
伴隨著肉體撞擊的聲響和吃痛的呼喊,關瑾顏背上和雙腕間的壓力突然消失了,然而還未等她鬆一口氣,左手手腕又再一次被人拉住。
「快走!」
「媽的,你小子找死!」
關瑾顏感覺身體被拉著向外跑出去,然後又是一陣拳腳的聲音,她下意識地還想反抗,可是那人卻不給她任何機會,又加重了幾分力道,不由分說地拽著她向前,「是我,快走!」
黑暗間,她其實根本聽不清也看不清聲音的主人是誰,然而耳邊身後的咒罵和腳邊蠕動的軀體讓關瑾顏來不及判斷他是否可靠,下意識地跟著他向前飛奔,他們一路奔出小巷,跳上了路邊停著的一輛紅色跑車,顧不得看一眼身後的人是否追上,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呼吸依然難以平復,心臟更是彷彿下一秒就會從喉嚨跳出,但是關瑾顏清楚地知道此刻在四肢蔓延開來的酥軟,並不是因為緊張,也不是因為疲累,是因為興奮!
第一次考到第一名,第一次跳級,如願考上醫學院……至今她經歷過的所有喜悅,哪一樣能夠比得上劫後餘生?此刻她只感到暢快,好像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就連手腕上的瘀青,似乎也是為了慶祝身體其他部位的毫髮無損。
雖然她心裡清楚這不過是腎上腺素分泌的結果,但是當車子加速闖過第一個閃動的黃燈時,關瑾顏還是忍不住發出一連串低笑,刺激,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她不是被嚇傻了吧?聽到耳邊的低笑聲,宋頤霆瞥向坐在自己右側舉止怪異的女孩,剛才的劇烈運動為她的雙頰染上了一層紅暈,此時的她宛若一朵初綻的薔薇,再也不復那天晚上的蒼白。
「剛才,還好玩嗎?」宋頤霆挑高了一邊的眉毛。
視線在空中相遇,關瑾顏才意識到救自己的人竟然是他,她不禁想起晚宴那天,後來宋頤擎的話語,「頤霆他有點貪玩,沒有嚇到妳吧?」
貪玩?身為兄長的宋頤擎未免太過粉飾太平了吧,在此之前,她幾乎從來沒有在他和宋氏夫妻口中聽說過關於這個小兒子的事情,那天晚上她從宋頤霆桀驁不馴的外表就能猜出些許端倪,而今晚則徹底得到了驗證,會混在那種酒吧的宋頤霆,顯然不是宋家值得驕傲的成員吧?
「抱歉。」關瑾顏乖乖低頭噤聲。
「喂,瞿哥。」當手機響起的時候,紅色的跑車已經飛馳出了幾個街區,宋頤霆把車子開入一條僻靜的小路,「哦?後巷有人打架?我不知道。」關掉引擎,掏出了一包香煙,他點燃一根煙,夾在指間,「還能記得揍他們的人的長相,看來傷得不嚴重嘛。」
電話那邊的聲音陡然增高,似乎是在責怪他的多管閒事,可宋頤霆依然泰然自若地抽著煙,「知道了,大不了最近不去那邊了,他們要真的尋來,我也不會怕的。」
「剛才,咳咳……」關瑾顏才一開口就被濃重的煙味嗆到了。
「這個樣子就受不了了?」宋頤霆一邊收起手機,一邊按下按鈕讓頂棚緩緩打開,煙霧順著逐漸張開的縫隙散到了車外,「那妳還買什麼毒品?」
「我買的又不是這種類型的。」關瑾顏喃喃低語。
「我還小看妳了嘛,說來聽聽,到底是冰毒還是海洛因?」
「都不是,是G水。」
「這是什麼鬼東西?」宋頤霆好看的劍眉微微擰起,他一貫對那些讓人變得軟趴趴的東西沒有興趣,只聽說過最出名的那幾個種類。
「一種可當作迷姦藥的中樞神經抑制劑,你不知道?」女孩的表情顯得很意外。
「我為什麼該知道?」宋頤霆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我想和誰上床還用得著這種東西嗎?」
他直白的話語讓女孩不禁紅了臉,雖然同樣是在晚上,但是這次車子正好停在路燈下,他們離得又如此之近,得以讓關瑾顏看清他的五官,她幾不可見地撇了撇嘴,好吧,她承認這個男人確實有如此自負的資格。
宋頤擎從來都是晚宴上的白馬王子,而宋頤霆的相貌和他哥哥比起來絲毫也不遜色,同樣立體俊逸的五官,同樣修長健碩的身材,一頭不羈的長髮非但沒有讓他顯得陰柔,反而更散發出一種危險的狂野。
只是宋頤擎唇角的弧度雖然溫文爾雅,但笑意卻從來不達眼底,而宋頤霆看上去玩世不恭,但那雙明明更為深邃的黑眸,卻輕易地就洩露了他的所有喜惡。
「怎麼,急著想拐我哥上床?」宋頤霆戲謔地問道。
「我才沒那麼無聊。」關瑾顏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是為了藥理學實驗。」
她的第一次實驗因為沒有控制好劑量失敗了,而這類作用於中樞神經的藥品,即使要申請用於科學實驗,也是受到嚴格管控的,在下周遞交報告之前,她的申請根本來不及獲得批准,所以,她不得不鋌而走險從黑市購買。
「妳是學醫的?很少有富家千金會選擇這種又苦又累的職業啊。」宋頤霆有些驚訝,他從小身體強壯,會進醫院都是因為打架,所以深知醫生的工作絕不是坐在辦公室裡寫寫病例那麼簡單。
「我不是什麼富家千金。」關瑾顏淡淡的回答,跟宋家比起來,他們家只算小康。
「學醫的需要解剖屍體吧?」宋頤霆彈了彈煙灰,他沒有追問她的背景,他哥哥的身上可一點也沒有叛逆的細胞,能被父母認可的交往對象,家世不可能差到哪裡去,「所以膽子才這麼大嗎?居然敢一個人跑到那種地方。」
「這個實驗對我很重要。」關瑾顏下意識地直起腰,強迫症也好,虛榮心也罷,始終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她,決不允許自己的成績有任何瑕疵。
「那麼我現在就送妳回去,讓妳親身體驗一下迷姦藥的效用豈不更好?」她一臉認真的神情讓宋頤霆忍不住出言譏諷,不就是一個分數嘛,她剛才要是真的遇險了,有個屁用。
關瑾顏咬了咬下唇,腎上腺素帶來的亢奮消退之後,理智逐漸回籠,他的話雖然充滿恐嚇的意味,但確實沒有說錯,若不是他救了她……
「謝謝,剛才給你添麻煩了。」雖然預料到會有危險,但她心存僥倖以為不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而她的魯莽,讓他也惹上了麻煩。
「妳至少應該找個人陪妳,比如我哥。」那個一本正經的男人,一定會制止她的愚蠢。
「我不想欠他人情。」
宋頤霆注意到,每當提起哥哥,她總會露出不情不願的表情,「可妳現在還不是一樣欠了我人情?」他隨手將煙蒂認出窗外,唇邊勾起一抹痞笑,「救命之恩呢,妳想怎麼報答?」
「你想我怎麼報答呢?」關瑾顏微微挑眉。
「我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嗎?」唇角的笑更深了,宋頤霆宛如獵豹般緩緩靠近天真的小白兔,「在古代的話,妳應該要以身相許吧?」他抬手撐在關瑾顏身後的椅背上,輕而易舉地將她嬌小的身軀困在自己結實的臂膀之間。
明明他身上散發的同樣是煙草混著酒精的氣味,但是被清爽的肥皂和皮革氣味中和之後,聞上去似乎不那麼令人反感了,於是,她聽到自己這樣回答:「好。」
宋頤霆一愣,他不是沒有碰到過豪放的女生,但是那雙直視著自己的眼眸裡沒有絲毫的波動,如此平靜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並不像是邀請,反倒更像是挑釁。
「妳以為我不敢上妳?」狹長的眸子危險地瞇了起來,她若敢說不,他絕不手軟。
「不是不敢,而是不想。」關瑾顏無畏地望進他的眸中,「你的瞳孔沒有擴大,說明並沒有亢奮。」他只是想逗逗她,和上次在花園裡一樣,「況且性衝動是動物的本能,你如果真想要的話,即使我拒絕也沒有用。」
「真看不出來妳嘴巴這麼厲害。」按照她這麼說,他要是碰了她,不就是禽獸了?他的笑容有一些猙獰,果然,這只看似溫順的小貓還是有爪子的。
「我只是陳述事實。」關瑾顏聳了聳肩。
「女孩子還是不要太過嘴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宋頤霆惡狠狠地恐嚇道:「真的禽獸聽了這種話,只會更想用妳的這張小嘴去做其他的事情。」
有多久了?很久沒有人這麼嚴厲地告誡過她,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謝謝,以後我會注意的。」關瑾顏不由地揚起了嘴角,盡管他說話總是夾槍帶棍,但還挺會替別人操心的。
白皙的小臉沒有顯出尷尬或是羞赧,若不是她身經百戰,就是根本沒有聽懂他話中的意思,可她這個書呆子,卻在差一點被綁架之後還能笑得出來,可以面不改色地響應面對他的調情,卻又單純地聽不出話裡情色的暗示,他又到底還會在她身上發現多少矛盾的特質呢?
真有些不甘心呢,這樣有趣的女孩,以後就只能依偎在他那乏味的哥哥身邊,很快她就會徹底變得了無生趣吧?
男孩緩緩靠回駕駛座的椅背,雙眼片刻都沒有從她身上移開,「喂,剛才妳說的那東西……」
後來只要回想起那些事,關瑾顏時常會想,自己當時真的那麼需要那些違禁藥品嗎?還是說她內心深處本身就在期望,會發生一些什麼來顛覆自己二十年來太過循規蹈矩的生活,幫助她掙脫那早已被設定好的未來。
而在她認識的人裡,似乎只有宋頤霆能夠做到,所以她才給了那個男孩接近自己的機會,盡管知道他的動機並不單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17 23:00:28
第三章
「我的藥呢?」
「已經弄到了,在我這裡。」
「不打算給我?」女孩皺緊眉頭。
「急什麼?」一邊開著車,宋頤霆一邊慢條斯理地回答:「好歹我也是妳的救命恩人,現在又幫妳弄到了想要的東西,佔用妳幾個小時不過分吧?」
「幾個小時夠做很多事情了。」關瑾顏喃喃低語。
宋頤霆仰頭大笑,「放心,真要對妳怎麼樣,上次早下手了。」他想從這個女孩身上得到的,絕不只是肉體。
「那至少該告訴我要去哪裡,做什麼。」她晚上還要回去寫論文呢。
「我們先去吃飯,然後……」趁著紅燈的間隙,宋頤霆轉頭看向她,「去看飆車,有興趣嗎?」
不出所料的,他在女孩的眼中看到了好奇的光芒,他猜的果然沒有錯,她並不甘心一直活在高塔之中,跟自己一樣。
「不是說先吃飯嗎?」他們的車子停在了一家服裝店門口。
「是啊,可是我不帶書呆子吃飯,更不帶書呆子去飆車。」宋頤霆跳下跑車,一頭長髮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度,「妳這身裝扮去賽場,會被當成異類圍觀的。」
短袖白襯衫、格子及膝裙……拜託!他乾脆帶個女高中生算了。
「換身衣服就不是書呆子了嗎?」從小很多人都叫過她書呆子,關瑾顏已經免疫。
「至少也要當個賞心悅目的書呆子吧。」宋頤霆打開車門朝她伸出了手,可是女孩沒有領情,逕自穿過他的身邊走到了前面,「妳!」
厚實的大掌自她身後攬上她的腰肢,關瑾顏下意識地想要掙扎,卻被更加用力地擁向了那結實的胸膛。
「妳可以試著再忽視我一次!」腰間的大掌炙熱得彷彿要將她灼傷一般,而他的眼神告訴她,那肯定不是自己會喜歡的結果。
「我……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第一次她搬出宋頤擎當擋箭牌。
「可今天,妳是我的女伴。」宋頤霆單方面宣佈,不由分說地摟著她向街邊的一家店舖走去,「不好意思,我一直認為高貴名牌之類的衣服又貴又乏味,不介意換換風格吧?」
「無所謂,這些我都不懂。」她的穿著打扮從來都是母親一手包辦。
「這樣可不行。」宋頤霆搖搖手指,擺出一副煞有經驗的樣子,「不懂這些,妳以後和那些貴婦、千金,還有什麼話題可聊?」
關瑾顏歪頭想了一想,「乳腺和婦科健康?」恐怕只有這些會是她們的交集。
對於她的冷幽默,宋頤霆賞臉的哈哈大笑,摟著她推門而入。
這是一家搜羅各種時尚單品的小店,店面不大,但是衣架上掛的、桌面上擺的,很是琳琅滿目。
「阿旭,生意還好嗎?」進門後,宋頤霆主動和店長打招呼。
「霆,好久不見。」美男店長一見到宋頤霆就熱絡地迎了上來,「怎麼,今天帶女朋友來買衣服?」
「是啊。」纖腰上的大掌收攏了幾分,不讓她有任何反駁的餘地,「我可不懂女裝,當然只好找你做參謀嘍。」
「沒問題!」店長上下打量了關瑾顏一番,「小姐,妳喜歡什麼樣的風格?」
關瑾顏愣愣地眨了眨眼。
「比如說是喜歡日系萌女風格呢,還是喜歡紐約都會風格?」
關瑾顏依然茫然無知。
「蕾絲?雪紡?皮革?牛仔?」店長進一步問。
「都不討厭吧?那麼顏色呢?」
關瑾顏歪頭想了一會兒,「不喜歡黃色。」她轉頭看向蹙眉凝視著自己的宋頤霆,「幹嘛這副表情?」
「妳喜歡什麼音樂?」他突兀地發問。
「不喜歡饒舌。」
「喜歡哪個明星?」
「呃……」
「喜歡哪部電影?喜歡哪類小說?喜歡哪種口味的蛋糕?有什麼興趣、愛好?」
這一連串的問題,關瑾顏一樣也答不上來。
「有什麼東西,妳是特別喜歡的嗎?我是說,除了妳的藥理學實驗之外。」
沒有!她沒有消遣的時間,閱讀僅限於專業書籍,對美食和時尚也是毫不留意,可是她其實不喜歡藥理學實驗,不喜歡給小白鼠注射各種藥物,然後觀察牠們因病變而忍受折磨,可以說這麼多年來,她從來不曾熱衷過任何事情。
「我可沒時間關心這些!」關瑾顏倔強地說,不想讓他有機會批評自己的乏味無趣。
宋頤霆沒有說話,只是推著她來到鏡子面前,「那麼妳總有時間看看自己的這張臉吧?告訴我,妳最喜歡自己哪一個部位?」
這也是他第一次仔細審視她的臉龐,和她的性格一樣,這是一張蒼白平淡卻值得細細品味的面孔,寬闊高挺的額頭,證明她確實是個聰穎的女孩,可是圓潤的鼻尖又透著些許嬌憨,而那不夠豐滿的紅唇似乎又透著些的涼薄。
若要說他自己最喜歡的,應該是這雙眼睛吧,並不嬌媚也不勾人,卻有著專屬於自己的慧黠,盡管時常會被拘謹所掩蓋,而她有多久沒有仔細打量過鏡子中的自己了?
「真不愧是皮膚科醫生的女兒,皮膚這麼嫩,只是怎麼不順便在妳爸爸的醫院裡,把五官好好整一整呢?」
「我不在乎這些外在的東西!」關瑾顏別開臉,亦如往昔般倨傲地回答。
「阿旭……」宋頤霆突然轉頭,拉長脖子對身後的店長說:「不好意思,今天我們還是自己挑吧。」
「為什麼?」關瑾顏被宋頤霆變來變去的態度,弄得一頭霧水。
「阿旭給妳的衣服,只要不是醜到爆,我估計妳都不會討厭吧?」不理會店長在身後的抗議,宋頤霆直視她的雙眼,他那雙總是玩世不恭的眸子,此刻卻透著不容質疑的認真,「可是……妳就不想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麼嗎?」
「我……」
「別說妳不在乎,我可想不出連自己都不在乎的人,還能在乎其他任何事情。」宋頤霆把她推到女裝區,「好了,現在妳有……」他抬手看了看表,「一個小時的時間,要是到時候妳還挑不出來……」他故意頓了頓,投給她一個垂涎的眼神,「我會選一件替妳親手換上!」男人擺出了一副等著扒光她衣服的表情,而店長也已經轉身去服務其他客人了。
面對滿滿三大排衣服,關瑾顏頓時覺得無從下手。
她能夠流暢地用英文寫論文,是因為有語法這種規範的存在;她知道如何解開方程式,是因為有公式、有範例;她知道什麼病症應該使用什麼治療方式,是因為書本上都有詳細的導引指南,可是,要找尋自己的喜好,她到底應該遵循怎樣的步驟呢?
她不知道,只能盲目地在一件又一件的款式、色彩各不相同的衣服中翻找,找出那些至少不讓她討厭的先拿在手上,但是很快的,手上的衣服越堆越多,她想要抽回一、兩件放回架子上,卻一不小心將所有的衣服全都散落在地。
「喂,我說霆,你最近是修生養性嗎?那種清粥白菜也吃得下?」
沿街的櫥窗邊,兩個靠著牆壁抽煙的男子,引來不少路過的女性駐足回眸,他們一個穿著時尚,加上俊美到近乎妖孽的面龐,活像是時尚雜誌上的男模;而另一個則是一身黑色皮質勁裝,唇邊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淺笑,舉手投足間無不流轉著令人酥軟的性感。
「清粥白菜可以自己添油加醋,我倒是覺得……」透過櫥窗看著關瑾顏那手足無措的樣子,宋頤霆叼著香煙的薄唇勾起一道微妙的弧度,「會更有意思。」
他敢打賭,這個女孩第一次進解剖室都不曾這樣手忙腳亂吧,還真的是一板一眼呢,其實如果只是拿兩件衣服比劃一下,然後隨便拿一件說這是她喜歡的,他也沒有辦法為難她,畢竟喜歡往往是一件沒有理由的事情。
可是她卻雙眉緊蹙,挑得那麼一絲不苟,彷彿把這個當成了一種必需完成的使命,一種挑戰,這分專注,他還真不知道該評論為單純還是愚鈍。
「小心點,那樣的女孩其實更加不好招惹。」雖然搞不清好友心裡的盤算,但是阿旭還是提醒道。
「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該去幫她一把了!宋頤霆將未抽完的煙蒂踩滅在腳下,推門走進店內。
關瑾顏邊挑邊在心裡想,自己剛才挑錯了,她好像並不喜歡雪紡,那種飄飄蕩蕩的質感讓人覺得太過飄渺;用點蕾絲做點綴還是不錯,但是大面積使用就有些太過繁瑣;並不是所有的黃色都令她討厭,至少那淡淡的鵝黃色就看起來不錯;她喜歡皮革似乎更加勝過牛仔,是因為看宋頤霆穿才覺得很帥氣嗎?
「挑了不少嘛。」毫無徵兆的,那股屬於男性的氣息再次將她整個包圍,結實的臂膀貼著她胳膊的外側,繞到身前翻了翻她手上拿著的衣服,「不過衣服還是要試穿一下才看得出效果。」還來不及臉紅心跳,關瑾顏就連人帶衣服被宋頤霆推進了更衣室,「妳還有二十分鐘的時間。」
不得不承認,阿旭是個很有眼光的店長,店裡賣的衣服大多特別卻又不失品味,所以盡管關瑾顏是時尚白癡,但選擇的衣服都還不錯。她試穿的第一件是淺粉色的連衣裙,剪裁很別緻,只是顏色和她的膚色不是很配;第二件是天藍色針織裙,顏色很美,只是款式太過老成;第三件、第四件……
「這件很漂亮。」雖然說好今天是要由她自己決定,但是看到關瑾顏換上那件鵝黃色吊帶裙的時候,宋頤霆還是忍不住開口讚歎,柔軟的質感很好地勾勒了她的曲線,暈染的紋路帶著些異域風情,明快的色調讓她整個人看上去都輕盈了起來。
「真的嗎?」關瑾顏回頭問道,眼神明亮得好像是個第一次得到老師嘉許的小女孩。
宋頤霆知道,她一定也是喜歡的,「最主要還是妳自己的心意。」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後,雙手握住她的肩膀,輕聲在耳邊說:「妳當然也可以再試試其他的衣服,可是那邊那個小姐,從妳出來時就一直往妳身上看,她應該正等著妳把它換下來,然後……」
「就這件吧!」喜歡就是不忍放手,在這一刻,關瑾顏終於對這個詞語有了較為具體的認知。
宋頤霆滿意的揚起唇,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件外套為她披上。
「夜裡天涼,多加一件。」他為她挑的是一件超短款黑色皮夾克,和她身上的吊帶裙一剛一柔,截然不同的風格搭配在一起卻分外協調,他咧嘴一笑,「正好,也是情侶裝。」
由於挑選衣服花費的時間比最初預計的還要長,所以為了節省時間,從阿旭的店裡出來之後,宋頤霆買了一大盒什錦壽司帶回車上當做晚餐。
「妳先吃吧,記得留些給我就好。」他發動車子開始向郊外駛去。
這當然不是關瑾顏第一次吃壽司,但是卻是她第一次品嚐得如此仔細,每吃完一種還要再回味比較一下前一種的滋味,鮭魚的肥美,明太子在嘴中爆開的Q彈,加州細卷的爽口……在品嚐了每一種口味之後,她宣佈:「我最喜歡鰻魚的!」
「是嗎?給我吃一個。」宋頤霆聞言張開了嘴。
沒有多想,關瑾顏拿起一個鰻魚壽司送到他的嘴邊,趁著紅燈的間隙,宋頤霆薄唇一抿,連同她的纖指一起含入口中,牙齒輕輕咬住她的指尖,柔軟的長舌掠過她略帶鮮甜的指腹,好似這才是他想要品嚐的美味。
「味道……確實不錯。」
終了,他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自己的雙唇,微微瞇起的雙眼好似饜足的黑豹。
◎ ◎ ◎
有些出乎意料,在到達賽場之後,宋頤霆並沒有帶她到處轉轉大獻殷勤,反而把她扔給一個朋友的女友之後,就不見了蹤影。
「放心,比賽開始的時候,妳就能看到他了。」和她一起的女孩染著一頭鮮艷的紅髮,耳朵上打了一串刺眼的耳釘,但是笑容卻格外親切,「昨天下過雨,路面還濕著,霆應該是要去換軟胎。」
「哦。」她口中的專業術語,關瑾顏絲毫也聽不懂,只能傻傻地應著,「他也有參加比賽嗎?」她以為他們只是來觀戰而已。
「當然!」女孩顯得很是驚訝,「霆可一直都是奪冠熱門。」
「我和他認識的時間不長。」今天才是第三次見面而已。
「是嗎?」女孩似乎並不完全相信她的說辭,「這可是他第一次帶女孩子來看比賽。」
關瑾顏但笑不語,這又怎麼樣呢?他一定還有很多的第一次是和其他女孩子一起做的,就像先前帶自己去挑選衣服,讓別人餵他吃東西,各種有意無意的調情,這些她肯定都不是第一次。
「幸好你們來得早,要是被霆的粉絲團看見他居然帶了個女孩過來,肯定會撕了妳的!」紅髮少女咯咯地笑了起來。
「沒那麼誇張吧?」關瑾顏不禁想起晚宴上當她和宋頤擎並肩而立時,其他年輕女子看她的表情,這對兄弟,還真都是禍害。
「今晚是夜賽,八點才會準時開始。」紅髮的女孩在她面前轉了身,「想去看看霆工作的樣子嗎?不過我們不能離得太近。」
站在低矮的土坡之上,她們可以俯瞰到維修站內的情景,今晚比賽的機車至少有六輛,每一輛身邊都圍滿了一群忙碌的技師,關瑾顏原本以為身為富家子弟的宋頤霆,頂多也就是到處聊聊天監督一下進展,沒想到他正盤腿坐在地上,拿著螺絲起子親自檢查每個零件。
此時的宋頤霆僅穿著一件黑色背心,露出大片結實的肌肉,一頭長髮利落地扎在腦後,滿手沾滿了墨色的油漬,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這個吊兒郎當的男孩,如此全神貫注的神情,就好像自己眼前的並不是一堆鋼鐵,而是他的摯友、他的愛人,是世界上最值得被認真對待的對象。
明明離得這麼遙遠,明明他看著的也並非是自己,可是那般專注的眼神卻炙熱地足以將她融化。
「我能去別處看看嗎?」許久,關瑾顏才勉強挪開視線,心中蒸騰的熱氣讓呼吸都變得有點困難。
「沒問題,只是要離跑道遠一些,待會他們要試車。」
這是一個大約有四座體育場大小的賽車場,一部分是瀝青舖的跑道,一部分則還是泥濘的崎嶇小道,昨晚的雨水在泥路上留下坑坑窪窪的水坑,當摩托車呼嘯而過的時候,會飛濺起一人高的泥水,可以想見等到天色全暗之後,即使有燈光的輔佐,這依然將是場艱難的比賽,如此認真地投入這樣的比賽,那個男孩究竟為的是什麼呢?
晚風帶來些許寒意,盡管穿著皮質的外套,但是站在坡頂的關瑾顏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直到一具溫熱的胸膛貼住了她的後背。
「我說晚上會涼吧。」大掌隔著皮質外套揉搓著她的雙臂為她取暖。
他的觸碰總是這樣,似是漫不經心卻又不容人躲閃,她的顫抖似乎更加劇烈了,「你不是在試車嗎?」她回過頭,對上了一雙從黑色安全帽裡露出的眼睛。
「剛試了兩圈。」在經過這個賽段的時候,宋頤霆就看見她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這裡,「怎麼一個人跑來這裡了,不怕遇到壞人?」
「想走走。」關瑾顏發現他還真是個愛擔心的人,「比起遇到壞人,我現在更怕被你的粉絲看到,撕了我。」
「Amy說的?」宋頤霆頗為得意地哈哈大笑,「放心,從看臺看不到這裡,況且在賽場裡她們不敢胡來,妳只要在原地乖乖等著我比完賽就可以了。」
「這個比賽合法嗎?」這個問題從剛才一直困擾著她。
「妳說呢?」盡管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她也能聽出話裡的濃濃笑意,「這聽上去,可不像會獨自一人去酒吧買禁藥的女孩會擔心的問題。」
「可是這麼大的一個賽車場……」
「放心吧,這個場子有人罩的。」地下賭博這種生意當然需要有上面的人罩著,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這處山間賽車場根本不可能建得起來,「對了,妳押注了嗎?」
「押注?」
「是啊,今天大多數人都看好三號的杜子龍,所以只要妳肯花一百塊壓給五號宋頤霆的話,至少就能贏回兩千塊哦。」
「真的?」他自信滿滿的樣子讓關瑾顏忍不住想和他唱唱反調,「可萬一要是你輸了呢?」
「萬一……」宋頤霆抬手摸了摸下巴,煞有架勢地思考了片刻,「換我以身相許,如何?」
「我很期待哦!」關瑾顏揚起了紅唇,踮著腳跟,抬手拍了拍他安全帽光滑的頂部,「那麼,拜託一定要讓我贏兩千塊!」女孩俏皮的樣子和下午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好似一隻剛剛破繭的小彩蝶,在夕陽的餘暉下第一次顫動翅膀。
是他造就了這樣的蛻變!一想到這裡,某種異樣的自豪在宋頤霆的胸間蔓延開來,宛若藝術家終於創造出了自己期待了一生的傑作。
◎ ◎ ◎
八點整,五盞紅燈同時熄滅,六輛機車如同荒原上的野狼般呼嘯而出。
刺目的照明燈,轟鳴的引擎聲以及沸騰的人群,關瑾顏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自己會置身其中,而且竟然絲毫也沒有格格不入的感覺。當有賽車在直道上超車的時候,她也會跟著一起歡呼;當有賽車在他們面前滑出賽道時,她也會跟著一起擔憂地站起來查看是誰,她的心跳,輕易地就跟這個賽場融為了一體。
「喝吧,冰過的更過癮!」
接過Amy遞給她的啤酒,關瑾顏學著她的樣子直接仰頭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感覺順著喉嚨滑入,卻沒能緩解她體內因緊張和興奮而燃起的燥熱。
賽場上剩下的幾輛機車又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的彎道,現在領頭的是三號,而宋頤霆的五號則在後面緊跟不放,為了追回時間,過這個回頭彎時,他把車身壓得格外的低,從看臺上望去,左側的大腿幾乎已經擦到了地面,然而剛一過彎,他便猛地挺身,一鼓作氣就將車身拉回了原來的平衡狀態。
「看到剛才宋頤霆的車是怎麼扭的了嗎!」她聽到旁邊的女生問另外一個女生。
確實啊,那樣扭腰很容易受傷吧,老了以後也容易留下病根的。
「看到了!帥呆了!」另一個女孩聲激動地大叫,「還從沒見過腰力這麼強勁的男人,真不知道和他做愛是什麼滋味。」
在啤酒噴出之前,關瑾顏抬手摀任了嘴巴,「咳咳咳!」
不是吧,做愛也需要這樣扭嗎?衝上的酒氣讓腦海中浮現的畫面更為讓人臉紅心跳,而身旁那兩個女孩的對話也越發的辛辣,大肆談論了宋頤霆的風流史,直到比賽來到了讓全場雷動的最後一圈,她們才停止八卦。
在整圈的賽道上,她們身前的回頭彎是最有希望的超車點,卻也是最為危險的地方,在來到前方直路的時候宋頤霆依然落後,但是已經威脅到前面的車了。
「霆!加油!」Amy站了起來,身旁宋頤霆的兩個粉絲也站了起來。
為了下的賭注也好,為了個人崇拜也好,為了朋友情誼也好,全場的觀眾不斷地呼喊著自己支持的選手,彷彿只要自己比別人喊得更大聲,那麼口中的那個選手就能獲勝。
「啊!我不敢看!」隨著兩輛機車幾乎同時進入了最後一個彎道,賽場的緊張氣氛也繃到了頂點。
關瑾顏雖然同樣緊張,雙眸卻片刻都不敢離開跑道,因為她心裡清楚,萬一發生車禍,反應速度將是急救的關鍵。
而在賽道之上,宋頤霆也片刻不離地緊緊盯著前車,他率先微微壓低車身擺出了進攻的姿態,而看到他這般動作的杜子龍趕忙減速企圖搶占過完彎道的先機,可宋頤霆並沒有與他爭奪內線的位置,反而出人意料的拉到了賽道外側。
在這裡,必須要在這裡超過去!
此刻的宋頤霆是用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在賭,他賭自己操控機車的技術比杜子龍更加熟練,哪怕只是最為細微的一個油門加減;他賭自己的心理一定比杜子龍更加穩健,待會出了彎道若是相撞,他一定不會是避讓開的那一個;他賭自己的計算一定比杜子龍更為精準,哪怕只是一秒的差距……
◎ ◎ ◎
「哈哈哈!妳看到最後那個超車了嗎?那簡直和去年揭幕戰的時候,Stoner超Rossi一模一樣!」
在回程的車上,宋頤霆興奮地回顧著比賽中的每一個細節,從自己賽前的調整到賽場上關鍵性的抉擇,也不忘反省那些還值得改進的小瑕疵。
還真是有些羨慕呢!始終靜靜聆聽著的關瑾顏,想到他能為一件事情如此執著、如此亢奮,傾盡性命也在所不辭,她也好想嘗試一下為了自己喜歡的事情如此專注,是種怎樣的感覺。
「怎麼?」女孩的沉默引起了宋頤霆的注意,「讓妳覺得無聊了嗎?」
「沒有。」雖然她聽不太懂,但還是覺得挺有趣的,「我只是在想……伯父、伯母不反對你飆車嗎?」難道沒有人管束他嗎?為什麼他可以如此隨心所欲?
宋頤霆聳了聳肩,「只要我沒被抓進警察局也沒被送進醫院,他們才不會管呢。」
「他們怎麼會不管你呢?」這可不像是宋家的作風。
「是管不了。」
「為什麼?」
宋頤霆勾起唇角,轉頭看了她一眼,「妳知道我最初是怎麼得到那輛比賽機車的嗎?」
關瑾顏搖搖頭。
「是我打賭贏來的,我國中之前讀的是貴族學校,但是成績吊車尾,以至於我爸媽都不想再讓我留在他們贊助的學校裡丟臉了,於是在高中的時候讓我去念公立學校。」他得到了嚮往已久的自由,也是在這段時間裡他結識了不同的朋友,愛上了改裝機車和飆車,「後來我想要一輛自己的機車,就在大學聯考前一個月,我和我爸打了個賭,如果我能考上大學,他就出錢給我買一輛。」
而他父親當時覺得他是癡人說夢,於是加注說:「你乾脆說你能考上T大好了,我給你一千萬!」
這是一個對賭的局面,如果他輸了,那麼從此他必須無條件服從父母的決定,直到還清這一千萬為止,父親當時之所以會下注,完全就是為了這個能夠控制住他的機會,可最後他贏了。
「所以從此之後,他們知道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夠做到。」
換而言之,如果不想,怎麼威脅他、逼迫他,只會適得其反,而他就是不想去做那些讓他父母覺得有面子的事情,反正他們的虛榮心,會有另外一個兒子幫他們滿足。
一想到哥哥宋頤擎,宋頤霆的雙眸暗沉了下來,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總被拿來和兄長做比較,像是,為什麼不能像哥哥那樣乖乖吃飯?為什麼不能像哥哥那樣認真練字?為什麼不能像哥哥那樣全部都是優……
可是為什麼他凡事要和宋頤擎一樣呢?難道要他以複製宋頤擎作為自己的人生意義嗎?況且,即使他和哥哥做到一樣優秀又能怎樣?他能得到的最高誇贊,至多就是,不愧是宋家人。
可是他呢?「宋頤霆」三個字難道就應該被抹殺掉嗎?
關瑾顏若有所思地看向身邊這個男孩,他是這樣的任性、這樣肆意妄為,如同風一般不想被任何人操控自己去往的方向,可是他真的已經想好要去哪裡了嗎?還是像風一樣,心性不定、隨遇而安?
「那你為什麼不離開宋家呢?」以他的車技贏到的獎金應該不少吧?為什麼不乾脆離開那個自己不喜歡的地方?他明明跟自己不同,他有膽量也有能力獨自生活。
「因為我想做一件能讓我被趕出宋家的事情。」要主動離開其實隨時可以,但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退場他不甘心,他轉過頭看向身邊的女孩,唇角勾起不懷好意的笑,「比如……」
「小心前面!」
人煙罕至的郊區公路旁突然竄出一條人影,聽到關瑾顏的大喊,宋頤霆猛然回神用力踩下剎車。
「該死!你他媽找死嗎?」解開安全帶,男孩氣沖沖地跳下車質問險些被撞倒的女人。
跌坐在地上的女子臉色煞白,淺色的上衣沾染著大片血漬,可那不像是她的血。
「喂,妳還好吧?」覺得情況不對,宋頤霆想要彎腰查看,卻被她一把緊緊拉住。
「救……救命!我男朋友他……他被砍傷了!」
按照女人的描述,宋頤霆很快就在路邊的草叢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男人,他仰面躺著,一手捂著肩頭,血已經染紅了大半件襯衫,他趕緊打電話叫救護車。
「別動他,我來!」緊跟在他身後的關瑾顏制止了他的莽撞,蹲下身按了一下傷者的頸動脈,「脈搏很微弱,他失血很多,應該是傷到了動脈。」
那大片的紅色讓宋頤霆有些暈眩,令人麻痺的冰涼沿著他的指尖逐漸往上蔓延,「他撐得到救護車來嗎?」
「我不知道……」關瑾顏喃喃低語,這也是她第一次面對傷者,不是書本上冰冷的描述,不是隔著玻璃的實戰觀摩,「把皮帶給我,我先幫他止血。」
宋頤霆立刻按照她的吩咐抽出腰帶,「有什麼我能做的?」他蹲下身,希望能夠做些什麼來緩解自己的不適。
「幫我按住這裡。」關瑾顏正專心致志於那很深的傷口,並沒有注意到宋頤霆臉色的異樣。
「好。」宋頤霆照做了,然而,剛一碰到那猩紅色液體,他「砰」的一聲向後倒在了地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17 23:00:52
第四章
宋頤霆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好像整個人都被浸在了冰水之中。
那黏稠的、紅得幾乎發黑的液體,越積越多,越積越多,漫過他的胸口,漫過他的鼻腔,直至將他整個淹沒,他不能呼吸,在令人作嘔的暈眩之後,世界變得一片漆黑。
「要送你男朋友去醫院嗎?」
「沒關係,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就好。」
「那好,今天辛苦了。」
閃動的藍色光芒讓人心神不安,宋頤霆煩亂地轉動著腦袋,希望能夠獲得再多一刻的寧靜。
「別亂動。」一個溫柔的聲音說道,接著他的頭被輕輕抬起枕上了一片柔軟。
「啊……」但是他還是感到頭暈難耐,好像整個世界都在旋轉翻覆。
「噓,再躺一會兒。」那個嗓音輕柔地安慰道,微涼的指尖輕柔地揉壓著他兩側的太陽穴,「沒關係,我會照顧你的。」
「我會照顧你的」,這句簡單的承諾讓他的世界終於又恢復了平靜。
半晌後,宋頤霆睜開眼。
「醒了嗎?」
「剛剛……」他想要起身卻被一雙小手壓住了肩膀。
「先別動。」小手沿著他的頸線緩緩上抬,拂過他的臉頰覆在了他的額頭之上,「有什麼感覺?還暈嗎?」
「剛剛那人呢?」他一心掛念著那個滿身是血的陌生人。
「救護車把他接走了,應該會沒事的。」
「哦……」閉上眼,先前的記憶在腦海中閃過,但好像又缺少了一些碎片,「怎麼了?」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記得看到很多血,他的手上也沾到了很多血……一想到那猩紅色液體,胃又開始翻騰起來。
「你暈血了。」關瑾顏解釋道。
「暈血?」
「暈血,學名叫血液恐懼症,患者會有頭暈、四肢發冷的癥狀,重者會出現暈厥。」
「你是說我因為怕血怕到昏過去?」宋頤霆瞪大雙眼,「怎麼可能!」
「你以前有過這種癥狀嗎?」
「沒有!」他斬釘截鐵地回答,可是馬上又想起來以前打架的時候,見到血也會有點噁心,他當時只以為是因為自己也挨了拳頭,所以頭暈眼花,「可能有……」
原來,他真的是個膽小鬼……原來,敢把校長的車子當成畫布,敢和學校裡最壯的混混單挑,敢以兩百公里的時速高速飆車的宋頤霆,居然是個一見到血就會犯暈的膽小鬼!
「哦,老天!」宋頤霆抬起雙手摀任自己的俊臉,「我能殺人滅口嗎?」
銀鈴般的笑聲隨即在他耳邊迴響,並不帶有任何嘲笑的意味,但足以讓他胸悶。
該死!他今天本來是打算在這個女孩面前耍耍帥的,可是現在倒好,居然讓她看到自己像個娘們一般癱軟在地。
「這沒什麼,暈血不僅是心理問題也有遺傳的因素。」關瑾顏含笑看著他孩子氣的舉動,她並不覺得他懦弱,他沒有袖手旁觀更沒有扭頭就走,他只是沒有辦法戰勝自己的本能,「其實很多人都會暈血,況且今天的場面也特別血腥。」
「可是你就沒有……」宋頤霆忿忿地說:「你就很鎮定!」
盡管只是驚鴻一瞥,但他還記得失去意識前自己在關瑾顏臉上看到的鎮定,在他昏倒的時候,她獨自一人從生死線上挽救了他人的生命,她才是真正的勇者。
宋頤霆感覺到大掌下自己雙頰一陣的滾燙,幸好天色夠黑,否則他一定又多了件想要殺人滅口的事情。
「你忘了?我是學醫的。」女孩的唇角勾出一抹弧度,帶著一點點羞怯卻又充滿了自豪,「說來這還是第一次,我覺得自己學的東西是有用的。」
當傷者半睜開眼睛看向她的時候,當醫護人員誇讚她處理得當的時候,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麼多年的努力苦學是有意義的,不是為了完成父母的期望,也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勝心,而是為了拯救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原來我還是想當一名醫生的。」
她只是不想像父母那樣當一個一切向錢看的醫生,只是為富人們打打肉毒桿菌或是墊墊鼻子而已,她要做的是一個真正的醫者,一個能救助那些在死亡線上掙扎的人的醫生,像宋頤霆對待他的賽車那樣,傾注全力對待自己的每一個病患,有生以來第一次,她有了自己的人生方向。
透過指間的縫隙裡,宋頤霆看到了一雙璀璨的眸子,熠熠生輝,彷彿夜空裡的星辰全都散落到了她的眼中,以至於這張平凡的小臉也漾起了月光般迷人的光澤,美得讓人挪不開雙眼。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下的柔軟是她的大腿,她在照顧著他,不是因為他的家世,不是因為他的相貌,也不是因為他先前在賽道上表現得多麼搶眼,只因為他現在需要人照顧。對於一個一整天都在處心積慮想要誘惑她的男人來說,這本該是個令人沮喪的發現,卻意外的觸動了他心中某個從未有人觸及的部分,還沒有人這樣對待過他,不帶任何企圖。
不知不覺中,有股涓涓暖流隨著她在自己額際上揉捏的小手,傳遞到了他的胸口,隨著心臟的每一下跳動,傳向他冰冷而麻木的四肢。
下一秒,他起身吻了她,這是男孩第一次如此虔誠地親吻一個女孩,輕柔地,心懷忐忑地,就怕自己的舉動會讓她躲開……但是她沒有。
他突如起來的舉動確實嚇了關瑾顏一跳,然而更令她慌亂無措的,卻是退開後他依然直視著自己的眼睛,那裡沒有了初見時的不屑,沒有了令人氣惱的戲謔,也沒有了令人臉紅的刻意挑逗,此時的他,雙眸清澈得就好像是個初生的嬰兒。然而細細望入卻會發現正有一種陌生的東西在深處湧動,彷彿想將她整個一起吸入,糾纏,迴旋,墜落,萬劫不復……
「為什麼吻我?」關瑾顏垂下了眸,生怕自己的眼睛也正在洩露著什麼。
「怎麼?這次我的瞳孔還是沒有擴大嗎?」可是他很確定,那種叫做慾望的東西,正在自己體內四處沖撞,特別是看到她柔嫩的雙唇,因為他的親吻而更加紅艷潤澤。
「為什麼?」她能感受到這個吻並非戲弄,所以才更加疑惑,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吸引人的女孩,他接近自己的原因也絕非是出於喜歡。
他吻她,因為他想,「難道我哥沒有吻過你嗎?」
該死!見她點頭的時候,宋頤霆差點就想問出「那你更喜歡我的吻還是我哥哥的」這樣愚蠢的問題,但是好在他忍住了,改而用行動確立她心中的答案。
宋頤擎當然有吻過她,但卻是截然不同的,他的吻從來不曾這樣深入、這般強悍,也從來不曾這般炙熱、這般磨人,更不曾這般任性地擾亂她的呼吸,阻礙她的思維。
宋頤霆的這個吻好似一種全新的冒險,魅惑著她用理智之外的東西去探索、去感受……
◎ ◎ ◎
「啊!真是不公平,明明是我們救了他,可是卻連一句話都沒機會和他說。」
「就是!白白送給VIP病房一個千載難逢的金龜婿,我看六樓的那幾個,這兩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就差把護士服也改短一些了。」
「至少你們還有機會看過他一眼,我怎麼偏巧就那天休假了呢。」
兩周前,向來身體健朗的漢風集團董事長呂漢風突發心臟病身亡,留下大筆遺產和公司股權尚未分割,而如今他一手栽培起來的執行長又突然遭遇離奇車禍,這場事故到底是因為呂家人不滿宋頤霆在漢風的攬權想將其剷除?還是宋頤霆為了掩蓋自己才是害死呂董事長的幕後真凶,故意製造的煙霧彈?一時間媒體報導充斥著各種陰謀論的猜測。
醫院外大批記者駐守,無不期盼著能從這場車禍的蛛絲馬跡中,挖出什麼驚天內幕,而相較之下,醫院內女護士們對那位英俊多金的病人的關注,則要單純很多。
「喂,我說你們可別學人家當小三。」年長的女護士諄諄告誡,「你們沒有看到昨天的專題報導嗎?那位宋先生啊,可是已經結婚的人了。」
「什麼?不是吧!」女子更衣室裡一片哀嚎,「怎麼會?」
「對啊,聽說他之前還因為丟了戒指大發雷霆。」另一個當時參與急救的護士佐證道:「我們還都被找去問話了呢。」
「怎麼以前都沒看過相關新聞啊?」
「聽說那個時候他還不是執行長,這個位置是……」
「關醫生!你怎麼了?」
就在這個時候,更衣室的門被打開了,關瑾顏滿身污濁地走了進來。
「沒事,剛剛有個病人吐了我一身。」關瑾顏本就白皙的臉色,此刻更是近似發青,好似她才是剛剛吐過的那一個。
白天的急診室並不比夜晚清閒多少,特別是今天,一所小學發生集體食物中毒事件,導致狹小的急診室裡,擠滿了上吐下瀉的師生和聞訊而來的家長。
「醫生,醫生!我兒子沒事吧?學校說他被送來這裡了。」剛換好衣服走回急診大廳,關瑾顏就被一名慌亂無措的家長拉住了衣袖。
「送診來的學生,護士那裡都有登記,你可以到那邊查一下。」關瑾顏耐心地引導道。
「醫生,我頭好暈!」才沒走出幾步,她又被躺在走廊裡的病患叫住,「好像天花板一直在不停地轉,心也很慌。」
「剛剛幫你洗了胃,這是低血糖的正常反應,輸完點滴之後會好轉的。」關瑾顏搭了搭他的脈搏後,為他調整了點滴的速成。
「關醫生,這裡有位患者懷孕了,想要問一下剛剛開的藥物會不會對胎兒產生影響?」
在解答完病患的疑慮之後,關瑾顏終於有了個間隙,可以應付自從更衣室出來就緊跟自己不放的院長大人,「林院長,抱歉,你也看到了,我這裡實在脫不開身。」
昨天夜班下班後她就關掉了手機,直到今天早上才收到院長的留言,要她務必到六樓VIP病房一趟,她並不想當縮頭烏龜,只是一進醫院就真的忙到現在,連午飯都只是匆匆啃了兩口麵包而已。
被她一直無視到現在的林院長,心裡憋了一肚子火氣,無奈身邊人來人往不好發作,「急診室的情況我都看到了,請關醫生一定要以大局為重,盡早去澄清那些誤會。」
急診室對於每一家醫院來說,都是最為頭疼的地方,人手不足,醫患矛盾、醫療事故的事情頻頻發生,像關瑾顏這樣經驗豐富又願意留在急診室的大夫難得一求,這也是他為什麼會在宋頤霆面前力挺她的緣故。
「大局?沒那麼嚴重吧?」關瑾顏一邊在病歷上填寫著資料,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
從看到那枚戒指時,關瑾顏就知道自己恐怕很難對宋頤霆避而不見,只是她沒有料到竟然會鬧到林院長親自出馬,這就是所謂有錢人的威懾力嗎?想不到宋家的勢力,比她想的還大。
這樣也好,讓院長大人終於有個機會走出那間裝修奢華的辦公室,到樓下來看看急診室的真實情況,看他下次董事會的時候,會不會還想縮減這裡的經費。
「他是醫院最重要的贊助人。」見到走廊的另一頭又有護士向她招手,林院長趕忙拉住她的衣袖,強迫她聽自己說完,「我已經跟他擔保我們醫院的醫生個個品行良好,你要是再不上去跟他說明自己的清白,他一定會以為你是心虛,連帶我們醫院……」
「關醫生,剛送來一名高空墜落的傷者,在三號手術室!」
「馬上就來。」關瑾顏轉頭答覆,伸手覆上了拉住自己衣袖的大掌,「林院長,我明白您的考慮,可是我不能因為一位病人莫名其妙的任性,就丟下這裡的一切。」
林院長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我答應您今天一定會去,大局找會放在心裡,但是恕我現在難以奉陪。」她選擇視而不見,輕柔卻堅定地推開阻礙自己的束縛,深吸一口氣轉身向手術室跑去。
無論這份工作壓得她有多麼疲憊,她都不會允許任何人、任何因素影響她的工作,位高權重者不行,令她心緒不寧的過去也不行,因為這是生與死的戰場,是她第一次為自己選擇的未來。
◎ ◎ ◎
他們算在戀愛嗎?關於這一點關瑾顏並不非常肯定。
但是她的包包上掛上了和他一起打電動贏來的卡通玩偶;她上課的教室裡,常常會出現一個讓女生忍不住回眸偷看的「插班生」;她周末服務的老人院裡,多了個能做粗活又下得一手好棋的長髮義工;而她書桌前的醫學期刊裡,也夾雜進了幾本「速度GP」。
毋庸置疑,宋頤霆確實走進了她的生活。
「我到後門了,出來吧。」
「今天不行。」喧鬧的舞會上,女孩躲在角落壓低聲音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今晚是宋氏投資我們家醫院的慶祝晚宴,所以……」
「所以怎樣?」電話那頭的男孩輕蔑地冷哼了一聲,「和你有關係嗎?」
確實一點關係都沒有,說實話,她真的是被宋頤霆帶壞了,已經無法忍受在這樣的場合中虛與委蛇,雖然找不到理由拒絕出席,但早在開場前她就在謀劃該怎麼提前離埸,然而他這樣勾勾手指就好似自己一定會跟著走的態度,還真是讓人不能服氣。
「我也是今天的主角之一,所以不好意思,恕難奉陪。」關瑾顏驕傲地回答。
有本事你進來啊!這裡可是你的家!
「主角?」電話裡的聲音摻入了些許笑意,「我來猜猜今晚的安排……我爸爸發言,然後你爸爸發言,再然後我哥哥發言……請問女主角,今天你有什麼任務?」
沒有,確實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只是站在宋頤擎旁邊,充當一件會微笑的道具而已。
「你不就是想說我無足輕重嗎?」她洩氣地悶聲說道。
「既然知道那就出來吧。」男孩的回答倒是乾脆,「在我面前你是唯一重要的,我保證。」
明明早就告誡過自己不能把男孩的甜言蜜語當真,然而當他低淳的嗓音宛如美酒般自耳朵灌入心房之時,關瑾顏多麼希望她會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她又多麼希望他能再多說些什麼乾脆讓自己一醉不醒。
「真的不出來?」見她久久不答覆,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歎息,「真可惜,難得我沒有比賽還把機車牽出車庫。」
「機車?」關瑾顏眼前一亮,「你把你比賽用的那輛車騎來了嗎?」
「是啊,記得上次是誰說想要試試時速兩百公里的感覺的。」
二十多年來,沒有人在意過她真正想要什麼,包括她自己在內。
「等等,我馬上就來!」
只有他,時而是平凡的溫暖,時而是驚險的刺激,一次又一次撩撥她的渴望,讓她發現自己生活的貧脊,讓她變得貪婪,總是期待著他變出更多的花樣來豐富自己的世界。
「顏顏。」然而就在關瑾顏邁下台階的時候,身後一個聲音喚住了她,「怎麼了?」
她轉過身,看見宋頤擎站在自己身後,「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家。」心,怦怦直跳。
「這樣啊。」男人似乎沒有生疑,但卻緊接著說道:「那等我一下,我送你。」
她怎麼可能要他送呢,但是她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拒絕,所以只能趁著他上樓拿鑰匙時,撩起裙子朝後門飛奔而去……藉口?留到明天再想吧。
站在和她差不多高的矮牆邊,關瑾顏首先將脫下的高跟鞋扔出牆外,然後踩著凸起的石磚向上一躍。這不是她第一次翻牆而出,如今這樣的矮牆早已不再是她的阻礙,特別是牆外還有一雙等待自己的臂膀。
「來!」迎接她的是一具堅實而火熱的胸膛,熟悉的陽剛氣味將她整個包圍,皮革混著香皂味和一點點淡淡的煙草味,彷彿直到這一和那,她的所有感官才又活了過來。
宋頤霆含笑看著飛入她懷中的女孩,抬起手拆開了那一點都不適合她的髮髻,半年前第一次在這牆邊看到她的時候,她就像是一抹月下的幽靈,然而現在的她宛若是插上了翅膀的精靈,對未知的世界充滿了探索的渴求。這樣的她,牆裡面的那些人一定未曾見過,這是屬於他的,因他而改變,也只有他能欣賞到的關瑾顏。
「快走!」纏繞在指尖的髮絲滑出了他的掌控,關瑾顏彎腰撿起地上的鞋子,拉著他的手臂朝前方的機車快步走去。
「哈,怎麼一下子變得這麼熱情了?」宋頤霆戲謔地看著她像個準備出遊的孩子般,興沖沖地爬上機車的後座,「看來還是這堆破鐵的魅力大啊,真讓人傷心。」
「誰讓這輛破鐵可以時速兩百呢。」關瑾顏勾起唇,破鐵?這堆破鐵加在一起的價值可要將近千萬,在他的心裡,這堆破鐵才是真正的寶貝吧。
「嘿,你好像忘了關鍵的一點。」男人皺緊眉頭,非常不滿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車,「沒有我的駕駛,它就是破鐵一堆。」
「好了啦,大騎手、大冠軍,我們可以出發了嗎?」女孩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展開冒險。
「親我一下。」他將唇湊到她的嘴邊。
「又要我親?」她太熟悉他的伎倆了,親吻或是擁抱,他總是利用機會誘騙她主動。
「喂,你親我的次數遠沒有我親你的多,好嗎?」彷彿為了證明一般,宋頤霆率先在她的紅唇上一啄,「快點,這可是我應得的回報。」
女孩閉上眼,羞澀地吻上他的薄唇。
「這就算吻過了?」這般的蜻蜒點水顯然不能讓男人滿意,他扣住她的下巴不讓她有機會退開,「這麼久了還沒學會,你當初到底是怎麼跳級的?」
說著,他再一次為她示範什麼才是真正的接吻,狡猾地勾出她的小舌含入自己口中,強悍卻溫柔地吮吸舔弄,讓她在自己的唇舌間融化殆盡……
終了,他舔過薄唇,滿意地看著女孩的臉頰因為自己而染上一層緋紅,「好了,我們該出發了。」他脫下外套繫在她的腰間,不讓她的大腿有機會裸露在冷風和旁觀者的視線之下,然後拿起掛在車把上的安全帽,替她戴上。
「小姐,想去哪裡兜風?」為她全副武裝之後,他坐到了前座。
「嗯……」知道他只是在佯裝民主,關瑾顏故意假裝興趣闌珊,「就去前門轉一圈吧,你哥哥正在那裡等著送我回家。」
「休想!」宋頤霆咬牙切齒地否定了她的提議,略帶粗魯地拉緊她的雙手,迫使她的前胸整個貼住自己的後背,不允許他們之間存在任何間隙,「上了我的車,你就只許跟我走。」
安全帽裡,迴盪著她心滿意足的笑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17 23:01:52
第五章
那一夜,機車轟隆地經過宋宅的正門,她並沒有回頭去確認一下宋頤擎是否已經到了門口,此刻她只想盡情享受長髮掠過肩頭的舒暢,急轉彎時心跳加速的刺激,還有那身前結實的腰背所帶來的溫暖和安心,如果可以,她真希望他們能一路駛向天涯海角。
「這是哪裡?」關瑾顏沒有想到宋頤霆帶自己來到的是一間類似車庫的地方。
「我的秘密基地。」拉開鐵門,末頤霆宣佈道。
不大的車庫裡面擺滿了各種零件和修理工具,一旁還有一輛只有骨架的機車,看來這裡不僅僅只是個車庫,還是一個修配車間。
「來,給你看點東西。」停好車鎖好門,宋頤霆拉著她走進旁邊的一間小房間,這裡擺著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書桌,書桌上舖滿了各種圖紙。
「這些都是你畫的?」
「是啊,這是我設計的新賽車。」宋頤霆自豪地說道。
一般的女孩在乎的是他在場上的炫目表現,對機車本身毫無興趣,但關瑾顏並非如此。
「記得你之前跟我說的,其實車子的油路系統,就好像是人體的血液循環系統嗎?」她雖然不懂機械,卻用自己的聰穎和專業知識,為他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我以此類推,對每一個環節都做了精簡,減少所有無謂的消耗,這樣就能用同樣的馬力達到最快的速度。」
「這輛車整體好像要輕盈很多。」關瑾顏看著圖紙說道。
「確實,以前覺得車子大很帥氣,但是現在我覺得還是這樣的設計才最為高效實用。」
「真漂亮!」關瑾顏由衷地讚歎,密密麻麻的圖紙上,每一線條都如此一絲不苟,這分明就是一件藝術品,「外面那輛就是新的賽車嗎?」
「是的,我一直自己在弄,還沒給別其他人看過。」他只想與她一起分享。
「那你組裝完以後,能不能讓我看你試車?」關瑾顏的眼中閃動著期待。
「當然,你可以做記時員。」宋頤霆一口答應。
「那麼……到時候能不能讓我也試騎一下?」關瑾顏搖著他的手臂近乎撒嬌地請求,「我保證不會把它弄壞的!」
「你也想玩賽車?」男孩挑了挑眉毛,這丫頭的野心還真總能讓他驚訝,「為什麼?」
「因為我想瞭解你為什麼會為它瘋狂。」她並不只是想當一個觀眾,當一個乘客,而是希望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感受。
「傻瓜。」她的回答讓宋頤霆心頭一暖,不是沒有女孩曾經想要探究他的內心,但大多是為了搞清楚一個問題,他究竟更愛賽車還是更愛她,所以說到底,她們關注的還是自己。
父母兄弟也好,曾經交往過的女友也好,從來沒有任何人企圖如此深入地瞭解自己,這樣的親近甚至讓他感到有些害怕,如果她最終發現她並不喜歡他的世界那該怎麼辦?如果她最終發現他比不上自己的兄長怎麼辦?他害怕這種可能。
「怎麼了?」他暗下來的眼眸讓關瑾顏感到困惑,抬手撫上了他的臉頰,而下一刻,她就被拉入了那具堅實的胸膛之中,狂熱的吻撥踵而至。
佔有她,讓她完完全全變成自己的,在她後悔或是退縮之前!
心裡有一個聲音這樣說道,聲浪一陣人過一陣,直至將他的理智統統淹沒。
「霆……」
火舌乘她張口的間隙乘虛而入,他的吻總是帶著些許煙草的苦澀,不知是否正因如此,每當他吻自己的時候,關瑾顏總感得頭暈目眩根本無力招架,只能任憑他的靈舌在她口中肆意翻攪勾纏。
她不是天真無邪的少女,她知道抵在自己下腹的火熱是什麼,她也知道在自己腰臀上遊走的大掌想要什麼。在平日的相處中,宋頤霆不是沒有表現出對情慾的渴求,但從來也不曾像今天這樣有侵略性。
「霆!等一下……呃啊……」當他的薄唇離開自己的時候,關瑾顏想要出聲阻止他的動作,不曾想到了嘴邊的言語,因他手上的動作碎成了羞人的呻吟。
黝黑的大掌幾近粗暴地拉下了她抹胸式的禮服領口,握住一團綿乳,另一隻手則由腰間滑落掀起她的裙擺,沿著滑溜的大腿內側向上攀升,很快,他就觸到了那溫暖而柔軟的禁地,隔著底褲按壓著花縫間的柔軟。
「放心,只在一開始會有點疼。」宋頤霆舔過她的耳垂低聲呢喃:「很快就舒服了,我保證。」挑開內褲邊緣,靈活的中指熟稔地撥開花瓣擠入生嫩的花穴,這異物讓尚且乾澀的甬道反射性地猛然收縮。
好緊!吮住長指的柔膩緊窒讓宋頤霆忍不住閉目低吟,僅僅是想像一下待會兒自己進入時的滿足,他的碩大就腫脹得彷彿要爆炸一樣,「放鬆一點,顏顏……讓我進去。」可是女孩反而將雙腿並得更攏。
「顏顏,你真是不乖!」黑眸微斂,他的大掌將兩團綿乳向內聚攏,紅艷的蕊尖幾乎被湊到了一起,修長的食指摩挲著乳暈的邊緣,火熱的舌頭更是懲罰性地舔在乳果的頂端,輕柔且炙熱,充滿憐愛同時又殘忍無比,可他如此反覆,卻就是不肯盡情採擷。
直至粉嫩的乳尖硬得好似紅艷的漿果,直至關瑾顏仰首吟哦,雙手緊緊地絞住自己的衣裙,直至那埋在花徑之中無法動彈的長指被雨露所潤澤,他才滿意地捧起雪乳大快朵頤。
「啊!」幾乎同時,在柔軟間等待己久的左手也伺機而動,配合著花徑間的抽插,拇指富有技巧地擰轉著芳草叢中的小核,突如其來的多重快感,如同電流般流竄向全身的每一寸末梢神經,白皙的美背如同被張開的弓弦般向後彎曲緊繃。
「居然這麼敏感……」她高潮中的媚態讓宋頤霆的胯間又疼痛了幾分,他緊緊抱住女孩微微顫抖的身體,隔著幾層布料摩挲著她的柔軟。
「夠了……霆……」腿間堅實的觸覺讓女孩下意識地想要退縮,無奈柔軟的腰臀已被他牢牢掌控,「求你,夠了……夠了……」
「怎麼可能夠了?都這麼濕了!」伸出長舌,宋頤霆當著她的面舔過自己沾滿蜜液的長指,不出所料的感受到女孩下意識地夾緊了雙腿。
她本就水嫩的花徑,現在肯定已經濕透,她的甜美、她的溫暖,都是他的,他會調教她只為自己綻放,他滿意地將剩餘的愛液塗抹在堅挺的嫣紅之上,再次俯身將之整個含住。
銀齒間的莓果這恐怕是他這輩子嘗過最美味的佳餚,這般的香甜,這般的細膩,以至於他含在嘴裡不住地翻轉舔弄就是不忍鬆口,直至他的唇間嘗到一絲鹹澀。
「顏顏?」宋頤霆抬起頭,才發現滴到自己唇上的濕潤,是她落到胸前的淚水,她無聲地抽泣著,不像是在高潮的餘韻中難以自拔,反而更像是被嚇到了,那一滴淚,彷彿也滲入了他的心底,「噓,別怕。」
宋頤霆忍不住伸手想要擦去她的淚水,女孩卻在他鬆手的瞬間向一邊躲去,「別碰我!求你別碰我!」
那洶湧而下的淚水,讓他空了的雙臂剎那間變得冰涼,沒有女人這樣拒絕過他,更沒有女人讓他這般傾盡全力想要討好、想要取悅,可是她卻還表現得自己好像是個霸王硬上弓的強姦犯一樣,這無疑是對他男性自尊的最大侮辱。
宋頤霆以為自己一定會大發雷霆,可是此時此刻的他卻只覺得慌亂無措,女孩的淚好似海洋,彷彿要將他整個淹沒。
◎ ◎ ◎
「霆,你終於肯露面了。」
「Muse」是市中心最熱鬧、最炫目的伎店,這裡的老闆同時也是賽車場的股東之一,每次比賽結束後,車手們和未能盡興的車迷總會蜂擁到這裡繼續燃燒。
無限量的烈酒,妖嬈熱情的美女,還有排山倒海的歡呼,這是為勝利者準備的盛宴,特別是在缺席了數月的王者歸來後,今晚的氣氛更是high到了極致。
美女在懷的宋頤霆沒有回答,只是隨手從服務生的托盤上拿過一杯龍舌蘭一飲而盡,隨即他低下頭在女伴的耳邊不知說了什麼調情的話語,逗得她笑得花枝亂顫。
「之前聽說你交了個正經的女孩收心了,看來是誤傳嘛。」看著他如此放浪不羈的行徑,夜店老闆不禁挑了挑眉,這幾個月來,他缺席了那麼多次比賽後的慶功宴,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比賽後悄悄溜走,而根據知情者的消息,他身旁總帶著一個清秀佳人。
「正經女孩?那得多無趣啊。」宋頤霆輕哼一聲,幽眸間閃過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浮躁,「再說了,我怎麼捨得龍哥你這裡的生意一落千丈呢?」說完,他便摟著女伴融入喧鬧的舞池之中。
伴隨著勁爆的音樂,衣著清涼的年輕女子肆無忌憚地挑逗著他,那一雙巨乳時不時擦過他的胸膛,小手更是不安分地在他的腰際遊走,這個妖艷女郎說他們曾經見過,但是宋頤霆一點印象都沒有,在他眼中,這些試圖勾引自己的女人都長得沒有什麼兩樣。
「夠火辣!」勁腰款擺,傭懶的大掌沿著那完美的曲線一路下滑,他還真是有夠傻的,明明這般正點的女生唾手可得,他卻繞著世上最不解風情的關瑾顏轉了這麼許久。
那天晚上,她初經情慾所以惶恐無措,他能理解,所以寧可強壓下了自己的慾望送她回家。之後的幾天,她還在害羞所以刻意疏離他,他也認了,耐著性子哄著、安撫著,甚至向她道歉承認是自己太過心急。
可是已經整整一週了,她居然還躲著他,甚至連比賽都不願陪他參加了,她到底有多麼不喜歡自己碰她!
氣瘋了的宋頤霆將滿腔怒火發洩在了賽車之上,用最為激進的策略擊敗對手,最終以唯一完賽者的姿態贏得了冠軍。然而面對這般史無前例的大獲全勝,他卻一點欣喜的感覺都沒有,腎上腺素退去之後,那心中的空洞反而更被撕開了幾分。
她不在場,她不關心他是否贏得比賽,她該死的也一定不會在意今晚他和誰一起狂歡!
「小浪女,這麼急?」宋頤霆摟過那個一直在用圓臀磨蹭著自己的女孩,穿過人群推開角落裡的包廂,而幾乎就在他們踏進包廂的那一瞬間,女人的唇饑渴地貼上他的,一雙小手急不可耐地拉開他的皮帶,探向雙腿間那已經被挑逗起來的堅挺。
如果是往日的宋頤霆,即使心中再怎麼不屑,也會樂意享受這般送上門的熱情服務,然而今天他卻只覺反胃,不僅僅是因為女人的饑渴,更因為自己難以扼制的生理反應。
性衝動是生物本能……
禽獸!男人果然都是禽獸,無關情愛,這麼輕易地就能被撩撥起情慾,難怪關瑾顏會躲他就像在躲……
該死!為什麼居然又想到她了,那個既不嬌也不媚的女人,憑什麼在他的腦海中佔有一席之地?又為什麼一想起那雙明亮的眼眸,那兩片甜美的唇瓣,還有自己大掌曾經撫摸過的寸寸綿軟,他的慾望竟該死地又昂揚了幾分。
「霆,怎麼了?」辣妹驚愕地看著正慾火難耐的男人推開自己,整理好衣衫推門而出。
離開喧鬧而燥熱的夜店,在戶外冷風的吹拂下,那令他惱怒不已的生理反應終於慢慢平息,從口袋裡拿出香煙,點燃一根,宋頤霆閉起雙眸靜靜感受尼古丁一點點地浸潤肺腔。
失控了!這些年來,他還不曾因為捉摸不透一個女人的心思而心煩意亂,更不曾如此在意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忘記了自己接近關瑾顏的初衷,忘記了他有多想讓自己的父母和兄長難堪,這些本來想想都讓人痛快的事情,如今卻讓他提不起任何興趣,他曾引以為傲的叛逆,現在看來不過是父母說東,他要偏往西的孩子氣,他曾珍視的自由,回頭想想也不過是毫無目的地到處遊蕩。
關瑾顏讓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除了她自己以外,可是,他想從她那裡獲得的到底又是什麼呢?
該死!衝著天空吐出一股煙雲,心中的煩亂反倒比先前更甚了幾分,完全沒了興致的宋頤霆不想再待下去,邁開長腿走下台階向自己停在路邊的車子走去。
就在抬眸之間,馬路對面一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狂喜如同電流般湧過他的心間,啟動了每一個興趣闌珊的細胞。
她來找他了!她終究還是放不下他的吧?盡管心裡滿足得好似要炸開一樣,但宋頤霆還是強迫自己穩住情緒慢下了腳步,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嚇到她了。
然而當他終於平復呼吸,想要穿過馬路向她走去的時候,另一輛他同樣再熟悉不過的黑色跑車停在了女孩的跟前,在女孩開門上車的剎那,墨黑的瞳仁裡燃燒了整晚的煩亂,徹底引燃爆炸。
◎ ◎ ◎
「累了嗎?」
「沒有,還好。」意識到自己的寡言定讓宋頤擎生疑,關瑾顏強打起精神扯出一抹笑。
「開學了吧,看你最近心神不定的樣子,連上次的晚宴也迫不及待先回去了。」宋頤擎的唇邊一如既往地噙著淺笑,醇厚的嗓音如同上好的低音提琴在狹小的車廂內流轉。
「抱歉。」關瑾顏低下了頭,有誰能夠想到呢,她這樣一個書呆子居然能遊走於這樣性格迴異的兄弟二人之間。
「沒關係,不過顏顏……」黑色跑車在她家門口停了下來,宋頤擎轉過身直視向她,「我們說好的,你這個學期結束後就要休學了,不要太累著自己。」
說好的?他不過是和她父母說好的而已。
「我……我後來想過,我還是應該去實習。」盡管每次面對宋頤擎的時候,她總是像喉嚨被堵住般就是說不出真實的想法,但關瑾顏知道如若今天不說出心裡的話,恐怕一輩子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想當一名醫生。」
「做我的太太,你不需要那麼辛苦。」宋頤擎抬手拂過她的長髮,聽似寵溺的口吻其實是不容質疑的專斷,這根本就不是需不需要的問題,而是想或不想。
關瑾顏想要對他嘶吼,但是最終卻還是保持沉默,因為她知道男人不懂,他也不會想懂,這就是令她內疚同時更感到可悲的地方,她不知道宋家兩兄弟裡,是否有誰對自己是真心的?
宋頤擎想要的不過是一個聰明但又足夠乖巧的妻子,如若發現她心中隱藏的叛逆,或許這個男人立刻就會轉身尋找下一個合適的對象。
在乖乖女和壞小子的故事裡,壞小子總是主動的一方,而她和宋頤霆的故事裡情況也是如此,一直生活在兄長陰影下的次子,總想透過惹是生非來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而有什麼能比和自己哥哥的未婚妻糾纏不清,更讓父母生氣的呢?
可是她又何嘗不是另有所圖的,她貪戀和他相處的輕鬆自由,她貪戀這種被追求、被呵護的虛榮感。
在宋頤霆面前,她是一個全新的關瑾顏,不必端莊、不必聰穎,更不必完美,她可以是個吃冰淇淋吃到滿手都是的邋遢鬼,可以是個把飛鏢投到別人靶上的運動白癡,也可以是個總是分不清離合器和剎車的小笨蛋,這般笨拙愚鈍,卻也最真實完整。
所以她順從他卻也挑釁他,盡情綻放著連自己都不曾窺見的真實性情,為的就是要他不忍放手,可是她也害怕,害怕將自己全部奉上的那一天,也是他離開的時候。一想到這樣的可能,他們之間所有的甜蜜與炙熱便彷彿化為了荊棘,伴隨著每一下心跳越勒越緊。
◎ ◎ ◎
「終於知道回來了嗎?」
揮別宋頤擎的跑車之後,關瑾顏轉身推開了自家庭院的大門,剛一進門,樹叢間突然伸出的一雙大掌將她整個擒獲,驚愕只持續了一秒鐘的時間,那熟悉的氣味立刻讓她分辨出自己身後的是誰。
「霆!」張口間,那原本應當充滿驚訝的呼喊卻浸透了喜悅之情,一個禮拜了,整整一個禮拜的時間,她都沒有見到過他,直到此刻關瑾顏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如此地想他,甚至連原本並不喜歡的煙酒味道,也令她貪戀不已,她以為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再面對他,但原來她真正害怕的是再也見不到他了,可是……
「你……你瘋了!這樣會被我爸媽發現的。」
「我等在門口,被送你回家的人發現就不要緊了嗎?」嘲弄的笑容只是一閃而過,「跟我出去。」
盡管看不清黑暗中的男人此刻是什麼表情,但是此刻他渾身散發的寒意足以讓關瑾顏畏懼,「太晚了,不能等明天嗎……」
「你爸媽知道你今晚是跟我哥一起出去,所以即使徹夜未歸他們也不會在意的。」
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宋頤霆一手摟著她的纖腰,一手搭在她的頸間,半推半抱地將她拎出關家。
剛到門外,一陣天旋地轉,關瑾顏便被男人壓在了一旁小巷的石牆之上。
「圖書館,嗯?」拳頭擊向她耳旁的牆壁,陰沉俊顏前傾逼近她的小臉,男人高大的身影遮擋住了全部的月光,黑眸在黑暗間火苗瓚動,「小騙子!」她明明告訴他,她要去圖書館。
在過去那些他傻等著手機響起的晝夜,她在幹什麼?在他滿心忐忑、輾轉反側的夜晚,她在幹什麼?在今天他推開其他女人的時候,她又在做什麼?
關瑾顏別開臉,是的,她說謊了,關於這一點她無法否認。
今天是她的生日,父母告訴她宋頤擎要帶她出去吃飯慶生,這沒有回絕的餘地,於是她被精心裝扮一番後送出了家門。而與此同時,她又不想告訴打電話來的宋頤霆今天的特殊含義,因為她害怕他又會準備什麼讓自己更加沉淪的驚喜,她知道他一定會的。
在認識這個男孩之前,她沒有什麼強烈的渴望,也不曾體會過真正的快樂,而認識他之後,她所有的喜怒哀樂、患得患失全都和他有關,可是他呢?
「還騙過我幾次?」粗糙的手指扣住關瑾顏的下巴,強迫她轉過頭面對自己,「為了和宋頤擎約會,你還騙了我多少次!」
他怒火中燒的原因,是因為她騙了他,還是僅僅因為她是和他哥哥在一起?
「我確實騙了你,可是……」盡管吃痛,但女孩還是倔強地迎上他的怒火,「要說騙的話,被騙更多的,其實是宋頤擎吧。」
從最開始的時候,他就知道她是他哥哥的女朋友,卻也從來不曾要求過他們分手,他其實並不希望他們分手吧,在他徹底得到自己以前。
「怎麼?你心疼他?」黑眸危險地瞇起,他知道她和自己不同,她太過乖巧也太過單純,他怕她會承受不了來自父母的壓力,怕她因為別人的勸誘而心生動搖,所以,他小心翼翼地掩飾著他們的關係,甘願只做影子情人,可是她呢?
難道在她眼中,他只是一件閑暇時才想起的玩具,她心裡真正在乎的莫非還是宋家那個完美的長子?
「他也碰過你了嗎?他幹你的時候,你也會讓人倒胃口地哭個不停嗎?」還是說,那天晚上她根本就是在為宋頤擎守貞!
嫉妒如同山洪般狂嘯而至,然而再粗魯的咒罵此刻也無法宣洩他心中的狂怒,他俯下身粗暴地吻住了那雙紅唇,大掌也同時覆上高聳聳的豐盈肆意揉捏。
之前夜店裡的辣妹能勾起他的不過只是本能的生理反應,但是他連一點真正想要的衝動都沒有,可是一碰上關瑾顏,即使她的反應再生澀、再笨拙……不對!
宋頤霆抬起頭,懷中的女孩不僅沒有回應他,甚至連掙扎反抗都沒有。
「這是你讓人倒胃口的新把戲嗎?」宋頤霆懲罰性地在那微腫的唇上咬了一口,關瑾顏吃痛地輕嚀一聲,但還是連眉頭都吝嗇皺一下,「一動也不動,像條死魚?」
「這對你有什麼區別嗎?」疼的,但絕對不只是她的嘴唇,「在你眼裡,我不過是你想從宋頤擎嘴邊搶過來的一塊肉而已,不是嗎?」
「你這該死的算是什麼比喻!」濃眉緊皺,此時的宋頤霆更有了想要掐死她的衝動,難道她想告訴他,他今天的怒火,他這些天來的忐忑,也都是因為那什麼該死的動物本能?
可如若不是,那又是因為什麼呢?這個疑問,突然闖進了宋頤霆的腦海。
如果貪歡是人類的本能,那麼此刻他已經被她弄得心煩意亂、怒火中燒,為什麼還不乾脆選擇甩手離開呢?在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以前。
「不對嗎?」紅唇微顫,「如果我不是你哥哥的女朋友,你還會看我一眼嗎?」
僅僅只是說出這樣的假設,都讓關瑾顏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是玻璃割開一般的生疼,但她還是要問,因為很多的時候,他的溫柔、他的霸道,讓她感覺宋頤霆或許是真心對她的,但是更多的時候,她會懷疑,懷疑是自己太過自作多情。
迷藥固然會讓人沉醉、讓人歡愉,然而藥效褪去之後的反噬,卻也更讓人置身煉獄,如果他們之間並不是真正的愛情,那麼她寧願自己醒來。
濃密的劍眉幾乎要攏到一起了,這又是什麼愚蠢的問題?
如果她不是哥哥的女朋友,他又怎麼有機會認識她,他又怎麼有機會發現比起和別人廝混胡鬧,自己更喜歡膩在她的身邊,更喜歡和她一起帶著笨笨到公園裡玩耍,更喜歡教她要怎樣才是投擲飛鏢的正確姿勢,更喜歡帶著她跑遍餐廳,逐家品嚐她最喜歡的菜餚。
和她在一起,所有曾經無數次做過的事情,好像也能有全新的體驗,那些不曾做過的事情更是讓人充滿無限期待,他想要專心致志地守著她,寵她愛她。
愛……原來他真正想要的是愛嗎?
「不會吧。」他的沉默,讓關瑾顏誤以為他無法回答,這樣也好,至少她不必聽他欺騙自己,至少她可以親手毀滅這株讓自己沉淪的罌粟,「所以該結束了,這場遊戲……」
「閉嘴!」
結束?這麼傷人的詞語他只能忍受聽到一遞。
遊戲?這種輕浮的字眼根本就不適合從她口中說出。
「不是遊戲……或許一開始是,但是……」該死!宋頤霆煩亂地撥過自己的長髮,第一次,他痛恨自己的浪子形象,這讓一切的否認聽上去只是辯解,這讓一切的表白聽上去更像是甜言蜜語的哄騙,「好吧,我不知道該怎麼讓你信我。」事實上,除了自己以外,還從來沒有要求過別人的信任。
「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情。」宋頤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今晚即使你不是和我哥哥在一起,而是和其他什麼男人……不!不論是今晚,還是白天隨便什麼時候,只要你選擇和別人在一起而並非和我在一起,這都會讓我發瘋。」
「為什麼?」女孩直直地看著他,感到自己隱隱作痛的心臟正越跳越快。
「就是……就是不能!」他不敢輕易說出愛那個字眼,生怕由自己這樣一個凡夫俗子口中說出,會變成一種褻瀆。
然而愛,是所有人類的本能,讓人想要佔有、專寵,讓人能享受歡愉,同時也包容苦澀,不論貧窮或者富有,不離不棄。原來,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東西,一個值得自己可以全心全意去愛的人。
「可以嗎?」拂過她臉頰的大掌微微顫抖,盡管想要佔有的心情依然急切,但是此刻宋頤霆的聲音裡卻更多了一分虔誠,「成為我的,成為我一個人的!」
明明他表現的不過只是大男人的嫉妒心而已,明明他提出的要求比宋頤擎更為專制和獨裁,但是那被惶恐不安所割開的心,剎那間被他專注而認真的眼神愈合了,這是他在賽場上才會有的眼神,那只消一眼便能吸走她全部呼吸的眼神。
他想要她,不想和任何的其它人分享,這一切並非因為她是宋頤擎的女朋友,而只是因為她是關瑾顏。
「那你呢?」暖色的眸子再一次點亮了光采,情不自禁地,關瑾顏抬手梳過他凌亂的長髮,「你會成為我的嗎?我一個人的?」
「如果你想要的話。」如果她不要,他想自己也很難再成為其他人的了。
回應宋頤擎的,是一雙柔嫩的嬌唇,這還是關瑾顏第一次主動想要掀起波瀾,想要和他一同沉淪,很快,他就奪回了掌控的權力,捧著她的臉頰加深了這個吻。
「對不起。」他心疼地舔過她唇上的傷口,此時依然能在那裡嘗到些許腥甜,回想起自己先前在夜店裡的荒唐,他越發感到內疚,「對不起……今晚,我其實還吻過別的女人。」
關瑾顏不出他所料地瞪大了眼睛,好吧,其實是別人吻他,但是這樣的解釋又有什麼意義?
「為什麼告訴我?」好在她沒有鬆開手,當然這也是因為他的大掌正緊緊包覆著她的。
「我……我也不知道。」他只是想要誠實。
宋頤霆感到雙頰一陣發燙,他想要低頭吻住女孩好讓她不要看到自己的臉紅,但是又害怕女孩會抗拒自己這張不夠忠貞的薄唇,於是最終,他只能僵硬地停在原地,等待著她給予特赦或是宣判死刑。
關瑾顏勾起了唇角,她喜歡他此刻的表情,像個犯錯的孩子般緊張無措。
「補償我,好好地補償我。」毫不造作,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青澀的香舌羞赧卻充滿魅惑地舔過他的薄唇,「為了今天你做的一切,還為了今天……今天是我的生日!」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17 23:02:10
第六章
「慢一點……」來到上次的車庫,還來不及走到裡屋,宋頤霆便迫不及待地封住了那雙誘惑了自己一路的紅唇,急切地伸入火舌在她的柔軟間勾挑逗弄。
盡管已經做好了準備,但是他的急躁還是讓關瑾顏招架不能。
「我也想慢一點……」他將女孩攔腰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半支起雙臂覆在她的身上,「可我實在等不及了,等不及想要好好嘗遍你!」
他本想帶她去飯店的,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應該擁有一個完美的初夜,冰鎮香檳、浪漫的燭光和鮮花,當然還應該有kingsize的柔軟大床,可是關瑾顏卻執意要來這裡。
「我更喜歡那間車庫,因為那是屬於你的地方。」
僅僅只是這樣簡單的理由,就足以讓他俯首輕吻她的腳趾。
「唔……別這樣,髒!」
而他確實也這麼做了,捧起她的玉足,將那小巧圓潤的腳趾含入嘴,一趾接著一趾輕輕吮咬,然後是腳背、腳踝、小腿肚、大腿內側……濕熱的唇一路蜿蜒往上,一直到覆上那已經微微濕潤的腿心。
「頤霆!那裡……啊……」
隔著底褲,他調皮地用鼻子蹭了蹭微微凸起的花核,然後伸出舌頭繞著花唇間的凹穴富有技巧地緩緩打轉,更是時不時地向內刺入左右晃動,他的舌是那樣的熱、那樣的濕,和蜜穴的柔嫩相比,布料的纖維又略顯粗糙,多重的刺激惹得花徑泌出更多汁液,很快就沾得單薄的底褲幾近濕透。
「喜歡嗎?」宋頤霆從她的腿間抬起頭,濕亮的雙唇讓關瑾顏紅透了臉頰。
「別問我這個。」
「不問怎麼行?」他挑了挑眉,推高她的洋裝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醫生不也是要『望聞問切』的嗎?我不問又怎麼能讓你舒服呢?」
小臉漲得更紅了,關瑾顏忍不住抬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好討厭!」
「真的覺得我討厭?像那晚一樣討厭嗎?」修長的指從胸衣的下擺探入,悄無聲息地攀上了那高聳的頂峰,他輕輕揉捏擰轉,感受那嬌艷的蕊尖在自己的指尖挺立顫動,「還怕我嗎?」想起那一夜她的驚慌失措,他的愛撫越發變得溫柔。
「我不是怕你。」事實上,她從來都沒有怕過他,「我怕的是我自己。」
她害怕在他一手掀起的驚濤狂浪下,毫無抵抗能力的自己,不知將會被衝向何方;她害怕在經歷過絢爛的煙火之後,貪得無厭的自己,將再也無法容忍晦澀的長夜。但是現在她不怕了,因為她已經確定,無論自己變得怎樣,無論將踏上怎樣的險途,都會有他陪伴左右。
「傻瓜。」宋頤霆低頭輕啄了一下她的紅唇,「但碰巧,我也是這麼傻。」他也怕,怕自己染缸般的過往會讓她心生厭惡,怕自己不夠溫柔、不夠體貼,不夠好到足以配得上她,但是他沒有流露出自己真正的心緒,因為他想自己至少應該足夠勇敢,勇敢地去改變自己。
「我怕自己會要不夠你!」
白皙的雙腿被輕柔卻果斷地分開,修長的五指沿著柔滑如絲的內側肌膚緩緩向上攀爬,褪下那已經濕透的絲質布料,讓神秘的花園在自己眼前綻放。因為先前的逗弄,原本粉嫩的花瓣,此時已經變成了妖嬈的嫣紅,被流出的蜜液沾染得閃閃發光,在他炙熱的注視下正無措地微微翕動。
「好美!」他由衷讚歎。
「明明好醜。」關瑾顏皺了皺鼻子,不自覺地又想要併攏雙腿,然而這一次宋頤霆已經記取了上次的經驗,富有技巧地握住她的大腿,讓她為自己打開更多。
「我有必要到現在還哄你嗎?」長指沿著花穴的邊緣反覆描摹,彷彿是想將這完美的形狀烙進自己的心底,「這裡,是只屬於我的天堂入口。」
很快,指尖就被滲出的花液徹底沾濕,他順勢探入一指,用修剪整齊的指甲搔刮著生嫩的肉壁,受到刺激的花肉一陣蠕動吐出涓涓花蜜,如同嬰兒的小嘴般將他緊緊吸住。
「你真的好敏感。」彷彿給她獎勵一般,拇指輕柔地壓向已然充血腫脹的花核,為她送去更多快意,上一次他就發現了,她比自己碰到過的任何女人都要敏感嬌柔,只是一個吮吸的都能讓她嬌吟媚吟,只是一個指節的深入,就能掏弄出不可思議的豐沛濕潤。
「霆……」腿間湧動的濕潤帶來難以言喻的感覺,有些癢又有些刺痛,雖然埋入她體內的長指增加到了兩根,但那輕緩的揠弄非但沒能止癢,反而難耐的感覺一絲一絲地向外擴散。
「快一些!」關瑾顏本能地夾緊雙腿,配合長指的角度擺動雪臀,想要增強摩擦所帶來的快感。
「剛才誰說要慢點的?」看著他邪氣地勾起唇角,關瑾顏才發現他剛才的慢條斯理分明就是故意的,然而還來不及埋怨,長指突然加快的節奏,頃刻間帶走了她所有的理智。
「啊……呃……」他狂浪的動作帶來些許撕裂的痛楚,卻也讓她的身體想要為他綻放更多。
「舒服嗎,顏顏?」
她雪肌上泛起的淡淡紅暈,讓宋頤霆的黑眸更幽深了幾分,按壓住花珠的拇指飛快旋轉,讓那如潮的快感一波接著一波將她推向巔峰,她真的不是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痛苦和歡愉,她自己也分不出哪一種感覺更強烈一些,她只知道,自己還想要更多。
「霆,給我。」她也知道,他能給自己更多。
小手拉開棉質布料,自他的腰間探上那精壯的胸膛,她生澀地好似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撫,卻足以摩挲出熊熊烈火。
「寶貝,你這樣我怎麼可能慢得下來?」在她不經意掠過胸口那兩枚凸起時,讓宋頤霆倒吸了一口冷氣,喘息著推開她調皮的雙手,脫下黑色的緊身T恤隨手扔到一邊。
「那就別慢。」可是關瑾顏並不罷休,得寸進尺地抬手挑開了他牛仔褲的鈕扣,緩緩接下拉鏈,住這個過程裡,被棉質布料包裹著的炙熱燙過她的指節,關瑾顏好奇地想要伸手觸摸卻再次被他一手揮開。
「別動!」宋頤霆接下她半途而廢的工作,連同內褲一起卸下所有束縛,讓男性的自豪完全挺立在她的面前,「你會逼瘋我的!」
身為醫學院的學生,關瑾顏當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男性器官,但她還從來沒有看見過勃起狀態下的實物,如此雄壯,如此昂揚,如此凶悍,可是憑藉專業知識,她知道這裡也是男性最脆弱的部分。
「逼瘋你,又會怎樣?」她不懷好意的勾起唇,將他的炙熱握在手間,天真的以為自己這樣就能反客為主。
「哦!」那極度興奮讓肉刃抽動了一下,前方的小孔更是吐出了些許透明的液體。
好吧,或許她確實有片刻是佔上風的。
「它真的會自己動呢!」關瑾顏好奇地輕按著那凸起的青筋一路上移,宛如把這當成了一場醫學實驗,全然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小壞蛋,你可別後悔!」宋頤霆要緊牙關,按住她的小手引導她來回摩挲,讓他的勃起在她的掌間越發堅挺壯碩,「逼瘋我的話,我可是會把你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伴隨著纏綿的低吟聲,伴隨著淫靡的水澤聲,廉價的單人床吱吱作響,彷彿下一刻就會散架一般,然而床上交纏的兩人,誰也沒有餘力顧忌這個。
「不……不要了……已經夠了……」
「這樣就夠了,嗯?」暗色的肉刃在嫣紅的花瓣間出入自如,每一次搗弄都會牽出豐盈的花液,讓床單上那曖昧的印記漾得更開,「剛才是誰說要逼瘋我的?」
「我……我沒有想到……」
前一次,宋頤霆已經帶她領略過了快感的絢爛,但和真正的肉體交合所擦出的火花相比,那簡直就像是仙女棒般微弱,她不曾想到這男與女之間最原始的儀式,竟然能引爆如此強烈的快感,酥癢、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她正經歷醫學書籍上所有關於性亢奮的癥狀,但卻又絕非僅僅如此,她更像是染了某種能腐蝕靈魂的毒癮。
明明花穴是火辣辣地疼著,可當他挺入時卻又迫不及待地將他包覆得毫無間隙;明明腫脹得好似再也容不下分毫,可是每當他真的抽出時卻又渴望更多。
「沒想到,嗯?」黑眸微斂,男性的碩大重重一撞,幾乎要將她整個頂起,「小東西,居然敢小看我!」
「不……不,沒有……啊!」
最初,他也想給她一個步調柔緩的初夜,所以在一舉衝破那道屏障後便止步不前,咬牙抵住那想盡情馳騁的渴望,只敢小幅抽插好讓她有時間適應自己。
可誰料她竟然那麼不聽話,越要她別動就越是扭得厲害,濕熱的花穴一陣接著一陣絞得他頭皮發麻,挺立的乳尖不斷摩挲著他的胸膛,還有那嬌聲吟啼,好似羽毛般不停搔弄著他的耳膜,這可真的逼瘋了他!
彷彿是為了懲罰她用自己的甜美誘惑他沉淪,宋頤霆捏揉著嬌乳的大掌更加用力了幾分,雪白的綿軟被擠壓成了各種淫靡的形狀,挺立的乳尖也被凌虐得腫脹發燙。
伴隨著花徑越來越快的收縮,原本停留在她腰際的另一隻手下探到兩人結合之處,邪惡的彈過早已顫慄不已的花核,用一連串技巧性的撩撥,逼她發出那略帶泣音的嬌啼。
「不……不要了……霆!」關瑾顏無力地攀住眼前寬厚的肩頭,緊緊咬住下唇,卻抵擋不住體內奔騰的酥麻快意,那被堆積起來的高潮,隨時都有決堤的可能。
「不要?」同樣也已經到達臨界點的宋頤霆雙眸泛著嗜血的殷紅,他扛起關瑾顏的一條纖腿加快速度,昂揚的碩大一下又一下地撞上她最深處的蕊心,在那裡沖開一條細縫強迫她為自己綻放更多,「咬得這麼緊,你說還不要嗎?」
「霆!」她再也無法承受!
伴隨著花穴中的蜜汁決堤而出,他也終於射出白濁的液體,蝕骨的快感自尾椎處四散蔓延,直至將兩人完全包圍。
激射後的碩大,卻還意猶未盡地在深處小幅抽動,男人小心翼翼地層起單膝撐住自己,抵著她的額頭,閉眸享受著花徑內的波波餘韻,等到他們的呼吸都恢復平穩之後,才緩緩抽出,抱著她翻了個身。
「我們該去飯店的。」修長的五指慢條斯理地梳理著她凌亂的長髮。
「為什麼?」關瑾顏無力地趴在他的胸口,累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這裡沒地方洗澡。」而他平時用的毛巾不夠乾淨、不夠柔軟,這讓他不禁為自己的粗心大意懊惱不已,「身上那麼黏膩,你一定很不舒服吧?」
他應該有間浴室,還應該換一張大床,還應該……嘿!這裡只是車庫而已,當然不會有這些,但是如果他們能有一個自己的住處,一個可以當成是家的地方,那麼他們能擁有的將絕對不只是這些。
家,他喜歡這個主意!
汗水就是天然的黏合劑,伴隨著關瑾顏每一次抬手,他的皮膚也會微微顫動,好似不捨和她分離,如膠似漆。
女孩紅唇邊漾起一抹笑花,「沒關係,這樣很好。」
◎ ◎ ◎
當關瑾顏踏入VIP病房樓層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六點了,她還來不及換掉身上的白袍或是洗把臉,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疲憊,只是一邊走,一邊把散亂的頭髮重新扎成馬尾。
或許這樣反而更好,她自嘲地微微一笑,那個人現在希望看到的,一定也不是一個容光煥發的關瑾顏吧。
如果曾讓自己愛不釋手的東西,已經破損得面目全非,那麼到底應該如何處置才好呢?
就像宋頤霆第一次吻她的那個夜晚,回到家中她才發現自己第一次精心挑選的洋裝上,沾染了大片血污,她試過了各種辦法卻還是沒能清洗乾淨,最後只能忍痛把它扔掉。直到後來每次逛街時,她總會下意識地再想去找件一模一樣的裙子,卻都未曾找到。
然而當初是她用隻字片語就把整整兩年的幸福全盤顛覆,關瑾顏可不認為那個被自己背棄的男人還會想要再續前緣。
◎ ◎ ◎
「夠了。」
透過病房半掩的房門,關瑾顏看到召見自己的男人正有訪客。
「再吃一點吧,你現在需要補充營養。」床邊背對著她而坐的女人,正端著碗給病人喂飯,「這可是我花了一整個下午熬的,再捧場多吃一些吧。」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多多休息,這些事情讓廚師做就好。」
男人話語中流露出來的寵溺,讓開瑾顏心頭微微一緊,裡面的那個女人,就是他的妻子吧?
「我想親自為你做點什麼,畢竟你是為了我……」
「別這麼說,我是心甘情願的。」
「阿霆。」女人放下了手中的容器,聲音裡滿是掩不住的無措,「我們接下去該怎麼辦?」
關瑾顏唇角的弧度變得越發苦澀,他終於又找到了疼愛的對象,而這個女人是如此溫柔體貼,又是如此全心全意依賴著他、信任著他的,和自己截然不同。
「這些你都不用擔心。」門外閃過的白影讓宋頤霆黑眸微斂,但他還是先將注意力放在安撫眼前女子身上,「現在唯一要考慮的,就是照顧好肚子裡的孩子。」
孩子!她能看見提到這個字眼時,宋頤霆眼中散發的光芒,而這個神奇的字眼也讓女人恢復了神采,她撫摸著肚子細細講述起這幾天來,自己和胎兒間的點滴,聲音裡洋溢著幸福和滿足。
真好,他終於要有自己的孩子了,真的很好……
宋頤霆很想一如既往地聽丁薇講述她的那些喜悅和憧憬,但是一想到那個女人此刻就站在門外,他怎麼都無法集中精神。
他們也曾經一同討論過孩子的問題,他想要一個孩子,自從他們住在一起之後就強烈地渴望著,可是她卻無情地拒絕了他,說是希望能等生活穩定一些之後再做打算。他們因此大吵了一架,他摔門而出,獨自在車庫裡用了一整晚的時間,把機車所有的零件拆裝清洗了一邇。
而當他逐漸冷靜下來之後,卻不得不承認她是對的。
「每一個能順利降生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其實都經歷過了重重險阻,我只是希望能夠盡自己所能,讓他誕生在一個圓滿的環境之中。」
無論看上去多麼不諳世事,然而身為醫生的關瑾顏總是比他更加冷靜、更加理智,那時的他太過年輕因而太過自私,他只想到要孕育一個孩子證明他們的愛情,卻沒有想過養育一個孩子是多麼重大的責任。
當時的他也太過天真,還不知道愛情在現實的逆境面前,到底有多麼不堪一擊,幸好……幸好他們沒有孩子。
「薇薇。」終於,宋頤霆輕柔地打斷了丁薇的話語,「醫生來查房了。」
聽到這裡,關瑾顏猛然清醒過來,深吸了一口氣後推門而入,「抱歉,打攪了。」
「不會。」宋頤霆並沒有應聲,反而是坐在床邊的女人轉身迎向了她。
她比關瑾顏想像中的還要年輕許多,笑起來的時候甚至還帶著些許稚氣,從她腹部的隆起,可以看出應該已經有了七個多月的身孕。
「醫生,阿霆的情況還好嗎?還需要在醫院住多久?」
關瑾顏刻意忽略男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默不作聲地走到床尾翻看護士留下的記錄,「宋先生的手術很成功,各項指標都趨於穩定,但是因為有兩根肋骨斷裂,所以至少還需要再住院靜養兩周。」
宋先生?這個疏離稱呼讓宋頤霆皺緊了眉頭。
她瘦了!以前就不算豐滿的臉頰,現在更削下去不少,本就白皙的肌膚現在更透著近乎病態的蒼白,讓雙眸下的黑眼圈更為明顯。
該死!她不是說要回去當那每天都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整形醫生嗎?為什麼卻會在這小小的市立醫院裡當什麼急診醫生,讓自己這麼操勞、這麼憔悴?
因為這是她的理想!
腦海裡有個聲音回答了他的困惑,是啊,這是她的理想,她放棄了他,放棄了愛情,卻始終沒有放棄理想,到頭來,對她而言最重要的還是工作,還是那張醫師執照。
「那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恢復期吃些什麼比較好呢?」
「薇薇。」宋頤霆柔聲打斷了丁薇一連串的問題,「你也該早點回去休息了,別打攪醫生工作。」
他沒什麼可不甘的,工作,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都是最重要的。
「沒關係。」關瑾顏對著孕婦扯出一抹職業性的淺笑,「這些問題你可以諮詢我們醫院裡的營養師,他會根據病人的情況開一張食譜給你。」
「太好了。」丁薇扶著腰站起身,「謝謝醫生,那麼阿霆就拜託你了。」
丁薇轉身又對床上的男人細心叮嚀了幾句,然後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孕婦臉上的微笑是這般甜美,而宋頤霆的回應又是這般溫柔,他們之間溫馨的互動,讓原本在她掌中那枚戒指間流竄的炙熱,剎那間冷凝成冰。
她不應該的,不應該鬼使神差地在急診室裡拿走戒指,而他更加不該的是,不應該還留著它,讓他們之間還有所關聯。
少了一個人的病房突然寂靜無聲,關瑾顏放下手中的記錄,抬起眼發現宋頤霆依然注視著自己,一眨也不眨。
剪去一頭長髮的宋頤霆,看上去比六年前沉穩了不少,五官也被歲月打磨得更為立體,他身上的氣息依然懾人,然而已經不再是放蕩不羈的邪肆,而是一種不怒而威的冷然。
現在的他們,都已經和六年前截然不同了。
在心跳變得越來越凌亂之前,關瑾顏「啪」的一聲,將口袋裡的罪魁禍首放到了病床前的小桌上。
「對不起,我不該拿走你的東西。」她不打算隱瞞自己的行為,更是從沒想要毀屍滅跡,面對自己的錯誤才是一個成年人應當做的。
「關醫生,你讓我等了整整一天。」宋頤霆抬手拾起戒指,漫不經心地將它把玩在自己的指間,從昨天下午起,他就一直在等她。
「抱歉,急診室實在走不開。」關瑾顏無畏地看向他,「拿走戒指是我的錯,我願意承擔任何懲罰,但是……」
「病人永遠是最重要的,不是嗎?」宋頤霆自顧自地往下說道,對她後半句的表態置若罔聞。
關瑾顏閉上雙眼,深吸了一口氣,「你應該知道。」
在她實習的那兩年裡,宋頤霆也常會抱怨她因為工作而冷落了他,可是每次生悶氣歸生悶氣,他卻從來都不曾要她放棄。他總會在她值班的夜晚準備宵夜,在醫生休息室等著看她吃上兩口才肯罷休,在她清晨下班後又煮好早餐和她一起吃完,再去店裡上班。
後來回想起來,那些抱怨其實只是他在向自己撒嬌而已,可惜這一點,是她很久之後才明白的事情。
看著她無奈的表情,宋頤霆微微斂眸,是啊,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可是卻永遠愚蠢地期待著她會由著他的任性然後騙他一句,「不,你才是最重要的。」可她永遠也不會那麼回答。
「是啊,我應該知道。」宋頤霆略帶嘲諷地揚起了一邊的薄唇,「我還以為你回去接管關氏醫院了,怎麼?和自己未婚夫的弟弟私奔的女醫生,終究很難讓病人們放心吧?」
關瑾顏沉默了數秒,「抱歉,我當初騙了你,說要回去只是因為我急著想要離開。」她只是需要有一個可信的理由讓他對自己絕望。
只是急著想要離開……這個讓他放棄了原本的那個自我,讓他花盡所有心思想要愛護的女孩,居然在他深陷牢獄之時,寧願說謊也要擺脫自己,多年後她如此冷淡的陳述,依然尖銳得足以刺進他的胸膛。
「還真是諷刺啊!」然而這一次他已經能夠用同樣的冷酷防守反擊,至少他這樣以為,「當初那個口口聲聲指責是我在欺騙的人,原來才是說謊的那一個,而我這個本該被關在牢裡的毒販,現在卻能在這裡質疑你的品行。」
「我相信法律是公正。」而關於她離開的真相,他不必知道。
「是啊,你只是不相信我而已。」任憑他怎麼說自己是被人誣陷的,她就是不肯相信,就是執意離開。
「抱歉,我當年錯怪了你。」她也不想再探究當年他到底是否誤入歧途,她需要知道的只是他現在是否一切都好。
「抱歉?相反,我還應該要謝謝關醫生呢。」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可是宋頤霆眼中的溫度卻更冷了幾分,「要不是當年你的離開,我之後又怎麼可能毫無顧忌地拚搏,又怎麼可能獲得今天這樣的成就呢?」
整整六年,無論獲得多少肯定都無法讓他對自己滿意,無論多麼繁複的工作都無法填補滿他內心的空虛,無論多麼疲憊不堪,他都難以入睡,而他的這些病症,又該找誰才能治癒呢?
「這都是您自身努力的結果,我只是宋先生生命中的過客而已。」無論他取得多大的成功,關瑾顏都不會感到意外,因為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他總是能做到最好,只要不被其他的人或事所干擾。
或許命運真是是一座精心設計的機器,或許一個人的所作所為確實會對另一個人造成的深遠影響,但是她始終相信更為重要的是個人意志,就像愛上他、離開他,無論其中有多少外力的干涉,最終也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過客?關醫生你還真是謙遜。」
在她眼中,他也只是她自己生命中的過客嗎?這般無足輕重。
她承認她錯了,但是卻沒有一絲二暈的遺憾,好像並不因為她放棄了他而感到可惜;她看到了他的成就,可是卻沒有一丁點的嚮往與羨慕,好像他會變得怎樣和她毫無關係。
這不是他想要的回應,如此謙卑卻又如此冷漠,讓他好似是個在已經超然的智者面前,炫耀世俗財富的小丑,輕易地讓他這些年來所取得的成功,全都變得毫無意義。
「你不該留著這枚戒指。」男人的沉默壓得關瑾顏有些喘不上氣來,那雙曾經能讓她望入靈魂深處的眸子,現在卻宛如無底的幽潭,她別開臉,才勉強讓自己脫離窒息的邊緣。
「為什麼?」男人挑起一側的眉毛,他不喜歡她的語氣,她到底有沒有一點自覺,她的前途現在正掌握在他的手中。
「你已經有了妻子,不該再戴著我……」
「恕我提醒,這是我的。」宋頤霆粗暴地打斷了她,「這是我買的戒指,不管它曾經戴在誰的手上,它都是我的。」
「好,它是你的。」如果他想要用這種方式撇清他們之間的關係,那麼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我只是想說,既然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
這就是她拿走戒指的原因嗎?想要毀屍滅跡,讓那段過往灰飛煙滅?
不!在自己徹底遺忘之前,他不會這麼輕易就讓她遺忘的。
「我倒是覺得,記住過去非常重要。」當著她的面,宋頤霆將那枚曾經戴在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帶回自己的小指,「這枚戒指可以時刻提醒我,愛情並不是萬能的,可以提醒我不該為了任何人掏心掏肺,可以提醒我有多愛就有可能傷得多深。」
「你不該這麼想的。」他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語?就在剛才,他還對另一個女人那樣的溫柔、那樣的體貼,那一切不是因為愛,會是因為什麼呢?
「你已經有了妻子,孩子也快出生……」
「又怎樣?」
他冷漠的反問,瞬間擊碎了先前那一幕幕的溫馨,碎裂的片片利刃割開了關瑾顏剛為自己構建好的保護層,「你應該要好好呵護他們……」
「我當然會好好呵護他們,因為那是我的義務。」宋頤霆毫無起伏的語氣讓人分辨不出任何真實的情緒,「可是愛,是我永遠都不會再下注的賭局。」
她錯了!原來,現在的宋頤霆並不好,他或許已經擁有了財富和地位,也擁有了妻子和孩子,可是他的心卻早已被掏空,是被她掏空,是她讓他失去了對愛的信念,是她讓一個無辜的女人和一個無辜的孩子,或許這一輩子都無法擁有本該獲得的真愛。
「我想說的都已經說了。」可是,她又能如何呢?關瑾顏別開臉,害怕讓他看出自己心中的某些自以為是也正在崩塌碎裂,「我確實違反了身為醫生的職業操守,如果宋先生想追究的話,可以向道德委員會提出告訴,我願意承受任何懲罰。」
她什麼都做不了,因為她自己心中的火種也早已經被熄滅了。
「即使是吊銷醫生執照?」宋頤霆確信,如果這世俗間還有一樣東西能羈絆住她的話,那就非此莫屬了。
果然,關瑾顏的臉色越發蒼白,「這……如果這是你想要的。」但是掙扎半晌後她卻如此回答,艱澀卻又異常堅定,「要是不夠,還有我的乞求、我的自尊,你都可以得到。」只要能夠讓他釋然。
「你還真是大方。」她乞憐的姿態並沒有讓宋頤霆體會到自己期盼已久的暢快,他不喜歡現在這樣的她,這不是那個曾在他眼前綻放過光彩的女孩,現在的她竟然比他們初識的時候更加空洞,好像未來會變得怎樣全都已經無所謂,這是她獲得解脫的方式嗎?
如果這樣,那他又怎能讓她稱心如意呢?
「可是我卻沒有你那麼殘忍無情……我想要的,只是關醫生能幫我一個忙而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17 23:02:33
第七章
春日的午後是病人們最喜歡到花園散步休息的時候,在床上已經躺得夠久,終於可以從蒼白冰冷的病房裡暫時走出去,享受一下陽光的溫暖。
「謝謝,就在這裡好了。」宋頤霆對身後的護士說道。
年輕漂亮的女護士笑咪咪地幫他把輪椅停在樹蔭之下,彎腰傾身露出衣襟間的一小道乳溝,他已經有個懷孕的妻子又怎樣?或許這還是個趁虛而入的好機會呢。
「還有什麼能幫你的嗎,宋先生?」
「呃……」黑眸緩緩睜開,微張的薄唇略帶遲疑,「金護士,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能幫我買包煙嗎?」
「這個……」面對他的請求,護士略有遲疑。
「我知道違反醫院規定,但是我真的需要一些尼古丁。」一貫態度冷淡的男人破天荒地露出一抹淺笑,配上長出胡碴的下巴,此時的他散發著一種傭懶的性感,「放心,我不會讓別人發現的,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本就對男人有企圖心的女護士,自然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就忤逆他的意願,接過他遞來的紙鈔,回眸拋給他一個媚眼,便像醫院外的便利店走去。
看著護士遠去的背影,宋頤霆下意識地又摸了摸自己右手的小指,終於……終於又回來了!
「你不該再戴著它。」在他結婚之前,老董事長也曾經這樣對他說過,「哪有人既戴著婚戒,還戴著表示單身的尾戒?」
「記住過去才能更珍惜現在,如果有人問的話,我會這樣告訴他們的。」
確實,無名指上的戒指代表著他現在的責任和義務,而小指上的這一枚則提醒著他不應該再犯的錯誤,可是,他還是失控了。
這些年來他早已經練就的冷靜自持,在面對關瑾顏的時候卻還是蕩然無存,他可以說服自己,在他的計劃中關瑾顏是不可或缺的一環,然而他欺騙不了自己,他所期待的遠不只是她將自己帶離出這裡而已。
大約五分鐘後,停在樹蔭下的輪椅被人轉了一個方向。
「你晚了。」不用回眸,宋頤霆也能知道來者是誰。
「我去弄了些抗生素,還有退燒針、酒精、生理鹽水,路上或許會用得到。」
「身為一名醫生,你還真是盡心盡責。」男人似笑非笑,看不出來這到底是真心的讚美還是潛藏的嘲諷。
關瑾顏沒有答話,推著他向門診大樓走去,穿著白袍的女醫生和坐在輪椅上的病人,這樣的普通組合,很快就被淹沒在了熙熙攘攘的門診大廳之中。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走在通向電梯的路上,她最後一次在心中勸告自己。
「我要出院,明天。」昨天,他提出這樣的交換條件。
「出院?你這樣的病情至少還需要……」
「我想你沒有搞明白一件事情,我不是徵詢你的同意,而是在給你一個保住自己醫生執照的機會。」
她確實沒有搞明白這件事情,他為什麼急著要出院,為什麼又不肯讓她透過正常管道幫他辦理出院手續,甚至不肯讓她通知他的妻子?
她不該就這樣服從的,這分明是拿他的生命在冒險,她應該把他送回六樓,然後把車上的那些藥品統統還回去,再然後……
「關醫生。」就在他們來到電梯旁邊的時候,一個男人的聲音喚住了她。
關瑾顏回過頭,「鐘……鐘傑?」
宋頤霆敏銳地覺察出女人輕微的顫音中,所蘊含的絕對不只是驚訝而已,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頗為意外地看到了一個同樣坐在輪椅上的年輕男子,男子大約二十出頭的模樣,有著一張稜角分明的臉龐,從他寬闊的肩膀來看,他本來應該是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孩……
宋頤霆只能猜測而已,因為男人膝蓋以下的部位現在已經空空如也,這是她的病人吧?
宋頤霆回頭看向關瑾顏,不出所料地看到她的臉色慘白,她還是這樣對別人的不幸感同身受,好似他們遭遇的一切全都是自己的責任,可是仁心仁術的她,為什麼獨獨卻可以對自己這麼冷酷?
「沒想到關醫生原來還記得我。」男子微微一笑,可以想見,他以前一定是一個笑容燦爛的陽光男孩,然而現在卻好似明鏡蒙上了厚厚的浮灰。
「當然記得。」她胸腔中的空氣被一點一點地擠出了肺部,她記得他……
醫生,求求你,保住我的腿!我不要截肢,我寧可死也不要截肢!
她怎麼可能忘記呢?
F大金融系的高材生,校內籃球隊的主力選手,他本來一週後就要代表學校參加校際比賽,卻為了救一個小女孩,自己卻被飛馳的汽車撞倒,意識尚存的他被送進醫院時不斷地請求,請求她讓他死,也不要奪取他的雙腿。
「最近還好嗎?」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不像自己的心那般沉重。
「還不錯,最近我正在適應義肢。」男孩揮了揮懷中抱著的兩條假腿,「關醫生你呢,今天當班?」
「不是。」關瑾顏把頭偏向自己身前的男人,「有個……朋友受傷了,我來探望。」
宋頤霆能夠感覺到男孩看向自己的時候,先下意識地瞄向了他的雙腿,他眼中極力克制的嫉妒,讓他這個陌生人也不禁為之惋惜。
「祝你早日康復。」
「謝謝,你也……保重。」
好像永遠也不會到來的電梯此刻終於降落,待裡面的人全都出來以後,關瑾顏上前想先幫鐘傑把輪椅推入其中,然而他婉轉拒絕,自己轉動輪椅,「我自己可以的,關醫生,我總要習慣一個人去應付這些不便的。」
一個人?關瑾顏怔了一下,他為什麼會是一個人呢?她還記得他那哭到傷心欲絕的父母,她也還記得他那守在床邊久久不肯離去的女友,可是此刻,他確實只有孤身一人。
「關醫生,你不進來嗎?」男人在電梯裡回頭問道,他並沒有注意到女醫師緊緊握拳的雙手,每一個指節都泛起了猙獰的白色。
「不,你先上樓吧,我們……要去地下車庫。」
◎ ◎ ◎
「你確定?」關瑾顏想,自己至少有一次應該尊重病人的意願。
宋頤霆確實傷得不輕,但是頭部並無大礙,從言談來看,思維也依然清晰活躍,他急著想要離開醫院定然是有自己的理由,然而眼下,她卻不似剛上車般的確定。
她透過後視鏡看向坐在後排的男人,「從這裡出口出去,是回市區的方向。」
從醫院駛出之後,她遵照他的指示一路將車開到郊外,然後在公路旁的汽車旅館裡換上了一輛黑色的車繼續上路,可是他們繞了一個圈子,現在居然又要駛回市區。
「就是要回去。」宋頤霆的回答,簡單到幾近任性,一路上他大部分時間都在閉目養神,以至於關瑾顏甚至懷疑他指的路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那你不如搭計程車回去。」接連開了幾個小時的車,關瑾顏也來了脾氣,將車停到路邊,她憎恨盲目的服從,自從二十歲之後,她就再也不允許自己這樣做了。
「別忘了你的醫師執照。」宋頤霆緩緩睜眼,語帶威脅。
「我已經說過了,你想要的話隨便你。」關瑾顏關掉引擎,拔出鑰匙。
「那你之前又為什麼要答應我呢?」宋頤霆轉頭看向窗外,現在已近下班時分,這條從工業區通往市區的道路上,車輛也逐漸多了起來。
「因為……」腦海裡那個呼之欲出的理由,讓關瑾顏心中一緊。
看著欲言又止的關瑾顏,宋頤霆略帶得意地勾起了一邊的唇角,她並不如自己假裝的那麼超然灑脫吧,對於自己的醫生執照,或許還對於……
「開車吧,這次我會告訴你真正的目的地。」但是現在真的不是探究這些的時候。
「目的地?」關瑾顏真的懷疑他只是在刁難自己而已,「你要真有目的地,又為什麼要繞這麼一大圈彎路,還讓我半路換一輛車,你以為我們是在演警匪……」她突然停頓了下來,「你怕會有人跟蹤你?」她突然明白了他真的用意,「你在躲誰?」
這樣就能夠說通為什麼他要偷偷地離開醫院,不肯讓任何人知道,可這又是為了什麼?
「躲在我車上動過手腳的人。」沉默半晌後,宋頤霆如實以答,因為他知道她在得到答案之前,從來都不會罷休。
關瑾顏倒吸了一口冷氣,「你是說……你出車禍是有人設計的?」
「你以為呢?那樣高時遠的撞擊。」宋頤霆冷哼一聲,「我是酒後駕車?還是嗑藥嗑high了?」
心中閃過些許內疚,她確實曾以為……
關瑾顏的表情讓宋頤霆的臉色又陰霾了幾分,到頭來在她的眼中,自己還是那個只會惹是生非的男孩吧,她不信任自己,其實從來都不曾真正信任。
「可又為什麼有人會殺你呢?」他到底捲入怎麼樣的車禍?
「因為我手上有一份遺囑,可能會讓三個敗家子一無所有。」而諷刺的是,正是另一個人對他的信任,為他招致這殺身之禍。
「等一下!」關瑾顏一時間無法正確捕捉他話語間的資訊,「你在說什麼遺囑?宋伯伯過世了嗎?可還有你哥哥……」
愣了幾秒鐘後,宋頤霆才理清她的思路,「你以為我回宋家了?」
關瑾顏回過頭正對上宋頤霆震怒的雙眼,「你從來不看報紙嗎?最近舖天蓋地關於我的報導,你居然一篇都沒有讀過?」難道,這個女人把他的資訊都當成是病毒,隔絕了不成?
「抱歉,我很少看新聞。」她只知道他能住進VIP病房,能讓院長言聽計從,以為他所仰仗的是宋家的權勢,可是原來……
「哼!然後順理成章地認為,我是個遇到挫折就會躲回家裡的懦夫?」
她到底有多看低自己!氣惱的情緒牽得宋頤霆胸腹間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滾圓的汗珠也自額頭顆顆滲出。
「抱歉。」關瑾顏垂下眸,她應該想到的,他不會心甘情願聽任別人的擺佈。
「那麼,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吧。」男人雙手環胸,閉上了眼向後仰靠在座椅之上,「宋頤霆,漢風集團執行長,這不是什麼黑幫背景的公司,我也沒有捲入什麼違法的勾當,會惹禍上身,只因為有個老頭臨死之前,留給了我一份暫時不能公開的遺囑。」
「暫時不能公開?為什麼?」那他還需要這樣躲藏多久?
「我真的很想繼續停在這交流道的岔道口邊,跟你把來龍去脈統統講述一遍。」西沉的斜陽透過車窗,在他蒼白的俊臉上投下了濃重的陰影,「但是我累了,真的,所以等到了目的地再說,好嗎?」
更加諷刺的是,他卻一直信任著她,信任到即使她曾經背棄自己,此時此刻卻還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托付到她的手中。
◎ ◎ ◎
他在發燒,她早該發現他有多麼虛弱的。
一路上宋頤霆本就寡言,駛入市區之後,連回答她的問題都開始語焉不詳,他的肋骨還沒有好,手術的傷口也還在恢復期,這樣的病人本來就不該隨便挪動,更何況是在趕路途。
「再堅持一下,已經到了。」關瑾顏打開車門讓渾身滾燙的男人倚著自己,一手拿起座位上的行李袋,「頤霆,聽得到我說話嗎?」
「嗯。」
她不確認這是男人的回答還是燒糊塗了的囈語,就像她不確定這裡是男人此刻真心想要來的地方,還只是他記憶錯亂的閃回,她半扶半拖著將他帶上電梯,然後按下了十樓的按鈕。
「馬上就到了。」她從男人的上衣口袋裡面翻找到了一串鑰匙,不用問她也知道該用哪一把才能打開大門,因為她自己也曾經有過同樣的一把。
這裡,是她曾和宋頤霆共同生活過的地方,就在這裡,他們曾經為了是否應該立刻要孩子而爭執不下……
「我們還沒準備好,我們兩個可以吃苦受窮,可是孩子他應該有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
「只要我們愛他就夠了!金錢不是萬能的,它有讓我們的童年更加快樂嗎?這個問題你和我應該同樣清楚!」
「但是愛也不是萬能的!我覺得我們應該更有計劃……」
「夠了!說到底,你也和其他人一樣把是否會賺錢當成衡量的依據,如果這樣,你為什麼要愛上我?應該是愛上我哥吧?」
是在這裡,他告訴她,他要賣掉機車和別人合伙開一家改裝店;告訴她,他從此不再參加比賽而要該當技師。
「是因為上次我說的那些話嗎?我只是……我並不是要你放棄夢想!」
「那其實稱不上是夢想,我只是享受超越別人的快感而已,超越賽場上的對手,超越我哥……當然大概沒有人會把惹是生非的本事,當成是一種衡量標準吧,哈哈哈!」
「頤霆……」
「但是現在我已經不需要了,你愛上了我,就已經證明我遠勝過世界上的任何男人。」
是在這裡,他們把生活中的點滴艱難化為最甜蜜的回憶……
「廁所裡怎麼有那麼多衛生紙?」
「賣場正好在大減價,所以我多買了,還順便給你買了衛生棉。」
「不是吧?這都夠我一年的用量了!」
「反正又不會過期,現在買可以省下好幾百呢。」
「宋頤霆!我說你是歐巴桑嗎?」
「歐巴桑還買了七款特價包裝的杜蕾斯,今晚要不要選個新品種試試?我個人建議可以從冰點螺紋開始……」
是在這裡,他曾一次又一次地為她分擔工作上的重壓……
「他還那麼小……如果他能挺過這一次的話,本來很快就能等到心臟的……」
「別哭了,要是眼睛哭腫了,你明天還怎麼去上班?」
「我……我明天……」
「顏顏,還有很多人需要你,你還能救活很多人的。」
「我不能……我不會是一個好醫生的!我不過是當初碰巧救活了一個人,就以為自己能成為神,可是……可是其實更多的人我根本就救不了!」
「沒有醫生能救活所有的人,當不成神,你也總不能就此宅在家裡吧?看看電視、吃吃爆米花,把體重養到兩百公斤?嘿,這可不是我當初愛上的那個女孩。」
也是在這裡,他為她親手戴上了那枚至今依然牽絆著他們的戒指……
「上個月,我們的店終於開始有賺了,不過還不夠多,所以先買個款式簡單的給你。」
「好漂亮!」
「這只是訂金而已,等我有能力用一克拉的鑽戒換走它之前,你隨時有退貨的自由,但是我可提醒你了,能留給你考慮的時間不多了。」
這裡,這間小小的套房,曾經是被他們稱之為家的地方,整整兩年……
「水……」好不容易被搬到床上的男人沙啞著低語,他渾身滾燙而且又不住地發抖。
「馬上就來。」
關瑾顏慌亂地跑到廚房卻發現什麼東西都沒有,於是只好又立刻折回客廳,從旅行袋裡找出一瓶礦泉水。
「來,慢一點喝。」她跪在床邊拖起男人的後腦勺,一點一點餵入他口中。
「顏顏……」
關瑾顏確信,此時的宋頤霆一定已經意識模糊,否則他是斷然不可能這樣喚她的,更不可能在喚她名字時,唇邊還帶著這樣的笑容,淺淺的,卻帶著足以烙進她心底的溫度。
她不禁感謝上天,至少能有一次在他需要自己的時候,讓她陪在他身邊。
「我在這裡。」調整好呼吸,關瑾顏一邊咬開針筒的包裝,一邊搖晃著手中的小瓶藥劑,「沒事的,很快就沒事了。」
尖銳的針頭扎入男人堅實的肌肉,他只是悶哼了一聲,便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響。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17 23:03:01
第八章
冷,好冷!他彷彿又回到了那間冰冷而又昏暗的囚室之中,失望和不安的情緒再一次將他整個掩埋。
他失望,失望於自己的疏忽大意,說是一起合伙,但是他卻依然只關心如何修理、如何改裝,把財務和採購之類的瑣事統統交由瞿哥打理,他太過輕信於瞿哥,以至於對瞿哥利用改裝店的生意走私毒品一無所知。
瞿哥卷款逃走,而他則銀鐺入獄成了替罪羔羊。
他害怕,害怕萬一自己無法洗清冤屈,顏顏該怎麼辦才好,她是一個好醫生,她知道該怎麼照顧病患,卻不知道該怎麼照顧自己,有誰還會記得囑咐她要少喝咖啡,有誰還會叮嚀她無論多累都要吃完早餐再睡。
「顏顏,你怎麼在這裡?」狹小的牢房裡突然多了一個人。
不對,這不對!她是怎麼進來的?她甚至不應該知道他入獄的消息。
他怕她擔心,所以一直沒有告訴她自己最近碰到的一系列困擾,甚至連被拘押之後,都騙她說自己只是出差幾天而已,她的突然出現無疑讓他措手不及。
這是夢!對了,這是夢,他的牢房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的,關瑾顏和他最後一次見面也根本不是在他的牢房裡,而是在看守所的會客室中。
「我沒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頤霆……」
醒過來,快醒過來!他不要再聽她說那傷人的話語了,那被片片撕裂般的心痛,這輩子感受過一次就夠了——
「我沒有!相信我,顏顏……」
可是,只要看到她落淚,哪怕再清楚不過那只是幻境而已,他的雙腿都無法挪開半分。
他只想讓她相信,他只想讓她不要再繼續哭泣。
「我是被陷害的,我根本就不知道瞿哥進口的零件裡還夾帶毒品!」
「我怎麼能相信你呢?明明店在上周就被查封了,你還裝作每天正常上班,現在連被拘押也騙我說你在出差!」
「那是因為……」
「夠了,頤霆。」她抬手摀任了雙眼,「別再解釋了,你騙過我一次就夠了……」
她的淚好似都流進了他的喉嚨裡,澀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爸爸昨天打電話來給我,他知道我已經拿到醫生執照,所以希望我能回去繼承醫院。」當眼淚被抹去的時候,她的眼中竟然只剩下了冷漠,「我同意了。」
「這不可能!」
他不相信!她怎麼可能就這樣拋下他?怎麼可能就這樣放棄夢想?這根本就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關瑾顏!
「這段時間來我其實一直都在反思,我是不是真的適合當急診醫生,而我們是不是真的適合彼此。」她輕輕搖動著的頭已經說明了她心中的答案,「自由、夢想、愛情,我們都只是一時被這些看似美好的東西迷惑住了雙眼。」
「不是……不是這樣的……」
愛情絕不只是看似美好,正因為體會過其中的酸澀,才敢肯定那一切的真實。
「其實我並不真的愛你,你……只是我逃離原先生活的工具而已。」
「不!」
這只是他一個人對愛的體驗嗎?
「冒險……失敗了,可好在我可以回去重頭開始。」
「不!」
原來,她從來都不曾像他這樣相信愛情!
「這枚戒指,還給你。」
「不!」
是的,她早就說過愛情不是萬能的,如果真心愛他的人,怎麼可能說出那樣冷酷的話語,只是,他一直都沒有發現而已……
「頤霆,醒一醒,醒一醒!」
不要!他不想醒過來發現那個夢境是真實的,他發現那夢中的絕望,其實一直潛伏在他的心底,每個無眠的夜晚,都在黑暗深處等待著要將他的心整個吞噬。
「只是惡夢,沒事的,只是夢而已。」
不!醒來才是真正的惡夢,而這個夢他已經整整作了六年。
無論獲得多大的認同他卻依然心存懷疑,無論被多少人前呼後擁他卻依然感到孤獨,他就好像是獨自行走在沙漠中的旅者,明明已經筋疲力盡,卻還是在尋找著走出去的方向。
他毫無方向!
「會好的,燒退了就好了。」
然而這輕柔的嗓音,好似烈日下吹來的一股涼風,在自己額頭輕撫過的手透著泉水般的冰涼。
「想想你的妻子,她叫……她叫薇薇吧?想想薇薇,想想你們的孩子。」只是隻字片語,她卻依然有著讓他平靜下來的魔力。
是的,他應該想想他們的,那是他的職責,是他必須履行的諾言。
終於,身邊那搖搖欲墜的世界,好像一點一點地又恢復了穩固。
「好了,再多睡一會兒,下一次醒過來的時候就好了。」
這一夜盡管他未曾睜眼,但宋頤霆卻能夠感到黑暗間有雙凝聚星光的眼眸,始終守護著自己。
◎ ◎ ◎
當宋頤霆徹底從昏睡中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有了濛濛亮光,他的手背上還留著打過點滴的痕跡,在車上就已經濕透的衣衫此刻早已被換下。
看來,昨晚是一個忙碌的夜,對於她來說。
他靜靜地看向跪坐在自己床邊的關瑾顏,此時的她正把自己的雙手當成枕頭,披散的長髮遮住了半邊的臉頰。
下意識的,他伸手為她把長髮撥到耳後,曾經有多少次,他凝視著這張側臉就是不忍心把她喚醒;又有多少次,他明明心疼著她的疲憊,卻又鼓勵她繼續堅持下去,因為相較於別人分享她的關注,他更加不願意的是看到她的眼眸失去光采,那第一眼就讓他深深愛上的光采。
他們都以為,是他這個花花公子騙走了關家乖巧懂事的大小姐,是他蠱惑她反抗自己的家庭,拋棄安逸的生活,和他一起私奔。然而事實上,在他們的關係中,她才是真正的主導者,也一直都是她在蠱惑他,蠱惑他不安現狀。
修長的食指沿著她的耳朵滑向她的脖頸,然後一路往下停在了她的肩頭,遲疑片刻,宋頤霆輕輕推了推仍在熟睡的女人。
「嗯……」關瑾顏挪了挪身體,腿部傳來的刺麻感覺很快喚醒了她全部的注意力,「你醒了?」看著男人睜開的眼眸,那所有的睏倦全都消散一空,幾乎是本能反應,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像不那麼燙了。」
「扶我起來。」她輕柔的觸碰讓宋頤霆的身體更加僵硬。
「等等。」關瑾顏艱難地從地上爬起身,拿起桌邊的耳溫槍先為他測量了體溫,「三十八度,還是有點高。」
「扶我起來!」男人再一次命令。
「要喝水嗎?還是想吃點東西?」關瑾顏轉過頭扶住他意欲離開床頭的肩膀,幫著他先坐直了身體。
「扶我去洗手間。」此刻,他還有更加迫切的需求,然而只是一個轉身的動作就牽動著他的傷口絲絲作痛,「嘶!該死!為什麼比前兩天更疼了?」
「我忘了帶止痛劑出來。」關瑾顏充滿歉意地說道,而看來昨天大半日的舟車勞頓,讓他先前在醫院的靜養也都白費。
「還真是太棒了。」他試著想用雙臂撐起自己,但是那樣又扯出了肋骨的疼痛。
「你先別下床。」關瑾顏阻止了他到處亂動。
「那你準備怎麼辦?」額前已滲出顆顆冷汗的宋頤霆輕哼了聲,「幫我找個瓶子?」
「我幫你插導尿管。」
有那麼一瞬間的時候,宋頤霆以為她只是說笑而已。
「不要!」他斬釘截鐵地拒絕。
「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下床,在醫院的時候也有幫你用導尿管,記得嗎?」
「可那不是你弄的。」何況那時他人正處在昏迷狀態,根本就容不得他反對。
關瑾顏以為他的抗拒只是因為彼此太過熟悉而感到尷尬,「沒關係的,只把我當成醫生就好。」
「我當然只把你當成醫生而已!」蒼白的俊顏泛起一抹不協調的暗紅,說不清是因為羞赧還是因為實在已經忍不住了,他掀開床單作勢要翻身下床,「你要是不肯扶我,我就自己去了!」
在終於解決完最為緊迫的生理需要之後,重新被扶回床上的宋頤霆抵不住疲憊和虛弱又睡了過去,而這一次,他終於不再被惡夢所困擾,睡得又沉又香。
第二次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中午,他那昏昏沉沉的大腦終於恢復了正常運作。
「手機,把手機給我。」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沒有做。
果不其然,他的手機上顯示自己有十幾通未接來電,他撥了一個電話。
「薇薇。」
聽到這個名字,剛幫他墊好枕頭的關瑾顏雙眼微斂,自動轉身退出了房間。
「頤霆!頤霆你在哪裡?他們說你從醫院失蹤了,剛才還有警察過來問我問題,然後……呂家也有人……」
「薇薇,冷靜一點。」都怪他昨天燒糊塗了,沒有在第一時間通知她自己的動向。
「幸好……幸好子龍陪著我,可是他說他也不知道你在哪裡,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噓!冷靜一點,我很安全,一切都好。」他花了好一番唇舌才終於讓電話那頭的女人恢復了平靜,「只要他們找不到我,你也就是安全的,這些天子龍會住在家裡照顧你。」
「可是……」
「放心吧,子龍也只以為你是我的太太,他在旁邊嗎?讓我跟他說話。」
一陣聲音後,電話那頭傳來了男人粗魯的咒罵:「該死的!我就奇怪你為什麼要我在那裡給你備輛車,原來你早有預謀要甩開呂家那幫人的眼線了吧。」
「是。」宋頤霆乾脆利落地承認,「我暫時需要避開一段時間。」
「那你為什麼事先不說清楚,我也好準備得更充足一點,你現在人在什麼地方?還安全嗎?」
「子龍,關於我的車禍你查到什麼沒有?」宋頤霆不答反問。
「我在那天下午的監視錄影裡找到一個可疑的人,會跟著這條線索繼續追查下去的。我說你別給老子岔開話題!你知道你老婆有多擔心你嗎?明知道我最不會哄女人了,居然把這事也扔我頭上。」
盡管罵歸罵,但宋頤霆能夠聽出電話那頭的男人,是真心為自己擔憂。
說來真的很神奇,當年他和杜子龍在賽場上是水火不容的對手,而如今卻成為了惺惺相惜的好哥們,是他向漢風集團力薦和杜子龍剛剛漂白的保全公司合作,而這些年來有著黑幫背景的他,也一直在暗中幫助著他、保護著他。
「我暫時不能告訴你我在什麼地方,這段時間麻煩你替我照顧薇薇。」
「可是你一個人……」
「放心,我不是一個人。」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數秒,「是嗎?原來還有其他人幫你……」
宋頤霆聽得出來他很不高興。
「你寧可相信別人,也不肯相信我是嗎?」
「我如果不相信你,就不會把薇薇交給你照顧了。」宋頤霆避重就輕地回答。
是的,他確實不信任杜子龍,明知道他是個單純又講義氣的漢子,卻還不足以信任到可以告訴他整件事情的真相,現在的他,已經很難再像從前那樣全身心地相信任何人了。
「呂家那邊也麻煩你盯著,關於老大和老三偷走古董的事情暫時不要公開,要是看到他們在黑市上出手,第一時間通知我。」
盡管知道自己的三言兩語並不能讓好友滿意,但是宋頤霆還是毅然掛斷了電話,而他還有一個重要的人必須聯繫。
「你好,我找宋頤擎。」
「總裁正在開會,請問您是哪位?」電話那頭傳來禮貌而公式化的應答。
「告訴他,漢風集團的執行長找他,我現在等著他。」
「要吃點東西嗎?」當宋頤霆料理妥當所有的事宜後,關瑾顏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嗯。」他把手機放到一旁,向後靠在枕頭上,「這是什麼?」
「呃……營養餐包,你現在只能吃流質。」關瑾顏端起碗舀了一杓送到他的嘴邊,宋頤霆試探性地伸手舔了一小口,發現沒什麼味道但也並不難吃,於是才一口吞了下去。
「我待會兒還要再出去一下,剛才買了些水果,但是還缺一台搾汁機。」
「你剛才已經出去過了?」宋頤霆微微瞇眼,「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你才剛醒,記得嗎?」關瑾顏一邊又往他嘴裡送了一口,一邊說道:「我只是在路口的便利商店和水果攤上買了點東西,應該沒問題吧?」
他確信自己一路已經足夠小心,輾轉著擺脫了所有可疑的車輛,而躲避在這樣一處老式公寓裡,也是料定那些人絕對想不到,但是事情只要一天尚未塵埃落定,他就一天不能放鬆警戒。
「不用了,待會兒你就可以回去。」
「你在說什麼傻話?」關瑾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瞪大眼睛看著他,「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退燒,要是沒有我在……」
「我也找得到其他醫生。」宋頤霆冷硬地打斷了她,「我只是需要你幫我離開醫院。」
他只是要避開那些守在醫院外監視他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隱沒在茫茫都市之中,僅此而已。
「你還打算去其他的地方?」他這麼怕曝露自己的行蹤,這裡肯定也並非真正的終點。
「你有必要知道嗎?」他確實還有兩、三個安全的地方。
「我想幫你,要是你這樣會先把自己弄死的。」她需要靜養,而不是到處東躲西藏。
「那關醫生又想怎麼幫呢?」宋頤霆冷笑一聲,「下班後給我來做個義診,然後順便幫殺手帶個路?」
「我可以休假,我的假積到現在,至少可以先休一個月的假。」此刻關瑾顏的腦海中,只有身前這個男人的安危,她根本無心去考慮這樣長時間的休假,醫院是否可能會被批准。
「你就留在這裡,即使他們知道我跟你的失蹤有關,只要我不回醫院、不回家、不跟熟人見面,他們也找不到任何的線索。」很多年了,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麼強烈的情緒,不計代價非要做成事情不可。
「休一個月?你做不到的。」宋頤霆輕輕搖了搖頭,「你怎麼可能離得開你的病人呢?」
「你就是我的病人!」她不能丟下他孤身一個人,即使現在就讓她回到急診室去,她也會因為擔心他,而讓更多人的生命處在危險之中的,「這一個月裡,你是我唯一的病人!」
她的病人……
他反覆咀嚼著這幾個字中的深意,他確信她是世界上最為病人著想的醫生,有她照顧自己一定會更快恢復;卻也是傷人的,這麼多年來他最終竟然只有憑藉病人的身分,來獲得她所有的關注,而更可悲的是,他的心裡竟然還有一部分在為此雀躍欣喜。
黑眸緩緩閉上,狹小的空間裡,一時間甚至連呼吸聲都辨聽不到。
「記住你的話!」
「我會的。」關瑾顏鬆了一口氣,慶幸他沒有過分執拗,「再吃點吧,吃完我幫你換藥。」
她不經意間展露出的笑顏,讓那雙剛剛睜開的眼眸更加幽黑了幾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17 23:03:30
第九章
伴隨著固定肋骨的繃帶一圈一圈地散開,整片赤裸的胸膛呈現在了關瑾顏的面前。
她還記得當年身為賽車手的宋頤霆有多麼精壯,而這些年來的辦公室生活看來並沒有讓他身材走樣,臂膀、胸腹間線條依然清晰,只是不似以前那般賁張。
盡管在他的身上已經聞不到煙草和皮革味,但是那撲面而來的陽剛氣息,還是立刻就觸動了她心中的某個開關,熟悉的熱流瞬間奔騰過她全身的血管,以至於關瑾顏只得低下頭將視線聚集在他皮膚的毛孔之上。
「如果哪裡疼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
溫度適中的熱毛巾緩緩沿著他的脖頸、肩膀擦拭過胸膛,然後一路下滑以更加輕柔的力道拂過他的腹部,她是這般小心翼翼,就好似是在保養一件最為珍貴稀有的瓷器。
他怎麼可能會願意讓她幫自己插導尿管呢,只是這樣的距離,只是聞到她身上毫無性感可言的消毒水味,他的下半身居然都有抬頭復甦的跡象,他實在無法想像,要是讓她將這個不聽話的小傢伙一手掌握,自己又會出醜到什麼地步。
這是他們共同生活過兩年的地方。
就是在這裡,在他身下的這張床上,嗅著同樣的氣息,他無數次用自己的唇、用自己的手,在她的脖頸、在她的綿乳、在她的大腿之上,留下自己專屬的痕跡,讓那溫熱的甬道泌出足以滋潤他咽喉的甜美汁液,誘導她將自己疼痛的慾望包裹得緊一些,再緊一些。
她高潮時毫無保留的媚態,是他百看不厭的美景,他有生之年以來,第一次體會到,性並非僅僅是一種生理的發洩,也是兩個人可以到達的最親密的狀態,原來,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做愛是會令人上癮的。
「唔……」
「你還好嗎?」他的低吟讓關瑾顏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你快點擦完,我會更好。」宋頤霆粗聲粗氣地答道。
該感到慶幸嗎?看來這場車禍並沒有傷及他的男性功能,居然還能像個青春期的毛頭小子般,僅憑腦海中的零星畫面就能這般亢奮,幸好他此刻的坐姿讓被子都堆積在腰下,遮住了那令人尷尬的隆起,也幸好那濕熱的觸感,終於從他敏感的腰際移到了背後。
當年在案子開庭前夕,瞿哥在香港落網,他供認出一切實情,得以讓檢方撤銷了對宋頤霆的所有指控。
然而宋頤霆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關瑾顏已經離開了,那個時候,他也想過要從這裡搬走換個住處,但當房東真的帶著別人上門看房子時,他卻立刻改變了主意。
他無法想像其他人要住進他們的家裡,重新粉刷牆壁的顏色,變更傢俱的位置,換掉窗簾、寢具和所有的裝飾……
他寧願每天被潛藏在某個角落裡的回憶蟄傷一次,也不能允許別人的氣息淹沒他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一點一點地淹沒了,就會好像從來也不曾真正存在過一般。
這也是為什麼若干年後,當他已經有能力住豪華的頂級別墅,卻還是買了這間公寓,堅持自己定期過來打掃。
「這裡……」濕熱的觸感在他的肩頸處停了下來,那指甲刮擦過肌膚的觸感,讓宋頤霆宛如觸電般渾身一顫.也將他暫時從回憶拉回現實之中。
「別碰!」
他超乎尋常的火爆反應讓關瑾顏下意識地縮回了手,但是片刻也沒有移開視線。
「這是槍傷嗎?」昨晚在幫他換下濕透的上衣時,關瑾顏就注意到了這處疤痕,但是今天細看她才發現有多麼觸目驚心,「怎麼弄的?」
「抱歉,沒有什麼精彩的黑幫故事可以分享。」宋頤霆晃了晃肩膀,彷彿這樣就能甩掉皮膚上那猶存的觸感,「只是拍拍馬屁,幫老闆擋擋子彈而已。」
最初的時候,他也經歷過一段低潮期,然而酒精非但沒能讓他獲得片刻的迷醉,反而讓心中的孤寂更加清晰。終於,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渾渾噩噩地過日子了,在朋友的介紹下,進入了經營汽車及航空配件的漢風集團。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裡,用工作填滿所有生活的他,很快就成為了公司銷售業績最好的業務員,也因此得以有機會受到董事長呂漢風的親自嘉獎。
就是在第一次見到呂漢風的那天,他們一行人剛走出大樓就有不明的子彈飛來,幸好槍手第一槍打偏了,給了眾人足夠的反應時間,而他下意識地撲倒了身旁的老人,替他擋下可能致命的子彈。
「彈殼有取出來嗎?有傷到神經嗎?」
「醫生說問題不大。」只是從此他的右手無法再提過重的物品。
「真的?」她知道這個位置彈殼很容易卡在骨頭之間,造成永久性地損傷。
「你要不要再切開親自檢查一下?」宋頤霆略帶自嘲地說道:「我倒還希望能有什麼嚴重的後遺症,說不定得到的獎賞比現在輕鬆多了。」
當時他憑藉自己的傲人的業績已經得到了呂董事長的關注,而擋下這顆子彈更是令他倍加賞識。宋頤霆傷癒後立刻被呂董事長提拔為自己的特別助理,進而又被任命為了執行長,地位遠在他的三位兒子之上,而這般平步青雲的晉升無疑讓旁人眼紅,以至於曾經有人在集團內部造謠說,當年的那個殺手是他自己花錢僱傭來的。
那些人都只看到他風光的一面,卻從不在意這期間他收拾掉了多少的爛攤子,又阻止了多少禍亂的發生,他走過的路都不是輕鬆愜意的。
「你說的老闆,就是那個把遺囑拖付給你的老人家嗎?」
「就是那個老瘋子。」
雖然用了這樣的稱呼,但是關瑾顏聽不到他語氣任何輕蔑的意味,「他一定很信任你吧?」她繼續幫他擦拭後背。
「天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還不曾和別人談論起過呂董事長的那個決定,也還不曾向別人透露過自己心中隱隱的不安,「如果我是他兒子的話,也會想要殺人的,竟然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一個外人身上。」
能把一家小公司發展成亞洲最大的配件製造商,呂漢風在商業上無疑是成功的,然而他始終沒能處理好自己的婚姻,對於三個異母所出的兒子,更是因為心中愧疚而過分放任,可等意識到這樣不對的時候,這三人已經沾染上了不同的惡習,根本難勝重任。
「沒有人會無憑無據就信任另一個人的。」而關瑾顏也相信,那個呂董事長對他的信任,絕不僅僅只因為宋頤霆替自己擋過子彈而已。
「哼,可是人也很容易被假像所欺騙。」如同當年的他。
「可是至少目前看來他沒有信錯人。」關瑾顏拿起繃帶讓他按住一頭,一邊開始繞了起來,「為了他的囑托,你可謂是赴湯蹈火。」
「為了他?」宋頤霆又是冷哼一聲,「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為了自己呢?這份新的遺囑一旦公佈,我可是最大的獲利者。」
「你不是這種人。」
黑眸因她斬釘截鐵的回答而微微斂起,「你又知道了?」
「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關瑾顏淡淡地回答,「如果你那麼在意金錢和地位,為什麼不回去和你哥哥爭?你願意接受他的囑托,就一定是因為你認為他值得自己付出那麼多。」
腰腹間的猛然收緊,讓宋頤霆一時間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他真的想讓她住嘴,讓她不要再假裝有多麼瞭解自己,可是他不能,因為她說的這些偏偏都是對的。
當年,呂董事長到醫院探望他,提出要他來做自己的特別助理時,他就告訴過呂董事長,他是個和家人不和的浪蕩子,是個被女友甩了的倒霉蛋,是個被檢察官起訴過的嫌疑犯,他這輩子至今還一事無成。
可是呂董事長聽了之後卻哈哈大笑,告訴宋頤霆,他自己這輩子經歷過的失敗無比他遇到的要多得多,他最看不慣的就是一帆風順的人。
「他對我說,你有沒有想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失敗,這一點才是最重要的……呂董事長對我來說,不只是一個老闆而已……」
想起和呂董事長相處的那幾年,想起他教會自己的點點滴滴,想起他們一起把酒言歡的場面,宋頤霆不禁有一些哽咽,對於他來說,呂董事長更像是一個導師、一個益友,甚至於一個他一直都希望擁有的父親,一個不會只是擺出權威姿態的父親。
「但是他真的不應該那麼信任我的……」呂董事長給予他的信任實在過於沉重,托付給他的不僅僅是一間公司,還有……
「我根本就沒有他那樣的城府,也沒有他那樣洞悉一切的睿智,他應該有比我更加明智的選擇。」而且有些事情連呂董事長自己也從來不曾處理好,又怎麼能夠指望他可以更勝一籌?
然而關瑾顏卻這樣說:「如果他真的對你那麼特殊,你就不應該對他有所懷疑,要相信他,相信他的選擇不會有錯。」
可是他也曾相信過她啊,難道他也要相信她選擇離開自己是正確的嗎?
宋頤霆想要開口反駁,卻發現一時間所有的話語全都梗在了咽喉。
◎ ◎ ◎
前任董事長突然逝世,現任執行長又離奇失蹤,這樣一連串的突發事件,讓漢風集團的股票交易一度讓所有投資者聞之色變。
然而神秘資金的突然入場,使得股價在跌破月均線之前穩住,而之後執行長助理又出來闢謠,聲稱執行長宋頤霆並未失蹤只是遠赴日本療養。
很快的,新出爐的季報就顯示漢風集團業績連續第三個季度創出新高,再之後又宣佈漢風集團的一款專利軸承,獲得了國外公司數億台幣的訂單。
盡管投資者依然擔心漢風集團內部變動將會為投資帶來不確定性,但是流失的投資者還是紛紛回籠。然而由於呂董事長的遺產中還有大量古董字畫不知去向,所以他的遺產分酏,並不順利。
「現在應該已經沒有關係了吧?」
「隨你。」宋頤霆單擊鼠標,關掉了螢幕上有關股市的資料分析。
「托你的福,盈利已經相當可觀。」電話那頭的男人說道:「不過更讓我高興的是,終於有一次你肯主動來找我幫忙了。」
「謝謝……」沉默數秒後,宋頤霆說道,憑心而論,這是他一直欠宋頤擎的,「這一次,還有六年前。」
六年前,如果不是宋頤擎為他請了律師、為他聘請偵探,恐怕真相不會大白,他或許真的要身陷牢獄再難翻身。而這一次,他還沒有將籌碼放於談判桌上,宋頤擎便主動表示願意為他出資護盤。
自宋頤霆懂事以來,「哥哥」這個字眼始終是束縛著他的範本,他一直想要成為一個和宋頤擎截然不同的人,卻也總是難免把宋頤擎當成暗暗較勁的對象。直到現在,當他真正成為了一個足以和自己哥哥並肩而立的人時,他才意識到這個稱謂其實還有更多的深意。
這簡單的兩個字,顯然讓另一個男人喜出望外,「頤霆,什麼時候回來一趟吧。」
「有你在,我有回宋氏的必要嗎?」六年前他也是以同樣的理由拒絕,他雖然已經逐漸懂得哥哥的可貴,但是依然沒有辦法回到那個壓抑的環境,在那裡,他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我不是說回宋氏,我知道以你今天的成就,是不可能回來屈居於我之下的。」宋頤擎柔聲說道:「我說的是回來家裡。」
「家裡?」他們的父母是商業聯姻,他們教育孩子的方式更像是培養員工,一直以來,在宋頤霆的心目中,家裡和公司沒有任何差別。
「聽說你的妻子懷孕了,等寶寶出生之後回家來吧,爸媽會高興的。」
不知道為什麼,宋頤霆總覺得自己那個一貫表面溫和,內心卻冷淡無比的哥哥,語氣中充滿著嚮往,他是那種會喜歡小孩的人嗎?如果是,那還真是令人意外。
「再說吧。」可是無論如何,真相一定會讓他失望的吧……
宋頤霆掛斷了手機,一轉頭便看到床頭櫃上擺著的那杯綠色液體,盯著玻璃杯中那宛如海藻泥漿般的液體看了大半分鐘,最後他還是認命地舉杯一飲而盡。
「關瑾顏!我說了很多次,不要放芹菜!你以為多放蜂蜜,我就喝不出來嗎?」宋頤霆對著剛進屋的關瑾顏喊道。
口中殘留的異樣味道讓他只覺得反胃,無論用多少白開水沖淡那股味道,「這是最後一次,我再也不要見到這東西了!」
他第一次見到這綠油油的東西就知道味道肯定很可怕,可是這個女人居然以不喝就不許用筆電為由,要脅逼迫他每天一定要喝上滿滿兩大杯。
「知道了,明天不放芹菜就是。」關瑾顏笑笑地坐到他的身旁自己專屬的位置上,拿起沒有看完的偵探小說放在膝頭,她的經驗告訴她,這男人只是抱怨一下而已,等明天同樣的果汁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會乖乖喝完的。
這兩周以來,關瑾顏履行了自己的諾言,始終一心一意地照顧著這個唯一的病人,她料理他的飲食,替他打針、餵他吃藥,幫他洗臉、擦身體、換衣服、剃鬍子,還要監督他定時下床走動,好幫助肋骨的傷勢更快痊癒。
除了每天出去買菜購物以外,她幾乎是二十四小時看護著他,連晚上睡覺都是蜷在臥室的小沙發上,而在這期間,她唯一和醫院的聯繫恐怕只有那通電話。
「喂,丁雋。」那天她本來也是坐在這裡看書,接到電話後起身向客廳走去,「嗯,我在休假。」
宋頤霆也跟了出去,沒有說話,只是坐到沙發上看著她走到窗邊。
「真的,只是休假不是因為那個男人。」當關瑾顏轉頭看見他時微微一愣,一我沒事,只是突然想休息段時間而已,抱歉,讓你替我頂這麼多夜班。」
電話那頭的人又嘰嘰喳喳地說了五、六分鐘,好像怎麼也捨不得掛斷,而關瑾顏則一直耐著性子聽著偶爾答應兩聲,「知道了,下個月的咖啡我請。」說完最後一句,掛了電話。
「同事?」待她掛斷電話之後,宋頤霆開口問道。
「嗯。」他的關注總是讓關瑾顏手足無措,「你是要喝水嗎?還是要拿什麼東西?」
「只是出來聽你講電話而已。」宋頤霆雙手環胸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確保你沒把這裡的地址告訴別人。」
「放心,我不會說的。」她再次保證。
「那個男人……你剛剛所說的那個男人是指誰?」
「嗯?」關瑾顏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
「真的,只是休假不是因為那個男人。」宋頤霆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聽到的話語,「那個男人是指誰?」難道是她的什麼追求者嗎?
關瑾顏愣了一下,輕笑出場,「說的就是你啊。」
「我?」宋頤霆蹙起了眉頭,「你同事也認識我嗎?」
「他是那天晚上為你動手術的醫生。」
宋頤霆回想起之前自己看過的手術錄影,「原本應該是你主刀的。」可是她卻中途離場。
「對於認識的人,醫生總是很難下刀。」關瑾顏垂下眼眸。
「認識的人?」宋頤霆劍眉微挑,「你就是這樣跟同事介紹我的嗎?」
「當然不僅如此。」她倒是想這樣矇混過關,可無奈丁雋不肯買帳。
「看來那人知道的不少,你們的關係不一般吧?」不知不覺中,質問的語氣裡摻雜進了一絲嫉妒,那是怎樣的人,能讓她心甘情願地分享自己的過往?而同樣身為醫生,那人是否更能體會她工作上的辛苦,更能理解她面對生死時的脆弱和無助,比當年的他更加懂她?
「不是那樣的,你知道,有時候別人問起你,很難不回答。」只是聲音中一個細微的起伏,關瑾顏已意識到他心中的不快,「就像也一定有人問過你,為什麼要戴兩枚戒指吧。」
他又會怎麼向別人說起自己呢?
「有。」宋頤霆抬手看向自己的小指,「但我只會告訴我想告訴的人。」
「你太太?」
「呂董事長。」想起聽完自己的敘述後,老人家那義憤填膺的樣子,宋頤霆不禁勾起了唇角,「他可沒有少咒你,說你瞎了眼才會放棄我這樣有潛力的男人。」但是他卻也說自己很羨慕宋頤霆,能夠遇到一個可以全身心付出的女孩。
愛即使是錯的,也不是每個人都一定能夠遇到。
這還是宋頤霆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對她露出這般純粹的笑容,相較於以往的譏諷,此時的他更像是在得意洋洋地轉述別人對自己的誇贊,如同一個驕傲的小孩。
不由自主地,關瑾顏也揚起了唇,「真巧,丁雋也是這麼說的,直到剛才他都不肯相信視力很好的我,會是個睜眼瞎子。」
宋頤霆微微挑眉,「是啊,人長得帥總是容易被誤認為是負心漢。」
當他們的視線在空中相遇的時候,兩人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原來,關於當年的分手,他們也可以像現在這般當成是笑話一樣談論,而和此刻在笑聲中酣暢淋漓地發洩出來的情緒相比,這些年來的耿耿於懷,顯得就更加荒謬可笑了。
「其實我們都是好人。」看著闊別已久的笑容,宋熙霆輕輕地說道。
他愛她,並不是因為她先愛上了他,這或許也是為什麼,當她說自己其實並不愛他時,他想要卻從來無法真正恨她,他只是無法承受這個事實而已。
「是啊。」關瑾顏低下頭,把碎發撥到耳後,「只是好人並非就一定適合。」
當看淡過去的那些情愛,將關係停留在病患或者進一步作為普通朋友的時候,他們的相處也就變得輕鬆自然許多。
「今天吃什麼?」宋頤霆打開筆電,開始回復郵件給自己的助理。
「排骨燉蓮藕。」
他抬眼看向她,「又是排骨湯?除了排骨湯和雞湯,你就不會做其他的了嗎?」
兩周前,關瑾顏第一次端著自己煮的雞湯餵他的時候,他還驚歎她廚藝大長。
「一個人生活,總是要學會自己做菜、做飯的。」
當時,他因為她的「一個人」,莫名高興了好一陣。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關瑾顏其實只會煲兩種湯,排骨湯和雞湯,然後在此基礎上搭配不同的蔬菜組合,比如今天是排骨燉蓮藕,昨天是雞湯燉山藥,前天是排骨燉冬瓜,大前天是雞湯燉青瓜……
「這兩種湯最營養。」關瑾顏皺了皺鼻子,「你知道的,我不會做魚。」
以前他們在廚房各自分工合作,她負責切和洗,而他負責掌廚,身為醫生的關瑾顏刀工了得,但卻獨獨不敢處理活魚,即使是在魚攤上讓老闆處理好,但看到買回家的魚垂死掙扎時,還是會讓她哇哇亂叫。
「那麼除了煲湯呢?你也總會炒點菜什麼吧?」再鮮美的煲湯天天當成主菜,也未免太過寡淡,這幾天來,日漸復原的宋頤霆胃口也在大增,總想著要吃點口味濃郁的東西,「比如陳皮牛肉?茄汁明蝦?」
關瑾顏翻動書頁的手微微一頓,他說到的這兩道菜都是她最喜歡的,也是他的拿手好菜,「抱歉,我還真是不會。」
「我說你一個人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濃眉幾乎皺到了一起,「別告訴就是一週燉一鍋湯,然後每天分一點出來加點蔬菜、加點麵條?」
「這樣比較簡單,而且每天的營養也剛好足夠。」
她的狡辯證明他的猜測果然無誤,她這種只求可以吃就好的態度,讓宋熙霆氣打一處來。「我說關瑾顏,你就不能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一點嗎?」
「我……」
「別說你沒時間,每天多抽一小時時間照顧自己會死啊;也別說你學不會,燒菜做飯比你當年那些藥理實驗可簡單多了;也別說你不在乎,你和我都知道你該死的不是味覺白癡!」
可她為什麼就是不能對自己好一點?為什麼就是不能證明沒有他,她也可以把自己照料得妥妥噹噹?為什麼就是不能讓他放下心來?
他不可能放心的!此刻宋頤霆才突然意識到,說什麼釋懷、說什麼看淡,其實不過是他的自欺欺人而已。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17 23:04:00
第十章
落日的餘暉下,揹著書包的孩子們還都不肯馬上回家,三三兩兩地在路旁的公園裡玩耍嬉鬧。
「累嗎?要不你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去超市買點東西馬上就來。」
當宋頤霆能下床之後,關瑾顏便經常鼓勵他常常走動,起初只是在房間裡,後來這兩個多禮拜平靜的生活,逐漸讓他緊繃的神經有所緩解,慢慢願意走出房門,散步的範圍也拓展到了社區公園和周圍的市場。
宋頤霆挑了一張長椅坐下,伸手示意關瑾顏把剛買到的水果交給自己,「別去太久,我可不想留在這裡喂蚊子。」
關瑾顏笑著把手中購物袋放到他的懷裡,揮揮手向馬路對面走去。
對於宋頤霆來說,這兩個多禮拜的生活簡直堪比度假一般,雖然他還是要時刻關注股價波動,督促公司各部的業務進程,甚至依然需要明裡暗裡和呂家三兄弟鬥智斗勇,但是遠端遙控畢竟不需要凡事親力親為,而且也沒有了那些推不掉的交際應酬,他的私人時間明顯增多了不少。
這些天只要他想就能隨時外出散步閒逛,曬曬太陽、聞聞花香,他也有時間看看小說、讀讀雜誌,週日晚上甚至還和關瑾顏為了到底是看美劇還是看賽車爭吵不休,這種散漫的日子非但沒有讓他感到空虛無聊,反而覺得生活一下子豐富多彩了起來。
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
正當宋頤霆閉目養神享受著斜陽的余溫之時,腳邊傳來了毛茸茸的觸感,他睜開眼,看到一隻白底棕點的小狗,正湊在他的腿邊搖著尾巴抬頭仰望向自己,「笨笨?」
小狗躍起前肢撲住他的小腿,「汪」的應和了一聲。
一時間,宋頤霆還以為這只是自己的錯覺,卻還是忍不住伸手摸向它的下巴,小狗低頭舔了舔的手背,那濕熱的感覺這才讓他意識到這不是作夢。
「小笨狗,真的是你嗎?」
「汪!」而小狗彷彿因為他的不確定而不太高興,圍著他繞了兩圈後,抬起後腿對著他的腳跟撒了一泡尿。
「笨笨!」宋頤霆沒有閃躲,任由它對著自己表達不滿。
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麼多年以後,居然還能重新遇到自己收養的小狗,欣喜無比的他,彎腰伸手將它整個抱起,「你個貪吃鬼,果然又重了!怎麼會在這裡的,陳嬸呢?」
小狗叫了兩聲,轉頭看向花園的另一側,順著它的視線望去,宋頤霆看了花叢背後那個正和別人閒聊的老人。
因為公寓裡不允許養狗,所以當初離開家時他並沒有帶上笨笨,而是把它留給了陳嬸照料,這些年來他雖然也時常會想起從路邊撿回來的笨笨,但卻始終沒有機會再見到它。
「我也很想你。」宋頤霆輕柔地撫摸著它背後的毛髮,事隔這麼多年,這條小狗居然還能認出他,這無疑讓他感動卻也勾起了他的內疚。
「對不起,笨笨。」他由衷地向它道歉,「我知道我說過要回來看你的。」
「汪汪!」笨笨在他的懷裡又叫了兩聲,似乎是在控訴他的遺棄。
「原諒我,好嗎?」
「汪汪!」小狗一邊叫著,一邊伸出舌頭舔過他的臉頰,惹得宋頤霆笑著向後退避。
「其實你早已經原諒我了吧,嗯?」
「汪汪汪!」笨笨又伸長脖子將口水的面積塗得更大。
「喂,不是吧,我都道歉了你還擺架子!死狗,看我不教訓你!」
英俊高大的男人抱著一隻圓滾滾的小狗,住夕陽下肆無忌憚地嬉戲歡鬧……
當關瑾顏買完東西從超市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頤霆。」那畫面讓我覺得不真實。
「顏顏,是笨笨,你看,是笨笨!」
「汪汪!」一見到她,笨笨就親熱的蹭了上來。
「你個小色鬼,還是死性不改,嗯?」宋頤霆撓著它的小腹,它抬起頭對她咧開了嘴,「你看,它也還認識你。」
關瑾顏怔了一下,抬手撫摸過那毛茸茸的腦袋,嘴邊也揚起了同樣的笑容,「是的,我看到了。」她也看到了他眼中藏著的那個大男孩,那個總是裝酷耍帥,內心卻比任何人更為溫柔、更為真摯的大男孩,原來,他始終都在。
很多東西確實是不會改變的,它只是被一層又一層地包裹了起來,等待著在合適的時候更加耀眼地綻放。
宋頤霆和陳嬸聊了許久,婉拒了到她家吃晚飯的邀請,這才依依不捨地和笨笨道別。
「沒想到還真有這麼巧的事情。」走在回家的路上,宋頤霆還在回味剛才那不可思議的偶過,原來陳嬸去年已經從宋家退休,和老伴用積蓄買了一間附近的公寓。
「是啊,不過最初也正是因為有緣你才會撿到笨笨的吧。」而如果沒有笨笨存在的話,恐怕她也就不會遇上他,也就不會有了想要成為急診醫生的念頭,他們生命軌跡的改變,探究起來其實都源於這只小胖狗。
「你剛才去買了什麼?」
「陳皮和醬油。」關瑾顏晃了晃手中的購物袋,「早上我買了一塊不錯的牛腩,不過第一次掌廚,味道如何我可不能保證。」
「那不如先看我示範一邇。」
「你行嗎?」看著男人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關瑾顏挑了挑眉毛,「我是說你的傷……」
「沒問題!」宋頤霆一口保證,「剛剛那胖狗我也能抱得起來,炒個菜算得了什麼。」
「那既然你好得差不多了,明天開始就自己洗衣服吧。」
「要不要幫你的也一起洗了啊?」宋頤霆咋了咋舌頭,壞壞地勾起唇角,「昨天我可是看到你怎麼蹂躪你的藍色蕾絲小花了,那樣子擰乾罩杯很容易變形的。」
「宋頤霆!」
並肩而行的兩人似乎誰都沒有回想起來,類似的對話,在許多年以前,在同一條小路上,也曾經無數次地發生過,因為此刻的他們,已經不再需要與與記憶為伴。
除了賽場上的全神貫注,關瑾顏最喜歡的是宋頤霆在廚房裡的樣子。
「要記住,做牛肉的時候收汁是最重要的。」高大健碩的男人毫不介意身上的粉色格子圍裙,哼著不成調地曲子,拿起鍋鏟在狹小的廚房裡,邁動著自己的舞步。
「好香啊!」那濃郁鮮亮的醬汁,更是讓人看了就食慾大振。
「那當然,這可是我的獨家秘方。」宋頤霆無不自豪地說道。
當初他們剛剛離開各自家庭獨立生活的時候,其實誰都不會做飯,經濟拮據的他們吃得最多的就是火鍋和泡麵。
那個時候關瑾顏剛剛開始實習,工作異常繁忙的她常常回到家就累得癱在床上,全靠了宋頤霆一個人摸索食譜,雖然其中也常有失敗之作,但是無論他做出什麼,兩個人都會一起吃完。
「嗚,我的手機好像響了。」剛咬下一口牛肉的關瑾顏探頭看向客廳。
「學徒可以隨便接電話嗎?」濃眉飛揚,大廚懲罰性地從她唇邊截下半塊肉塞進自己嘴裡。
雖然想不出除了丁雋以外還有誰會聯繫自己,但是響個不停的手機讓關瑾顏還是有點擔心,「我很快就回來。」
「嗯,果然寶刀未老。」嚼著口中酥軟香甜的牛肉,宋頤霆得意洋洋地用手中的鍋鏟耍了個花槍,炒出一盤好菜所獲得的滿足,原來遠勝過簽下數億的合約啊。
「再弄個蔬菜吧。」他喃喃自語,將牛肉裝盤之後他利落地洗乾淨鍋子,盛上涼水重新開火,「關瑾顏,你有買麻油嗎?」
客廳裡沒有回音。
很快,宋頤霆就自己在櫃子的角落裡找到了一瓶,以為她一定又是被那個羅嗦的丁雋纏住,所以他自顧自地盛好燙好的生菜淋上料汁。
「可以開飯了!」
直到他端著熱氣騰騰的菜餚走出廚房,才發現關瑾顏並沒有在客廳裡,他放下碗盤走進臥室,緊接著又出來看向廁所和陽台,卻都沒有找到她的身影。
她出去了,是因為剛才那通電話嗎?可到底有什麼人、什麼事情,能讓她一聲不吭地就這樣離開。
熟悉的失望再度將宋頤霆完全籠罩,只有一件事情,當然只有一件事情可以讓她如此緊張,以至於連自己警告過的危險也不管不顧。
「關瑾顏,你保證過的!」
盡管已經過了下班高峰,市中心的道路仍依然擁擠,一輛總在見縫插針變換車道的黑色轎車無疑引起了所有司機的眾怒,然而車上的人此刻絲毫無心顧及其他,那人就是剛剛接了電話的關瑾顏。
「喂,是關醫生嗎?」
當聽到電話那頭的稱呼時,關瑾顏已經猜到多半是工作上的事情,「抱歉,我目前正在休假,請問您哪位?」
「我這裡是仁濟醫院,關醫生,有個病人爬上了醫院天台,他要求無論如何一定要見你一面,拜託你一定要馬上過來!」
放下電話的關瑾顏望向廚房,今天異常興奮的男人正在問她有沒有麻油,她想回到廚房去幫他,她也應該去的,因為她答應過這一個月裡她都不會回到醫院,也不會再去見任何熟悉的人,可是她的雙腿卻好像有了自主意志一般,向玄關走去。
她必須去,即使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場面,或許會讓她跌入深淵……
「關醫生,你終於來了。」
當關瑾顏到達醫院的時候,天正飄起濛濛細雨,醫院樓下已經圍了大批消防隊員,而樓頂也有不少警察拉起警戒線。
「鐘傑,你先下來。」
年輕男人背對著她正坐在欄桿之上,聽警察說他們已經勸了很久,也想過強制拉他下來,無奈他的警覺性太高,不肯讓任何人靠近。
「關醫生,我聽說你是急診室裡最好的醫生。」而對於關瑾顏的接近,鐘傑卻沒有表現出抗拒。
「算不上是。」她遠遠不是。
鐘傑低頭看向自己膝蓋以下的空空如也,「我時常會想,如果那天我碰到的是別的醫生,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呢?」
「鐘傑……」關瑾顏想要告訴他,自己雖然不是急診室裡最好的醫生,但是她真的已經拚盡全力了,更何況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一個醫生可以駕馭急診室裡的所有狀況,「我不知道。」然而那樣的話語聽上去只是在為自己開脫而已,她沒能保住他的腿,這是不爭的事實。
「無論是死還是生,總好過現在這個樣子吧。」鐘傑轉頭看向遠方。
「鐘傑,你還年輕,只要活下去就……」
「活下去?」這個詞語顯然激怒了青年,「在醫生的準則裡,是不是只要活下去就算手術成功?」
他刻薄的指責無疑刺傷了關瑾顏,「當然不是!」
「那你為什麼一定要讓我活著?我告訴過你,我寧願死也不要截肢!寧願死!」鐘傑激動地敲打著自己殘餘的雙腿,坐在濕滑欄桿上的身體也開始搖晃不穩,「你為什麼就一定要讓我活下來?活著幹什麼?看到自己像個廢物一樣被小孩欺負都追不上去?看著自己成為父母的負累,讓他們把頭髮都愁白?看著自己的女朋友……」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哽咽了:「看著自己的女朋友嫁給自己最好的朋友……」原來,這才是擊潰他所有堅強的致命一擊,「說什麼如果真的愛她就應該為她著想,狗屁!誰曾經為我著想過!誰想過沒有了雙腿,我要怎麼活下去!」
雨勢漸漸變大,豆大的水滴落在關瑾顏的臉上顆顆生疼,「鐘傑,你還是可以站起來的,義肢……用義肢的話,你還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唸書、工作,也還會有其他女孩子愛上你,只要活下去就還是有希望的!」
「希望?沒有了生活,哪裡還有什麼希望?」
然而她的一番勸導顯然沒有打動鐘傑的心,他的臉上一片死白,身體緩緩向前傾斜滑向欄桿的另外一側。
「關醫生,你說自己並不是最好的醫生,但你卻把自己當成了上帝……」
◎ ◎ ◎
雨,在夜裡滂沱而至,模糊了戶外所有的景色。
除了玻璃窗上雨水敲打出的聲響,房間裡面寂靜一片,桌上本來香氣四溢的飯菜早已冰涼,結起了一層白色的油花。
關上公寓的門,黑暗中的關瑾顏再也承受不住,顧不得自己渾身濕透倚靠在門板上無聲哭泣,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和無助,那曾經點燃她全部熱忱的事業,此刻卻變成了一個黑洞,彷彿隨時就要將她整個吞噬。
「你終於回來了。」
她轉過頭,看見角落裡的男人站起身向自己走來,那熠熠的雙眸彷彿是這黑暗間唯一的光亮。
當年她離開家時,父親就曾預言過她支撐不了多久,「大多數學醫的人最初都會有英雄情結,想成為能挽救他人性命的醫生,但是經歷過幾次死亡,你就會明白自己並非無所不能,會想要逃避,祈禱自己明天不用再繼續面對。」
其實很早她就知道自己並非無所不能,她也曾經想要逃避、想要放棄,若不是最難適應的實習生涯有這個男人陪伴左右,她或許根本就支撐不到今天。
而這之後的六年裡,她原以為自己已經學會堅強,已經能夠面對任何的生離死別,可原來,這一切不過都是在故作淡然,離開了他的她,其實絲毫也沒有更加成熟。
「頤霆……」在這樣的時候,她依然想要依賴他。
「出去!」然而男人卻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起,「你答應過我什麼?說什麼這個月我是你唯一的病人!既然還有其他的人比我更加重要,那麼就去他那裡,回你的醫院去,想救誰就救誰,我已經不需要你了!」
他不需要她!不需要她的一顰一笑、她的貼心、她的溫柔,這都讓自己再一次誤會握著手中的東西就是幸福,以為她是最懂他的人,以為她真的在意自己,以為這些點滴的溫暖感動,就能讓自己容忍她並不愛他的事實。
可根本不能!
她是毒藥,是一沾染上就戒不掉的致命毒藥,他以為自己受傷的心正因為她慢慢愈合,可原來,那表面之下只是更深刻的腐爛。他在腐爛,他原已為自己築好的高牆,原已為自己設定好的準則,卻因為她的出現再一次崩落瓦解。
他不要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再讓自己的情緒輕易地被她牽絆,再去可笑地揣測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再因為自己像一件可有可無的玩偶般,被她肆意拋棄而暴跳如雷。
他會發瘋的!
如果他再繼續讓她出現在自己身邊,他一定會發瘋的,他一定會把她關起來甚至綁在床上,像折斷小鳥的翅膀一樣,用盡一切的手段讓她連「離開」這個念頭都沒有機會去想。
他會毀了她的,他這樣絕望的愛情一定會毀掉自己最為珍愛的她。
關瑾顏沒有任何的反抗,像個破損的傀儡般被他提起扔出了門外,接觸到水泥地面的後背竟然沒有一絲疼痛的感覺,此刻的她全然已經沉入了幽深的黑海。
他不需要她了!他當然不需要她,因為她不曾給予,又何談什麼需要?事實上,一直以來,根本都是她在需要著他。
一個溫柔卻殘忍的嗓音闖進了關瑾顏的腦海……頤霆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他為你放棄一切,甚至放棄了自我,可是你呢?你為他做過什麼?你連他遇到了怎樣的麻煩都不知道,你怎麼配得上他?
他想要孩子,她不肯給他:他想要更多的陪伴、更多的關注,她也不曾給他……
她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他所有的寵愛,可是自己卻從來不曾給過他什麼,除了傷害!
「我救不了任何的人……」
宋頤霆知道,自己應該轉頭就走的,然而走廊的燈光下,關瑾顏臉上的傷痛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他剛剛堅硬起來的心好像也開始隱隱作痛。
「發生什麼事情了?」
關瑾顏渾身冰涼、臉色慘白,唯有那不住的顫抖似在證明她依然還存有生命。
「他死了,都是因為我……」
「夠了!」宋頤霆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自怨自艾,「關瑾顏,我早就說過了,你不可能是萬能的!」
「我確實不是萬能的。」關瑾顏屈起膝蓋將自己整個人捲成一團,「我不是萬能的卻還是在扮演上帝的角色,他明明說過不要截肢的,我為什麼還……」
「你在說什麼?」宋頤霆皺緊了眉頭。
「我以為我在救他,我一直以為只要獲救,一切犧牲他都是可以承受的,就像是六年前我也以為……可是,我到底有什麼資格決定別人的未來?」
「你到底在說什麼?」直覺事情不對,他焦急地衝上去,握住她的雙臂強迫她抬頭看向自己,也是在此刻他才看清女人臉上的並非是雨水,而是淚水。
「我以為我在救他啊!」她依然在喃喃自語彷彿身處在另一個世界,「可是原來鐘傑那麼痛苦,痛苦到非死不可!」
「鐘傑?」他想起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大男孩,「他死了?怎麼會?」
「你呢?」關瑾顏木然地望向著他,突然抬起手顫抖地撫過他的臉頰,「你呢?你到底又有多痛?」
「起來。」宋頤霆低咒一聲,猛然將她拉起,「振作一點。」
此刻,她有多痛,他就有多痛。
他一路拖著把她拉進了屋裡,到浴室將她扔入浴缸,打開熱水,舉起蓮蓬頭對著她劈頭蓋臉地猛沖。
「關瑾顏,聽到沒有!回來!不許離開我!」他在她耳邊厲聲喊道,喊出了這些年來他一直都想喊出的話語,「你給我說清楚!不許就這樣離開我!」
「他跳下去了……」震徹耳膜的呼喊讓關瑾顏暫時回過神來,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動,「就在我面前跳了下去!」那血肉模糊的畫面,讓她空蕩蕩的胃又開始再次翻騰。
「怎麼會這樣?」那通電話就是為了把關瑾顏叫去現場?那個男孩即使再想不開,又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讓曾經救過他的醫生目睹他的自殺?
「因為他恨我!他像你一樣恨我,因為我也毀了他的生活!就像六年前……」她一邊哭一邊打著冷顫,幾乎都已經無法喘息,「我還以為我是在救你……我以為你跟宋頤擎回去會是最好的結果,可是……可是看看你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
他的冷漠、他的粗暴,無不提醒著關瑾顏自己到底做過什麼,或許他的內心還是原來的那個宋頤霆,但是他本來柔軟的心上已經長出了一層又厚又鋒利的硬殼,或許他真正的自我,不知道哪一天就會這樣被這層外殼完全壓毀碾碎。
「夠了!不許你再這樣想!」他想讓她說清楚什麼六年前,什麼叫為了救他,宋頤擎該死的又說過些什麼?
可是此刻他只想先將她從崩潰的邊緣拉回,「你說你毀了他的生活,但是如果沒有你,或許他連選擇自己生死的機會也都沒有!」
選擇自己生死的機會……
「而至於我的生活……」宋頤霆單膝跪在地上,一手舉著蓮蓬頭,一手搓揉著她冰冷的四肢,「是的,這些年我過得很不好,我每夜都失眠,我不再相信他人,我甚至也不再相信我自己,我把過往的一切緊緊包裹起來才能不去想起你,不去想起自己弄丟的一切!」
他的描述如同利刃般割開了她的麻木,她慢慢低下了頭,是她的錯,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可是如果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你呢?」宋頤霆捏起她的下巴,不讓她繼續將自己隔離在現實之外,「如果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你,或許直到現在我依然還是沒有靈魂。」
她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正凝望著自己的男人。
「在你剛剛離開的時候,我還是會時常想起你,無論我喝了多少酒,就是不能把你從腦海裡面趕出去。」是的,因為眼前的女人,他這空洞的軀殼才真正擁有了靈魂。
宋頤霆就這樣直視著她,一眨也不眨,那炙熱的目光燒光了她全部的失落,燙得她的心也一絲絲地融化,「我總是想起和你一起的那些時光,然後是悔恨,為什麼我會那麼不小心地弄丟了你,並不是你的錯,至少不全是,如果我能再成熟一些,做事情考慮得更加周詳,那件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我根本就不會讓你有機會離開我!」
「頤霆……」原來這些年來,自責的不僅僅只有她而已,可是他已經為她做了那麼多,他不應該再……
浴缸裡的水已經滿了,宋頤霆關掉水龍頭,將蓮蓬頭放到一邊,舉起自己的右手。
「這也是為什麼我還帶著這枚戒指,我需要不斷地提醒我自己曾經失去過什麼,我知道這樣很傻,可是我還是總會不斷去想,如果我能更好一點的話……你是不是就能愛我了?」想要變得更好,這才是這些年來得以讓他從不停歇的動力。
他眼中閃過的悲愴,讓關瑾顏剎那間覺得,自己心中的傷痛根本無足輕重。
「我愛你!」關瑾顏再也顧忌不上在此時說出這樣的話語是否合宜,她只想抹去他眼中的傷痛,將他從自己謊言中解救出來,「我愛你!我其實一直都愛你,說不愛你只是騙你,因為我怕你會離不開我!」
「顏顏。」宋頤霆輕輕地捧起她的臉頰。
「我真的愛你!」他一定要相信她,更一定要重新相信自己,「沒有你,我根本就不是完整的我。」
此刻的他,不想去探究她的愛意到底是真是假,也不想去追問她話語中潛藏的深意,哪怕只有片刻,哪怕她的愛真的是噬骨的毒藥,他也想要享受死亡前那令人渾身顫慄的悸動。
他低下頭吻住了那張讓他嚮往已久的紅唇,兩張冰冷的唇碰到一起的時候,卻摩擦出了足以燃盡宇宙的火花。
女人抬手攀上他的肩膀,而他稍一施力就將她從浴缸里拉出壓在一旁的牆面之上。
太久了,他已經太久沒有品嚐到這樣甜到心間的芳澤,以至於根本顧不上什麼技巧,只是跟隨著本能驅動肆意地勾纏吮吸,彷彿是要奪取關瑾顏所有的呼吸,好讓她再也無法反悔。
舔去她嘴角淌下的淫靡銀絲,宋頤霆沿著她的脖頸一路烙下淺吻,他摟緊她的纖腰,分開她的腿要她圈住自己,好騰出手來拉下她洋裝背後的拉鏈。
他急切地拉下她身上濕漉漉的衣衫,推高包裹住豐盈的蕾絲罩杯,低頭銜起一顆嫣紅的乳蕊,而纖長的手指則夾住另外一顆,時而輕柔、時而狂野地揉捏擰轉。
「霆……」
身下的女人難耐地扭動著身子,宋頤霆原本以為她是想要掙扎,然而當自己襯衫的衣扣被一顆顆解開時,他才意識到她想要什麼。
「佔有我,霆!」她急促的氣息拂過他的耳垂,讓他本就昂揚的慾望疼痛不已。
他怎麼可能拒絕這樣的邀約,宋頤霆以最快的速度拉開腰間的皮帶和拉鏈,釋放叫囂著的慾望,撕開她的內褲,筆直插入。
「啊!」
那緊窒的花徑依然溫暖得像是要將他融化,但是太過乾澀以至於他很難盡情抽插,宋頤霆想要暫且退出改用手指安撫撩撥,然而剛抽出半分卻就被關瑾顏夾得更緊。
「別停下!」她用雙腿緊緊地圈住他的窄臀,湊上紅唇輕咬過他敏感的喉結,「撕裂我,霆!」此刻,她需要痛楚讓自己確定這一切的真實。
「妖精!」她總是讓他失控,無論是一個吻還是一個動作,總是輕易地就能摧毀他所有的理智。
大掌在綿軟的雪臀上留下道道紅痕,勁腰向前猛然一頂,開始不顧一切地在她體內橫衝直撞。
這一夜,他們就好像是初嘗情慾的野獸,腦海中只有對彼此的渴求,肆無忌憚地、近乎野蠻地在彼此的身上掀起一浪高過一浪的狂潮。
然後,一同沉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9-17 23:04:20
尾聲
狂風暴雨之後,整個世界好像都被洗滌過了一遍。
宋頤霆側過身單手支起自己,默默凝望著身旁一臉安詳的女子。
在昨晚那狂亂的激情之後,她早已經精疲力竭,自己把彼此清洗乾淨,躺上床後,也是倒頭就睡,他很久都沒有這麼香沉地入睡過了,與自己心愛的女人分享體溫、分享心跳。
他也想要分享她所有的心事。
「醒了?」他能夠感覺到女子氣息的變化,他確信她已經醒了只是不願意睜眼而已,「你一直裝睡好了,我是不會消失的。」他低下頭輕輕吻過她裸露的肩膀。
他當然不會消失的,就像昨晚的記憶一樣,必定將銘刻進她的心底永遠不會忘記。
然而……
「宋……呀!」關瑾顏剛一開口,肩上便傳來一記刺痛,她轉過頭看見男人的嘴裡依然還咬著自己的肩膀,彷彿再說錯一個字眼,他就會將那塊嫩肉吞入腹中。
「重新來過。」他伸出舌頭舔過自己留下的牙印。
乖乖地閉上了嘴,她實在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些什麼。
「還疼嗎?」而相較之下,宋頤霆顯得悠然自得,本停留在她腰際的大掌,一路下滑來到了她的雙腿之間。
「不疼了……」她想要夾緊雙腿卻還是晚了一步,靈活的長指已經探入了她花穴。
「怎麼可能呢?你的那裡一直可都嬌氣得很。」他低下頭,刻意將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耳廓,「頂多只能來兩次,否則第二天你一定走路都疼,可是……每一次看到你被我盡情愛過的樣子時,我就很難不做個禽獸……」
「別說了。」這性感而略帶沙啞的嗓音讓關瑾顏顫慄不已,連腿間的細縫也微微泛起了濕意,「別再說這些。」
「好啊,不說這些。」宋頤霆翻過身將她壓在自己身下,雙手與她十指相扣撐在身體兩側,「那麼說些其他的怎麼樣?比如,六年前?」
望著那雙緊盯著自己的眼睛,關瑾顏知道這一次自己一定逃不掉了,「你想要知道什麼?」或者說,他已經猜到了什麼?
「我哥哥去找過你?」他應該料想到的,為什麼關瑾顏會知道他被拘押的事情。
「是的,是他告訴我,你遇到了麻煩。」她真是一個不稱職的女友,這麼重要的事情自己居然毫無察覺,「他告訴我,只要我離開你,他就可以幫你請最好的律師,一定不會讓你坐牢。」
她還記得宋頤擎的話……我要我的弟弟回家來!但只要有你在,他一定不肯;只要有你在,他將一事無成。
「因為是他告訴你的,所以你才堅信我就是毒販嗎?」黑眸微微瞇起。
「當然不是!」關瑾顏拚命搖頭。
「可是你確實不相信我是無辜的,不是嗎?」她當年的不信任,是他心裡最為尖銳的芒刺。
關瑾顏閉上眼,緊咬住自己的下唇,宋頤擎還說過……他都肯為你放棄夢想,放棄自我,他還有什麼不能為你做的?
「是。」而這根芒刺同樣也扎在關瑾顏心底的最深處,她當年只想著怎樣才能讓他盡快獲釋,根本無所謂他究竟是清白還是無辜,可是她錯了,信任才是最為重要的,如果從一開始她就堅信他是無辜的話,她就不會被宋頤擎牽著鼻子走,說不定,她能夠想出其他辦法。
「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最討厭那些讓人軟趴趴的毒品,你怎麼會以為我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呢?」聽她親口承認,讓他的心猶如刀割。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關瑾顏再一次搖了搖頭,「我只是怕你會為了我……」
「為了你泯滅人性?」
「因為你為我連夢想都可以不要!」那是讓她最為愧疚的地方,如果沒有她的話,他或許已經成為了優秀的職業賽手,也就不會被捲入那樣的陰謀之中,「你雖然不說,但是我看得出來你心裡依然懷念賽場,我怕你也會為了我……做出其他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
宋頤霆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平靜的眼眸讓人看不出他的思緒。
「或許我確實是懷念賽場的。」許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要說對過往的那種隨性全然不曾有所懷念,肯定是在騙人,「追逐速度的刺激可能是男人的本能,但是那並不是我的夢想……」他鬆開右手撫過關瑾顏微腫的雙眼,「你才是我的夢想!」
愛,或許會讓人瘋狂,或許會讓人軟弱,但愛是他擁有過的最美好的東西,他絕不會允許任何人,特別是他自己,玷污它的神聖。
「你為什麼就不能相信呢?我不是為你放棄了自我,而是因你才有了自我。」
「霆……」她也是!她也是一樣的,如果沒有他的話,她只是渾渾噩噩地遊蕩在人間的一抹幽魂而已。
「只要有你在,我是不會墮落的。」因為她,不會希望他變成那樣!
而當他的炙熱再次進入她體內的時候,兩人都發出了滿足的歎息,這才是他們應有的姿態,毫無間隙地彼此相擁。
宋頤霆翻過身讓關瑾顏跨坐在自己身上,雙手握住她的圓臀,讓那硬如盤石的肉刃更深地撞入她的深處,而她也隨著他的節奏擺動身姿,伴隨著每一次起落,輕呼他的名字。
雪白的綿軟在他眼前搖晃出絕美的乳浪,男人抓起一團心癢難耐地想要咬上一口,無奈那剛剛愈合的傷口依然禁不住這樣的急躁,過猛的挺身讓他牽出一陣疼,「嘶!」
「你的肋骨!」關瑾顏急忙按住他的肩膀不讓他在魯莽亂動,而這一用力竟也讓嬌小花穴將身下粗壯的肉刃整個吞入,深深陷入了她的臀瓣。
「啊嗯……」那深處傳來的酥麻讓她全身癱軟。
「我的肋骨……」聽到他的呢喃,關瑾顏下意識地想要挺直身體,然而當那溫熱的大掌覆住她臉頰的時候,她才明白過來他的深意。
他的肋骨……她就是他的肋骨!
壓抑太久的慾望,讓宋頤霆如同一隻不知饜足的野獸。
太多年了,他的心空了太多年,他一直以為她不愛他,他一直以為這段感情裡他自己付出得更多,但事實上並非如此,對於她來說,他同樣是最為珍貴的、最為獨一無二的,所以當初放棄他,她也一定痛不欲生。
她為了他,痛不欲生!這些年來,她讓自己那麼黯淡、那麼勞累、那麼憔悴,其實都是為了懲罰自己,所以他不必再懲罰她了,因為每一種對於她的懲罰,無疑都會反噬在他自己身上,他只想好好繼續愛她。
「小傻瓜!」
「你的手機……」
「別去管它。」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打攪地繼續愛她。
「響了很久了,萬一……」
宋頤霆低咒一聲翻身下床,沒有好氣地踢開床下散落的浴巾,從角落裡翻找出了那響個不停的小東西,「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情!」
咬著被單的關瑾顏不禁輕笑出聲,這個男人啊,依然還是這麼的孩子氣。
然而很快的,宋頤霆臉上的表情,讓她意識到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發生了……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她怎麼能想到呢?正當他們還在交頸纏綿的時候,僅隔兩個街區的地方,有個女人正與死神殊死搏鬥。
她應該想到的,她身邊的這個男人早已經不再屬於自己,無論出於愛也好,出於無論其他什麼的也好,他都已經是別的女人的丈夫!
他有著不能也不應該推卸的責任,而她,把他們本就複雜的關係弄得更亂了。
「你叫救護車了嗎?」房門剛一打開,宋頤霆便推開身前的男人向廚房大步走去。
剛才杜子龍打電話來說丁薇在廚房裡跌了一跤,他們一路開車來,用了大約十分鐘的時間,可是為什麼樓下卻還是沒有看到救護車的身影?
「叫了,給你打電話前就叫了!」杜子龍焦急地跟在他的身後,「他媽的這幫子醫務人員都是吃屎的嗎?不知道性命關天啊!」
「現在是上班高峰期,救護車可能被堵在半路了。」跟進房間的關瑾顏說道,她推開停在廚房門口的男人,逕自步入蹲在產婦身前。
「阿霆……」
蜷在地上的孕婦下身已被鮮血染紅,她口中輕聲的呼喚,聽在關瑾顏的耳裡,幾乎讓她無法呼吸,這是他的妻子……
「頤霆,你沒事吧?」杜子龍在他身後問道:「這個女人是誰?」
那刺眼的鮮血讓宋頤霆一陣暈眩,唯有扶住門框才沒讓自己癱軟倒地。
「醫生……你是上次的那個醫生!」當看清眼前的女人時,本來已經有些意識渙散的丁薇猛然抓住了她的雙臂,彷彿將她當成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求你醫生……求你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我會的,我會的……」關瑾顏一邊想要拉開女人的手,一邊猛然回過頭看向身後的兩個男人,「還愣著做什麼!你去浴室拿毛巾過來,黑衣服的那個,來幫我扶住孕婦!」
關瑾顏厲聲的命令,將宋頤霆從昏厥的邊緣猛然拉回,他趕忙回身向浴室奔去。
而一旁的杜子龍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該是丈夫做的事情卻要他來做,但是看到宋頤霆的舉動,便也不敢拖延乖乖照做。
「保持呼吸,對,這樣很好。」在杜子龍的幫助下,關瑾顏幫丁薇向左側躺,「已經開三指了,預產期應該是什麼時候?」
「下個月……應該是下個月……」陣陣劇痛模糊了孕婦的雙眸,她就是不肯鬆開緊握住關瑾顏的雙手,彷彿這樣能傳遞掉些許自己承受的痛楚,「一定要救救這個孩子……他期盼了很久……我們都……」
「我會的。」孕婦的肚子隨著劇烈的陣痛已經開始有變化,這代表此時已經不可能再阻止胎兒早產,而這裡沒有急救設備,母子二人都會有生命危險,「我一定會的,我答應你。」
關瑾顏輕柔地按壓著孕婦的腹部,試圖讓子宮放鬆以減少宮縮的陣痛,然而這樣的作用畢竟有限,一陣疼痛襲來,孕婦的指甲深深掐入她的前臂中留下道道血痕。
「堅持住,媽媽一定要堅持住!」此時的關瑾顏感覺不到疼痛,不論是手臂上的,還是心裡面的,因為此刻,眼前的這個孕婦才是她唯一應該關注的事情,她不能有任何的分神,這裡沒有丁雋、沒有護士,沒有其他人能夠替她完成自己應盡的義務。
或許,她的醫生生涯裡還會遇到無數的遺憾,但是關瑾顏確信,她絕不會讓遺憾發生在今天。
醫院大部分的地方總是充斥著病痛和死亡,然而在某一個樓層的角落裡卻有著另一番別樣的風景,那裡是生機勃勃的,那裡是充滿希望的。
隔著玻璃窗,看著保溫箱裡那正揮舞著小手的嬰兒,宋頤霆不禁揚起了唇角,心想,董事長,你看到了嗎?
「想抱抱他嗎?」不知何時,關瑾顏走到他的身旁。
「可以嗎?」宋頤霆轉頭看向她,眼中閃動著期待的光芒。
早產加上大出血,這本是所有孕婦的惡夢,好在關瑾顏急救得當,救護車也終於在關鍵時刻趕到,最終得以脫離危險,母子平安,而這個頑強的孩子要明天才能被移出保溫箱。
「我問過主治醫生了,寶寶的狀況很好。」關瑾顏從裡面走出來,輕柔地抱出初生的嬰兒將他交到宋頤霆的手中,「托住頭,往上,對,另一隻手要托好屁股。」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宋頤霆才終於掌握了抱新生兒的要領。
「你以後要多加練習才是。」他的生疏讓關瑾顏嚇出一身冷汗,但是他眼中洋溢著的幸福和自豪,讓她確信他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好父親,他一定可以的。
「你要去看薇薇嗎?替我向她問好。」
步出新生兒病房的兩人相視無語,最後還是關瑾顏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不去嗎?她很想當面謝謝你。」宋頤霆說道。
「不了。」關瑾顏盡力扯出一抹自然的淺笑,「我還是……不打攪你們了。」
夠了,已經足夠了,他們彼此解開了心結,都已經可以放下過去開始全新的生活,而他們應該更要珍惜現在的生活。
「你的表情告訴我,你轉身後會永遠不讓我再找到。」看著那牽強的笑容,宋頤霆微微蹙起了眉頭。
「怎麼會呢?我只是要去銷假回急診室而已。」關瑾顏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說來還是要謝謝你,讓我有幸當了一回助產士,讓我發現其實醫生每天面對的不只是病人的痛苦而已。」更多的,還是生命的頑強,她不一定能夠點燃所有的人生命,但是每一條她曾緊握在手的生命都是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財富,讓她得以成長的財富。
當她轉身的時候,宋頤霆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整個拉入懷中,「你又能面對你的病人們了,那我呢?」
橫在她腰間的鐵臂是如此堅實,別說是掙脫,她連撼動分毫的力氣也沒有。
「你的妻子還在等你……」她無助地閉上雙眼,只求男人能在自己動搖之前放開自己。
「她不是我的妻子。」然而他卻在她耳邊爆出這樣一句話語。
「什麼?」
「確切地說,我們的婚姻在法律上並不成立,因為在我們登記之前,丁薇已經是合法的呂太太了。」
重……重婚?怎麼會?那個甜美的小女人,怎麼看也不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啊?
「這是呂董事長的主意。」宋頤霆進一步解釋,他現在終於已經能說出事情的全貌,「既可以近距離照顧,又可以讓薇薇和孩子有個不被人懷疑的身分。」
老夫少妻的組合總難免讓人有太多的猜疑,他不是當事人不能評判他們的婚姻,他只知道呂董事長和丁薇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也很快樂。
呂漢風晚年對自己的三個兒子實在失望透頂,於是和丁薇在加拿大秘密結婚之後,便開始嘗試人工受孕,今年年初丁薇終於受孕成功,只可惜老人家沒能親眼看到孩子的出生。
「這個孩子將是漢風最大的股權持有者,我就是在等待他的出世,好公佈真正的遺囑。」
因為如果繼承人在遺囑公佈前死亡,那麼遺囑將按之前的版本執行,而現在他已經安然出世,即使再有不測,遺囑也會按補充條款中註明的方式分配給各慈善機構,所以呂家的三個不孝子,同樣一分錢也得不到。
「不是你的?」原來他只是「代管人」而已,「怎……怎麼會這樣?」
「我之前就告訴過你,我對他們母子有的只是責任。」這是他對呂董事長的承諾,他會好好照顧丁薇,更為將這個身負重任的孩子培養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可是……可是我怎麼可能想得到?」正當關瑾顏想要斥責男人的隱瞞時,纖腰被人握住一轉,她抬起頭正對上男人不悅的雙眸。
「所以你就以為我是個有了老婆,還會和你糾纏不清的混蛋?」他挑起一側的眉毛,「關瑾顏,你還是不信任我!」
真是惡人先告狀!但是此刻的關瑾顏也顧不了和他爭論,踮起腳尖輕輕啄了一下他的薄唇,「對不起嘛,我只是怕你太過愛我。」
他們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又何必再為這件小事再爭論一番呢?
反正關於信任這個話題,他們還有一生的時間可以用來研習。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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