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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曹若冰] 血劍屠龍 <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6 22:28:17     標題: [曹若冰] 血劍屠龍 <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塵弘客 於 2012-9-27 18:45 編輯

作者:曹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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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因果相報 第02章 血貼招魂
第03章 神秘血轎 第04章 鐵口斷先知
第05章 血書、血劍被盜 第06章 紅黑雙捕
第07章 銅衣使者 第08章 陳年舊帳
第09章 龍潭虎穴難阻有心人 第10章 直搗黃龍
第11章 迫上樑山 第12章 金銀銅黑四衣衛
第13章 善惡到頭終須報 第14章 斷魂橋上斷魂人
第15章 龍飛鳳舞配絕招 第16章 天地二叟
第17章 螳螂捕蟬 第18章 血旗為證
第19章 五行雷虎陣 第20章 夜闖鬼門關
第21章 鬼俠威震陰陽界 第22章 斷腸人原是女兒身
第23章 半路殺出程咬金 第24章 雙劍合璧無敵手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6 22:33:43

第一章 因果相報

天,很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路,很遠,偏偏又逢淒風苦雨。

一個無色無形,無聲無息,而又無影無蹤的幽靈,正在沒命似的朝西方飛馳,
狂奔。

飛呀飛,飛越了不知多少關山險阻;奔呀奔,奔過了不知多少河川道路。終於,
來到了天之涯,地之角,被一道河流所阻。

河床甚寬,水色中分為二,一邊黑,一邊白,並行不淆,是為‘陰陽河’。一
過黑水,便屬地府冥界矣。

陰陽河上有一座拱形長橋,即‘奈何橋’,橋色亦分黑白,分隔陰陽二界。幽
靈無有選擇,急匆匆的登上了奈何橋。

這真是千古怪事,天下奇聞,幽靈一通過陽界,甫踏上黑橋,馬上蛻化出一個
人(鬼)

形來,原來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

這時候,小男孩才發現,奈何橋上鬼影幢幢,早巳擠滿了男女老幼各式各樣的
鬼。

爹!娘!爹!娘,!

師父!師叔!師妹!

這一群鬼,好像泥塑木雕的一般,小男孩喊破了喉嚨,卻沒有激起絲毫迴響,
甚至連一個回頭瞧一下的鬼都沒有。

大家皆低垂著頭,排列成行,默默疾行。

鬼與鬼之間,似是彼此素不相識,也各不關心,各走各的,默無一語,靜悄悄
地宛如一群會走路的僵屍。

而且,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飄飄忽忽的,好像已失去了原有的重量和重心。

突覺一陣陰風吹過,小孩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拉拉衣領,抹了一把淚,
跟著大夥兒漫無目的地走去。

奈何橋的這一端特別長,一直向下延伸,深不見底,這就是著名的‘無底洞’
——是通往冥府的唯一途徑。

但聞河水怒吼,風聲呼嘯,腥臭之氣撲鼻欲嘔,原來河水悉為罪魂罪鬼的屍血
彙集而成。

大家一徑走向黃泉,走向九幽,也記不得走了多久多遠,只覺得水聲停了,風
聲小了,黑暗的盡頭,亮起一盞碧綠色的燈。

燈下是一堵長牆,牆上有一道門,門的上方有三個鬥大的金字:‘鬼門關’。

鬼門關本來是緊閉著的,小男孩陡覺腳下一滑,嗵!一個收勢不住,竟將鬼門
撞開了,正應了一句‘鬼門本來就不開,世人自己闖進來’的古話。

赫!眼前猛的一亮,一面巨大無比的‘孽鏡臺’就懸在前面。

兩側有兩道高高的柵欄,又有無數牛頭馬面叱喝著,命大家排隊,依序而行,
如有爭先恐後不守秩序者,不是被鐵叉叉回。就是挨一頓皮鞭毒打。

這‘孽鏡臺’實在奇妙已極,每一位鬼魂一行至台前,前生是善?是惡?為功?
為過?

完全赤裸裸顯露無遺,有的看到自己的罪過,羞愧的無地自容,有的目睹自己
的善功,沾沾自喜。

再經過數名陰官盤查審問,核對一下在生時的全部善惡功過資料,然後便由當
差的黑白無常,押解至三個不同的門。

小孩弄不懂趕死的人為什麼會這麼多,更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三個門,直至他觀
察了好一陣工夫,才從眾鬼神的口裡,得到一個梗概。

‘輪回門’:是投生之門,門內坐著一位孟婆婆,掌管陰陽輪回。‘孟婆亭’
上置一大缸,缸內裝滿‘匆忘湯’(即迷魂湯),凡是踏入此門的鬼,都是要即刻
投胎轉世的,喝一碗辛辣香甜的‘迷魂湯’被孟婆婆在泥丸上一拍,便被送上轉輪
台投生去也。

‘居停門’:可直通陰曹地府,此門收容不願投胎轉世,或有至陰間、探親訪
友、或功過不清,尚待另行結算,必須稍作居停的鬼。

‘地獄門’:這是罪惡之門,凡是生前作惡多端,為害陽世者,死後必入此門,
接受陰懲。

好不容易輪到小男孩了,‘孽鏡臺’上出現的卻是一片空白,資料上似乎也沒
有任何記載,一名陰司官冷冰冰的問道:「叫什麼?”

小孩毫不怯場,昂首挺胸的答道:「徐不凡!”

「多大?”




「十四歲。”

「哪裡人?”

「祖籍濠州,先父生前是歸化城總兵,住塞外。”

「本官是問你死在何處?”

「保定府,五柳莊,我師父家。”

陰官沒有再言語,打開‘生死簿’,仔細查閱一陣,忽然臉色一沉,道:「你
非法入境,必須立即驅逐!”

徐不凡聞言大急,道:「我不要離開,我父母師父等人都在這裡,我要去找他
們。”

言畢,不顧一切,就往中間的‘居停門’沖去。

卻被一個小鬼用鐵鍊套住,拉回至地獄門前,道:「非法入境就必須還陽,這
可由不得你。”

徐不凡好強的脾氣,道:「我的親人都在這裡,我不走!”

小鬼苦笑一下,道:「他們說不定已經投胎轉世,就算尚在陰間,冥界遼闊,
你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徐不凡道:「好歹我也要找找看,否則絕不還魂。”

他倔強不屈的性格,引起另外一名黑衣捕快的注意,過來說道:「小娃兒,你
不想離境,只有一個辦法可想,入地獄門,擊鼓鳴冤,請一殿閻羅裁決。”

徐不凡傲然言道:「打官司就打官司,反正人已經死了,我什麼都不怕。”

黑衣捕快上前與那陰官商量了幾句,陰官點頭表示認可,黑衣捕快立即領著徐
不凡,邁步踏進地獄門。

地獄門內好大的一處建築,首先映入眼簾的十棟插天大樓,正是陽世間人人聞
名喪膽的十殿閻羅,從黑衣捕快的口中,徐不凡得知十殿閻君的法號如下:第一殿
:秦廣王;第二殿:楚江王;第三殿:宋帝王;第四殿:五官王;第五殿:森羅王
;第六殿:卞城王;第七殿:泰山王;第八殿;都市王;第九殿:平等王;第十殿
;輪轉王。

徐不凡來至第二殿前,毫不考慮,拿起鼓錘,嗵!嗵!嗵!連擂三響,口中大
聲嚷嚷道:「冤枉啊!冤枉!”

閻羅殿內馬上走出一個身穿紅衣,足履長靴,頭戴官帽的捕頭來,黑衣捕快急
忙上前行禮,口稱捕頭。

紅衣捕頭寒著臉說道:「這個小鬼是怎麼回事?”

黑衣捕快將經過說出,紅衣捕頭隨即領著徐不凡,走進第一殿。

第一殿內好可怖的一副景象:秦廣王碧眼、黑臉、紫須,高高的坐在上頭,左
右各有一名判官,正在低頭疾書。下面有十名牛頭,十名馬面,手執刀斧,對面而
立,不時發出牛鳴馬嘯之聲,以助堂威。

堂下,正有一名披頭散髮的婦女接受審訊,婦人的後面還排著一長串待罰的鬼,
徐不凡只好排在最後。

只見秦廣王猛拍了一下驚堂本,大聲喝道:「呔!好一個長舌婦,你在陽世時
最愛說長道短,無中生有,不知搬弄了多少是非,罰你割舌,從此有口難言,並打
入第二重地獄,受十年刀山之苦。”

立有一小鬼,拔出利刀,將婦人的舌頭割下來。

婦人滿口是血,嗚哇大叫,被牛頭馬面押往地獄去。

待將所有的罪犯審完,秦廣王翻閱一下紅衣捕頭呈上來的資料,沉聲喝道:
「帶徐不凡!”

徐不凡挺身而出,卓立堂下,秦廣王臉一沉,又道:「先給本王責打三十大板。”

「是!”

牛頭、馬面應聲站出,將徐不凡拿下。

徐不凡大聲抗辯:「我又沒有犯法。憑什麼打人?”

「凡擊鼓鳴冤者,不問情由,先責三十板,這是本殿的規矩,打!”

秦廣王一聲令下,牛頭、馬面立將徐不凡按倒在地,不由分說的打了三十大板,
直打得徐不凡七葷八素,暈頭轉向,起身後仍搖擺不定,站不穩腳。

秦廣王道:「徐不凡,冥法森嚴,律條甚明,你非法偷渡,本王判你立即驅逐
出境。”

徐不凡振臂疾呼道:「我不服,既已來到陰間,絕不輕言離境,因為錯誤在你
們陰曹地府。”

「何以見得錯在我們?”

「也許官場辦事糊塗,漏列了我的名字?也許小鬼執法疏忽,殺錯了物件?…
…反正又不是我自願入境,當然不能接受驅逐,請秦廣王還我一個公道來。”

徐不凡詞鋒銳利,絲絲入扣,秦廣王一時為之語塞,沉吟半晌後道:「陰府辦
案,三審定案,十殿閻羅,各有所司,你如果不服,可向三殿提出上訴。退堂!”

望著秦廣王威猛的背影,徐不凡大聲疾呼道:「我要上訴,我一定要上訴。”

可是,如何上訴,對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來講,漫說是陰曹地府,就是陽世人間,
他同樣一竅不通。

好在,黑衣捕快與紅衣捕頭,慷慨好義,古道熱腸,在他們的全力協助下,不
但很快辦妥了上訴的手續,還給他找了一個住的地方,暫時安頓下來。

抑有進者,兩位陰官還會在功余之暇,常常教導徐不凡陰功,這時才發覺,小
小的徐不凡,家學淵博,根骨絕佳,已具備一等一的身手。

上訴的案子十分繁複,據徐不凡從側面得知,陰司為了慎重起見,已派專人赴
陽間查案,因而,開庭的日期也就一直無限期的延下去。

來十殿打官司的人,進進出出,絡繹不絕,有被告,也有原告,徐不凡得地利
之便,知悉了不少人間奇冤,更結交了無數陰間的朋友,大家都奉勸他早日回陽,
為屈死的朋友們索仇討債,徐不凡卻一本初衷,一心想與父母親人團聚,不肯還魂。

等,差不多等了一年多的光景,上訴的案子才有了著落,這日一大早,徐不凡
便被帶進第三殿。

宋帝王甚是魁梧,寶相莊嚴,不怒自威,堂下除了牛頭馬面外,又增加了二十
名手執巨斧的小鬼。

徐不凡一進來,照例先是一陣牛鳴馬嘯,接著,宋帝王聲若洪鐘似地道:「你
就是徐不凡?”

徐不凡昂首說道:「不錯!”

「你的案子,本王已查清楚,你的陽壽的確未終,純粹是誤殺,為此本王已將
保定府的城皇撤職,還查了數名土地、小鬼。”

「我不信,查一件案子,不可能查這麼久。”

「陰司辦案,絕對大公無私,陽世的旁門左道,人情遊說,一概行不通,之所
以會稽延至今,主要是找不到你的屍體。”

「什麼?死人也會失蹤?”

「不是失蹤,是被你們徐家的忠僕,大漠八駿與天地二叟偷運走了。”

「運往何處?”

「長白山。”

「且不管我的屍體在何處,既來之,則安之,請允許我留在陰司,找尋我的親
人。”

「不可,一個陽壽未終的人,我們絕對不能收留。”

「可是,人死不能複生,尤其事隔一年多,根本已無還魂的可能。”

「你錯了,事實上你一息尚存,並沒有死。”

「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不由你不信,本王的判決與秦廣王相同
:驅逐出境。你如果不服,可以再上訴五殿森羅王,作最後裁決!”

「我當然不服,我當然要提出再上訴!”

徐不凡嚷著離開第三殿,隨即提出再上訴的申請。

再上訴需要有相當充足的理由,徐不凡明言欲與父母團聚,共敘天倫,以及尋
找失散的師父、師叔及師妹。

也正因為要追蹤這些人的下落,又耽擱了不少時間,才正式開庭。

森羅王就是一般人慣稱的閻羅王,身穿大紅蟒袍,腰系玉帶,頭戴王冠,一副
道貌岸然的樣子。

徐不凡進入第五殿,才站穩腳步,閻羅王便開口了:「徐不凡,你的父母叫什
麼名字?可還有別的親人在冥府?”

徐不凡不慌不忙地說道:「先父徐全壽,母親柳氏,先曾祖徐達等幾位老人家
應該都在這裡才對。”

閻羅王翻閱一下手邊的資料,道:「中山王徐達,歸化總兵徐全壽,開國靖邊,
功在社稷,俱已升天為神,不在陰司。”

「我母親呢?”

「柳氏懿德永昭,妻賢夫貴,亦已為仙瑤池。”

「先師黃天德在哪裡?”

「已轉世投胎。”

「先師叔黃明德、黃宏德又在何處?”

「黃明德與黃宏德,經查有病在身,暫留冥域養息。”

徐不凡抓住理由不放,理直氣壯的道:「閻羅王,我的兩位師叔既然有病在身,
我更應該留下來照顧他們。”

閻羅王笑道:「不用了,已經有人照顧。”

「是誰?”

「黃綿綿,你的師妹。”

「綿綿少不更事,又是女兒家,諸多不便,還是讓晚生留下來比較好。”

「徐不凡,你一片赤誠,孝心可感,本當准你留在幽冥,怎奈你命中註定要成
就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本王卻不敢逆天行事,必須判你還陽。”

徐不凡聞言大急,方待出言爭辨,閻羅殿外,紅衣捕頭慌慌張張的走進來稟道
:「啟奏王爺,門外有仙客求見。”

閻羅王道:「是那位仙客?快請!”

紅衣捕頭還來不及開口,殿外已走進一位禿頭和尚來,一件破袈裟歪歪斜斜的
披在身上,矮胖的身材,又凸出一個大肚皮,右手裡的酒葫蘆晃蕩作響,左手裡的
鹵狗腿還剩下一半,全身髒兮兮的一臉邋遢相,拖著一雙布鞋,‘劈踏、劈踏’的
走進來。

他這一副德性,早已馳名古今,神鬼皆知,閻羅王一見是神僧濟顛,忙不迭的
離開寶座迎下來,恭謹有禮地道:「啊,原來是道濟老仙翁,不在天庭逍遙,是什
麼風吹到冥府來了?”

濟顛俗名李修緣,剃度于西湖靈隱寺,法名道濟,畢生放浪形骸,不拘小節,
以‘修心不修口,做個自在佛’自許,每天喜笑怒駡中度化于人,在世時人們便以
活佛視之,坐化後仍一沿舊習,為天庭增色不少。

見閻羅王迎了下來,濟公笑呵呵的道:「不敢,不敢,一來瓊漿仙果吃的有點
倒胃口,很懷念燒酒肥狗腿;二來幾位老仙翁近來又舊事重提,嘮嘮叨叨的,想知
道秦檜、王倫、武則天等,這幾個歷代懸而未決的亂臣賊子,是否已逮捕歸案?”

閻羅王一聽就知道濟顛是來查案的,面部立現愧色,道:「說來慚愧,本王實
在有虧職守,請仙翁明鑒,千百年來,十殿少說已簽發五百道通緝令,怎奈梟雄詭
詐,遁身有術,仍有不少震撼古今的大案子,迄今未偵破。”

望了徐不凡一眼,又道:「不過,現在似有一線曙光,如果一切順利,或許很
快就可以理出一個頭緒來。”

「閻羅兄有何妙計?”

「本王很懷疑,秦檜等這一群奸雄惡棍,玩權弄術,財大勢大,或則求得不死
丹藥,避居蠻荒;或則買通奇人方士,死後設下禁制,神鬼莫入,鬼魂仍滯留陽間。”

「若果真如此,事情就麻煩了,此事非陽世之人莫辦。”

閻羅王指著徐不凡,道:「這裡就有一個現成的,徐不凡乃中山王之後,文才
武功俱佳,馬上就要還陽。”

言畢,取出一面上鑄‘閻王令’三字的金牌,以及一本詳載歷代通緝犯的小冊
子,交給徐不凡,鄭重其事的道:「本王現在委派你為閻羅特使,有權調遣大小陰
官,逮捕一切罪犯,如遇特殊情況,可先斬後奏。”

徐不凡卻拒絕接受,沒好氣地道:「不!你判我還陽,還要抓我的公差,我不
幹。”

濟公拍著徐不凡的頭,口沫四濺的道:「傻小子,有了閻王令,陰陽兩界,你
便可以通行無阻,還怕見不到你的親友?日後若能建得汗馬功勞,必可升天為仙,
自會與徐家歷代仙長重聚,這是千載難逢的好緣,可謂古往今來第一人,別人打著
燈籠都找不到,還不趕快接過來。”

聽濟公這麼一說,徐不凡這才開了竅,將金牌、摺頁冊收起來。

閻羅王公務繁忙,正要升堂問案,濟顛亦不便久留,隨即領著徐不凡告辭而出。

離開閻王殿后,濟公忽然心血來潮,道:「小娃兒,你有沒有聽人說過,來到
陰曹地府,沒有去逛過十八重地獄是土包子。走,我老人家帶你去逛一逛。”

X   X   X 十八重地獄,在陽世時徐不凡就早有所耳聞,知道是專門懲罰
在陽間做了壞事,而未得到報應,或報應不夠的鬼魂,但詳細情形如何,卻不甚了
了,聞言甚為雀躍,立即滿口答應下來,跟著濟顛就走。

地獄就在十殿后面不遠,老遠就可以看到,有一根石柱插天而立,柱上‘十八
重地獄’五個大字,清晰可見。

從濟顛的口中,徐不凡得知,每一重地獄,有一名地獄主,主管一種酷刑,其
詳細名單如下:第一重地獄主迦延,典泥犁;第二重地獄主屈遵,典刀山;第三重
地獄主佛進壽,典沸沙;第四重地獄主佛屎,典沸屎;第五重地獄主迦世,典黑耳
;第六重地獄主磕嵯,典火車;第七重地獄主湯謂,典鑊湯;第八重地獄主鐵迦然,
典鐵床;第九重地獄主惡生,典磕山;第十重地獄主經闕;典寒冰;第十一重地獄
主毗迦,典剝皮;第十二重地獄主遙頭;典畜生;第十三重地獄主提簿,典刀兵;
第十四重地獄主夷大,典鐵廓;第十五重地獄主悅頭,典冰地獄;第十六重地獄主
經闕,典鐵冊;第十七重地獄主名身,典蛆蟲;第十八重地獄主觀身,典烊銅。

繞過石柱,馬上就是第一重地獄,濟顛向迦延獄主打了個招呼,便與徐不凡跨
步而入。

徐不凡立為眼見之事看得呆住了,眼前是一大片無邊無際的空曠,沒有樹石,
沒有房舍,沒有花草,也沒有水,只有數不清的鬼魂,木然的分散四處,任憑風吹
雨打日曬,不言不語,如癡如傻。

看了半天,看不出一點頭緒,弄得徐不凡滿頭霧水,道:「這算是什麼刑罰,
泥犁又是什麼意思?”

濟顛道:「泥犁是梵語,意為一切皆空,乃至苦之境,你看到沒有,這裡寂寞
如死,滿目皆空,連聲音都沒有,為靈魂之煉獄,專懲心術不正之人。”

在第一重地獄裡兜了一個圈子,又進入第二重地獄,只見小山縱橫,群峰交抱,
觸目遍地山石,草木不生,原來是一個寸草不生的地方。

目力所及之處,滿山遍野,全部佈滿了鋒利的刀。

數名鬼卒,正趕著一大群罪犯,在刀山上來回走動,有哪個動作遲緩,或者沒
有確實踏上尖刀的,不是被鐵叉穿胸而過,就是一頓皮鞭毒打。

一個個腳掌上千瘡百孔,膿血不止,呼疼喊痛之聲不絕如縷,有那體弱多病支
持不住的,雙腳一軟便栽了下去,身上立刻就是無數的血窟窿。

處處都有白骨,處處都是鬼屍,陰風慘慘,鬼聲啾啾。看得徐不凡透體生寒,
毛骨為之悚然。

濟顛語重心長的道:「此獄典刀山,全為生前不走正路的人設立。”

伸手拉了徐不凡一把,二人雙腳離地而起,眨眼便到了第四重地獄。

四獄典沸屎,一個大池,其大如海,不見邊際,裡面注滿了糞便屎尿,由於時
日過久,全池發酵滾沸,數不盡的男男女女,在糞池內載浮載沉,不是吞下糞便,
就是喝下尿水,是專門懲治慣賺骯髒錢的無恥小人,死後讓他們身陷糞池,不得幹
淨。

地獄遼闊,滿目淒慘,徐不凡只能略微流覽,無法深入觀察,在濟顛的如珠笑
語中,已至七獄。

第七重地獄裡的景象很特別,井然有序的排著七七四十九口大油鍋,鍋下烈火
熊熊,鍋內滾油沸騰,投入油鍋內的鬼魂,僅僅聽得半聲慘叫,僅僅翻了一個滾,
便被炸酥炸焦,變成一堆幹骨頭。

第十一重獄的情形更恐怖,只見一排排,一行行,豎著無數銅柱,每一根柱子
上綁著一名罪犯,執刑的小鬼,拿著一柄利刃,正熟練的進行剝皮的工作。

剝皮的手法更是乾淨俐落,循序漸進,層次分明,有如屠夫剝豬一般,所不同
的是,豬系死剝,鬼是活剝,鮮血淋漓,皮肉橫陳,哀鳴之聲此起彼落,不忍卒聞。

第十五重是冰地獄,上下四方,全部是冰,在陽世做了壞事,而巧計逃脫報應
者的鬼魂,在此均吃足了苦頭。

冰已經夠冷了,凡是在此獄的受刑者,不分男女,無論老幼,全部赤裸著身子,
再由東至西,搬運巨大的冰塊。當東邊的冰山搬空時,又開始從西邊搬回東邊去,
反反覆覆,永無止歇。

大家的手臂,肚皮全凍紅凍腫了,全身到處都是凍瘡,卻沒有一個敢偷懶的,
因為偷懶的結果,一定會換來一頓狠揍。

還沒有到十七重地獄,老遠就聞到一股強烈的臭氣,因為第十七重地獄是蛆蟲
的世界,滿地滿牆,目力所及之處,密密麻麻全都是蛆蟲。

受刑者的身上,自然也爬滿了蛆蟲,揮之不去,殺之不絕,鬼屍更是蛆蟲的溫
床,如蠶之食桑,速度驚人,只要一忽兒工夫,便剩下一副骨架子。

第十八重獄乃烊銅之獄,一個大池子裡,盛滿了銅水。

能熔銅為水,溫度之高,可想而知,走下去的鬼魂,根本連打一個滾的機會都
沒有,只見到幾個藍色的泡沫,便化作水,燒成灰,永世不得超生。

看完十八重地獄,徐不凡感觸良多,在回程的途中,濟顛咕冬咕冬的喝了三大
口酒,抹一下嘴巴,道:「小子,帶著你磨蹭了這麼老半天,可有什麼感想?”

徐不凡道:「晚生覺得,善惡報應,絲毫不爽,即使能騙得了人世,卻絕對瞞
不過鬼神,為人處世,壞事可千萬做不得。”

濟顛哈哈大笑道:「娃兒小小年紀,能悟得三分禪機,實屬難能可貴,這也正
是我老人家帶你游地獄的目的。”

微微一頓,接著又鄭重無比的說道:「在陽間有一句話說,善惡到頭終須報,
不報今朝報明朝,這句話充滿禪機,乃至理名言,可恨世人愚魯,當耳邊風。事實
上不論是再厲害的奸雄梟首,一手遮盡天下人耳目的陰謀家,就算能躲過陽世的制
裁,也絕對逃不過冥府的審判,十八重地獄的存在,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返回十殿,向黑衣捕快、紅衣捕頭、以及兩年多來新交的鬼朋友一一告別,帶
著朋友們的祝福與冤情,隨濟佛結伴而去。

走出地獄門,登上奈何橋,一踏入陽界,徐不凡的軀體馬上消失不見,又恢復
原來無色無形,無聲無息的幽靈。

來時倉惶失措,未及詳查,奈何橋畔原來還有一座‘彩虹橋’,直達南天門。

這彩虹橋十分奇特,只有一半,靠地面的一邊,空蕩蕩的根本無橋可通,徐不
凡約略的計算一下,少說也在百丈以上。

換句話說,除非是神仙,凡人是絕對上不去的。

徐不凡大為不解,道:「老神仙,惡鬼都是被十殿捉拿到案,善鬼。卻登天無
路,這太不公平,難道不歡迎做善事的人?”

「仙門大開,當然竭誠歡迎。”

「既然歡迎,為何登天無路?”

「有路,有路,機緣一到,自會有金童玉女相迎。”

說罷,將葫蘆裡的酒喝個精光,扔進了陰陽河,甫至彩虹橋下,橋頭立即放下
一道彩梯來,濟顛揮揮手,登上彩梯,瞬即人梯皆消失不見。

徐不凡忽然想起了一個大難題來,大聲說道:「老神仙,老神仙,你老人家還
沒有告訴我,到底該如何還陽呢?”

「娃兒佛緣不淺,自有異人接引,用不著老衲我來多管閒事,咱們有緣他日再
會。”

說至最後,回音飄渺,似已遠在南天門。

向東望去,徐不凡但見關山疊障,雲濃天低,歸路茫茫,真不知如何還陽,如
何離開這個神、鬼、人的三角地帶。

正感傍徨無主間,突聞彩虹橋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循聲望去,正有一僧一道
立在橋頭。

和尚雙掌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有勞回道兄遠送,請就此別。”

道人取出幾個小藥瓶來,道:「無根禪師,這幾瓶丹藥,請代轉送姓徐的娃兒,
他日也許會用得著,算是貧道對徐老頭兒的一點心意。”

老和尚接過丹藥,便即輕飄飄地落下彩虹橋。

無根和尚逕自來到徐不凡的面前,道:「徐不凡,回道人的靈丹妙藥可是萬金
難求,還不快快謝過。”

徐不凡如在五裡雲霧中,不明究裡,傻愣愣的道:「大師何人?回道人又是誰?”

無根和尚滿臉堆笑的道:「提起回道人來,可是大大有名,姓呂名洞賓,號純
陽子,自稱回道人。”

不知道回道人,呂洞賓可是耳熟能詳,徐不凡急忙望天一拜,道:「晚生徐不
凡,謝謝仙翁厚賜。”

呂洞賓揮揮手,含笑而去,徐不凡望著無根和尚,道:「前輩還沒有說,你老
人家是誰?”

「老衲無根。”

「也是神仙?”

「亦仙亦佛亦人。”

「老前輩怎麼曉得在下?”

「老衲剛剛還在和你們徐家的人喝酒呢。”

「我們徐家的人?是先父?還是先祖?”

「徐中山、徐全壽都在座,他們再三拜託老衲,收你為徒,雪報奇仇。”

「啊,原來如此,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免了,近千年來,老衲收徒無數,從來不時興這一套,咱們該上路了。”

遙空一招手,立從天際落下一隻白鶴來,師徒二人騎上鶴背,向東飛去。

徐不凡道:「師父,我們要到哪裡去?”

「長白山。”

「聽說我的軀體在哪裡?”

「地點還是老衲選擇的。”

「徒兒真的能夠還陽?”

「如果不能,閻羅老兒就不敢將你驅逐了。”

「可是,徒兒記得很清楚,我的雙腿一臂已斷,即使復活也是一個殘廢。”

「你的雙腿早巳接好,完整如初,遺憾的是左臂遺失了,無法復原。”

「我的左臂怎麼會遺失呢?”

「事情是這樣的,你遇害之後,情況十分危急,不單你的軀體亟待運離五柳莊,
以免仇家趕盡殺絕,你已斷了雙腿一臂,更需要火速冰凍,始可免于腐爛。是以,
軀體系由八駿運送,三肢則借助法力,先一步埋于長白山巔的冰雪之中,不幸,當
你的軀體運到,準備續筋接骨時,左臂卻突然不見了。”

「冰天雪地之中,何以會失落?”

「可能是被饑餓的野狼吃掉了。”

徐不凡輕輕一歎,道:「這些事,你老人家是怎麼知道的?”

「為師的當然知道,因為這一切都是老衲一手包辦。”

「五柳莊,先師他們全家,結果怎樣?”

「趕盡殺絕,雞犬不留,沒有剩下半個活口。”

白鶴乃神鳥,老和尚更是法力無邊,天剛濛濛亮,師徒二人便來到長白山下。

長白山的雪已溶化,大地一片碧綠,無根和尚步入山窪,直朝峭壁下的一個天
然洞穴走去。

人尚未至洞口,八駿之五便迎了上來,迫不急待地說道:「老禪師,事情怎麼
樣?我們公子是否已經可以還陽?”

無根大師僅點點頭,未曾開口,一徑邁步走進洞穴去。

洞穴內,甚是廣闊,整潔,一張石床上,虎皮為褥,鴨絨暖被,徐不凡正舒舒
坦坦的躺在那兒。

天叟丁威,地叟毛奇,以及大漠八駿,一見是無根大師,皆喜形於色,一齊跟
著老和尚來到石床邊。

無根和尚摸摸徐不凡的額頭,把了一下脈,道:「這幾天,不凡的情形怎樣?”

天叟丁威道:「還是老樣子,不言不動,三餐必須餵食,好像一點知覺也沒有。”

老和尚點點頭,目光凝注洞外,朗聲說道:「不凡,你可以還魂了。”

話甫落地,洞口的空氣,似是起了一陣微弱的波動,隱隱約約中,有一個影子
投向徐不凡,很快便合而為一。

奇跡馬上發生,徐不凡睜開雙目,陡地坐了起來。

八駿好不高興,齊聲叫了一聲:「公子!”

天叟丁威、地叟毛奇伺喊一聲:「少主!”

八駿二老,全部跪倒在地,叩天謝地,叩謝無根不迭。

過分的驚喜,一時之間,大家都激動的說不出話來,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珍珠般
流下來。

無根和尚的臉色卻極為嚴肅,道:「不凡,在陰曹地府裡的事,你還記得嗎?”

徐不凡似是在回想許久許久以前的往事,沉思半晌才說道:「記得,我都記得。”

「說說看,你曾經遇見過哪些人?”

「閻羅王、濟公活佛、呂洞賓,好多好多。”

「閻羅王可曾交給你什麼東西?”

「一塊閻王令,一份黑名單。”

「還在嗎?”

徐不凡探手入懷一摸,連說:「在!在!”

老和尚指著八駿二老,道:「這幾位你可認得?”

「認得,當然認得,八駿曾是先父的貼身侍衛,二老是先祖父的隨身保鏢。”

「現在下床來,活動活動看。”

徐不凡如言跳下床來,甩甩臂,踢踢腿,蹦蹦、跳跳,道:「師父,一切都正
常,好像比以前又長高了。”

老和尚見他既記得陰間經歷,亦清楚陽世之事,身體又極靈活,這才大放寬心。

徐不凡拉起八駿二老,道:「我爹是怎麼遇害的?你們又是如何逃脫一死,適
時趕到五柳莊?”

地叟毛奇有條不紊的道:「兩年多前,韃靼法王巴爾勒,親自來到歸化城總兵
府,呈獻了一方‘連體蛤蚧化石玉佩’,請總兵代為進貢皇上,當時,總兵大人為
了慎重起見,立派第二副總兵尤猛親自押送至京,誰料,送達大內時,卻發現是偽
造的膺品。”

徐不凡道:「既然是進貢的東西,必系出於真誠,于理似無可能將膺品當貢禮,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天叟丁威道:「少主,貢品到底是真是偽,到現在還是一個謎。”

「尤猛將軍下落何處?”

「有人說被就地正法,有人說是畏罪潛逃,事實究竟如何,誰也不知道。”

「後來呢?”

「龍顏大怒,頒旨免了老爺的總兵職務,著令回京受審,追查責任。”

「回京受審,乃理所當然,怎麼會死在大同府,?”

「老爺將總兵職務交給第一副總兵褚鵬舉後,便束裝返京,沒想到,在大同府
又接到第二道聖旨。”

「怎麼說?”

「滿門抄斬!”

徐不凡心頭一沉,道:「既是滿門抄斬,二老八駿,亦恐難倖免,你們是如何
逃出來的?”

地叟毛奇道:「大人接過聖旨後,發現是假的,一面堵在門口,與大同府的兵
馬力拚,一面命我們二老八駿,火速離開,馳赴保定府救走公子,那知,當我們到
達五柳莊時,還是慢了一步,少主已倒臥在血泊之中。”

徐不凡忍不住掉下兩行熱淚,道:「那天,我剛剛得到雙親遇害的噩耗,正准
備去大同奔喪,就在這個時候,師門也慘遭不幸,被賊人滅門。”

八駿之首說道:「我們到的時候,公子是倒在五柳莊外,莊內的惡鬥已接近尾
聲,為了公子的安全,未敢久留,不知兇殺是否因少主而起,行兇之人可是朝廷官
兵?”

徐不凡道:「此事與朝廷無關,純系武林同道所為。”

「五柳先生黃天德,德高望重,淡泊自守,一向與人無爭,怎麼會慘遭滅門之
禍?”

「為了血劍、血書。”

此話一出,八駿二老俱皆吃了一驚,天叟丁威道:「號稱天下第一奇劍奇書,
又稱聖劍聖書的血劍血書,當真在五柳莊?”

徐不凡道:「先師守口如瓶,我是事發當天才曉得的。”

「可知落在何人之手?”

「我受傷昏迷後,一概不知。”

八駿之二說道:「現在少主業已康復,老爺被害的詳情,也大致查出一個頭緒
來了,我建議咱們立刻展開復仇的行動。”

八駿之三第一個回應,從石床下取出一本簿子來,雙手呈給徐不凡,道:「仇
家的姓名住址,身份來歷,以及事實經過,上面都記載的清清楚楚,另外還有一大
批物證,請公子過目。”

徐不凡接過簿子,細心翻閱著,臉色在悲愴中透出幾許欣慰,看完之後說道:
「這些資料是從哪裡來的?”

地叟毛奇答道:「有的是我們自己搜集的,有的是買的,大部份是神偷孟元與
神探刁鑽供應的。”

「啊,這兩位江湖奇人也願意挺身而出?”

「不錯,孟元、刁鑽有感于徐家世代忠良,故而拔刀相助。”

「兩位前輩現在何處?”

「又去搜集資料去了。”

「好,陰曹地府的事,有閻羅王的黑名單,我們徐家的血海深仇也有血帳簿,
等一下我將師門的仇家登錄成冊後,咱們就可以採取行動。”

無根和尚卻大不以為然,一本正經地說道:「不!血書、血劍乃武林瑰寶,必
須奪回,以絕禍源。而徐總兵之死,更是關係重大,就老衲所知而言,這一宗千古
奇案,必然會牽扯到當朝顯貴、番邦君臣,甚至於可能是通敵叛賊與韃靼法王陰謀
的一部份,個人血仇事小,國家盛衰事大,必須慎重行事才行。”

徐不凡一怔,道:「師父的意思是......?”

「不凡,你的仇人太多,不是身懷絕枝的武林高手,就是詭謀百出的悍將弄臣,
非有蓋世無雙的武功,超凡入聖的智慧,難竟全功。你不但要習文、練武、修韜略,
也要練元神、參仙法、通陰陽。非如此不足以言復仇鋤奸,非如此不足以言交通人
鬼。”

徐不凡一心只惦記著血海深仇,恨不能立即付諸行動,聞言急急追問道:「那
要多久才能修煉成功?”

無根大師皺著眉頭,約略計算一下,笑道:「一般凡夫俗子,非百年難有小成,
你根骨絕佳,迭有奇遇,又是絕頂聰明的人,慢則十年,快則八載,便可有成,如
能在三五年內有所成就,應屬奇跡中的奇跡。”

徐不凡以堅定的語氣說道:「好吧,徒兒不懼任何艱難險阻,不怕任何煎熬苦
痛,一定要在極短的時間內,達到師父的要求,以期及早為國鋤奸,決一恩仇,我
們現在就開始。”

無根和尚笑道:「此非其地,修道必須遠離塵世,避居蠻荒。”

「要到哪裡去?”

「昆侖山天柱峰腰的無根洞。”

「現在就走?”

「早去早歸。”

「二老八駿怎麼辦?”

「可以繼續搜集一切資料,以備日後之需,待你功成出道前夕,老衲自會與他
們連絡,約定聚會時地,再行會合。”

說做就做,一時一刻也不肯耽誤,徐不凡師徒跨鶴西走昆侖,二老八駿也分赴
各地而去。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6 22:41:40

第二章 血貼招魂

江湖上出現了一頂血紅色的轎子,人稱‘血轎’。

血轎的主人,是一位二十歲上下的翩翩俊公子,武功蓋世無雙,智謀超凡入聖,
出道以來,據說還沒有一個人能接下他的三招。

這位公子殺人手法十分怪異,一向光明磊落,堂堂正正,殺人之前,必然先以
‘血旗’示警。

示警不算,接著還會送上一張‘血貼’,言明所犯的罪狀,以及索仇的日期。

然後,血轎的主人才會光明正大的出現,殺掉仇家,割下頭顱。也不知灑了一
些什麼藥劑,頭顱很快便變成骷髏,將一張記載著死者姓名罪狀的單子奉進去,放
置血轎頂。

聽說,關東雙雄的腦袋上了血轎。

遼東守將的人頭,也變成了骷髏。

另外還殺了一名知州、兩名知縣。

該殺的元兇,沒有一個能夠倖免。

不該殺的,也不曾多殺半個無辜。

跡象顯示,血轎的蹤跡,正由東北轉向塞外,因而,塞外的州縣官衙,屯兵衛
所,乃至武林同道、番邦君臣,皆如芒刺在背,寢食難安。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塞外無敵莊莊主馬鎮遠,要為他的獨子馬千里娶媳婦。

無敵莊位於康保,與歸化城互為犄角,乃對付韃靼的邊陲重鎮,馬鎮遠更是望
重武林,塞外第一號的江湖人物,婚禮的熱鬧景象可想而知。

花轎早已進門,正午時分,無敵莊內宴開百席,觥杯交錯,醉語如珠。在酒席
陣中央的四桌人,卻食不甘味,正在談論血轎之事。

只見馬莊主面色沉重,大聲說道:「小兒婚禮,絕不敢驚動各位大駕,主要的
目的,是想請各位來研究一下,如何撲滅血轎主人。”

一個黃臉大漢起身說道:「血轎主人算什麼東西,老子就不信他是個三頭六臂
的人物,敢在馬老爺子的地盤上撒野。”

馬鎮遠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血轎......」

一語未畢,突然警覺有異,立即彈身飛起,探手疾抓,沒料到,以他馬莊主的
身手,竟然一把撈空,一團紅色的影子擦身而過,篤!的一聲,大樓前的黑漆木柱
上,已多了一面血紅色的小旗。

「血旗!”

驚呼之聲四起,場中一陣騷動,有那膽小的,已拔腿溜走。

馬鎮遠好快的動作,淩空翻了三個筋斗,宛如天馬行空,一眨眼便追到莊外去。

當他返回原地時,黃臉大漢問道:「馬老,可曾看到什麼?”

「來人動作太快,什麼也沒有看到。”

「聽說,血旗之後就會出現血帖,馬莊主可有應對良策?”

馬鎮遠沒有理會他,提足上了、桌面,朗聲說道:「各位親朋好友請注意,我
無敵莊可能會有一場血雨腥風,凡是老弱婦孺,不會武功的人,請即離席回家,或
集中莊後,其餘的人,願助我馬某一臂之力,請在此集合,否則,亦請火速離開,
免遭池魚。”

無敵莊乃武林重鎮,馬鎮元更是響叮噹的人物,大家巴結都來不及,誰敢見危
不助,很快便集合了上百條好漢。

有人惡狠狠的說道:「馬莊主,不必等血帖送到,咱們先發制人,將血轎的主
人揪出來。”

他這兒話剛落,另一人手指木柱,驚惶失色地說道:「你們看,血帖已經送到
了。”

大家展目望去,可不是嗎,不知何時,血旗的下面,已被人貼上一張血帖,上
面以朱筆寫著六行紅字:物件:馬鎮遠一人。

身份:塞外無敵莊主。

年齡:五十歲。

罪狀:肆虐五柳莊主謀之一。

裁決:死!

時間:香盡之時。

血帖的下方,果然插著一支七八寸長的香。

無可置疑,血帖必是被人趁亂貼上的,不足為奇,奇在柔軟的香支,居然插進
堅硬如石的紫檀木柱內,單憑這份功力,就足夠駭人聽聞。




整個無敵莊如臨大敵,不論大路小路,正門側門,皆有人把守,牆頭上也佈滿
了人,稱得上是密不透風,連只蒼蠅也飛不進來。

情勢急迫,馬千里顧不得自己新郎倌的身份,丟下新娘子,也跑來前面,焦急
如焚的道:「爹,這血轎的主人究竟是誰?”

馬鎮遠憂心忡忡的道:「不管他是誰,一定與五柳莊關係密切。”

「可是,黃家不是早在六年前便被毀莊滅門了嗎?”

「也許另有劫後餘生的人。”

「會是什麼人?”

「不知道。”

黃臉大漢一直死盯著那炷香,見那香火頭還有三寸多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道:「馬莊主,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何不沖出去毀掉這頂鬼轎子。”

說著,就要鼓噪大家行動,卻被馬莊主阻止了,道:「牛兄請勿魯莽,敵暗我
明,我眾敵寡,出擊必遭各個擊破,退守方為萬全之策。”

聽馬莊主這麼一說,大夥兒隨即安靜下來,齊將目光集中在香頭上。

香頭在逐漸縮減,大家的心像一張弓,也跟著慢慢拉緊。

場上的桌椅早巳收拾乾淨,不少人來回地踱著,掌心裡已沁出汗水來。

三寸、二寸、......一分,大夥兒的心緊張地快要跳出來。

終於,香火頭熄了。

「熄了!”

有人‘了’字才說出一半,血轎的主人真準時,大門口已有了動靜。

少說也有二三十條漢子堵在大門口,卻沒有辦法堵住血轎,在眾人東倒西歪中
硬闖進來。

這是一頂特製的特大號轎子,通體一色血紅,寬六尺,長丈許,足可容納兩個
人起居坐臥,可惜紅色的轎簾深垂,看不見血轎的主人。

轎頂上釘有柵欄,覆以網羅,可以清楚看到擺著六顆骷髏頭。

抬轎的是四名中年大漢,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油光發亮。

走在最前面的是兩位古稀老人,負責開道,擋者披靡。另有四名赤膊大漢,二
名分居左右,二名隨轎殿后。

血轎直至大樓之前,距馬鎮遠不遠處才停下來。

無敵莊的人早有準備,立將血轎團團圍住。

馬鎮遠雙拳一抱,道:「久聞血轎大名,何不現身一見?”

掀起轎簾,血轎內現出一個二十歲左右的俊逸公子來,笑道:「既然來了,當
然是要見面的。”

大家看得真切,血轎內有一排像藥鋪裡的藥櫥一樣的櫃子,一格一格的,血轎
主人從櫃子裡取了一本摺頁冊,走出轎子,繼而道:「馬莊主,久違了。”

話是句客氣話,卻冷如冰霜,面無表情,有如極地吹來的寒風。而且話中有話,
明明是舊識,馬鎮遠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什麼時候見過這位煞星?硬著頭皮問道:
「閣下何人?”

血轎主人冷冷的吐出三個字:「徐不凡!”

「徐不凡?徐總兵的兒子?黃天德的徒弟?”

「不錯。”

「你不是早已死在五柳莊了嗎?”

「曾經死過一次,閻王爺不要,又活了!”

「據傳你斷了雙腿一臂,怎會完好如初?”

「腿是接的,臂是假的,如真包換。”

徐不凡舉起左臂,大家才看到,原來是一隻義肢,手掌的部份只是一個鐵耙子。

馬千里上前三步,厲色說道:「徐不凡,你闖進無敵莊,沖散了本大莊主的喜
宴,居心何在?”

徐不凡一指血帖,道:「你這是明知故問。”

馬鎮遠道:「老夫已有十年未涉中原寸土,六年前五柳莊滅門之事與馬某無關。”

「馬莊主,你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當年群雄夜襲五柳莊,我曾親眼目睹你參
與其事呢。”

「胡說,一個黃白小兒,能夠記得多少往事,生死事小,名節事大,我要你拿
出人證物證來。”

徐不凡轉身從櫃櫥之內,取出三片竹葉飛刀,道:「馬莊主是擅用暗器的行家,
無敵莊的竹葉飛刀更是江湖一絕,該不會無緣無故地飛到先師的遺體上吧」?

說話中,丟給他一片飛刀,馬鎮遠不屑一顧,隨手投擲于地,道:「飛刀人人
可造,這並不能證明什麼。”

人群中冒出一個猴臉尖腮的老頭來,在馬鎮遠的身上輕輕一碰,已順手偷出一
葉飛刀,再將地上的刀子拾起來,兩相一比較,陰陽怪氣地道:「姓馬的,這明明
是一個模子造出來的,你還想強辯?”

馬鎮遠一見是神偷孟元,鼻子都氣歪了,怒衝衝的道:「三隻手,你好大有膽
子,居然偷到老夫身上來了,這也只能說仿造的人手藝高明,上面並未刻字留記,
何敢斷定一定是我無敵莊的東西。”

徐不凡嗤之以鼻,轉身再取出一支斷劍來,道:「這支斷劍是在五柳莊血案現
場揀獲的,上面有一個莊字,半個敵字,你不會再否認吧?”

馬鎮遠一見斷劍,臉色大變,方待出言答話,一個嬌滴滴冷冰冰的聲音,在樓
內介面說道:「哼,你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話落,走出一位婀娜多姿,腰細腿長的姑娘來,只惜綠紗蒙面,看不清廬山真
面目。

蒙面少女左手提著一口劍,右手扣著馬千里剛入門的妻子,正經八百地道:
「各位,這口劍是供在馬家的祖宗牌位前,馬家剛過門的新媳婦可以證明。”

馬鎮遠的臉色一變再變,場中一片死寂,馬千里更是敢怒而不敢動。蒙面女放
開新娘子,來至徐不凡面前,當眾拔劍而出。

結果也是一支斷劍,蒙面女將兩支斷劍一接,齊隙合縫,‘無敵莊’三字歷歷
在目,原來本就是一支劍。

徐不凡臉一沉,道:「馬鎮遠,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證據確鑿,鐵案如山,馬鎮遠一時張口結舌,無詞以對,猛的一聲獅子吼,惱
羞成怒地道:「上,毀掉血轎,殺掉徐不凡,為天下武林除害!”

說的多麼冠冕堂皇,骨子裡卻是欲挾眾生,企圖犧牲別人,保護自己。

場中百十條大漢,卻無人想到這一點,一時群情激憤,人如飛蝗,從四面八方
攻上來。

「別動!”

徐不凡滿面殺機,目如銅鈴,威震全場,尤其這一聲斷喝,系以內家真力發出,
眾人如雷貫耳,嗡嗡作響,皆身不由已的停下來,未敢越雷池一步。

「各位,冤有頭,債有主,我徐不凡今天要找的僅馬鎮遠一人,請大家別自找
麻煩淌渾水。”

目光從群豪的臉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馬鎮遠身上,道:「馬莊主,在你未死
之前,我還有一句話要問你,血書、血劍可在閣下手中?”

「不在!”

「可知被何人得去?”

「不知道!”

「好,徐某言盡于此,你準備受死吧!”

「好狂的小子,老夫就不信你有天大的本事。”

話落人起,右劍‘直搗黃龍’,左掌‘掌劈五嶽’,勢若奔雷,左右開弓,一
出手就叫足了十成的功力,用的是拼命打法,顯然他一點也沒敢低估徐不凡。

徐不凡卻不進不退,穩如泰山,雙手平舉,右掌握住鐵制的義肢。,空氣緊張
得業已凝結,靜得可聞銀針落地之聲,大家皆如癡如呆,渾然忘我,靜待這空前一
擊的結果。

驀然,二虎相遇,一觸即分,徐不凡雙手分開,順勢從義肢內拔出一把短刀。

當!馬鎮遠的寶劍撞上鐵臂,震得脫手飛出不算,虎口撕裂,鮮血涔涔,徐不
凡反擊之勢,力大無窮,令人咋舌。

徐不凡系雙臂中分齊出,右手震歪了馬鎮遠的左掌,短刀緊貼肘部,招式回轉,
朝馬鎮遠的脖子抹上去。

快!准!馬鎮遠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一個血淋淋的人頭便已滾落在地。

一招!威震塞外的無敵莊主,連徐不凡的一招都沒有接下來,便魂歸離恨天。

大家都驚得呆住了,忘了逃命,也忘了報仇。

徐不凡掏出一個小瓶來,在馬鎮遠的頭顱上倒了幾滴藥水,立時毒煙嫋嫋,皮
消肉化,變作一顆骷髏。

取出記載著師門仇家的血債冊,撕下有關馬鎮遠的這一頁,塞進骷髏內,丟上
血轎頂。

這時,無敵莊的人才驚醒過來,馬千里一聲呵叱,率眾蜂而上,八駿二老布下
一道肉屏風,卻無人能攻進離血轎一丈以內。

徐不凡望了蒙面女一眼,道:「謝謝姑娘一再賜助。”

蒙面女手一伸,道:「謝倒不必,拿銀子來就行了。”

「多少?”

「老規矩,隨意。”

「我可不可以請教姑娘尊姓芳名?”

「姑娘我只賣消息,不賣姓名。”

「我看你不是一個重利的人?”

「你問得太多了,拿銀子來。”

徐不凡眉頭一皺,從木櫃上抽出一個抽屜,裡面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金元寶,往
蒙面女面前一送,道:「你自己隨便拿吧。”

蒙面女嬌冷的聲音道:「你集徐、黃二家的財富於一身,當真是富可敵國,不
過,姑娘我並不貪財,只取應得的一份。”

拿了一錠最小的銀元寶,道一聲:「再見!」縱身越過血轎,像燕子一樣飛掠
而去。

見最會追根究底,打探消息的神探刁鑽就在身邊,徐不凡使一個眼色,道:
「上去,是敵是友,一定要摸清楚她的底。”

刁鑽頷首應是,立與神偷孟元連袂追下去。

徐不凡見無敵莊的人仍自猛攻不休,放回抽屜,抱拳說道:「各位,無敵莊乃
武林重鎮,更是對付番邦的急先鋒,我知道諸位之中,尚有三人參與五柳莊的大屠
殺,但徐某不為己甚,只殺元兇,不誅從犯,請為天下武林珍重,告辭了。”

話完返身就要上轎,馬千里咬牙切齒地說道:「徐不凡,不要走,我要你還我
個公道來。”

徐不凡命天叟丁威別再攔截他,放他沖進重圍,道:「還什麼公道?”

「血債血還,一命抵一命!”

「馬兄,徐某為師報仇,今天是來討公道的。”

「你可以為師報仇,難道我馬千里不可以為父討債?”

「可以,徐不凡願隨時候教。”

「不必等候,現在就是算帳的好機會。”

「現在你不是我的對手。”

「你他媽的少吹牛,看打!”

打字剛出口,一把竹葉飛刀已應聲射出。

飛刀薄如竹葉,一下子就打出十二片,彼此距離不遠,去勢又快,霎時便到面
前,徐不凡陡的一按機刮,左臂義肢內射出十二支袖箭。

這事真是匪夷所思,如非親眼目睹,任何人都不信會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技藝,
十二片飛刀全被袖箭射穿,跌落塵埃。

嘭!,巨震聲起,全場皆驚,馬千里打出飛刀後,接著又攻出一掌,結結實實
的打在徐不凡胸膛上。

憑徐不凡的身手,他當然不可能得逞,是徐不凡故意不閃不躲,讓他打中的,
意在化仇解怨,以免冤冤相報。

可是,連徐不凡自己也沒有想到,他家學淵源,原本就有極深厚的武功底子,
在陰司練了兩年陰功,尤其跟著無根大師習文練武、煉元神、參仙法,短短四年的
時間不到,便完成了別人百年的修為早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他雖然不想還手,
內力卻隨著馬千里的攻勢彈射而出。

一彈之力,大得驚人,馬千里鮮血狂噴,倒飛一丈多,仍自搖搖晃晃站不穩。

「徐不凡,我馬千里身為人子,不能為父報仇,你乾脆連我也殺了吧!”

馬千里又跌跌撞撞地撲上去,欲以身殉。

徐不凡笑道:「馬兄言重了,我說過,冤有頭,債有主,只殺令尊一人,絕不
禍及無辜,失陪了!”

返身入橋,八駿之半抬起來就走,眨眼便消失在莊門口,無敵莊的人想追也追
不上。

XXX 日正當中。

商都城外的一家飯莊外面,停著一頂血紅色的轎子。

徐不凡正與八駿、二老在裡面用膳。

神偷孟元、神探刁鑽忽然行色匆匆的走進來,落坐徐不凡兩側。

徐不凡四下張望一下,見無可疑之人,這才開口說道:「怎麼樣?是否已查清
楚她的底?”

神偷刁鑽道:「已略現端倪。”

「這丫頭叫什麼?”

「鐘雪娥。”

「鐘雪娥?”

大漠八駿、天地二叟與徐不凡,面有訝色,同聲反問。

天叟丁威補充道:「江湖上非但從來沒有她這一號人物,而且,就老一輩的武
林同道言,也不見有姓鐘的露過臉。”

神探刁鑽道:「鐘雪娥雖名不見經傳,來頭卻似乎不小,同時也不是孤單一個
人。”

「她都跟什麼人在一起?”

「都是些身懷絕技的人物。”

「可知他們的路數?”

「似武林中人。”

「她是首領?部屬?還是同伴?”

「鐘雪娥地位特殊,大家對她敬畏有加,口稱公主。”

「公主?難不成是來自大內?”

「無確實線索。”

「敵乎?友乎?”

「似是非敵非友。”

「為何綠紗蒙面?”

「不分場合;無論日夜,她一直如此,原因不明。”

「還有沒有別的消息?”

「沒有了,如果公子沒有別的交代,我們想即刻上路,因為鐘雪娥業已離此,
正在奔向歸化城。”

「好吧,兩位請便,血轎內有銀子,隨便去拿,最好吃過飯再走嘛。”

「不了,我們已在路上打過尖,公子前次賞的銀子還沒有用完呢。”

朝二老八駿拱拱手,隨即起身離去。

甫至門口,迎面突然闖進一個滿臉絡腮鬍子,身體魁梧,年約二十歲出頭的青
年人來,神探刁鑽閃避不及,撞個滿懷。

刁鑽清瘦乾癟,論噸位,雖然不及來人,但他身懷絕技,儘管出其不意,仍不
該有任何差池才對,誰料,一撞之下,竟被撞倒在地,豈非咄咄怪事。

神探一躍而起,怒道:「你瞎眼了,竟敢在你家刁爺爺頭上動土!」劈面就是
一拳。

青年明明站在面前,一拳打去,卻失去蹤影,人家早知沒事人兒似的,落坐在
徐不凡斜對面的一副座頭上。

神探追上去,本欲尋個長短,徐不凡伸手一擱,道:「算了,人有失手,馬有
失蹄,無心之過,又何必往心裡擱。”

刁鑽重重的冷哼廠聲,折轉回去。神偷利用适才哪一撞之勢,卻大有所獲,從
青年身上摸出一樣東西,交給徐不凡,拉著神探就走。

徐不凡在桌下偷偷一看,見是一塊方形的金色牌子,一面是‘鐘玉郎’三個楷
書字,另一面是‘腰牌’兩個篆字。

坐在他左側的天叟丁威也看到了,噤聲道:「少主可知這牌子是幹什麼用的?”

「十之九是進出大內的號牌。”

「如此看來,這小子來頭不小?”

「嗯,大概錯不了!”

剛將號牌收起,忽見那青年投來兩道冷厲的眼神,道:「在下鐘玉郎,閣下想
必就是鼎鼎大名的血轎主人徐不凡了?”

徐不凡報以一臉笑容,道:「不敢,區區正是徐不凡,敢問鐘兄師承何派?來
此何事?

徐某願藉水酒一杯,以示敬意。“

真的舉起一杯酒來,一飲而盡。

鐘玉郎淡然一笑:道:「鐘某正午不喜歡飲酒,敬徐兄兩粒肉丸子,聊表寸心!”

夾起兩粒丸子,照準徐不凡的雙目射過來。

千萬別小瞧這兩粒肉丸子,來勢極快,力大如刀,徐不凡拿起一束金針菜,擊
中一粒,另一粒已至面門,急忙偏頭躲過。

篤!肉丸射中身後木壁,足足嵌入一寸有餘。

篤!另一粒倒射回去,打中鐘玉郎身後的窗櫺,同樣入木寸許。

肉丸、金針菜,均極柔軟,居然能穿木而入,堪稱天下奇聞,二老八駿眼見公
子遇上了對手,不由皆大吃一驚,一齊呼地站起,準備動手。

鐘玉郎哈哈大笑道:「徐兄好功力,好功力,咱們後會有期。”

八駿二老的腳步還沒動一下,鐘玉郎去勢如風,笑聲已在大門外。

地叟毛奇道:「這小子存心示威,請允許老奴與丁老頭追下去,給他點顏色看
看。”

徐不凡道:「如果我沒有看走眼,這小子不是省油的燈,合你們二人之力,也
未必能制得住他。”

「難道就此罷手不成?”

「姓鐘的如系仇家的人,他遲早還會找上來,否則大可一笑置之,沒有斤斤計
較的必要。」,不知什麼時候,門口的一副座頭上,來了一位長髮披肩,膚白似雪,
年約十八九歲,穿著一身綠色緊身衣,曲線玲瓏的俏姑娘,起身說道:「大人不記
小人過,宰相肚裡好撐船,單憑徐公子這份氣度,別人就要遜色三分。”

話一說完,人已經走到徐不凡面前來。

徐不凡愣了一下,道:「姑娘何人?怎知在下姓徐?”

綠衣姑娘滴溜溜的在他面前轉了一個圈圈,笑盈盈地道:「不凡,你真的不記
得我了?”

「似曾相識,卻想不起在那裡見過。”

「七年前,在五柳莊,我與家父作客黃家,你師妹黃綿綿欺生,不准我跟你玩,
你打抱不平,特意陪我玩了一整天,差點把綿綿給氣死。”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上官堡主的掌上明珠——上官巧雲?”

「是呀,我就是巧雲,是不是比以前更難看?”

明明是想引起對方注意自己的美貌,話卻說得十分技巧,徐不凡想起兒時往事,
禁不住一陣喜悅,但一憶及師門不幸,免不了又是滿面悵惘,淡淡的漫應道:「女
大十八變,你比小時候更美了。”

姑娘們最害臊,徐不凡這麼一說,上官巧雲馬上羞紅了臉,道:「哪裡,要是
綿綿還在的話,一定是個大美人。”

「唉,可惜她已經去了。”

「當我得到你的不幸消息時,曾痛哭了三天三夜,後來聽說你的屍體失蹤了,
又抱著一線希望,六年來是我無時無刻不在禱告上蒼,為你祈福。”

「謝謝姑娘的盛意,在下實在愧不敢當。”

「不凡,人家說一見......」

她本想說一見鍾情,卻羞于啟齒,話到月邊,又咽了回去,改口說道:「我是
說一見投緣,我們的情形大概就是這樣子,相聚的時間雖然只有一日,卻縈繞我心
六年,當我在無敵莊見到你時,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也在無敵莊?”

「嗯,當時馬莊主分配給我的任務是保護女眷,你殺了馬鎮遠,我沖到前面時,
才發現是你,怎奈八駿腳程太快,連我的馬都追不上,錯過了見面的機會。”

「就你一個人來?”

「家父母因有急事處理,分不開身,馬家的婚禮又不能不參加,我只好代父跑
來塞外了。”

「上官老英雄領袖武林,一向被人視為泰山北斗,不知近況可好?是否仍常在
江湖上走動,號令群豪?”

上官巧雲喟然一歎,道:「家父身體還算硬朗,但已甚少在江湖上奔走,整日
閉門不出,情緒甚為消沉。”

在前輩武林人物中,上官嵩算是最負盛名,最活躍的一個,徐不凡不由一怔,
道:「這是為何?”

「不知道,好象有什麼心事似的,自從你的屍體失蹤的消息傳出後,他老人家
也一直很關心,曾數度派人查詢打探,一旦獲知你復活的訊息,一定非常高興,能
見到你,必然會更高興。”

「會的,有一天我一定會拜訪上官堡。”

「該不會先投送血旗、血帖嗎?”

「我沒有這樣說。”

「你是說家父與五柳莊的血案完全無關?”

「我也沒有這樣說。”

「不凡,我希望你實話實說。”

「你為什麼不去問你爹呢?”

「我問過,他說全無關聯。”

「無關就好,巧雲,你該吃午飯了,我們先走一步。”

根本沒理會上官巧雲的反應,替她會過帳,出門上轎而去。

翌日下午,已至歸化城外,命八駿二老將血轎停在郊野,自行買辦一些食物充
饑,獨自一人蹦進城裡去。

徐不凡默默地來到總兵府的門外,在附近溜了一圈,藉以瞭解總兵府的守備情
形,然後走進轅門正對面的一家餃子館。

叫了三十個餃子,切了半斤鹵牛肉,打了一壺酒,徐不凡便優哉游哉的吃喝起
來。

不久,門外走進一個全身潔白如雪,面目姣好,身上背著一口‘風火劍’的女
子,及一位高瘦結實,舉步沉穩,肩上掛著一個‘乾坤圈’的男子。

二人齊立徐不凡面前,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主人!”

徐不凡望了二人一眼,滿臉堆笑的道:「啊,是石娘、天木,你們倒很準時,
坐,要吃點什麼?”

叫石娘的女子道:「有主人在,那有我們的位子。”

「哈哈,這是什麼話,二老八駿,向來與我平起平坐。”

「是師父命令我們這樣做的。”

「其實,二位入門在先,于理我該叫師哥、師姐才對,真不明白師父他老人家
為什麼要這樣安排。”。

「師父說過,主人乃忠良後裔,又是天縱奇才,出身不同,根骨皆異,理當主
僕相稱了。”

「石娘,你這張嘴最厲害,我說不過你,隨你們的便好了。”

原來天木與石娘,並非凡夫俗女,前者系一株千年神木,後者為一塊美玉奇石,
經苦修而煉成人形,再經無根大師點化而成道,在內地有石頭娘娘廟,神木公便聳
立廟前,普渡眾生,香火鼎盛,不知道留下多少解危渡厄的佳話。

無根大師賜名奇石為王石娘,又名石娘娘,賜名神木為高天木。

因鑒於徐不凡一身奇仇血恨,既要內除奸宄,外翦悍番,又得深入九幽,為閻
王略效犬馬,故而命他們隨侍左右,以為臂助。

徐不凡道:「這一陣子,你們可曾發現一個叫鐘玉郎的人?”

高天木道:「有,我們已經注意他半個月了。”

「此人是何來路?”

「目前還不清楚,但有跡象顯示,此人頗不簡單,很可能是一個身懷邪法妖術
的人。”

「留意他,想辦法弄清楚他的來龍去脈。”

「是,主人!”

王石娘道:「另外還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向主人報告。”

「什麼事?”

「主人去後,上官巧雲曾大哭一場,又隨後追來了。”

「唉!」徐不凡沉重地歎了一口氣,什麼也沒有說。

高天木道:「主人是否還有什麼差遣?”

徐不凡取出一面血旗,一張血帖,交給高天木道:「照原定計劃,將血旗、血
帖送進總兵府去。”

二人唯唯領命自去,徐不凡直至日薄西山,晚霞燒天時才離開。

他並未直接闖進總兵府,而是繞至總兵府後面,總兵大人官邸的後花園外。

方待舉步而入,身後有人說道:「公子請留步!”

徐不凡回過頭來,見是蒙面女,脫口叫了一聲:「鐘雪娥。”

鐘雪娥倒抽了一口氣,笑道:「你的消息倒挺靈通的。”

「身在江湖,不知彼必然會栽跟鬥。”

「對於我,你知道多少?”

「不多,一點點皮毛而已。”

「想深入瞭解,可能會忙你一輩子。”

「如有必要,自會全力以赴。現在且說說你為何叫住在下?”

「希望你收回成命,不要硬闖總兵府。”

「怎麼?鐘姑娘是在為褚鵬飛說情?”

「你想歪了,姑娘我純粹是為了你好,褚總兵麾下雄兵十萬,猛將如雲,你勢
孤力單,無異羊入虎口。”

「血旗、血帖已發,勢在必行。”

「你自以為光明坦蕩,其實愚不可及,先通知別人一刻,別人就多了一刻的准
備。”

「這是我做人的一貫原則,也是血轎主人一成不變的規矩,我希望被殺的人心
服口服,無話可說。”

「你不考慮嚴重的後果?”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隨時準備第二次。”

「你真固執得可恨複可愛!”

「無論如何,我還是謝謝你的美意。”

話未完時,鐘雪娥便已離去,徐不凡聳聳肩,走進後花園。

這裡曾經是他的家,徐不凡就是在這裡出生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閣,莫不充
滿兒時甜蜜的回憶。

他穿堂入室,信步而行,雙親的臥房已變了樣,自己的房間也改成書房,左搜
右尋,始終沒有找到半點兒時的東西。

有的只是無盡的回憶,無限的傷感,庭院依舊,人事全非,徐不凡手撫著一棵
自己昔日和父親合力栽種的龍柏,已是熱淚滾滾。

奇怪,偌大的府第,怎麼沒見一個人?

正感百思莫解,見見一個園丁,挑著一擔水走進來,急忙迎上去說道:「請問
老丈,這裡的人到哪裡去了?”

老園丁放下水,一面澆花,一面說道:「聽說有一個什麼血轎的主人,要來殺
人,總兵老爺叫大家全部躲到前面的總兵府去了。”

徐不凡細細一看,發現老園丁好生眼熟,道:「你不是老金嗎?”

「是呀,這位公子是......?”

「我是不凡,徐不凡,徐全壽的兒子。”

老金吃了一驚,上前仔細一端詳,臉色大變,驚惶萬狀的道:「果然是小少爺,
你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你們全家已滿門抄斬,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快走,快
走吧。”

徐不凡道:「老金,你放心,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我是想打聽一下,當年韃
靼法王巴爾勒,是如何將貢品送來總兵府的?”

老金沉思一下,道:「詳細的情形我也不知道,據說是哈爾納拉從中牽的線,
進貢的那天,就是由哈爾納拉陪著巴爾勒來總兵府的。民間盛傳,是總兵大人中了
別人的圈套,哈爾納拉因而得了不少好處。”

「可知是中了何人的奸計?”

「有人說是朝中大臣,有人說是韃靼法王。”

忽覺身後有異,猛的一個急轉身,朝步履之聲來處奔去,意在引開敵蹤,以免
殃及老金,沒料到來人速度極快,人數1 多,一陣疾竄游走,已將徐不凡圍起來。

「他媽的,不好好的栽花種樹,你扯什麼蛋。”

一名軍爺揚起鋼刀,照準老金的脖子砍下去。

「住手!”

喝聲中,徐不凡人已彈起,出招如電,一把就將軍爺握刀的手腕扣住了。

結果還是慢了一刹那,老金吃飯的傢伙已被人砍斷了一半。

不禁惹惱了徐不凡,暴喝一聲:「殺人償命!”

就用軍爺自己的刀,抹了他自己的脖子。

總兵府的兵勇、校尉,如潮如湧,重重疊疊,早將徐不凡圍了個密不透風,加
上週邊的弓箭手,恐怕最少也有三百人。

一位身穿戰袍,頭戴盔甲的將軍走進重圍來,道:「你可是徐不凡?”

徐不凡昂首言道:「正是,徐不凡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將軍是否褚鵬飛?”

「大膽,本帥的名諱也是你隨便叫的。”

「六年前,你是大同守備?”

「那時本帥是在大同守備任上。”

「如此說,你就是殺害先父的兇手?”

「本帥是奉旨行事。”

「聖旨明明是假的。”

「胡說,沒有人敢偽造聖旨。”

「朝中就有這麼一個人,或一群人,正在幹這種欺上瞞下的勾當。現在且不管
聖旨的真偽,只要你承認是殺先父的兇手就夠了。我問你,血旗、血帖收到了吧?”

「徐不凡,你好像來早了?”

「不是我來早,是閣下來錯了地方,時辰一到,徐某自會去總兵府報到。怎麼
樣?要不要再等三寸香的時間。”

這話說得太狂,簡直把褚鵬飛的腦袋視作囊中物,褚總兵勃然大怒道:「徐不
凡,你乃欽命要犯,今天是自投羅網,本帥要將你就地正法,給我殺!”

軍令如山,隨著褚鵬飛的這一聲殺,所有的刀劍一齊出鞘,弓已上弦,有那腳
步快的,已近在徐不凡面前五尺之處。

徐不凡乍然一聲獅子吼,道:「褚鵬飛,我只要你項上的一顆人頭,勿拉他人
墊棺材!”

身如幽靈鬼魅一般,只見人影一閃,已到了褚鵬飛面前,褚鵬飛嚇了一跳,拔
身而起,徐不凡如影隨形,咬著尾巴往上追,兩條人影糾纏在一起,所有的校尉兵
勇,投鼠忌器,誰也不敢妄動干戈。

一聲慘呼!

一蓬血雨!

一顆人頭!

一招!二人僅僅在半空中交手一招,徐不凡便將褚鵬飛的人頭割了下來。

大家呆若木雞,褚鵬飛的屍體還沒有落地,徐不凡已提著人頭上了房。

一位將軍驚魂初定,立命弓箭手:「放!”

邊防軍士,乃十中選一的精英,投射技術極佳,箭如飛鳥投林,聲似萬馬奔騰,
屋瓦立被擊碎百多片。

卻沒有傷到徐不凡的一根毫髮,徐不凡早已先一步翻過屋脊,跳下房去。

「追!”

將軍一聲令下,率眾追過屋角,又是一蓬密密麻麻的箭雨。

徐不凡正在一堵粉牆下拔足縱起,箭雨擦腳而過,全部射入牆內。徐不凡以一
腳之差,翻越牆頭,飛上高樓,複以蒼鷹攫兔之式,俯衝而下,落腳處已在總兵府
外。

這時天已大黑,總兵府四周的地形他又極為熟悉,專揀僻街小巷,一陣狂奔下
來,早將追兵遠遠拋下。

猛可間,前面的窄路上冒出一個人,是鐘玉郎。

鐘玉郎雙手一張,擋住去路,望著血淋淋的人頭,歪著嘴冷笑道:「徐不凡,
你膽大包天,連褚總兵的頭都敢要,心目中可還有王法?”

徐不凡傲然言道:「褚鵬飛戕害忠良,我這是為國鋤奸!”

「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分明是個不折不扣的刺客。”

「是刺客又怎樣?讓路!”

「抱歉,抓住刺客,必有重賞,我不會放棄這個發財的好機會。”

「怎麼?你打算動粗?”

「我已經很久沒有活動筋骨了。”

「你自信能捉得住徐某人?”

「鐘玉郎素來不喜歡虛張聲勢。”

「好狂的小子,你上吧!”

「好,老子正在等你這一句話!”

鐘玉郎剛烈的性子,一點也不拖泥帶水,話一出口,劈面就是一掌遞上來。徐
不凡左瓜鉤住褚鵬飛的人頭,右掌疾迎而上。

兩股掌風一接觸,徐不凡馬上感覺到,鐘玉郎的掌力後勁十足,好似長河巨浪,
大海波濤,一波接一波的洶湧而至,顯見此人內力極為深厚,徐不凡不敢輕敵,強
勁的內力亦應勢源源而出。

霍然,兩掌接實,巨震如雷,四下氣渦迴旋,塵土遄飛,二人棋逢對手,誰也
沒有討個好,各自向後倒飛出去。

「鐘玉郎,好身手,他日有機會我再陪你玩。”

「他媽的,少耍滑頭,你家鐘爺爺今天非活捉你不可。”

一個在前狂奔,一個在後猛追,借地利之便,徐不凡飛越二處民房,進入一條
小巷子內。

可是,明明是通行無阻的活路,卻突然變成死巷子,前路被一道土牆堵住,方
欲再回頭轉回去,怪!就在自己剛剛通過的路上,又冒出一堵新牆來......

這是怎麼回事?徐不凡雙眉一挑,馬上明白過來,暗道:「這小於果然不簡單,
原來還懂得邪魔妖法。”

心念中,‘旱地拔蔥’,畢直的向上升,升起未及一半,頭頂風聲貫耳,鐘玉
郎竟似泰山壓頂之勢,墜擊而下。

這簡直是要拼命嗎,徐不凡不禁大怒,口喝:「看打!」連發三枚袖箭,鐘玉
郎移位閃躲,徐不凡擦肩而過,飛上了牆頭。

「找死!”

呼!呼!呼!徐不凡連劈三掌,阻住了鐘玉郎反轉的勢頭,當下口中念咒,駢
指如戟,當空一聲焦雷,立有一股急流傾瀉而下。

徐不凡以不世之才,跟隨無根和尚學藝四年,已參得仙法,鐘玉郎落地之處,
水勢急速飛漲,很快便超越頭部,不得不雙手疾劃,隨波而升,情形極為狼狽。

也因而使徐不凡發現一件奇怪的事,鐘玉郎的雙手大異常人,一長一短,一白
一黑,實在天上少有,地上無雙。

猛聽鐘玉郎大叫一聲:「有種就別走,咱們見個真章。”

雙臂一抖,穿水而出,徐不凡法力無邊,水勢暴漲,接著寒氣驟降,水面上馬
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將鐘玉郎凍住在厚冰裡。

大水繼續上漲,寒冰越結越厚,不一時已與牆頭齊高,鐘玉郎縱有通天的本事,
短時間也動彈不了。

徐不凡哈哈大笑道:「朋友,涼快涼快也許你會更清醒,我要失陪了。”

身形一長,接連幾個縱躍,已至歸化城外。

見四周無人,單手朝空際一招,王石娘、高天木飄然而現,異口同聲的說道:
「恭喜主人,主人天生慧根,超人一等,我們窮百年之工,才學得一點皮毛,主人
在短短四年內,便悟透了師父的‘玄冰大法’,實屬罕見,只是未免太便宜那姓鐘
的了。”

徐不凡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我與鐘玉郎並無一仇半恨,何必斤斤計較,假
如不是他先施妖術,我根本不會施展法力。”

石娘娘道:「主人寬宏大量,奴才萬般欽服,不過鐘玉郎既會妖術,後面必有
邪魔作靠山,務請千萬小心。”

「我知道,打從一照面,我就沒敢低估鐘玉郎,同時,不凡想鄭重地交代兩位
一句話,除非對手施展妖術,否則,你們絕對不可以運用法力,避免恃技欺人,驚
世駭俗。”

「是,主人,非奎萬不得已,我們絕不會以仙法對付凡人。”

取出一面血旗,一張血帖,交給高天木,又道:「下一站是固陽,你們先去通
知巴爾納拉。”

三人隨即分道揚鑣沒入沉沉夜色中。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6 22:45:31

第三章 神秘血轎

徐不凡一路疾行,還沒有到達早先停轎之處的山邊,遠遠便聽到一陣激烈的呵
叱打鬥之聲,及至近處一看,只見一個肩披紫銅色披風,手執紅纓長槍,面帶煞氣
的人,正領著一群彪形大漢,圍攻血轎。

奇怪的是應戰的只有八駿之半,二老與另四人去向不明。

另有一位拔刀相助的女子,正是上官巧雲。

對手武功不弱,都是一流好手,眼前已攻至血轎丈許之內。而上官巧雲與四駿,
此刻俱已疲憊不堪,可謂危在旦夕。

銅衣人寬肩厚背,威猛剽悍,卻帶有三分娘娘腔,下令道:「上,先毀掉這頂
血轎子!”

仗著人多勢眾,一窩蜂似的攻上來,上官、四駿擋不住,有一支長劍已挑到轎
簾,另一把斧頭攔腰就砍。

驀在此刻,怒吼聲中,徐不凡掠空飛到,一腳踢飛巨斧,有手疾探,已將長劍
奪了過來。

另一邊,上官巧雲卻險象環生,她雙手難敵四掌,在五人合力圍攻下,顧此失
彼,香肩上吃了一掌不算,雪白的藕臂上也被人劃了一道血口子。

徐不凡睹狀大怒:彈身越過轎頂,一掌震退來人,沉聲喝問道:「朋友們夜襲
血轎,可是沖著我徐不凡而來?”

此刻,天地二叟與另四駿,已大步而返,銅衣人眼見主客易勢,難再討得了好,
連二話也沒有說一句,便率眾落荒而逃。當二老八駿想到追趕時,已經來不及。

徐不凡道:「這是怎麼回事?”

八駿中的老五說道:「公子去後,久久未見返轉,二老及四位大哥放心不下,
怕少主被褚鵬飛的兵馬困住,故而趕往馳援,豈知二老前腳一走,那一群傢伙便摸
了上來,顯然窺伺已久。”

「可知他們的路數?”

「那個穿紫銅色披風的人自稱銅衣使者。”

「沒有報出門派字型大小?”

「他不肯說。”

「你有沒有發現,那銅衣使者說話的聲音,有點娘娘腔?”

「他們每一個人的聲音都尖聲細語,甚是柔弱。”

「難道是大內錦衣衛?”

「不可能,錦衣衛旌旗招展,華服耀眼,一向明來明往,不會這樣鬼鬼祟祟。”

「管他是誰,反正要來的躲不過,咱們趕快離開此地,換一個地方過夜,被總
兵府的大軍圍起來可是天大的麻煩。”

將褚鵬飛的人頭處理完畢,放上轎頂,正準備起身離去,徐不凡忽然想起一件
事來,道:「咦,上官姑娘呢?”

八駿老五道:「幸虧上官姑娘鼎力相助,不然,我們四個人很難擋住他們的瘋
狂攻勢,剛才還在這兒,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

天叟丁威朝黑暗中一指,道:「少主,上官姑娘牽著馬,朝歸化城方向去了。”

徐不凡一言不發,拔腿就追,追出百十來丈,在暮色蒼茫中,上官巧雲正踉蹌
而行,她的馬一跛一跛的,很可能也在混戰中受了傷。

「巧雲,巧雲!”

徐不凡邊喊邊追,上官巧雲卻頭也不肯回一下,徐不凡追到她面前時,她繞過
去,仍自繼續前行,徐不凡再追上去,道:「巧雲,你怎麼了,在跟我嘔氣?”

上官巧雲櫻唇一撇,道:「我哪裡敢,一個不受歡迎的人,最好是自己離開,
免得人家下逐客令。”

徐不凡拉住馬,堵住人,道:「巧雲,別孩子氣,我可沒有說過不歡迎你的話,
事實上你拔刀相助,我感激都來不及,來,讓我看看你的傷,如不及時療治,說不
定會惡化的。”

見她的肩頭腫起一塊,手臂上的傷口入肉三分,仍自流血不止,連忙叫她服下
一粒丹藥,在傷口上灑下一些藥粉。

上官巧雲的氣還沒有消,撅著小嘴,沒好氣的道:「你騙人,既然不討厭我,
為什麼在商都飯莊時要甩掉我?”

「巧雲,別誤會,我那樣做,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麼苦衷?”

「我......我從小就跟人家訂親了。”




「我知道,七年前你就曾經對我說過,她叫常小琬,對不對?你也未免太古板
了,我們交往,又不一定非要結婚不可,再說,如果我真的喜歡你,我是不會計較
名份的,何況,現在事情已經發生變化,也許不必再考慮這些了。”

「有何變化?”

「你的死訊傳出後,常小琬萬分傷痛,拿起剪刀毀了自己的容貌後,便獨自離
家出走了。”

這事恍如晴天霹靂,徐不凡大吃一驚,道:「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我路過常家拜訪時,常小琬的娘親口告訴我的。”

「小琬現在何處?”

「有人說削髮為尼,有人說已投河自盡。”

「離家後,她一直沒有回去?”

「如果回去,怎會有自盡的傳言。”

常小琬是他的兒時遊伴,又是他未過門的媳婦,每當常恒甫夫婦帶著女兒來到
歸化,他們便聚在一起,形影不離,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早巳深深烙印在他
的腦海中,徐不凡頓覺萬念俱灰,痛如刀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顆心,在一個
勁的下沉、下沉、下沉......

上官巧雲看在眼中,痛在心中,緊握著他的雙手,含情脈脈的道:「不凡,人
死不能複生,不要這樣嘛,看你痛不欲生的樣子,我也真想痛哭一場。”

徐不凡仰首望天,作了一個深呼吸,藉以抒散一下胸中的悶氣,故意將話岔開,
道;「巧雲,現在覺得好些了吧廠上官巧雲只顧關心徐不凡,忘了自己,經他這麼
一問,這才注意到,傷口業已癒合,肩頭腫痛全消,暗暗運氣一周天,內力竟也全
部恢復,不由驚喜不迭地道:」不凡,你這是什麼藥,好靈好靈啊。“

「是呂洞賓的仙藥。”

「什麼?你見過呂洞賓!”

「你知道,我曾經死過一次,被閻羅王驅逐後,在彩虹橋下曾與呂仙翁有一面
之緣。”

下藝真是太好了,難怪你能在一招之內便取下馬鎮遠的首級,原來有這麼一段
奇遇,快看看我的馬怎麼了,它的腳好像也受了傷。“

徐不凡細一審視,果見右前腿一道刀痕,上點藥,很快就不礙事了,道:「巧
雲,我們今夜要露宿荒郊野外,我要你進城去投店,該不會再說我是故意甩掉你吧?”

上官巧雲忸怩著道:「哎呀,人家那是說氣話,你還提它幹什麼,我聽你的話
去投店就是。”

當即翻身上了馬背,徐不凡輕輕一拍,馬便放蹄狂奔而去。

徐不凡取出血債冊,就著月光,翻閱了一下,深沉的歎了一口氣,轉身回奔。

忽見遠處火光沖天,歸化城的兵馬正在展開地毯式的搜索,急忙繞道遠離現場。

上官巧雲找不到血轎,歸化城的大軍找刁;到血轎,第二天的下午,血轎卻准
時出現在固陽縣東十裡處。

徐不凡端坐轎中,側頭豎耳,似在傾聽遠處傳來的資訊,少頃,正容說道:
「丁威、毛奇,前面有情況,辛苦你們一趟。”

二叟急忙奔到轎前,齊聲說道:「請少主示下。”

「石娘傳來消息,有兩批人正在哈爾納拉處聚會密商,天木判斷,血帖一現,
必作鳥獸散,你們去給我捉回來,這樣更可以座實哈爾納拉的罪,叫他無可抵賴。”

天叟丁威道:「這兩批人是何來路?”

「一批乃韃靼番人,一批來自中原,你們專門對付中原人,韃子由天木、石娘
負責。記住,要活捉。”

「是,少主!”

二叟齊聲應命,立如旋風而去,徐不凡看看天色,交代八駿歇一下,一刻之後,
才由另四駿抬轎上路。

固陽乃番屬部落聚集之地,哈爾納拉原為部落酋長,歸順天朝後,封為縣令,
仍居原址,當血轎抬進他小皇宮似的居所,插在門楣上的香火頭剛剛燃盡,徐不凡
步下血轎時,發現哈爾納拉及其下屬,皆已走避一空。

八駿之首說道:「公子,屬下早就說過,提前通知,有害無利,不是對手及早
準備,增加困難,就是逃之天天,徒勞往返。”

徐不凡笑道:「放心,他跑不了!”

他真的沒跑掉,徐不凡料事如神,餘音尚在耳朵裡轉,哈爾納拉已被石娘押回
來。

哈爾納拉戰戰兢兢,畏畏縮縮,一顆光禿禿的腦袋,恨不能縮進脖子裡,撲通
一聲跪下去,磕頭如搗蒜,低聲下氣的道:「徐公子饒命!徐公子饒命!”

徐不凡冷哼一聲,道:「這麼說,你是認罪了?”

「小的對天朝一向忠心不二,我沒有罪,沒有罪。”

「沒有罪為什麼要潛逃?”

「那是因為你的名頭太響亮,接到血帖的人,沒有一個能活命。”

「這是狡辯,我問你,既已歸順我朝,就當安份守己的當你的縣太爺,為何還
要與韃子眉來眼去?”

「小的與韃子毫無關系,我說的全是實話。”

「哼,你的嘴裡還會有實話,莫非連當年巴爾勒進貢的事,也否認是你牽的線?”

「線是我牽的,韃靼王肯進貢我朝,這是一件好事。”

徐不凡臉一沉,道:「好事的後面,卻包藏著壞點子,你說,巴爾勒的貢品,
是不是一開始就是假貨?為何不直接送北京,而要慫恿先父代轉?你到底收了巴爾
勒的多少好處?”

「天地良心,我沒有收巴爾勒的一文錢。”

「我調查的清清楚楚,巴爾勒送你黃金百兩,錦緞十匹,外加三個花不楞登的
大姑娘,要不要我將這三個小老婆的名字報出來?”

「巴爾勒是送了我三個女人,但與進貢之事無關。”

「那麼,今天下午,你與巴爾勒法王的人,及內地來的奸細,所進行的秘密會
談,又作何解釋?”

「這是欲加之罪,本縣未會見任何人。”

哈爾納拉死鴨子,硬嘴巴,拒不吐實,他那裡想到,徐不凡早有巧妙安排,舉
臂作了一個手勢,大門外馬上押進一個紅衣喇嘛來。

徐不凡一見押解的人是鐘雪娥,先是一怔,但見高天木也隨後跟進來,立時了
然,心知必系被蒙面女搶了先,爽朗地一笑,道:「鐘姑娘倒是挺熱心的。”

鐘雪娥綠紗蒙面,看不出任何表情,聲音又嬌又冷的道:「客氣了,想向你徐
公子討碗飯吃,不得不全力以赴。”

哈爾納拉眼見人已帶到,縱有蓮花妙舌。也洗不清他的罪,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腳底一抹油,拔腿就逃。

「哪裡跑?”

哈爾納拉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他自己也曉得逃不出徐不凡的手掌心,喝聲中,
聲到!

人到!哈爾納拉的人頭業已落地,狂奔的身子仍然止不住,又沖出三四步,與
剛剛被二叟捉回來的人撞個滿懷才倒下去。

被二叟捉回之人,頭戴黑帽,足履長靴,一身黑色緊身衣,與銅衣使者的手下
一般無二,先撞上死人,觸了一身黴氣,正自懊悔間,忽然瞧見了鐘雪娥,立又轉
憂為喜,脫口就說:「公主,你來的正好,快......」

快怎麼樣還沒有說出口,鐘雪娥玉指一彈,噗!那黑衣人僅僅留下半聲悶哼,
已自雙手捧心而亡。:這事來的太突然,大家都驚呆丁,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
乃至二老八駿,都是大行家,鐘雪娥單憑指尖上發出去的勁力,便能在五步之外取
人性命,其內力之精純深厚,實在令人歎為觀止。

更何況,這是數百年來,只聞其名不見其功的‘穿心指’,更令人莫測高深。

徐不凡跨前三步,暗提足一掌真力,道:「鐘姑娘,這是‘穿心指’,對不對?”

「算你有見識。”

「你與黑衣人是一夥的?”

「夥有很多種,何必去鑽牛角尖。”

「但是,善惡不能不分,敵友不能不明。”

「天下沒有絕對的善惡,也沒有絕對的敵友。”

「就像你殺害自己的夥伴一樣?”

「殺他是為了保護我自己。”

「你為什麼不說,是怕徐某從他口中得到供詞?”

「你是誤指本姑娘殺人滅口。”

「難道不是嗎?”

「徐不凡,你錯了,我殺他固然也是為了滅口,卻不是你想像的那一種,而是
怕他影響了我們的合作。”

「我們合作?”

「我一直在賣消息賣證物給倚;,這不是合作嗎?”

「可是,價錢太低,不像是生意人,我懷疑你另有目的。”

「這叫做放長線釣大魚,薄利多銷,多賣就可以多賺,我不想一下子就把顧客
嚇跑了。”

鐘雪娥心思細密,詞鋒銳利,說來頭頭是道,語蘊玄機,大家皆全神貫注,仔
細品嘗著她的弦外之音。

徐不凡道:「在商言商,鐘姑娘,我想向你買幾個消息。”

「什麼消息?”

「你是誰?”

「鐘雪娥。”

「是真的?”

「姓名只是一個符號,真實的人才重要。”

「第二個問題,你們究竟是何門何派的?或者說你們的後-台靠山是誰?目的
何在?”

「抱歉,行有行規,我的規矩是,只主動的賣消息給別人,不接受別人主動來
買,你不妨耐心的等著,將來有一天我也許會賣給你,再見!”

單手一推,順勢再加一指。那紅衣喇嘛也死在「穿心指」下。

鐘雪娥蓮步輕移,頭也不回的走了,晚風過處,單薄的衣裳全部貼在肉上,胸
高臀圓,曲線玲瓏,好一副誘人的身段。

徐不凡道:「鐘雪娥,你好毒辣的手段,怎麼連這個韃子喇嘛也殺了?”

「相同的理由,為了保護我自己,為了我們合作做買賣。”

「這個喇嘛跟你也有關系?”

「應該說巴爾勒手下的喇嘛,全部與我們有關系。”

「你能否說詳細點?”

「全告訴你,我還賣什麼?”

徐不凡取出一錠金元寶,抖手擲出,道:「接著,這是你應得的酬勞。”

鐘雪娥探手撈住,道:「不謝!」未再吐露一言半語,逕自出門而去。

王石娘、高天木上前說道:「主人,我們追下去?”

徐不凡道:「好,但不可以讓她發現,尤其不要低估了她。”

高天木、王石娘領命自去,徐不凡將哈爾納拉的骷髏料理好,也離開固陽,繼
續西行。

XXX 狼山,在韃子的心目中是聖地,因為山上有一座遠近馳名的喇嘛廟,喇嘛
廟的主持巴爾勒,又是韃靼的法王,益發引人注目。

韃子崇奉喇嘛,其來有自,蒙元八主中土,王妃尚且不敢與喇嘛爭道,被毆亦
只有含恨忍辱,蒙古皇帝甚至頒下皇詔:「毆僧者斷手,辱僧者截舌。”

元亡後,殘部北蕩,仍沿舊習,喇嘛廟不單是他們精神心靈的庇護所,也是金
錢財富的具體表現,建構之宏偉壯麗,內地的寺廟,實難望其項背。

這日,狼山的喇嘛廟來了一群不速之客,一頂血紅的轎子,直抬進廟門內十丈
之外才停下來。

立有一位知客僧上來說道:「諸位施主是要參禪?還是進香?”

徐不凡步下血轎,道:「是找人。”

「找誰?”

「巴爾勒法王。”

知客僧從徐不凡手中接過—張拜帖,打開一看,面部立現驚惶之色,單掌一豎,
道:「徐施主請稍候,容小僧去通稟。”

少時,知客僧匆匆而返,道了一聲:「請!」兀自向前走去。

徐不凡交代八駿守著血轎,與二老跟著知客僧走去。

過銅塔、繞金爐、上玉階;踏著一條鋪滿波斯地毯的回廊,來到一座偏殿前。

偏殿前早有三個人迎了出來,為首之人,二十出頭年紀,僧袍之上鑲有金邊,
右面是一個貴族打扮的年輕人,左面赫然竟是身懷妖術的鐘玉郎。

徐不凡不由一怔,道:「鐘兄,天下真是太小了,想不到這麼快就會重逢。”

鐘玉郎嘿嘿乾笑兩聲,道:「好說好說,鐘某涼快夠了,出來熱熱身子。”

徐不凡的眸光,從另二人臉上一掃而過,道:「這兩位是誰?可否請鐘兄代為
引介?”

鐘玉郎指著中間的紅衣喇嘛道:「這位是巴爾勒法王的三弟子巴敦夫,那位是
韃靼的二太子呼杜拉。”

徐不凡向二人深施一禮,以示敬意,鐘玉郎又道:「徐兄今天怎麼一改常態,
未見血旗、血帖,便貿然現身?”

「徐某今天是來拜山,不是尋仇。”

巴敦夫頭一揚,道:「不敢,請問徐施主有何見教?”

「可否請巴爾勒法王一見?”

「家師不在寺中。”

「到哪兒去了?”

「遠赴內地化緣,有什麼事跟本座說也是一樣。”

「關於進貢的事,閣下可知內情?”

「略知一二。」,「那麼,我想知道,貢品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連體蛤蚧化石玉佩,可醫百病,能怯百毒,是我們的國寶,進
貢的本身,意在討好天朝,沒有人會用假東西來找麻煩,這個道理相信任何人都想
得通。”

這話確在情理之中,徐不凡頻頻點頭稱是,道:「你的意思是說,當初交給先
父的東西,的確是真的?”

「絕對錯不了。”

「令師何時返寺?”

「慢則一年,快則半載。”

「如此,在下就不等了,請轉告法王,亦請二太子代為上複額森王,珍惜多年
采艱辛建立的友誼,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凡事務請三思而後行,勿作親痛仇快的
傻事。”

抱拳環施一禮,本欲就此告退,巴敦夫臉色陡地一沉,道:「慢著,有一筆賬
我們應該算清楚。”

徐不凡與二老換了一個眼色,硬將扭轉的勢子收回來,笑道:「你我素昧平生,
不會有什麼帳吧?”

「在固陽縣,哈爾納拉的官邸,我們死了一個喇嘛,誰幹的?”

「是......這......」

徐不凡本想實話實說,但回想一下當時的情形,鐘雪娥連殺二人,似乎確有非
比尋常的因由,所以中途打住,未敢道出實情。

巴敦夫的臉色更難看,面部籠上一抹殺機,道:「你做賊心虛,不敢承認?”

喇嘛的死是事實,又不能將鐘雪娥招出來,只好自己一肩扛下來,道:「那喇
嘛出言無狀,是我一怒之下失手打死的。”

巴敦夫兩道冷厲的眸光死盯著徐不凡,道:「徐不凡,殺人償命,這是你的規
矩,也是天下人的公理,你怎麼說?”

地叟毛奇踏上三步,怒衝衝的道:「巴敦夫,那個喇嘛與中原來的奸細,和哈
爾納拉開秘密會議,准不是什麼好東西,可謂死有餘辜,你要是想索仇,就沖著我
老人家來好了。”

氣提丹田,功行雙臂,已作好應戰的準備。

鐘玉郎在一旁猛敲邊鼓:「老巴,別跟他羅哩八嗦,殺人償命,是天公地道的
事,況徐不凡乃欽命要犯,殺了他就等於報效天朝,何樂而不為。”

巴敦夫道:「公子既然如此吩咐,本座遵命就是。」,雙手猛然向前一指,射
出兩個火球,徐不凡睹狀大駭,道:「是妖術!”

拉著二老向後退,乍然砰!砰!兩聲爆響,火球化開,在地上轟出兩個大坑,
濺了三人一身土。

徐不凡道:「你們快去護轎,必要的時候放手去幹就是。”

天叟丁威道:「公子以一對三,老奴放心不下。”

徐不凡右掌疾劃,灑下一道氣牆,道:「他們會魔法,人多也沒有用。”

二叟不再言語,轉身就走,鐘玉郎神通廣大。已穿透氣牆,在三人的周圍築起
無數鐵柵欄。

地叟毛奇大喝道:「哼,這點鬼魅伎倆也想困住你家毛爺爺,作夢!”

沉腰提足而起,眼看就要越過去,猛覺頭頂一暗,罩下一張大網來,隨又被迫
落地。

徐不凡運起法力,一根一根的拔。怎奈鐘玉郎、巴敦夫二人皆通妖道,三根二
根的栽,轉瞬工夫,鐵柵越拔越多,快要變成鐵牆了。

急中生智,徐不凡指尖幻出一條火柱,猛燒鐵牆,可惱剛剛燒出一個大洞,對
面又出現一堵更厚的,自己先機已失,又是以一對二,處境危急萬分。

不止此也,柵隙裡又鑽進不少毒蠍,殺掉一隻,很快就會爬進兩只,攀牆附柵,
滿地皆是,三人手忙腳亂,狼狽已極。

徐不凡鋼牙一咬,道:「兩位老人家請運功護住四肢百骸,我要施展玄功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猛的雙腳提起,兩臂上揚,隨著這一動作,發出一聲震山撼
岳的獅子吼,所有的內力,也跟著爆發出來。

地動山搖,石破天驚,這一刻只怕千年難得一見,徐不凡的玄功發揮到極致,
竟將柵牆爆裂,從鐵屑中彈飛而出。

天地二老也不是簡單的人物,咬著他的腳後跟脫出困境。

鐘玉郎、巴敦夫、呼杜拉都嚇傻了,張口結舌,莫知所措。

徐不凡冷冷一笑,道:「怎麼樣?還要不要繼續玩下去!”

巴敦夫如夢初醒的道:「當然要,直到你把命留下來!”

鐘玉郎更乾脆,立即付諸行動,祭起十二把飛刀。

巴敦夫也不稍慢,念咒作法,飛出無數柄巨斧。

當!當!當!爺不凡正待出手反擊,左邊射來一個乾坤圈,右邊竄出一支風火
劍,飛刀、巨斧招架不住,先後跌落塵埃,化為烏有。

石娘娘、高天木飄然而現,道:「主人,讓奴才陪他們玩玩吧?”

徐不凡頷首,二老放心的轉往前殿,鐘玉郎、巴敦夫見勢不妙,打起退堂鼓,
已轉至殿角,準備開溜,石娘娘怒叱一聲:「別溜,你家姑奶奶已經很久沒玩法術
了。”

心念動處,立有數塊巨石砸下,二人不得已飛上了房,差點被二棵千斤巨木砸
倒,隨後被迫退到殿后廣場去。

鐘玉郎霍地轉過身來,道:「你們最好不要得寸進尺,惹火了我,管保你們吃
不了兜著走。”

高天木道:「鐘玉郎,有什麼邪魔歪道,儘管施出來,我高天木與石娘娘保證
奉陪到底i 」

巴敦夫道:「拼就拼,巴某從來沒有怕過誰。”

場中掀起一陣狂風,飛砂走石,遮天蔽日,石娘娘、高天木交換一個眼色,同
時運起無邊法力,狂風倒卷,砂石紛飛,弄得鐘玉郎、巴敦夫土頭土臉,忙將妖術
撤回,始告風止砂落。

鐘玉郎抹了一把灰,正想再變一個新花樣,忽見面前已豎起好幾根合圍巨木,
心知要糟,生怕再中了徐不凡的‘玄冰大法’,轉身就走。

說怪真怪,他轉到那裡,那裡就出現合圍巨木,彼此在較法力,也在較速度,
眨眼工夫,鐘玉郎與巴敦夫便被圍起來。

二人知道不妙,急忙騰空而起,這時候鬥大的石頭,已如雨點子似的打下,很
快就將五尺見方的地方塞滿了。

石娘娘道:「主人,如在石縫之內以‘玄冰大地’再在外面放一把火,一定可
以要了他們的命。”

徐不凡道:「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給他們一點教訓也就夠了,咱們走吧。
但不知巴爾勒是否確實不在廟裡?”

高天木道:「我們已經查過,巴爾勒的確不凡。”

「那咱們就走吧,只要巴爾勒人在中原,我相信會碰上這個老狐狸的。”

走回頭路,再也沒見到二太子呼杜拉,來到前殿,果然有一大群喇嘛,正與二
老八駿大打出手,喇嘛性殘兇悍,頻施殺手,惹火了二老八駿,打倒了好幾個人。

徐不凡上前說道:「各位大師父,巴敦夫被我困在偏殿后面的廣場上,省點力
氣,快去救人吧。”

這話說的十分技巧,一方面表明了巴敦夫都不是對手,你們又何必作困獸之鬥,
另方面叫大家去救人,等於給了他們下臺之階。眾喇嘛聞言之下,真的不再戀戰,
紛紛退下。

徐不凡命石娘娘、高天木去投送血旗、血帖,對二老八駿道:「怎麼樣?大家
沒有吃虧吧?”

八駿之首緊握著拳頭,意氣飛揚的道:「當年隨著主人出生入死,不知道殺了
多少韃子,這幾個喇嘛算什麼,要不是少主不准我們殺人,可能早就全部解決了。”

徐不凡笑道:「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正因為當年大家的英勇表現,才換得目
前的和平,為了免于再起爭戰,容忍是必須的。好了,諸位既然無礙,我們這就上
路吧。”

曉行夜宿,一路東返,這一天已進入天險之地的‘九死谷’。

山壁高而險,谷道窄而曲,徐不凡有感而發,道:「好地方,一夫當關,萬夫
莫開,難怪從古至今,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

天叟丁威道:「此谷地勢險要,又是東西方必經之路,誰據有此谷,攻者必定
九死一生,故有九死之名,所幸目前劃為緩衝地區,雙方皆未設防。”

忽聞頭頂上有人介面說道:「現在已經有人設防了。”

話落人現,原來是石娘娘。徐不凡馬上問道:「是誰設防九死谷?”

王石娘恭身答道:「是歸化城的兵馬。”

「奇怪,我們入谷已大半天,怎麼沒有發現?”

「他們部署在出谷山口上。”

「有多少兵力?”

「諸鵬飛的三幹子弟兵。”

「目標是我?”

「他們知道主人西走固陽、狼山,返回來必然直奔大同府,所以布下重兵,張
網以待了。”

徐不凡命八駿停下來,道:「走,咱們繞路。”

地叟毛奇滿面困惑的道:「這怎麼可以,繞路至少要耽誤半個月的行程,這是
東西交通的唯一捷徑,其他的路線都是重山峻嶺,寸步難行。”

石娘娘也接著補充道:「而且,血旗已發,血帖應亦投送出去,我們一旦爽約
不去,天下人會以為主人臨事退縮,大大地影響主人的聲譽。”

天叟丁威道:「少主,當年總兵大人遇害時,褚鵬飛就是以這三千子弟兵為憑
借,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可能沾有徐家老少、家將、護衛的血,老奴斗膽建議,
咱們沖上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對,咱們沖上去,殺!”

「血債血還,以牙還牙!”

「對,沖呀!”

「殺啊,殺!”

隨徐全壽死難的護衛家將,皆八駿二老的同僚知交,袍澤情深,怒火中燒之下,
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將憤怒的情緒燒到了沸點,大有山雨欲來,非一拼不足
以平眾怒的境地。

然而,徐不凡卻異常平靜而理智,道:「我說過,只殺元兇主犯,協從者一概
不究。”

八駿之首道:「公子,這三幹子弟兵中,一定也有殺人的兇手,怎可任其逍遙
法外呢?”

「兇手是有,但非元兇,同時混戰的結果,必然會禍及無辜,智者不取!”

「不沖出去,難道真的要繞路,饒了于堅的狗命?”

「不!我一向言必踐,行必果,于堅的人頭絕不允許他多留一刻!」,既不願
浴血衝殺,又不改索仇日程,兩相矛盾,八駿二老面面相覷,皆被他弄糊塗了。

地叟毛奇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石娘娘冰雪聰明,已猜透了主人的心意,道:「主人是否想‘淩空飛渡’?”

徐不凡點頭道:「事到如今,這是唯一的方法。”

叫二老八駿,攀附轎身四周,真氣上提,以減輕重量,緊閉雙目,以防臨事慌
亂。

然後,徐不凡在前,王石娘在後,二人緊握雙轅同喊一聲:「飛!」無邊的法
力已發,血轎宛若一隻巨鳥,從九死谷內升起,飛越聳立群峰,落在一處平坦的草
原上。

二老八駿睜開雙目,一臉驚喜,皆引為畢生奇遇,飄飄然有一種曾為神仙似的
喜悅。

露宿一夜,就地造飯,次日上午便踏上往大同的官道,打算進城去,高天木卻
匆匆迎上來,提出相反的意見,道:「不行,絕對不能進城去!”

徐不凡一愣,道:「為什麼?”

「因為各門的城門已半關閉,任何車轎皆不准入城去,我們如果硬闖,一定會
發生流血事件。”

「守備府那邊的情形怎樣?”

「更嚴重,劍樹刀山,如臨大敵,聽說于堅已誇下海口,要將主人消滅在大同
府,鐘姑娘叫奴才轉告主人,最好取消這一次行動。”

「你遇見她了?”

「是她找到我的,因而延誤不少時間,不然早就該回來了。”

「她怎麼說?”

「她說主人這一次犯一個錯誤,通知的時間,與實際行動的時候相隔一天以上,
于堅正可以從容部署,主人一定會吃虧的。”

「所以她有意阻止?”

「她的態度很誠懇。”

「我問你,血帖送出去了嗎?”

「早已到達。”

「那我們就不必做任何考慮,一切照原定計劃行事,絕不更改!”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6 22:50:14

第四章 鐵口斷先知

大同乃九邊之一,扼北方咽喉,素為軍事重地,為了方便行事,綏靖邊疆,大
同知府賀紹庭,與大同守備于堅,采合府辦公制,全部集中在一座古城堡內。

城堡外,一步一崗,五步一哨,戒備甚是森嚴。城牆上更是密密麻麻,佈滿了
弓箭刀斧手。四角四個碉樓上,各有一千手持號角的人,不停的四下張望,一有動
靜,馬上就會將消息傳進堡內去。

堡門卻是敞開著,守衛也不比平時多,顯然于堅是打算放徐不凡進來,好在甕
中捉鱉。

堡內的部署更不必說,面對大門的一座大樓前,站著三隊兵士,每隊三列,一
列執刀,一列持劍,一列使槍,約有三百之多,向大門的這一邊無上站立,活像一
個開著的口袋。

更多更厲害的人,似乎有十成十的把握,徐不凡的名頭太大,兵士們的臉仍如
繃緊了的鼓,緊張萬分。

于堅更緊張,全副戎裝,戴著頭盔不算,脖子上還特意套上一副護甲,目光散
亂而遊移,額頭已淌下了汗水,神情極為焦躁不安,站在樓上的窗前,正不時的引
頸眺望。

一旁的大同知府賀紹庭道:「時間該差不多了吧?”

于堅望望就貼在面前的血帖,再看看天色,道:「午時三刻,差不多應該就是
這個時間。”

「大同府鐵壁銅牆,固若金湯,我看姓徐的小兒可能早已望風而逃。”

「逆徒生性強悍,視名如命,恐怕未必會知難而退......」

一語未畢,後門一側的碉樓上已響起‘嗚!嗚!’的號角,不旋踵間,前門的
碉樓上也‘嗚!嗚!’之聲大作,一名兵士進來稟報導:「報告兩位大人,血轎已
近在一箭之內。”

大家緊張的情緒馬上提到頂點,千百隻眼睛全部集中到大門口。

‘血轎!’隨著大家的驚叫聲,一頂血紅色的轎子抬進府衙大門。

這轎子較真正的血轎為小,是徐不凡在大同城內買的一頂普通轎子,臨時改裝。
轎夫亦非八駿,而是二老與王石娘、高天木。

于堅單手高舉,已打出了訊號。刀出鞘、劍出匣,箭上弦,暗中的人更是蠢蠢
欲動。

驀然,于堅右拳緊握,用力下壓,傳下攻擊令,登時,三隊兵士快速移位,先
將袋口封住,斷了徐不凡的退路,藏在樓上樓下、牆裡牆外的刀斧手、弓箭手,一
齊發動,箭如雨,斧如林,目標對準血轎,聲勢實在駭人,眼皮子都來不及眨一下,
血轎業已變成刺猥,插滿了長箭刀斧。

王石娘、高天木與二老,卻毫髮未傷,憑著四人超人一等的武藝,尤其大家有
備而來,身上皆穿有護甲,從容不迫的將血轎停下,打開轎簾。

徐不凡跨步而出,目光環掃一周,抱拳說道:「那一位是于守備于堅將軍?”

天叟丁威眼尖,指著樓上的于堅道:「少主,那老小子在樓上。”

徐不凡抬頭一望,道:「于將軍,血帖收到了吧?”

「哼哼!”

「對血帖上所指的罪狀,你可有辯解?”

「你父徐全壽私吞貢品,是被皇上賜死的,徐總兵抗旨不從,只好在前守備褚
大人的命令下格殺。”

「于堅,聖旨是假的,這是問題的關鍵。”

「本將軍不知真偽。”

「先父曾當面告訴你。”

「絕無此事。”

地叟毛奇勃然大怒道:「你放庇,此事老夫親目所見,親耳所聞你有一百張嘴
也推不掉。”

于堅怒衝衝的道:「你看到又怎樣,聖旨的真假不能單憑徐全壽一面之詞,況
且本將軍是奉命行事。”

徐不凡亟欲知道的就是幕後人物,急急迫問道:「是奉何人之命?”

「褚鵬飛。”

「你們是一丘之貉,我是問你幕後的主使人?”

「無可奉告。”

「據我所知,此事內幕重重,牽扯極廣,你如肯招出實情,徐不凡或可網開一
面,不要你吃飯的傢伙。”




「徐不凡,你簡直目中無人,給我拿下!”

軍令如山,眾兵勇一湧而上,徐不凡怒喝一聲:「你找死!」身形也隨聲離地
拔起。

兵士中不乏身懷絕枝之人,事先又曾經過演練,撲擊之勢十分巧妙,一圈比一
圈高,一層比一層密,再加上從樓頂墜擊而下的人,形成一個肉網,將徐不凡主僕
五人圍在裡面,有如網中之魚。

徐不凡藝高人膽大,偏偏不肯束手就擒,徐不凡居中,四人背裡面外,緊貼在
一起,繼續硬向上沖。

如果說,大同府的兵士布下的是一張肉網,那麼,徐不凡主僕的組合就是一枚
沖天炮。

肉網罩不住沖天炮,沖天炮終於破網而出。

不僅速度快,尤其美妙絕倫,一出肉網,馬上一式‘天女散花’,第三批弓箭
刀斧尚未攻到,五個人已分成五路,破窗進入樓內。

糟!樓上空空如也,已不見賀紹庭、于堅的蹤跡,眼見一道梯子直通樓下,當
下不遽多想,直往下沖,一口氣沖出底層時,才發現已經在地層下。

四面都是石壁,無窗又無門,一燈如豆,陰暗昏黃。

徐不凡皺著眉頭,道:「老賊就是逃來此地的,一定有門。”

運足一掌真力,付貼壁上,一陣摸索,不久便找到出路,啟開一道石門。

突覺金風貫耳,射來一股寒星,石娘娘風火劍一掃,再加上高天木的乾坤圈,
一個不剩的倒打回地道去。

天地二叟動作好快,彈身急竄而出,已扣住兩個手持鉛筒,施放暗器的傢伙。

石娘娘、高天木搶在前頭,當先深入地道中。

天叟丁威最是急性子,劈面就問:「說!于堅那個老匹夫是否逃到這裡來了?”

那人嚇得屁滾尿流,連說:「是,是。”

「往哪裡去?”

「前面。”

「前面是哪裡?”

「前面岔路很多,我......我不知道。”

「你不說實話老子就活劈了你。”

那人支吾其詞,丁威揚掌就要劈下去,徐不凡道:「別為難他,狡兔三窟,于
堅的確實去處,他可能真的不知道,點了他們的穴道,咱們自己去找。”

深入數丈之後,地道便分開,再往前行,岔路更多,似如星羅棋佈,四通八達,
真不知該走那一條才好。

見王石娘從前面折轉,徐不凡道:「石娘,前面的情形怎麼樣?”

王石娘道:「守衛並不多,可能于堅自信可以在上面就把我們除掉,所以在下
面未作安排,奴才已把他們制住了。”

「可知于老賊的去處?”

「前面岔道太多,我不敢走遠,還沒有找到盡頭。”

俄而,高天木也回來了,提出相同的報告,于堅去向不明。

這下可把徐不凡難住了,分頭去找吧,怕迷途失散,單尋一條吧,又怕誤時誤
事,最令他放心不下的是,萬一大同府的兵勇湧進地道裡來,足可以將地道塞滿,
果不幸而言中,想要再在不傷人的情況下全身而退,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徐不凡稍作遲疑,決定採用最笨的辦法,由他本人守在原地不動,四人分向四
個不同的方向去搜尋,尋得目標後立即回報,再作計較。

四人剛去,耳際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笨雖笨,倒不失為是個好辦法,
只是通道多如牛毛,不一定能找對門。”

話說一半時,從另一條岔道裡,走出一位婀娜多姿的女郎來,是鐘雪娥。

鐘雪娥實在太神秘了,徐不凡做夢也想不到,會在府衙的地道裡遇上她,敵乎?
友乎?

高深莫測,一片迷離。

由於在徐不凡的心裡,婿終無法肯定她是敵是友,所以在態度上也只好以非敵
非友處之,淡然一笑,道:「幸會!幸會!”

鐘雪娥卻甚是熱乎,道:「的確是幸會,我原先的判斷,你多半逃不過於堅的
毒手,所以勸你打消原議,看來是我小瞧你了。”

徐不凡笑道:「哪裡,無論如何,我還是很感謝姑娘的善意。”

「你沒有聽我的話,不必謝我,而且,你現在麻煩也不小。”

「現在有什麼麻煩?”

「如果被于堅或賀知府曉得你們在地道裡,下令堵死所有的出口,就只有死路
一條,我奉勸你還是及早離開的好。”

「對不起,找不到于堅這個老賊,我絕不會離此一步。”

「這個地道,是根據河圖八卦之學建造的,除非識途老馬,一般人進出都很困
難,何況找一兩個人。”

「謝謝鐘姑娘的關心,我徐不凡天生倔脾氣,不達目的,絕不休止,四個人一
趟找四條路,兩趟八條路,三趟......」

鐘雪娥不等他把話說完,便咯咯笑起來,道:「這多麻煩,你既然如此堅決,
我就成全你好了。”

「你是說,你知道于堅的去處?”

「當然,不知道拿什麼賣給你。”

「你說吧,要多少?”

「錢財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夠花就行了,太多了也沒意思,這
一陣子,從你身上賺的銀子已經足夠我三年用,咱們換個方式吧。”

「換什麼方式?”

「你這個人有時候心胸寬厚,慈悲為懷,連一隻螞蟻也不忍心踩,儼若文人雅
士,有時候又膽大包天,固執己見,敢闖幹軍萬馬,倔的像一頭大蠻牛,我最欣賞
你這種有個性的男人。”

「鐘姑娘,我們在談生意,別把話題扯遠。”

「我們是在談生意,我要你嫁給我。”

徐不凡吃了一驚,道:「你說什麼?嫁給你?”

鐘雪娥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不錯,嫁給我!”

「你在說笑話,自古只有女嫁男,沒有男嫁女的。”

「這是條件,也是生意,自然是你嫁給我。”

「我是一個殘廢,你應該嫁一個四肢齊全的人。”

「我是個醜八怪,」鐘雪娥指著自己的綠色面紗。

「咱們誰也不吃虧。”

徐不凡凝視著的面紗,只看到一個美麗的輪廓,以開玩笑的語氣說道:「可惜
我已名花有主。”

一句‘名花有主’,又惹得鐘雪娥笑起來,道:「你是說常小琬?”

「你知道小琬?”

「你的未婚妻,可惜已經死了,不然我又何必搶人家的丈夫。”

「抱歉,就算小琬死了,我也不作任何承諾,因為我覺得這事太荒唐,而且更
不喜歡接受別人的勒索。”

「沒有關系,你不必急著答覆,來日方長,反正我現在還不打算討丈夫。”

這種男女婚嫁之事,在鐘雪娥口中說來,自自然然,從從容容,一點也沒有嬌
羞忸怩之態,徐不凡心中直犯嘀咕,暗想:「這丫頭處處與眾不同,我可要小心提
防著點。”

掏出一錠銀子擲給她,道:「好朋友勤算帳,走一步路,辦一件事,現在總該
可以說出於堅的去處了吧?”

鐘雪娥也不客氣,收起銀子,指著地道拐角處的牆壁說:「看到沒有,一左二
右,這上面有各種不同的符號,你的目標是四號,當左則左,當右則右,便可找到
姓于的。”

「謝了,王石娘他們到時,請替我招呼一聲,徐某先走一步。”

足底抹油,掉頭就走,照著鐘雪娥的指點,當左左,當右右,不一時已至盡頭,
順路爬上一道石階。

石階呈螺旋形,到達頂部時才發現,原來是一個碉樓,于堅與賀紹庭正趴在窗
口上,注視著外面。賀紹庭氣喘咻咻的還在擦著汗,似乎才上來不久,道:「于兄,
外面亂哄哄的,好像還沒有逮住徐不凡。”

于堅信心十足的道:「知府大人請放心,四門緊閉,十面埋伏,徐不凡就算有
十條命也飛不了,咱們等著好消息吧。”

徐不凡的短刀已貼在右肘上,介面說道:「很不幸,我給你帶來壞消息。”

于堅猛回頭,面無人色道:「你......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徐不凡殺氣騰騰的道:「閻王要你今夜死,不得留命到天明,于堅,你認命吧!”

似蒼鷹攫兔,似餓狼撲羊,賀紹庭根本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于堅的佩劍才
拔出一半,連哼一聲都來不及,人頭已鉤在徐不凡的鐵耙上。。也不知是氣的還是
嚇的,賀紹庭全身索索而抖,惡狠狠的道:「徐不凡,你們徐家世代忠良,想不到
會生出你這個殺人魔王來,本府雖一介書生,自知非爾之敵,也絕不引頸就戮,我
跟你拼了。”

他自覺必死,所以根本未將生死放在心上,不顧一切的撲出去,誰料,徐不凡
不閃不避不還手,劈!劈!在他臉上清清脆脆的打了兩個耳光子。

這一來,反倒使賀知府糊塗了,傻愣愣地道:「徐不凡,你怎麼不動手?”

徐不凡放下人頭,灑上藥水,收起短刀,心平氣和的道:「晚生與賀知府無冤
無仇,怎麼敢對大人無禮,置朝庭的王法于不顧。”

賀紹庭見徐不凡前後判若二人,更加費解,道:「你既知朝庭王法,就不該恣
意胡為,殺害于將軍。”

「賀大人,晚生與他仇深似海,事實俱在,我不想再多作解釋。”

「就算聖旨是假的,他錯殺了徐總兵,也應該由王法來處置,不可私刑殺人。”

「我正是在執行王法。”

「什麼?你在執行王法?你把話說清楚。”

「對不起,我不想多費唇舌,再見。”

從于堅身上撕下一片衣襟,包好骷髏頭,轉身就要離去,卻被賀紹庭堵住去路,
正氣凜然的道:「徐不凡,你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本府職責所在,即使粉身碎骨,
也不放你走。”

徐不凡面有難色,苦笑道:「賀大人,請別誤會,晚生不告訴你,純粹是為大
人著想。”

「本府不明白你的意思。”

「聰明容易糊塗難,不明白最好。”

「休花言巧語,本府要知道你憑什麼代表王法?”

「賀大人一定要知道?”

「一定要知道。”

「絕不後悔?”

「絕不後悔!”

說話中,已令人將徐不凡緊緊包圍了起來,徐不凡想要在不傷人的情況下離去,
幾乎不可能,聞言遲疑再三後,慨然歎道:「好吧,大人既然如此堅決,晚生也不
便再固執已見,看完之後,請不必言語,該怎麼做就怎麼做,賀大人忠心耿耿,天
人共鑒,盼能早登極樂。”

取出一個東西來,展現在賀紹庭面前,賀知府看完之後,臉色大變,二話不說,
一頭撞上石柱,當場腦漿四溢而亡。

徐不凡忍不住掉下兩滴英雄淚,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王石娘、高天木
與二老都到了,忙將東西收起,轉身就走。

地叟毛奇見現場倒下兩個人,道:「公子,賀知府為官清正,口碑載道,怎麼
也死了!”

徐不凡兀自前行,頭也不回的道:「他是自殺的。”

賀紹庭為什麼會自殺,四個人皆一團迷霧,但見他臉色不對,沒有一個人敢追
根究底。

碉樓半腰有一個小門,可通城牆上,城牆上兵士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堡內,徐
不凡主僕奪門而出,勢如瀉電,他們連攔截的念頭都沒有產生,就見影子已經消失
了。

一行五人直奔南門外,原想去與八駿會合,在一座五道廟前,遇上神探刁鑽、
神偷孟元。

天叟丁威道:「呵!兩位也到大同來了,想必又有新發現。”

神探刁鑽道:「是有新發現,所以特來報與公子知。”

「徐不凡道:」發現什麼了?“

「最新消息,京城裡有一位禦史到大同來了。”

「是哪一位禦史?來大同做什麼?跟我們只有什麼關係?”

「就是那位敢言直諫,有鐵血禦史之稱的余浩然,據說他此來大同的目的,是
為了調查徐總兵當年蒙冤遇害的案子,與我們當然大有關系。”

「余禦史現在何處?”

「就住在南關的‘蓬萊居’。”

「先父當年遇害的那家客棧?”

「是的,聽說昨天就到了。”

這事關係太大,徐不凡馬上作了決定,命二老去與血轎會合,免得八駿耽心,
請神探、神偷繼續打探,自己則與王石娘、高天木同行,準備去會一會余禦史。

神探刁鑽道:「公子請注意,余禦史系喬裝而來,可能是一位走方郎中,也可
能是一位算命先生,千萬不要認錯人r.」。

「我知道了。”

徐不凡去勢如風,最後一個字已聽不大清楚。

XXX 蓬萊居,在南關算是最大的一家客棧,一排五間店面,還兼營飯莊的生意,
客房全部在後進。

這時候正當晚膳時分,已經上了有七八成的座,徐不凡主僕入門後,便被小二
領到角落上的一副座坐上。

點好了吃喝的東西,徐不凡目光如炬,四下掃視,發現在前方不遠處,就有一
個五十余歲的走方郎中,藥箱擱在腳邊,上面還插著一方布招,正在嘖嘖有聲的品
味大同有名的燒刀子。

右邊,有一個身穿八卦衣,手搖串鈴的老者,自稱「鐵口直斷生死,能知過去
未來」,不停的沿桌兜攬生意。

石娘娘小聲說道:「主人,我與天木過去跟他們搭訕搭訕,如何?”

徐不凡道:「不要,咱們先觀察一會兒,再作計較——你們快坐下來,幹嘛老
是站著。”

高天木道:「有主人在,我們......」

「什麼你們我們,我叫你們坐下來就坐下來,再這麼彆彆扭扭的,乾脆咱們各
走各的好了。”

見徐不凡動了氣了,石娘娘、高天木哪還敢再堅持,挨肩坐在主人的對面。

菜端上來了,徐不凡趁機問小二:「住在貴店的客旅,都在此地用膳?”

小二道:「嗯,後面不開夥,都在前面吃。”

「我可不可以請教,那位郎中與相士,是否住在貴店廠店小二眼最尖,手最短,
一見徐不凡要打聽事情,哼哼哈哈的根本不搭碴兒,徐不凡塞給他三錢碎銀子,馬
上滿臉堆笑的道:」是是,這兩位都是本店的住客。“

「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大概是昨天吧。”

隨著一陣蹦蹦鼓的聲音,外面走進一個貨郎來,放下挑子、手鼓,叫了幾樣菜
食,找了一個空位坐下來。

高天木眉頭一蹙,道:「這下可麻煩了,誰敢說這貨郎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客人越來越多,此刻已達九成,徐不凡主僕正自吃喝間,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
促的馬蹄聲,馬鳴如嘯,眾蹄雜遝,一下子沖進來十幾條彪形大漢,一個個灰頭土
臉,風塵僕僕,敢情是遠道而來的。

徐不凡不看則已,一看之下,不由暗吃一驚,十三名大漢,共穿三色衣裳,兩
名銅衣使者的中間,站著一位銀靴、銀褲、銀衫、銀帽、銀披風的漢子,顯然是銀
衣使者無疑。余皆一色黑衣,分站左右。

店家以為生意上門了,趨前迎迓道:「諸位爺是打尖?還是住店?”

銀衣使者雙目炯炯有神,答非所問的道:「住在你店裡的客人,是否全在這兒?”

店家彎腰哈背的道:「正當吃飯的時候,全在這兒,全在這兒。”

銀衣使者一陣調度,派二人去後面搜查,三人守住通住外面的門,大聲吆喝道
:「大家不必驚慌,繼續用餐,問到你的時候必須據實回答,尚若假言搪塞,或企
圖潛逃,一概格殺!”

言畢,七八個人一字排開,開始逐席搜查盤問?

王石娘道:「他們是否沖著主人來?”

徐不凡道:「我懷疑與我們的目標相同:」

「這群傢伙好跋扈,究竟是什麼路子?”

「這是我們目前亟須知道的事。”

高天木拋了一個眼色過來,道:「主人,朝左側的樓—上唇,鐘玉郎那小子也
在座。”

不僅鐘玉郎在座,當徐不凡仔細察看時,發現上官巧雲就坐在他對面。

王石娘道:「這小子跑來此地做什麼?”

徐不凡道:「有他在的地方就有麻煩,要特別注意他一舉一動。”

「乾脆把他攆出去算了。”

「不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鐘玉郎正在,注意樓下的銀衣使者等人,上官巧雲背向而坐,也沒發現徐不凡。
空氣在緊張中透著幾許沉悶,食客們的筷子也比平常慢了許多。

只聽一名銅衣使者問那貨郎道:「老頭兒,你叫什麼?”

貨郎有重聽的毛病,銅衣使者再問一遍,他才聽清楚,道:「老漢姓金,大家
都叫我老金。”

「哪裡人?”

「潞安府。”

「他媽的,不對吧,你的口音不像是老西?”

「老漢小時候曾在北京當過三年學徒。”

「你來大同做什麼?”

「做生意,賣胭脂花粉。”

「打開給我看。”

「是,是!”

老金打開貨擔子,果然是胭脂花粉。這貨擔子,一頭是一個四尺高,一尺見方
的櫥櫃,上面置一木匣,擺滿針線、鈕扣、脂粉等小東西,下面則是洋傘、帽子等。
另一頭疊著七層小方盒,銅衣使者嫌他笨手笨腳,索性翻過來,全部倒在地上,胰
子、香水、襪子、手絹等散落滿地,害得老金滿地亂爬揀東西。

銅衣使者亂翻一通,似未發現可疑之物,粗聲大氣的吼叫道:「看你乾巴巴的,
手腳又不靈光,快進棺材的人了,還出來做什麼生意?”

老金低聲下氣的道:「說出來不怕大爺您笑話,只因沒兒沒女,只好沿街叫賣。”

「你來大同多久了?”

「昨天才到。”

「準備到哪兒去?”

「塞外,那兒沒有貨郎,有賺頭。”

「昨夜住在哪裡?”

「就是這家蓬萊居。”

「你沒有說謊吧?”

「小老兒斗膽也不敢。”

「哼,量你也不敢。”

老金總算平安過關,正在滿頭大汗的收拾東西,這一邊,走方郎中的藥箱子,
也被另一名銅衣使者打翻在地,甘草芍藥,人參當歸,遍地皆是,郎中雙眼發直,
卻敢怒而不敢言。

相士的處境也差不多,生意做不成,還被拖到一邊去查長問短,喋喋不休。問
來問去,還是那一套,弄不懂他仃1 在找什麼東西,或者找什麼人。

王石娘實在憋不住了,道:「主人,這群傢伙太囂張,我想......」

想怎麼樣還沒有說出來,一名銅衣使者已來到面前,一腳采在高天木旁邊的板
凳上,大模大樣的說道:「你們叫什麼?從哪兒來的?往哪兒去?把身上的東西全
部掏出來。”

徐不凡滿面肅穆,不亢不卑的道:「在我未回答閣下的問題之前,想先請教你
幾句話,你們可是大同府的捕快?”

「不是!”

「是守備府的軍爺?”

「不是!”

「那麼,是化裝的錦衣衛?”

「也不是!”

徐不凡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不可當的道:「既非捕快,亦非軍爺,更不是錦
衣衛,你們憑什麼張牙舞爪,濫搜百姓?”

拍桌子的聲音驚驚動了蓬萊居所有的人,銀衣使者、銅衣使者等人皆聞聲趕到,
上官巧雲也發現了徐不凡,離座走過來。

銀衣使者冷電似的眸子直盯著徐不凡,手按劍柄,吐字如刀:「你是誰?”

徐不凡反問一句:「你又是誰?”

「銀衣使者。”

「沒名沒姓?”

「沒有告訴你的必要。”

「是那條線上的?”

「你問的太多了,還沒有答覆本使者的問題。”

「別忙,我首先要落實,你有沒有資格盤查。”

「當然有資格。”

「憑什麼?」「憑這個!”

一名銅衣使者搶先答話,拔劍分心就刺,被王石娘伸手將劍壓在桌面上,另一
只手向外一揮,口叱:「放肆!」一拳就將對手打了個元寶翻身。

銀衣使者知道遇上了扎手貨,向眾人使個眼色,一齊亮出家夥,將徐不凡主僕
圍起來。

上官巧雲挺身而出,往徐不凡身邊一站,道:「不要臉,你們想以多為勝?”

銀衣使者籠著一臉寒霜,厲色喝道:「小子,你聽清楚,今天要是不將你的來
龍去脈交代明白,休想活著離開蓬萊居。”

徐不凡臉一沉,道:「我也告訴你,在我沒有弄清楚你們的身份前,就別想知
道一個字。”

雙方各持己見,互不相讓,場面火爆,惡戰一觸即發。銀衣使者倏的掃出一劍,
從三人頭頂掠過,接著再添一掌,徐不凡發掌相迎,巨震聲中,桌面已碎,雙雙向
後一仰,銀衣使者功力深厚,看來還真不是個等閒人物。

高天木怒火中燒,起身說道:「請主人允許奴才出手,幹掉這個不長眼的狂徒。”

徐不凡示意不可魯莽,銀衣使者不知深淺,繼續喝問:「說,你叫什麼名字?
從哪裡來?往哪裡去?”

鐘玉郎忽然從樓上一躍而下,朗聲說道:「不必問了,我替你們介紹一下,他
是徐不凡,徐全壽的兒子,血轎的主人,殺褚鵬飛、于堅的兇手。”

銀衣使者等人一見鐘玉郎,齊皆恭身而立,叫了一聲:「公子!”

鐘玉郎道:「你們是什麼時候到大同的?”

銀衣使者答道:「剛到。”

「有急事?”

銀衣使者上前附耳,說了幾句悄悄話,鐘玉郎臉色一變再變,道:「找到沒有?”

「還沒有。”

「那就快到別家去,何必跟徐不凡窮泡。”

銀衣使者等人似是確有急事,對鐘玉郎又極尊敬,聞言齊聲應諾,立即結伴離
去,眼看一場無可避免的群鬥,就這樣煙消雲散。

徐不凡的心裡邊卻疑雲滿腹,銀衣使者稱鐘玉郎為公子,早先在哈爾納拉家,
他們的同路人亦曾稱鐘雪娥為公主,二人又都姓鐘,難不成他們是兄妹?

他們的父母是誰?

為何鐘玉郎處處與自己為敵?

鐘雪娥恰恰相反,偏要幫脅自己?

銀衣使者來此的目的何在?

是為了追殺余浩然?還是......

剪不斷,理還亂,方自心亂如麻間,鐘玉郎也不聲不響的走了,越發顯得銀衣
使者等人的出現非比尋常,很可能有什麼事情正在進行著。

上官巧雲看在眼中,卻別有所感,嘟呶著嘴,道:「徐哥哥,你在發什麼呆?
是不是生我的氣了?人、家來這麼久了,一句話也不說。”

徐不凡這才從沉思中醒來,漫應道:「啊,沒有,我是在想,你怎麼會和鐘玉
郎攪在一起?”

「徐哥哥,你可千萬不要亂猜,為了等你,我住在蓬萊居好幾天了,吃飯的肘
候,是鐘玉郎主動的找我搭訕,坐在我對面賴著不走。”

含情脈脈的望著他,語氣更加溫柔:「怎麼?你吃醋了?聽人家說,沒有愛就
不會吃醋,是嗎?”

上官巧雲一廂情願,自言自語,徐不凡啼笑皆非,但又不便使人太難堪,只好
順著話題說道:「巧雲,姓鐘的跟你說了些什麼?”

「好多好多,都是你從來不肯說的甜言蜜語。”

「甜言蜜語往往是最不可靠的。你要當心。”

「我知道,所以他叫我去,我沒有理他,甘願留下來陪你。”

飯莊裡的食客多已散去,為了找尋余浩然,徐不凡主僕也訂了三間上房,暫時
住下來。

趁著夜黑人靜,他在客棧外散了一陣步,回房後見高天木、王石娘仍在候著,
見面後問道:「主人,找到余禦史沒有?”

徐不凡道:「可以說已經找到了。”

王石娘道:「是走方郎中?還是鐵口相士?”

「都不是,是那個貨郎。”

「是貨郎?主人是怎麼猜出來的?”

「不是猜,是算的。”

「怎麼算?”

「你們注意到沒有,那貨郎的化裝術雖然不錯,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破綻,但他
吃的東西卻都是很講究的珍稀佳餚,那不是一個貨郎能夠負擔得起的。不像那走方
郎中,一盤牛肉兩個饅頭就解決了。”

高天木點頭說道:「嗯,有道理,有道理,主人心細如絲,奴才就沒有注意到
這些小事情。”

「其次,他在收拾東西的時候,花粉,針線胭脂,亂塞亂放,毫無章法,那像
是一個搖蹦蹦鼓的貨郎。”

「主人,還有呢?”

「最重要的一點,他住的房間,是蓬萊居最大的一間,也是先父當年常住的那
一間,郎中、相士住的地方合起來還沒有他的一半大。”

王石娘道:「現在真相已明,主人是否打算去會會這位禦史太人?”

徐不凡點頭稱是,言罷推門而出,此刻夜色已深。四處寂然,多數客房的燈已
熄滅。徐不凡主僕貼壁而行,潛入左後進的一個小跨院。

跨院內共有三間寬敞的上房,一明兩暗,中間的一間還透著微弱的燈光。徐不
凡交待二人一前一後,在外小心把守,不論何人,一概不准闖入,如有那膽大之人
企圖硬闖,殺無赦!

‘篤!篤!篤!’石娘娘、高天木覓好位置後,徐不凡方始輕輕的叩門三響。

先咳嗽一聲,老金直著喉嚨問:「是誰呀?”

「是我,徐不凡!”

房門打開了,徐不凡跨步而入,發現老金正在修理貨挑子。

單刀直入的道:「老先生,你是否余禦史」

老金的神色變得很緊張,但很快就恢復正常,先將房門掩好,直瞪瞪的望著他,
不答反問道:「你真的叫徐不凡?是歸化總兵徐全壽的公子?”

徐不凡一本正經的道:「晚生正是徐不凡,中山王是先曾祖。」接著,盡其所
知,將家裡的事又說了一大堆,以資征信。

老金依舊不動聲色,道:「你可知尊大人的出身?”

「宣德武狀元。”

「同年的文狀元又是何人?”

「常恒甫!”

至此,老金才完全相信,緊握住徐不凡的手,驚喜不迭酌道:「蒼天有眼,不
絕忠良後嗣,找終於找到了徐家的根,老臣正是余浩然,此來就是為了調查徐將軍
含冤遇害的案子。”

「老大人,晚生想知道,六年前尤猛將軍送往京城的貢品,到底是真是假?”

「的確是假的!”

「尤猛將軍如何辯解?”

「沒有辯解就死了。”

「如何死的?”

「有人說是畏罪自殺,有人說是被人暗殺。”

「據娩生瞭解,聖旨共有兩道,一道是真的,召先父回京受審;另一道是假的,
就地賜死,但不知這假聖旨是如何到達大同府的?”

「根據老夫多年調查所得,是由兩名叫呂忠、侯方的人送到的。”

「知道是誰就好辦,只要抓到呂忠、侯方,就不難查出他們幕後的主使人。”

余浩然沉重的歎了口氣,道:「話是不錯,做起來卻困難重重,按慣例,聖旨
多由太監傳送,可是,查遍了所有太監的名冊,卻沒有呂忠、侯方這兩個人。”

「老大人是否懷疑另有一個秘密組織?”

「不僅如此,這個組織的首腦,還一定是一個大有來歷的人,否則不可能知悉
令尊的行止,也無法做出足以亂真的假詔。”

「能夠找到那一份假詔書就好了。”

「就是為了那一份假詔書,老夫這已經是第六次來大同了。”

徐不凡神情一緊,道:「可有眉目?”

余浩然環顧全室一周,振振有詞的道:「孩子,你大概早已知道,這裡就是你
父接旨遇害的所在,當老夫第一次來調查的時候,就發現那份假聖旨在混戰中失落
了。”

雖已事過境遷,但一想起父母雙亡的往事,仍不免悲從中來,為之淚眼迷蒙,
仿佛看到亡父前門拒敵,二老八駿後門逃走的慘狀。徐不凡抹了一把淚,含悲說道
:「有一件事,不凡至今不解,先父身為總兵,位高權大,雖被解職,于理還是應
該住在驛館裡,為何住進蓬萊居?”

余浩然道:「這事老夫也查過,是為了方便行事,由褚鵬飛一手安排的,據聞
此賊已除,可謂大快人心。”

徐不凡道:「毫無疑問,褚鵬飛、于堅是這個秘密組合的一份子,銀衣使者、
鋼衣使者也是。”

「錯不了,這群狗腿子盯我的梢已經不止一次,所幸老夫早已成竹在胸,每次
均能逃過他們的耳目。”

徐不凡接著先前的話題道:「老大人可知假詔失落何處?”

「流落在民間。”

「糟!百姓眾多,地區遼闊,在民間就不好找了。”

「是不好找,一則百姓視聖旨為寶貝,得到的人必然密而不宣;二則一旦知悉
為假旨後,更伯招事惹禍,越發不敢張揚。這就是老夫為什麼會連來大同府六次,
而又喬裝成貨郎的主要原因。因為貨郎可以深入民間,便利多多,查訪起來可將阻
力減至最少。”

「老大人,結果找到沒有!”

「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在今天找到了。”

「在哪兒?”

“在……”

徐浩然僅僅說了一個在字,霍然‘哎唷’一聲,仰面栽倒,心口上插著一支匕
首,深達五寸,血如泉湧,早已魂歸西天。

因有王石娘、高天木守在外面,徐不凡未存戒心,故而有此一失,當他弄明白
匕首是來自屋樑上,也就是說屋樑上早就藏有人,抬頭看時,來人已化作一縷輕煙,
破窗而出。

徐不凡拔足追出,已無半點影蹤,急問道:「石娘,看見什麼沒有?”

王石娘一直留意外面的動靜,沒有注意屋內;道:「好像有夜鳥破空的聲音,
回頭看已飛走了。”

高天木已聞訊趕到:「主人可是要追那暗襲的兇手?”

「先追余禦史要緊,有極重要的事還沒有問清楚。”

「那必須先回到血轎才安全。”

「是要先回血轎去,快!”

躲在跨院外面的上官巧雲,簡直丈二金剛——摸不著腦門子,他實在無法理解,
如何去追趕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眼見徐不凡主僕三人一閃而逝,口中喊道:「徐哥
哥,等等我,等等我!」朝著同一方向,越牆而過追下去。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6 22:53:54

第五章 血書、血劍被盜

徐不凡又變成一個無色無形,無聲無息的幽靈,王石娘、高天木修道有成,他
們的元神(靈魂)也緊跟主人的左右,向西疾飛。

一到達陰陽界,馬上就登上奈何轎,一頭闖進了鬼門關,三人的原形隨即顯露
出來。

牛頭馬面見三人不守秩序,大聲喊打,一名陰官上前厲色叱道:「大膽幽魂,
竟敢不依序排隊,大鬧幽冥?”

徐不凡取出閻王令,道:「抱歉,本使因有急事待查,唐突之處尚祈海涵。”

一見閻王令,陰官態度大變,忙不迭的恭身為禮道:「不知是特使駕臨,有失
遠迎,請恕冒瀆之罪。”

徐不凡淡淡一笑置之,道:「算了,小事一件,本使不會計較這些,我來是想
查問一件事。”

陰官道:「請特使示下。”

徐不凡道:「我想知道,當前禦史余浩然的靈魂是否已到冥府?”

「余禦史尚有三年陽壽,必須先來此報到。”

「陽壽未終?這是不是表示可以還陽?”

「不行,生死簿上已列上他的名字。”

「既未壽終,為何會上了生死簿,這算什麼?”

「這算是枉死,乃前生註定。”

「枉死者如何處理?”

「入居停門,進枉死城,待將陽壽補足後,再論功過,另行發落,至於為仙為
人為鬼,那就要看他前生的功德如何了。”

「如此,本使就在這裡等著好了。”

「陽路萬里,余禦史又年老體衰,短時間之內可能到不了,請暫入冥城,向枉
死城主打個招呼,余浩然一到,自會有人報告特使。”

徐不凡抱拳深施一禮,道:「好吧,承教之處,就此謝過,老大人到後,務請
直送枉死城,萬勿移往他處才好。”

當即邁開大步,踏進居停門。

王石娘;高天木卻被陰官擋駕了。在孽境臺上,顯出一座石頭娘娘廟來,宏偉
壯麗,氣派非凡廠廟門口有一棵千年古柏,上面掛滿了‘有求必應、’萬求萬應‘
的匾額;紅布,廟內香煙飄渺,香客甚多,好一劇熱鬧景象。

陰官指著石娘娘道:「你是石頭的化身?”

王石娘據實答道:「是的,小女子系由石頭修煉而成。”

陰官再望望高天木,道:「毫無疑伺,你就是那株神木了?”

高天木頷首稱是,陰官繼續說道:「兩位不在凡間修道,來冥府何事?”

徐不凡回頭說道:「抱歉,徐某剛才忘記交代了,他們兩位是隨本使來辦事的。”

經徐不凡這麼一說,陰官才將王石娘、高天木放行,踏入冥界。

冥界一如陽世,山川壯麗,馬壯羊肥,男耕女織,或工或商,有城鎮鄉村,也
有旅店飯莊,只是具體而微,不若陽世繁華罷了。

徐不凡順利的找到枉死城,找到城主,表明身份、來意,然後懇切的說道:
「麻煩城主,如果余禦史來到貴城請轉告余大人,說我在找他。”

枉死城主正容說道:「特使請勿客氣,余浩然一到,我會立刻通知他的。”

「城主,我想請教,黃明德、黃宏德,還有黃綿綿,聽說也到了陰曹地府,不
知是否在枉死城內。”

枉死城主清查一下名冊,道:「這三個確實曾在枉死城住過,不過早在六年前
就離開了。”

「到哪裡去了?”

「到鄉下種田去了。”

「能不能找到?”

「可以找,但要一段時間,有結果時再行稟告特使。”

「另外,前歸化城第二副總兵尤猛將軍可在枉死城?”

「有,尤將軍早死十年,正在本城補陽壽。”

「可否請出來一見?”




枉死城主馬主滿口答應下來,立命一位陰差將尤猛請出來。

在尤猛印象中的徐不凡,原本是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此刻高大強壯,英俊挺
拔,自然認他不出。尤其陰陽兩隔,人鬼不同,費了不少口舌,才將事情說清楚。

尤猛自是欣喜萬分,連做夢也想不到會有人鬼相逢的一天,緊握住徐不凡的手,
久久不放。

徐不凡道:「尤叔叔,侄兒急於知道,那貢品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是假的!”

「你是說,巴爾勒法王送至歸化城的東西,壓根就是膺品」

「不錯,巴爾勒一送到歸化城,總兵大人就派我率領一隊精兵,護送進京。”

「途中,可不可能被人掉包?”

「與愚叔同行的,都是我和總兵的親信,絕無可能。”

「尤叔是在什麼時間才知道是假的?”

「大內禦書房內,面呈皇上,打開來一看,才曉得是一塊普通的玉佩。”

「當時皇上怎麼處置?”

「命錦衣衛將我等拿下,聽候審理。”

「後來怎麼會死了呢?是否自殺?”

回想起往事,尤猛余憤猶存,咬牙切齒的道:「我再糊塗也不會,自殺,自殺
就等於座實了總兵大人私吞貢品的罪,我們是被人暗殺的。”

「兇手是誰?”

「不知道,我們是在押往刑部的途中,遭人暗算,來人身手太快,又是出其不
意,一照面就遭了毒手,連錦衣衛也無—倖免。”

「難道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

「有,兇手衣著鮮明,有金、銀、銅三種不同的顏色。”

「可曾聽到他們彼此呼叫名字?”

「好像聽到有人叫呂忠、侯方這兩個名字!”

「哦!又是這兩個傢伙。”

尤猛愕然一驚,道:「賢侄認識他們?”

徐不凡道:「雖然不認識他們,但我知道送假聖旨,害我全家的就是呂忠、侯
方。另外,尤叔可知還有些什麼人牽涉在這個案子裡?”

「固陽縣令哈爾納拉、歸化第十副總兵褚鵬正、還有巴爾勒法王等,都脫不了
干係。”

「哈爾納拉已死,褚鵬正現已調任太原總兵,遲早會要他的命,現在的難題是
抓不住巴爾勒的罪證,也找不到跟他勾結的叛賊是誰,我很懷疑,金衣、銀衣、銅
衣使者的幕後主使人,很可能就是與巴爾勒暗中勾搭的叛徒。”

叔侄久別重逢,有太多的話要說,向枉死城主告了個假,走出枉死城,來到大
街上。

踏著碎石子路,一直前行,王石娘突然發現,在身後不遠處緊跟著一隻灰色的
狼,給高天木丟個眼色,正準備去抓,那灰狼卻化作一縷青煙,一閃而沒。

高天木一愣,道:「會是它?”

石娘娘道:「有可能,師父當年那一掌,只把它打下雲頭,不見得會要了它的
命。”

徐不凡回頭說道:「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高天木道:「沒有,我們在談一件往事,也許是看走了眼。”

街上行人不多,各行各業的生意亦頗蕭條,四個人走著走著,信步走進一家小
館子。

館子規模不大,卻整理得一塵不染,蒸煮炒炸,酒菜飯食,應有盡有,與陽世
並無二致,所不同的是,中間只有兩副座頭,余皆面對牆壁,不足四成的客人,全
部面壁而食,彼此不苟言笑,根本聽不到猜拳行令之聲。

倒是牆角上有一群人,正在呼盧喝雉,蹲在地上聚賭,給一家館子增添了幾許
生氣。

四人剛在中間的座頭坐下,立有一名跑堂的過來說道:「喂,你們大概是初來
的吧,這中間的位置只有陰官陰差可以坐,一般鬼魂必須面壁而坐。”

徐不凡亮出閻王令,跑堂的嚇出一身冷汗,撲通!一聲跪下去,哀哀上告: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請大人饒命。”

王石娘冷哼一聲道:「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家主人不會放在心上的,有什麼
好吃的,儘管端上來就是。”

跑堂的連聲應聲,夾著尾巴就走,不一時便端整好一桌豐盛的酒菜。

徐不凡與尤猛對面而坐,王石娘、高天木兩側相陪,酒足飯飽之後,徐不凡摸
摸口袋,說道:「這下可要鬧笑話了,一時情急疏忽,忘記帶冥幣來。”

尤猛搶著要付錢,王石娘起身說道:「請主人放心,奴才準備有足夠用的冥幣。”
立即搶先去會帳付錢。

這時,門外走進一位少女來,手中提著一包東西,面容憔悴,神色悽楚,行至
櫃檯前,正與掌櫃的交談。

看容貌,觀身段,徐不凡似曾相識,一時之間卻怎麼也想不起曾在那裡見過。

徐不凡正想上前問個明白,猛可間,那一群賭鬼大吼大叫,一齊起哄,差點沒
把屋頂掀起來。

「你詐賭!你詐賭!”

「你騙人!你騙人!”

「還我錢來!還我錢來!”

大家十目所視,十手所指的目標,赫然竟是人間活佛,天上聖僧,一向遊戲陰
陽兩界的濟顛和尚。

所有的賭資、賭具,全被濟顛用僧袍兜住,皺皺鼻子,擠擠眼,裂嘴大笑道:
「這是什麼話,下注賭錢,各憑機運,我老人家什麼時候使過詐,有本事咱們再來
賭十天十夜,從老衲我的手中贏回去。”

有一個老賭鬼惡狠狠的道:「我們的錢都被你騙光了,還賭個鬼。”

濟顛怪模怪樣地道:「沒有錢最好,免得再手癢作怪,愈陷愈深,乖乖的回去
勤耕爾田,勤作爾事,別再拿血汗錢來孝敬他人,我老人家懶得和窮鬼磨蹭,要找
冤大頭喝我的老酒去了。”

沖著徐不凡擠擠眼,兜住僧袍就往外去。

眾賭鬼怎肯就此善罷甘休,七腿八腳,一窩蜂似的追出去。就在這個混亂的當
口,那少女也夾在人群中不見了。

徐不凡急忙沖至櫃檯前,道:「掌櫃的,剛才那位姑娘來幹什麼?”

掌櫃的道:「她來換面。”

「換面?換什麼面?”

「白麵換高粱面。”

「為何要拿白麵換高粱面?”

「因為家貧,吃不起白麵。”

「吃不起賣掉就算了,何必要換?”

「家裡沒有多餘的糧,必須以高梁面充饑,剩下來的錢據說還要抓藥呢。”

「家裡有病人?”

「嗯,有兩個。”

「可知這位姑娘的姓名?”

「好像是姓黃,叫......叫綿綿,是個孝順的孩子。”

黃綿綿三字,如五雷擊頂,徐不凡猛覺心頭一震,剛才所以一眼未能認出來,
主要是事隔六年,師妹已由黃毛丫頭變成青春玉女,故而雖覺似曾相識,卻想不起
來是誰,經掌櫃的這麼一說,這才悄然大悟,道:「掌櫃的,這位黃姑娘平常都到
哪一家去抓藥?”

掌櫃的朝門外一指,道:「就是斜對街那一家‘培元堂’藥鋪。”

徐不凡道了一聲謝,向尤猛等人招招手,急匆匆的越過馬路,來到培元堂時,
根本沒見到半個抓藥的,忙向老郎中查問道:「老先生,剛才可有一位姓黃的姑娘
來抓藥?”

老郎中扶正眼鏡,道:「來過,已經走了。”

「她抓什麼藥?”

「都是腹痛的藥?”

「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腹痛腹脹,已纏綿六年之久。”

「這麼長的時間,莫非一點進展都沒有?”

「面診十次,服藥無數,快把綿綿這孩子累死了,卻藥石罔效,毫無起色。”

「知道綿綿的住處嗎?”

「在鄉下。”

「我是說詳細位址。”

「聽說是在‘望鄉山’那邊,老漢我沒去過,詳細的位址我也不清楚。”

「老先生,謝謝,再見。”

步出培元堂,方待直撲望鄉山,恰巧與十殿的黑衣捕快、紅衣捕頭不期而遇,
老友重逢,俱覺無比雀躍,徐不凡見他們還帶著一大群牛頭、馬面,攜練帶叉的,
知事非等閒,說道:「怎麼?冥府裡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故?”

紅衣捕頭道:「其實也沒有什麼重大事故,只是例行巡邏,希望能將千百年來
的通緝要犯逮捕歸案,免得天庭一再責難。另外,有一隻狼非法偷渡入境,追趕至
此時突然失去了蹤影。”

徐不凡道:「一隻狼有這麼嚴重?居然驚動十殿的大捕頭?”

紅衣捕頭道:「千萬別小瞧這一頭狼,據十殿消息顯示,此狼道行不淺,已修
煉成妖,可以托化人身,不知四位可曾見到一隻灰色的狼?”

王石娘搶先說道:「我們離開枉死城後,它一直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頭,我與天
木兄本想要捉它,被它搶先一步溜走了,如果我的判斷不錯,這一頭灰色的狼,很
可能大有來頭,來冥府更非偶然。”

徐不凡道:「一隻野狼會有什麼來頭?”

高天木道:「不久前,就在石頭娘娘廟的附近,有一個金家莊,金員外父子本
來是樂善好施的大好人,卻突然變得貪財好色,無惡不作,不知道糟踏了多少良家
婦女,後來還是奴才與石娘出面,才查明真相,原來是有四隻妖狼的元神,托化在
金員外父子主僕的體內。」‘「結果怎樣?”

「結果有兩只狼被我們打死,另兩只卻逃往玄武觀,拜張半仙為師,因而將張
半仙的師父火眼真人也引了出來。火眼老道最是愛護羽毛,為人邪門歪道,與師父
無根禪師又積怨甚深,一口氣將石娘和我追殺至昆侖天柱峰,最後還是師父他老,
人家出面,布下玄冰大法,火眼真人師徒才知難而退,在漫長的九十九次僧道鬥法
中,師父贏五十次,敗四十九次,最後一次的勝局就是因狼而起。”

紅衣捕頭道:「無根、火眼,都有八百年以上的修行,亦人亦仙,上至天庭下
九幽,均可來去自如,是出了名的一對活冤家死對頭。

且說那兩只狼沒有死在無根掌下?“

王石娘道:「當時被老禪師一掌劈下雲頭,墜落天柱峰,大難不死的可能性當
然存在。”

徐不凡道:「假如這一頭灰狼,真是火眼真人的徒孫,又系有所為而來,只怕
又會引起一場驚天動地的是非。”

他最關心的莫過於師妹的下落,當下臉色——整,便將話題岔開,對紅衣捕頭
道:「敝師叔黃明德、黃宏德的住處,捕頭是否知曉?”

紅衣捕頭道:「此地屬枉死城主管轄,我不清楚。”

「那麼,可有‘狼牙棒’苗通及‘流星錘’勾一峰的消息?”

「沒有,這兩個惡棍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透了,在一殿秦廣王駕前,至少
有人擊鼓鳴冤,告了他們三、四次,卻始終傳不到被告,特使問這兩個傢伙做什麼?”

「就是因為傳他們不到,所以鬼朋友們才托小弟代為查訪。

好了,不耽誤諸位的寶貴時間,我們也急於要到望鄉山那邊去跑一趟。“

辭別捕頭捕快,放步疾行。不久便到了望鄉山。

望鄉山上有一個「望鄉台」,台高數十丈,高聳入雲,臺上台下,鬼潮洶湧,
有如過江之鯽,所幸梯分兩道,一上一下,又有陰差把守,秩序尚稱井然。

徐不凡道:「尤叔,這望鄉台是什麼地方?怎麼會有這麼多鬼?”

尤猛將軍道:「望鄉台是專門供孤魂野鬼眺望故鄉用的,十殿冥王念陰府寂寞,
大家皆心系生前親人,因此築了這一座望鄉台,以慰群鬼思親之苦。”

「登上望鄉台,就可以看到想要看的人?”

「一點不假,想看什麼,就可以看到什麼。”

「尤叔可曾上去過?”

「昨天才來過,家人妻兒都還好。”

由於枉死城關門的時辰幾到,話完之後,尤猛便告辭而去。

王石娘說道:「主人,我們上去看看吧?”

徐不凡失聲一笑,道:「咱們又沒有死,看什麼?”

「奴才以為,黃姑娘很可能會到這兒來,其次,也應該看看主人的軀體,萬一
原體出了差錯,主人就無法還陽了。”

聽王石娘言之有理,徐不凡馬上表示同意,主僕三人隨即登上臺階。

經過一陣漫長的等待、攀登,好不容易才上瞭望鄉台。

望鄉臺上鬼頭鑽動,男女老幼都有,有的涕淚交流,哭得死去活來,有的眉開
眼笑,高興得手舞足蹈,親人的禍福悲歡,主宰了他們的喜怒哀樂。

極目望去,徐不凡主僕卻自見到無盡虛無,什麼也看不見。望鄉臺上,也沒看
到黃綿綿。

忽有一陣濃濃的酒氣,還夾雜著狗肉香,濟顛和尚從下面冒上來,搖搖晃晃的
往大家面前一站,瘋言瘋語的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人生本如戲,鬼生更似迷,喜者勿喜,悲者勿悲,此乃六道輪回,因果報應,一切
皆前定,半點不由人,去去去!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孫自有兒孫禍,用不到你們瞎
操心,省點力氣,去修你們自己的下一世吧!”

袍袖一拂,眾鬼便跌跌撞撞的下瞭望鄉台。

徐不凡上前深施一禮,道:「老禪師別來無恙,每見仙翁度化人于嬉笑怒駡之
中,實在令人捧腹,亦複心服。”

濟顛眼一瞪,道:「小子,別給老衲戴高帽子,剛來冥府,便登上望鄉台,怎
麼?又想念紅塵了?”

徐不凡笑道:「晚生是想看一看,我那一具臭皮囊,有沒有被狗吃掉,可是,
這望鄉台欺生,什麼也不見。”

濟顛道:「傻小子,這望鄉台是專門給鬼看的,你是凡眼、俗眼、人眼,當然
看不見。來,讓我老人家給你洗一洗。”

灌了一口酒,猛地全部噴了出來,直入徐不凡雙目之內,揉揉眼睛,怪事陡生,
眼前現出一道山崖,崖下有一個山洞,血轎就放在洞內,自己的臭皮囊正甜睡如死。

二老與四駿,皆守在血轎附近,另四駿則在百丈之內放口肖。

上官巧雲也來了,還帶著兩個丫頭,正在指揮他們埋鍋造飯。

十裡外,一個銀衣使者、兩個銅衣使者,正帶領著一大群人放馬狂馳,似在追
趕什麼。

王石娘看在眼中,心頭不由大為緊張起來,道:「老神仙,我家主人有無危險?”

濟顛聳聳肩,乾咳兩聲,陰陽怪氣的道:「此乃天機,說不得,說不得。」哈
哈大笑聲中,僧袍一抖,跳下瞭望鄉台。

望鄉台下,道濟瘋瘋顛顛的唱出了一首歌謠。

世人傻,世人呆,為了三餐忙不休!

世人傻,世人呆,為了名利把命拼!

世人傻,世人呆,為情為愛身消瘦!

世人傻,世人呆,為妻為妄昏了頭!

世人傻,世人呆,萬丈高樓住不久!

世人傻,世人呆,金銀財寶帶不走!

世人傻,世人呆,將相自古不自在!

世人傻,世人呆,皇帝老子最憂愁!

世人傻,世人呆,回頭是岸向道修!

世人傻,世人呆,同登慈航樂悠悠!

聲如天籟,群山回鳴,餘音繚繞,久久不輟。

XXX 望鄉山下,平坦肥沃,展目望去,全系密植的矮樹林,從半山鳥瞰,隴陌
分明,猶如陽世州縣,有一女孩正在一株樹前徘徊不去。

高天木眼尖,指著那女孩說:「主人,你看那位姑娘像不像黃綿綿?”

徐不凡也看到了,道:「很像,很像,咱們快下去。”

拔足狂奔,輕功仙法一齊來,何消眨眼工夫便來到山下,定目處,果然正是師
妹黃綿綿。

‘綿綿,綿綿!’一邊喊,一邊跑,話喊完了,人也到了。

黃綿綿一見是徐不凡,馬上撲倒在他的懷中,淚下如雨。

徐不凡忙抬起她瘦削的臉蛋來,道:「綿綿,我們能在此重逢,應該高興才對,
幹嘛要哭?”

黃綿綿反而哭得更傷心,嗚嗚咽咽的道:「哥哥,我們五柳莊的人全死光了,
所有的血海深仇,完全指望你一個人去報,現在你也死了,再也無人討債索仇,我
怎麼能不哭?”

徐不凡有點聽不懂她的話,道:「綿綿,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你怎麼會認
為我已經死了呢?”

黃綿綿有板有眼的道:「望鄉山上有一個望鄉台,打從我來到陰曹起,差不多
三天兩頭就要去一趟望鄉台,我知道徐哥哥昏死兩年後又復活了,知道你曾學藝昆
侖山,甚至曾親眼見你殺死馬鎮遠。這也就是我為什麼能一眼就認出你來的原因。
可是,剛才我又登上望鄉台,見你再度昏死,現在鬼魂也到了,還有什麼好懷疑的。
只是有一點,令人想不通。”

「什麼事想不通?”

「哥,你知道這些矮樹是什麼嗎?”

「是什麼?”

「原形樹。”

「什麼叫原形樹?”

「此乃冥府一大功德,陽世生一人,陰間便長一樹,陽世人的生死榮枯,全部
照實投映于陰間的原形樹上,百試百驗,從無錯失,與望鄉台相互輝映,以慰九泉
幽魂思鄉之苦。想不到今天卻出漏子了,你已經死了,這一棵樹依舊壯碩繁盛,我
當然想不通。”

徐不凡哧的一笑,將前前後後的經過告訴她,道:「綿綿,我沒有死;原形樹
也沒有失靈,我是為追趕余禦史才來到陰司的。”

黃綿綿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看了徐不凡一遍,破涕為笑的道:「不凡哥,從
小你就最疼我,從來沒有騙過我,我相信你的話。蒼天有眼,我們黃家的血債血仇
總算還有一人來討。”

徐不凡望著她消瘦的臉蛋,道:「綿綿,師父他老人家已轉世輪回,姑且不談,
快說兩位師叔情形怎樣?”

一提起叔父來,黃綿綿忍不住又是滿眶熱淚,道:「很糟,纏綿病榻,度日如
年,家裡早已羅掘一空,往後的日子真不知道該怎麼過下去。”

不由悲從中來,又倒在徐不凡的身上哭起來。

徐不凡心念三轉,馬上作了一千決定,道:「天木,石娘,麻煩兩位再回去一
趟枉死城,不論是吃的、喝的、用的,儘量多買一些來,我與綿綿在這裡等你們。”

二入領命自去,快如一縷輕煙。徐不凡擦乾黃綿綿滿臉的淚痕,拿起她粗糙的
雙手,道:「綿綿,在枉死城裡住得好好的,你們為什麼要搬到外面來?”

黃綿綿道:「在枉死城裡,固然不愁吃住;但總覺得束縛太多,尤其兩位叔叔
有病在身,:希望出來賺點錢,把病醫好,早知道外面的日子如此艱難,打死我也
不敢跑出來闖。”

「據培元堂的老郎中說,兩位師叔得的是腹痛病,到底嚴不嚴重?”

「起先並不嚴重,只是偶而隱隱作痛,後來發病的間隔愈來愈短,疼痛的程度
也愈來愈重,直至最近,整日呻吟床上。”

太多的苦難,加諸在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身上,的確不勝負荷,說著說著,又
淒淒戚戚的哭起來。

徐不凡柔聲安慰道:「綿綿,快別哭了,哥哥既然來到冥府,絕不會眼睜睜的
看著你受苦受難,我這兒有呂洞仙的靈丹妙藥,一定可以治好兩位師叔的病,另外,
回頭我跟城主說一聲,你們乾脆再搬回任死城去好了。”

聽說徐不凡有呂洞賓的靈丹妙藥,這才愁眉稍展,、二人又談了一會閒話,徐
不凡忽然說道:「綿綿,我問你一件事,你可知血劍、血書是被何人奪去?”

黃綿綿搖搖頭,道:「那天晚上,偷襲五柳莊的人,至少在百人以上,我不知
道。”

「兩位師叔是否提起過?”

「沒有,從未提及血書、血劍之事。”

此時,高天木、王石娘已飄然而返,豬肉、牛肉、白麵大米,大包小包的日用
各物提了一大堆。徐不凡幫黃綿綿提著高梁面,她自己拿著抓來的藥,四人結伴向
東行去。

約莫走出好十幾裡,來至一處山腳下,在一塊大岩石的下面,有三間用茅草竹
木建成,極為簡陋的小房子。

外面簡陋,裡面更加破爛,進門處有兩條長板凳,此外別無長物,土做的牆壁,
處處斑駁,濃濃的黴氣薰人欲吐。

黃綿綿尷尬的笑一笑,對高天木、王石娘道:「兩位快請坐,請坐!”

王石娘道:「黃姑娘別客氣,快說廚房在哪裡,我去給大家弄吃的去。”

廚房只不過是一個棚子,就在外面屋簷下,王石娘、高天木轉身退出。突聞另
一間房內,有一個低沉而又虛弱的聲音說道:「綿兒,外面是誰呀?是不是地主又
派人來催田租了?”

黃綿綿道:「大叔,不是催討田租的,是徐哥哥徐不凡來了。”

徐不凡跨步而入,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副蒼涼景象,兩張編搭的竹床上,躺著兩
位面如黃臘,骨瘦如柴,神情極為頹喪憂戚的老人,正是黃綿綿的二叔黃明德與三
叔黃宏德。

二人雖瘦弱不堪,卻腹大如鼓,一個扁長,一個渾圓,好像在肚子裡特地塞滿
了東西似的,正自雙手捧腹,呻吟不已。

想那五柳莊,稱得上是武林重鎮,江湖翹楚,財大勢大,養尊處優,黃氏昆仲
更是響叮噹的人物,做夢也想不到,懷璧招災,為了血書、血劍竟惹來滅門之禍,
死後又在陰府受此煎熬,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免為之一掬同情之淚。

徐不凡暗地裡抹了一把淚,上前一一請安問好,忙將呂洞賓的靈丹妙藥取出來,
給二人各服一粒。

呂洞賓的靈藥果然神效,刁;到一盞熱茶的工夫,便精神大振,已可下地行走,
只是腹大如故,毫未消減。

徐不凡道:「兩位師叔感覺如何?”

黃明德道:「好多了,好多了,呂洞仙的靈丹的確名不虛傳。”

他已有三個月不曾下床,說話中,不停的來回踱著,顯得甚是興奮。

徐不凡道:「肚子裡是否也好一些?”

黃宏德摸摸大肚皮,道:「痛是不痛了,還是脹脹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面。”

「在生前,三師叔可曾有腹痛的毛病?”

「沒有,三叔從來沒有鬧過肚子痛。”

「來到冥府後多久,才發現這個毛病?”

「一過鬼門關就感到肚子不舒服。”

「二師叔的情形又是怎樣?”

黃明德道:「跟你三師叔的情形完全一樣。”

徐不凡雙眉上挑,說道:「如此看來,毛病可能是出在生前。”

「我與你三師叔,生前少說也挨了別人的數十刀劍,會有什麼問題?”

「徒兒單憑直覺,事實畢竟如何,也說不上來,改天去請濟公老仙翁來看一看,
或可理出一點頭緒。”

忽聞門外有人介面說道:「哈哈,小娃兒慧根不淺,小小年紀就已參透了三分
天機。”

人還沒有到,先聽到一陣「劈塌!劈塌!」拖著鞋子走路的聲音,接著是一股
濃濃的酒氣,然後才看到濟顛和尚。

徐不凡喜出望外的道:「老神仙來的正好,快來看看我兩位師叔的病。”

濟顛望著黃明德、黃宏德的大肚皮,搖搖頭,咧嘴笑道:「藥醫不死病,佛度
有緣人,呂洞仙的仙藥醫不好的病,我老人家也同樣回天乏術。”

黃綿綿聞言大急,撲通一聲跪下去,淚淚滿面的道:「久聞老仙翁法力無邊,
務請大發慈悲,救救我的兩位叔父。”

濟顛收起酒葫蘆,不再言語,上前摸摸二人的肚皮,敲一敲,再聽一聽,以肯
定的語氣說道:「肚子裡面有東西。”

徐不凡一怔,道:「是什麼東西?”

「現在還不知道!”

「能否投以藥石化解?”

「不可能,此物仍在陽世,陰間無從化解。”

「老神仙是說,我的兩位師叔的遺體,肚子裡有某樣東西作怪?”

「就是這個意思,不然怎會連呂仙翁的妙藥也不發生作用。”

「請兩位師叔想想看,那天被襲之時,是否有人將暗器之類的東西打入體內?”

黃明德搖頭否認,黃宏德道:「當時的惡鬥雖然極為慘烈,時間卻甚短暫,不
曾見有人使用暗器。”

黃綿綿道:「會不會是死後,被人開腔破腹,放進什麼東西去?”

濟顛再瞧瞧二人隆起的肚子,笑呵呵的道:「女娃兒蘭心慧質,東西的確是死
後被人放進去的。”

徐不凡困惑的說道:「誰會往死人肚裡放東西?”

濟顛掐指了算,道:「第一是活人;第二是自己人,第三放的是寶貝。”

徐不凡若有所悟,問黃明德道:「二師叔遇難的時候,咱們五柳莊內是否還有
活著的人?”

黃明德略一尋思後道:「老夫與你三師叔是死在屋內的,其時你師父仍在屋外,
正與各派高手作殊死鬥,余皆血染黃沙,亡命五柳莊。”

徐不凡心頭的迷霧已開,道:「我明白了,一定是師父他老人家在最後關頭...
…”

濟顛打斷他的話,道:「對了,對了,孺子可教,你總算摸對了方向,日後只
要掘墓開棺,將東西取出來,病體自可不藥而愈。”

王石娘適時走了進來,謂飯菜俱已齊備,—大家一致挽留濟公和尚共進晚餐,
濟顛歪著頭問王石娘道:「有沒有酒?”

「沒有!”

「有沒有狗肉?”

「也沒有!”

「無酒不成筵,無狗不成餐,我老人家對普通的飯食沒興趣,就此告辭了。”

哈哈大笑聲中,人已出屋而去,當大夥兒送至門口時,早已失去濟顛的蹤影,
卻見一側多了五間明淨雅致的小木屋,飯食就擺在中間堂屋裡,徐不凡面帶驚奇的
問道:「是你們兩個的傑作?”

高天木恭身答道:「沒有主人的許可,奴才斗膽也不敢擅作主張,是道濟老神
仙念黃姑娘孝心可感,特地作法蓋的。”

走進新居去,床桌椅櫃,被褥氈毯,家用各物,一應俱全,黃綿綿激動的熱淚
滾滾,感激的話說個沒完沒了。

徐不凡招呼大家坐下來用餐,席間添菜夾肉,喧寒問暖,對二老極為恭謹。自
然也談了許多往事,尤其是肆虐五柳莊的兇手,徐不凡又得到不少新資料。

最高興的當然是黃綿綿,以激動的語氣說道:「五、六年來,今天這一頓飯最
豐盛,也最愉快,希望不凡哥返回陽世時,從速將兩位叔叔腹中之物取出來,平平
安安的過一段好日子。”

黃明德卻慨然一歎,道:「綿綿,好日子恐怕還離我們很遠很遠,苗通今天又
帶著一群人來過了,限令我們在明日午正之前,將積欠的田租全部送到,如果少了
一顆一粒,不但要收回土地,還要放火燒我們的房子呢!”

對苗通,黃綿綿似是十分懼怕,聞言臉色大變,立將咬了一口的雞翅膀放下來,
再也吃不下去了。

徐不凡知事有蹺蹊,忙道:「綿綿,這是怎麼回事?”

黃綿綿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所耕種的地,是向別人租來的,每逢收成後
十五日,就必須向地主納租,稍有延遲或短缺,不是收回土地,就是一頓毒打。前
幾年,兩位叔父的身子骨尚佳,還可以勉強維持,近來為了應付越來越多的醫藥費
用,家裡早已羅掘一空,實在無力負擔巨額的田租,為此,我已經被那姓苗的打了
三次了。”

「冥府的田租是怎麼算的?”

「一般是四六,也有三七的,苗通最是黑心腸,凡是種他;田的人,都是五五
分帳。”

「這簡直是壓榨,太不公平了。這個苗通所用的兵器,可是一支‘狼牙棒’?”

「不錯,他的綽號就叫狼牙棒,不凡哥認識他?”

「不認識,是在十殿結交的一位鬼朋友,托我找他尋仇,這傢伙在陽世時就不
是一個好東西。”

「不凡哥,狼牙棒苗通厲害得很,你可千萬要小心。”

「你放心,我從來不會低估我的對手,我只是不解,姓苗的為什麼會在陰間擁
有這麼多的土地?”

「據我所知,苗通只是別人的一名打手狗腿子,真正的地主另有其人。”

「是誰?”

「不曉得,這個人從來不曾露過面。”

「他的土地是怎麼來的?”

「聽說都是半搶半騙半買的。”

「住在哪裡?”

「不知道。”

「不知道怎麼繳租?”

「苗通指定一個地方,我們送到後就走,然後他會派人來收,品質不佳,或斤
兩不足者,日後他會加倍討回來。”

徐不凡雙眉一挑,道:「如此看來,苗通後面的主子一定是一頭老狐狸,而且
來頭不小。”

「嗯,凡是種他地的人,都說一定是一個大奸大惡,而又財大勢大的大壞蛋大
惡霸。”

「綿綿,我們應該繳多少糧?”

「五百斤小麥,可是家裡總共還不到三百斤。”

「沒有關系,糧食我來想辦法,明天咱們準時給他送到指定地點去。”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6 22:57:53

第六章 紅黑雙捕

這一座山,算不上是一座大山,因為縱橫不過數百丈,但山勢陡峭,直插雲霄,
仰望不見峰巔,冥府裡的鬼都管這座山:叫「筆管山」

離地面十數丈處,有一道寬廣的瀑布直瀉山谷,水勢湍;急,水花四濺,形成
一大片濛濛水霧,蔚為奇絕美景。

不遠處有一個平臺,平臺上井然有序的已放著好幾十包糧食,目力所及之處卻
見不到一個人。

午正時分,山下傳來一陣車輪滾動的聲音,不久便見到高天木與王石娘,用板
車推上來五包糧食,徐不凡、黃綿綿默默地跟在後面,一言不發。

徐不凡將附近的地形仔細察看一遍,待糧食卸好後,便一齊下山去。

當然不會就此離開,行出不及百丈,便又繞道折回來。

徐不凡與黃綿綿雙雙提足一躍,落在一株參天古樹上,平臺、瀑布盡收眼底。

「綿綿,以前你們送田租來的時候,可曾看到苗通從何處出入?”

「沒有,姓苗的一再交代,叫大家把糧食放下就走,時間不得超過午正,不准
在三裡以內逗留,違反的人只有死路一條。三年前有一家佃戶,曾闖入禁區,在暗
中窺伺,結果被苗通活活打死,從此以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偷看子。”

「平時,有沒有人到這兒遊玩呢?”

「傳聞瀑布附近有妖怪,誰也不敢來。”

「嗯,我懂了,一切的一切都是苗通和他後面的主子在搗鬼。”

王石娘忽然在下面說道:「主人,十殿的紅衣捕頭大人到。”

徐不凡低頭一看,紅衣捕頭、黑衣捕快都到了,還帶來十名牛頭,十名馬面,
徐不凡招招手,紅衣捕頭與黑衣捕快皆騰身上了樹梢。

「詳細的情形,兩位都知道了吧?”

紅衣捕頭道:「知道了,昨夜天木兄說的很清楚。”

「恭喜兩位,如果不凡判斷不錯,今天一定可以逮到大魚,而且還不止一條。”

「苗通既然命人將糧食放在此處,想來他們的巢穴應該不會離此太遠。”

「捕頭之言極是,我想十九就是在這附近。”

「可是,筆管山陡峭,瀑布水急,這附近似無容身之處。”

「依特使看,他們會在何時現身?”

「歹徒心思細密,處處設防,不可能很快出現,最早也在丑時以後。”

果然,徐不凡料事如神,直至丑時已過,寅正之時,筆管山下,瀑布之旁,突
如其來的冒出一個鬼來。

這個鬼出現的太突然,真好像是從地上冒出來似的,根本不知來啟何處i 黃綿
綿一眼就認了出來,噤聲告訴大家:「這就是狼牙棒苗通。”

苗通軀體壯碩,僵立在樹蔭下,遠遠望去,有如一尊鐵羅漢,一雙骨碌碌的賊
眼,向四下裡張望了很久,才邁步走出來。

他繞著平臺轉了一圈,再前行十余丈,朝上山的路上瞧瞧,左右望望,然後又
走回平臺。

‘啪!啪!啪!’苗通擊掌三響,筆管山下,瀑布之旁,再度冒出五個鬼來,
一徑來自苗通面前,齊聲說道:「苗總管,現在可以搬了吧?”

苗通鼻孔裡冷冷的‘嗯’了一聲,五個鬼魂唯唯應命,隨即開始搬運糧食。

紅衣捕頭投來一道探詢的目光,徐不凡噤聲說道:「別急,咱們先探明瞭他們
的去處再說,這幾條小魚已如掌中之物,逮大的最緊要。”

五個鬼魂,扛著五包糧食,向筆管山走,大家凝神注目,死盯著不放,終於看
清楚了,行至瀑布水簾之處時,便告消失。

換句話說,水簾之後定然別有洞天,另藏玄機。

盞茶工夫之後,五個運糧的小鬼又回來了。

驀然,人如天馬行空,鬼似陰風過隙,苗通只覺得眼前一花,已被徐不凡率眾
圍起來。

徐不凡踏上一步,沉聲喝道:「你們被捕了!”

狼牙棒苗通大吃一驚,道:「你是誰?”

「閻王特使,專門逮捕你的人。”

「老于一未殺人,二未搶劫,你憑什麼逮捕我?”




「單憑你橫徵暴斂,欺壓善良,就足夠上刀山下油鍋,何況還有更嚴重的罪。”

「老子還有什麼罪?”

徐不凡取出黑名單,仔細一看,道:「首先,我必須驗明正身,你是否苗通,
人稱狼牙棒,江南人氏?”

苗通特意晃動一下手中的狼牙棒,道:「錯不了,天下只有一個狼牙棒苗通,
如假包換。”

「有一個賀坤,為人笑口常開,人稱笑彌勒,其人宅心仁厚,樂善好施,江湖
上的朋友只要找上賀家的門,即使天大的難題也莫不迎刃而解,所以武林中人又叫
他活財神,你不會不認識吧?”

一聽賀坤二字,苗通臉色大變,又追問一句:「你到底是誰?”

「徐不凡。笑彌勒在陰間結交的陽世朋友。”

「你......你不是鬼?”

「你還沒有答覆我的問題呢!”

「沒有錯,苗某認識賀坤這個人。”

「你落魄江湖,潦倒異鄉,活財神可憐你,慨予收容,視你如親人兄弟,想不
到你居然恩將仇報,寡廉鮮恥,好人妻女,霸人產業,最後還要了賀坤的命,這可
是事實?”

「他媽的,人都死了,還提這些八百年的老帳幹啥!”

「一世債,百世還,陽世不還陰世還,我現在就要你得到應得的報應。”

「徐不凡,你好大的口氣,苗爺爺可不是嚇唬人的。”

「苗通,別廢話,按照徐某在陽世的規矩,是先插血旗,再送血帖,然後才取
頸上吃飯的傢伙,因你住址不詳,投送無門,沒有辦法照我的規矩來辦,怎麼樣,
有何遺言後事,你盡可以交代清楚,徐某可以給你足夠的時間。”

這是徐不凡一貫的作風,也是事實,但在苗通聽來卻氣沖鬥牛,簡直把他的性
命視作囊中物,當下虎吼一聲:「他媽的,不必等,老子現在就砸爛你這個狂小子!”

說千真幹,狼牙棒挽起無數棒影,劈頭蓋面砸下去。

此人身高體壯,力大無窮,又在盛怒之下出手,招中套招,式中帶式,其猛如
山,其快如風,一眨眼便攻出七棒八掌,看得黃綿綿心頭大駭,欲挺身捨命相助。

另一邊,那五個運糧的傢伙,也一湧而上,擺出一副打群架的架式。

徐不凡不退反進,接連避過他的三棒三掌後,陡地一聲獅子吼,左臂猛一抬,
蹌踉踉的一聲響,狼牙棒撞斷三根狼牙,脫手射飛出去。徐不凡得理不饒人,有手
的短刀直朝他脖子上抹。

這時候苗通才曉遇上了煞星,七魂少了三魂,就地打了一個滾,貼地飛起,急
往右側的萬丈深谷裡瀉去。

「你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今天是死定了!”

喝聲中,徐不凡原式不變,咬著尾巴追下去,但見刀光一閃,血泉狂噴,苗通
終歸逃不過徐不凡的追魂一擊,吃飯的傢伙已掛在鐵耙上,一具沒了頭的屍體墜落
谷底,隨波而去。

徐不凡好妙的功夫,真氣上提,雙臂一抖,又飄回原來的地方。

五個運糧小鬼,早已被高天木、王石娘、黃綿綿、紅衣捕頭、黑衣捕快,一個
一個活捉了。

徐不凡一鳴驚人,紅衣捕頭大為讚賞,道:「特使天入神技,威震陰陽,的確
不同凡響,老夫今天算是開了眼界了,但不知這五個惡鬼如何處理?”

「這幾個傢伙也一定不是好東西,先押起來,請十殿閻君慢慢去查,然後再按
律懲處。”

紅衣捕頭頷首應是,早有牛頭、馬面上前鎖起來,圍在一起。

灑下藥水,苗通的頭顱很快為成骷髏,徐不凡撕下屬於苗通的那一張黑名單,
塞進眼眶去,交給黃綿綿,道:「綿綿,好好替我收著,將來說不定可以在冥府建
一座人頭塔。”

上前幾步,一把抓住一名惡鬼,厲色說道:「你如果不想受皮肉之苦,不想腦
袋搬家,就實話實說,否則,苗通就是你的榜樣。”

那惡鬼早已嚇破了膽,顫聲說道:「請大爺饒命,知道的我一定說。”

「你們的巢穴究竟在什麼地方?”

「就在瀑布的後面。”

「一共有多少惡鬼聚集在內?”

「一百上下。”

「為首的魔頭是誰?”

「我......我不敢說。”

「沒有關系,天大的事我徐不凡替你扛著。”

「我說出來,一定會死,這......」

「這很簡單,你說出來我負責你的安全,假如不說,我現在就要你吃飯的傢伙。”

說是死,不說也是死,好漢不吃眼前虧,晚死總比早死強,惡鬼略作沉吟後,
硬著頭皮說:「是秦丞相。”

「秦丞相?那個秦丞相?”

「自然是秦檜秦丞相!”

此話一出,全場的人鬼都呆住了,任何人都想不到,這位宋朝權奸,一代梟雄
;大漢民族的千古罪人,居然會窩在這兒,大家的心頭,不約而同的燃起一把熊熊
的怒火。

徐不凡鋼牙一咬,道:「走,你帶路,咱們現在就去找這只老狐狸。”

行至山腳,踏著一條被雜草掩沒,很難為外人發現的羊腸小徑,上爬數丈後,
直接向瀑布走去。

面前峭壁如削,有一條人工修鑿的山道,瀑布從頂端瀉下,有五六尺寬的距離,
沿著山徑走沒多遠,在瀑布的正後方,有一個僅可容二、三人並肩通過的山洞。

山洞很深,且彎彎曲曲,不知通向何方,幸有油燈照明,走起來並不困難,越
往裡走,山洞也越發寬廣開闊。

邪惡鬼與徐不凡走在一起,這時小聲說道:「秦丞相有一支六十名組成的衛隊,
個個身手不凡,經常會在此巡邏,要小心。”

徐不凡道:「奇怪,洞口怎麼沒有警衛?”

「有,因為我們搬糧食,他偷懶進去歇著了。”

一語未畢,洞內傳來一陣規律的腳步聲,從聲音上判斷,徐不凡馬上斷定是三
個人,立命王石娘、高天木利用陰暗之處抄上去。

「哪一個?”

「是我,搬糧食的。”

彼此一問一答,都是熟人的聲音,拐過一個彎兒,徐不凡馬上看到,有三個身
穿宋代戎裝的兵士,正一前二後的迎面走來。

兵士不是瞎子,一見情形不對,立即沉臉喝道:「大膽,你怎麼可以帶冥府的
人進入機密重地。”

說話中,伸手拔刀:就要往上撲,可是,他們快,徐不凡主僕更快,刀才拔出
三寸不到,手腕已被人扣住,牛頭、馬面動作好熟練,眨眼工夫便將三名警衛鎖住。

行行複行行,七轉八折,陡覺眼前一亮,轉出最後一道彎兒,洞勢豁然而開,
呈現在面前的是一個百丈方圓的山谷。

四面絕壁插天,谷底平坦肥沃,處處異草,遍地花香,龍柏楊柳,排列成行,
有如人間仙境,世外桃源。

正對面,山壁下,有一棟宮殿式的建築,‘小洞天’三字其大如鬥,百丈外清
晰可見。

紅衣捕頭忍不住脫口贊道:「好地方,好地方,如非親目所見,真不敢相信陰
曹地府還有這麼一處絕妙勝景。”

徐不凡傲然卓立山洞口前,掏出一面血旗,一張血帖,交給那名惡鬼,道:
「去,把這血旗、血帖交給秦檜那個老匹夫,告訴他,說我徐不凡要在半個時辰之
後,要他吃飯的傢伙。”

惡鬼嚇了一跳,道:「我不敢,丞相一定會殺了我。”

「那你就將血旗插上小洞天,將血帖找一個地方偷偷貼上去。”

「徐爺,你高抬貴手,就饒了我吧,打死我小的也不敢去,秦檜一向心狠手辣,
查出來一定會把我剁成肉泥。”

雙膝跪地,磕頭不止,其狀極為惶悚恐懼。

王石娘嗤之以鼻,罵了一句:「沒有出息!」對徐不凡道:「主人,還是讓奴
才去吧。”

徐不凡遲疑一下,道:「好吧,速去速回,在時辰未到之前不可妄動干戈。”

紅衣捕頭卻大不以為然,道:「特使,兵貴神速,打鐵趁熱,攻其不備方為上
策,這樣做豈不是故意要他有所防範?”

「我就是要他在全力戒備下丟腦袋,這樣他才心服口服,死而無怨。”

「萬一被他溜掉怎麼辦?”

「不可能,血旗之下從無漏網之魚。”

徐不凡心堅如鐵,任何人皆無法改變他既定的規矩,紅衣捕頭不再言語,王石
娘身形三閃,已沒入百花深處。

不久,小洞天內射出四條人影,一前三後,王石娘的行藏已露,有三名警衛隨
後追下來。

谷內戒備甚嚴,一路攔截,當他們進至貼近時,已增加至十七八名。

王石娘身手敏捷,無人能奈何得了她,還從小洞天內帶出夾一柱香,伸手插在
徐不凡身後的石壁上。

衛隊皆身著戎裝,刀已出鞘,其中一名怒喝道,「你們是從哪裡來的,何事擅
闖‘小洞天’?”

徐不凡不疾不徐的道:「來自幽冥十殿,也是來自陽世九州,此來是想借一樣
東西。”

「借什麼東西?”

「借秦賊項上的腦袋,為陰陽兩界討一個公道。”

「放肆,小洞天可不是你隨便撒野的地方。上,先斃了這個黃口小兒再說。”

他似是群鬼之首,號令一出,眾警衛齊聲應諾,爭先恐後的撲向徐不凡。

徐不凡右掌一伸,道:「且慢,徐某今天要殺的僅秦檜一個,你們最好乖乖的
束手就擒,假如前生沒有做什麼大壞事的話,相信十殿閻君會從輕發落,若再執迷
不悟,後果就不堪設想。”

「你要怎麼樣?」還是早先發話的那個傢伙。

「刀劍無眼,傷亡在所難免!”

「你放屁,老子就不信你是個三頭六臂的人物。”

話落人起,劈面就是一刀,黃綿綿氣他出口傷人,一巴掌打過來,徐不凡以逸
待勞,施出了空手奪白刃的絕技,猛然間,一聲清脆的掌聲傳處,黃綿綿已打了對
手一個嘴巴子,那警衛刀鋒急轉,方待對付黃綿綿,不料寶刀已經到了,徐不凡手
上。

黃綿綿怒吼道:「自作孽,不可活,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誰。”

多年的怨氣,一古腦全部發洩出來,‘靈蛇吐信’,一劍穿心而過,那警衛僅
哼了半聲,便倒臥血泊中。

「拿下!”

徐不凡見衛隊蜂擁而上,不肯甘休,立即傳下逮捕令,高天木、王石娘是何等
身手,再加上紅衣捕頭、黑衣捕快,以及牛頭、馬面、黃綿綿,交手不及三十回合,
便全部作了階下囚。

經過這一陣折騰,早已驚動了小洞天內所有的鬼,遠遠望去,裡面鬼影幢幢,
正在調兵遣將。

黃綿綿恨透了小洞天內的吸血蟲,道:「不凡哥,咱們現在就殺進去?”

徐不凡見香頭尚余五寸多長,道:「還早,現在還不是下手的時候。”

黃綿綿方待再出言力爭,驀覺空際銳風貫耳,有一條黑影掠空而來,這影子來
勢太快,又故意帶起一片刺耳的風聲,目標正對準徐不凡,顯然來者不善,遇上了
扎手的人物。

高天木、王石娘互望一眼,雙雙彈身攔堵,嘭!嘭!淩空硬拼兩掌,竟然未將
對方截下來,輕飄飄的落在徐不凡面前五尺許處,是一個猴臉尖腮的老者。

猴臉老者落地後,未再出手進招,王石娘心有未甘,方欲決一雌雄,卻被徐不
凡阻止了,含笑說道:「小洞天內臥虎藏龍,閣下的這一身功夫真不賴。”

「好說好說,在小洞天內,像老夫這種身手的還多得很。”

「閣下怎麼稱呼?”

「人鬼殊異,陰陽相隔,沒有通名道姓的必要,老夫是來告訴各位,我家丞相
有請。”

彼此已兵戎相見,勢成水火,老奸臣竟會出言相請,實出大家意料之外,真不
懂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既請之,則去之,徐不凡不假思索,便爽快的答應下
來。

繞荷池,過菊園,穿越過紫羅蘭劄成的花木甬道,一大片綠油油的如茵草地的
盡頭,就是小洞天。

近處看,益見小洞天的壯麗宏偉,門門刀劍林立,戒備嚴密,徐不凡主僕一通
過,隊形倏變,刀劍齊舉,將紅衣捕頭等堵在外面。

黃綿綿眼一瞪,挺劍作勢欲發,道:「你們想幹什麼?”

衛隊默不作聲,猴臉老頭嘿嘿冷笑道:「對不起,丞相只准徐不凡主僕三人晉
見。”

黃綿綿實在放心不下,堅欲同行,徐不凡道:「綿綿,沒有關系,你們在外面
等著吧,就算是虎穴龍潭,我也一定會將老賊的腦袋割下來。”

跟著猴臉老頭走進去一看,大殿內金碧輝煌,如置身金寶殿,前面一字兒排著
四排衛隊,每排十人,衛隊的後面高臺上,金交椅中,坐著一位一身官服官帽,滿
臉奸詐邪惡,鼠目鷹鼻的老頭子,想來必是遺臭萬年的秦檜無疑。

秦檜的下首還坐著一個人,不知其為何許人也。

另有五位與猴臉老者打扮相同,年齡相若的人,貼身緊立在左、,右、後側,
防備不謂不嚴,好像鐵壁銅牆。

插在木柱上的香火頭,還剩下兩寸多,血旗插在另一根柱子上,血貼就在下面。

猴臉老者恭身說道:「啟稟丞相,徐不凡到!”

秦檜嗯了一聲,猴臉老頭可能是有意炫耀,猛一式‘旱地撥蔥’從衛隊頭頂飛
過,落在奸相一側。

兩道冷電似的眸光,從徐不凡身上一掃而過,秦檜不快不慢的說道:「你就是
血轎的主人,閻王特使徐不凡?”

血轎的主人屬於陽世,他怎麼可能知道,徐不凡不由暗吃一驚在衛隊的前面丈
許之處站住,冷聲說道:「你的消息倒挺靈通i 連陽世的事也知道。”

秦檜的語調還是很慢,道:「這沒有什麼,消息是被你殺掉的人帶進冥府來的。”

徐不凡道:「你叫我來,就是為了這一句話?”

秦檜望了血旗;血帖一眼,道:「古往今來,陰陽兩界,敢在殺人之前警告對
方,而且始終如一,從未失手的,你是空前未有的第一人,單憑這種膽識氣度,老
夫就由衷的欣賞。”

「你也不簡單,敢將要你命的人請到面前來,同樣少之又;少。”

「哈哈,英雄所見略同,看來咱們已具備談判的共同基礎。”

「談判?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判的?”

「徐不凡,老夫很欣賞你的武功膽識,怎麼樣,留在小洞天,留在老夫身邊,
咱們共同在冥府闖一片江山出來如何?”

「在九幽地府,你還想打江山?”

「生當為人傑,死亦作鬼雄,老夫自然不甘蟄伏小洞天。”

「可惜,你的時間不多於,香火頭僅僅還有一寸多。”

「徐不凡,跟著老夫走,保管有你享不盡的榮華,受不盡的富貴,你可要想清
楚。”

「我早就想過於,你私通金兀術,殺害岳武穆,,倡和議之名,行賣國之實,
割地事仇,認賊作父,神明共鑒,人鬼齊憤,你能否認得了?”

「哼,黃口小兒,你那懂得君國大事,當時宋弱金強,和則可以苟安,戰則只
有敗亡,老夫為的是宋室江山,億萬生靈,何罪之有?何況上面還有皇帝老子,老
夫不過奉命行事罷了。”

「金以和愚宋,你以和愚帝,帝以和自愚,秦檜,你奉何人之命?大概奉的是
金兀術的命令吧?”

坐在秦檜一側的那個乾癟老頭,忽然起身喝道:「徐不凡,你口口聲聲說丞相
私通金人,出賣宋室江山,事關老丞相百世英名,可不能信口開河。”

徐不凡目光如電,從頭至腳打量他一下,道:「閣下是誰?”

那人聳聳肩胛,得意洋洋的道:「老夫王倫。”

「王倫?你就是那個被金人擄去,又放回來的漢奸王倫?”

「住口,娃兒小小年紀,說話須留口德。”

「好極了,你就是一個活證人,當年金兀術遣書秦檜,命他計殺岳武穆,以和
愚宋,那個捎書送信的人就是你,你們兩個逍遙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王倫勃然大怒道:「胡說,絕無此事,空口無憑,老夫要你拿出證據來。”

「拿什麼證據?”

「那封書信。”

徐不凡憑的是陽世的吏實,十殿的黑名單,根本沒有物證,這一問可把他給難
住了,正感不知如何作答,頭頂之上突然飄下來一封信,徐不凡抬頭一看,濟顛和
尚正躺在橫樑上喝老酒,而那封信正是金兀術親筆所書。

當即將書信拋給秦檜,厲色說道:「秦檜,原信在此,你有一百張嘴也推不掉
了。”

秦檜哈哈笑道:「這已是八百年前的陳年往事,不去管它,我問你,願不願跟
著老夫闖天下?”

「你這是明知故問,香火頭將熄,你的時辰快到了。”

「你不答應?”

「廢話!”

「好,不答應老夫就叫你死,給我殺!”

殺字甫出口,四十名衛隊,六個貼身保鏢,都還沒有來得及出手,徐不凡主僕
先發制人,已自虎撲而出。

登時,刀光劍影,殺聲震天,四十名衛隊,六名保鏢,或騰或踞,在秦檜的面
前布下一下苴肉屏風,全力截殺。

徐不凡主僕實在太厲害,勇往直前,毫不退縮,像三支鋒銳的尖錐,硬生生的
插進肉屏風裡去。

四十名衛隊擋不住!

六名保鏢也擋不住!

一聲慘叫!

一股血箭!

一顆腦袋!

木柱上的香火頭一熄,秦檜吃飯的傢伙便已滾落在地,從此,這位一代巨奸,
便沉落九幽,永世不得翻身。

一招!又是一招!秦檜雖在重兵保護下,依然逃不過徐不凡的追魂一擊,登時
群鬼色變,震懾全場,大家皆呆若木雞,未敢再輕舉妄動。

XXX 徐不凡傲立金階之上,朗聲說道:「各位,徐某說過,今天只殺秦檜一個,
識相的最好自己出去,向牛頭馬面報到,新賒舊欠,相信十殿會給你們算清楚,該
還的遲早總歸是要還。那一位如果不服氣,直管上,徐不凡願在此候教。”

樹倒猢猻散,大家面面相覷,沒有一個敢動的,叮叮噹當一陣響,四十名衛隊
首先丟下刀劍,向殿外報到去了。

接著,王倫仰首一歎,垂頭喪氣的出去了,六名保鏢互換一個眼色,也接踵而
出。

不知何時,濟顛已悄然離去,徐不凡剛處理完秦檜的骷髏,猛聽得殿外一陣騷
動,急忙拔足奔出。

糟!黃綿綿與黑衣捕快跌坐在地,看來傷勢不輕,三名牛頭馬面的情形更糟,
已倒臥血泊中,氣絕身亡。

這一驚非同小可,徐不凡忙將黃綿綿拉起來,道:「這是怎麼回事?”

黃綿綿道:「那六個保鏢出其不意,猝然施襲,與王倫一齊逃走了,另外還有
一匹灰色的狼為他們斷後。”

「狼呢?”

「也跑掉了,捕頭大人已隨後追去。”

情急事危,徐不凡無暇多言,丟下兩粒藥,立與高天木、王石娘如飛而去。

一口氣追出山洞,在出口處發現紅衣捕頭躺在地上,胸衣已被撕碎,留下無數
條深淺不一的血痕,徐不凡忙給他塞了一顆藥,拉他站起,道:「王倫他們到哪裡
去了?”

「已經逃走了。”

「你的傷是?”

「是被那匹灰色的狼抓傷的,它不但能通人語,而且武功高強。”

追出洞外去一看,但見空山寂寂,水聲呼嘯,想追也無從追起,徐不凡氣得跺
廠跺腳,又折返洞內。王石娘說道:「主人,要不要奴才與天木追下去?”

徐不凡道:「不必了,他們此刻早已去遠,追不上了。”

靈藥神效驚人,紅衣捕頭已無大礙,引咎自責道:「都怪我,注意力全集中在
衛隊身上,給了那六個保鏢一個可乘之機,要是先將他們鎖住就沒事了。”

灰狼會突然出現小洞天,頗令徐不凡感到吃驚,是沖著自己來的?還是與王倫
等素有勾搭?難道它真是師父無根大師的死對頭,那個火眼真人的徒孫?想到這裡,
徐不凡的心情不由沉重起來,又道:「王倫老奸巨滑,是出了名的老狐狸,他們這
一逃,必然會惹出許多是非,務必要從速輯捕歸案,繩之以法,尤其那頭灰色的狼,
一定要將它的來龍去脈查清楚,嚴防它在冥府興風作浪。”

紅衣捕頭一本正經的道:「是,特使,回到十殿后,我立刻稟報閻君,加緊查
緝。”

在靈藥的神效下,黃綿綿與黑衣捕快的傷已大大復原。衛隊、乃至小洞天內所
有的鬼魂,也早已被牛頭、馬面用鐵鍊鎖好,集中在一起。

紅衣捕頭上前一一清點一下,連前帶後,總共捕獲九十二名,當下雙拳一抱,
道:「今日得以誅殺秦檜,逮住這麼多惡鬼,特使厥功甚偉,回到十殿之後,我一
定向閻羅提出詳細報告,相信閻君日後定會有所賞賜。”

徐不凡道:「賞賜倒不敢,請上覆閻君,敝師妹黃綿綿亦功不可沒,我想請她
與兩位師叔暫住小洞天,以防宵小竊據。同時,小洞天內被老賊搜刮來的糧食,我
想全數發還被壓榨的佃戶,不知尊意如何?”

「特使太謙了,此乃小事一件,你有權全權處理。”

「另外,請轉告笑彌勒賀坤一聲,說狼牙棒苗通業已伏法,他可以安心的投胎
去丁。”

「我會的,二十年後,你們也許又會在陽世見面。”

「見面也不認識,他不可能還記得幽冥之事。”

「特使如果沒有什麼指示,我們想就此告辭了。”

「好吧,請慢走!”

「請留步。”

送走紅衣捕頭他們後,徐不凡首先將兩位師叔接來小洞天。沿途,黃綿綿又順
便通知大家,來小洞天搬糧食,一傳十,十傳百,消息不徑而走,一個時辰不到,
倉庫裡的糧食便被窮苦的佃戶搬去十之八九。大家皆有說不完的感激,道不盡的謝
意,視徐不凡為救命大恩人。

諸事料理妥當,徐不凡陪師叔師妹又在小洞天盤恒一夜半日,次日下午,留下
幾粒呂仙翁的靈藥,托黃綿綿代為查訪黑名單上群魔的下落,正準備離開,尤猛將
軍領著一位枉死城的陰官,適時來到了小洞天。

尤猛與黃明德、黃宏德乃舊識,劫後重逢幽冥,既興奮又感歎,一籮筐的話,
說個沒完沒了,徐不凡見此情景,忙上前說道:「尤叔覺得這小洞天的景致如何?”

「花香撲鼻,碧草如茵,美極了。”

「既然如此,乾脆搬來小洞天,與我師叔他們同住好了。”

尤猛亦有此意,聞言正中下懷,道:「好啊!回到枉死城,我馬上提出申請。”

「我們是昨日才遷入小洞天,尤叔是如何知道的?”

「是十殿的捕頭告訴城主的,城主叫我們來。”

「有事?”

陰官正容說道:「回特使的話,禦史余浩然已至冥府。”

徐不凡此來幽冥,就是為了追趕余浩然,急急追問道:「余大人現在何處?”

「就在枉死城。”

「好,咱們立刻動身。”

會見余浩然的事十分緊要,徐不凡主僕告辭而出,立與尤猛、陰官離開小洞天。,
從筆管山至枉死城,望鄉山乃必經之地,大家來至望鄉台下時,王石娘忽然說道:
「主人,奴才建議,我們再上望鄉台一瞧。”

徐不凡道:「前天才上去過,算了。”

「前天,那銀衣使者與銅衣使者,已迫近血轎,奴才很擔心......」

「唔,上去看看也好,尤叔,咱們一起上去吧?”

尤猛亦正有此意,方待舉步登臺,徐不凡一眼看見望鄉台後面探出一個狼頭來,
當下一言不發,拔腿就追,王石娘、高天木動作也不慢,彼此首尾相接。

望鄉台占地極大,繞著台腳追了一個圓圈,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卻再也沒見到
那匹灰色的狼。

「尤叔,見到一頭狼沒有?”

「狼?沒有呀!”

「奇怪,一頭灰狼繞著望鄉台轉圈子,追至此處怎麼突然不見了。”

居高臨下,極目四望,亦未見一影半蹤,難道是上了天?

入了地?還是......徐不凡想不通其中奧妙,道:「不管它,反正是福不是禍,
是禍躲不過,它要是存心惹事,遲早還會再來的,尤叔,咱們上去吧。”

尤猛道:「你們上去吧,我不想看了。”

徐不凡一愣,道:「剛才講好了上去,怎麼現在突然變了主意?”

尤猛支支吾吾,不上去就是不上去,徐不凡只好任由他去,與王石娘、高天木
登上望鄉台。

一上望鄉台,徐不凡馬上看到,山崖下,停放血轎的山洞外面,深山絕谷之內,
正展開一場慘烈無比的惡鬥,一名銀衣使者,兩名銅衣使者:親率數十名彪形大漢,
從外面瘋狂進;攻,八駿、二老全力圍堵,拼死頑抗,雙方打來寸土必爭,寸地不
讓,血雨腥風,慘烈已極。

上官巧雲主僕,則橫劍當胸,守護在山洞口,寸步不離,看那情勢,一旦被對
方突破防線,惡戰立刻就會延伸到洞口,果不幸而言中,上官巧雲固然免不了會有
一場生死之搏,徐不凡的軀殼也必然岌岌可危。

高天木睹狀大為焦急,道:「主人,事不宜遲,見過余禦史後,咱們火速還陽,
晚回去一步,就會增加一分危險。”

徐不凡亦有此同感,跳下望鄉台,與尤猛、陰官等結伴如飛而去。來到枉死城,
一頭撞進城主的辦公所在,劈面就說:「老禦史現在哪裡?”

狂死城主熱誠的招呼大家入座,道:「就在後面,我馬上派人去請。”

另一名陰官領命而去,不一時已將余浩然請過來。

重逢幽冥,二人皆百感交集,余浩然在徐不凡對面落坐,亦悲亦喜的說道:
「老臣猝然遇害,原以為你們徐家的血海奇冤,將永沉海底,難再申雪,聽城主說
明一切後,始知賢侄可以交通陰陽,看來天網恢恢,天理昭昭,善惡報應,冥冥中
自有安排;我大。

明國祚仍有一線生機。“

徐不凡道:「聽老大人的口氣,以及晚生所得到的消息,先父之死,似乎內幕
重重?”

「不錯,徐將軍的死,的確牽扯甚廣,就老臣所知而言,很可能是一個大陰謀
的一部份。”

「老大人是否可以說的詳細一點?”

余浩然左右一望,沉吟不語,狂死城主會意,立即領著所有的陰官退出去,室
內僅僅還剩下徐不凡主僕及尤猛四人。

徐不凡道:「這位就是當年護送貢品進京的尤將軍,另外兩位是晚生身邊的人,
皆可參予機密,請老大人無須顧慮。”

聽說面前的這位將軍就是尤猛,余浩然這才放下心來,道:「啊!原來是尤將
軍,久仰,久仰,我想請教,當年將軍究竟是自殺?還是他殺?”

尤猛答道:「是被暗殺的。”

徐不凡補充道:「暗殺尤叔的人,也就是追殺老大人的那一夥人,但在表面上
卻安排成像是畏罪自殺的樣子。”

余浩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這就對了,從種種跡像顯示,這個秘密組織,
至少牽涉到巴爾勒法王,與我朝的一位重臣,以戕害忠良作手段,達到出賣國家,
或其他不法勾當的目的,而徐總兵就是這一陰謀的犧牲者,因為徐將軍驍勇善戰,
多次給韃靼以重擊,又一向主張鞏固邊防,以武力對付番夷的政策,自然被他們視
作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

徐不凡道:「禦史大人可知這幕後的奸賊是誰?”

「一定是銀衣使者、銅衣使者後面的主子,卻不知其為何許人。”

「多年來,老大人是否搜得許多證據?”

「沒有,老賊計畫周密,幾乎沒有任何破綻可尋,假聖旨可以說是唯一的證物。”

「對了,請老大人快說假聖旨在哪裡?”

余浩然朝屋內察看一下,見無外人,這才壓低聲音,說道:「輾轉流落在王員
外的手裡。”

「老大人取回來沒有?”

「那天晚上老臣便以重金購得,可恨魔頭眼線太多,終於遭了他們的毒手。”,
「晚生正想請問,那兇手是誰?老大人看清楚沒有?”

「我當時中刀倒地,就在將斷氣未斷氣的那一瞬間、看到屋樑上有一個人。”

「是什麼人?”

「一個年輕人,可惜沒有看清他的面貌,便一閃而沒。”

尤猛急急追問道:「余禦史,敢問那偽詔放在何處?”

余浩然望著徐不凡,道:「不凡,還記得吧,那夜你去的時候,我正在修理貨
挑子,偽詔就藏在底部夾層內。”

陽世危機四伏,徐不凡歸心似箭,現在真相已明,立即告辭而出。

尤猛動作更快,居然搶在前頭,奪門而出。

這一反常舉動,引起了王石娘、高天木的疑心,身形連閃,竟將他一前一後的
夾住,進退不得。

尤猛沒好氣的說道:「兩位這是什麼意思?”

王石娘的臉色陰沉沉的,道:「你忝為地主,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太反常嗎?”

「本將軍出來,是準備送你家主人的,這有什麼不對?”

「這是狡辯,事實上打從望鄉山起,我就一直在注意你,懷疑你。”

「懷疑什麼?”

「懷疑你就是那匹灰色的狼。”

「我會是狼?簡直豈有此理!”

「正確的說,應該說狼的元神托附在尤將軍體內。”

「不可能,不可能,純碎是無稽之談。”

「可不可能馬上便可以見分曉,看打!”

高天木蓄勢已久,徐不凡還沒有決定該如何面對這一事件,他的乾坤圈已砸向
尤猛的頭上,王石娘也不稍慢,風火劍出招如電,分心就刺。

二人具屬絕頂高手,乾坤圈更是驅妖去魔的利器,只要有妖邪附身,莫不現出
原形來,說時遲,那時快,尤猛一聲:「哎唷!」後腦砸了一個大皰,從他的身上,
馬上化出一匹灰色的狼。

「果然是一匹狼!”

徐不凡才說了這麼一句話,灰狼四蹄騰空,已如瀉電奔馬一般飛出杜死城。

「追!”

事情太緊急了,偽詔的秘密它已了然于胸,出不得半點差錯,王石娘抽回風火
劍,高天木收起乾坤圈,徐不凡丟下一粒靈藥,連向尤猛、余浩然、枉死城主打個
招呼的時間都沒有,便彈身飛出枉死城。

枉死城外早巳沒了灰狼的影子,主僕三人眉來眼去,心意已通,立即遁出陰間,
追向陽世。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6 23:21:58

第七章 銅衣使者

追過千山萬水,追進重巒疊障。

追過青天白日,追過沉沉黑夜。

最後,終於又回到了大同府。

卻再也沒有見到那匹灰色的狼。

王石娘、高天木法力無邊,瞬間便現出人形,徐不凡的軀體遠在深山絕谷中。

這時夜色已深,三人連說一句話的時間也沒有,便提足跳進蓬萊居的那個小跨
院。

剛剛鬧過人命,當然不會有人居住,王石娘推門而入,點燃燈,游目四望,余
浩然的屍體不見了,那兩個貨櫃也不知去向。

找來一名店小二,高天木問道:「余禦史的遺體呢?”

店小二道:「已由大同府裝棺入殮,運回京城去了。”

「還有兩個櫃子現在何處?”

(缺一頁)

阻斷了徐不凡的進路,大步一邁,已竄出一丈五六。

所幸,王石娘、高天木已擺脫銅衣使者的糾纏,適時堵住鐘玉郎的退路。

兩個銅衣使者也不含糊,淩空連翻兩個筋斗,落在鐘玉郎身邊。雙方旗鼓相當,
擺出一副硬拼的架式。鐘玉郎的出現令徐不凡疑雲重重,道:「鐘玉郎,老禦史是
不是你殺的?”

聞其聲未見其人,銅衣使者面有驚色,鐘玉郎的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道:「如
果不是你殺的,你不可能知道老金就是余浩然。”

「你錯了,老金死後,大同府已查明他的身份,早已是家喻戶曉,童叟皆知的
事,這有啥稀奇,」

「哼,你推得倒乾淨,最好不要讓我找到證據。”

「找到證據又怎麼樣?”

「寧可放掉十個,絕不錯殺一人,這是我徐不凡做人做事的原則,一旦證據確
鑿,即使上天入地,我也會要你的命!”

「徐不凡,你他媽的少吹法螺,前兩次被你揀了點小便宜,就自命不凡,真打
起來,鹿死誰手,尚在未定之天。”

王石娘懷疑鐘玉郎就是那匹灰色的狼,但在他的頭頂之上卻始終看不出妖氣,
道:「鐘玉郎,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人?是狼?”

鐘玉郎表情全無的道:「狼?你怎麼會想到本公子會是狼,狼性最淫,像你這
麼漂亮的妞兒,晚上睡覺的時候可要小心狼來了。”

「少貧嘴,不是那匹妖狼,何以得悉偽詔藏在老禦史的貨櫃底部夾層內?”

「王石娘,別打啞謎,把話說清楚,鐘某越聽越糊塗了。”

「你少裝蒜,跟我們進入陰曹地府,搶走王倫,潛入尤猛體內,因而得知偽詔
秘密,你的嫌疑最大,若提不出合情合理的解釋來,管保你吃不了兜著走。”

「別鑽牛角尖,事情簡單得很,本公子偷聽到你們與店小二、捕快的談話,自
然會聯想到偽詔的下落,如此而已。”

高天木聽得不耐,沉聲喝道:「別羅哩八嗦,是人是狼,一試便可分曉,接招!”

暗暗叫足了十成十的功力,乾坤圈帶起一陣尖銳的風聲,兩名銅衣使者雙劍齊
舉,當!

劍圈相撞,火星四濺,誰也沒有討了好。

王石娘心有不甘,欲待聯手出擊,徐不凡搶先說道:「鐘玉郎,姑不論你是否
殺害老柏台,或者是否那匹灰色的狼,先交出偽詔,咱們一切好商量。”

鐘玉郎嘿嘿冷笑道:「笑話,已經到手的東西,豈有拱手送人的道理。”

「你要偽詔幹什麼?難道是想毀滅證物?”

「別想歪了,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看看就可以了,沒有據為已有的必要。”

「聖旨價值連城,偽造的更是千金難求,鐘某要留著做紀念!”

抽空打開一看,臉色陡然大變,高天木、王石娘齊喝一聲:「不交出來你今天
就死定了!”

風火劍與乾坤圈交織成一片寒芒,劈頭蓋面的攻上去。




鐘玉郎又豈是省油的燈,怒吼聲中,三人連成一體,全力反撲,只見掌風呼嘯
:劍光閃爍,連徐不凡的元神也投入戰圈,眼看一場空前未有的生死之博,已是無
可避免。

誰料,鐘玉郎用的是以進為退之計,雙方強猛的暗力甫一接觸,三個人猛一個
倒縱,借力彈起,破窗飛出窗外。

徐不凡主僕一分一秒也不肯耽擱,銜尾疾追。

鐘玉郎與兩名銅衣使者速度驚人,彈身拔起二、三丈,淩空飛渡,企圖越城而
出,徐不凡主僕如法炮製,升空攔截,雙方又在半空中鬥在一起。

金鐵交鳴,火花進裂,人如飛馬天鷹,蔚為奇觀,猛可間,雙方兩股暗勁撞在
一起,象刀切的一樣,人影倏合乍分,雙方皆震得向後倒飛出去。

撞之勢太猛,偽詔脫手飛出,飄飄而下。

徐不凡主僕一見大喜,猛打「千斤墜」,在離地面三尺處,被王石娘探手撈住。
打開來一看,那裡是什麼偽詔,一方黃色的綾緞之上,還題著一首打油詩,曰;萬
裡追蹤一偽詔陰陽兩界路迢迢龍爭虎鬥把命拚詔書早就不見了詞意尖酸刻薄,極盡
調侃戲弄之能事。

顯然,偽詔不是被鐘玉郎盜去。

可是,會是誰呢?

莫非那頭灰色的狼真的另有其人?

此外,又有誰會知悉這個天大的秘密?

事情撲朔迷離,理不出一點頭緒來,徐不凡氣得直冒煙,卻無計可施。

展目望去,鐘玉郎早已越城而逃,經過這一陣拼搏,已驚動守備府的兵馬,四
下裡黑壓壓的沖上來一大群人。

王石娘咬牙說道:「姓鐘的好陰險,先是以進為退,接著又故意驚動守軍,最
後丟下黃綾,作為脫身之計,他跑了,咱們卻陷入重圍。”

高天木道:「現在閒話少說,鐘玉郎這一去,必然會對主人不利,咱們快......」

言猶未盡,古堡之內火把高挑,喊殺震天,到處都是弓箭、刀斧手,到處都是
兵勇校尉,想走也走不了。

憑徐不凡主僕的本事,如決心想要脫身,應非難事,但若想在不施展法力的情
形下脫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下可把徐不凡難住了,暗暗叫苦不迭。

更苦更難的是八駿二老,他們已與銀衣使者、銅衣使者戰了數晝夜。

銀衣使者的實力已大為加強,此刻已集結了四名銅衣使者,以及五六十名一流
好手,在人數上占絕對的優勢。

雙方都有傷兵,八駿中有三人受了刀劍之傷,短時間無力應戰,對手的傷者更
多,約在十人上下。

二老必須死守洞口,無法放手一搏。

所幸占盡地利,三面都是陡悄的山壁,只有一條狹窄的隘路可供出入,防循的
圈子很小,只有數十丈方圓。

月明星稀,夜靜如水,除天叟丁威與八駿之五在隘口守夜外,余皆打坐調息,
蓄銳養精。

霍然,遠處傳來一陣極輕微的衣袂聲,丁威探頭一看,赫!暗中人頭晃動,摸
上來一大群人,急忙吹了一聲胡哨,大聲喝道:「兔崽子,三更半夜的不睡覺;是
不是看中了今夜是個好時辰?”

來人靜如處子,動如脫兔,發話之處尚在十丈以外,話未落地,便如長河洪水
二般湧上來。

快!狠!掌如山,劍如林,成群結隊,奮力猛衝,顯然存心想以多為勝,一鼓
作氣沖進來。

八駿二老好厲害,一個個如出澗猛虎,人還沒有到,象刀子一樣的掌風,、已
在隘口上布下一道無形的氣牆。

砰砰嘭嘭,叮叮噹當;刀劍撞擊,掌風激蕩,雙方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作了最
快速最猛烈的接觸,二老八駿,還有上官巧雲及兩個貼身丫頭,前撲後繼,重重圍
堵,終於擊退了銀衣使者潮水般的攻勢,未越雷池一步。

趁銀衣使者第一波攻勢受挫,退下去的片刻寧靜。

地叟毛奇道:「老丁,乾脆抬著血轎沖出去算了,他奶奶的,被動挨打的滋味
真不好受。”

天叟丁威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上官巧雲說道:「不行,萬一傷到徐哥哥怎麼辦?”

毛奇道:「咱們十三個人,用身體將轎子圍起來,應該可以安全的沖出去,不
然,不被困死,也會餓死!”

長久受困,實在不好過,肚子鬧饑荒,更是要命的難題八駿之中馬上有人回應,
道:「好,咱們沖出去,將公子護送到安全地方後,再回過頭來殺他個片甲不留。”

上官巧雲仍然全力反對,道:「我不答應,只要有一分一毫的危險就不行,徐
哥哥要是傷了一毫一發,我們大家都會後悔一輩子。我情願餓死在血轎旁,也不能
叫他冒風險。”

這就是愛,愛之深處無怨尤,即使犧牲性命,亦在所不惜,八駿二老為她的真
情所感,再也沒有敢重提沖出重圍之事。

上官巧雲不放,索性帶著兩名丫頭,退回洞口,死守在血轎前。

銀衣使者又摸上來了,馬上又展開第二波的攻勢。

上官巧雲橫劍而立,目注前方。八駿中的三人,或則刀傷在腿,或則膀臂中劍,
無法應戰,但也沒閑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注視著四下裡的一切動靜。

其中一人忽然驚叫一聲:「繩子!”

上官巧雲順著他手指之勢一望,糟糕!從絕壁之上果然有一條繩子垂下來,來
不及警告前面的人,撲通!一聲,已跳下一個銅衣使者。

「看劍!”

上官堡的劍法冠絕武林,銅衣使者立足未穩,被上官巧雲一輪猛攻,逼退到洞
口三丈以外去。

她萬萬沒想到,這正是銅衣使者計畫好的,一離開洞口,上面接連又跳下兩個
來,兩個丫頭抵擋不住,節節敗退,上官巧雲只好急忙抽身退回來。

才退回一丈多,剛才與自己交手的銅衣使者又追上來了,將她截在途中,大打
出手。

二老已發覺到有人潛入,雙雙「大鵬展翅」,掠空而過,就在兩名銅衣使者擊
退上官巧雲的丫頭,又將負傷而戰的三名八駿打倒,眼看就要攻進山洞的那瞬間,
及時從天而降,連攻七拳十三掌。

天地二叟乃是第一流的好手,這一全力施為,果然不同凡俗,其鋒銳不可擋,
兩名銅衣使者硬接五拳五掌後,終於吃不消退下去。

地叟毛奇憋了一肚子火,終算找到了發洩的物件,道:「你家毛爺爺今天要大
開殺戒,看我活劈了你!”

‘隔山打虎’、‘旋乾倒坤’、‘直搗黃龍’,三掌連成一氣,以迅雷不及掩
耳之勢攻上去。

天叟丁威也是同樣的心意:「老夫今天要大開殺戒了!”

發掌猛攻另一名銅衣使者。上官巧雲見此情狀,主意立變,攻勢陡地加快,決
心先將對手解決掉再說。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峭壁之上又滑下來一名銅衣使者,三名黑衣大漢,逼得
三人不得不退守山洞,無法任意施展。

天叟丁威是老江湖,見洞口情勢穩住後,陡地拔身而起,抓住長繩猛一扯,繩
子斷了不打緊,一名滑至半途的黑衣大、漢,當場被摔得血肉模糊而亡,總算徹底
斷掉這一心腹大患。

現場共有四名銅衣使者,三名黑衣大漢,二老這一方,連上官巧雲的兩名丫頭
算進去,能夠應戰的不過才五人,於是,一名銅衣使者大吼一聲:「沖!」七個人
排成一道肉牆,硬碰硬的往上撞。

事到如今,除了拼命,別無選擇,一方死守,一方強攻,就在山洞之外,展開
一場慘烈無比的血戰。

一聲慘叫,劃破長空,上官巧雲的一名丫頭首先做了冤死鬼。

又是一聲哀鳴,上官巧雲盛怒之下,將一名黑衣大漢劈成兩半。與此同時,二
老亦將另兩個黑衣大漢送上了奈河橋。

這一邊二老占得上風,隘路口上卻一敗塗地,因為鐘玉郎帶著兩名銅衣使者趕
到現場,再加上一名銀衣使者,四人聯成一體,一路強攻,五駿支援不住,被他攻
破一道缺口,所有的人便如潮湧入。

五駿大駭,原想退回來與大家會合,銀衣使者搶先一步,已與隨鐘玉郎來的兩
名銅衣使者,以及二、三十名黑衣大漢,將他們圍起來,動彈不得。

鐘玉郎一陣風似的來到四名銅衣使者的身後,厲色喝道:「混蛋,如果不是你
們四個飯桶搶功,而能反過來先攻八駿,則裡迎外合之下,隘口早破,徐不凡那小
子也就休想再還魂了。”

四名銅衣使者聞言臉色驟變,垂手而立,唯唯諾諾,一臉的奴才相。

鐘玉郎精明的像只猴子,心知徐不凡主僕雖然中了自己的圈套,被官兵困住了,
但隨時都有脫困而返的可能,早一刻下手,就多一分成功的機會,當下臉一沉,道
:「你們發什麼愣,還不給我殺!”

四名銅衣使者從左右撲出,天地二叟分別出手迎戰,這一來正好中了鐘玉郎的
毒計,道:「圍起來!」人影閃晃中,二老分別包在兩個小圈圈裡,洞口門戶大開,
僅僅還剩下一個上官巧雲及一名丫頭。

鐘玉郎雙目如炬,直瞪瞪的望著上官巧雲,一面大步而進,一面說道:「上官
姑娘,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鐘玉郎對你可是一見鍾情,讓開,別為了那個臭小子
傷了彼此的和氣。”

上官巧雲堵在洞口不讓,道:「鐘玉郎,你別過來,過來我就跟你拼命。”

鐘玉郎仍自繼續前進,嘴角噙著一抹淫笑道:「徐不凡是欽命要犯,何必死心
眼跟這種人泡,我鐘玉郎哪一點比不上他?”

「我愛他!”

「我要殺他!”

「那你必須先殺掉我才行!”

「好,我成全你!”

話鋒急轉直下,鐘玉郎滿面殺機,你字落地,人也來到面,前,倏的雙掌齊出,
分襲上官主僕二人。上官主僕不敢大意,全力反擊,嘭!鐘玉郎的掌勁好淩厲,上
官巧雲的劍招才遞出一半,洶湧的力道便撞上身來,當場倒退五六步,已退在洞內
血轎邊。

丫頭的遭遇更慘,撞上洞壁,又彈回來,被一名黑衣大漢順手給了一劍,立時
穿胸而過,死於非命。鐘玉郎跨步而入,照準徐不凡的軀體就是一掌,上官巧雲道
:「我跟你拼了!」揮劍就斬,鐘玉郎不得不將掌招撤回來。

上官巧雲得理不饒人,劍招綿綿攻出,氣得鐘玉郎唔哇大叫,猛地盡全力劈出
一掌,只聽上官巧雲發出一聲悶哼,一屁股栽坐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此刻,八駿二老俱皆被鐘玉郎的手下困住,自顧不暇,上官巧雲也重創不起,
徐不凡頓成囊中之物,鐘玉郎盡可予取予求。

鐘玉郎這下可得意了,道:「徐不凡,鐘某先後敗過兩局,今夜在古堡內算是
扳回一局,現在這一局非但扯成平手,可能還有賺頭。”

駢指如戟,快如星火,照準徐不凡的心窩戮下去。

彼此近在咫尺,招發即到,瞬間便接觸到肚皮上,驀聞血轎之內傳出一聲悶響
:砰!

聲音並不大,力道卻不小,鐘玉郎捧著血淋淋的三個手指頭,倒飛出洞外去。,
原來就是在那火燒屁股的緊要關頭,徐不凡的元神已化入體內,這時鐘玉郎的指招
已到,還手已無可能,情急之下,只好以體內真力反震。

鐘玉郎一去,徐不凡隨即彈身而起,先給上官巧雲塞了一粒靈藥,一眼見洞外
躺著兩具女屍,一股濃濃的殺機立從心田升起,沉聲喝問:「這是誰幹的?”

正在圍攻天叟丁威的一名黑衣大漢,沾沾自喜的道:「是大爺我,你要怎麼樣?”

徐不凡殺氣騰騰的道:「殺人償命,這是天公地道的事。”

跨步欺身,大踏步的走上去,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殺機重重,他名頭太大,大
家皆紛紛退避,無人敢出手阻擋,天叟丁威之圍立解。那黑衣大漢連退數步,已被
山壁阻住,陡然大吼一聲「老子跟你同歸於盡!」自己門戶大開,右劍左掌齊出,
真的是拼命的打法。

徐不凡冷哼一聲:「你不夠資格!”

連短刀都懶得拔,以掌代刀,哢嚓!那黑衣大漢的招式才遞出一半,一顆人頭
已骨碌碌的滾下來。

給了丁威三粒靈丹,命他去救傷重不起的三駿,徐不凡望著另一女屍,寒臉說
道:「這又是誰的傑作?”

場中一片寂然,再也無人敢挺身認罪。

上官巧雲的傷已大有起色,強自打起精神,上前手指著圍攻毛奇的一名銅衣使
者,道:「就是他!”

徐不凡一個大跨步,來到那銅衣使者面前,道:「你有什麼遺言,最好儘快交
代一下。”

「老子沒有什麼遺言後事。”

「那就準備上路吧!”

吧字出口,短刀已置於右手肘後,放步走上去。

銅衣使者見勢不妙,不顧—切的撲上來,作困獸之鬥,徐不凡左鐵臂一格,右
手肘一推,慘叫聲起,血水狂噴,吃飯的傢伙落地後,跳了三下才停下來。

XXX 徐不凡一出手就連殺二人,所有的銅衣使者、黑衣大漢,皆慌作一團,面
如土色,齊集在鐘玉郎的四周,一動也不敢動。

這邊的戰火全熄,隘路口上,五駿之圍未解,天叟丁威說道:「少主,怎沒見
天木與石娘?”

徐不凡道:「我們被大同府的兵馬圍困,我先走一步,他倆大概也該到了。”

方待化解五駿之圍,遠處雪衫飄飄,人如怒矢,王石娘、高天木已如狡兔一般,
連袂闖進谷口隘路。

敵眾我寡,壓力沉重,五駿一直在岌岌可危中苦撐,一見王石娘、高天木,精
神大振,其中一人殺機滿面的說道:「石娘、天木,不要客氣,殺!這一群傢伙沒
有一個好東西!”

王石娘朝洞口一望,見徐不凡安然無恙,心下大安,風火劍挽起一團劍氣,向
人群中殺進去。

高天木的乾坤圈,最是霸道不過,脫手擲出,就像是一把長了翅膀的刀,眨眼
之間便連傷數人,殺出一條血路。

二人稱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頂尖中的頂尖,血路一開,重圍立破,裡外夾攻
之下,連傷十余人,銀衣使者已潰不成軍,率眾退到鐘玉郎身邊去。

高天木、王石娘與五駿,不為己甚,亦未乘勝追殺,全都與徐不凡集中在一起。

徐不凡的臉色陰沉沉的,目光如電,死盯著鐘玉郎,道:「鐘玉郎,我這個人
不喜歡拐彎抹角,玩陰使詐,咱們有一句說一句,這樣大家都省事。

首先,我要問你,閣下處處與徐某作對,難道我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

鐘玉郎已將血氣穩住,沉聲說道:「你我素昧平生,談不上仇恨二字。”

「那你為何欲存心置我于死地?”

「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當然是我上面的人。”

「你是指你們這個不法集團的首腦?”

「可以這樣說。”

「是誰?”

「抱歉,無可奉告。”

徐不凡雙肩一聳,換了個站立姿勢,道:「我再問你,歸化城第二副總兵尤猛
的死,可是你們這一夥人幹的?”

「不知道。”

「不知道?尤猛將軍在陰曹地府,親口告訴我,是死在銀衣、銅衣使者的手中。”

「人死如燈滅,這種死無對證的話,你也敢信口胡謅,除非能將尤猛的鬼魂請
來,不然沒有人會相信你的鬼話。”

「鐘玉郎,我雖然沒有辦法將尤將軍的鬼魂請來陽世,但是,必要的時候,我
可以殺幾個人到陰間與他對質。”

鐘玉郎已完全復原,左右望望,仗著人多勢眾,傲然言道:「你不妨試試,鐘
某正想與你決一死戰。”

王石娘勃然大怒道:「主人,,別跟他磨蹭,先把這小子斃了再說。”

徐不凡卓立不動,未置可否。

「呂忠,侯方!”

徐不凡突如其來,抽嗓子大聲喊出呂忠、侯方的名子。

他為人絕頂聰明,這方法果然十分靈驗,站在鐘玉郎身邊的銀衣使者,冷不防
聽到有人說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的應了一聲:「有!”

徐不凡跨前一步,緊迫追問:「你是呂忠?還是侯方?”

銀衣使者已說溜了嘴,只好硬著頭皮道:「老夫侯方!”

徐不凡再跟上一步,侯方嚇得連退二步,徐不凡道:「別緊張,在事情沒有弄
清楚之前,我還不會殺你,現在徐某想知道,當年送偽詔來大同的人是否你與呂忠?”

「這......這......」

「你的臉色,你的眼神,已經告訴我了。現在請告訴我,哪一位是呂忠?”

「他......他不在場。”

「他在哪裡?”

「我不清楚。”

「叫你們送偽詔來大同的人是誰?”

「就是你們這個邪魔集團的首領,對不對」你知道又何必多此一問。“

「我想曉得此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一名銅衣使者怒衝衝的說道;「徐不凡,有本事你小子就自己去查,休想從我
們兄弟的口中套出虛實來。”

徐不凡臉一沉,眸中殺機再現,道:「只殺元兇主犯,不傷走狗嘍羅,這是我
做人的一貫原則,你們那一位肯供出幕後的魔頭來,我絕不為難你們,否則......」

「否則怎麼樣?”

「我要你們集體負責!”

「集體負責又如何?”

「死!”

「你敢!”

「不敢我就不會站在這兒,說,你們的頭頭是誰?”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死!”

死字出口,招已出手,七八個人一齊上都救不了他,慘嗥聲起,身首異處,依
然是一招畢命,乾淨俐落已極。

徐不凡冷厲的目光從群魔臉上一掃而過,對一名黑衣大漢道:「你說不說?”

黑衣大漢嚇得屁滾尿流:「好,我說,我說......」

還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鐘玉郎怒斥一聲:「大膽!」手起掌落,已活活的將
那黑衣大漢劈死。

徐不凡睹狀大發雷霆:「上,找不出元兇主犯,咱們只好被迫大開殺戒,大家
放手去幹,直至他們說出實話為止。”

八駿二老與,上官巧雲,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徐不凡話甫落
地,已如脫韁野馬似的殺出去。

高天木、王石娘自無袖手之理,攻守有序,進退自如,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
境。

打得天昏地暗。

打得驚心動魄。

哀號聲不絕如縷。

喊殺聲響徹雲霄。

處處都有死屍!

處處都是鮮血!

然而,自始至終,鐘玉郎不敢使用妖法,徐不凡主僕自亦以傳統武功對陣,並
未逾越自己既定的原則。

雙方惡戰百余合,群魔漸感不支,鐘玉郎原以為仗著人多,或可取勝,現在眼
看求勝不能,白白的犧牲了十幾條命,頓萌退志,大聲叱喝道:「咱們撤!”

群魔如響斯應,爭先鼠竄,急急如喪家之犬。

天叟丁威大聲說道:「封住隘路口,不許放走一個。”

立與地叟毛奇彈飛而起,企圖斷鐘玉郎的退路。

不料,一步之差,鐘玉郎淩空給了丁威一記劈空拳,天叟的沖勢一頓,鐘玉郎
一馬當先,已搶先到達隘口。

禍不單行,毛奇落地後,猛覺有一股指風電襲而到,急忙向後一閃,神秘女神
鐘雪娥已如幽靈似的出現在鐘玉郎對面。

地叟毛奇一愣,道:「鐘雪娥,原來你也不是個好東西。”

鐘雪娥輕紗蒙面,雖然看不到她有表情,聲音卻冷如冰霜:「老家夥,說話要
留口德,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有姑奶奶我在,誰要是敢再動一動,穿心指下
絕對不會留活人!”

天叟丁威與地叟毛奇互望一眼,同聲一喝:「丫頭片子好厲害的一張嘴,老夫
正想領教領教你的穿心指。”

二老同時發掌,勢如泰山壓頂,只見鐘雪娥屈指如鉤,噗!噗!二聲,有兩股
尖刀似的指勁風射出,穿透二老的掌風不算,還在丁威、毛奇的手掌心上留下兩個
血印子,痛得二老大叫一聲,退後三四步。

就這麼一陣耽擱,群魔已全部撤出,連鐘玉郎、鐘雪娥的影子都不見了。

上官巧雲氣忿忿的道:「徐哥哥,咱們追下去,今天不把他們殺個精光,我死
也不甘願。”

徐不凡道:「窮寇勿追,何況我們自己也傷兵累累,此刻急待調息。”

八駿之首道:「公子,調息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先把肚子塞飽。”

已有一日粒米未進,大家皆同此心,徐不凡為濟燃眉之急,特別允准高天本、
王石娘,在山野無人之處可以施展法術,是以,片刻工夫之後,二人便踏著曙光,
帶回來足夠三日食用的餐點。

人是鐵,飯是鋼,喂飽了五臟廟,個個精神大振,容光煥發。,稍事歇息,先
將上官巧雲的兩位婢女好好就地安葬,接著刨了一個大洞,將其他的死屍丟進去;
天叟丁威望著地上的三顆人頭,說道:「請問少主,這三顆人頭如何處理?”

徐不凡道:「循例辦理,二顆骷髏作為兩位女俠索仇而殺的記載,另一顆則暫
時記在我們還不知其名的老魔,賬上好了。”

天叟遵命辦理,上官巧雲深情的望著徐不凡,道:「謝謝你,徐哥哥,你不但
替我的兩位丫頭報了仇,還置棺厚葬,立碑造墳,她們泉下有知,亦會感激不盡。”

徐不凡誠摯的笑笑,道:「那裡,應該感謝的是我,若非姑娘主僕捨命相救,
我可能已經遭了鐘玉郎的毒手。”

上官巧雲象扭糖股兒似的扭了兩下,嬌滴滴的說道:「不凡,不要這樣說嘛,
感謝二字用在我們身上,聽起來怪叫人心寒,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是死也心甘情願
的。”

不知何故,上官巧雲越是對他好,徐不凡的心情越是沉重,語意深長的道:
「巧雲,有些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寧願你對我疏遠一
點。」,「不凡,你怎麼又說這種話了,嫌我醜?”

「我說過,你比美女還要美。”

「是為了常小琬?”

「也不完全是。”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徐不凡正自不知如何作答,在隘路口外放哨的一名八駿過來說道:「公子,有
人找你。”

「找我?哪一位?怎麼會找到這兒來?”

「是鐘雪娥。”

「奇怪,敵我之勢已明,她來幹嘛?在哪兒?”

「就在隘路外面。”

「既然來了,就叫她進來吧。”

「鐘雪娥堅持要公子出去。”

上官巧雲插嘴道:「她的毛病倒不少,走,凡哥,我陪你去教訓她一頓。”

那名八駿面有難色,道:「鐘女一再叮囑,只會見公子一個人。”

「好吧,一個就一個,反正我也不怕她吃了我。”

徐不凡毫不猶豫,拔足奔出山谷。鐘雪娥就在不遠處的懸崖上迎風而立,遠遠
望去,羅衫飄飄,曲線玲瓏,無疑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卓立不動,昂首遠眺,又似
一尊神聖不可侵犯的女神。

彈身落在鐘雪娥身後,徐不凡冷冰冰的道:「鐘姑娘,你莫測高深,我越發摸
不透你了——在固陽縣哈爾納拉處殺了一個魔崽子,在此地卻公然與我為敵,傷了
天地二老後,居然敢來見我,你究竟弄的是什麼玄虛?”

鐘雪娥回過頭來,不疾不徐的道:「固陽縣殺人是為了滅口,這一點你應該可
以體會得到。”

「現在指傷二老,你如何自圓其說?”

「六個字:放長線,釣大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目前,你最好不要完全明白,相信有一天會明白的。”

「你姑妄言之,我姑妄聽之,這件事姑且擱到一邊去。我想請教,你與鐘玉郎
是什麼關係?”

「義兄妹。”

「義兄妹怎麼會同姓?”

「是因為跟著我義父姓。”

「你原來叫什麼」

「我是個孤兒,無名無姓。”

「鐘玉郎又是什麼來路?”

「對他的底細,我還不十分清楚。”

「對你自己的義父,該不會也陌生吧?”

「當然,是一位大權在握,可以左右朝綱的大人物。”

「報上名來。”

鐘雪娥反問一句:「有這個必要?”

「他很可能就是殺害我全家的主謀之一。”

「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

「我願意買,條件隨你開,不惜任何代價?”

「包括你嫁給我?”

「此點除外,我是指金錢方面而言。”

「你為何這麼死心眼,還是忘不了那個死常小琬?”

「一旦緣訂終身,就當生死不渝,這是做人應有的起碼態度。”

「不答應就算了,這種事勉強就沒有意思了。”

「可是我卻要勉強你,今天非要知道這個秘密組織的首腦是誰不可。”

「聽你的口氣,好象準備用硬的?”

「我不願意這樣做,但也不排除。”

「徐不凡,我發現你很自大,別以為你一直沒遇上對手,就志得意滿,以為天
下無敵,其實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姑娘我不敢說一定勝得了你,但起碼絕對不會
輸給你。”

語意十分強硬,但在她口中說來,卻甚平和嬌柔,不帶絲毫火藥氣味,徐不凡
抬頭望著她面紗後面那一雙模糊的眸子,想發火,不知為何,就是發不出來,道:
「鐘雪娥,你找我出來,就是為了吊我的胃口!”

「是有一筆生意要談,是你自己找碴的。”

「什麼生意?”

「一筆大生意。”

「能否先說一個大概?”

「萬里追蹤一偽詔,陰陽兩界路迢迢,龍虎爭鬥把命拼,詔書早就不見了。”

「鐘雪娥,原來偷天換日的是你?”

「別扯遠了,快出個價錢吧。”

「老規矩,你自己說吧。”

「一萬兩黃金。”

「咦,你以前一向都是意思意思,這一次怎麼突然獅子大開口?”

「以前是釣魚,現在是做生意嫌貴可以不買,咱們還是好朋友。”

「不貴,我決定要買,只是眼前沒有這許多金子。”

「沒有關系,湊足了以後再買也不遲,反正只有你一個買主,不會有人跟你爭
的。”

「那不一定,我的仇家可能也同樣有興趣。”

「放心,在三個月之內,我不會另覓買主。再見!”

方待起身離去,上官巧雲在暗中潛伏已久,猛的冒了出來,道:慢著,把東西
給我留下來,黃金一萬兩,請到我上官堡去拿。“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完全憑著一份赤誠的愛,想為她心愛的人,買
下他想要買的東西,如此而已。

鐘雪娥耳聞目見,卻酸溜溜的怪不是味兒,道:「哼,你憑什麼替他買?現金
交易,概不賒欠,你們上官堡名頭雖大,還奈何不了我鐘雪娥。”

這話口氣太大,不禁激起了上官巧雲的萬丈怒火,咬牙切齒的道:「我看你是
不吃敬酒吃罰酒,不賣休怪姑娘我要硬搶。”

說搶真搶,拔劍挺身而去,豈料,鐘雪娥根本不屑一戰,冷哼聲中,人去如風,
上官巧雲甫攻至她立身之處,霎眼間,鐘雪娥便消失在嶙峋亂石中。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6 23:39:04

本帖最後由 塵弘客 於 2012-9-26 23:43 編輯

第八章 陳年舊帳

定襄縣的芳蘭鎮是個好地方,依山傍水,景色秀麗,男耕女織,民風淳樸,尤
其文風鼎盛,家無白丁,琅琅讀書聲,處處可聞。

鎮中心,有一棟深宅大院,門外的牌坊上,書有‘狀元及第’四個大金字,門
口的一對大石獅,雄踞左右,雕工精巧,顯系出自名家之手。獅旁各豎一支旗杆,
上懸七鬥,這是只有狀元才能享有的殊榮。

門楣之上,禦書‘文魁’二字,大可盈尺,益增無限光榮。正是宣德狀元常恒
甫的府第,也就是常小琬的家。

常恒甫乃鄂國公之後,原非三晉人氏,因深受此地山水之勝,民情淳厚,從常
小琬的祖父起始遷來定居。

這日,狀元府外!來了一頂血紅色的轎子,二老八駿,還大包小包的帶了不少
禮物,都是大同府的名產名點。

徐不凡步下血轎,登門而入,早有門房通報進去,常恒甫夫婦直從內室迎出來,
無限親切的將他迎入廳內。

常、徐兩家乃世交,又是兒女親家,劫後重逢,感觸良多,常夫人興奮得直掉
眼淚。寒喧數語,略敘一下近年瑣事後,徐不凡左右一望,道:「小琬呢?”

不提小琬還好,一提起小琬來,常夫人再也忍俊不住,眼淚象斷了線的珍珠,
簌簌而下,哽咽著想說話,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徐不凡心頭不由一沉,情知上官巧雲與鐘雪娥的話,十九不假,忙道:「世伯,
小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常恒甫啜了一口茶,潤潤嗓子,慨然歎道:「實不相瞞,小琬早在五年多以前
就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

「你們徐家慘遭滅門之禍後,我們夫婦倆曾帶著小琬,跑了一趟保定與歸化城,
亦曾派人四處打探,結果並未發現一個生還的人,小琬悲痛欲絕,回到家裡後,當
天晚上便發生事故。”

「她怎麼了?」徐不凡血脈賁張,翹首以待。

常夫人從內室取來一包東西,打開來是一大束長髮,及一把利剪,含淚說道:
「當天晚上,她不但剪了頭髮,而且毀了自己的容貌,留書出走,聲言從此削髮為
尼,常伴古佛青燈,終生不再談婚姻二字,看來你們即使能再相見,小琬只怕不答
應,也配不上你了。”

徐不凡心思沉痛,連聲說道:「不!無論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找到她;無論她
多醜多難看,我也一定要娶她。敢問世伯、伯母,小琬現在何處!”

常恒甫又是一聲長歎,道:「要是曉得她的去處就好了。”

「莫非不知她出家的地點?”

「小琬原在鎮東高山上的‘靜心庵’修行,我與你伯母還上山去看過她一次,
可是當我返回京城任所,再幹了一年京官,發現奸佞當道,朝綱不振,在我辭官返
鄉之前,便從家人徐不凡的心象繃緊了的弓弦,道:」怎麼會失蹤呢?“

「說失蹤可能並不正確,應該說是自殺,她在庵後懸崖之上,留下一雙鞋子,
一封遺書,投入滹陀河中。”

「遺書上說什麼?”

「除了對我們二老說些安慰不孝的話外,主要是因為你的死訊,對她打擊太大,
字裡行間,了無生趣,說要到陰曹地府去找你。”

常夫人早已哭得象個淚人兒,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道:「這孩子實在太癡了,自
從得到你的不幸消息後,整個人都變了,這也難怪,從小你們的感情就一直很好,
又有婚約,是人羨人慕的一對小夫妻,現在可好,你活了,琬兒卻失蹤了,命!這
全是命!”

徐不凡道:「伯父、伯母,有一件事侄兒還不明白,既然是自殺,為什麼又說
是失蹤?”

常恒甫道:「事情是這樣的,在琬兒跳崖自殺的當時,附近還有一個比她更小
的女尼,親眼看見有一隻梅花鹿飛過,小琬有可能被梅花鹿救走。”

「如此說來,小琬應該尚在人間才對?”

「不凡,梅花鹿會飛,已屬千古奇事,不可思議,又是出自一個十一二歲的稚
童之口,更加無稽,任何人皆不敢寄予太高的期望。”

「事後有沒有派人去河裡打撈過?”

「有,曾雇用十余位潛水好手,在現場打撈甚久,然後又沿河而下,在沿河七
村展開訪查打撈的工作,前後費時半月,找遍了每一個可疑的角落,結果卻沒有發
現琬兒的遺體。”

徐不凡聞言又興起一線希望,道:「依侄兒看,小琬健在的可能性絕對存在,
梅花鹿會飛亦不是不可能之事。”

常恒甫搖頭說道:「不可能,不可能,琬兒是個孝順的孩子,如果她真的還在
人間,為何五年多來音訊全無?”




「我想,凡是不尋常的事,一定有不尋常的理由。”

「不凡,你真的認為琬兒還有可能沒有死?”

「侄兒說過,可能性絕對存在,我想上山去靜心庵看一看,親自問一問那一位
小尼,以及瞭解一下小琬跳河現場的環境。”

常恒甫夫婦生了一個癡情的女兒,見徐不凡同是情有獨鍾,心下自然甚為欣慰,
立即滿休息,在常家匆匆用過午飯,便獨自一人上去了。

山路果然崎嶇難行,好不容易到達山頂,立為壯麗的山景迷住了。

目力所及之處,密密麻麻的植滿了各種各樣的果樹,果實累累,果香四溢,山
女一面穿梭採摘,一面放聲高歌,群山迴響,聲若鶯啼,聽得人的愁悶全消,心曠
神怡。

徐不凡找來一位山姑,問清楚路徑,穿過一大片核桃樹林,前路為斷崖所阻,
但聞水聲潺潺,視線悉被雲霧遮蓋,深不見底。

河道並不算寬,僅二丈有餘,一條長長的山木橫跨其上,交通兩岸,果農負重
而過,晃晃悠悠的驚險萬狀。

徐不凡縱身而過,順著崖邊往東行,約莫頓飯功夫,再往北面一轉,林木深處,
紅磚綠瓦輝映,有一座小小的寺廟,正是‘靜心庵’。

表明身份來意,見過主持了因師太,開門見山的說道:「在下貿然造訪,擾了
師太的清修,尚祈海涵,晚生今日此來,主要是想瞭解一下小琬發生意外時的詳細
情形。”

了因師太雙掌合十,朗朗的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善哉,小琬塵緣
未了,情孽太重,整日困坐愁城,以淚洗面,來此半年不到,終於多情而殉身,實
在令人扼腕。”

徐不凡一怔,道:「老師太的意思是說,小琬已經死了!”

了因師太手握念珠,雙目半睜半閉,聲調緩慢而有力道:「斷崖高險,水流湍
急,跳崖投河,百無生理,施主勿作生還之想,以免庸人自擾。”

「老師太,聽人說,小琬投河後,曾四處打撈,並未尋獲屍體,生存的機會應
該還是有的。”

「滹陀河河水甚急,打撈時早已失去時效,如果貧尼猜想不錯,小琬必是順流
而下,葬身大海了。”

「貴庵有一位小尼,據說當年曾見一隻會飛的梅花鹿經過......」

了因的雙目陡然睜大了,面露不悅之色,道:「童雅之言不足採信,無知雛兒
的話,如何作得了准。”

這無異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但徐不凡仍不死心,道:「可否請這一位小尼出來
一見?”

了因師太起先斷然拒絕,禁不起徐不凡的苦苦哀求,最後終於勉為其難的答應
下來,叫出一位十七八歲,眉清目秀的女尼來。

又費了一番口舌,征得了因師太的勉強同意後,徐不凡在女尼的引導下,來到
昔日常小琬跳崖的現場。

斷崖下霧氣迷蒙,風大水急,徐不凡朝下面望了一眼,目注女尼,正容說道:
「小琬投崖的地方就是這兒?”

女尼指著一處平坦的地面,以肯定的語氣說:「是的,鞋子就放在此地,遺書
壓在鞋子下面。”

「這時候,你在哪裡?”

「我記得清清楚楚,是飯後晚課前的黃昏時分,小琬姐跟往常一樣,又跑到庵
外去散心,卻不准我同行,因為我跟她一起慣了,我還是偷偷的跟了下去,做夢也
想不到,她脫下鞋子,放好遺書,便縱身跳下去,我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臨跳崖之前,她有沒有說什麼話?”

「那時我才十一歲,又事隔多年,她所說的話已記不完整,大概是說了幾句對
不起父母養育之恩的話,叫著你的名字,說要到陰曹地府找你去。”

「以後怎樣?”

「我嚇壞了,飛快的奔至崖邊,也就是我們現在站的地方。”

「看到小琬了嗎?”

「看到了,我親眼見她沒入雲霧之中。”

「還看到什麼?”

「沒有,再也沒有看到什麼?”

「聽說你曾看到一隻會飛的梅花鹿,是嗎?是不是了因師太不准你說?」小尼
頸首低垂,一言不發,看那神態,似有難言之隱,徐不凡含著滿眶的熱淚,以近乎
哀求的語氣說道:「小琬的生死,對我太重要了。她如當真為我而死,我又:何顏
獨自偷生於世,請把你看到的,原原本本的告訴我不論:生死,我與小琬都會感激
你一輩子:」

小尼被徐不凡的真情感動,豫了一下,道:「師父說我當時是眼花了,一定是
錯覺,說出來別人也不:相信。”

「我相信,十一歲早巳能記事,尤其是這樣特殊重大的事,一定記憶深刻,永
世不忘。”

「是很深刻,到現在為止,依舊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那就快請明示一言。”

「我......我師父不准我說,她說怪力亂神之言,會激怒佛祖。”

「沒有關系,你說完之後,我馬上就走,老師太不會知道的。”

女尼遲疑了好一陣,朝靜心庵的方向瞧一瞧,見無半個人影,最後才下定決心,
道:「好吧,徐公子,我告訴你,就在我奔至崖邊,小琬姐尚未沒入雲霧中時,在
她的一側,突然出現一隻會飛的梅花鹿。”

「相距有多遠?”

「大約十幾丈。”

「梅花鹿上有沒有人?”

「好像有一位老尼。”

「你說好像,是否不能肯定?”

「速度太快,我當時又驚嚇過度,實在無法肯定。”

「但是,梅花鹿的出現,上面還坐著一個人,這兩點你可以肯定?”

「當然,千真萬確。”

「快說,小琬沒入雲霧中後,梅花鹿到哪裡去了?”

「也跟著潛入雲霧中。”

「有沒有見到老尼將小琬救起來?”

「沒有,雲霧太濃,根本什麼都看不見。”

「好了,謝謝你,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感謝不盡。”

深施一禮,當即告辭而去,通過獨木橋後,霍然與神秘女郎鐘雪娥不期而遇。

「咦,鐘姑娘,你來此何事?”

「本來是想跟你談生意的」

「徐某也正想找你談談偽詔的事。”

「可惜,姑娘我現在不想談了。”

「為什麼?”

「因為我不希望跟心裡邊想著另外一個女人的人談生意,哼!”

冷哼聲中,鐘雪娥跳過斷崖,竟連頭也不曾回一下。

徐不凡心下大急,道:「喂,鐘姑娘,等一等,你要到哪裡去?”

「尋幽探勝,遊山玩水,你管不著。”

話落,人已淹沒在無盡的果樹林中。

徐不凡略一沉吟,揮手朝空際一招,高天木、王石娘立即飄然而現,徐不凡馬
上說道:「鐘雪娥可曾去過芳蘭鎮?”

高天木道:「她是從另一條路線上來的。”

「你們兩位知不知道,在老一輩的僧、道、尼當中,尤其是老神尼,有哪一位
修成正果,而且善騎梅花鹿?”

二人同時搖頭,王石娘道:「不清楚,在老一輩的人物中,還沒聽說過有愛騎
梅花鹿的,得道的老神尼更是聞所未聞。”

「不清楚就算了,日後得見師父佛顏,當可洞明一切。”

「嗯,師父他老人家博通古今,無所不知,是否有這麼一個老神尼,一問便知。”

「現在,你們要特別注意鐘雪娥,這個丫頭愈來愈神秘,也愈來愈令人莫測高
深,查不清她的身份來歷,將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高天木、王石娘點頭稱是,徐不凡取出血旗、血帖,告訴他們投送的時候地點
後,隨即分道而去。

XXX 浙州城南的‘千斤莊’,又名‘天下第一莊’,是武林一大重鎮,大莊主
陳寶泰,二莊主陳寶山,更是江湖上響叮噹的人;物。

大門口擺著十個大石鎖,每個均重達千斤,故名‘千斤:莊’。相傳第一次拜
訪‘千斤莊’的人,都必須舉起千斤鎖,然後由莊主陳寶泰親自恭迎入莊,盛宴款
待,以武會友。若是舉不起千斤鎖,只有吃閉門羹,自己走路的份兒。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千斤莊’的大門卻緊緊閉起,外面連個看門守衛的人
也沒有,透著幾許怪異。

遠處抬來一頂血轎,快如奔馬,停在了莊門口。

天叟丁威嗵!嗵!嗵!擂著門大聲吆喝道:「喂,有長耳朵會說話的,給我滾
一個出來!”

旁邊開了一個小門,走出一個紅鼻尖腮的大漢來,一見血轎,臉色立變,強作
鎮靜的道:「江湖上傳言,血轎主人言必踐,行必果,果然名不虛傳,來的不遲也
不早。”

地叟毛奇道:「不必套近乎,開門吧。”

紅鼻大漢道:「欲入千斤莊,先舉千斤鎖,這是我們千斤莊的規矩。”

天叟丁威道:「去你的,我家少主既不是探親訪友,也不想以武會友,是來取
陳寶泰的項上人頭的,用不上這些臭規矩。”

紅鼻大漢厲色說道:「不舉千斤鎖,就休想進入千斤莊!”

八駿早已按耐不住,正待發作,徐不凡步出血轎,笑道:「國有國法,家有家
規,既然是千斤莊固有的規矩,咱們入鄉隨俗,照著他們的規矩辦就是。”

首先單腳一挑,千斤鎖順勢飛起,右手撈住鎖柄,輕輕高舉過頂。

接著,八駿二老也毫不含糊,皆先後舉起千斤鎖。

徐不凡返身入轎,原以為千斤莊主也會照著規矩,開門迎迓,那知癡立良久,
竟連一點動靜也沒有,不禁惹惱了徐不凡,道:「豈有此理,徐某按規矩行事,貴
莊何以食言,如此簡慢?”

紅鼻大漢道:「規矩是為四方俊彥而立,千斤莊可不歡迎滿手血腥的人。”

砰!縮身入內,連小門也關起來了。

徐不凡更惱更怒,猛喝一聲:「闖!”

天地二叟打頭陣,掄起二隻千斤鎖,照準兩扇大門撞上去,莊門堅硬如鐵,居
然未曾撞開。

四駿又提起四隻石鎖,準備一齊動手,血轎也跟著抬了過來,打算硬闖,莊門
之上,‘千斤莊’、‘天下第一莊’的兩方橫匾上方,突如暴雨一般傾倒下難以數
計的燃油。

不旋踵間,上面又丟下數支火把,嚷!的一聲,一下子,莊門外三丈以內,便
陷入大火之中。

這事來的太突然,二老首當其衝,全身滿布燃油,處處是火,驚叫聲中,倒飛
出五六丈,就地打滾不迭。

四駿亦有波及,只是情形較輕,相互拍打一下,便告無恙。

血轎在最後,見勢不妙,早巳退出危險圈外。如果慢上半步,燃油灌入轎頂,
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火勢極大,兇猛異常,何消片刻工夫,一座雄偉壯麗的門樓便付之一炬。

揚目望去,千斤莊內卻靜悄悄地,沒再見到半個人。

二老的頭髮皮膚有數處灼傷,幸無大恙,徐不凡一聲令下,血轎踏著餘燼,大
模大樣的抬進千斤莊。

殺!

莊內看似無人,實則伏有重兵,徐不凡甫深入五丈不到,兩側廂房內猛地射來
無數飛刀、利箭、金錢鏢。

暗器一波接著一波,一撥接著一撥,漫天飛舞,觸目皆是,目標皆對準徐不凡
主僕,一旦被襲上身宋,不變成馬蜂窩才怪。

二老四駿,固可憑本身功力逃過如蝗暗器,抬轎子的四駿,尤其是血轎本身,
面積太大,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安然避過......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血轎頂端,骷髏堆中,乍然張開一把特大號的傘,將八駿
二老全部涵蓋在內。

這當然不是傘,而是一塊以‘天蠶絲’織成的帳幕,中有鐵柄支撐,四邊有絲
線可供收放,徐不凡身在轎中,收放自如早將畢生的真力注入鐵柄、絲繩,整個帳
幕倏的快速轉動,所有的暗器皆被掃落在地。

血轎繼續前進,終於在院子的正中停下來。

驀然,四下裡刀光劍影,人如潮湧,血轎立被千斤莊的人圍住,猛攻不休,二
老八駿全部面向外面,奮力迎戰,不許任何人接近血轎。

徐不凡步下血轎,向臺階之上一望,對兩位四十余歲,滿面紅光,身材魁梧,
容貌十分相似的人說道:「徐不凡此來千斤莊,要找要殺的人只有陳寶泰一人,犯
不著拿別人的性命當兒戲,為你們作替死鬼,奉勸兩位及時將莊丁撤走,免得禍及
無辜。”

站在左邊的陳寶泰,右邊的陳寶山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早先露過面的紅鼻大漢,
從二人身後閃出來說道:「徐不凡,你死到臨頭了還大言不慚,千斤莊就是你的葬
身之地!”

油是他倒的,火是他放的,天地二叟的一頭白髮已被燒成雞窩,一肚子的火氣
正沒處發洩,同聲喝道:「他媽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雙雙發掌猛攻,勢如驚濤駭浪,紅鼻大漢斗膽也不敢硬接,急忙倒退,那知雙
足方告提起,二老招式突變,兩只腳後跟已經到了別人手裡。

「嘶——」二老用力極猛,當場從褲襠裡將紅鼻大漢撕成兩片。至此氣猶未消,
猛一掄手中殘屍,灑下滿天血雨,將殘屍從血轎兩側擲出去。

這一擲之勢用力極猛,死屍又犯忌諱,千斤莊的徒眾或則被殘屍擊退,或則紛
紛自動退避,一時全場騷動,群情大嘩;齊皆退至血轎二丈以外,無人敢再接近。

八駿之末,就站在徐不凡的左前側,偶然發現他的右手掌呈紫黑之色,再看看
自己的手掌,亦有微弱徵象,當下心念電轉,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一定是千斤莊
的人在千斤鎖上塗了劇毒,而八駿之末,年紀最輕,功力最弱,是以顯現最早,已
瀕發作的邊緣。

於是,忙取出驅毒之藥,自己服用之後,又交由丁威傳下去,防患未然。

徐不凡橫掃全場一眼,對身材略高的陳寶泰說道:「陳莊主,舉起千斤鎖,就
應以禮相待,這是你千斤莊的規矩,你......。”

陳寶泰的臉上佈滿殺機,不等他說完,便搶先說道:「徐不凡,老夫系以最熱
烈的方式接待你,你難道還覺得不滿意?”

徐不凡冷冷一笑,道:「是有點意猶未盡,貴莊還有什麼壓箱的本事,儘管施
展出來就是,徐某願在此候教。”

「接待的工作到此結束,盛宴大餐還在後頭呢,少頃自當陸續登場,千斤莊絕
不會慢待客人。”

徐不凡望日影,似乎時辰未到,道:「貴莊名千斤,其義至明,這天下第一莊
的尊榮又是因何而得?不知陳莊主可肯賜告,以啟茅塞。”

一提起天下第一莊,陳寶泰便面露得意神色,沾沾自喜的道:「五代同堂,世
所罕見,五代莊主都是望重武林,傲視江湖的拔尖人物,家高祖父更是舉世無雙,
應可稱之為天下第一而無愧,是以武林同道每議千斤而尊第一。”

徐不凡畢竟出道未久,尚難盡知天下事,八駿二老又是半生戌馬,寄跡軍旅,
對江湖典故亦所知不多,聞言不由一怔,道:「令高祖父尚健在?”

「當然,否則何敢尊稱第一。”

「令高祖父想必已是百四十歲以上的人了吧?”

「今年剛好一百五十歲。”

「敢問令高祖父如何稱呼?”

「勾一峰,人稱流星錘:」

流星錘勾一峰,這不正是陰曹地府裡的朋友,托徐不凡遍尋九幽而不著的那個
大惡棍嗎?

老而不死,居然現在還在陽間,難怪在冥府裡找不到他。

慢說陰曹地府,就是陽世也不易尋獲,任何人也不會想到,千斤莊陳家會冒出
一個姓勾的來,徐不凡聽得一呆,道:「令高祖怎麼會姓勾?”

陳寶泰慢條斯理的道:「那是因為家高祖當年是入贅陳家的。”

「令高祖現在何處?”

「後院。”

「好,橋歸橋,路歸路,咱們先算咱們的,我問你,五柳莊的大屠殺,你可是
主謀之一?」¨「見真人不說假話,老夫的確參加了這次行動。”

「閣下與先師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談不上,懷璧招災,純粹是為了血劍、血書。”

「血劍、血書到底落入何人之手?”

「此事可能成為千古懸案,大家似乎皆空手而回。”

「這一次的滅門慘案,哪一位是發號施令的盟主?”

「自然是以三才會、雙劍會、上官堡馬首是瞻。”

徐不凡再度看看日影,臉色一沉,面部殺氣陡現,道:「陳寶泰,時辰差不多
了,你該上路了!”

陳氏昆仲卻篤定得很,一直不曾開口的陳寶山嘿嘿冷笑道:「時辰是該到了,
只是上路的不會是我們兄弟,而是你們主僕十一人。”

徐不凡的嘴角撇下一抹冷笑,道:「此話怎講?”

「老實告訴你,徐不凡,千斤鎖上塗有劇毒,任何人皆不可能活過半個時辰,
一旦行功抗拒,或者出力奮戰,死得更快更慘!”

「陳寶山,說出來也許你會失望,早在毒發之前,我們就已經服下了仙丹妙藥,
你們這些下三濫的手段,還奈何不了我徐不凡。”

察言觀色,八駿二老氣定神閑,那有半點中毒的現象,陳寶山不覺由心頭升起
一股寒氣,身不由己的向後退了一步,事先想好的幾句狠話,再也說不出口了。

徐不凡目光如電,又落在陳寶泰的臉上,道:「陳寶泰,時辰已到,再拖延閻
羅王會怪我怠忽職守!」拔刀而出,大踏步的走上去。

陳寶泰不待徐不凡攻至面前,便大聲怒吼道:「上!殺了他!殺了他!”

陳寶山帶著一群人,從四面八方攻上來,陳寶泰老奸巨滑,卻自拔足而起,向
後院飛奔而去。

「姓陳的,你插了翅膀也飛不了!”

喝聲中人去如風,躡蹤猛追,兩條飛快的人影,在第二重院子的上空相遇,徐
不凡不顧一切的硬往上撞。

地上又如沖天炮似的竄上來兩個人,正是陳寶泰的父親與祖父,二老功力深厚,
身輕如燕,從左右兩側攻來,企圖將徐不凡截下。

嘭!嘭!徐不凡真不簡單,硬拚兩掌,將二老震飛出二丈有餘,借著這一股反
彈之力,去勢更快,終於在第三重院子的上空,取下了陳寶泰的首級。八駿二老,
且戰且走,已抬著血轎跟進來,徐不凡將人頭交給天叟丁威,越過第四院,直落在
第五重院子裡。

院內有一位白髮如雪的老者正在練功,一根牛筋皮繩系著兩個流星錘,舞來倏
高乍低,虎虎生風,時而頭頂盤旋,時而腳下回轉,星錘飛閃,密不透風,當真是
飛不進一隻蒼蠅,潑不進一滴水去。

直至老者看見血轎,看見自己的子孫全跑進後院來,這才收起流星錘,愕然言
道:「發生什麼事了?”

千斤莊二莊主,不!現在應該說是千斤莊主陳寶山,上前說道:「我大哥,被
這個殺人魔王徐不凡給殺了。”

老者突然放出一個流星錘,疾取徐不凡的腦袋,流星錘快如閃電,出手便到,
徐不凡急忙低頭閃過,老者開口說道:「你為何要殺我老人家的玄孫??”

徐不凡不吭不卑的道:「為了索仇,為了討債。”

陳寶山怒衝衝的道:「我大哥已死,血債已了,你為什麼還要來擾我高祖父的
清靜?”

「無事不登三寶殿,想找勾一峰算一筆陳年舊帳。”

「家高祖已有七八十年不曾行走江湖,娃兒小小年紀,何來仇隙瓜葛?”

「帳不是我的,我是代人討債。”

老者紅噴噴的臉上,掠過—抹異樣神色道:「是哪一位?”

「我想先確定,老英雄是否就是流星錘勾一峰?”

「沒有錯,流星錘勾一峰正是老人家我。”

「是就好,有一位黑煞手趙一虎,你不會陌生吧?”

「趙一虎?我想想看......這小子少說也死了有一百二十年了,你怎麼認識他!”


「別管我們怎麼認識,只問你知不知道這個人?”

「知道知道。”

「當年,你們是綠林中的一對好漢,人稱雙煞,不知幹了多少殺人越貨的案子,
彼此一直合作無間,水乳交融,江湖上的朋友莫不懼畏三分。”

「這是事實。”

「後來,幹了一票大買賣,你卻突然變了,在酒食之中下了毒藥,害死黑煞手
趙一虎,獨吞了全部金銀珠寶?”

百年前的往事,尤其是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的絕秘之事,怎麼可能會在一個
二十歲的年輕人口中說出,在勾一峰想來,簡直不可思議,疑雲滿腹的道:「小娃
兒,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是趙一虎親口告訴我的?”

「你與他會碰面?在哪裡?”

「陰曹地府。”

「徐不凡,你......」

「別大驚小怪,群雄夜襲五柳莊,我當場被殺,曾在十殿待了兩年多,最後還
是被閻羅王驅逐出境,趙一虎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

「趙一虎不投胎轉世,在十殿泡個什麼勁?”

「他在陽世作孽太多,先在十八重地獄裡受了八十年的苦刑,刑滿出獄後,便
到十殿擊鼓鳴冤,控訴你謀財害命,然而尋遍九幽,卻始終找不到你勾一峰,原來
你老而不死,還窩在陽間逍遙。”

流星錘勾一峰冷哼一聲,道:「你打算怎麼樣?”

「好說,在陰在陽,你都是死路一條,有什麼未了之事,請即刻交代清楚。”

勾一峰一振手中流星雙錘,道:「我老人家沒有什麼後事交代,你可以出手子。”

徐不凡淡淡一笑,道:「不忙,按照我一貫的規矩,應該給你充分的準備時間,
請取香火來,咱們以一香為准如何?”

對一個成名人物而言,這樣的話,無異是莫大侮辱,怒不可當的怒吼道:「好
狂的雛兒,看老夫砸扁你吃飯的傢伙。”

流星雙錘,一進一退,連環出擊,交互使用,錘錘不離徐不凡的腦門,招招快
若流星閃電,看得八駿二老眼花撩亂,為:徐不凡捏了一把冷汗。

勾一峰的攻勢急如狂風暴雨,徐不凡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全憑絕妙的身法騰
挪閃躲,一輪猛攻下來,足足攻下二十余招。

他是老行家,二十余招居然傷不到人家一分一毫,再這樣瘋狂的打下去,不是
累死,就是露出破綻被殺,一念及此,意立變,馬上易攻為守,又將雙錘舞開,將
整個身子包在數不清的錘影之中。

哨!哨!徐不凡試著打出兩支袖箭,被流星錘彈碰出來,連劈三記劈空掌,同
樣被一股高速旋轉的氣流化解,遁入烏有之鄉。

這是徐不凡自出道以來,所遇上的第一個扎手人物,不禁激起他的萬丈豪情,
道:「勾一峰,我今天要是殺不了你,從此金盆洗手,不再言復仇二字。”

默察少頃,已看出破綻漏洞,陡地彈身而起,淩空虛渡,越過流星錘的封鎖,
來到勾一峰頭頂。

牛筋皮繩長達兩丈,中間自然有一真空地帶,縱然上下舞動,卻無論如何無法
全部封死,徐不凡動作奇快,手法奇准,抽冷子抓住一個空隙,便將勾一峰的腦袋
割了下來。

頭已經沒了,血如噴泉,流星錘余勢未竭,牛筋皮繩複將他的軀體緊緊纏住,
直待繩盡勢竭,失去了彼此牽扯的力量,流星錘勾一峰的屍體,才嗵的一聲倒下去。

徐不凡做事乾淨俐落,從不拖泥帶水,待大家從驚惶中醒過來時,血轎已載著
兩顆新增的骷髏,離開千斤莊。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6 23:47:02

第九章 龍潭虎穴難阻有心人

過了十嶺關,再行半日,太原城已遙遙在望,徐不凡此行的目的,主要是殺太
原總兵褚鵬舉,他是褚鵬飛的胞兄,也是謀殺徐全壽全家的元兇主犯之一。

眼看天色已黑,為免招謠過市,引起不必要的困擾,凡是途經過衢大邑,徐不
凡皆不公然投宿住店,循例在山區僻靜之處安營紮寨。

好在,二老八駿都是久經陣仗的老兵,血轎之內營帳、炊具等日用所需,又應
有盡有,不虞匱乏,遠離塵囂,反而顯得格外安靜、舒適。

由於褚鵬舉本身出身武狀元,武藝高強,手下又猛將如雲,可能是最大最強的
一個仇家,徐不凡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晚飯一畢,就囑令大家養精蓄銳,早早休
息,以備探明敵情後,隨時採取行動。

誰料,事與願違,徐不凡剛剛躺進血轎內,眼睛還沒有合上,擔任警戒的八駿
之一回來說道:「公子,我們好象被人包圍了?”

徐不凡心頭一懍,到外面來四下略一張望,果見黑暗中人影晃動,有不少神秘
人物在暗中窺伺,當下提了一口丹田真氣,朗聲說道:「是何方朋友,敢請現身一
見,這樣鬼鬼祟祟的豈是英雄本色!”

話系以內家真力送出,群山迴響,嗡嗡不絕,來人見行藏已露,再隱身已無可
能,只見人頭鑽動,步履雜遝,不一時已湧上來四五十人,將營地包圍。

為首之人瘦高挑的身材,好象一根長竹竿,左右二人卻肥胖壯碩,成強烈對比。
徐不凡一眼就認出為首者乃三才會的首席堂主——天堂堂主司馬彪。

「司馬堂主,別來無恙,咱們足足有六年多沒見了。”

司馬彪聞言大吃一驚,道:「徐不凡,你......你怎麼會認得老夫?”

「你認得我,徐某當然也認得你。”

「血轎主人,武林毒瘤,你惡名滿天下,無人不知。”

「事實不是這樣吧,早在六年之前,在五柳莊,我們就曾有一面之緣,並承司
馬大俠恩賜多多,我們是老相識才對。”

「你就是死......死在五柳莊的那個娃兒?”

「錯不了,在你未償債之前,請先介紹一下這幾位朋友,算是給你的準備時間。”

司馬彪原以為混戰中出手,徐不凡不可能還認識自己,聞言臉色陡變,心頭七
上八下,強作鎮定的道:「左面這位是本會地堂堂主詹明秋,右面是人堂堂主包玉
剛,余為香主,都是武林中鐵錚錚的漢子,你如知趣,束手就縛,可能是最佳選擇。”

這幾句話,與其說是企圖唬人,還不如說是為自己壯膽,徐不凡冷然一笑,道
:「你們會長柳清風怎麼沒有來?”

人堂堂主包玉剛聲若洪鐘,道:「對付一個小小的血轎主人,還用不到我們會
長親自出馬。”

「說說你們今夜的來意?”

「當然是為你徐不凡而來。”

「想幹什麼!”

「想殺你以謝天下。”

「為什麼要殺我?”

「為了公理,為了正義!”

「好一個公理、正義,天底下好多骯髒事,就是在它的掩護下滋長、蔓延,當
年肆虐五柳莊時,為何沒想到這四個好聽的字?既然是理直氣壯,又為何不公然露
面,而要隱在暗中,企圖幹偷雞摸狗的勾當?”

三才會乃武林泰斗,天、地、人三位堂主自視甚高,地堂堂主詹明秋聞言大怒
道:「三才會在江湖上是何等地位,對付你血轎主人,明的暗的都一樣,用不到在
豆腐裡找骨頭。”

徐不凡雙肩一聳,道:「說的好,待徐某先向司馬堂主討一筆小帳,然後再敬
領詹堂主的高招。”

司馬彪已拔劍在手,道:「我們有什麼帳好算。”

徐不凡抬起一支腿來,道:「算算斷腿的帳。”

「你的腿不是好好的嗎?”

「當年曾經斷過,你忘了?”

「莊裡莊外一片混戰,何敢肯定是老夫砍斷你的腿?”

「斷腿之痛,痛徹心脾,你就是骨化灰飛,我也不會忘記你。”

徐不凡復仇一向都是要人家吃飯的傢伙,司馬彪情不自禁的摸摸脖子,道:
「你想要怎麼樣?”




「別怕,不加利息,只要本金,一報還一報,只要你的一條腿,不會要你吃飯
的傢伙。”

司馬彪一聽可免一死,心下稍安,膽氣立壯,與詹明秋、包玉剛互換一個眼色,
出其不意,攻其無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率眾一湧而上。

他們早有周密的攻守計畫,眾香主困住二老八駿,天、地、入三位堂主單挑徐
不凡一人,詹明秋一刀砍來,徐不凡左臂架住,司馬彪劍如電閃,從右側攻來,被
徐不凡他一掌震歪,同一時間,包玉剛的一對判官筆,已險些點到他的心窩附近。

徐不凡三面受敵,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獅吼聲中,‘一鶴沖天’,就在判官
筆將要得手的那一瞬間,他已拔起三丈多高,脫出重圍。

天、地、人三位堂主,如何肯善罷甘休,接踵飛身而上,徐不凡冷哼一聲,呼!
呼!呼!

連劈三掌,三個人頓覺頭頂壓力沉重,宛若撞上鐵壁銅牆,立又被迫飄飄而下。

「司馬彪,你的時辰到了。”

喝聲中,徐不凡已拔出短刀,頭下腳上,咬著司馬彪的影子俯衝下去。

司馬彪嚇了一跳,又翻筋斗,又打千斤墜,意欲逃脫徐不凡的追魂一擊,當他
橫飛出五六丈遠,落在一棵枯樹下,以為已經擺脫時,面前刀光一閃,徐不凡的刀
已近在五寸以內。

哨!詹明秋、包玉剛動作飛快,三樣兵器霎時撞在一起,金鐵交鳴,火花四濺,
硬生生的將徐不凡的短刀給擋下來。

徐不凡心堅如鐵,只知前進,不知退縮,右刀一受阻,左鐵臂馬上電摯而出。

哨!咄!包玉剛、詹明秋的反應好快,刀、筆招發即到,撞上鐵臂,又濺起無
數星花。

驚聞一聲慘叫劃破夜空,左鐵臂內,突如其來的射出一柄利刃,將司馬彪的左
腿齊膝斬斷,人也痛得昏死過去。

殺一敬百,大家皆為徐不凡超凡入聖的技藝懾住,惡戰立告靜止,三才會的眾
香主原非二老八駿之敵,這時見勢不妙,那還敢再戀戰,忙不迭的退到詹明秋、包
玉剛的身邊來。

徐不凡宅心寬厚,討回血債,于願已足,無意為難任何人,退後三步,道:
「詹堂主、包堂主,怎麼樣?兩位如果不想另起爐灶,再一決高下,就請回吧。”

詹明秋氣忿忿的道:「徐不凡,你少得了便宜賣乖,我告訴你,這一筆血債,
三才會遲早會加倍討回來。”

徐不凡淡淡一笑,道:「不用你們找,有一天我會去拜訪貴會的,請轉告柳清
風,叫他將項上人頭保管好,不要讓旁人摘了去。”

命人背起司馬彪,香主們在前,詹明秋、包玉剛斷後,二人未再多言,率眾匆
匆離去。

徐不凡拾起地上的斷腿,道:「慢走,請將這條斷腿也帶回去,如能訪得名醫,
說不定還能接上去。”

言畢,抖手擲出,包玉剛接住斷腿,頭也不回的走了。

天叟丁威道:「少主,三才會臥虎藏龍,勢力龐大,他們這一走,無異縱虎歸
山。”

徐不凡道:「虎不傷我,我不傷虎,我只想討回我應該討回的,並不想跟他們
斤斤計較。”

一棵古樹之上,有一個嬌滴滴的聲音介面說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
今日放走一個活人,他日就會增加一分危險,這是婦人之仁,孺子之見。”

話落人現,從古樹之上,輕飄飄的落下一個紅衣、紅褲、紅靴,苗條婀娜,美
豔嫵媚的紅姑娘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死盯著徐不凡不放,害得徐不凡面頰緋
紅,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

地叟毛奇聽得刺耳,破口大駡道:「閉上你的烏鴉嘴,再胡說八道,小心老夫
撕爛你的嘴!”

運足一掌真力,正準備要揍人,卻被徐不凡阻住了,道:「在下徐不凡,姑娘
怎麼稱呼?”

紅衣姑娘笑盈盈的道:「古月嬋,熟人都叫我胡纏。”

「怎麼說?”

「古月為胡,嬋與纏同音,古月嬋不就是胡纏嗎?”

「是那一個門派的?”

「火焰派。」特別指一指繡在胸前的一個火陷標誌。

「火焰派?請恕在下孤陋寡聞,我好象還沒聽說過武林中有這麼一個宗派。”

「這不能怪你,是敝教成立的時間太短,相信很快就會名揚四海,震驚武林。”

「我可以知道,貴教主是那一位前輩高人嗎?”

「火眼真人,就是與令師無根大師齊名,八百年糾纏不清的那位老神仙。”

徐不凡聞言大感駭異,心想:「糟了,這個老怪物如此大張旗鼓,開宗立派,
必有所圖看來天下武林免不了將會有一場血風腥雨。”

此念一生,對古月嬋的來意立生狐疑,道:「古姑娘從哪裡來?想到哪裡去?”

古月嬋道:「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找我?什麼事?”

「聽說血轎主人神技,蓋世無雙,特來討教。”

「抱歉,我既不想與人爭名,亦不想與人爭利,當然不接受任何人的挑戰。”

「這不是挑戰,而是請教。”

「都一樣,師出無名,就是無謂之爭。”

「希望你能重新考慮。”

「已經考慮過了。”

「怎麼樣?答應了?”

「對不起,不答應。”

「哼,這可由不得你!”

這丫頭好刁,話甫落地,擰腰跨步,攻來三掌,掃來一腿。

地叟毛奇正想要揍人,忙道:「少主,這個野丫頭交給老奴了。」左右開弓,
招出如雨,眨眼連攻三拳四掌,古月嬋的確難纏,叱一聲:「一邊涼快去!」呼地
一掌劈過來,毛奇那麼深厚的功力,竟然招架不住,被震得蹬!

蹬!蹬!連退三大步。

惹惱了一旁的天叟丁威,挺身揚掌而上,徐不凡道:「讓我來!」搶在了丁威
的前面,他心知古月嬋存心挑釁,自己不出手,是無論如何也平息不了這場莫名其
妙的紛爭。

氣提丹田,功行右臂,立與古月嬋鬥在一起。

古月嬋確非泛泛之輩,功力精湛,固不待言,招式詭異,無出其右,每在絕處
可以回生,敗處可以反勝,眨眼纏鬥百十回合,依然半斤對八兩,難分軒輊。

猛可間,二人淩空對了一掌,人影一觸即分,落地後古月嬋面不改色,嬌聲笑
道:「徐不凡,見面勝似聞名,你的確名不虛傳,是姑娘我出道以來,所遇的第一
號勁敵。”

徐不凡道:「古姑娘客氣了,你乃女中豪傑,不讓鬚眉。”

「不打不成交,奇怪,我發現我挺喜歡你的。”

「姑娘別開玩笑,我是個殘廢。”

「沒有關系,姑娘我不在乎。”

地叟毛奇道:「你不在乎,我們公子可在乎,他早就有未婚妻了。”

古月嬋含情脈脈的望了徐不凡一眼,道:「這是小事一件,可以退婚,甚至把
她殺掉,只要是姑奶奶我喜歡的東西,就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再見,咱們後會有
期。」,男女間事,在她口中說來,如行雲流水,毫無嬌羞之態,聽語氣,看神色,
信心十足,簡直把徐不凡當成了杯中酒,囊中物。徐不凡冷然一笑,話還沒有出口,
古月嬋已飄然離去,僅剩下一點紅影。—:徐不凡揚手招來王石娘、高天木,道:
「火眼老道成立火焰教的事,你們知不知道。”

王石娘道:「我們也是剛從胡纏的口中,第一次聽到火焰教三字。”

「火眼真人與師父無根大師積怨甚深,火焰教÷凶然會與我們為敵,以後大家
務必格外小心,留意火焰教的一切動態。”

「最重要的一點是,主人千萬要防著古月嬋。”

「笑話,她能把我怎麼樣?”

「俗話說的好,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重紙。”

「不會的,除了小琬,今生今世我不會再接納第二個女人。”

「我懷疑古月嬋的來歷大有蹊蹺。”

「你以為她是誰?”

「以她的年歲而論,除非有特殊而又特別的奇遇,不可能有這麼高的武功,如
果說她是另一匹狼的化身,或者說她就是咱們到冥府的那一頭灰色的狼,應屬可信。”

「嗯,有道理,古月嬋的功力,是超越她的年齡太多太多。

但不知小琬的下落,可有眉目?“

高天木道:「還沒有理出一個頭緒來,一有結果,我們會隨時向主人報告的。”

常小琬生死如謎,神偷孟元、神探刁鑽卻帶來了另外一個驚人的消息,韃靼法
王巴爾勒,帶領著他的大弟子布魯圖、二弟子烏蘭格,正在太原府活動。

巴爾勒是徐家滅門慘案的關鍵人物,徐不凡雙目一瞪,道:「這事是道聼塗説?
還是親眼目睹?”

神探刁鑽道:「是我與老孟,在太原府街上親眼看見的。”

「可知他此來太原的目的?”

「聽說曾與褚鵬舉碰過面。”

「住在哪裡?”

「狡兔三窟,到現在還沒有查清楚。”

「繼續查,我一定要見見巴爾勒。”

神探刁鑽滿口答應,徐不凡又取出血旗、血帖,交給高天木,道:「去,將血
旗、血帖送到太原總兵府去,我要褚鵬舉的腦袋。”

高天木略一尋思,道:「主人,褚鵬舉出身武狀元,藝業超卓,比他那個寶貝
弟弟褚鵬飛難纏的多,現在巴爾勒師徒又在太原,更如虎添翼,依奴才之見,不如
暫時放過褚鵬舉,日後再另作計較。”

徐不凡不加思索,斷然說道:「不!既來太原,絕不空手而過,以後比褚鵬舉
厲害的角色還多得很,難道都要過門而不入?”

王石娘道:「主人,奴才以為,起碼應該改換一個方式,不必插血旗送血帖,
給他充分的時間準備,乾脆說幹就幹,攻他個措手不及。”

徐不凡道:「石娘,江湖上自有血轎以來,一直正大光明,磊落坦蕩,轎頂上
的十五顆骷髏,每一顆都給他準備了時間與申訴的機會,事關規矩,過去如此,現
在如此,將來也必然如此,絕對不考慮改弦更張。”

徐不凡擇善固執,誰也不敢再持異議,只好照著他的意思,分頭去辦。

XX老西會吃,尤其是麵食,最為膾炙人口,據說,一位一流師傅,可以在三個
月之內,做出絕不重複的麵食來,其中以貓。

耳朵、撥魚兒、幹層塔最具地方色彩。

午膳時分,東羊市與活牛市的拐角處,太原最大的‘晉陽樓’飯莊內,已上了
九成以上的座,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等五人,正在樓上大快朵頤,
品嘗著‘晉陽:樓’遠近馳名的牛肉與道地面食。

鐘玉郎突然大刺刺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四名銅衣使;者,掌櫃的堆著一臉
的笑容迎上來,鐘玉郎趾高氣揚的道:「本公子訂的座在哪兒?”

「就是那一間,小店最好的上等雅座。”

掌櫃的彎腰哈背,在前引路,鐘玉郎留下兩名銅衣使者在門口,又留下二人在
雅座外,獨自一人走進去。掌櫃的跟進來說道:「請問幾位?”

「三位。”

「幾時上菜?”

「你瞎了,主客還沒到。”

掌櫃的見馬屁沒拍上,沒敢再吭氣,夾著尾巴溜出去。

顯然,鐘玉郎是在等人,可是,他在等誰呢,徐不凡主僕略加討論,一致認為,
等巴爾勒的可能性居高,自己尋遍大半個太原城,始終沒找到巴爾勒師徒的下塌之
處,如能誤打誤撞的碰上,自可省去不少麻煩。

沒多久,晉陽樓外停下一輛豪華大馬車,車上下來兩個年輕的喇嘛,大模大樣
地走進晉陽樓,由銅衣使者直接恭送至雅座內。

鐘玉郎起身迎迓,表現的十分熱絡,緊握著二人的手,笑哈哈的道:「布魯圖
兄、烏蘭格兄,久違,久違,聽說貴師徒身在太原,好不容易才輾轉托人連絡上,
快請坐,快請坐。”

夥計忙以最快的動作,端整好一桌豐盛的酒席,鐘玉郎敬酒勸菜,備極恭謹,
酒過三巡後,一本正經的說道:「前些時,鐘某曾專程前往狼山喇嘛寺,欲拜見尊
師巴爾勒法王,只惜貴師徒已來中原,未能謀面,僅見到令師弟巴敦夫一人,巴兄
功參造化,法力無邊,著實戲耍了徐不凡那小子一番,想來兩位已盡得老法王真傳,
成就自在巴兄之上多多,日後若與姓徐的小子相見,咱們好好的給他一頓苦頭吃。”

這真是吹牛皮不犯死罪,明明是自己吃了癟,反說是戲耍別人。灌了幾勺米湯,
布魯圖簡直忘了自己姓什麼,自吹自的道:「小事,小事,徐不凡氣焰囂張,我們
早有耳聞,他日狹路相逢,保證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烏蘭格幹了一杯汾酒,入口即告氣化,香氣直滲腑肺,斜著頭,乜著眼,道:
「鐘兄去狼山找家師,有事?”

鐘玉郎敬丁二人一杯酒,道:「是有件重要的事,想向法王稟報。”

「能不能告訴咱們兄弟聽聽?”

「家義父一再交代,此事只能面稟法王一人。”

正想追問巴爾勒法王的去處,徐不凡最關心的也就是這件事,豎著耳朵聽,一
名銅衣使者忽然進來說道:「公子,太原總兵府的魏幹總魏將軍求見。”

鐘玉郎一怔,道:「魏將軍找我何事?”

銅衣使者道:「魏幹總說有急事要面告公子。”

「好,快請。”

魏幹總全副戎裝,顯得格外英武俊拔,一進門,鐘玉郎劈面就問:「魏將軍,
究竟有什麼事,直說無妨,這兩位喇嘛說來也是自己人。”

「是總兵大人叫我來的,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請鐘世兄過衙一談。”

「你還沒有說是什麼事呢?”

「總兵府的鼓樓之上,今天大清早就發現徐不凡的血旗,午正之前,又貼出血
帖,定在申酉之交,要取總兵大人的首級。”

鐘玉郎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咬牙說道:「徐不凡這小子,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居然敢在太原府撒野,要我褚大哥的命,這樣也好,趁法王師徒正在太原,咱們好
好合計合計,想個萬全之策,將他們主僕一網打盡!”

魏幹總道:「總兵大人請鐘兄去的目的,就是為了共商撲殺徐不凡的良策。”

「好,魏將軍先請回,等小弟見過巴爾勒法王后,即去總兵府見褚大哥。”

魏千總一揖告退,鐘玉郎陪布魯圖、烏蘭格再喝一會兒灑,也隨即起身離開。

待他們走出晉陽樓,徐不凡主僕亦隨後追下去。

鐘玉郎與布魯圖、烏蘭格一路東行,沒去客棧,沒去驛涫,一徑來到太原最有
名的白馬寺。

白馬寺乃佛家聖地,香火鼎盛,此時正新建不久,一對銅鑄的麒麟,足有一人
半高,雄踞門前,栩栩如生,三個紅漆大門,一大兩小,寺內殿宇連綿,古柏參天,
梵唱之聲不絕於耳,當徐不凡主僕追進去時,已失去鐘玉郎等一行七人的蹤跡。

大白天盯人追蹤,最是不易,距離太近,恐被發覺,太遠又有追失之虞,敵蹤
已失,無計可施,只好夾雜在遊客信徒群中,到處閒逛。

看罷幹手觀音,再逛大雄寶殿,大家信步而行,不覺間來到白馬寺後院,在一
片松林內,偶然發現一名銅衣使者。

徐不凡精神大振,足底抹油,在銅衣使者神鬼不覺的情形下,便將他的腕脈扣
住,低聲喝道:之「我警告你,想活命,就不要出聲,問一句,答一句,如有一句
謊言,休怪我無情。”

銅衣使者早就見識過徐不凡的厲害,三魂早已飛走二魂,但他們的組織嚴密,
律令森嚴,洩密者是唯一的死罪,卻不敢隨便走漏消息半點,只好硬著頭皮說道:
「老子無可奉告。”

徐不凡嘴角含笑,腕上加力,銅衣使者血氣逆轉,痛徹心脾,豆大的汗珠滾滾
而下,仍自咬牙支撐,徐不凡再加三分:勁,銅衣使者氣血攻心,四肢百骸都要拆
散了,忍不住出言求饒:「我說,我說,但請高抬貴手,腕下超生。”

「第一:鐘玉郎、布魯圖現在何處?”

「就在前面白馬寺主持淨塵禪師的精舍內。”

「巴爾勒也在裡面?”

「大概是吧?”

「第二:誰是呂忠?”

「是一名金衣使者。”

「他現在哪裡?”

「可能在京城。”

「金衣使者一共有幾人?”

「四人。”

「武功如何?”

「均與鐘公子在伯仲之間。”

「銀衣使者又有幾人?”

「八人。”

「銅衣使者呢?”

「十二人。”

「第三:鐘玉郎是何來歷?可是一匹狼的化身?”

「這我不清楚,一點也不清楚。”

「你沒有騙我?”

「如有半句謊話,天打雷劈,哎唷?徐爺你請輕一點。”

「輕一點可以,但要說實話。”

「第四:鐘雪娥又是什麼出身?”

「我們公主,比我們公子,更厲害,更神秘,從來不許人間她的過去,她也不
提過去。”

「可曾見過她的廬山真面目!”

「見過,有好幾道刀疤,是個標準的醜八怪。”

「知道刀疤是怎麼來的嗎?”

「據說是為情而自我毀容。”

「為誰?”

「這我就不清楚了。”

「第五:這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是死是活,就要看你肯不肯招出內情,你們
這個秘密組織的首腦,也就是鐘玉郎、鐘雪娥的乾爹是誰?”

一提到這個問題,銅衣使者立露惶悚之情,猶豫再三,還是英雄不吃眼前虧,
作了痛苦的決定,道:「我們的首領,號令百官,權傾天下,他就是......」

就是誰還沒有說出來,突聞‘噗!’的一聲,一股強猛無匹的指風,如尖刀,
似利刃,電襲而到,徐不凡根本沒有搶救的機會,銅衣使者也沒有留下半聲‘哼’,
便一指穿心而亡。

是穿心指。

徐不凡心裡雪亮,仰首樹梢,鐘雪娥已蹈虛而去,忙以‘千里入密’之法喝道
:「鐘雪娥,你越來越有長進,連殺人滅口的勾當也幹得出來,從今以後,我徐不
凡與你勢不兩立。”

「徐不凡,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完全是為你好,現在曉得老賊的
底細,對你有百害而無一利。快去偷聽巴爾勒的談話,盤算如何割下褚鵬舉的腦袋
吧。”

聲嬌語嫩,愈去愈遠,早巳奔出徐不凡的視線之外。

摸巴爾勒的底,比追鐘雪娥更重要,踏著石板路,步步登高,松林深處,果然
現出五間精舍。:精舍的前、後、屋頂上,各站著一名銅衣使者。

這下可把徐不凡難住了,如果在不傷人的情況下接近精舍,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同時,如想在不驚動鐘玉郎、巴爾勒師徒的情況下傷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徐不凡雙眉一挑,計上心來,命大家退後數丈,隱身樹後,由他自己發出一聲
尖銳刺耳的貓頭鷹叫聲。

乾坤朗朗,紅日當空,那來的貓頭鷹?後山精舍,素為白馬寺的禁地,更加啟
人疑竇,屋頂上的銅衣使者看不出一點端倪,翻身下屋,跳進松林中來。

林木蕭蕭,松濤盈耳,雙目四望,那有半支貓頭鷹,方自心頭納罕,正要抽身
退出,徐不凡出手如電,已將他的穴道制住。

屋前屋後銅衣使者,見同伴久去未歸,略作商議,又雙雙沖進松林,徐不凡給
隱身另一棵樹後的王石娘丟個眼色,待二人接近過來,其中一人說道:「老賀,發
現什麼沒有?”

餘音繞耳中,突覺身後勁風襲體,才轉過半個頭來,便著了別人的道兒,當場
僵在原地,不言不動。

徐不凡急於得悉以巴爾勒與鐘玉郎所談何事,也顧不得招待銅衣使者,放步直
撲精舍。

舔破一小塊窗紙,徐不凡馬上看到,一張鏤空鑲金的楠木太師椅上,坐著一位
身穿大紅描金袈裟,手執龍頭禪杖,雙目如炬,面若塗朱,道貌極其威武嚴肅的老
喇嘛,想來必系巴爾勒法王無疑。

布魯圖、烏蘭格就站在巴爾勒身後,鐘玉郎坐在對面,二人正娓娓而談。

巴爾勒面容木然,顯見城府極深,不苟言笑的道:「好了,實際情形本王已全
盤了然,待進京之後,自當再與令義父作進一步深談,至於珠寶金銀,本王已有准
備,日後自會當面獻奉,絕不食言。”

鐘玉郎站起身來,恭敬有加的道:「如此甚善,在下就此告辭了,褚總兵那邊,
還等著我去共商摧毀徐不凡的良策。”

巴爾勒起身送客,鐘玉郎步至門外後,道:「法王,徐不凡是我們共同的心腹
大患,待與總兵大人計議定策後,倘有需法王師徒之處,尚祈不吝賜助。”

「好吧,如有必要,本王會認真考慮。”

鐘玉郎行禮如儀,轉過身來,這才發現隨行的銅衣使者不見了,急忙沖至林中,
解開穴道,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朗聲說道:「法王,徐不凡曾在此出現,請特別
留意,一旦發現他們主僕,格殺勿論!”

話落,人已去遠。

巴爾勒目注左前方一棵巨松,聲若洪鐘:「朋友,你們可以下來了。”

徐不凡吃了一驚,原來自己的行蹤,早巳在巴爾勒掌握之中,當即飄然落地,
抱拳說道:「法王耳聰目明,,果然超人一等,徐不凡失敬了。”

巴爾勒依舊不苟言笑,慢吞吞的道:「徐不凡,你擅入白馬寺禪堂禁地,該不
會是為了對付那三個飯桶吧?”

徐不凡道:「法王快人快語,徐某也不跟你打哈哈,此來就是為了尋找閣下。”

「何事?”

「是有一件事想請教,我想知道,當年的貢品是真是假?”

「當然是真的。”

「那為何後來會變成假的」

「這是令尊徐全壽,與尤猛將軍的事,也許私吞貢品,擁為已有,也許被人掉
包,以假亂真,誰知道。”

「私吞絕無可能,掉包的機會幾乎等於零,與尤將軍同行的都是知己親信,日
夜守護,外人根本不可能接近。”

「這可不見得,中原武林,人才輩出,幾個軍爺只能唬老百姓。”

「這只是想當然的說法,事實上我很懷疑,貢品壓根兒就是膺品,這件事打從
一開始就是別人陰謀的一部分。”

巴爾勒還是不動聲色,道:「是什麼陰謀?”

「自然還是想南下中原,打我天朝江山的主意。”

「哈哈哈,一件小小的貢品,如何能動得了大明朝的江山。”

「戕害忠良,就可以消滅我朝的實力,逐漸蠶食,時間久了就會成氣候。”

巴爾勒不氣不怒,一旁的布魯圖卻大發雷霆,道:「徐不凡,你這話是什麼意
思,普天之下還沒有人敢在家師面前如此放肆,再大言不慚,老子就要你的命!”

王石娘聽得不順耳,勃然大怒道:「大膽,我家主人是何等身份,豈容得你張
牙舞爪,識相的趁早遠走塞外,勿踏我天朝寸土。”

態度火爆,針鋒相對,雙方話不投機,布魯圖首先一掌劈來,王石娘豈是省油
的燈,立即還以顏色。

烏蘭格自高自大,目中無人,也不甘寂寞,發掌猛攻徐不凡,口中怒聲說道:
「你也別閑著,我正想掂一掂你的份量。”

「站住,你還不夠資格跟我家主人動手!”

高天木動作飛快,在半途將他截下來。

兩方四人,快動猛打,三招一過,四股強猛絕倫的掌風突然撞在一起。

布魯圖、烏蘭格自視太高,原以為三招二式就可以解決掉,誰料,掌風一接觸,
頓覺壓力沉重,心知遇上對手,雙方眼波流轉,心意立通,暗中施出法力,掌勁立
呈血紅之色。

王石娘、高天木沒料到二僧會中途變招,猝然無防之下,險些遭了毒手,就在
血紅的掌浪,將二人的掌力全部壓制,行將撞上身來時,心念動處,法力陡生,掌
風附近寒氣凜冽,逼射出四股白濛濛的寒飆。

寒氣爆發力極強,一再擴展,熱氣被迫退縮,終於在中心點膠著。

在膠著點,熱氣騰騰,爆音訊傳,雙方推來推去,互有進退,象拔河一樣,最
後還是不進不退,不勝不敗,差不多停留在中心點......

雙方的掌力一冷一熱,互相吸引,此刻已勢成騎虎,欲罷不能,不論任何一方
先撤招,必然會立刻粉身碎骨,死在對方的掌下。

而長久僵持下去,恐怕不是兩敗俱傷,就是同歸於盡。

唯一的辦法,就是有人從中間,將雙方的掌力切斷,同時撤招,始可死裡逃生,
但出手之人的法力,必須高於二人之上,否則,救人不成,自己很可能會成為肉靶
子。

巴爾勒眼見情勢不妙,暗暗叫足兩掌真力,朝左右一望,喝一聲:「撤下!”

哢嚓!雙掌同時切下,冷、熱兩股掌力立告分開,布魯圖、王石娘同時撤招,
雙方後退了二三步,才將反震的力量止住。

「撤!”

與此同時,徐不凡也採用了相同的方法,高天木、烏蘭格相繼脫出險境,暗喊
:「好險,好險!」不迭。

巴爾勒木然的臉上,第一次有了表情,笑呵呵的道:「小友法力無邊,實非本
王始料所及,將來假以時日,必將成為中原武林第一人。”

徐不凡道:「法王,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假如先父的冤屈,與你毫不相干,
在下自然無話可說,若是被我找到你涉嫌的真憑實據,哼哼!小心你吃飯的傢伙。”

懶得和他們客套,甚至連一個招呼也不曾打,便與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
奇掉頭揚長而去。

離開白馬寺,望望天色,未時仍未過,距離取褚鵬舉性命的預定時間,尚余一
個多時辰。

五人信步而行,在太原府閒逛了半個多時辰,不覺間來到太原最繁華的柳巷附
近。

忽見神偷孟元、神探刁鑽,急匆匆的從東羊市方面迎來,孟元劈面就說:「公
子,不必去總兵府了,事情已發生變化」

徐不凡原打算先去總兵府附近,看一看褚鵬舉如何部署準備,聞言愕然一愣,
止步說道:「有什麼變化?”

「褚鵬舉貼出挑戰書,公子不必再去總兵府了。”

「挑戰書?什麼時候貼的?貼在什麼地方?”

「剛剛才貼出來,就貼在總兵府的鼓樓前。”

「上面怎麼說?”

「褚鵬舉叫公子不必再去總兵府,另約時地,決一死生。”

「在哪裡?”

「就在城東偏南的雙塔寺。”

「時間呢?”

「酉戌之交,也就是比原來的時間延後一個時辰。”

為什麼會延後,當然是為了預作充分的準備,而改變時地的原因,必然是與鐘
玉郎會商後的結果。換句話說,褚鵬舉朋舉,是有備而發,必也是有所為而發。

無形中,使即將到來的雙塔寺之會,山雨欲來風滿樓,蒙上一層緊張、驚險的
陰影。

天叟丁威白眉深鎖,臉色突告沉重起來,道:「少主,褚鵬舉武功蓋世,素與
主人共稱天朝雙猛將,易時換地,必然事出有因,再加上鐘玉郎,及其手下使者,
甚至巴爾勒師徒亦有出手助拳的可能,如虎生雙翼,聲勢浩大,老奴斗膽建議,不
必赴褚賊雙塔寺之約,反正我們也沒有收到他的挑戰書。”

大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一再相機進言,希望徐不凡勿赴雙塔寺之會,但徐
不凡的心意如鐵石,卻絲毫不為所動,鋼一般的語氣說道:「孔夫子說過,雖千萬
人吾往已。就算是刀山劍林,龍潭虎穴,也嚇不住我徐不凡。”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6 23:50:30

第十章 直搗黃龍

酉、戎之交。

城東,雙塔寺。

夜幕早巳低垂,月姐灑下滿地銀輝,往日卿卿我我,月下談心的情侶一個不見,
也沒見到成群的猛將重兵,整個雙塔寺,沉浸在無盡的死寂中。

死寂中,別有一番恐怖!緊張!

血轎準時到了,褚鵬舉仍未現身,徐不凡命四駿,將血轎停在雙塔中央稍前,
步下轎子,朗聲說道:「褚總兵,徐不凡準時赴會,請將軍現身一見。”

四下一片寂寥,無人現身答話。

突覺頭頂之上有異,抬頭一望,見有一面無色的網子當頭罩下來,還沒有想到
該怎麼辦,二老、八駿、徐不凡;連同血轎,已被一張大網子全部罩死。

四角上,突然各出現兩名年輕力壯的校尉,以最快的速度扯索收網,徐不凡等
人的頭頂很快便觸及網子。

事情來得太突然,也太危急,王石娘、高天木從天而降,風火劍刷!刷!刷!
連番出招,企圖斬破網羅,怎奈網子系烏金絲與天蠶絲混合編織而成,韌性極強,
風火劍根本傷不了它。

情急之下,那有工夫商討研究,完全基於本能的反應,王石娘、高天木首先發
難,噗!

噗!噗!打出無數鐵彈珠,二老八駿也相繼以暗器出擊,立有數名校尉應聲倒
地,非死即傷。

同一時間,雙塔之內也射出難以數計的飛刀、利箭。

同一時間,徐不凡雙臂高舉,帶著網子,沖天而起,將絕大部份暗器絞住、碰
落。

同一時間,王石娘高天木從外面扯住網羅,騰身而起,拉向相反的方向。

這一切皆發生在雷光石火的一瞬間,眼見網子落下又飛起,扯網的校尉飛起又
摔下,褚舉才踏出塔門,網羅已被高天木、王石娘扯到一邊去,二老八駿與血轎,
皆毫髮未損。

褚鵬舉曾任歸化城第一副總兵,徐不凡在孩提時代就認識他,而且算起來還是
父執長輩,落地之後,徐不凡先口稱鵬舉叔,以晚輩之禮相見,然後面籠寒霜,目
露凶芒,隨即翻臉不認天,怒聲說道:「褚鵬舉,還有什麼機關埋伏,就請盡速施
展,如有幫腔助拳的人,亦請一併現身,這樣大家都省事。”

「好說好說,多年不見,賢侄果然出類拔萃,卓然有成,徐總兵地下有知廣亦
堪告慰九泉。”

褚鵬舉今夜未著戎裝,穿一身黑色緊身衣,益顯其身材魁梧,精神煥發。客套
一過,臉色也隨即陰沉下來,道:「網羅一面,只不過略亦歡迎,何足掛齒,朋友
倒請來幾位,以資見證,談不上幫腔助拳。”

言畢一招手,從左面塔內,由魏千總領頭,走出十二名勁裝攜械的精壯漢子來。

右面塔內,鍾玉郎與布魯圖、烏蘭格並肩而出,身後緊跟著兩名銀衣使者,四
名銅衣使者。兩拔子人,呈扇形站在褚鵬舉身後。

獨不見韃靼法王巴爾勒。

徐不凡橫掃全場—眼,冷冰冰的道:「沒有了嗎?”

褚鵬舉陰惻惻的笑道:「兵不在多,這已經足夠了。”

「你的罪狀,在血帖上已交代清楚,如有辯解,現在就可以提出來。”

「你指控老夫與巴爾勒勾結,事實上,本將軍是奉徐總兵之命,才出面招待韃
靼法王。”

「請勿避重就輕,我指的是你與哈爾納拉、巴爾勒私下的秘密聚會。”

「私會純屬私誼,無關國事,任何人皆管不了,何況,到現在為止,還無法證
實,巴爾勒進貢的東西,是否一開始就是膺品。”

「姑不論貢品的真偽,你總不能否認曾參予殺害先父的行動吧?”

「老夫當時確在大同,但並未動手殺人。”

地叟毛奇勃然大怒道:「你放屁,老夫親眼見你在蓬萊居現場,不僅動手殺人,
而且還是整個血案的總指揮。”

既然有人親眼目睹,想否認也沒有用,褚鵬舉惱羞成怒的道:「本將軍是奉命
行事,徐全壽死有餘辜。”

徐不凡怒衝衝的道:「奉何人之命?”

「當然是聖旨。”

「聖旨是假的。”




「服從是軍人的天職,本將軍分不出真假來。”

「可是,先父曾告訴過你。”

「罪犯之言,不足採信。”

「哼,我看不是不足採信,而是蓄意謀殺。”

「就算是蓄意謀殺,也無法起死回生,你乃欽命要犯,本將軍現在就要逮捕你
 ”

—扭頭,一揮手,馬上傳下逮捕令:「給我拿下!”

「是,意兵大人!”

魏千總立即率眾虎撲而出,卻被二老八駿堵住了。

徐不凡仰首望望明月,從容不迫的道:「褚鵬舉,不論你逮我,還是我殺你,
現在時辰早過,用不到再窮磨牙,咱們該動手了!”

說到做到,提足一掌真力,一步一步的走上去。

褚鵬舉不甘示弱,也一步一腳印的挺身而出。

雙方皆舉步沉重,踏在地板上,通!通!通!發出一連串有節奏的聲響。

隨著這連串沉重的聲響,氣氛也馬上進入最緊張的最高潮。鐘玉郎、布魯圖、
烏蘭格,王石娘、高天木,乃至二老八駿、魏千總等人的心情,亦如繃緊了的弓,
個個蓄勢以待,如箭在弦。

十步、九步、八步......

五步、四步,三步......

近了,近了,近了......

猛聽雙方發出一聲虎吼,褚鵬舉的厚背大力劈頭就砍,徐不凡鐵臂恪架,火星
迸裂。竟然不曾震飛他的刀,徐不凡豎掌如刀,斜斬褚鵬瘵的頭,褚鵬舉又橫刀斬
過來,徐不凡左臂「直搗黃龍」,鐵臂之內抽冷子射出—把刀來,褚鵬舉嚇了一跳,
仰身暴退,徐不凡得理不饒人,跨—步猛追,鐵臂上的刀直朝褚鵬舉的脖子抹上去。

這是驚心動魄的—刻,短刀眼看就要抹上去,褚鵬舉反應奇敏,驀的彈身而起,
仰著身子斜飛上天。

「你飛也飛不了!”

徐不凡咬著不放,提足猛追。

褚鵬舉的確不簡單,能夠逃過徐不凡追魂一擊的,以他為第一人,現在一招已
過,他不但沒有死,反如生龍活虎一般,飛向左面的高塔。

塔分十三層,高約二十丈,任何人皆不可能一口氣飛上去,褚鵬舉每隔三層,
必須停下來借力,始克繼續騰升,徐不凡技高一籌,可以多升高一層。

徐不凡甫至第四層,腳還沒有站穩,刷!刷!塔內掃出來一刀一劍,猛削他的
足踝,徐不凡動作好快,乍起倏落,已將刀劍踩在腳下,沉聲說道:「各位,我不
想濫殺無辜,也不想施展法力,但大家如敢偷襲暗算,或以妖法對陣,可別怪我徐
不凡心狠手辣,要以最殘酷的手段對付你們!”

說話同時,人已彈升至第八層,只是,稍一耽擱,被褚鵬舉搶先上了第九層。

與此同時,王石娘、高天木如影隨形,從塔內拖出兩名將來,當場擲落地面,
摔了個半死,接著也接踵而上,為徐不凡請路護駕。

鍾玉郎睹狀駭然,怕褚鵬舉吃虧,立與布魯圖、烏蘭格隨後迫上來。

由於高天木、王石娘的出現,塔內儘管設有重重埋伏,卻不是被高、王二人發
現,當場格斃,就是做了縮頭烏龜,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這是速度比賽,也是生死較量,誰先登上塔頂,誰就有獲勝的機會,後來者必
然會平添無限危機。  褚鵬舉動作飛快,雖然多停了一次,但無延擱,首先登上
塔頂,回去一看,還沒有摸不清楚徐不凡的方向,徐不凡已從另一面冒上來。

緊走幾步,沖上塔尖,塔尖上預置一桶,桶內裝滿胡麻油,褚鵬舉翻轉鐵桶,
朝徐不凡這邊倒下來,塔頂鋪著琉璃瓦,本來就很滑溜,再加上胡麻油,更加難以
立足,徐不凡冷不防腳下—滑,骨碌碌的滑下去。

還虧他應變夠快,左臂用力,硬生生的插進瓦石之中,懸空吊起,總算未曾跌
落塔下。

褚鵬舉早有準備,穿著釘鞋,塗有松香,快步沖過來,舉腳猛—踩。

「滾!”

第一聲滾出自褚鵬舉之口,踩了一腳不算,外加兜頭一掌一刀,第二聲滾乃徐
不凡所發,對方掌刀未到,他已全力劈出一掌,褚鵬舉偷雞不成蝕把米,踩上鐵臂
沒沾到便宜,反被徐不凡的掌力震得倒飛出去。

呼!鍾玉郎攻來一掌,被王石娘截住,雙雙由塔頂打到塔外。

呼!布魯圖攻來一掌,被高天木接住,也雙雙由塔頂打到塔外。

呼!第三掌是烏蘭格所發,掌風血紅似火,力猛如山,顯然他已施出法力,不
禁激怒了徐不凡,暴喝一聲:「你找死!”

呼!心念動處,法力已生,「玄冰大法」,駭人聽聞,一股白茫茫,寒森森的
冰風過處,熱浪頓斂,烏蘭格好像撞上冰山,全身血脈一窒,一個倒栽蔥,翻下塔
尖去。

徐不凡手起掌落,一陣掃劈,打碎了無數琉璃瓦,抽出左臂,又飛身回到塔頂。

褚鵬舉被震出塔外,這時也已返回原地,二人隔著塔尖,遙相對峙,徐不凡怒
衝衝的道:「褚鵬舉,你還有什麼花樣,就一下子全拖出來吧,零零碎碎的你也不
嫌太麻煩?”

「沒有了,從現在起,生死全憑本事,咱們大可放手一搏。”

「好極了,在我所殺的仇家中,你是第一把高手,死的地方也高高在上,高人
一等。”

彼此皆不再言語,就在高塔之上,展開一場空前未有的生死惡鬥。

塔頂惡戰正酣,塔下亦戰火頻仍,二老八駿,與兩名銀衣使者。四名銅衣使者,
以及魏千總等十二人,早巳大打出手。

布魯圖、烏蘭格與王石娘、高天木,早先未分出高下,彼此皆心有不甘,此刻
狹路相逢,又捉對廝殺起來。反倒便宜了鐘玉郎,落得輕鬆自在,大模大樣朝血轎
走過去。

血轎不僅僅是徐不凡的精神象徵,裡面還有仇家的清冊名單,以及數不清的證
據資料,一旦被毀,可謂災情慘重。而二老八駿,面對十八名強敵,根本無暇分身,
高天木、王石娘又被布魯圖、烏蘭格纏死,同樣心餘力絀,無法兼顧。

於是,鐘玉郎如入無人之境,來至轎旁,先去抓取骷髏頭,奇怪!骷髏頭好像
被粘住或吸住,居然紋絲未動,來到轎前,劈了一掌,立覺轎內發出一股綿柔之力,
將他的掌力化解無遺。

不由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道:「什麼人?”

轎內寂然,無人應聲。

鐘玉郎滿頭霧水,上前掀起轎簾。

赫!這真是千古怪事,任何人都沒有想到,血轎之內居然真的坐著一個人。

此人的上半身,全部被一個黑色袋子套住,僅露出兩只明亮的眼睛,乍然相見,
鐘玉郎以為遇見妖怪,身不由己的退了二三步。

這人是什麼時候坐進血轎?是何來歷?目的何在?大家確一無所知,單憑這一
點就足以令人膽顫心驚,也足以證明,來者不善,絕非等閒之輩。

鐘玉郎驚魂稍定,沉聲喝問:「閣下何人?”

蒙頭人步出血轎,聲如鶯燕,原來是一個女的,冷冰冰的吐出三個字:「斷腸
人!”

「難道無名無姓?”

「斷腸之人何須名姓。”

「起碼認識徐不凡吧?”

「不認識。”

「不認識何故出手助拳?”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如此而已。”

「原來你是來管閒事?”

「天下人管天下事,這不是閒事。”

「哼哼,只怕你管不了!”

「管不了我又何必來!”

斷腸人的語調心平氣和,不快不慢,口氣卻十分強硬,聽得鐘玉郎直冒火,道
:「老子就不信你是個三頭六臂的人物,先接的的三掌試試」

跨步揚掌,「排山倒海」、「星移鬥換」、「旋乾倒坤」,招招全力施展,式
式都是壓箱底的功夫,那知斷腸人卻未放在眼裡,不慌不忙,輕描淡寫的,發出軟
綿綿的三掌。

別看他的掌招柔綿無力,實則內含玄機妙用,正合以柔克剛之道,陽剛之力,
遇上陰柔之氣,立刻相互抵消,化為子虛。

這一驚非同小可,鐘玉郎再也不敢心存輕視,陡地展開一輪猛攻,間或還將邪
魔法術攙雜其中。

出乎意料之外,斷腸人來頭不小,武功深不可測不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赫然也精通法術,鐘玉郎施出渾身解數,依然不曾占得半點上風。

驀然,高塔之上傳來巨震,徐不凡與褚鵬舉力戰數十合,徐不凡已取優勢,雙
方硬拼—掌,蓬!褚鵬舉被震飛起二三丈。

徐不凡側身而上,一屁股坐在塔尖上,打算以逸待勞,不管他落在那一邊,皆
可攻守自如,不料,褚鵬舉情急拚命,頭下腳上,猛打千斤墜,手中的大刀挽起一
片寒濤,照準徐不凡的腦袋砍下來。

「找死!”

徐不凡不閃不避,發掌猛攻,外加兩支穿心袖箭。

當!當!袖箭被大刀震歪,卻化解不了徐不凡強猛的掌力,整個身子被彈出塔
外,電瀉而下。

徐不凡一絲—毫也不肯放鬆,立即銜尾追下去,鐵臂內的短刀伸出五六寸,決
心要割下他吃飯的傢伙來。

這時,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巴爾勒法王突然從另一座高塔內跳出來,道:「徐
小友,得饒人處且饒人,何必一定要趕盡殺絕!”

立有一股剛猛無匹的暗力湧過來,好像在三人中間築起一道牆,褚鵬舉乘隙一
瀉落地,徐不凡卻被擱在半空中,能上不能下。

「巴爾勒,你如果未與我朝奸賊勾結,最好避避賺,否則,你跳進黃河也洗不
清。”

猛地劈出一掌,穿透巴爾勒的氣牆,人如殞星,飛快落地,定目處,糟!褚鵬
舉已領著魏千總等人,夾著尾巴溜了。

方徒發足追趕,巴爾勒飄然而降,道:「小友言重了,本王只是不希望你造太
多的殺孽,別無他意。”

「沒有別的意思最好,如果有,小心我拿你墊他的棺材底!”

巴爾勒張口欲再言語,古月蟬神鬼不覺的來到場中,直接了當的道:「傻小子,
還不快追你的仇家去,跟這個臭喇嘛泡什麼蘑菇。”

古月蟬口齒托大,顯然沒將巴爾勒放在心上,巴爾勒臉一沉:「好狂的女娃兒!”
劈面就是一掌,古月蟬真不含糊,居然從從容容的接下來,面不改色。

一個斷腸人,攪亂了一鍋粥,現在又來了一個古月蟬,眼看褚鵬舉落荒而逃,
全盤計畫俱成泡影,鐘玉郎、布魯圖、烏蘭格已無心再戰,齊將目光投到古月蟬身
上來。

就利用這個機會,徐不凡連謝人家斷腸人的話都來不及說,便與王石娘,高天
木、二老八駿,尾隨褚鵬舉的後面追去。

追呀追,追離雙塔寺,追過山崗,追至荒郊野外,卻再也沒有見到褚鵬舉那一
夥人。

褚鵬舉創下兩項記錄,是第一個能夠逃脫徐不凡追魂一擊的人,也是第一個在
接到血旗、血帖後,仍未在血帳簿上除名的人。

徐不凡恨得牙癢癢的,不達目的誓不休,怎奈敵蹤杳茫,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根本無從追起,褚鵬舉自然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返回總兵府。

思前想後,兩位師叔腹痛的毛病,急如燃眉,必須盡速掘墳開棺,查明究竟,
若是為了褚鵬舉的腦袋而拖延下去,實在問心難安,經過一番慎重思考後,徐不凡
終於決定,暫且放下褚鵬舉,先去保定府掘墳開棺。

天下事不如人意者,常十之八九,徐不凡急著要去保定府掘墳開棺,為兩位師
叔治病,偏偏在娘子關遇上麻煩。

塞外無敵莊主馬千里,為父報仇,千里追蹤,來到娘子關。

千斤莊主陳寶山祖孫四代,為陳寶泰討債索仇,來到娘子關!

三才會的地堂堂主詹明秋,人堂堂主包玉剛到了。

鐘玉郎親率數名銀衣使者,銅衣使者正兼程趕來。

巴爾勒法王與徒弟布魯圖、烏蘭恪,聽說正在來此的途中。

斷腸人,古月蟬好像也有東來的跡象。

量重要的是,褚鵬舉據說已轉退為進,統領大軍追來,決心要將徐不凡主僕,
一舉毀滅在天險之地娘子關。

娘子關乃山西、河北的交通孔道,兩旁山勢綿延高峻,根本無路可繞,途中客
旅絡繹,自不宜作法飛渡,但神探刁鑽得到消息,說褚鵬舉已飛鴿傳書娘子關守將,
不准放血轎通關。

前有難關,後有追兵,兩側又有虎狼窺伺,徐不凡四面楚歌,處境大險,卻絲
毫沒有選擇回避的餘地。

探首轎外一望,娘子關果有重兵把守,商旅排列成行,正在一一加以盤查詰問,
防備甚嚴,自己的轎子就依序排在一輛馬車的後面。

附近山崗上,叢樹後,刀光劍影,人頭鑽動,不少武林人物正潛伏暗中,蠢蠢
欲動,只要時機成熟,就會一湧而出,打落水狗。

徐不凡這時對二老八駿等人說道:「注意,等一下如果發現情況不對,咱們就
硬闖,要快,時間拖久了,免不了會造成不少傷亡,如非必要,切忌任意傷人。”

眾人恭身應諾,血轎不久便推進至關門之前,一位身穿白袍的將軍上前問道:
「你們從那兒來?”

王石娘搶先答道:「壽陽。”

「要到那兒去?”

「冀南。”

「你們這頂轎子是不是叫血轎?”

「這只是一頂比一般轎子略大的普通轎子。”

「為何通體漆成血紅之色?”

「因為我家主人喜歡這種顏色。”

「你們主人是否只有一支手,叫徐不凡?”

「不是!”

「本將軍信不過,要親自檢查。”

玉石娘一見苗頭不對,口中喊:「闖!」猛—推白袍將軍,內蘊無比勁力,白
袍將軍拿椿不穩,倒飛進關門內,二老八駿且戰且闖,眨眼便闖進關門內五六丈。

不料,白袍將軍早有萬全準備,一聲胡哨,召來百十名兵勇,在前面重重疊疊,
擺下無數道人牆,將通路全部堵死。

不僅此也,吱吱呀呀一陣響,後面入口及前面出口的關門,也全部關閉,準備
甕中捉鼈。

白袍將軍沉聲說道:「徐不凡,你今天就算肋生雙翅,也飛不出娘子關,俯首
就擒,是你唯一的最佳抉擇。”

徐不凡掀起轎簾—角,肅容滿面的道:「百十名兵勇,不見得能困住我徐不凡,
請將軍讓一條路出來,免得禍及無辜。”

「徐不凡,你少作清秋大夢,本將軍即使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放你通過娘子
關。”

「將軍,我們有仇?”

「沒有。”

「那你為何苦苦相逼?”

「本將軍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太原總兵褚鵬舉褚大人。”

「褚鵬舉通番禍國,罪在必死,望將軍三思,勿助紂為虐。”

「褚將軍神勇蓋世,國之干城,位高權大,聖眷正隆,你休得信口開河,侮蔑
賢良。”

「將軍,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徐某言出肺腑,絕無半句虛言,為將軍禍福
計,希望能重新考慮,別做糊塗事。”

「本將軍早巳考慮過了,你勿再多言,今天如想通過娘子關,除非將所有的守
軍,全部踏成肉醬血泥。”

衡情度勢,徐不凡深深明白,如若硬闖如此狹窄的關隘,必然會造成重大傷亡?
這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事實上又是無可避免的,當下牙一咬,心一橫,道:「將
軍,很抱歉,看來只有犧牲你一人,別無他途。”

白袍將軍不明白他的話中含義,愕然言道:「犧牲我一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將軍,請入轎來,我給你看一樣東西,看完之後,你自會明白—切,你的家
小亦會有人照拂,勿為後顧憂。”

弄得白袍將軍滿頭玄霧,道:「進來就進來,難道本將軍還會怕一個江湖人不
成?」手提單刀,挑開轎廉,當真鑽進血矯中去。

慢說白袍將軍不明究裡,就是二老八駿,也同樣莫名所以,只聽他在血轎之內,
先發出一聲驚呀的聲音,接下來是一連串是!是!

當白袍將軍走出血轎時,態度已截然大變,朗聲說道:「大家聽著,打開關門,
立刻撤退。”

一名校尉困惑不解的道:「將軍,總兵大人命令我們,將血轎摧毀在娘子關,
現在......。”

「現在情勢有變,叫你們怎麼做就怎麼做。”

「一旦總兵大人追查起責任來,怎麼辦?”

「由本將軍一人承擔,個中因由,不得對外人提起一言半語,否則一律以軍法
論處。”

「可是,將軍......。”

「沒有可是,這是命令!”

「是,將軍!”

軍令如山,誰也不敢再持異議,立將前面的關門打開,大家紛紛撤走,血轎毫
無阻礙的出了娘子關。

凡是看到徐不凡那件神秘東西的人,只有死路一條,大同知府賀紹庭是第一人,
白袍將軍必將成為第二人,徐不凡慨然一歎,眸中已充滿淚光,道:「將軍,再見,
請原諒我沒有更佳的選擇。”

白袍將軍異常鎮定的道:「這是我自找的,也是本將軍心甘情願的,請公子切
勿耿耿于懷。”

「唉,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由我而死。”

「祝徐公子一路順風,請!”

「也祝將軍‘一路順風’!”

徐不凡終於忍不住滴下幾點英雄淚,掉頭而去,白袍將軍轉身入關,又將關門
緊緊閉起,對面的那一個門,卻在褚鵬舉的命令下打開了。

褚鵬舉雙目四望,臉色立變,怒衝衝上來說道:「徐不凡那—幹人呢?”

白袍將軍從容不迫的道:「早巳殺出娘子關。”

「殺出去?怎未見血跡死屍?”

「徐不凡武藝高強,我們根本不堪一擊。”

「混帳!混帳!還不快開門陪我追下去。”

白袍將軍充耳無聞,毫無開門的意思,褚鵬舉不禁大怒,摑來一掌,白袍將軍
毫不客氣,立即反手還擊,褚鵬舉認為他收了徐不凡的好處,更火更怒,厚背大刀
猛砍猛劈,待白袍將軍壯烈犧牲,打開關門時,徐不凡早已奔出十數裡,遠超出他
的地盤之外。

出了娘子關,一路北上,翌日。徐不凡主僕十三人,一逕來到保定府西郊外的
五柳莊。

遠遠望去,門口的五棵大柳樹。仍自挺拔繁茂,莊內景物依舊,人馬全非,屍
骨雖早已收埋,磚地之上,當年的血跡仍隱然可見。

觸景傷情,徐不凡忍不住一陣酸楚襲上心來,腳步也隨之停住,再也沒有勇氣
走進師父、師叔等人的房間去。

莊裡莊外,上上下下,打掃的乾乾淨淨,顯然有人在此管理居住,但接連喊叫
數次,始終無人出面應聲。

天叟道:「四年前,公子好像單獨來過一次五柳莊,有沒有見到居住在此地的
哪位朋友?”

徐不凡道:「那次系與師父無根大師西赴昆侖,路過此地,匆匆一瞥,並未遇
見任何人?”

「那時,五柳莊的屍骨是否已收埋?”

「看情形,早已收埋。”

「看樣子,五柳莊似乎還有劫後餘生之人。”

徐不凡聞言精神大為振奮,連說:「但願如此,但願如此。」提足就住房裡跑,
裡裡外外找了個遍,最後在一間耳房內,發現有一個人正在呼呼大睡。

此人三十上下年紀,是個禿子,徐不凡一眼就認出來是黃家的長工何二禿,習
慣上大家都管他叫二禿子、為人忠厚老實,吃苦耐勞,只是腦筋不十分靈光,有點
傻傻的。

徐不凡上前搖著他,喊道:「二禿子,二禿子。醒醒,醒醒。”

二禿子腦筋不靈光,說話也結結巴巴的有點口吃,睜開惺忪睡眼,見床邊還站
著一群陌生人,驚得跳了起來,道:「你們是......是什麼人?”

徐不凡輕拍著他的肩膀,道:「二禿子,你看清楚,我是不凡,黃先生的弟子
徐不凡。”

二禿子睜大了眼,又喜得跳起來,拍著手說:「哎呀,你真是徐......徐公子,
難怪那天我找不到你......你的屍體,原來沒有死。”

「二禿子快說,五柳莊還有沒有活著的人?”

「沒......沒有了,只剩我一個。”

「你怎麼會死裡逃生?”

「那天我喝醉......了酒,醉倒在馬路上,所以撿了一......一條命。”

「師父他們上百口,都是你安葬的?”

「另外......另外還請了很多......人幫忙。”

「你一個人怎麼生活?”

何二禿先未答話,拉著他來到倉房,指著滿屋子的米彀糧食,說道:「這麼多
東西,都是田......裡收的,撐死我......也吃......吃不了。還有很多很多銀子,等一
下......我全部交給你。”

徐不凡這才想起,師父五柳先生黃天德,田多地多,在保定府還有不少買賣,
是此間的富戶,當下略一沉吟,斷然說道:「二禿子,你忠心為主,善心可感,黃
家已無後人,這一大片家業,從現在起,全是你一個人的了。”

二禿子做夢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為富豪,聞言一個勁的搖頭,不肯接受。

徐不凡鄭重其事的道:「二禿子,不要客氣,你受之無愧,如果有心報答黃家,
就趕快娶—房媳婦,生幾個胖兒子,也好承繼黃家的香火。”

禁不起徐不凡的一再勸說,何二禿終於勉強答應下來,徐不凡又命二禿子備好
香燭錫箔,帶著掘墳工具,一同到達後山的墳場。

墳場建在一個坐北朝南的山坡上,何二禿還刻意的在四周種了不少花草樹木,
墓塋寬廣,碑石齊全,何二禿人雖不甚精明,做起事來卻中規中矩。

黃天德、黃明德,黃宏德三兄弟的墳塋一字排開,其後是黃綿綿兄弟姐妹的,
再後面便是家下人等的墓園。

徐不凡本已帶來了不少金銀香箔,再加上何二禿準備的,在墳前堆了一大堆,
一面焚燒香紙,一面跪地叩拜,誠敬恭謹的說道:「兩位師叔,不凡現在就要掘墳
開棺,希望兩位老人家的腹痛痼疾,能不藥而愈,也希望能夠找到孩兒想像中的東
西,以免淪落敵手,為禍武林。”

何二禿聽徐不凡說要掘墳開棺,起先大表反對,經過徐不凡一番解釋,這才表
示同意。

大家一齊動手,不一時,黃宏德的墳丘業已刨平,再往下挖片刻,已看到棗紅
色的壽林。

二禿子正經八百的道:「徐公子,挖墳是缺......缺德的事,真的是三先生叫你
……挖的?”

「二禿子,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是為了替兩位師叔治病,綿綿此刻如果在望鄉
臺上,她一定可以看見我們。”

「我還是想不通,死人肚子裡有......有東西,鬼怎麼會鬧肚子疼?”

「二禿子,這些事,三言二語,說也說不清,拜託你少說話,快點動手吧。”

棺材已浮出土面五六寸,王石娘的風火劍往棺蓋下一插一撬,「軋——」卯釘
已開始鬆動,發出刺耳的音響。

“轧——”

將所有的卯釘鬆動後,天地二叟一齊動手,將棺蓋掀到一邊去,棺內馬上露出
一副完整的骨骸架。

徐不凡先跪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在腹腔的部位,赫然發現—個如書本大小的
東西。取出來,打開包在外面的薄羊皮,裡面果然是一本書。

「血書!”

兩個血紅的楷書映入眼廉,大家皆不由自主的喊出聲來,神采飛揚,為之雀躍
不已。

血書乃天下奇書,武林魂寶,相傳裡面記載著一套「血劍」劍法,詭異玄奧,
博大精深,不論何人,只要能學得十之五六,便可無敵天下,武林稱尊;做又名
「聖書」。既然聖書在黃宏德的腹內,那麼,大家有理由相信,當年在最危急的最
後關頭,黃天德很可能將血劍插進了黃明德的體內。

於是,大夥兒情緒高漲,挖掘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僅僅用了—半的時間,便將
黃明德的棺木挖出來了。

打開棺蓋,與脊椎骨平行的地方,果然有一支古色斑斕的寶劍。

「血劍!”

又是一陣鼓噪欣喜,歡呼雀躍。

以最快的速度,將墳塋還原,高天木疑雲滿面的道:「主人,有一件事奴才百
思不解,血劍血書,既可無敵天下,稱尊武林,五柳莊何至於落得個毀宗滅派的慘
境?”

徐不凡將血書納入懷中,手持血劍,心事重重的說道:「此事我也不十分瞭解,
據我從側面得知,一則是劍法很深不易學,再則是劍法霸道不願學,是以,五柳莊
空有血劍血書,卻並未學得血劍劍法。”

八駿中老麼忽然說道:「少主,血劍一向被人視為是武林第一神器,千百年來,
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傑,為它犧牲性命,可否拔出來讓大家開開眼界?”

大夥人同此心,心同理,皆引頸企翹,徐不凡卻臉色一沉,道:「不是我不願
意給大家看,而是不能看,因為‘血劍一出,無血不歸’,一旦拔出來,未殺人見
血,就無法還入鞘中。”

忽聞有一個熟悉的聲音介面說道:「為了一睹神劍丰采,殺一二個人又有何妨?”

發話之初,尚在十丈以外,話一落地,人已到了面前,原來是千斤莊新莊主陳
寶山,緊跟在他身後的是他父親、祖父,曾祖父、以及門下高手數十人。

接著,三才會的地堂堂主詹明秋、人堂堂主包玉剛,無敵莊主馬千里,也率眾
趕到,將徐不凡主僕團團圍起來。

四下裡樹搖草動,鬼影幢幢,天曉得還有多少魔頭潛伏在暗中。

徐不凡環目橫掃全場一眼,不由氣沖鬥牛,怒衝衝的道:「各位一再苦苦追趕,
不知究竟想幹什麼?”

千斤莊主陳寶山粗聲大氣的道:「以前僅僅是想報仇雪恨,現在看來又多了一
個理由。”

「什麼理由?”

「取出血書,拔出血劍來,先讓大家飽飽眼福。”

徐不凡一抖手中血劍,高高舉起,大聲說道:「血劍在此,各位盡可看個夠,
如欲一睹劍刃,恕我歉難從命,血劍一出,無血不歸,我不能拿任何人的性命當兒
戲。”

詹明秋嘿嘿冷笑道:「嘿嘿,這可由不得你,今天三派高手齊集在此,為的就
是你這一條命,奪下血劍,斬掉你吃飯的腦袋,正是大夥一致的目標,從此也就再
也不會有人,為五柳莊的這一群孤魂野魁索仇討債了。”

劍拔弩張,山雨欲來、為了血書血劍,看來一場血風腥雨已是無可避免。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0:25:22

第十一章 迫上樑山

徐不凡一抖手中血劍,慢慢舉起,大聲說道:「血劍在此,各位盡可看個夠,
如欲一睹劍刃,恕我歉難從命,血劍一出,無血不歸,我不能拿任何人的性命當兒
戲。”

三才會地堂堂主詹明秋嘿嘿的冷笑道,說道:「嘿嘿,這可由不得你,今天三
派交手齊集在此,為的就是你這一條命,奪下血劍,斬掉你吃飯的腦袋,正是大夥
兒一致的目標,從此也就再也不會有人,為五柳莊的這一群孤魂野鬼索仇討債。”

劍拔弩張,山雨欲來,為了血書、血劍,看來一場血風腥雨已是無可避免了。

場外忽然起了一陣騷動,有一個豹頭鷹眼,身材矮胖的老頭,帶領著一群人,
從外面越眾而入,聲洪氣壯的說道:「對,詹堂主之言對極了,奪下血劍,割下這
小子吃飯的腦袋,就可一了百了,天下太平。”

詹明秋、包玉剛,馬千里、乃至陳寶山父子祖孫,一見來人,齊皆抱拳為禮,
異口同聲的叫了一聲: 「西門堡主。”

來人環施一禮,作為回報,兩道冷電似的眸光凝注在血劍上,繼續說道:「當
然,你如肯痛痛快快的,將血書、血劍交出來,毀掉血轎,即刻金盆洗手,退出江
湖,不再提復仇二字,本堡主或可與天下英雄情商,網開一面,饒了你一條狗命。”

「對!交出血書、血劍,從此隱姓埋名,退出江湖!”

「對!毀掉血旗、血帖、血轎,毀掉徐不凡,叫他永世不得超生!”

「交出血劍、血書來!”

「殺了他!”

大家一陣鼓嗓,一下子就將情緒炒熟了,十目所視,十手所指,齊將目標集中
在血劍上。

有那性急之人,腳步已在移動,包圍的圈子越來越小。

二老八駿見此情狀,皆怒形於色,彼此各占一個方位,砸將群豪擋在三丈以外,
不准任何人越雷池一步。

徐不凡橫掃全場一眼,雙目直瞪瞪的凝注在豹頭老者的臉上,沉聲說道:「閣
下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西門堡主西門豹?”

豹頭老者乾咳了兩聲,皮笑肉不笑的道:「不錯,老夫正是西門豹。”

「好極了,你來的正是時候,下一站我本來打算去西門堡找你,你來了也免得
徐某再多跑腿!”

「徐不凡,你找老夫做什麼?”

「西門豹,何必裝傻,眼前有一百多座墳墓,徐某的血轎上僅僅才有十五顆骷
髏頭,還有很多血債沒有收回來。”

西門豹望著眼前無盡的墳墓上,嘿嘿冷笑著說道:「當年你能死裡逃生,已屬
萬幸,如不想血染黃沙,再添新墳,最好接受老夫的逆耳忠言。”

「我沒工夫和你扯淡,咱們算帳要緊,你不會否認這百十座墳墓中,也有閣下
的恩賜吧?”

「這是事實老夫無意否認。”

「先師與西門堡有宿怨?”

「沒有。”

「曾得罪過貴堡的人?”

「也沒有。”

「既丸宿怨又無仇隙,為何要下此泯滅人性的毒手?”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血劍,血書,怪只怪五柳先生黃天德鬼迷心竅至死不悟,
要是趁早交出來,何至於毀宗滅派,一敗至此。”

「血劍、血書乃武林瑰寶,是黃家祖先遺留下來的東西,你們憑什麼要先師交
出來呢?”

西門豹再度將寄目光凝注在劍身上,道:「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可知
這血劍的來歷?”

「家師雖保有血劍,並不想持劍驕人,故而不曾提及。”

「讓老夫告訴你,長長見識,三百年前,武林中出現一位‘血魔王’,手中劍
吹毛斷發,削鐵如泥,由於殺人太多,劍刃血氣太重,最後,寶劍一旦拔出,不殺
人便無法還入鞘中,故有‘血劍之名’,‘血劍’一出,無血不歸,就是由此而來
的。”

人群中有一個年老人大聲說道:「那為何又有人稱血劍為聖劍?”

西門豹振振有詞的道:「血劍雖然霸道,卻無疑是天下第一神器,一度曾為前
輩賢者所得,撥亂反正,斬魔驅惡,為天下武林締造一段清明佳話,故又有‘聖劍
’之譽?可惱黃家私心自用,密而不宣,致使聖劍蒙塵,幾達百年之久。」  徐
不凡理直氣壯的道:「你為何不說是先師用心良苦,為免武林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才密而不宣?”




「可是,事到如今,這個密是無論如何也保不住了。”

「也許是道消魔長,惡揚善隱,合該聖劍複出,驅魔斬惡,開創另一回合的清
明景象來。”

西門豹臉一沉,道:「徐不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徐不凡的臉上掠過一抹殺機,道:「好說,徐某要開始討帳了,當我數到三的
時候,就是你人頭落地的時間,換句話說,你準備的時間並不多,有什麼遺言後事,
最好從速交代清楚。”

再度將劍舉起,朗聲說直:「各位,機緣湊巧,看來大家是可以飽一飽眼福了。”

「一!”

接著,馬上喊出第一個數位。

大家的心情,關心西門豹的生死,遠不如想一睹血劍的鋒芒來得強烈,這就是
人性。君不見,看到別人成功,得到的可能只是羡慕與妒嫉的混合體,看到別人失
敗,則會給許多人帶來快慰。

場中登時靜下來了,大家皆瞪大了眼,等著看血劍。

「二!”

空氣凍結了,靜得可聽銀針落地之聲。

緊張!緊張!緊張得大家皆透不過氣來。

血劍仍交舉在徐不凡的手中。

西門豹也握住他自己的劍柄。

惡戰一觸即發!

生死就在眼前!

「三!”

這是死亡的訊息。

大家均停止呼吸。

西門豹首先拔劍在手,虎撲而上。

嗆!隨著徐不凡拔劍的動作,響向起一陣龍吟似的鳴聲,但見銀虹一閃,霞彩
漫天,大家翹首以待的血劍,終於出了鞘。

這劍的確曠古絕今,世無其匹,通體明亮如銀,但劍氣卻血紅如殘陽晚霞隱約
中並有神嚎鬼哭之聲,使人聞之膽寒,毛骨為之悚然。

徐不凡將劍鞘交給丁威,立即投入西門豹的劍影之中。

西門豹先發制人,又系率眾而上,他本人更是一等一的好手,原以為定可穩操
勝算,那知,血劍一出,情勢大變,西門豹一口氣攻上去十三劍,他的劍卻斷成了
十四截,當真是摧金碎玉,削鐵如泥。

其他的人更不用說,全被血紅似火的劍氣,神嚎鬼哭的鳴聲懾住,不是臨陣畏
縮,便是被二老八駿擋住。

甫一照面,勝負之局已分,西門豹心頭大駭,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上半身後滾
翻,連打三個跟鬥,彈飛而起,企圖淩空虛遁。

「納命來!”

血劍紅光陡熾,徐不凡跟著卯上去。

劍氣似晚霞燒天!

血雨如天河倒灌!

西門豹的一顆人頭已落到了徐不凡的鐵耙上。

按理,殺一可以儆百,偏偏,血劍的價值似乎遠在生命之上,徐不凡人尚在半
空中,陳寶山祖孫、馬千里、包玉剛、詹明秋,同聲一喝,已從四面八方攻上來,
打算以多為勝,搶奪血劍。

徐不凡從來不作無謂之爭,更不願濫傷無仇之人,應付的方法妙極了,趁大夥
兒人招未到,猛打「千斤墜」,飄然落地。

這一手的確高明,群豪去勢極猛,志在必得,想不到竟告撲空,有好幾個人差
點淩空相撞,不僅狼狽,而且有一種受人愚弄的感覺。

相繼落地後,詹明秋怒不可當的道:「徐不凡,就算你是—條滑不溜丟的泥鰍,
也休想逃出天下英雄的手掌心。”

徐不凡寒著臉,道:「各位此來的目的究竟何在,不妨擺明瞭說,這樣大家都
方便。”

無敵莊主馬千里道:「想要你的命,也想見識見識血劍,血書!”

徐不凡將血劍斜直舉起,道:「血劍在此,如果各位純粹是想看一看,現在就
可以看一個夠,至於說要徐某的命嘛,那就要憑你們自己的本事。”

靜止的血劍更好看,劍刃閃閃發光,在金光的週邊,另有—圈血影圍繞,如影
隨形,凝聚不散。

陳寶山的父親陳滄海,忽然大步沖進來,乾笑了兩聲,道:「隔靴抓養,光看
有什麼用,你小子如果有誠意,就交給老夫使一使,試一試。”

徐不凡先將西門豹的腦袋交給毛奇處理好,雙眉一挑,當即痛快的答應下來,
道:「可以可以,但是有幾句話我想先說清楚。”

任何人都沒有想到,徐不凡會答應將血劍交給陳滄海,大家皆精神振奮,一陣
騷動,包圍的圈子立又縮小許多。

徐不凡一字一句的道:「老莊主,首先我要提醒你,血劍一旦交在你手上,可
能有性命的危險。”

陳滄海雙肩一聳,聲洪氣壯,道:「這無須小友操心,千斤莊人多勢眾,還沒
有人能殺得了我。”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暗中也許另有厲害的角色躲藏著。”

「小友何必長他人之志氣,老夫不信有人能在你徐不凡的面前,將血劍搶走。”

「第二:老莊主,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血劍只是借你一觀,看完之後,即刻
物歸原主,如想打什麼歪主意,想據為已有,小心你吃飯的傢伙。”

「當然,當然。”

徐不凡望了王石娘、高天木一眼,不再言語,抖了手將血劍擲給陳滄海。

陳滄海接劍在手,左瞧瞧,右看看,摸摸劍身,彈彈劍刃,還試著比劃了幾個
招式,可謂得心應手,愛不忍釋。

群豪中一陣喧嘩,包玉剛粗聲大氣的道:「徐不凡,你這樣未免太厚此舊彼,
我們三才會難道就不可以一睹血劍、血書?”

徐不凡道:「可以,只要大家規規矩矩,無人包藏禍心,我保證大家都可以輪
得到。”

陳滄海走了幾招劍法,意猶未盡,道:「血書呢?何不取出來一併開開眼界?”

徐不凡磊落大方,可也不是有求必應,道:「你最好不要貪心不足,先還血劍,
再看血書。”

「應該,應該!”

凡不得不仰身後退。

這事並未出徐不凡的意料之外,神兵利刃,人人必欲占為已有而後快,王石娘、
高天木早有萬全的準備,陳滄海一發動,二人便從左右兩側夾攻上來。

詎料,陳滄海老謀深算用的是佯攻之計,虛晃—劍,王石娘、高天木攻到時,
他已提足飛上了天。

「追!”

徐不凡,高天木、王石娘,二話不說,彈身猛進。包玉剛、詹明秋、馬千里,
見獵心喜,也從各個不同的方向沖上去。

千斤莊的老少數十人,動作更快,早已布下了一道道天網,準備攔截。

喊殺震天,血雨噴灑,千斤莊的第一道防線,抵擋不住群豪的強攻,首先潰不
成軍,橫屍當場。

第二道防線同樣擋不住馬千里。詹明秋、包玉剛的聯手合擊,被中央突破。

另一個方向,徐不凡割卜後發而先到,眨眼已近在咫尺。

「你找死!”

徐不凡的左鐵臂猛一探,短刀電掣而出,卡察!陳滄海吃飯的傢伙已應聲滾落
塵埃。

同一時間,徐不凡右手疾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血劍抓過去。不料,陳
滄海人頭已失,向前沖飛之勢未竭,尤其在生死一發的當口,已將血劍脫手擲出,
是以,徐不凡抓到的只是一隻空手,反被陳滄海的屍身帶落到地面來。

血劍已到了陳滄海的祖父手裡。

高天本怒衝衝的說道:「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貪念一生,如鬼魅附身,
我看你們祖孫四代,今天註定要埋骨異鄉,淪為野鬼。”

發話同時,早已咬著尾巴追上去,乾坤圈往他頭上一套,卡察!一顆血淋淋的
腦袋,立刻搬了家。

然而,高天本並未搶到血劍,早在他臨死之前,又將血劍擲給他的兒子,也就
是陳寶山的祖父。

刹那之間,千斤莊已接連丟了兩條命,卻毫無悔懊子心,陳寶山的祖父勢竭而
落,腳尖一點地,又告騰空而起,意欲突出重圍,獨佔血劍。

石娘娘淩空猛追而上,道:「奇珍異寶,惟有德者居之,妄圖非份,必然在劫
難逃,我看你們千斤莊,從今以後可以除名了。”

眼看王石娘已近在眼前,急將血劍扔給陳寶山,惡狠狠的道:「老夫與你拚了!”

王石娘志在血劍,本欲繞過他,直撲陳寶山,對方卻強行攔阻,不肯退讓。不
禁惹惱了石娘娘,道:「你想死就死吧!”

風火劍出手無情,立將陳寶山的祖父腰斬。

經過這一瞬間的阻擱,陳寶山已在十丈外,將詹明秋、包玉剛、馬千里等人,
遠遠拋在後頭。

卻拋不開徐不凡,和他奔了個齊肩並步。

「陳莊主,為了血劍,千斤莊已丟了三條命,懸崖勒馬現在還來得及。”

「正因為已經丟了三條命,我陳寶山豁出去了。”

「錢財珍寶,乃身外之物,生命才最可貴。”

「知道生命可貴,就退下去,別再為身外之物操心。”

「血劍乃先師遺物,徐某有責任追回來。”

「現在是千斤莊的,陳某有責任保護它......!”

「陳寶山,我說過,誰要是敢打血劍的歪主意,我就要他吃飯的傢伙。”

「此一時,彼一時有血劍在手,誰也奈何不了我。”

「陳寶山你不要忘記,血劍是徐某借給你們看的。”

「徐不凡你給我聽清楚,血劍根本就沒有主人。”

「你不還!”

「不還!”

「好,你想尋死我就成全你!”

陳寶山立以行動代替了答覆,徐不凡還沒有來得及出手,他已搶先攻出一劍,
徐不凡習慣性的舉臂格架,金鐵交鳴,火星進裂,血劍劍無虛發,鐵臂居然被削去
了一大塊。

這一來,不禁激起了徐不凡的萬丈怒火,左臂袖箭短刀齊出,右手提足一掌真
力,猛劈他心胸要害,陳寶山空有血劍在手,竟然用武無地,第二招才遞出一半,
手臂已被袖箭打穿,半途而廢,緊接著,頭上清風過,腹內滾油澆,人頭落地後,
胸部又吃了一掌,蓬!徐不凡盛怒之下,用力極重,無頭的屍體,震飛起一二丈高。

徐不凡顧此失彼,眼睜睜的看看血劍飛上了天。

颼!颼王石娘,高天木掠頂而過,飛身追上去。

奇怪,一震之力,雖然其大無匹,于理應是直上直下才對,此刻,血劍卻似是
長了翅膀,以驚人的速度,飛向山腰,飛向密林,高天木、王石娘施盡全力,依舊
追它不到。

徐不凡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心念動處,法力陡生,血劍之上落下無數冰雪,
很快便堆積如山,將血劍冰凍在冰山裡,再也動彈不得。

林木甚密,冰山之內還冰凍了三棵樹,蔚為奇觀。

徐不凡冷冷一笑,道:「鐘玉郎,不必藏頭留尾,你可以出份。”

正前方一棵大樹之上,枝葉一陣顫動,鐘玉郎飄然而現,冽嘴笑道:「徐兄好
眼力,鐘某單刀赴會,依然逃不過你的法眼。”

這話挑明瞭只有他一個人在此,徐不凡偏不吃這一套,手指另兩棵大樹,沉聲
說道:「還有兩位朋友可是布魯圖、烏蘭格兄?徐不凡在此候駕。”

行藏已露,布魯圖、烏蘭格自知無法再躲藏下去,大笑聲中,相繼現身,落在
鐘玉郎身側。

王石娘驕指如戟,口中念念有詞,道:「山石後面的朋友也出來吧,亂石加身,
頭破血流的味道可不好受。”

見山石後動靜全無,難以數計的飛蝗石,便如冰雹似的落下,兩名銀衣使者、
四名銅衣使者、一群星衣大漢、雙手抱頭,急如星火,張惶失措的從一方巨石之後
竄出來。

有些動作遲緩的,被亂石砸中,皰大如拳,呼疼呼痛不已。

鐘玉郎氣得直跺腳,怒聲說道:「徐不凡,你這是什麼意思,光天化日之下竟
敢公然作法。”

王石娘不待徐不凡開口,便破口大駡道:「放你的狗臭屁,是你們先作法施術,
企圖截奪血劍,大玩惡人先告狀的無聊把戲。”

鐘玉郎更怒更氣,方待惡語相加,徐不凡目注布魯圖、烏蘭格,沉聲說道:
「令師巴爾勒怎未同行?”

布魯圖沒好氣的道:「家師的行蹤,無須閣下動問。”

「此乃中原,徐某當然有權過問,如膽敢與我朝奸賊勾勾搭搭,被徐某抓到了
證據,輕則驅逐出境,重則就地正法,絕不寬貸!”

這話口氣太大,簡直沒將巴爾勒看在眼內,布魯圖的鼻子都氣歪了,氣憤憤的
道:「徐不凡,天下人走天下路,你管不著我們到那裡去,也管不著我們與什麼人
接觸。”

「抱歉,天下人管天下事,徐某偏要過問,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們師徒與姓鐘
的父子究竟是何關係?”

「朋友!”

「就這麼單純?”

「你可以自己去調查。”

「希望你們自己招認。”

「哼!你這是作白日夢。”

「我現在想知道你們此來的目的?”

鐘玉郎搶先說道:「可大可小,可武可文。”

徐不凡道: 何謂小的文的?“

「丟下血劍、血書,拍拍屁股走路,鐘某保證不傷你們一根毫髮。”

「大的武的又如何?”

「血染黃沙,命歸九幽!”

徐不凡一指小冰丘,寒著臉說道:「血劍在此,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拿吧!”

鐘玉郎挑眉瞪眼,一臉傲氣,道:「拿就拿,難道你以為鐘某真的拿不到。”

單手一指,邪術隨念而生,他自知火攻不易,改為力震,但聞霹靂當頭,冰花
四濺,力道猛銳絕倫,冰丘立被震出一個大洞。

布魯圖、馬蘭格也沒閑著,相繼出手助陣,暗力激射,震聲如雷,冰丘四分五
裂,隨時都有互解的可能,徐不凡暗吃一驚,心想:「這三人神通廣大,法力深不
可測,是我小看他們了。”

心念中,忙運起「玄冰大法」,先將冰丘修整彌補好,然後掉轉頭來,截住鐘
玉郎,怒聲喝道:「鐘玉郎,咱們之間,遲早免不了會有一場生死之搏,今日機會
難得,有什麼壓箱底的本事,儘管施出來好了。”

鐘玉郎吼叫一聲:「好極了,老子早有此意,咱們不死不散!”

二人積怨醞,心意相同,立即纏鬥在一起。

王石娘、高天木與布魯圖、烏蘭格亦各不相讓,早巳抓對廝殺,難解難分。

六人三對,各顯神通,時而騰空撲擊,時而滾地扭打,時而掌劍交揮,對而術
法對抗,打得天昏地暗,打得日月無光,稱得上是百年來難得一見的一場大決戰。

就在六人熱戰方酣的當中,兩名銀衣使者,四名銅衣使者,以及一大群黑衣大
漢,在侯方的領導指揮下,一聲不響的撲向冰丘。

他們皆不會法術,掌劈!劍斬!刀砍!方法雖笨,效果卻極為顯明,轉眼工夫,
冰山頭已被削平,距冰劍之處尚不足五尺。

徐不凡睹狀大為焦急,卻被鐘玉郎纏死,無暇分身施展法力。

王石娘擺不脫布魯圖。

高天木也甩不掉烏蘭格。

這是鐘玉郎計畫好了的陷井,由他們三人纏住徐不凡主僕,由侯方率眾搶奪血
劍,徐不凡急如滾油澆水,暴喝一聲:「住手!”

虛攻一招,身形拔空而起,還沒有來得及施展,玄冰大法,已被鐘玉郎在空中
截住,難越雷池。

石娘娘、高天木左沖右突,同樣無法脫出布魯圖、烏蘭格的糾纏,徐不凡主僕
如龍淺灘,只有乾著急的份兒。

冰上漸漸消減,血劍眼看就要淪入敵手,二老四駿適時趕到現場,奮力爭戰,
總算使惡劣的情勢暫時穩定下來。

可是,好景不常,不旋踵間,馬千里、詹明秋,包玉剛也率眾趕到,冰丘附近
龍爭虎鬥,又展開一場大混戰。

所幸,彼此各懷鬼胎,互為掣肘,抵消了不少力量,血劍仍冰凍在冰下三尺,
安然無恙。

候方有鑒及此,大聲說道:「馬莊主、詹堂主、包堂主,鷸蚌相爭,檢便宜的
是徐不凡,咱們何不先合力除掉二老四駿,取得血劍,然後再談歸屬?”

彼此目標相同,利害一致,自然一拍即合,齊將矛頭指向二老四駿,一時喊殺
震天,人如潮湧,二老四駿壓力沉重,馬上進入最緊急的危險關頭。

狼奔犬走,虎躍鷹揚,對方人手太多,二老四駿守不住小冰丘,被迫節節敗退,
處境危如燃眉。

驀要此刻,場中湧進一大堆身穿道裝的人,為首之人正是古月蟬,以命令的口
吻說道:「把這麼座小冰丘給我圍起來,誰要是敢動一動,就給我殺!”

言畢,彈身跳上了冰丘頂。

眾道士齊聲應諾,趁群豪拚鬥,無暇兼顧的空檔,立將冰丘包圍了個水泄不通。

道士裝束有別,有的頭紮白色絲巾,有的是紫色,紫色者少,白色者多,總數
約在五六十名,每一個人的胸前,皆繡著一個血紅似火的火焰標誌。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侯方原打算只要制住二老四駿,就可穩得血劍,沒料到
半路殺出一個古月蟬,血劍得失要緊,那還有閒情逸致做對付丁威等人,當下身形
倒轉,立又返身撲回。

無敵勝馬千里疑雲滿面的道:「你是誰?”

古月蟬聲答道:「古月蟬,你也可以叫我胡纏。”

「何門何派?”

「火焰教。”

「沒聽說過。”

「現在你已經聽說了。”

「此來何為?”

「一來為了血劍,二來想揚名立萬。”

「想揚名立萬?如何揚名立萬?”

「簡單,殺幾個有頭有臉的人,就可揚名天下,一夜成名。”

「古月蟬,你大言不慚,目中無人,難道不怕天下英雄群起而攻!”

「群起而攻,成名更快,心所願也。馬莊主不服氣,不妨上來試一試。”

如命,在這種情形下,馬千里若不出手應戰,從今以後,他就休想再在江湖上
走動了。

是泥人還有三分火氣,馬千里大喝一聲:「我活劈了你!”

劍走中宮,掌劈偏鋒,彈身虎撲,有如搏兔蒼鷹。

當!古月蟬好厲害的功夫,拔劍出招,一氣呵成,兩劍甫一接觸,馬千里虎口
發麻,劍已脫手,古月蟬挺劍再進,馬千里的腦袋已搬了家。

「滾!”

古月蟬再飛起一腳,馬千里的屍體從群豪頭頂掠過,摔落在三丈以外。

一招!一招就要了馬千里的命,乾淨俐落,一鳴驚人,看身手,瞧架式,一點
也不輸于徐不凡,火眼真人的高足,的確不同凡俗。

古月蟬揚目四顧,傲然卓立,聲音嬌而冷,道:「那一位還不服氣,歡迎上來
賜教。”

一句話激怒了所有的人,詹明秋、包玉剛,兩名銀衣使者,四名銅衣使者,以
及更多的黑衣大漢,各派高手,像潮水似的攻上去。

古月蟬厲害,她手下的白巾道士,尤其是紫巾道士也不含糊,所有的人僅僅攻
出一半,便被眾道士攔截下來,無法接近冰丘。

這一戰,火焰教真的成名了,任何人皆不得不刮目相看。鐘玉郎、徐不凡等人
也不例外,已停止爭鬥,圍攏過來。

鐘玉郎怒衝衝的道:「胡纏,休得耀武揚威,有本事滾下來見個真章。”

古月蟬格格冷笑道:「會的,當姑奶奶取到血劍,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你字出口,猛地朝冰丘劈出一掌,蓬!好大的威力,如削似切,冰屑飛濺,冰
丘上馬上出現一個大窟窿,血劍豁然而現。

「不許動!”

血劍太重要了,徐不凡主僕奮不顧身,鐘玉郎、布魯圖、烏蘭格、包玉剛、詹
明秋等人捨命以撲,刹那之間,小小的冰丘上至少竄上來二十個人。

每一個人皆必欲得之而後快,每一個人皆盡全力阻止對方,可惜血劍只有一把,
絕大多數的人註定要失望。

說時遲,那時快,大家已登上冰丘,無數道暗力撞擊在一起,轟然巨震聲中,
冰丘立告瓦解,血劍也被激蕩的旋渦推上了天。

一沖之勢,快速絕倫,眨眼已穿過樹梢,當大夥兒彈身而起爭奪時,怪哉!突
然間卻再也找不到血劍的蹤跡。

雖說此時天色已暗,視線欠佳,但憑群豪的功力修為,絕對不會連一柄劍都看
不見,大家眾目睽睽,虎視眈眈,自然更不可能從眼皮子前面掉下去。

上不了天,入不了地,血劍會跑到那裡去?

大家皆一片茫然,立作鳥獸散,漫無目標的追下去。

徐不凡也領著王石娘、高天木、二老四駿,朝黃家的墓園走去。

天叟丁威仍狐疑滿腹,道:「少主,當時你飛得最高,速度最快,應該看出一
點端倪吧?”

「嗯,血劍自然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消失不見,我是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

「是什麼人?”

這句話是二老四駿齊聲追問的。

「林木太密,來人速度又快,一晃而逝,連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可知此人的去向?”

「很難確定。”

「莫非來去無聲?”

「聲音當然會有,但在那種情形下,誰也聽不見。”

「那我們現在應該如何追尋?”

「先回血轎去,待大家聚齊後再作計較。”

返回墓園,另四駿早將陳寶山祖孫父子的四顆人頭處理好,正在朝這邊張望,
何二呆則仍在利用時間,修整花草樹木。

血劍得而復失,徐不凡心頭甚覺懊惱,默默向血轎走近,高天木上前說道:
「主人,要不要奴才與石娘,施展法力,到處搜搜看,說不定可以查到這個神秘人
物的行蹤。”

徐不凡方欲張口答應,忽又臉色一沉,道:「什麼人?”

血轎內伸出一隻蔥管兒似的玉手,打開轎簾,走出一位肥瘦適中,腿長腰細的
姑娘來,正是斷腸人。

斷腸人今天雖未將整個上半身,套在黑色布袋內,頭上卻戴了一個黑色頭罩,
除了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外,還是看不到她的本來面目。

她是什麼時候鑽進血轎的?四駿事先毫無所覺,單憑這一手功夫,就夠駭人聽
聞,四個人面面相覷,連呼:「慚愧!」不迭。

徐不凡從容不迫的說道:「在雙塔寺,承蒙姑娘鼎助,使血轎得以保全,在下
銘感在心,特此致謝。”

斷腸人的眸子,在徐不凡身上轉來轉去,不知她在想些什麼,嬌聲嬌氣的說道
:「小事一件,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話鋒一轉,徐不凡又換了一副臉色,道:「但是,恩歸恩,怨歸怨,你擅入他
人轎內,徐不凡還是不能不追究。”

斷腸人冷笑一聲,道:「徐不凡,你變得好快。”

「我是就事論事。”

「你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你進入血轎的目的?”

「是......是想找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對不起,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找到沒有?”

「沒有。”

「所以,你今天又來了?”

「今天來,不單單是為了找東西,另外還有原因。”

「你直說吧,我這個人不喜歡拐彎抹角。”

斷腸人從身後取出一把劍來,赫然竟是血劍,淡淡的說道:「為了物歸原主,
退還你這一把破劍。”

血劍乃武林瑰寶,人人捨命以爭,斷腸人卻視為破劍,甘願拱手讓人,甯非咄
咄怪事?

徐不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追問了一句:「姑娘要還給我?”

「是呀,一個修為有素的人,心隨意動,意動招發,可以傷人于無聲無息中,
要兵器刀劍何用?”

玉手一揚,當真將血劍擲過來。

徐不凡接劍在手,道:「謝謝你,看來對你是越來越難瞭解了。”

「有什麼難瞭解的?”

「冒著生命危險,好不容易將血劍搶到手,現在又送回來了,難道這還不夠古
怪?”

「這沒有什麼古怪。搶血劍只是順手牽羊,目的是想消弭一場無法止息的爭鬥。
就當時的情形而言,血劍好像是一根骨頭,群豪是狗,只要骨頭存在,狗群就會永
無止息的爭下去。”

「姑娘比喻的好,我可否請教尊姓芳名?師承何派?”

「蠻荒野女,從未通名道姓,你就叫我斷腸人好了。”

「斷腸人自然別有一番傷心懷抱,姑娘可是有什麼不幸的遭遇?”

「往者已矣,我不想談過去。”

「那麼,談談你的師承如何?”

「我與家師離群獨處,相依為命,既未開宗立派,亦不想與人爭長論短,實要
乏善可陳。”

「敢問令師上下怎麼稱呼?”

「徐不凡,你問得太多了,再見!”

說走就走,去勢如風,霎眼便消失不見,徐不凡想攔也攔不住。

河北饒陽縣,是一個大縣,已是一個富縣,縣太爺錢九通已在任十年,不知搜
到了多少民脂民膏,單是小老婆就娶了九房,環肥燕瘦,老蚌新蛤,害得他骨瘦如
柴,疲於奔命。

這日中午,錢九通正在九姨太房裡小睡,九姨太在一旁嘮嘮叨叨說個沒完沒了,
嫌他不中用,錢九通心餘力絀,只好用珠寶金銀來塞她的嘴。

「篤!篤!篤!”

突聞門外有叩門聲,由捕頭的聲音說道:「啟稟老爺,有人在大堂喊冤,請大
人即刻開堂審理。”

錢九通睜開朦朧睡眼,伸了—個懶腰,一面向外走,一面嘟嘟喃喃的自言自語
:「當官不自在,自在別當官,這群王八兔崽子,沒有事撐著,就喜歡來打官司。”

來到大堂之上,堂下站著一個乾巴老頭,先拍一下驚堂木,耍耍威風,然後大
聲喝問:「本縣正在睡覺,如果沒有十足的理由,小心你的屁股。”

一見縣太爺,乾巴老頭馬上撲跪在地,呼天搶地的道:「冤枉呀,冤枉,請大
老爺為民伸冤。”

錢九通顯然還沒有睡醒,有氣無力的道:「你叫什麼?有什麼冤情?”

「小老兒黃鐵牛,我的女兒黃玉蘭被人奸殺了。”

「是先奸後殺,還是先殺後奸?”

「是強姦未遂而殺人。”

「可曾抓到兇手?”

「兇手在逃。”

「知道是誰嗎?”

「是杜太傅杜伯元的獨子杜家駒。”

太師、太傅、太保乃一品大員,位極人臣,尤其是人命關天的大案子,到這時
候錢九通才真正清醒過來,猛的一拍驚堂木,道:「杜太傅位高權大,國之棟樑,
信口雌黃可是要殺頭的。”

「小老兒句句實言,不敢有—句假話。”

「杜家駒人中龍鳳,風流倜儻,會看上你的女兒?”

「小老兒雖然家貧,玉蘭卻是天生的一個大美人。”

「這事可是你親目所見?”

「是小老兒親目所見,杜家駒侵入小女閨房,意圖不軌,玉蘭抵死不從,被他
追殺在大門口。”

「可有人證?”

不知何時,大堂門外已麇集了大群圍觀的民眾,有不少人同聲說道:「杜家駒
色膽包天,仗勢欺人,橫行鄉里,無惡不作,不知道遭蹋了多少良家婦女,這事我
們都在場親眼目睹,可以作證。”

黃鐵牛補充道:「太傅府的家人杜福也在場,請大人作主。”

太傅的官位太大,錢九通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可惹不起,眉頭一皺,沉聲說道
:「黃鐵牛,你先到簽押房候著,待本縣查明真相後,再行升堂提審。”

立有一名捕快將黃鐵牛領至簽押房,並將圍觀的民眾驅散。

錢九通正打算退堂,猛聽篤!的一聲,大堂之上突然多了一面血紅色的旗子,
捕頭大吃一驚,游目四望,卻連來人的影子都沒看見。

望著紅色小旗,錢九通茫然無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曲捕頭上前說道:「血旗,血轎主人徐不凡的信物。”

「徐不凡是幹什麼的?”

「是中山王之後,徐全壽之子,也是一位響叮噹的武林人物,聽說血旗一出現,
必會有人頭落地。”

「他來本縣找誰?”

「現在還不知道,要等血帖送到後才能弄明白。”

錢九通拔出血旗,往地上隨便一丟,對堂下的衙役說道:「管他找誰,反正不
會是找本官,等一下這個徐不凡如膽敢再來,先給我逮住再說。曲捕頭,備轎,咱
們到太傅府去一趟。”

備好轎子,又帶了四名捕快,直奔太傅府,適逢杜伯元告假在家,一聽父母官
來了,忙親自迎了出來。

肅客入內,分賓主坐定,錢九通說明來意,杜伯元臉色大變,道:「你說什麼?
我兒子又犯下了奸殺的案子?”

錢九通字斟句酌的道:「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苦主目前還在縣衙的簽押房。”

杜伯元氣得吹鬍子瞪眼睛,氣虎虎的道:「荒唐!荒唐!來人呀,去把家駒這
個畜牲給我叫來。”

一名家人領命而去,不一時,走進一個眼神不正,神態猥瑣,穿著華麗,卻骨
瘦如柴,一望便知是酒色過度的紈袴子弟,二十七八歲的年紀,看上去要比他實際
的歲數大得多。

杜家駒的身後,緊跟著一人,是家丁杜福。

杜伯元正在氣頭上,大聲喝問:「家駒,我問你,黃玉蘭是不是你奸殺的?”

杜家駒望望父親,瞧瞧縣太爺,支吾其詞的道:「這......?這......?”

「說呀,到底是不是你?”

「是黃玉蘭太倔強,不肯和孩兒相好,所以......」

「所以你就把她給殺了,對不對?”

「我是氣憤不過,才把她殺掉的。”

「混帳!混帳!你可知道,殺人是要償命的。”

盛怒之下,不由分說,上去就是兩個耳光子,杜家駒見父親動了真火,忙不迭
的雙膝跪了下去。

杜福不敢例外,也擦身跪在杜家駒側後。

杜伯元怒衝衝的道:「畜牲,你有本事惹禍,為什麼沒有本事善後?”

「事後,孩兒曾送去三百兩銀子。”

「那黃老兒收下沒有?”

「沒有收。”

「你為何不再多送一點?”

「第二天又送去一千兩,他還是不肯收。”

「黃老兒想怎麼樣?”

「他要孩兒一命抵一命。”

「這種性命交關的事,你為何不與為父的講?”

「我......我不敢。”

事情已經發生了,擺在杜伯元面前的難道是如何善後,他老謀深算,經驗多多,
細一盤算之後,已有成竹在胸,命人取來明珠三粒,黃金百兩,親手往錢九通面前
一送,鄭重其事的說道:「錢大人,老夫只此一子,務請大力成全。”

錢九通不過是個芝麻大的小官,對太傅老爺想巴結還來不及,自然不願意放爭
這個大好的機會,但人命關天,又怕自己扛不下來出紕漏,心中甚感猶豫,道:
「老太傅的事,就是我錢九通的事,只要本縣能力所及,自當克盡棉薄,只是奸殺
的案子非同小可,本縣恐力有未逮。”

杜伯元白眉雙挑,特意靠近了一些,道:「九通兄,你只要答應幫忙就行了,
至於說怎麼做,咱們再慢慢研究,聽說錢大人有九房小妾,過兩天老夫再替你物色
一位,湊成十美圖,如何?”

錢九通好色成性,十美圖實在誘人,既可攀上交官,又可獲得巨金,這種事打
著燈籠也找不到,馬上一口承擔下來,道:「老太傅既然這麼說,錢九通敢不從命,
但不知太傅有何錦囊妙計?”

杜伯元的眼睛眯成一條小縫,一臉狐笑的道:「九通兄,十年前,家駒奸殺趙
秀才新婚妻子的那件案子,你還記不記得?”

這事錢九通亦曾得了不少好處,當然不會忘記,連說:「記得,記得,老太傅
的意思是......?”

「如法泡制,照著老法子去做就是了。”

「你老人家的意思是說,屈打成招,治黃鐵牛一個誣告之罪,將他活活打死?”

「不錯,誣陷當朝太傅之子,罪不在輕,死有餘辜。”

「然而,這一次與上一次的情形不盡相同。”

「那裡不同?”

「前次只趙秀才一人在場,這次另有見證之人。”

「有幾個?可—並治以構陷之罪。”

「不行,太多了,這樣絕對無法防杜大眾悠悠之口。”

「那依九通兄的高見,該當如何?”

「事到如今,我看必須找一個代罪的羔羊。”

杜伯元口裡反復的念著「代罪羔羊」這四個字,目光突然落在杜福的臉上,語
意深長的道:「杜福,你來太傅府多久了?”

杜福誠恐誠惶的道:「小的八歲入府,差不多快二十年了。”

「老爺待你怎麼樣呢?”

「老爺視我如子侄,少爺待我如兄弟。”

「既然我們父子都待你不薄,你可曾想要報答?”

「烏鴉尚知反哺,小的絕不敢忘記老爺的恩德。”

「知恩就好,現在就有一件事等著你去做。”

「什麼事?」杜福的頭皮直發炸。

「替少爺去死!”

這話恍如五雷轟頂,杜福透體生寒,一個勁的叩頭哀哀上告:「老爺饒命,老
爺饒命,小的家有高堂老母,再過三天就要娶媳婦......」

杜伯元根本未將杜福的哀求放在心上,自顧自的說道:「杜福,你與少爺一向
同進同出,由你來頂罪,最是適合不過,再說,少爺幹的那些壞事,你也有份,可
謂罪有應得。”

「老爺,我可沒有幹壞事,都是少爺一個人幹的,攔也攔不了,拉也拉不住,
從今以後,我不想在你們家幹了。”

說著,站起身來就走,杜太傅勃然大怒道:「哼,忘恩負義的東西,給我拿下!”

立有兩名捕快沖上來,將杜福擒在手中。

另一名捕快,及數名太傅府的家丁,神色慌張的進來,齊聲稟報:「老太傅,
縣太爺,外面停下一頂血轎。”

杜伯元聽得一怔,道:「血轎?聽說血轎主人叫徐不凡,此人心狠手辣,殺人
不眨眼,大同知府賀紹庭,歸化總兵褚鵬飛等人,就是死在他的手裡......給我擋駕!”

擋駕?憑數名捕快,幾個家丁,能擋住八駿二老?丁威、毛奇連劈數掌,就將
他們震得歪七扭八,門戶為之洞開。

杜伯元眼見來人膽敢硬闖太傅府,不禁大怒,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闖
老夫府第,那一個是徐不凡,站出來答話?”

徐不凡並不在血轎內,就在頭頂的屋樑上,聞言一躍而下,道:「徐不凡在此,
老太傅有何見教?”

杜伯元怒不可當的道:「你潛入太傅府,意欲何為?”

「徐某是來找人的。”

「找誰?”

「一個是饒陽縣令錢九通,一個是老太傅養子不教,無惡不作,專門魚肉鄉民
的杜家駒。”

「何事?”

「有—筆帳要算一算。”

錢九通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道:「徐不凡,你我素昧平生,有什麼帳好算?”

徐不凡指著一旁的一根柱子,上面貼一張血帖,插著一柱香,香火頭還剩下一
寸不到,道:「血帖上寫得一清二楚,你可以自己去看,按照徐某的規矩,香火頭
燃盡時,你的人頭就該落地。”

血帖、香火是何時貼上去的,無人知曉,錢九通雙眼發直,色厲內荏的道:
「本縣沒工夫去看,你自己說吧。”

「我們的確素不相識,徐某是代友討債。”

「代何人討債?”

「趙秀才趙玉璞。”

趙玉璞三字一出口,杜伯元父子、錢九通、曲捕頭皆嚇呆了,因為這件枉死案,
乃絕秘之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怎麼會傳到徐不凡的耳中?錢九通疑雲重重的道
:「徐不凡,你與那趙玉璞是故友?”

「談不上,我們才認識五六年,相聚的時間更短,總共僅一二天。”

「趙玉璞死亡已達十年之久,你怎麼可能在五六年前認識他,明明是亂開黃腔,
一派胡言。”

「錢九通,我是在地獄裡認識他的,這下你總該可以明白了吧。”

「你......曾經去過地獄?”

「我曾經死過一次,信不信由你。”

「趙秀才告訴你些什麼?”

「洞房花燭夜,趙秀才尚未圓房,正陪友好在前廳喝酒,杜家駒這個狗東西卻
摸上了床,正欲喚雲作雨,被新娘子發現認錯了郎,拚命掙扎,杜家駒欲火焚身,
陡生殺機,殺人不算,還要奸屍,簡直豬狗不如。”

惡狠狠的瞪了杜家駒一眼,徐不凡又說道:「醜事被趙玉璞撞見,告到官裡,
你錢縣令得了杜家的好處,沆瀣一氣,不問是非,竟將趙秀才活活打死,天理何在?
國法何在?你們的良心又何在?”

錢九通鐵青著臉,道:「就算這是事實,此案已了,你也翻不了。”

徐不凡冷笑一聲,道:「你錯了,徐不凡此來並不是想翻案。”

「那你是想幹什麼?”

「要你吃飯的傢伙。”

轉過頭來,對二老說道:「先摘下他的烏紗帽!”

二老恭身應是,杜伯元大聲喝道:「錢縣令乃朝廷命官,不得無禮!”

曲捕頭也拔刃而上,企圖阻擋,卻被天叟丁威堵到牆角去,錢九通的烏紗帽隨
即到了地叟毛奇的手裡。

徐不凡跨步而上,短刀一揮,錢九通僅僅留下半聲哀鳴,便告身首異處。

所有的人都嚇呆了,杜家駒躲到他老子的身後直哆嗦,徐不凡一把將他揪出來,
道:「杜家駒,好漢做事好漢當,種什麼因,就得什麼果,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也救
不了你了。”

杜伯元怒氣衝天的道:「徐不凡,老夫貴為當朝太傅,你要是膽敢動我兒子的
一根汗毛,即使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絕不放過你。”

「杜伯元,你聽清楚,徐某乃中山王之後,王位素為世襲,你官位再大,也大
不過君王,最好少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怪只怪你教子無方,咎由自取,怨不得誰。”

「你想將我兒子怎樣?”

「一命抵數命,他還有賺頭。”

「放肆,你無權殺害任何人。”

「你忘了,徐某乃中山王,有權代天巡守。”

「你父徐全壽私吞貢品,滿門抄斬,爵位早巳被皇上廢掉。”

「那是以訛傳訛,事實並非如此。”

話落,刀子已架在杜家駒的脖子上,準備割頭。

杜家駒嚇得屁滾尿流,面無人色,若不是丁威在後頂著,早已癱在地上。

杜家只有這麼一條命根子,硬是行不通,只好用軟的,杜伯元以近乎哀求口吻
說道:「徐不凡,想要什麼,你說吧,只要老夫能力所及,一定照辦,但求你放我
兒子一條生路。”

「老太傅,你別想歪了,我徐不凡天生的倔脾氣,軟硬不吃,只要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你兒子的頭。”

頭字出口,腕上加力,杜家駒的身子癱在地上,人頭已到了丁威的手中。

「家駒!家駒!”

命根子斷了,杜伯元一陣急痛攻心,哭倒在兒子的屍體上。

徐不凡卓然而立,振振有詞的說道:「杜太傅,你教子無方,賄賂官府,構人
入罪,迫害家僕,按律亦罪在父死,姑念你風燭之年,來日無多,不予深究,但盼
你上體天心,好生為之,勿再讓我抓到把柄。”

來至杜福面前,見仍被捕快抓在手中,道:「杜福又沒有犯法,你們憑什麼抓
他?”

一名捕快說道:「是老丈傅叫我們抓的。”

「大膽,這簡直是草菅人命,還不快給我放開。”

捕快怎敢違抗,忙將杜福放開,杜福死裡逃生,感激涕零,謝恩的話說了一大
堆,徐不凡正容說道:「杜福,我看你在太傅府是混不下去了,臨走的時候,別忘
了跟老太傅將工錢算清楚,如果少了一分錢,告訴我,我來替你討。”

言畢,大步而出,登上血轎,轉眼便離開太傅府。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0:30:22

第十二章 金銀銅黑四衣衛

血轎一路南下,快如奔馬,第三天便出現在順德府西方的太行山麓。

這一帶是太行三雄曹傑、侯達,衛英的地盤,這三位異姓兄弟,不僅在白道上
聲譽甚隆,即便黑道綠林,亦以他們馬首是瞻,在紅花綠葉的襯托下,更顯出他們
昆仲的地位特殊,凡是途經此地的武林朋友,莫不以一會太行三雄為榮。

此刻天色已黑,正好山窪裡有三間茅草房子,徐不凡命人將血轎抬進去,準備
在此過夜。

血轎這時又多了兩樣點綴,血劍掛在左邊,血書吊在右側,而血轎頂上的骷髏
頭,已累積到二十一顆。

吃過晚飯,大家打好地鋪,除了兩名放哨的人外,多數均已就寢,徐不凡翻閱
了一陣討債的帳簿,又打開血書來看,發現書內的文字、圖案,皆深奧難懂,看了
半天,還是看不一個所以然,索性又放回原處。

天叟丁威就躺在近旁,坐起半個身子來說道:「少主,有一句話老奴知道不該
說,但又不能不說,血劍、血書,人人想得之而後快,少主這樣明目張膽的掛在外
面,一定會引起群魔覬覦之心。”

徐不凡笑道:「我的用意,就是希望大家有目共睹,進而消滅不必要的紛爭。”

「有目共睹,就必然會有紛爭,如何消滅?”

「恰恰相反,有一部份人,對血劍、血書只是好奇,並無佔有之心,只要能夠
讓他參觀見識一下,就于願已足。”

「對於那些必欲得之而後快的人,又當如何?”

「對於這些貪心不足的小人,只有一個字:殺!”

「嗯,少主之見的實在高明,能見人所不能見的,好奇的人滿足了,貪心的人
死光了,紛爭自然也就沒有了。”

忽聞一個熟悉的聲音介面說道:「這是癡人作夢,一廂情願的想法,事實上人
心不足蛇吞象,好奇的人永遠不會滿足,貪心的人也絕對殺不光,多了一把血劍,
一本血書,你的麻煩就更多了。”

神秘女郎鐘雪娥邊說邊走,話落,人已走進茅草屋來。

外面放哨的人聞警趕來攔截,丁威挺身擋在她面前,徐不凡叫大家退下,從容
不迫的道:「看來我們真是志同道合,一直常相左右,今夜又巧遇了?”

茅屋內一燈如豆,鐘雪娥綠紗蒙面,益增三分恐怖氣息,嬌滴滴的聲音說道:
「客氣,客氣,你為什麼不說陰魂不散,罵我是跟屁蟲呢?”

「君子絕交,不出惡言,念在姑娘過去賜助之恩,徐某不願意說難聽的話。”

「聽你的口氣,似乎有意與姑娘我絕交?”

「不是有意,而是我們已經絕交了,在白馬寺,你殺掉銅衣使者時便已生效。”

「徐不凡,我說過,現在得知這位幕後大人物的身份來歷,對你有百害而先一
利。”

「何以見得?”

「因為他權力太大,憑你現有的證據,還扳不倒他,更因為他功力太高,憑你
現在的本事,也殺不了他,與其無可奈何,又何必自尋煩惱?”

「你就是為了解釋這件事而來?”

「其實姑娘我是為好奇而來的。”

「你也想一睹血劍的真面目?”

「不想的人就不是人,起碼不是武林中人。”

言語間,輕移蓮步,姍姍的朝血劍、血書走來。

徐不凡冷冷一笑,道:「是純粹的好奇,還是別有貪心?”

鐘雪娥嬌笑道:「僅止于好奇,絕無貪心,我鐘雪娥本事再高,也不是你們主
僕十一人的對手。”

「你知道就好。”

徐不凡對她已有成見,是以說話毫不客氣。

鐘雪娥沒有再理會他,隨便翻了幾頁血書,亦難窺堂奧,撫摸著古色斑爛的劍
鞘,卻愛不忍釋,右手握住劍柄,就要往外拔。

徐不凡急忙阻止道:「好奇到此為止,拔劍就屬於貪心的範圍了。”

「不見劍刃,有如身入寶山空手而回,如何能滿足好奇心?”

「血劍一出,無血不歸,你總不希望,咱們兩個的人頭掉下一顆來吧?”

「好吧,不看就不看,咱們該談談生意了。”




「一萬兩黃金的金票我早已準備好,只要你交出偽詔,立刻銀貨兩訖。”

「且慢,我主意已變,不想要錢了。”

「你想要什麼?”

「老條件,嫁給我。”

「抱歉,我是個殘廢,配不上金枝玉葉。”

「我不在乎,娶到你,血劍、血書就是最好的嫁妝。”

「可是我在乎,徐不凡還沒有淪落到娶不到老婆的地步。”

「男歡女悅的事,絲毫勉強不得,姑娘我願退而求其次,咱們以物易物如何?”

徐不凡一怔,道:「如何以物易物?”

「拿偽詔,換你的血劍、血書。”

「不行,血書、血劍乃黃家祖傳之物,我無權慷他人之慨。”

「五柳莊早已毀宗滅派,你是黃天德唯一在世的傳人,自然也是血書、血劍的
唯一新主人。”

「黃家雖已滅門,冥府別有洞天,遲早還是要物歸原主的,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吧。”

「徐不凡,你不要拒絕的太早,對你而言,偽詔要比血書、血劍重要得多,不
妨多考慮幸慮,等你想通的時候再找我,再見。”

鐘雪娥身子一擰,已沖出茅星去,徐不凡提劍追出來,道:「站住,徐某還有
幾句話要問你。”

「什麼話?”

「你義父,也就是你們這個秘密組織的首腦是誰?”

「說出來對你沒有好處。”

「有沒有好處是我的事,無須姑娘操心。”

「對不起,時機未到,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

「金票一萬兩,徐某要買你的偽詔。”

「我說過,不賣了,除非你嫁給我,或者以劍易詔。”

「我也說過,徐某已緣訂三生,血劍是別人的。”

「那就算了,生意不成仁義在,姑娘我不想強求。”

「可是,徐某今夜卻準備強求。”

「你想強求什麼?”

「偽詔我志在必得,老魔頭的底我必須查清楚。”

「偽詔不在我身上,其餘的時機未到。”

天叟丁威道:「公子,這丫頭身份暖昧,行為怪異,別跟她嚕七八嗦,先將她
圍起來,不說實話就宰掉她!”

說話中,二老八駿俱已沖出茅屋,場中人影一陣閃晃,已將神秘女郎鐘雪娥團
團圍了起來。

徐不凡卻大不以為然,將血劍往褲腰帶上一插,道:「你們退下,咱們絕不以
多為勝,你們也絕對不可以隨便插手,鐘姑娘由我一個人招待就夠了。”

二老八駿應命退下,鐘雪娥舉步欲走,徐不凡閃身攔阻,殺機滿面的道:「鐘
姑娘,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今天要是不交代清楚,休想要全身而退!”

鐘雪娥綠紗之後的黛眉一挑,聲嬌語冷的說道:「徐不凡,我早巳說過,我不
敢說一定能勝得了你,但絕對不會輸給你,何必白費力氣。”

偽詔的得失,仇人的底細,對他太重要了,徐不凡咬牙切齒的說道:「一招制
不住你,十招制不住你,一百招,百招制不住你,千招,我今夜是吃了稱砣鐵了心
啦,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你一定要打?”

「廢話!”

「也好,咱們痛快淋漓的打一架,你就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了。”

鐘雪娥好厲害,靜如處子,動如猛虎,話一出口,招已出手,雙手幻出無數掌
影,一眨眼便攻出十余招,快如電光石火,勢如山崩海嘯,徐不凡絲毫也不敢輕敵
大意,縱然全力以赴,依然不曾占得半點上風。

不僅功力莫測高深,鐘雪娥的步法尤其漫妙絕倫,每能逢凶化吉,絕處逢生,
徐不凡一掌劈到,原以為十拿九穩可以得手,往往僅震得飛沙走石,早已失去了鐘
雪娥的芳蹤。

反而被鐘雪娥欺至側後,「穿心指」電襲而到。

「穿心指」太霸道,徐不凡已多次見識,忙以鐵臂阻擋,饒是如此,噗!的一
聲,指、臂相撞,徐不凡立腳不穩,身子仍歪了一歪。

「看打!”

徐不凡心駭之余,發出二枚袖箭,鐘雪娥拔足騰身,袖箭堪堪擦足而過,徐不
凡心一橫,「天王托塔」,照準她的腳心推出一掌,原想將她一掌震上半天去,詎
料,鐘雪娥一個大迴旋,竟繞到他身後上方,「穿心指」又朝徐不凡的肩頭點下。

急切間,徐不凡猛一個疾轉身,發掌還擊,鐘雪娥也變指為掌,硬往上撞,二
股掌勁一觸即分,各退二步,難分軒輊。

蓬!雙方各不服輸,再以十成十的功力硬將一掌,依舊半斤對八兩,秋色平分。
  徐不凡出道以來,還不曾遇上這麼棘手的對手,論功力,憑身手,鐘雪娥無疑
在褚鵬舉之上,系徐不凡所遭遇過的第一號勁敵。

他身負血海奇仇,及特殊使命,任重而道遠,偏偏重要的關鍵完全操在鐘雪娥
手中,不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鏗鏘!一聲,銀虹閃處,劍影如血,血劍已
握在手中。

鐘雪娥見狀似是吃了一驚,身不由己的退了三步,道:「血劍一出,無血不歸,
你好像要殺人?”

徐不凡怒衝衝的道:「就是這個意思,你今天要是不交出偽詔,說出實話,我
就殺了你!”

「哼!就算你血劍在手,也不見得能把我怎麼樣,再見!”

說走真走,掉頭揚長而去,驀覺脖子上劍氣森寒,徐不凡已挺劍攻到,血劍吹
毛斷發,鋒芒太利,鐘雪娥可不敢!大意,急忙矮身躲過,順勢掃出一腿。

徐不凡志在必得,原式不變,仍取她頸項要害,鐘雪娥彈身飛起,也拔出一支
長劍來,在周身布下一道劍影,護住全身。

當!當!當!像晚鐘,更似喪鐘,徐不凡咬著尾巴追上去,一口氣將她的劍削
成三段,血劍還是原來的架式,眼看就要抹上鐘雪娥的脖子。

鐘雪娥一見大駭,連斷劍帶鞘,一齊擲出,力道足,方向准,原想將血劍震歪,
得以乘隙脫身,不料血劍實在太厲害,劍刃一偏,又將劍、鞘削斷,絲毫阻擋不住。

不過,總算爭取到半身之隔的空間,全力劈出一掌,點出一指。

「穿心指」拿捏的恰到好處,將劍身撞歪三寸,掌勁綿柔無力,徐不凡有置身
漩渦或流沙中的感覺,寸步難進,忙打「千斤墜」,飄落地面。

他原打算先躲這她的陰柔掌力,彈身再進,那知當徐不凡再度提足縱起時,鐘
雪娥已越過山崗,消失在遠處黑暗中。

徐不凡登上山崗,但見風吹樹動,鳥雀無聲,心知已無從追起,只有跺足幹著
急的份兒。

鐘雪娥的武功之高,出乎他意料之外,誠然,她的成就只有在鐘玉郎之上,決
不會在鐘玉郎之下,自己想要取勝她,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徐不凡佇立半晌,提著血劍,返回茅屋,掛好劍鞘,血劍僅僅插回三分之—,
便再也插不進去了。

血劍一出,無血不歸,必須殺一個人才能原劍歸鞘。

鐘雪娥是第一個使血劍歸不得的人。

也是第一個未假借外力,而能逃過徐不凡追魂一擊的人。

尤其,她也會「綿陰掌」,頗令他感到驚詫。

她與斷腸人是什麼關係?

莫非誼屬同門,師承一脈?

還是......

徐不凡百思不解,想著想著,便進入沉沉夢鄉。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陣濃烈的煙霧,與「畢剝」的火燒聲驚醒,徐不凡
睜開眼睛一看,糟!整個茅屋已全部著火,當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叫醒大家,揣好
血書、血劍也提著,一頭就往外面沖。

甫出茅屋,就是一陣箭雨,徐不凡就地打滾,滾出了三丈以外去,口中大喊:
「小心暗器。”

幸虧他這一聲吆喝,當二老八駿抬出血轎時,已有所準備,未為暗器所傷。

茅屋本極易燃,又似燒了燃油,刹那之間便化為灰燼。

驚魂稍定,這時候才看到,在外面放哨的人,已著了別人的道兒,兩個人被人
用麻繩捆在一起,口裡還塞滿了棉花,脖子上架著鋼刀,就立在對面的一方山石上。

八駿個個身手不凡,能夠將他二人制住的自非泛泛,徐不凡馬上發現,站在二
人一旁的黑臉大漢,正是太行三雄中的老三衛英。

老二侯達立在左方的。一塊巨石上,老大曹傑立于右側山崗上,三兄弟鼎足而
立,正好將徐不凡主僕困在中央。

四下裡人數更多,有三雄麾下高手,有黑道綠林魔頭,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徐不凡環目四顧一周,對曹傑說著道:「曹大當家的,血帖上寫的一清二楚,
明日拂曉,取你們三昆仲的項上人頭,你們不在淩雲寨等死,跑來此地作甚?”

曹傑陰側側的冷笑一聲,道:「徐不凡,你沒有聽說過,攻擊是最好的防禦。”

「不錯,你倒很懂得先下手的為強,後下手的遭殃的道理,可惜偷襲不成,可
能是看中了這兒的風水吧?”

「看中好風水的是你徐不凡,未葬身火海,我看你要葬身血海。”

徐不凡臉一沉;道:「曹傑,別把話題扯遠了,血帖上的罪狀,你可有什麼分
辯?”

侯達直接了當的道:「沒有錯,當年夜襲五柳莊,我們兄弟全部參加了,而且
還殺了人,可惜空手而回,未能奪得血劍血書,看來今夜時來運轉,一定會滿載而
歸。”

徐不凡目射棱光,威風八面的道:「滿載而歸?怎麼?到現在這還不死心,想
要血劍、血書?”

「當然,血劍,血書,武林至寶,那個不想,誰個不要。”

「侯達、血劍在此,有本事你就來拿。”

衛英冷哼一聲,道:「徐不凡,你家衛爺爺要你親手送上來。”

「送上來?你作夢!”

「這不是作夢,我告訴你,你要是不將血劍,血書親手獻上,老子就要他們兩
個的命了。”

站在他旁邊的兩個嘍羅鋼刀一緊,兩老八駿的脖子上已血光隱現。

猛可間,徐不凡怒吼一聲:「找死!”

颼!颼!二聲,二支袖箭電射而出,兩名嘍羅僅僅慘嗥了半聲,便咽喉中箭而
亡。

衛英吃了一驚,拔刀就斬,當!徐不凡動作飛快,血劍過處,先斷了衛英的刀,
接著游刃而上,卡察一聲!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已滾落在地。

快!快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全部過程皆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曹傑、侯達的眼
皮子才眨了半下,徐不凡已將兩名八駿的繩索割斷,恢復自由身。

曹傑大聲吼叫道:「上!毀掉血轎,毀掉八駿二老,不惜任何代價。”

徐不凡揮劍劃了一個血紅色的半圓,朗聲說道:「各位,冤有頭,債有主,我
今夜要殺的只有太行三雄,知趣的即刻退下,不怕死的直管沖著我徐不凡來。”

話落雙腳一彈,挺劍直朝侯達立身的巨石飛過去。

眾嘍羅喊殺震天,有不少人縱身攔截,可惜不是劍斷刀折,就是被削掉一塊頭
皮,落地後立被二老八駿推倒,如摧朽拉枯。

侯達是識貨的,眼見三弟被殺,一點也不敢輕敵大意,大砍刀舞得虎虎生風,
護住全身,怎奈徐不凡的意志堅決,如石!如鋼!攻勢猛銳,如剪!如箭!如錐!
登上巨石,起手一劍,就向侯達的刀影砍過去。

血劍鋒芒太銳,侯達不敢硬接,滑步退了三尺,掃出一刀,劈出二掌。

徐不凡先左臂一格,震歪他的單刀,然後揮劍橫斬,逼得他撤回掌招,緊接著
劍鋒迥轉,立朝他的頸項抹上去。

侯達嚇了一跳,縱身就逃,徐不凡咬著追上去。

「侯達,你能走三招,已經很不錯了,上路吧!”

血劍一閃!

血光沖天!

一聲慘叫!

一顆人頭!

徐不凡就在侯達的血脖子上踢了一腳,借力彈起,飛向曹傑所在的小山崗,一
點時間也不肯耽擱。

可是,此刻的曹傑早已如驚弓之鳥,徐不凡前腳尚未落地,他已狼奔豕突,朝
山溝裡鼠竄而去。

曹傑急不擇路,一路狂奔,轉眼前路被一道山壁所阻,當下雙足一提,拔身而
起,企圖越壁而遁,徐不凡驟然一聲虎吼:「納命來!”

刷!血劍上的血影陡熾,暴長三尺,劈頭蓋面斬過來。

曹傑反應夠快,縮頭矮身,墜落地面,饒是如此,頭上血劍過處,已被削下巴
掌大的一塊頭皮。

徐不凡雙目之中一片殺機,道:「曹傑,閻王要你五更死,絕不留命到天明,
你最好打消逃走的念頭,有什麼遺言後事,還是趁早交代的好。”

太行三雄,都是響叮噹的人物,侯達,衛英俱在舉手投足間丟了腦袋,曹傑早
已嚇破了膽,突然噗通跪倒在地,連說:「徐公子饒命!徐公子饒命!”

這事大出徐不凡意料之外,想不到太行三雄之首,不可一世的曹傑,居然是個
軟骨頭,不由嗤之以鼻,道:「哼!你少來這一套,當年五柳莊的老弱婦孺,向你
苦苦哀求,你饒過誰?”

「大人不記小人過,事隔多年,你又何必斤斤計較。”

「一命抵一命,一報還一報,血海深仇,我當然要斤斤計較。”

「徐公子,你不是說過,只刃元兇主犯,余皆不予深究,此事主謀乃三才會長
柳清風。

雙劍會長王坤元、與上官堡主上官嵩,曹某只不過附驥馬尾,隨聲附和而已。


「曹傑,你雖非主謀,卻是主犯,論罪當誅,絕不寬貸,你就是說破嘴皮子,
也休想活命到天明!”

徐不凡心意堅決,曹傑百無生機,猛地大吼一聲:「老夫跟你拚了!”

大刀貼地一掃,徐不凡跳起躲避,曹傑彈身而起,順勢又是三刀快攻,徐不凡
騰身而起,三刀擦足而過,曹傑毫不放鬆,躡蹤而上,上挑,橫斬,斜劈,一輪猛
攻。

一夫拚命,萬夫莫敵,曹傑又是一等一的好手,一口氣連攻十三刀,徐不凡只
有招架的份兒,找不到還手的機會。

不禁激起了徐不凡的萬丈豪情,一式「天女散花」攪亂了他的攻勢,再一式
「柳暗花明」

斬斷了他的大刀,接著一招「伏虎屠龍」,卡察!曹傑的腦袋終於搬了家。

三雄一死,群龍無首,跟著他們來的數十高手,立即四下奔逃,一哄而散。

徐不凡將人頭擲給八駿,叫他們按規矩處理,天地二叟緊走幾步,同聲說道:
「公子,太行三雄已提前喪命,明晨淩雲寨之會,無形中已告取消了,我們該往何
處去?”

取出血債冊,略一翻閱,徐不凡沉聲說道:「去找上官嵩!”

天叟丁威一怔,道:「少主,上官姑娘對你一往情深,又有捨命相助之恩,這
……”

「恩歸恩,仇歸仇,長痛不如短痛,我怎麼可以因為巧雲姑娘對我好,而置師
門血仇于不顧。”

話完一招手,召來王石娘,高天木,方待命他二人去投遞血旗,血帖,驀聞山
壁之上有人冷森森的笑道:「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咱們的新賒舊欠,也該好好
算一算了。”

餘音饒耳中,人如怒矢,鐘玉郎、一名金衣使者、二名銀衣使者、四名銅衣使
者、更多的黑衣大漢,相繼飄身落地,擋在徐不凡主僕面前。

徐不凡沒料到鐘玉郎會在暗中窺伺,愕然一怔之後,冷聲說道:「徐某行蹤所
到之處,就有你鐘玉郎的足跡,不知是地方太機還是冤家路窄?”

鐘玉郎乾笑二聲,道:「好說,只要你徐不凡沒有死,只要血劍、血書沒有奪
到手,不論天涯海角,我鐘玉郎將會追到底。”

「咦,那兩位番僧布魯圖、烏蘭格怎麼沒有跟你一起來?”

「他們兩位隨巴爾勒法王遊山玩水去了,算是你徐不凡的運氣好,倒是你有什
麼幫手,何不請現身一見。”

「幫手?徐某從來不需要幫手。”

「我是指上一次乘亂奪去血劍的那一位神秘人物。”

「哦,你是說斷腸人。”

「你與斷腸人是什麼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關系怎會拔刀相助?”

「大概是因為路見不平。”

「替你奪回血劍,可不是一件小事。”

「可能是她生性淡泊,不喜歡身外之物。”

「可是我喜歡。”

「你喜歡又怎樣?”

「簡單,留下血劍、血書,咱們今夜就到此為止。”

「假如徐某不答應呢?”

「那你可能就會埋骨荒山!命歸九幽。”

「你自認比令妹鐘雪娥的功力如何?”

「約在伯仲之間。”

「我告訴你,前不久她並未占得半絲上風。”

「那是因為她心高氣傲,單打獨鬥,現在的情形可不同。”

「怎麼?你準備群毆?”

「當然,群毆才熱鬧,不然本公子又何必養這麼多人。”

徐不凡實在懶得和他多磨牙,道:「好,你上吧,今天不是你奪去血劍、血書,
就是我逼出你的口供來,咱們是死是生,各憑本事。”

鐘玉郎更乾脆,手一揮,屬下高手立即蜂擁而上,而且事先似有周密計畫,王
石娘、高天木、以及二老,趕來馳援的四駿甫一動,便被他們井然有序的分隔開來,
僅僅還剩下鐘玉郎,與那名金衣使者二人,準備對付徐不凡。

金衣使昔使的是一對鏈子棒,鐘玉郎的手中也多了一條皮鞭,顯然今夜是有備
而來,志在必得。

起先,徐不凡還可應付裕如,時間一久,這才發現到,鐘玉郎的皮鞭,乃人發
與天蠶絲合織而成,則性極強,以血劍之鋒利,仍無法一劍削斷,而金衣使者于中
的鏈子棒,更是鎖拿刀劍的利器,二人單挑徐不凡,招招不離血劍左右,目標顯而
易見是想奪下血劍來。

徐不凡的脾氣最是剛強不過,只知前進,不知畏縮,壓力越大,抗力越強,故
意賣了—個破綻,血劍被鏈子棒鎖住,左臂陡地電掣而出,猛砸金衣使者的腦殼。

金衣使者急忙偏頭閃避,徐不凡的鐵臂內突然冒出一把刀來,金衣使者嚇了一
跳,閃電一樣撤招後退。

嗆啷啷!徐不凡功行右臂,力貫劍身,金衣使者的鏈子棒才撤回一半,鎖鏈卒
被血劍削斷,一分為二。

還虧他身手敏捷,逃過了徐不凡的袖箭追魂。

同一時間,鐘玉郎自然也不會袖手,徐不凡的背部吃了他的一鞭不算,就在削
斷鎖鏈棒的同時,血劍又被絲鞭纏絆住了。

「放!”

鐘玉郎猛一拉,徐不凡冷不防,收勢不住,向前沖了三四步。

絲發合織成的鞭子的確強韌無匹,但聞撕綿裂帛之聲,不絕於耳,卻始終無法
將絲鞭削斷。

「看打!”

金衣使者趁火打劫,兩根鏈子棒劈面沖來,人也跟著彈飛而起,有如搏兔蒼鷹。

二老八駿,天木石娘,皆自顧不暇,困在群魔重圍中,徐不凡以一對二,處境
大險,情急事兵之下,乍然怒喝一聲:「你活膩了!”

左鐵臂猛一抖,我的媽呀,決臂竟然飛了出去,砸爛鏈子棒不算,通!又擊中
金衣使者的胸膛,痛得他嗚哇大叫,倒飛出一丈有餘。

鐵臂乃波斯名師的傑作,設計精巧,有韌帶相連,收發自如,徐不凡收回鐵臂,
隨又閃電擊出,決心置鐘玉郎于死地而後已。

「放!”

鐘玉郎已有準備,一擊未中,徐不凡鼓足全力,企圖將血劍抽回。

一個猛拉,一個猛抽,撕綿裂帛之聲更熾,劍刃之上氣爆連連,幾乎要冒出火
星來,徐不凡霍地振劍上挑,再喝一聲:「放!”

絲鞭再厲害,還是敵不過血劍的鋒芒,丈許長的一條鞭子,霎時斷成七八截。

徐不凡一臉寒霜,怒聲說道:「鐘玉郎,你還有什麼花樣沒有?”

鐘玉郎怒不可當的道:「對付你徐不凡,用不到玩花樣,鐘某未赤手空拳,照
樣可以奪下血劍來。”

話完,立將斷鞭扔到一邊去。

突聞一個嬌聲嬌氣的聲音說道:「鐘玉郎,你吹牛皮不打草稿,也不怕閃了牙?”

場中多了一位姑娘,是古月蟬。

古月蟬的身後,還跟著一大群人,分紮黃、紫、白巾,在她的指揮調度下,立
將鐘玉郎的人圍困起來。

變生肘腋,場中惡鬥立止,銀衣使者等人圍成一個圓圈,既要對付二老八駿,
又要防備火焰教的人,腹背受敵,處境大為不利。

鐘玉郎衡情度勢,可一點也不敢輕敵大意,強將滿腹的怒火壓下,含笑說道:
「古姑娘此來的目的,想必是為了血劍、血書?”

古月蟬直接了當的道:「那當然!”

「想要血劍、血書不難,咱們先合力殺掉徐不凡,就可如願以償。”

「姑奶奶我只想要血劍、血書,還捨不得殺了他。”

「古姑娘對這小子有意思?”

「看起來總比你要順眼得多。”

「可是,聽說他有一個未婚妻,和上官巧雲也打得火熱。”

「這不用你操心,凡是我喜歡的東西,一定會弄到手,誰妨礙了我,就殺誰!”

「這樣好了,咱們攜手合作,血劍歸我,血書歸你,徐不凡這小子算是自送。”

「抱歉,我要書劍也要人!”

鐘玉郎聽得一呆,道:「古姑娘,你不覺得自己的胃口太大?”

古月蟬目光橫掃全場一眼,道:「姑奶奶我的胄口一向就很大。”

「你不怕鐘某與徐不凡聯手對付你?”

「徐不凡是一個最講求原則的人,即使人頭落地,也不會和你這種人聯手。”

「然而,為了血劍、血書,本公子卻勢必與你周旋到底。”

「我說過,誰妨礙我,就殺誰!”

「什麼?你敢與本公子為敵?”

「你要是不讓路,就只有一條死路。”

二人話不投機,針鋒相對,動口不足,繼之動手,雙方皆借著人多勢眾,各不
相讓,一出手就是快攻猛打,狠招殺手,都想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對方壓住,控制全
場。

古月蟬、鐘玉郎都是心性高傲,目空一切的人物,一旦交上手,便皆盡展所學,
打來石破天驚,難分難解,立將全場的氣氛帶至最緊張的最高潮。  徐不凡凝立
少頃,實在沒興趣看這種狗咬狗的場面,說了一句:「咱們走!」當即率眾彈身而
起,從兩派高手頭頂越過,意欲返回血轎停放之處去。

「站住!」「站住!”

兩派高手一齊騰身攔阻,三方面在空中掀起一場激烈空戰,掌劍交揮,招出如
雨,危機重重,殺機重重,慘嗥震天,血雨如泉,前前後後總共不過一刹那的工夫,
便已三死三傷。

暴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徐不凡主僕發動在先,古月蟬、鐘玉郎的人相互牽
制,又抵消了不少力量,徐不凡等人各攻一招後,便自突出重圍,抬起血轎,頭也
不回的下山去了。

雙方熱戰正酣,互不退讓,徐不凡心系師仇家恨,又不屑與人爭強鬥勝,一行
十三人發足疾走,很快便奔出四五裡。

結果還是被一名金衣使者、一名銀衣使者、一名銅衣使者、兩名紫巾道士、及
三名白巾道士追上了。

徐不凡雙眉一挑,威風凜凜的道:「我看你們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
掉淚,這樣苦苦追趕,究竟想要幹什麼?”

一名白巾道士陰陽怪氣的說道:「想一睹血劍神威。”

徐不凡將血劍斜直舉起,映著月亮,血影閃爍,一本正經的說道:「血劍在此,
各位如果純粹是想看一看,儘管看個夠。”

一名紫巾道士皮笑肉不笑的道:「血劍、血書乃武林至寶,人人必欲得之而後
快,再怎麼看也不夠。”

「閣下的意思是想佔有?”

「這是每一個武林人心中的願望。”

「我提醒你,誰要是想搶奪血劍、血書,就只有死路一條。”

「徐不凡,你休出狂言,火焰教自立教以來,打遍天下無敵手,适才三虎相爭,
被你僥倖免脫,幸運之神不可能永遠在你身邊。”

「你真的想動手硬搶?”

「不想貧道何必追上來。”

話未落地,人已虎撲而來,五人一齊行動,目標全部集中在徐不凡一人身上。

五人皆非泛泛,論功力,紫巾道士約相當於銀衣使者,白巾道士與銅衣使者相
伯仲,又是一齊出手,其快如電,其勢如刀,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睹狀大
怒,及時反手還擊,卸去不少力道,卻被那發話的紫巾道士乘亂而入,雙手抱住血
劍。

「殺!”

徐不凡言出必踐,行必果,從不空言恫嚇,腕上加力,血劍猛挺,噗嗤!紫巾
道士當場開膛破肚,直從前心刺到後心去。

武林中人視血劍比命還重要,人已氣絕,雙手仍緊握住血劍不放,徐不凡用力
抽回,割斷了他的雙掌,紫巾道士才告萎縮在地。

另三名白巾道上亦已傷在二老等人手下,剩下一名紫巾道士孤掌難鳴,再也不
敢輕舉妄動。  徐不凡不為己甚,沒再理會火焰教的人,目光從銀衣使者侯方的
臉上掃過,望著金衣使者,道:「朋友可是呂忠?”

金衣使者的答覆只有兩個字:「不是!”

「姓呂的現在何處?”

「不知道!”

「你們這個秘密組織的首腦是誰,你不能說不知道吧?”

「無可奉告。”

「你再說一遍我就對你不客氣。”

「無可奉告。”

「你找死!”

徐不凡盛怒之下,連攻六七劍,金衣使者的身手真不賴,反擊三掌後,見苗頭
不對,這才彈身飛退,徐不凡跑著追上去,又是三劍快攻,金衣使者忽然取出一把
大扳斧,一陣亂劈,卻被血劍削去一大半,金衣使者大急,抖手擲斧,徐不凡上升
五尺避過,當下身形迥旋,頭上腳下,一劍刺過去。

金衣使者猛提一口真氣,向右閃蕩,居然再度逃過血劍的追魂一擊,徐不凡氣
極怒極,左鐵臂又告甩出,通!金衣使者結結實實打在胸脯上,悶哼聲中,倒飛數
丈,摔落地面時,已經爬不起來。

徐不凡也勢竭而墜,落在原地。

剩下侯方及一名銅衣使者,早已魂飛體外,想逃走卻被二老八駿卡住,徐不凡
踏上三步,對另一名銅衣使者道:「朋友,你說不說?”

銅衣使者眼見赫赫有名的金衣使者都不是他的對手,不禁心頭髮毛,頭皮發炸,
情知說出來是死,不說也是死,與其洩漏組織秘密,被嚴酷處死,倒不如死在敵人
的手下壯烈些。

於是,心一橫,牙一咬,吐出四個字:「無可奉告!”

「你選擇死?”

「死也要拉上一個墊底的!”

誰也沒有想到,銅衣使者會舍徐不凡,而攻向另一名八駿,而且攻勢銳利,完
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當那名八駿發現不對,想到還手時,已經來不及,全身三
十六處要害全部罩在對手掌影劍氣之中。

幸虧徐不凡眼明手快,一劍從後心刺到前心,及時解了八駿之危。

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等人動作也不慢,徐不凡的劍還沒有拔出來,風
火劍、乾坤圈,掌風拳影齊到,銅衣使者的屍體立被分割支解。

徐不凡拔劍而出,正要找侯方,侯方已乘亂逃走,奔出數丈遠,徐不凡人去如
風,隨後猛追,終於在三十丈外將他追上。

將血劍往侯方脖子上一架,厲色喝問:「你說不說?”

同伴一死一傷,侯方的膽都嚇破了,顫聲說道:「我說,我說,但請徐爺高抬
貴手,將血劍移開。”

徐不凡移開血劍,插入腰帶中,沉聲說道:「想活命不難,只要實話實說就行
了。”

「我知道的告訴你就是,不知道的則無能為力。”

「首先,我想確定,偽詔是否你與呂忠送到大同的?”

「不錯。”

「當時,在大同指揮全域的人,除褚鵬舉、褚鵬飛兄弟外,是否還有別人?”
  「沒有。”

「你與呂忠,是否參加了屠殺的行動?”

「我們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這我知道,我想曉得你們是否全部太監出身?”

「大部份是。”

「毫無疑問,偽詔是來自大內?”

「當然,外人不可能偽詔的那麼像。”

「我要知道,偽詔系出自何人之手?”

「是太傅杜伯元的傑作。”

「杜太傅?他......聽說杜伯元的書法天下第一,皇帝的詔書全部由他一人包辦,
在這種情形下,先父如何能發現是假詔?”

「毛病可能是玉璽有瑕疵,偽造的手法欠佳。”

「我們徐家與杜家,無怨無仇,杜太傅為何要下此毒手?”

「事實上杜太傅也是受人之托。”

「你是說杜伯元並非你們這個組織的首腦。”

「他乃一介腐儒,不可能領導這麼大的一個暴力組織。”

「你們是錦衣衛?”

「不!我們自稱四衣衛。”

「四衣衛?怎麼說?”

「金、銀、銅、黑!”

「不屬於朝廷?”

「當然,我們只效忠一個人。”

「是誰?”

“是……”

是誰還沒有說出來,斜刺裡突然冒出一個黑衣蒙面人,侯方僅僅叫得一聲:
「主人!”

以下的話根本沒有機會說,黑衣蒙面人的蒲團大手一伸,已將侯方的腦袋抓在
手中。

黑衣蒙面人好駭人的「鷹指功」,五根手指頭一齊用力,全部插入侯方的腦殼
中,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名攻一掌,全被他單手接下,連馬步都
不曾動一下。

侯方腦殼已碎,腦漿從黑衣蒙面人的指縫裡噴出來,拔出右手,在侯方身上擦
一擦,然後飛起一腳,將侯方的屍體踢到三丈外的懸崖下去了。

這時候,黑衣蒙面人兩道電炬似的目光,才轉移到徐不凡的身上及劍上,聲音
沉穩有力,似有無比威嚴:「你就是徐全壽的兒子徐不凡?”

徐不凡點點頭,表示同意,馬上反問道:「閣下大概就是四衣衛的頭頭了吧?
想不到你對付自己人,也這麼殘酷無情。”

「沒有規矩,難成方圓,處置洩密者,是惟一的死罪。”

「你與我們徐家,有仇?”

「仇高如山,恨添似海。”

「你能否說的詳細一點。”

「往者己矣,老夫不想舊事重提。”

「閣下究竟是何許人?”

「你問的太多了。”

「扯下遮羞布,讓徐某瞧一瞧,你到底是一副什麼嘴臉。”

「徐不凡,你馬上就要死了,瞧與不瞧都一樣。”

「老賊,我就是死,也非要把你的來龍去脈弄清楚不可。”

說話中,左鐵臂斜舉護胸,腳踩迷蹤步,右手閃電疾抓,企圖扯下他的蒙面巾,
黑衣人不閃不避,劈面就是一掌,徐不凡變抓為掌,硬往上撞,蓬!雙方皆立地如
山,難分上下。

徐不凡不服,黑衣人更不服,雙方各盡全力,又拚了十二掌。

這十二掌,直如驚濤駭浪,足可震山撼岳,三丈方圓之內,沙飛石走,枝斷樹
折,威力之強,拚鬥之烈,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十招之內雙方仍相持不下,第十二招一出,徐不凡立被彈飛出去,落地後蹬!
蹬!蹬!

連退三步,終於拿椿不穩,一屁股栽坐下去。

一撞之力,石破天驚,黑衣人也倒退了七八步才站穩馬步,隨即一聲獅子吼:
「徐不凡,老夫今夜要血書、血劍,更要斬草除根,你就算有十條命也活不了!”

雙掌一握,叫足了十二成的功力,似出柙猛虎,更似撲羊餓狼,以雷霆萬鈞之
勢向徐不凡沖過去。

「住手!”

天叟丁威第一個撲出去,意欲攔下來,反被黑衣人震倒在地。

「住手!”

地叟毛奇是第二個出手的,仍然不是黑衣人的對手。

高天木擋不住!

王石娘擋不住!

最後,斷腸人出現了,雖然實力相埒,秋色平分,卻未能將黑衣人堵住,黑衣
人有如決堤狂濤,一瀉而下,眨眼便到了徐不凡面前。

黑衣人右手屈指如鉤,「鷹指功」宛若五根鐵箸。徐不凡猛地起身發劍,不顧
一切的撞上去。斷腸人也不稍慢,劈出二道「綿陰掌」。

這一次黑衣人可沒有討了好,血劍鋒芒太銳,「綿陰掌」柔可克剛,黑衣人被
迫無功而退。

臨陣交手,尤其是高手過招,勝負的契機,往往取決於瞬息之間,黑衣人未能
在斷腸人未到之前,制住徐不凡,自知先機已失,複見王石娘,高天木等人俱已趕
到,主客優劣之勢立易,當下一言不發,拔腿就走。

黑衣人真不愧為是高手中的高手,果斷明決,行動敏捷,斷腸人儘管—再大聲
吼叫:「殺了他!殺了他!”

卻沒有—個人能攔得住,追得上,眼看著他消失在蒼翠叢樹中。

四衣衛中,侯方是第一個肯于招供的人,可惜已死於非命,魂歸九幽。

為了查明黑衣人的來龍去脈,為了揭開徐家滅門慘案的全部內幕秘辛,徐不凡
只好先覓好一個隱秘所在,安頓好二老八駿,帶著血書、血劍,與王石娘、高天木,
再度遠赴西方,深入幽冥。

闖進鬼門關,先在孽鏡臺前向陰官查詢:「有一個四衣衛的銀衣使者,叫侯方
的,到了沒有?”

陰官認得是閻王特使,一點也不敢輕慢怠忽,打開生死簿一查,恭恭敬敬的答
道:「回特使的話,侯方已到,是與另—名銅衣使者一起來的。”

「他們到冥府多久了?”

「大約半個時辰不到。”

「現在何處?”

「他們生前作惡多端,已被小鬼押往十殿受審。”

「好,謝謝你,本使到十殿去查好了。”

侯方關係重大,徐不凡一點也不肯耽擱,立與高天木、王石娘進入地獄門,直
奔十殿而去。

鬼門關至十殿,路不在近,兩側白楊垂柳,百花爭妍,景色甚是秀麗,來往的
鬼魂,則一個個行色匆匆,不苟言笑。

正行間,突聞有一個微弱而又驚惶的聲音,傳入耳中:「救命啊,救命!”

循聲疾馳,翻過一座小山,在一棵老槐樹下,發現有一個小鬼倒臥血泊中,已
是奄奄一息,在他身邊的另一名小鬼已氣絕多時。

徐不凡急忙喂了他一粒靈丹,待他元氣稍複後,才開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鬼一眼就認出徐不凡的身份,道:「特使大人來得正好,我們是遭了罪犯的
毒手。”

徐不凡一怔,道:「罪犯?是什麼人?”

「是侯方,與—個銅衣使者。”

「啊,原來這兩個傢伙是你們押送的,怎麼會遭了他們的毒手呢?”

「這兩個傢伙狡猾得很,到達附近後,說要小解,我就帶他們來到此地,不料
卻中了侯方的奸計,猝然施襲之下,我的同伴首先一擊斃命,我也支援不到五個回
合,便重創而倒,他們以為我們都死了,便即揚長而去。”

「可知他們的去處?”

「不清楚,但親眼見到一個接應的人。”

「還有人接應?是誰?”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介面說道:「是與王倫一起逃出小洞天,那六名護衛中
的一個。”

話一落地,人也來至面前,原來是十殿的紅衣捕頭,與黑衣捕快。

徐不凡主僕抱拳為禮,與他們一陣寒喧。

徐不凡說道:「說來慚愧,我們相識已久,又屢承二位鼎力相助,到現在還不
知道兩位尊姓大名?”

紅衣捕頭朗聲笑道:「老夫何三虎,原為開封府總捕頭,死後承閻君器重,已
在十殿當差近百年。”

黑衣捕快接著說道:「在下王勇,乃何總舊屬,陰陽兩界,已追隨總捕頭百多
年。”

徐不凡道:「王倫那個老奸臣,到現在還沒有逮捕歸案?”

何三虎憂心忡忡的道:「不但王倫、六名在逃的護衛沒抓到,近來死在特使手
下的武林人物,也有不少人被老賊網羅,為此喪生的牛頭、馬面、以及小鬼,已高
達十名以上,何某此來,就是為了調查這件案子。”

「王倫這個老狐狸現由何處?”

「狡兔三窟,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半點頭緒。”

「莫非這冥府之內,還會有第二個小洞天?”

「老夫懷疑,可能還不止一處,否則,歷史上不會有這麼多懸而未決的案子,
王倫也無從招兵買馬。”

「何總,有一點本使甚是不解,想那王倫與侯方,並非同一個時代的人,姓侯
的怎麼會去投靠姓王的?難不成王倫有交通陰陽的能耐?”

「據何某所知,王倫並無交通陰陽之能,侯方亦非存心投靠,而是被他手下的
人,在鬼門關附近臨時收買的。”

「如此看來,鬼門關乃冥府的惟一出入孔道,關防宜特別加強才對。”

「閻君業已下令,居停門、地獄門的警衛,即將加派一倍,類似的情事,今後
將可斷絕。”

「如此甚善,本使就此告辭了。”

「特使意欲何往?”

「想先至小洞天,稍作停留,然後再全力追查侯方的下落。”

「請,—有王倫,侯方這一夥人的消息,請即刻通知何某,閻君下定決心,除
惡務盡,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一定要將幽冥的牛鬼蛇神掃除盡淨。”

大家互相一揖而別,徐不凡主僕經過枉死城、望鄉山、原形樹林,直奔筆管山
的小洞天。

驀在此刻,王石娘突如其來的怒叱一聲:「什麼人?」身形暴轉直起,照準一
棵老榆樹攻出二掌三劍。

枝斷樹斷,落葉繽紛中,竄出來一頭灰色的狼。

高天木認得正是上次死釘不舍的灰狼,身形三閃,先到後邊堵住它的退路,道
:「朋友,久違了,如果我沒有看走眼,你就是當年肆虐金家莊,在玄武觀拜張半
仙為師,後被家師無根大師打了昆侖天柱峰的畜牲?”

灰狼居然會說話,嘿嘿冷笑道:「既然被你認出,又何必多此一問。”

王石娘上前—步,厲色說道:「你一再盯咱們的梢,居心何在?”

「我們之間,少說也有一羅筐的仇仇恨恨,早該算算了。”

「我看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石頭,你以為有多複雜?”

「我問你,古月蟬是不是你的化身?”

「不是!”

「不是?你是張半仙的徒弟,火眼真人的徒孫,牛鼻子創立火焰教,你會不當
差辦事嗎?”

「嘿嘿,拜張半仙為師,只是權宜之計,火眼真人未在天柱峰救得了我們,師
徒之情已盡,我沒有理由再為他們師徒賣命。”

「你說我們,使我想起來了,閣下還有一位同伴呢?”

「死了?”

「你不是古月蟬,那麼,是鐘玉郎?”

「也不是。”

「是鐘雪娥?或者斷腸人?”

「都不是,而且要扮也絕不會扮女人。”

「那你究竟是誰?”

「我就是我,一匹來去自如的狼。”

「你不是一頭喜歡寂寞的狼,從你會托附尤猛體內一事來看,十之八九,鐘玉
郎就是你的化身。”

「哼!」灰狼一聲冷哼,不置可否。

徐不凡怒形於色的道:「石娘,別跟它磨蹭,殺了它就可以真相大白。”

高天木、王石娘就等主人這一句話,聞言互換一個眼色,風火劍、乾坤圈一齊
出手,掃、斬,鎖。套一路搶攻,灰狼好絕妙的身法,四蹄騰飛,柔若無骨,不僅
可以逢凶化吉,避過要命的攻勢,往往尚可憑藉詭異的身法,施以奇襲,是以,大
戰三十余合,王石娘、高天木並未占得多少上風;反而,王石娘被它撞了一頭,高
天木的肩頭也被它抓了一把,血跡殷然。

王石娘忍不住脫口說道:「你的功力進步的好快。”

灰狼張開血盆大口一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老子在天柱峰下苦修
數年,為的就是對付你們兩個。”

不禁激怒了王石娘,道:「畜牲,你休張狂,再過一百年你依然不是姑奶奶我
的對手呢。”

風火劍挽起一團寒芒,單挑它的肚皮,四腿猛攻不休。

狼,最厲害的是頭部背部,最弱的是肚皮四腿,故有銅頭、鐵背、紙糊肚皮,
麻秸腿的說法。

王石娘就抓住它這個弱點,全力進攻,一招緊似一招,一式快似一式,灰狼敗
象畢露,險象環生,猛一個跳躍,騰身就逃。

「那裡跑?”

王石娘一劍掃空,被它兔脫,高天木發足猛追,乾坤圈堪堪就要套住它的後腿,
猛可間,暴喝聲起,劍光閃爍,當!的一聲,乾坤圈被震歪尺許,灰狼複告死裡逃
生。

場中多了一個猴臉尖腮的老頭,不是秦檜的六大護衛之一還會有誰。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琶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徐不凡精神為之一振,道:「相好
的,你來得正是時候,徐某正愁找你不到呢。”

猴臉老頭根本不答腔,給灰狼丟了一個眼色,一東一西,分道電奔而去。

對徐不凡來說,這兩個傢伙都是重要的角色,偏偏一東一西,一時間還沒有決
定該追那一個,就這麼一猶豫,兩個都消失了,此刻再追,已經不可能再追到任何
一個。

氣得他直跺腳,卻已可奈何,只好領著王石娘、高天木,一同走進小洞天。

小洞天內好不熱鬧,不僅黃明德、黃宏德、黃綿綿,尤猛將軍搬進來了,還呼
朋引友,召來一大群孤魂野鬼,當年五柳莊的盛況,似乎又七小洞天重現。

陰陽兩隔,久別重逢,自有一番難以言宣的喜悅,爭著互道短長,說個沒完沒
了。黃綿綿更像一隻依人小鳥,一直膩在徐不凡身邊。

王石娘、高天木二人四眼,則直瞪瞪的死盯著尤猛將軍不放。

時間一久,尤猛將軍感到怪不自在的,先摸摸頭臉,瞧瞧自己的衣著,訕訕的
道:「兩位覺得老夫有什麼不對勁嗎?”

王石娘歉然一笑道:「對不起,將軍,吃一次虧,學一次乖,我們是在觀察,
那匹灰色的狼有沒有再作怪。”

尤猛尷尬的笑笑,道:「不會了,前次是本將軍太粗心大意,才著了它的道兒,
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

聽出她話中有話,旋又說道:「怎麼,你們又發現了那頭灰狼?”

高天木道:「嗯,就在小洞天外不遠,被它逃掉了。”

徐不凡見兩位師叔鼓脹的肚皮已消,身輕體健,心下甚感欣慰,這時正容說道
:「兩位師叔的腹痛痼疾已經好了吧?”

黃明德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腹疾一愈,有如再世為人,為此,小洞天
內會大開酒筵,慶祝了三天三夜。”

黃宏德接著說:「濟公老佛爺也來了,為了他老人家,還特地殺了一條狗。”

黃綿綿望了徐不凡一眼,道:「哥,那天你開棺的時候,我正在望鄉台前,親
眼見到你取出血劍,血書,親眼見到你殺掉西門豹,也親眼見到你遭群魔圍困的驚
險場面,後來還是那位斷腸人替你解了圍。”

「綿綿,在望鄉臺上看到的斷腸人,也是黑巾蒙面?”

「出現在望鄉台前的人,都是本來面貌。”

「她,長得什麼樣子?”

「哥,你......喜歡她?”

「你想到那兒去了,我是想查明她的身份。”

「是個醜八怪,臉上有好幾道疤痕。”

徐不凡心想:「奇怪,鐘雪娥自稱是醜八怪,臉上有疤痕,斷腸人怎麼也是一
個醜八怪,臉上有疤痕?天下會有這麼巧的事?”

心中疑雲重重,但並未識出口來,取出血書、血劍,當面呈給黃明德,道:
「二師叔,血書,血劍在此,請你老人家收下。”

黃明德伸手一推,道:「不凡,此乃陽世之物,不便留在陰間,從此刻起,你
就是血書、血劍的新主人,但願你借聖劍之助,能早日將家仇師恨料理清楚。”

徐不凡本卻拒絕,奈何黃明德心意甚堅,在師命難違的情形下,也只好勉為其
難的接受下來,道:「師叔,得到血書之後,徒兒亦曾翻閱流覽過幾次,怎奈內容
太過艱澀深奧,至今仍未得窺堂奧,可否請兩位師叔指點一二,以啟茅塞?”

黃宏德道:「這血書、血劍,系先祖偶然于估物店中購得,由於文字深奧不易
學,同時血劍太霸道,也不願學,是以一直束之高閣,黃家子孫均未涉獵,想要學
會血劍,湔除群魔,恐怕只有靠你自己慢慢摸索了。”

「聽說這血書、血劍的原始主人是血魔王?”

「一點不錯,這血魔王曾為天下武林帶來一段悲慘的日子。”

「劍本無罪,其罪在人,若有德者得之,應可締造一段清平盛世。”

「對,對,這就是你二師叔將血書、血劍送給你的真正目的。”

「血魔王生前肆虐武林,死後必難逃地獄苦刑,說不定他此時仍在陰曹地府,
不知師妹可有他的消息?”

黃綿綿道:「跑遍冥府九幽,還沒聽說有血魔王這個人,倒是你黑名單裡的大
壞蛋,少林寺的掌門人了空和尚,已有了著落。”

徐不凡神色—緊,急急追問道:「在那兒?”

「就在筆管山后,冥府最大的一個城市——酆都城內。”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0:35:50

第十三章 善惡到頭終須報

徐不凡沒有去過四川的酆都城,陰間的酆都城卻大得驚人,商店林立,行旅熙
攘,方圓不下數十裡,陽世的通衢大邑,恐怕望塵莫及。

午時二刻,徐不凡、黃綿綿,高天木、王石娘,來到城東的一家茶館前,抬頭
望去,茶館的門楣上有「小林茶樓」四個大金字。

徐不凡眉頭一皺,道:「綿綿,小林者少林也,看來這個老禿驢的名堂還真不
少。”

黃綿綿並未答話,放步直往裡走,一個小夥計上前問道:「姑娘可是要喝茶?”

「不喝茶,要找鬼。”

「找誰?”

「了空和尚。”

「我們這裡沒有和尚。”

「放屁,你們掌櫃的明明就是了空。”

「站住,茶樓後院,閑鬼免進。”

「我們不是閑鬼,是來捉鬼的。”

「再不止步,我就對你不客氣。”

「哼,你不配!”

小夥計強行攔阻,黃綿綿翻臉無情,對方才攻出半招,便被她點中穴道,馬上
不言不動了。

後院地方廣闊,一座四合院的當中,是一個寬大的練武場,場上正有三十名赤
膊小夥子練功夫,為首的教頭臥蠶眉,掮風耳,闊嘴虎目,滿頭白髮,年約六旬,
相貌甚是威武,可惜一件紅色的袍子,已絲絲縷縷破舊不堪,顯得頗為落魄。

功夫卻不懶,一套螳螂腿走來虎虎生風,威風八面。

徐不凡上前說道:「閣下可是了空和尚?”

虎目老者搖頭說道:「不是,老夫只是臨時教席,這兒好像也沒有什麼和尚。”

黃綿綿道:「我師兄的意思是要找掌櫃的。”

虎目老者四下一望,道:「林掌櫃剛才還在這兒,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忽聞上房之內傳來一個洪鐘似的聲音:「老夫在此,是那—位要找?”

隨著語聲,正房裡走出一位身穿錦袍,頭戴瓜皮帽,手握旱煙杆,紅光滿目的
老頭出來。

這那像和尚,明明是個做生意的嘛,徐不凡愕然一愣,道:「你是了空?”

錦衣老頭道:「老夫姓林,小林茶館的掌櫃。”

「你不是少林掌門了空和尚?”

「你看我像和尚嗎?”

「哼,少裝蒜,我徐不凡早已調查清楚。”

「清楚什麼?”

「血帖已經寫得明明白白。”

「抱歉,因為老夫不是了空,所以沒有看,早撕了。”

錦衣老頭死鴨子,硬嘴巴,矢口否認,惹惱了王石娘,猛地出其不意,攻其無
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去,錦衣老頭還沒有弄明白她要幹什麼,一頂瓜皮帽
已被摘下來,露出四四十六顆戒疤。

徐不凡臉一沉,道:「了空,你埋名隱姓,改頭換面,可以瞞得了陰司百官,
卻瞞不了徐某主僕,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錦衣老頭怒衝衝的道:「沒錯,老衲是幹過一任少林掌門人的了空,施主何事
相尋?”

「找你算一筆陳年舊帳。”

「我們有仇?”

「沒有,徐某是代人討債。”

「代誰?”

「且先別管是誰,我問你,在少林了字輩的弟子中,你排行第幾?”

「第三。”




「繼承掌門人的順位,你又是第幾?”

「也是第三。”

「以第三順位,你居然當上了少林掌門人,其故安在?”

「那是因為我的兩位師兄,英年早逝的緣故。”

「為什麼不說是你花了重金,請了殺手,暗中殺害了你的師兄?”

此話一出,全場皆驚,虎目老者及二十名練功的弟子,全部瞠目結舌,臉色大
變,似乎沒料到,小林茶館的林掌櫃原來大有來頭,是一個殺人的兇手。

了空和尚自己同樣也吃驚不小,惶聲說道:「徐不凡,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可是我那兩位師兄在十殿告了鬼狀?”

徐不凡氣忿忿的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報陽世報陰間,不過,你
的兩位師兄功德圓滿,早巳為仙瑤池,而且大人不記小人過,並沒有告你的狀,告
狀的人另有其人。”

「是什麼人?”

「金燕子,當年中原武林的第一號殺手,被你重金禮聘行兇的人。”

「金燕子,他......他......他早已中毒身死,骨化飛灰,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身在佛門,六根不淨,為了爭奪掌門權位,不惜殺害同門,
更為了滅一再在十殿哀哀上告,你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毒計,結果還是被揭穿了。”

了空和尚惱羞成怒的道:「揭穿了又怎樣?”

徐不凡殺氣騰騰的道:「一報還一報,一命抵一命。”

「哼,黃口小兒,乳臭未乾,老衲就不信你有多大能耐,上!先把姓徐的小子
給我斃了再說。”

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了空調教的二十名弟子,原以為可以派上用場,不料,
大家皆不齒他的醜惡罪行,先是相互觀望,繼之爭先奔走,一霎眼的工夫,便告眾
叛親離,走得一個不剩。

了空破口大駡不止,卻一個也留不住,轉而對虎目老者道:「怎麼樣,血魔王,
替老衲殺一個人,我給你一石白米?”

徐不凡一聽虎目老者就是血魔王,神色不由一緊,血魔王冷聲說道:「對不起,
老夫不幹殺人的勾當。”

了空怒容滿面的道:「血魔王,別假正經,殺十來八個人,在你來說是家常便
飯。”

「那是以前,為了作孽太重,殺人太多,在十八重地獄裡受了二百多年的酷刑,
以致落拓幽冥江湖,販賣武技為生。”

「這只能怪你太笨,未曾改名換姓,蒙混入境,像老衲在酆都城,過得多麼消
遙自在呀。”

「起碼,老夫心安理得,夜半敲門心不驚。”

「哼,窮酸日子,生不如死。”

「現在真相已白,我看你必有大禍臨頭。”

「我給你五石米,殺四個人,豈不皆大歡喜?”

「老夫說過,殺人的勾當早就不幹了,況且老夫也不想作金燕子第二。”

「血魔王,你......」

了空氣得鬚髮倒豎,徐不凡沉聲說道:「善惡到頭終須報,九幽之內不可能再
有第二個金燕子,了空,你該上路了。”

沒有幫手,也請不到殺手,空有一肚子的鬼主意,卻無計可施,了空情急之下,
只好捨命一搏,袍袖一抖,呼!呼!呼!就是三招快攻。

少林執武林牛耳達數百年,武技博大精深,了空忝為一代掌門,自非浪得虛名,
三招之內就用了三種功夫,另含九種變化,徐不凡甫一交手,便知道遇上勁敵,掌
風呼嘯,暗力洶湧中,雙方倏合乍分,未見高下。

黃綿綿初生之犢不畏虎,清叱一聲:「老禿驢,接姑娘我的三劍試試。”

說幹就幹,徐不凡想攔都攔不住,黃綿綿三劍連成一氣,刺心胸、斬腰身、掃
雙腿,快如電光石火,換了一般武林人物早巳命喪當場聲卻連了空和尚的邊都沒有
沾到,反而挨了一掌,退後五步。

王石娘、高天木一見大怒,雙雙挺身而出,了空和尚大言不慚的道:「你們都
上吧,這樣也免得貧僧多費手腳。”

徐不凡喝退王、高二人,道:「了空,徐不凡索仇討債,向來一個對一個,絕
不以多為勝。”

「呸!就憑你一個黃口小兒,保證吃不了兜著走,你不配!”

「我懶得和你浪費唇舌,配不配馬上就可分曉。”

「當真要為金燕子索仇?”?

「不索仇我又何必來。”

「你這是自尋死路。”

「死路只有一條,不是你走,就是我走。”

「徐不凡,咱們......」

「住口,別盡說廢話,咱們該動手了。”

鏗鏘!一聲,銀虹一閃,血光湧現,徐不凡已拔劍在手。

「血劍!”

第一聲出自了空之口,滿面驚惶,第二聲由血魔王發出,雙眸直盯著劍身不放,
顯得甚是驚喜、激動,近乎不能自己。

就在了空驚惶不定的當口,徐不凡一挽劍訣,跨步欺身,勵!刷!刷!紅如火,
快如風,了空的眼皮子才眨了半下,血劍已攻上身來。劍劍不離頸項要害,招招不
離他吃飯的傢伙。

了空大駭,拔足躲上屋頂去,徐不凡接踵而上,一劍分心刺到,了空急忙右閃,
刷!徐不凡鐵臂內吐出一把鋼刀,了空提足再起,欲翻過屋脊,又被袖箭阻住,只
好虛晃一招,又飛回練武場。

「殺!”

聲到!人到!劍到!了空和尚雙腳落地時,吃飯的傢伙已經丟了。

看得黃綿綿尋舞足蹈,眉開眼笑的道:「哥,你真了不起,能在十招之內要了
少林掌門的命,放眼陰陽兩界,可能再也沒有對手了。”

徐不凡望了血魔王一眼,道:「師妹不可胡言,人上有人,愚兄的這點莊稼把
式,在血魔王前輩的面前,只能算是雕蟲小技,怎敢與皓月爭輝。”

血魔王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武藝高強,更難得心地寬厚謙虛,正邪端擴念之
間,單憑你這份氣度胸襟,就必定可為武林開創新局。”

徐不凡還劍入鞘,命高天木處理了空的人頭,道:「前輩真的是三百年前的血
魔王?”

「古往今來,只有一個血魔王,如假包換,回首往事,一言難盡,空余無限的
殺孽與悵恨。”

「前輩還留下一本血書,一把血劍,被武林同道視作至尊至貴的寶貝。”

說著,取出血劍、血書,雙手交給血魔王。

血魔王睹物生情,瞧瞧血劍,看看血書,一幕幕血淋淋的往事隨又在腦海中重
現,時而仰天長歎,時而默默含笑,神情變幻無常,令人莫測高深。

良久,良久之後,血魔王又將血劍、血書還給徐不凡,徐不凡呆了一呆,道:
「血劍、血書本來就是前輩的東西,理當物歸原主。”

血魔王坦然一笑道:「俗語說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血劍、血書本為陽世之物,
自無留在陰間的道理。”

「前輩怎知在下來自陽世?”

「血轎主人,閻王特使,你的故事早巳在冥府廣為流傳。想那血書、血劍,過
去固為老夫所有,一度曾是五柳莊傳家之寶,現在則是你徐不凡的了。”

「其實,血劍留在晚輩身邊,也沒有多大用處,我又不會血劍劍法。”

「這簡單,老夫可以教你。”

「前輩的意思是要在下拜你為師?”

「不不不!老夫一身罪孽,何德何能,怎敢與無根大師爭徒弟。”

「常言道無功不受祿,何況是傳功授藝,這......」

「咱們可以交換。”

「交換?如何交換?”

「老夫傳你功夫,你替老夫辦—件事。”

「好啊,不管是什麼事,但憑前輩一句話,雖赴湯蹈火,亦萬死不辭。”

血魔王望望了空的屍體,皺皺眉頭,道:「此非談話之所,請至老夫窩居再作
長談。”

說是「窩居」並不恰當,因為血魔王是住在郊外的一個山洞裡,應該稱為「洞
居」。

山洞並不大,陳設更簡單,一椅一桌一床外,還有一個藥箱子,裡面擺滿了專
治跌打損傷的各種膏、丹。丸、散,顯而易見,血魔王的日子過得並不好,教授武
功之余,還兼做販賣野藥的生意。

黃綿綿主動邀請他去小洞天同住,在盛情難卻的情形下,血魔王勉為其難的滿
口答應下來。

血魔王招呼大家坐在兩條長板凳上,徐不凡說道:「前輩還沒有說,叫晚輩辦
什麼事呢?”

遲疑了一下,血魔王說道:「此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想請小友替老夫找一
位故人。”

「找一位三百年前的故人?”

「是呀,遍尋九幽地府,查遍了所有簿冊,並未發現她的芳蹤,所以老夫懷疑
她可能尚在人間。”

「是那一位?”

「眇目神尼。”

「眇目神尼?好像沒有聽說過,你們的關係是......?”

「我們是青梅竹馬的一對情侶,也是江湖道上的一對俠侶,只因雙方師門有仇,
好事難偕,她被乃師剜去一目後,憤而遁入空門,老夫悲傷過度,借酒澆愁,借殺
洩憤,三百年前的那—場大浩劫,真正的原因即在此。”

「武林中人只知道前輩殺人不眨眼,鮮血的後面,想不到還有這麼一段纏綿悱
惻的愛情故事。但不知這位老神尼,除一目之外,還有什麼特徵?”

「晚年時,聽說她常愛騎一隻梅花鹿到處雲遊。」  騎梅花鹿的老神尼,這
不是救走常小婉的人嗎?徐不凡心脈賁張,精神振奮,急急追問道:「我知道這個
人,六年前曾有人看見過她,老前輩快說她住在什麼地方?”

血魔王沉重的歎了一口氣,道:「要是老夫知道她在那裡,早在生前就找上門
去了,何必托小友尋訪?”

「你可以上望鄉台去找呀?”

「望鄉台並非萬能,只能找尋知道確切下落的親友。”

「如果日後見到老神尼,前輩有何事轉達?”

「只有兩句話,請告訴她,我一直愛著她,想著她。”

這是平平淡淡的兩句話,也是意味深長的兩句話,尤其血魔王說來肅容滿面,
鄭重其事,益發加重了它的意義與深度,更顯現出這不是一椿普通的愛情。

血魔王激動的情緒,很快就恢復平靜,打開血書,指指點點的講解了半天,最
後說道:「這血劍劍法,總共是五十二招,前面四十九招是基礎,後面三絕招才是
精華所在。”

徐不凡一聽有五十幾招,心頭大急,道:「我是否可以請教,一共需要多久?
因為在下陰陽兩頭忙,恐怕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血魔王打斷他的話,振振有詞的道:「以你的功力基礎,根本無須修練前面的
四十九招,可直接修練後面的三絕招,只要先將基本架式學會,懂得變化訣竅,然
後再隨時加以苦練,則熟能生巧,巧能生妙,妙則變化無窮矣。”

「需要多久?”

「少俠乃天縱奇才,以你的資質稟賦,慢則一日,快則半天,便可學得一個梗
概。”

「好,前輩,為了爭取時間,咱們現在就開始。”

說開始真的開始,就在山洞之外,徐不凡手持血劍,血魔王以竹代劍,立即展
開演練血劍三絕招。

黃綿綿、高天木、王石娘,閑來無事,也在一旁小心揣摩,認真比試。

起先,血魔王做分解動作,很慢。及後,做連續動作,逐漸由慢而快,連成一
氣......。

反反復複,複複反反,演練了無數次......

終於,四個人全部將「龍飛鳳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血劍三絕
招練熟,學會了。

於是,與血魔王一起,立即離開山洞,準備同返小洞天。

哪知,就在這個時候,突然發現,王倫、六名護衛、還有那一匹灰色的狼,正
從腳下的山徑經過,行色匆忙的往山上走。

灰狼最是囂張,飛揚,人立而行,與王倫走在一起,嘰嘰呱呱的說個沒完沒了,
可惜距離太遠,聽不清說些什麼。

黃綿綿不由的氣往上沖,拔劍就要殺下去,徐不凡急忙拉住她,命大夥兒隱身
暗中,道:「師妹別衝動,此刻找到他們的巢穴最重要,千萬不可打草驚蛇。”

眼見王倫等人轉入山腰後,徐不凡這才現出身來,道:「石娘,麻煩你,快去
通知一下何總他們。”

說曹操,曹操就到,高天木指著山下道:「主人,何捕頭他們已經到了。”

可不是嗎、何三虎、王勇,還有一大群牛頭、馬面與小鬼,正快步追來,兩撥
子人很快會合在一起,何三虎劈面說:「特使可是預先在此設伏?”

徐不凡邊走邊說:「我們是誤打誤撞碰上的,何總是怎麼發現他們的?”

「老夫得到消息,是從酆都城一路盯下來的。”

「他們到酆都城去幹什麼?”

「據說是想招募年輕力壯的漢子,後來覺得風聲不對才撒腿開溜。”

山路的盡頭,半山腰上,有一座廟,廟名懷義,依山而建,遠遠望去,殿宇綿
延,雄偉壯麗,王倫等人就走進「懷義寺」去了。

可是,懷義寺雖大,參佛的鬼和尚卻不多,大家長驅直入,找了半天,沒有再
見到王倫等人,也遲遲沒見到半個招呼香客的知客僧。

許久之後,才走出一個小沙彌來,豎掌說道:「阿彌陀佛,眾位施主可是要參
禪進香嗎?”

徐不凡單刀直入的道:「剛才可曾見到一個做官的,六個武林人物,以及一匹
灰色的狼,走進寺院來?”

小和尚搖著頭說:「沒有,一個也沒見到。”

黃綿綿見他睜眼說瞎話,心裡有氣,沉聲叱道:「他們明明走進來,怎說沒見
到,再不說實話我就殺了你。”

小和尚年紀雖小,膽子卻夠大,望望黃綿綿手裡的骷髏頭,不慌不忙的說:
「小僧适才在佛堂上香,的確什麼也沒看見,請女施主見諒。”

「說,你們這懷義寺的方丈是誰?”

「就是懷義大師。”

「可否請出來一見?”

「方丈不在寺內。”

「找一個管事的出來也可以。”

「本寺師父不多,管事的都出去化緣去了。”

這懷義寺處處透著古怪,黃綿綿見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也懶得跟他磨牙,一逕
向寺內走去。

懷義寺全部建築在一個山窪裡,規模雖然不小,占地卻不算太大,不久便將全
寺找遍,就是找不到王倫他們。

是上了天?入了地?黃綿綿想不透個中因由,徐不凡也同樣疑雲滿腹。

這時,大家正停在一條小河邊上,河床不寬,僅二丈左右,水流也不急,由本
向西,河水清澈,一眼便可見到河底。一旁系著兩條小舟,約可容納五六人。

東西兩面,悉被高山所阻,不知源自何方?流往何處?

徐不凡問血魔王:「前輩就住在這附近不遠,可知懷義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
密?”

血魔王道:「老夫來此定居不久,又一向在酆都城為生活奔忙,未曾上山來過,
可謂一無所知。”

徐不凡轉詢何三虎,何三虎答道:「這懷義寺創建已久,一直平靜無事,所以
十殿並未留意它,所知亦極有限,視作一般寺廟看待。”

「這條河,何總知道嗎?”

「看水質、流向,可能就是大家熟知的黃泉河。”

「噢,這是黃泉河,流到那兒去?”

「經酆都、枉死、十殿、與陰陽河相通。”

「源頭在那裡?”

「相傳源頭就是黃泉。”

「黃泉又在那裡?”

「只聞其名,從未見過真正的黃泉。”

徐不凡目注河水,向東凝望,發現泉水系由山腳流出,走至近旁再加審視,山
壁之上有一洞穴,但聞水聲盈耳,深不見底。

當下雙眉一挑,忽有所悟,道:「裡面可能別有天地,咱們進去瞧瞧。”

正準備跳下船去,猛聽身後傳來一片喊殺聲,連頭都來不及轉過來,先是暗器,
接著是刀劍,待躲過一輪猛攻,回轉身時,才發現攻上來一群鬼和尚。

徐不凡怒聲說道:「找你們的時候,一個不見,不找你們的時候卻自己往外冒,
這是什麼意思?”

鬼和尚為數不少,未曾開腔答話,第一撥攻勢一過,立又展開第二撥攻勢,看
那態勢,顯然是想將大家消滅在黃泉河畔。

可是,徐不凡、血魔王、石娘、天木:綿綿、何三虎、王勇是何等人物,這簡
直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口裡拔牙,徐不凡一聲令下,全體反撲,何消片刻工夫,
便傷亡累累,作了階下囚。

只有一個鬼和尚拔褪逃走,黃綿綿嬌軀三閃,就將他擒在手中,厲色喝道:
「說,這條河是不是黃泉河?”

鬼和尚臉色發白,牙齒打戰的連說:「是!是!”

「源頭是黃泉的發源地?”

「對!對!”

「裡面是什麼地方?”

「黃泉府。”

「王倫他們就是到黃泉府去了?”

「嗯。”

「黃泉府內,除王倫外,還有誰?”

「不知道。”

「不知道?你再說一句我就宰了你。”

「貧僧只負責外面的安全,我接到的指令是,只要沒有逆流欲進入黃泉府的意
思,就不加干涉,否則就必須就地格殺。”

「你沒有進黃泉府去過?”

「黃泉府門禁森嚴,不准隨便出入。”

徐不凡不願浪費時間,叫牛頭、馬面將鬼和尚捆綁起來,自己則與黃綿綿、王
石娘、高天木、血魔王,跳上一條小船,逆流而上。

何三虎、王勇、以及另外三名小鬼坐另一條船,大家以掌劍當槳,朝水面施力,
借著反彈的力道,船行似箭,很快便劃入洞中。

河道上方甚是陰暗潮濕,伸手五指莫辨,時間久些,也只能看到倒懸的鐘乳,
與亂飛的蝙蝠。

霍然,前面響起一聲沉喝:「什麼人?”

徐不凡順口答道:「自己人。”

「昨憶巫山夢裡魂。”

「陽臺路隔奈無門。”

「未曾錦帳風雲會。”

「先沐君王雨露恩。”

暗語合轍合縫,二船安然通過,當王石娘、高天木查明瞭暗椿埋伏的地點後,
陡地一長身,手起招落,立有兩條黑影摔進黃泉河。

黃綿綿蹩不住開口問道:「哥,暗語你是怎麼懵上的?”

徐不凡小聲笑道:「不是懵,這一首詩大有來頭。”

王勇也大感興趣,道:「請特使說出來,讓屬下也開開竅。”

徐不凡不疾不徐的說道:「唐太宗李世民有一個妃子叫武媚娘,也就是以後的
武則天。

有一天太子李治入宮向太宗問安,適太宗不在,巧遇武則天,武氏體態嫵媚豔
冶,言行輕佻浪漫,竭盡挑逗誘惑之能事,二人眉來眼去,早巳兩心默許。“

向前張望一下,見無異狀,始繼續說道:「這時適逢尿急,太子李治出外小解,
武氏忙以金盤盛水,跪獻李治淨手,太子見她美得實在令人想入非非,便將水滴灑
在她美豔的臉上,隨口吟出:」昨憶巫山夢裡魂,陽臺路隔奈無門‘的詩句。

武氏淫蕩成性,馬上介面吟出:「未曾錦帳風雲會,先沐君王雨露恩。‘,撩
撥得李治情欲大動,於是便在後宮之內亂倫苟合,成為千古醜聞。”

羞得黃綿綿滿面通紅,好在洞內昏暗,無人看清。

王勇道:「武則天的淫詩,怎麼會用作黃泉府的暗語?”

徐不凡道:「如果我的判斷不錯,這黃泉府的主人,很可能與武則天有關,再
從寺名懷義來看,幾乎已經可以肯定。”

「這跟懷義寺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系,武則天當初被唐太宗趕出宮門,在與龍庵落髮為尼後,因不甘
寂寞,不久便勾搭上一個小和尚,這個小和尚就是叫懷義,懷義寺可能就是由此而
來。”

何三虎道:「如此說來,黃泉府很可能就是武則天的巢穴,在十殿的懸案中,
武媚娘名列榜首,原來潛伏在此。”

逆流而上,途中又設有椿卡,行進並不順暢,好在暗語已通,有驚無險,不久
便看見燈光,劃出洞口,逆水登上岸來。

赫!好美妙的一副景象,遍地皆是奇花異草,以及無數不知名的,奇形怪狀的
高矮樹木,花色種類繁多,撲鼻生香,如置身仙境,人間絕無此景,皇帝的御花園
亦恐不及。

黃泉就在眼前,池深盈丈,方圓八尋,泉水滾滾,無分晝夜,好像無數條翻滾
的龍,確是壯觀。

展目望去,遠處亭臺樓閣,目不暇接,一座巍峨高樓前,赫然有「金鑾殿」三
個鬥大金字。

雖身在幽冥,面對的可能又是一等強敵,徐不凡仍不忘自己行事的規矩,命王
石娘先去投送血旗、血帖。

不過,在方法上稍有改變,特准石娘娘施展仙法,以策安全。

何三虎則命三名小鬼,劃回去三條船,去接懷義寺的牛頭、馬面。

花叢小徑上行來一鬼,身著唐裝,體型魁梧,一見到徐不凡等人臉色大變,連
退了三步,才開口說道:「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徐不凡道:「自然是從黃泉河逆流而入。”

唐裝漢子望著何三虎,道:「你是十殿的捕快?”

何三虎道:「沒錯,朋友怎麼稱呼?”

唐裝漢子沉聲答道:「唐代張昌宗。”

張昌宗一報出名字,徐不凡的眸中馬上掠過一抹殺機,道:「你就是武則天床
上的那個弄臣、面首,不要臉的張昌宗?”

這話說的太刻薄,張昌宗臉上掛不住,怒容滿面的道:「大膽,黃泉府豈是你
撒野的地方,來人哪!”

話甫出口,立有一隊身穿唐代戎裝,手執長矛的兵士快速趕到,將徐不凡等人
圍住。

張昌宗命御林軍拿人,徐不凡伸手撥開一支長矛,朗聲說道:「別忙,想死也
別急在一時,有幾句話我還想請教一下。”

「有屁快放。”

張昌宗見有御林軍護衛,膽氣立壯,聲音也粗了:「凡是擅闖黃泉府的人,是
惟一的死罪。”

「毫無疑問,黃泉府的主人,一定就是你的老相好武則天?”

「住口,陛下的名諱豈是你可以隨便叫的。”

「你還有一位兄弟張易之,也一定在此羅?”

「當然。”

「懷義呢?”

「也在。”

「赫,這個老騷婆的胃口真大,做鬼也風流。”

張昌宗的肺都氣炸了,聲嘶力竭的虎吼道:「殺!殺!殺!還不快給我殺!”

一口氣連說了四個殺字,御林軍如響斯應,虎撲而上,卻被高天木等人堵住,
徐不凡一字一句的說道:「張昌宗,你敗德亂行,淫亂宮廷,早該上刀山,下油鍋,
永世不得再超生!”

張昌宗床上的功夫固然首屈一指,手底下卻是個大膿包,徐不凡連刀劍都懶得
拔,豎掌如刀,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他的腦袋切下來了。

殺一儆百,御林軍都嚇呆了,徐不凡威風八面的道:「你們如果想死直管上,
不想死就乖乖的束手就擒。”

有三個御林軍偏不信邪,挺著長矛殺上來,立被高天木、黃綿綿,何三虎制住,
非死即傷。

其餘的兵士再也不敢妄動,被適時趕到的牛頭、馬面鎖起來。

可是,黃泉府裡的御林軍多如牛毛,解決了一批,又殺上來一撥,捕也捕不了,
殺也殺不完。

且殺!且捕!且進!此刻距金鑾殿尚有數十丈遙。

石娘娘已飄然而返,道:「主人料事如神,黃泉府的主人果然是武則天。”

「王倫他們是否在此?”

「王倫、秦檜的那六名保鑣,都在。”

「可曾見到侯方?”

「奇怪,就是沒有見到侯方,及銅衣使者。”

「還有那一頭灰色的狼?”

「也在,狼性好色,正投武媚娘所好,這個荒淫無恥的女皇帝,居然與野狼...
…”

目睹之事太淫穢,連石頭化身的王石娘都羞于啟齒。

徐不凡等人正行經兩行白楊,陡覺頭頂有異,跳下七八個和尚來,和尚並不可
怕,可怕的是他們帶下一張網子來。

大家根本沒有思考的餘地,網子馬上就要罩上頭來,偏偏禍不單行,腳下又射
來一蓬梅花毒針。上有網羅,下有毒針,處境可謂險到萬分。

情急之下,徐不凡大叫一聲:「跳呀,飛呀!”

銀虹一閃,血影沖天,徐不凡劃破網羅,當先翻到外面去,接著,血魔王,王
石娘等人也相繼脫身,高天木與何三虎扯去網子,大夥始告全部脫險,只惜數名牛
頭、馬面動作稍慢,當場一死二傷。

徐不凡給二名傷者服下靈藥,通路已被數十名和尚堵死,為首的鬼和尚一身大
紅袈裟,紅噴噴的臉龐上,滿面邪氣,徐不凡住足發問:「你是懷義?”

紅衣和尚一愣,道:「你是誰?怎知貧僧法號?”

「在下徐不凡,你留惡百世,遣臭萬年,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貧僧與你相隔數百年,談不上仇恨二字,為何在血帖之上,指名要我懷義吃
飯的傢伙?”

「為了公理!公憤!”

「什麼叫公理公憤,在貧僧的心目中根本沒有這四個字。”

「就是因為你沒有四個字,所以才將下流當風流,將無恥當有趣。”

「徐不凡,黃泉府乃虎穴龍潭,管包你來得去不得。”

「笑話,徐某要來自來,要去自去,小小的一個黃泉府還難不倒我徐不凡,當
我離開的時候,一定提著你的腦袋走。”

這話口氣太大太絕,把懷義和尚氣個半死,立刻率眾洶湧而上,徐不凡將眾鬼
和尚交給何三虎他們,單挑懷義,猛追猛打。

甫交手三五合,懷義立知遇上扎手貨,頓萌退意,命手下的鬼和尚去墊棺材,
徐不凡卻毫不放鬆,咬著尾巴追。

鬼和尚一路攔截,徐不凡一路追殺,血雨橫飛,慘嚎不絕,終於在金鑾殿的石
階前追上了懷義,割下他吃飯的傢伙。

眾鬼和尚也早已潰不成軍,或死或傷或擒。

徐不凡一馬當先,登上石階,踏進金鑾殿。

金鑾殿上,武則天高高坐在龍椅之上,豔光四射,依然明麗照人。武媚娘死時
已高齡八二,此時看來不過才四十許人,徐娘半老,正當虎狼之年。

王倫立在左側,右邊之人貌似張昌宗,必系張易之無疑,那匹灰狼最囂張,兩
只爪子搭在武氏肩上,就人立在她身後,仍自交頸接腮,親密猥褻。

殿下,排列著無數和尚、兵勇、及武林人物。

獨不見秦檜的六名護衛,與銀衣、銅衣使者。

武則天射來兩道懾人魂魄的眸光,在徐不凡臉上打轉,聲音富有磁性,嬌嫩有
如童女:「你就是閻王特使,血轎主人徐不凡?”

徐不凡昂首說道:「本使是徐不凡,我也想驗明正身,你確實是武則天?”

「放肆,朕乃龍體,怎可呼名道姓。”

「哼,你耍威風的時辰已經不多了。”

「黃泉府自開府以來,你們是第一批訪客,可惜也是最後一批,看你徐不凡唇
紅齒白,一表人才,如肯留在朕身邊當差,或可有一線生機。”

「呸!天下的女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和你鬼混。”

「那你就只有一條死路,百無生理。”

「武則天,你已死到臨頭,別再耀武揚威,就算你有一百條命,我也要你死光
光。”

說話中,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黃綿綿、王石娘、高天木等人緊陣在後,氣氛立即進入最緊張的最高潮。

驀在此刻,地磚突然塌陷,眾人急忙彈身而起,詎料,飛起二丈余,正待淩空
推進,以便落身有地,頂棚之上猛地破棚而出,又殺出十—條魅影。

魅影身乎太快,又是謀而後動,一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傢伙,這一猝然偷襲,
直如天雷貫頂,還沒有看清楚出手者的面貌,王勇、何三虎、黃綿綿已相繼重傷落
下、掉進陷人坑內。

徐不凡、血魔王、石娘娘、高天木也不例外,都吃了暗虧,只是傷勢較輕而已。

挨了一記悶棍,這才看清楚對手的身份,原來正是秦檜的那六名保鑣,以及四
衣衛中的銀衣使者侯方,四名已死的銅衣使者。

驚魂稍定,徐不凡等人立即猛烈反攻,血劍、風火劍一齊出籠,高天木以圈代
劍,血魔王以掌當劍。

龍飛鳳舞!

開天闢地!

旋轉乾坤!

大家人同此心,現買現賣,全部施展的是血劍三絕招。

血劍劍法威震武林,三絕招更是天下無敵,此刻四人同肘施展,簡直前無古人,
後無來者,威勢之猛,如山崩海嘯,速度之快,若電閃雷奔。

一聲聲的慘嗥響不絕!

一蓬蓬的血雨灑不停!

一顆顆的鬼頭往下掉!

一條條的鬼命上了天!

武則天的眉頭才皺了一下,十一條好漢已丟了十條命,只剩下侯方一個,還是
徐不凡故意留下來的。

給何三虎、黃綿綿、王勇丟下去三顆靈丹,命高天木將侯方看好,徐不凡將血
劍上的血抖一抖,洪聲說道:「各位,我現在要殺的只有武則天,王倫、張易之三
個,外加那一頭灰色的狼,你們如果不想丟腦袋掉性命,最好閃到一邊去。”

血魔王居左、王石娘居右,三人構成一個鐵三角,硬生生的向堵在前面的禦林
軍撞上去。

御林軍早已嚇傻了,誰還敢再輕捋虎鬚,一個個張惶而退,作了縮頭的烏龜。

張易之破口大駡道:「混帳!混帳!快上呀,快殺掉這個狂小子。”

徐不凡冷哼一聲,道:「張易之,你鬼叫什麼,有本事你自己來。”

話落一彈身,淩空飛渡,血劍一閃,張易之的腦袋已搬了家。

王倫是個老狐狸,最是滑溜不過,眼見大勢已去,拔腿就溜。

「姓王的,把腦袋給我留下來。”

王倫跑得好快,已從後門沖出去,可惜,少帶了一樣東西,吃飯的傢伙滾在門
檻內。

徐不凡去追王倫,血魔王,石娘娘正堵著御林軍,無形中給了武則天一個逃命
的機會,三步並作兩步走,眼看就要衝出側門去。

「阿彌陀佛!”

一聲洪亮的佛號,一股濃濃的酒臭氣,接著是「劈踏,劈踏」的拖鞋聲:濟公
和尚正巧走進側門,擋住去路,嘻皮笑臉的道:「老妖婆,你在世間享盡了榮華富
貴,男歡女悅,在陰曹又享盡了富貴榮華,女愛男歡,該收起攤子,歇歇腳了。”

徐不凡跟濟顛打了個招呼,對武則天道:「武媚娘,有什麼未完之事,你可以
交代了。”

死到臨頭了,武則天依然威風八面,鎮定異常:「朕乃真命天子,大周女皇,
誰敢把朕怎麼樣?”

徐不凡急不擇言的罵道:「‘什麼真命天子,大周女皇,狗屁,充其量彌只不
過是一個淫亂宮廷,出賣色相,擅于玩權弄術的老騷婆,你扼死親女李潛,毒死親
子李弘,殺死胞兄懷良,泯滅人性,毒如蛇蠍,其心可卑,其行可誅,即使死十次
亦不足以贖爾罪孽于萬一,你......你上路吧!”

越說越氣,怒火沖天,血劍倏舉乍落,照準她的脖子砍下去。

不!徐不凡的劍並沒有落下去,因為當他與武則天四目相接時,他好像在她的
眸子裡發現了什麼,其深似海,一片汪洋,如一團水,更似一把火,徐不凡感覺到
一陣突如其來的意馬心猿,難以自製,手腕軟綿綿的一點也用不上力。

「阿彌陀佛!”

再一聲佛號,如醍醐灌頂,旋又聽到濟顛爽朗的聲音說道:「小兄弟,閉上眼
睛,快下手,聽說這婆娘可以迷死一百個魯男子!”

徐不凡心一橫,眼一閉,卡察!武則天終於血濺金鑾殿,死於非命。

「慚愧!慚愧!」徐不凡目注濟顛,面有愧色。

濟顛拍拍他的肩胛,道:「小兄弟的定力已經超人一等,武氏天生尤物,媚勁
十足,換了旁人可能根本下不了手。”

言畢,便哼著山歌,獨自離去。

徐不凡知濟公心性,亦未挽留,見何三虎、王勇、黃綿綿傷情已愈,早將地面
復原,正在忙著鎖拿黃泉府的御林軍等,遂卓立一旁,小心監視,似防小洞天的舊
事重演。

諸事妥當,所有的鬼魂皆已鎖好,黃綿綿忽然說道:「咦,那一匹灰色的狼呢?”

徐不凡道:「早就不見了,銅衣使者等十顆腦袋落地時,就沒再見到它。”

王石娘道:「外有濟公老神仙掠陣,它不可能逃到外面去,狼性多詐,十九又
托附在別的鬼魂身上了。”

徐不凡緊走幾步,來至高天木身旁,道:「天木,侯方交給我,你用乾坤圈,
去把那匹灰狼逼出來。”

高天木領命自去,徐不凡對侯方說道:「侯方,你只是供別人驅使的一個工具,
在生時的罪孽並不算太重,只要在地獄裡受幾年苦刑,便可再生為人,但首要的條
件是,你必須將四衣衛的內幕抖出來。」  侯方已經死過一次,自然不想再死第
二次,聞言淒悽惶惶的道:「我說我說,我知道的全說出來就是。”

「這才叫真聰明,快說,四衣衛的首腦是誰?”

“是……”

與陽世如出一轍,侯方僅僅說了一個是字,那匹灰色的狼,霍地從一名御林軍
的身上冒出來,後蹄飛踹,踢碎了侯方的腦殼,然後四蹄騰空,箭也似的竄出金鑾
殿。

這簡直是向徐不凡挑戰嗎,也更加使徐不凡堅信,這一匹灰色的狼的確大有來
頭,朝血魔王、黃綿綿等擺擺手,以示道別,領著王石娘,高天木,立即隨後追下
去。

追離黃泉府,追離酆都城,追離幽冥,一直追過奈何橋,追到太原府,僅一步
之隔,卻再也沒有見到那頭狡猾的灰狼。

又是一個黑漆漆的午夜時分。

沒有星月,有雲,還飄著濛濛細雨。

太原城裡一片寂靜,大家俱已進入沉沉夢鄉。

只有鼓樓後面的總兵府,褚鵬舉的房間裡,還有一線燈光,褚總兵正與魏千總
秉燭夜談。

夜談,談的自然是機密大事。

機密,自然也不會大聲喧嘩。

二人正分別翻閱著一些檔、書信,時而四目驚視,時而會心一笑,時而間有
蚊蚋似的交談,神態謹慎,氣氛充滿神秘。

像風吹一樣,輕輕地,門扉打開了,進來的不是人,是—把劍。

是血劍!

血劍在空際飄飄忽忽的前進著,移動著,似魑魅,如魍魎。

魏千總首先發現,魂都嚇飛了:「鬼!鬼!”

褚鵬舉也發現了,臉色鐵青:「有鬼!有鬼!”

耳畔,馬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褚鵬舉,我是徐不凡,不是鬼!”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褚鵬舉心裡發毛,頭皮發炸,道:「徐不凡,你在那裡?
我怎麼看不見你?”

「我只是一個無色無形的靈魂,並無軀體,你當然看不見。”

「靈魂?你是說你已經死了?”

「想的美,還沒有人能殺得了我。”

「沒有死,怎會只有靈魂,沒有軀體?”

「我懶得跟你囉嗦,準備受死吧。”

褚鵬舉下意識的拔出厚背大刀,推桌而起,擺出一個應戰的架式,道:「徐不
凡,你索仇討債的規矩,向來是先投血旗、血帖,然後才約定時、地下手,今夜為
何不照規矩行事?”

徐不凡的劍又進了數尺,魏千總的頭已龜縮到肩膀裡,全身打哆嗦,距離褚鵬
舉尚不及一丈,徐不凡的聲音冷的像北極來的冰風:「褚鵬舉,血旗、血帖早在數
月前便已發出,你這條命已經是多餘的。”

「哼,雙塔寺一戰你沒有成功,今夜也不見得能討了好。”

「在血旗、血帖發出後,還能活命的,以你為第一人,這是巴爾勒攪局的結果,
並非你有什麼了不起,今夜徐某就是為了取你這一顆遲落的腦袋而來。”

褚鵬舉喊了一聲殺,擰身一躍,雙手握刀,照準血劍砍下去,因為他看不見人,
只好找劍來砍,不料,一刀竟然砍空,斬在石板地上。

這一刀好大的勁兒,石粉齊飛,火花四濺,足足斬進石板內五寸深,要是砍在
人身上,即使八個人也會一齊劈成兩片。

「好功夫,好功夫,鵬舉叔不愧為當朝猛將!”

猛抬頭,血劍就在面前,言冷語寒,聲聲刺耳。褚鵬舉咬牙切齒的說道:「徐
不凡,不管你是人是鬼,老夫今夜一定要你粉身碎骨。”

掄起大刀,又是一輪猛攻,招招全力施展,招招不離血劍左右,整個屋子悉被
刀影籠罩,毀掉了不少傢俱,卻始終傷不到徐不凡。

血劍飄忽不定,褚鵬舉一再受愚弄,以為真的遇上鬼,剛剛恢復的膽氣立告消
受,硬著頭皮擱下一句:「人不跟鬼鬥,再見!”

砍破一扇窗子,才跨出一隻腳,劈面攻來一掌,又將他逼回來,王石娘彈身而
入,堵在窗前。

魏千總也是伺樣的心意,想從門口留出去,卻被高天木擋回來,高天木當門而
立,通路全被封死了。

這兩位哼哈二將的功夫,褚鵬舉是見識過的,深更半夜的,一時間又無從召集
部將兵勇,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口中怒聲說道:「你們究竟是人?還是鬼?”

徐不凡的聲音道:「本來是人,曾經是鬼,現在介於人鬼之間。”

「既然不是鬼,為何不現出身來?”

「我的軀體還遠在太行山。”

「你真的只是一個幽靈?”

「對一個將死的人,沒有說謊的必要。”

「憑一個幽靈,你自信能勝得了本將軍?”

「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我又何必來。”

「好大的口氣,為什麼一再逃避,不敢與老夫硬拚?”

「是禮讓,不是逃避,我想先讓你熟悉一下幽靈的特性,免得在閻羅王的面前,
說我占了你的便宜。”

「少耍嘴皮子,有種就接老夫的一刀試試。”

「我現在正誰備接,請!”

褚鵬舉鬚髮怒張,目赤臉紅,叫足了所有的功力,嗨!一聲,雙手握刀砍下去。

金鐵交鳴,火花迸裂,他沒有想到血劍乃是神器,刀劍相撞,褚鵬舉的厚背大
刀立刻一斷為二。不禁心中暗暗喊了一聲:「要糟!」半個念頭都沒有轉過來,血
劍已架在脖子上。

卡察!一刀畢命,乾淨俐落。

徐不凡還劍入鞘,交給王石娘去處理骷髏頭,他自己則來至褚鵬舉桌前,翻桌
倒屜,一陣搜查。

雖然看不到他的人,石娘娘卻聽到主人一再發出驚訝的喊聲,顯然有驚人發現,
大有斬獲。

收集了不少重要的檔、書信,交給高天木,徐不凡的聲音問魏千總:「魏將
軍,資料中的很多書信,都是褚鵬舉的叔父寫給他的,我猜想,他的叔父十九就是
四衣衛的首腦,對不對?”

「大概是吧。”

「徐某想知道,這個人是誰?”

「我......我不知道。”

「你與他秉燭夜談,必為心腹知己,會不知道?”

「褚將軍原戎守邊陲,調來太原後我們才認識,相交並不很深,這種機密大事
他不可能隨便告訴外人。”

「暫且別談四衣衛的老魔,從這些檔中顯示,不但有通番叛國的事實,還有
篡奪皇位的野心,老魔的後面,似乎還另有更厲害的人物,是什麼人?”

「魏某連褚將軍的叔父都不曉得,幕後的人物自然更不清楚了。”

石娘娘聽得怒火,提著骷髏頭沖過來說道:「姓魏的,標倒推得乾淨,再不說
實話,你會和褚鵬舉走同一條路。”

通!用骷髏頭在他額頭猛一敲,立刻腫起一個大皰來。

魏千總卻一再搖頭,表示什麼都不知道,王石娘更火更怒,一振風火劍,先在
他大腿上捅了一個血窟窿,厲色說道:「我警告你,再不說實話,下一步我就要剁
你的腿。”

以一對三,魏千總可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插了翅膀也飛不了,當下慨然一
歎,道:「你下手吧,但求一招畢命,賞我一個痛快。”

徐不凡沒料到他會主動尋死,不由大感驚異,道:「魏千總,你......你想死?”

魏千總鄭重其事的道:「說出秘密是死,不說也是死,魏某但盼死得痛快,別
無他求了。”

「好死不如賴活著,只要說出實情,我絕不為難你。”

「你不殺我,可是他們要殺我,而且手段殘酷,即使上天入地也逃不過。”

「放心,只要你肯真誠合作,我保證你的安全/‘」不行,你不是他們中的一
員,不曉得他們的厲害,沒有任何人可以打包票。“

「乾脆跟在徐某的身邊,這樣總可以了吧?”

「一朝加入,生死不渝,倘有違背,剉骨揚灰,這是他們的規矩,即使天涯海
角,也絕對逃不過他們的毒手。”

一個人甘願去死,這是一件非常的事,必然也有非常的理由,黑衣人對付侯方
的手段,徐不凡是親眼目睹,知他所言非虛,道:「魏將軍,你說,有什麼辦法可
以保證你的安全,但凡徐某能力所及,一定照辦。”

魏千總像泄了氣的皮球,垂頭喪氣的道:「沒有用,什麼法子都沒有用,除非
你放棄逼問口供,因為他們是無所不在,無孔不入。”

高天木一搶乾坤圈,怒不可當的道:「姓魏的,你少耍花樣,說實話起碼還有
生存的機會,否則,馬上就要你死!”

他這兒死字才落地,魏千總已咬斷舌頭,與此同時,門外射進一把飛刀,正中
心口,當場魂歸西天。

「什麼人?”

高天木、王石娘沖出屋外去一看,只見一條狼影飛上屋頂,一閃而沒。

追呀追,騰雲駕霧,又是一路猛追,彼此相距不遠,就是追它不到,直至追出
娘子關,又追到上次與太行三雄交手的地方附近時,旭日業已東升,那匹灰色的狼
也突告消失不見。

石娘娘、高天木落在地上,跨步前行,俄頃便至四衣衛與火焰教惡鬥之處。

這一場惡鬥異常慘烈,雙方皆損失不貲,地上橫七豎八的倒著二三十具屍體,
令人不忍卒睹。

最使人感到吃驚的是,鐘玉郎也赫然陳死在地,一命歸陰。

高天本訝然說道:「古月蟬好厲害,連鐘玉郎這種難纏的傢伙都能斃掉。”

王石娘道:「死的好,有人殺了他,也免得咱們再費力氣。”

說著,便即繞道而過,準備返回停放血轎之處。

行出十數丈後,徐不凡忽有所感,道:「如果那一頭灰色的狼就是鐘玉郎就糟
了。”

此念一生,忙又返轎回去,說糟真糟,灰狼果然化入鐘玉郎體內,當下一躍而
起,沒入濃濃密密林內,想追也無從追起。

追不上鐘玉郎事小,返回停放血轎的地方時,卻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血轎不見了!

二老八駿不見了!

最嚴重的是,徐不凡的軀體也不見了。

沒有軀體,徐不凡就無法還陽,永遠是一個無色無形的幽靈。

這一驚非同小可,徐不凡的聲音說道:「一定發生了嚴重的事故,不然二老八
駿是不會離開此地的。”

細加審視一下附近的環境,雖有打鬥的跡象,卻並無死傷。停放血轎之處有幾
片碎木板,山壁之上有數處刀劍痕跡,顯見在血轎附近曾發生過激烈搏鬥。

王石娘氣忿忿的道:「一定是四衣衛的那個老魔幹的,主人的軀體也不知道怎
麼樣了,二老八駿又下落不明......。”

話還沒有說完,上官巧雲迎面匆匆而來,介面說道:「哎呀,你們怎麼到現在
才來,真急死人了。”

王石娘劈頭就說:「我家主人的軀體呢?”

上官巧雲道:「被四衣衛的老魔擄去了。”

「可知擄往何處?”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查清楚。”

「血轎呢?”

「被四衣衛砸壞了,我已請人抬去修理。”

「二老八駿又在那裡?”

「他們為了保護血轎,尤其是為了保護不凡哥的身體,皆身負重傷,小妹趕到
時,均已奄奄一息,被我送到城裡去,正在延醫療治。”

「嚴不嚴重?”

「可能並無生命危險。”

上官巧雲最關心的還是徐不凡,又道:「不凡哥呢?”

徐不凡就在她面前,只是看不見,聞言答道:「我在這兒,謝謝上官姑娘一再
大力相助,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才好。”

上官巧雲對著徐不凡發話的方向說道:「不凡哥,快別這樣說,以我們的關係,
如果還需要說感謝的話,就未免太見外了,別說是從旁協助,就是要我死,也會心
甘情願,在路上人家一直在想,萬一找不回你的身體來,你的靈魂就乾脆到我身上
來好了,從此,我們兩個人就變成一個人,永永遠遠不分離。”

說來甜甜蜜蜜,柔情萬千,徐不凡的感受卻頗為複雜,她愈是對他好,他愈是
感到痛苦,因為五柳莊滅門的大血案,上官嵩參加了,而且還是主謀的龍頭之一。

只好支支吾吾的漫應了幾句,沒有接著她的話頭談下去。

十丈外的一個小山頂上,突然冒出兩個人來,一個是鐘雪娥,一個是一名金衣
使者,鐘雪娥揚聲說道:「徐不凡聽著,你的臭皮囊在我義父手裡,三天之內保證
不會拖出去喂狗。”

徐不凡知道老魔此舉必有所圖,道:「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只想跟你交換幾樣東西。”

「什麼東西?”

「血書、血劍,還有褚總兵的書信、檔。”

「你不覺得要換的東西太多?”

「與人命比起來,還算便宜。”

「我可以考慮。”

「只有接受與否,沒有考慮的餘地,不答應就丟到荒郊野外去喂狗。”

「好吧,你說個時間、地點?”

「地點正在挑選,決定後自會另行通知。”

劈哩叭啦一陣響,小山上短兵相接,已經幹上了。原來上官巧雲利用二人說話
的機會,摸上小山去,打算活捉一個,也好作為討價還價的籌碼,不料鐘雪娥、金
衣使者都不是省油的燈,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出十合,便被人趕下山來。

鐘雪娥冷聲說道:「你們最好放老實點,也別隨便跟蹤,快去療治二老八駿的
傷,等候通知,一旦惹惱了我家義父,說不定就不交換了。”

言畢,立與金衣使者結伴而去。

徐不凡亦未追趕,上前安慰了上官巧雲幾句,一行三人一魂,進入城內,住進
二老八駿疔傷的客棧。

二老八駿的傷的確不輕,刀傷劍創尚在其飲,最重的是內傷,尤其是黑衣人的
鷹指傷,皆倒在床上,行動不便。

所幸,外傷業經包紮,內傷也服下傷藥,情形尚稱穩定。

徐不凡親自將靈丹妙藥交給二老八駿,各服一粒,待大家精神稍振後,這才開
口說道:「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天叟丁威說道:「公子去後的當天晚上,黑衣人便領著一大群四衣衛,找到停
放血轎的山裡去,雙方一言不合,隨即大打出手,黑衣人的鷹指功實在太霸道,慚
愧我們二老八駿沒有一個人能接下他的三招,交手不到頓飯工夫,大家便相繼重創
而倒,眼睜睜的看著四衣衛將公子的軀體架走,卻無能為力。幸好上官姑娘適時趕
到援手,不然,我們這十條命早已埋骨荒山。”

地叟毛奇接著說道:「老奴等護駕不力,殃及少主貴體,請公子嚴懲。”

八駿個個忠心為主,也紛紛自請處分,徐不凡道:「大家快別這樣說,老魔功
深技高,神鬼莫測,連不凡都不是他的對手,諸位何罪之有?快將創傷養好,一場
更慘烈的搏鬥,可能正在等著我們呢。”

從王石娘、高天木的口中,得知徐不凡的軀體,目前仍安然無恙,大家這才稍
覺寬心,一齊盤膝打坐,運功調息,以期早日復原,迎接即將到來的新挑戰。

傷勢實在太重,連呂洞賓的靈藥亦難收速效,足足過了一個對時,翌日午時過
後,二老八駿才陸續的大致復原。

血轎修好啦,也抬回來了,萬事齊備,就等待鐘雪娥的通知,卻始終沒見鐘雪
娥找上門來。

等待的滋味很不好受,一個時辰如一日一年。

千企萬盼,當天的傍晚,終於等到一個金衣使者。

金衣使者當門而立,聲粗氣壯:「徐不凡,你聽著,時間、地點已經決定了,
準備赴約。”

徐不凡的聲音道:「在什麼地方?”

「十裡坡之東的斷魂橋畔。”

「什麼時間?”

「明日午時之前。”

「好,我會準時到達斷魂橋,但不保證一定跟你們交換。”                       
                       
「你非交換不可,除非不想要那一具臭皮囊。”                       
                       
話已傳到,不再停留,金衣使者身形一閃便不見了。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0:40:18

第十四章 斷魂橋上斷魂人

十裡坡,是一條長達十裡的長坡,長坡的盡頭,便漸漸進入崇山峻嶺。

四駿抬著血橋,另四駿護在轎旁,王石娘、高天木在前開路,二老殿后,正行
在一條松柏參天交抱,不見天日的林蔭山道上。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誰都不願想交換的事,卻又不能不想,想來想去,結果
還是想不出一個圓滿的解決辦法。

畢竟,血書、血劍太重要了。

褚鵬舉的檔、書信是老魔禍國最直接的有力證據。

但是,書、劍,檔再重要,歸根結底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當然是徐不凡的
生命。

石娘娘實在憋不住了,首先打破沉默:「主人,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究竟
作何打算,應該及早有所決定。”

徐不凡的聲音,在轎內說道:「保護血書,血劍、檔、書信的安全第一,我
個人的生死存亡第二。”

天叟丁威緊走幾步,上前說道:「老奴斗膽直言,應以公子的安全為第一。”

徐不凡以堅定的聲音說道:「國家存亡事大,個人生死事小,絕不能因為我個
人的貪生怕死,而將前人的寶物拱手送人,讓老魔湮滅證據,消遙法外。”

王石娘悲聲說道:「檔、書,劍固然重要,但總有失而復得的機會,主人的
貴體一朝被毀,就可能永無回復之日。”

「沒有關系,我寧願永遠飄浮寰宇,神游太虛,也絕不能讓老魔稱心如意。”

「茲事體大,希望主人慎重。”

「我心意已決,你們都不必再多言。”

徐不凡心意堅決,大家的心情反而更加沉重,前面的松柏也更加繁密,山路漸
行陡峭、狹窄。

走在最前面的高天木,忽然返回來說道:「主人,鐘雪娥找你。”

徐不凡一怔,道:「她?找我作甚?”

「鐘雪娥說有重要的事跟主人談。”

「她在那兒?”

「就在左前方山腰的一棵大松樹上。”

徐不凡沉默了一下,道:「好吧,大家在此歇著,我去會會她,看她又在變什
麼花樣吧。”

飄出血橋,飛向左前方,果然有一棵大松樹的粗椏上發現鐘雪娥,她正手托香
腮,斜倚樹幹,作沉思狀。

徐不凡無聲無息的落在她一側,登時為她豐滿的體態,沁人欲醉的少女香氣迷
住,此刻,二人近在咫尺,如想掀起她的綠紗,看看她的廬山真面目,可謂易如反
掌,可是,徐不凡乃謙謙君子,卻不屑為。

鐘雪娥似乎下意識的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大對,道:「喂,徐不凡,你到底到了
沒有?”

徐不凡的聲音說道:「不敢勞姑娘久等,在下早來了。”

聽聲音,就在面前二尺之處,在感覺上似乎已聞到少男身上特有的氣味,鐘雪
娥嚇了一跳,拉緊面上的綠紗,惶聲說道:「你真壞,來了也不說一聲,差點把人
家嚇死。”

「你的膽子挺大的,怎麼可能把你嚇死?”

「才不呢,小時候見到老鼠,我都會全身發抖。”

「起碼,你今天的勇氣夠大,在這節骨眼上,還敢約我相見。”

「聽你的口氣,好像對我有成見。”

「不是成見,是事實。”

「什麼事實?”

「搶去偽詔,就是事實。”

「我不搶先,很可能落在別人手中,你想要,隨時都可以和我談條件。”

「搶奪血劍,如何解釋?”

‘別誤會,我只是好奇,想看一看,並無搶奪之意。“

「今日斷魂橋之會,最初傳話的人就是你,又如何自圓其說?”




「這是奉命行事,在金衣使者的陪伴下,我只好照實傳話,未敢多置一詞。”

「掌劈巧雲姑娘也是奉命?”

「我恨她!”

「你與上官家有仇?”

「凡是喜歡你的女人我都恨。”

「鐘雪娥,別死心眼,我們之間不可能有結果。”

「當你有求于我時,就會有結果。”

「我寧願不要偽詔,放棄從你口中查出老魔的身份來歷,也不會接受你的敲詐
勒索。”

鐘雪娥換了一個站立的姿勢,移動一下枝椏上的位置,嬌滴滴的說道:「不凡,
今天約你來,可不是為了跟你吵架,別談這些傷感情的事好不好?”

「那要談什麼?”

「談談今天的事,你作何打算?”

「我還沒有決定。”

「希望你接受我義父的條件,把你自己的身體換回來。”

「是老魔叫你來當說客?”

「完全是我自己的一片善意。”

「善意?哼,你真會選字眼,我信不過。”

「我義父手段毒辣,說一不二,得不到血書、血劍,檔,書信,他百分之百
會將你的身體毀掉。”

「就算肝腦塗地,我也不會屈服在他的淫威下。”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來?”

「我來是想取老魔的性命。”

「他神功蓋世,天下無雙,你不是他的對手。”

「還不曾認真打過,鹿死誰手,尚在未定之天。”

「唉,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固執,固執的可愛複可恨,須知留得青山在,
不怕沒柴燒,盼能三思而行,勿將性命當兒戲,我走了。”

跳下大松樹,沒入密林中。

徐不凡望著她逸去的方向,心頭一片迷蒙,是敵?是友?是情人?還是冤家?
交往越久,越是摸不透她,聰明如徐不凡,竟也弄不懂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回到原處,繼續前行,群山夾縫中,一道急流飛瀉而下,水勢湍急,濁浪排空,
聲如百猿齊鳴,勢若萬馬奔騰。

溪畔雙峰對峙,相距十丈有餘,上有吊橋一座,交通兩岸,橋面甚窄,僅可容
二人擦肩而過。

將血轎停在橋頭,徐不凡飄忽而出,道:「這大概就是斷魂橋了,好一個天險
之地。”

高天木上前說道:「奴才已查問過附近樵夫,這正是斷魂橋。”

「四衣衛的人怎麼還沒有到?”

到了,徐不凡的話甫出口,對岸已有了動靜,黑衣人依舊黑巾蒙面,走在最前
面,依次是鐘雪娥、二名金衣使者、四名銀衣使者、八名銅衣使者,人數不算多,
卻是四衣衛的精英。

另外還拖來一副黑漆棺材,棺材頭上插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以及很多畫有符
咒的封條。

黑衣人當橋而立,洪亮的聲音震盪群山:「徐不凡,看不透你還是個信人,果
然依時赴約。”

徐不凡同樣聲洪氣壯:「與人約,言而有信,這是我徐不凡一貫的作風。”

「東西帶來沒有?”

「不帶來如何赴你的約?”

「哼,諒你也不敢不帶來。”

「我的臭皮囊在那裡?”

「棺材裡。”

「好地方,人活百歲,最終還是要進棺材,你拖過來吧。”

「沒那麼容易,交換的地點預定在這邊。”

「我不吃這一套,除非你過來,否則免談。”

「徐不凡,你不過來老夫就將棺材推下斷魂河。”

「你不會,你還想釣大魚,敲竹槓,贖回你的罪證,不然早下手了,何須等到
現在?”

徐不凡聰明絕頂,早將他的心態摸得一清二楚,心意堅決,寸步不讓,黑衣人
縱有滿腹詭計,卻也奈何不了他。

雙方漫天喊價,就地還錢,經過一番爭執、折中,最後將交換的地方定在斷魂
橋的中心點。

黑衣人,帶著一名金衣使者,拖著棺材,上了斷魂橋。

徐不凡,領著王石娘,提著一口皮箱,也上了斷魂橋。

雙方在相距不到一丈的地方停下來,黑衣人雙目電轉,尋來尋去,始終沒見到
徐不凡的蹤影,一腳踩住棺蓋,道:「徐不凡,你在那裡,棺材內外皆有禁制,旁
門左道絕對走不通。”

徐不凡道:「我就在你對面,不近也不遠,偷雞摸狗的勾當還從來沒有幹過。”

「哼,你要是敢亂來,第一個死的就是你。”

腳上加力,整座吊橋立即搖晃不止,令人動魄驚心。

徐不凡道:「上有危橋,下有急流,你倒真會選地方?”

黑衣人乾咳兩聲,陰側惻的笑道:「斷魂橋上欲斷魂,斷魂河中水嗚咽,天鵝
不渡,天鴨不游,這是老夫為你特選的葬身之地。”

「人不自私,天誅地滅,好風水應該留給自己——奇怪,怎麼沒見你的乾兒子
鐘玉郎呢?”

「他昨夜酒醉,至今未醒。”

「我想起一件事來,你幹兒幹女姓鐘,你也應該姓鐘才對,卻想不起普天之下,
有那一位姓鐘的,足可以權傾天下,左右朝綱?你是褚鵬舉的叔父,是姨表?還是
姑表?”

「一表千里,別扯得太遠,血書、血劍等在哪裡,先讓老夫瞧一瞧。”

「瞧瞧可以,但徐某不保證一定跟你交換。”

命王石娘打開皮箱,血書、檔,書信全部在一起,黑衣人不由自主的向前沖
兩步,王石娘關好皮箱,蓄勢以待,徐不凡橫劍橋中,以防萬一。

黑衣人沉聲說道:「怎麼少了一把血劍?”

嗆!嗆!徐不凡拍拍劍鞘,道:「血劍在徐某手中。”

「老夫為何看不見?”

「劍未出鞘持在幽靈手中,你自然看不到。”

「拔出來,老夫不見兔子不撤鷹。”

「血劍一出,無血不歸,還是不看為妙。”

「不見血劍,你就休想還魂復活。”

「好吧,死在血劍下,你也許會覺得體面些。”

鏗鏘!銀虹一閃,劍光如血,高懸在斷魂橋的上方,陽光照射之下,光芒四射,
宛若一串明珠,黑衣人忍不住贊了一句:「好劍!”

徐不凡振劍在空際劃了半個圓弧,道:「閣下,我那具臭皮囊你也該亮亮相了
吧?”

黑衣人猶豫了一下,連說:「那當然,那當然。”

退後兩步,與金衣人合力打開棺木,金衣使者動作好快,一支劍以閃電的速度,
抵住棺中人的心口。

黑衣人右手五指箕張,抓住棺中人的腦袋殼,立即抬頭場目,見血劍仍在丈許
之外,這才大放寬心,道:「徐不凡,看清楚,一條命換四樣東西,你一點也不吃
虧。”

王石娘凝神注目,一看,再看,三看,明明是鐘玉郎,那裡是徐不凡。

徐不凡怒喝一聲,血劍平舉,遙指著黑衣人,道:「你這是什麼意思,拿你的
狼兒子來魚目混珠?”

黑衣人最怕的就是棺木一開,徐不凡乘虛而入,是以一抓住人頭,先看血劍的
方位,根本沒有看清楚棺中人是誰,經徐不凡這麼一說,低下頭來看時,果不其然,
躺在棺中的真的是爛醉如泥的鐘玉郎。

這事太出人意表,齊皆目瞪口呆,黑衣人沒有理由,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徐
不凡如果找到自己的軀體,早巳還魂復活,又何必玩掉包的把戲,大家面面相覷,
如墜入五里霧中。

黑衣人怒氣衝天的大聲喝道:「這是誰幹的?”

斷魂河上,朗朗空際,傳來一個祥和爽朗的聲音:「是我,無根和尚。”

無數道眸光,循聲望去,山腰突出一石如盤,石上生一蟠龍老松,無根大師就
在松下打坐,飄飄若仙。

黑衣人馬上說道:「你把徐不凡的臭皮囊弄到哪裡去了?”

「在這兒!”

隨著這一語聲,山石之上丟下一個人來,黑衣人反應敏捷,當即沖天而起,雙
手十指如鉤,鷹指功早已叫足了十成勁,迎著徐不凡的軀體沖上去。

可是,他再快也快不過幽靈,二人相距三丈時,徐不凡已還魂入竅,血劍俯衝
而下,直貫天靈。

這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刻,一沖一迎之間快如電閃,僅僅一霎眼的工夫,雙方便
已互拆了十好幾招。沒有人看得清二人是如何出手進招,更無法分辨誰勝誰敗,好
像糾結在一起的兩條龍,難分難解。

彼此勢竭飛回斷魂橋,徐不凡左肩頭一片殷紅,被鷹指功傷了皮肉,黑衣人右
邊的袍子少了一大塊,是血劍的傑作。

颼!颼!衣袂飄拂聲此起彼落,不少人在空中大翻斤斗,王石娘將皮箱扔給八
駿,飛到黑衣人身後去,想將棺木截下,卻被金衣人搶了先,拖下斷魂橋;另一名
金衣使者東施效顰,竄到徐不凡後面去,被高天木堵住,拖棺木的金衣使者回過頭
來,也將石娘娘擱下來。

六人三對一言不發,早已幹上了,本已搖搖欲墜的斷魂橋,怎禁得起地動天搖,
嘩啦啦的一聲,從中腰折,墜入斷魂河。

這六個人都不是簡單人物,橋未斷時,已拔空而起,在空中展開一場惡鬥,根
本無視排空濁浪,無情急流。

橋面已斷,二老八駿、鐘雪娥、四衣衛縱有一千一萬個馳救之心,卻無從援手,
只是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不是被殺,就是落水作波臣浪鬼。

空中過招,全憑一口丹田真氣,功力再深的人也不可能長久停留,王石娘、高
天木、二名金衣使者,相繼力盡而下,驚險萬分的落在斷橋上。

王石娘落在四衣衛這邊,金衣使者已彈身上了橋頭,她卻必須返回血轎那邊去,
眼見距離太遠,已超出她輕功的極限,徐不凡又不准她隨便施展法力,只好死馬當
作活馬醫,不顧一切的飛過去。

離對岸還有兩丈,王石娘便力盡而墜,高天木猛的箭射而出,托了她一把,二
人雙雙落在斷橋上。

二老八駿高興的直鼓掌,另一名金衣使者也從這邊飛回對岸去,眼看力盡氣竭,
墜入洪流。

鐘雪娥好點子,適時丟下棺材蓋,借力彈起,有驚無險。

黑衣人與徐不凡稱得上是蓋世奇才,武林翹楚,很會利用過招時所產生的力道,
使身子保持不墜,仍自纏鬥不休。

只見血光一閃,徐不凡挑他蒙面黑巾,黑衣人仰身避過,飛起一腿,徐不凡挺
劍再進,黑衣人已先一步的游到左側,一把抓住他的左肩。

徐不凡猛覺一陣急痛攻心,左鐵臂內的尖刀閃電冒出,在黑衣人的右腰上劃下
一道血口,緊接著血劍迴旋,瘋狂斬下,黑衣人如不撤手,徐不凡的左臂固然必廢
無疑,黑衣人也會斷掉一隻手。

情勢十萬火急,誰也沒有工夫多思量,全憑本能反應,黑衣人攻出一掌,撒手
倒縱,徐不凡打出兩支袖箭,也倒轉回來,落在斷橋上。

徐不凡的左肩頭多了五個血窟窿,最後又挨了一掌,胸中血氣翻騰,急忙服下
一粒靈丹,以資抑制。

黑衣人的傷情較輕,除右腰刀傷外,左大腿上中了一箭,落身斷橋後,隨即拔
出,投入斷魂河中。

喘了幾口氣,黑衣人目注皤龍老松,揚聲說道:「無根和尚,聽說你幾百年前
便已金盆洗手,封劍江湖,現在還算不算?”

無根和尚心平氣和的道:「除了火眼老道等少數幾個老怪物外,老衲從來不向
後生小輩出手。”

「如此甚善,老夫今天要將徐不凡埋葬在斷魂河。”

黑衣人老奸巨滑,先拿話扣住無根和尚,免去後顧之憂,話—說完,隨又騰身
而起,直飛徐不凡立身的斷橋。

石娘娘、高天木睹狀大駭,從來還沒有見過這麼厲害的人物,同聲說道:「主
人,讓我們兩個來對付他?”

「我們從不以多為勝。”

「我倆輪番上陣好了?”

「他找的是我,還是由我自己來!”

徐不凡發出一聲獅子吼,疾迎而上,就在靠近這邊的河床上方,與黑衣人正面
相逢,當下「龍飛風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一下子就將血劍三絕招
全部施展出來。

血劍威震武林,江湖稱尊,至今仍無出其右者,雖說徐不凡初學乍練,火候尚
差,依然淩厲無匹,銳不可當。

尤其是黑衣人自視太高,輕敵冒進,離開自己的地盤太遠,犯了兵家大忌,當
他發現徐不凡劍招詭異,心知情勢不妙時,已失去了主動先機。

适才兩度交手,都是倉促應戰,短兵相接,徐不凡根本沒有施展的機會,現在
好不容易占得上風,自然不肯放鬆,第一招被他險險避過,第二招削下他的一片衣
袖,第三招一出,黑衣人再也不敢戀戰,身子一擰,倒頭飛竄,疾如殞星奔馬。

徐不凡追了丈許,忙又折轉回來,黑衣人距離太遠,卻回不去了,還是一名金
衣使者與鐘雪娥,在途中攙了他—把,才勉強返回對岸。

黑衣人原以為十拿九穩的事,結果白白饒了徐不凡一條命,自己竟連個屁也沒
撈著,惡狠狠的瞪了剛酒醒的鐘玉郎一眼,迅即率眾離去。

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彈身上岸,無根和尚也叢山腰匕下來了,三人同時跪
倒在地,向師父請安。

無根大師將大家拉起來,笑道:「不凡,老衲說過,你的仇人中多得是厲害的
角色,黑衣人只是其中之一,可能還有更扎手的人物,假如今天不是拜斷橋之賜,
黑衣人不曾太輕敵自信,稍微謹慎一點,你很可能就會吃大虧。難得你得到血劍,
又學會血劍三絕招,宜勤加磨練,以期更上一層樓。”

「是,師父!”

徐不凡恭恭敬敬的道:「孩兒知道,以我目前的功力,還不是黑衣人的對手,
三百招以外,必然亡命濺血,日後自當力爭上游,以底于成。今天若非你老人家適
時趕到,徒兒還不了陽,固然勢成定局,連血劍,血書也很可能全保不住。”

無根大師看看徐不凡的傷勢,見服藥後已無大礙,心下稍寬,道:「這次你能
死裡逃生,實在幸運,老衲所以能掉包成功,也完全是得力于另外一個人的大力幫
忙,日後見到人家的時候,可別忘了代為師的致謝意。”

徐不凡追問道:「是誰?”

「她自稱斷腸人。”

「哦,是她,我見過她幾次。”

「為師的聽說,江湖上出現一位年輕的女俠,叫古月蟬,功夫十分了得,是火
眼真人的徒弟,火眼老道還成立了一個火焰教,是否確有其事?」「這是事實,火
焰教來勢洶洶,似乎很想在江湖上闖一個局面出來。”

「要小心,火焰教的人最好敬鬼神而遠之,少惹他們,火眼牛鼻子最是愛護羽
毛,難纏難鬥,芝麻大的一點小事,就會找上昆侖山,與老衲沒完沒了。”

「徒兒知道,你們已經大戰九十九次,師父勝五十場,敗四十九場,火眼真人
為此一直耿耿于懷,亟思扳回。”

僧、道鬥法的事,無根亦津津樂道,聞言滿面春風,頗為自得。

徐不凡忽然想起血魔王託付之事,及常小琬的下落,道:「師父,有一位眇目
神尼前輩,你老人家知不知道?”

「知道,知道,眇目神尼、火眼道人、以及老衲無根和尚,在百年前的武林同
道中,一向以僧、道、尼三家並論,惟神尼生性孤僻,喜歡離群獨處,甚少在江湖
上走動,是以知曉的人少之又少。”

「這位神尼前輩是否常以梅花鹿代步?”

「是呀,老衲的小白鶴、火眼的小毛驢,神尼的梅花鹿,都挺有名的。”

「如此說來,神尼仍健在?”

「眇目已修成正果,她要是不想死是死不了的。”

「師父快說神尼現在何處?”

「不遠,就在王屋山的玉女峰。”

一聽說神尼有了著落,也就等於小琬有了著落,徐不凡心急如焚,恨不能馬上
就到王屋山。

無根看在眼中,誦了一聲佛號,召來白鶴,先行離去。

徐不凡送走師父後,也隨即整裝就道,直奔王屋山而去。

王屋山在晉南,徐不凡一路南下,在新鄉西折,三天后便到達玉女峰下。

玉女峰下有一農莊,約莫住著百十來戶人家,徐不凡與二老八駿來至莊前,停
下轎子,天叟丁威找到一位農夫,上前很有禮貌的說:「請問老鄉,往玉女峰從那
兒登山?”

聽說有人要登玉女峰,農夫立刻流露出十分怪異的表情,將二老八駿、以及血
轎仔仔細細的端詳了好半天,才開口說話:「我不曉得,這要問我們族長才知道。”

徐不凡察言觀色,覺出事情透著古怪,下轎說道:「可否請這位大哥引見一下
你們族長?”

農夫不假思索的道:「當然,凡是要登玉女峰的人,都必須經過我們族長的許
可。”

這農莊建造的十分奇特,中間有一座高大宏偉的大樓,四面都是廣場,再過去
便是農舍,規格相同,排列齊整,像眾星拱月一樣拱衛在大樓四周,宛若兵站營盤。

然而,農莊內,處處堆滿禾秸麥稈,來往的男女老幼亦皆農家裝扮,各自挑水
打谷,趕雞喂鴨,毫無異狀。

令徐不凡困惑的是,大樓的門楣之上,懸著兩支斷劍,斷劍上拱著一方橫匾,
上書「斷劍」二字。

徐不凡主僕停在大門外候著,農夫進樓去通報,少頃,樓內走出一位同樣農夫
打扮,年在六旬以上,但眉宇之間精氣勃發,華光內斂,神態甚為莊嚴偉岸的老者。

老者十分客氣,老遠就拱手打招呼,徐不凡也急急迎上去,以禮相見,恭身說
道:「在下徐不凡,敢問老丈如何稱呼?”

「老漢司徒俊德,是本莊的族長,快請入內奉茶,以盡地主之誼。”

「謝了,在下有急事在身,請教幾句話就走。”

司徒俊德的目光從徐不凡主僕十二人的身上掃過,落在高掛血轎前面的血書、
血劍上,表情全無的道:「聽說徐公子要上玉女峰?”

徐不凡道:「是,請司徒族長指點一條明路。”

司徒俊德答非所問的道:「請恕老漢失言冒昧,我是否可以知道徐公子從那裡
來?”

「塞外。”

「上玉女峰是為了何事?”

「想拜訪一位眇目神尼前輩。”

「徐公子是神尼的什麼人?”

「我們並不認識,是想打聽另外一個人。”

“是……?”

「是一個叫小琬的姑娘。”

「啊,原來如此,我還以為......。”

以為是什麼,司徒俊德並沒有說下去,微頓了一下,指看村東頭,繼道:「由
此出莊,前面就是玉女峰,順著山徑往上爬,山頂之上有一‘恨天庵’,就是神尼
修道之處。不過,山路崎嶇,轎子可上不去,就留在小莊好了。”

「不敢勞老丈操心,如有旁的通路,我們寧願繞道而行。”

「只此一路,別無他途,一出小莊,就是狹隘山路,而且別無人家,吃食的東
西必須早作準備。”

「謝謝老丈關心,一切我們皆有充分準備,勞煩之處容回程再謝。”

血轎是徐不凡的精神表徵,未敢輕率留下來,司徒俊德亦未再表示什麼,當即
離開農莊,徑往東行。

果然一出農莊,就是險峭大山,憑著八駿矯健的身手,也僅能將空轎子抬上百
丈左右,便再也上不去了。

只好找一塊平坦的地方,將血轎留下來。徐不凡將血書等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
取下血劍,對八駿說道:「打從一離開農莊,我們就好像被人釘上了,總覺得似乎
有什麼事要發生,你們千萬要小心,必要的時候,寧可將血轎丟棄,以保護自己為
優先,切勿再出任何差錯。”

交代完畢,帶著一些乾糧、飲水,與二老繼續攀登。

沿途,被人釘梢的感覺一直存在,而且好像還不止一個。可是,憑徐不凡、丁
威、毛奇的功力修為,卻始終沒有發現釘梢的人是誰。

顯然,來者不善,起碼輕功絕佳,是登山的好手,更是釘人的大行家。

行行複行行,步步登高,日正當中的時候,已登上玉女峰巔。

極目望去,峰頭蒼松競秀,百花爭妍,一條羊腸小徑蜿蜒其間,小徑的盡頭有
一草堂,茅草為頂,四壁修篁,野花結紮成的籬笆,修剪得整整齊齊,竹門上方寫
著三個草字:「恨天庵」。

兒時遊伴,自己日思夜想的未婚妻就在眼前,徐不凡顯得有點緊張,前進的步
子也隨著緩慢下來。

踏進恨天庵,他馬上看到,正面三間是佛堂,裡面香煙繚繞:兩側為禪房,寂
靜無聲,石板為地,纖塵不染。

卻不曾見到一個人。

「前輩!前輩!”

「小琬!小琬!”

徐不凡立在院中,連喊兩聲,沒見眇目神尼,也沒見常小琬。許久之後,始見
一位老嫗從外面走進來。

曾聽血魔王說,眇目神尼曾被師門剜去一目,才憤而削髮為尼,眼前老嫗雙目
完好,自非神尼本人。

一見有人闖進恨天庵來,老嫗的面部馬上籠上一臉寒霜,沒好氣的道:「你們
是什麼人?

怎麼可以隨便闖進恨天庵?“

徐不凡急忙報上名姓,恭謹有禮的道:「老婆婆請別誤會,我們是專程來謁見
神尼老前輩的。”

老嫗的聲音仍然很冷:「有什麼事?”

「可否請神尼前輩出來說話?”

「老師太雲遊未歸,不在。”

「請問,五六年前,神尼是否救過一個小女孩?”

「你是說小琬那孩子?”

「是是,就是常小琬,快請她出來相見,我是她的未婚夫徐不凡。”

徐不凡興奮焦急之情溢于言表,老婆婆卻似乎無動於衷,道:「小琬也不在。”

「小琬到那裡去了?何時離庵?何時回來?”

「小琬離開恨天庵已一年多,去向不明,歸期無定。”

徐不凡心情一沉,道:「老師太又什麼時候回庵?”

老嫗道:「快則一旬,慢則三月,神尼醉心山水,那有一定的準兒?有什麼事
告訴我老婆子好了。”

徐不凡百事待理,那有時間等上十天半月,聞言正容說道:「有一位血魔王,
老婆婆可曾聽神尼提起過?”

「沒有,老師太從來不提過去。”

「血魔王托我帶一句話來,希望老婆婆能代為轉達。”

「你說吧,老身會傳到的。”

「血魔王說他一直在愛著她,也一直在想著她。”

老嫗聞言馬上又變了顏色,道:「老身只不過是照顧庵內香燭、神尼師徒起居
的一個下人,這麼肉麻的話,我老婆子可不敢說,說出來神尼一定會把我趕下玉女
峰。”

徐不凡苦笑道:「不直說也無妨,說是血魔王在托人問候她就可以了。”

「這還差不多,那麼肉麻的話,連我老婆子都開不了口。”

「另外,小琬回來的時候,請告訴她我來過,請她去找我,找到血轎,就可以
找到在下。”

「話一定傳到,小琬姑娘會不會去找你可不一定。”

「如果小琬知道我還活著,一定會去的。”

「事實可能不是這樣,小琬毀容之後,似乎拒絕接見任何她熟識的人,包括她
的雙親在內。”

「我們的情形不同,我們是未婚的夫妻。”

「正因為你們是未婚的夫妻,據老身所知,她最怕見到的人就是你。”

「這是為何?”

「女為悅己者容,她不願意讓你見到她那一張醜陋的臉。”

「老婆婆,請你告訴小琬,」徐不凡滿含熱淚的說:「就算她變成醜八怪,醜
九怪,甚至醜十怪,我仍然愛她,仍然要娶她,她容顏為我毀,山崖為我跳,海可
枯,石可爛,我絕不會辜負小琬。”

說至最後,已是熱淚滾滾,感人至深,連老嫗也忍不住掉下幾滴老淚,一改冷
漠之表情了。

徐不凡又道:「還有一件事情請教老婆婆,可知神尼最厲害的武功是什麼?”

老嫗沉思良久後說道:「我老太婆對武功是一竅不通,聽神尼師徒說,好像是
什麼穿肝指,棉花掌。”

「是穿心指、綿陰掌,對不對?”

「對!對!正是穿心指,綿陰掌!”

徐不凡聞言大喜,再問了一些常小琬的生活瑣事,便告別老嫗,步下玉女峰。

雖然沒有見到神尼與常小琬,徐不凡仍有滿載而歸的感覺,無論如何,常小琬
還沒有死,已可肯定,她必然已經修練成穿心指、綿陰掌。

但是,問題來了,鐘雪娥會穿心指,也會綿陰掌,斷腸人會綿陰掌,還不曾見
她施展過穿心指。

尤其,他們兩個都自稱是醜八怪,更有人進一步證實,他們的臉上都有刀疤。

難道是同門姐妹?為此,徐不凡不惜走回頭路,又折回去問過老婆婆,老嫗卻
肯定神尼只有一個徒弟常小琬。

難道她們原本就是一個人?這似乎更不可能,鐘雪娥狡猾善變,詭計多端,又
是死敵老魔的義女,斷腸人則郁郎寡歡,心事重重,根本是兩個性格極端不同的人。

難道......?

愈是深入推敲,愈是狐疑叢生,甫出雲端,又入霧中。

就在徐不凡左思右想的當中,已步下玉女峰,來到血轎停放的地方。

幸好,血轎沒有出事,八駿安然無恙,徐不凡似乎多慮了,釘梢的事於是以為
是疑心生暗鬼。

大家就在山上,吃過乾糧飲足水,這才抬轎下山。

農莊是必經之地,晚霞燒天的時候,農家炊煙嫋嫋,徐不凡主僕,伴著羊群,
又進入小村,來到大樓附近。

方待進去向司徒俊德道聲謝意,司徒俊德已自迎了出來,手中還多了一支斷劍。
而且,迎出來的人尚不止他一個,前前後後,四面八方,少說也有七八十,每一個
人的手皆清一色拿著一支斷劍。

徐不凡自然覺出氣氛有點不對,但仍力持鎮定的道:「謝謝司徒先生的指點,
徐不凡特此致意並辭行。”

言畢,深施一禮,領著二老八駿便自離去。

詎料,司徒俊德卻突然大喝一聲:「殺!不擇手段,就地格殺!”

此話一出,立刻響起一片喊殺聲,司徒俊德根本不加任何解釋,也不給徐不凡
任何說話的機會,人如狂風,招似暴雨,從每一個可能出手的角度攻上來。

既然是不擇手段,當然花樣百出,明槍暗箭固不必論,連草堆中,屋頂上,甚
至腳踩的地層下都藏有人,個個又驍勇善戰,身手不凡,一出手就占盡上風,徐不
凡主僕只有招架的工夫,沒有還手的機會,全部集中在血轎四周,奮力死守。

攻勢一波接著一波,一輪接著一輪,綿綿不斷,無止無休,徐不凡又不願在事
實真相未明前,妄下殺手,因而一直處於挨打的地位。

「司徒前輩,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個清楚?”

「司徒老英雄,殺人不過頭點地,刀砍才碗大的一個疤,你這樣不明不白的打
混戰,算什麼?”

徐不凡大吼大叫,司徒俊德卻相應不理,一味命人搶攻不輟,不禁將徐不凡撩
撥的火氣陡升,召來王石娘、高天木,一陣反攻,很快便將司陡俊德的人逼退到二
丈以外去。

王石娘的風火劍抖出一團劍花,正要找司徒俊德算帳,徐不凡忙上前攔住,道
:「石娘不得魯莽,這也許是誤會。”

「什麼誤會,」石娘娘怒氣衝天的道:「打從主人一上玉女峰,他就派人在暗
中釘梢,並在莊內召集莊丁,預作部署,這明明是預謀的搶劫行為。要不是主人一
再約束,奴才與天木早就出手了。”

徐不凡對司徒俊德道:「我想聽聽司徒前輩的解釋。”

司徒俊德根本不領他的情,殺氣騰騰的道:「不必解釋,今天不是你們血染黃
沙,就是我斷劍門毀宗滅派,只要我司徒家的子孫還有一人不死,你們就休想活著
離開王屋山。”

這時,圍在四周的人更多了,連老弱婦孺,也拿著菜刀,荷著鋤頭攏上來。

司徒俊德振臂一呼,又要發動第二回合的攻勢,徐不凡伸手制止,道:「慢著,
你一定要將話說清楚,身為一族之長,你不能拿子孫後代的性命當兒戲。”

「血劍在你手中,已足可說明一切,還要老夫說什麼了」

「鬧了半天,你是想搶血劍?”

「錯了,血劍乃罪惡之劍,本門視之如穢物,是要殺持血劍的人。”

「這就奇了,既然不要血劍,為何又要殺持血劍的人?你我素昧平生,這是從
何說起嘛。”

「應該從血魔王說起。”

「貴派與血魔王有仇?”

「不錯!”

「這怎麼可能,血魔王是三百年前的人物?”

「此事說來話長,三百年前,我們司徒世家在武林中乃一大宗派,以劍術飲譽
當世,不料卻在一夜之間毀在血魔王手下,不但將司徒家的一流好手全部殺光,也
將司徒家所有的劍全部削斷,司徒世家受此奇恥大辱,不少倖存的長輩亦皆引頸自
殺,只剩下—位長者,少數婦孺。”

「以後的情形怎樣?”

「這位長者,帶著婦孺,避入荒山絕地,忍辱含羞,淬勵奮發,苦練劍術,以
期湔雪奇恥。十五年後,司徒世家的幼兒終於茁壯成人,大家均練得一身好功夫,
於是便出而尋仇,那知這時侯已經找不到血魔王的蹤跡。”

「後來,你們司徒世家的人怎麼會遷來此地?”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血魔王當年有一戀人,因雙方師門反對,而落髮玉女峰,
司徒家的祖先認為血魔王必會來此找他的女友,故而在玉女峰下建立莊園,張網以
待,並將司徒世家改名斷劍門。以示不忘前恥,有誰會想到,這一等就是忽忽十代
三百年,總算等到了血魔王的後人。”

徐不凡分辯道:「司徒門主千萬別誤解,我絕對不是血魔王的後人。”

「那你是他的傳人?”

「也不是,我跟血魔王之間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關系血劍怎會在你手中?”

「血劍是五柳莊黃家的祖上,偶然在古物店買到的,在下是五柳先生的傳人,
黃家又因血劍而滅門,所以落在我的手上。”

「你這是搪塞之詞,老夫派去的人,明明聽到你替血魔王帶口信給眇目神尼,
說,血魔王現在何處?”

「說出來司徒門主也許不信,血魔王在地獄受了二百多年的苦刑,剛出獄不久。”

「姑不論你的話是真是假,也不管血魔王在陰在陽,血劍在你手上,你就要替
血魔王承當責任。”

「在可能範圍之內,在下願代血魔王化解這一場恩怨,但司徒前輩的意思該如
何化解呢?”

司徒俊德望著血劍,鄭重異常的道:「首先,你必須接受挑戰,以血劍三絕招
與老夫決一勝負。”

王石娘道:「我家主人從來不打莫名其妙的仗,這樣好了,由我王石娘接你三
劍,你輸了,一切就此一筆勾銷,你贏了,我願意賠上這條命!”

于征得徐不凡同意後,拔出原本就一半在外的血劍,根本不理會司徒俊德是否
願意,「龍飛風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血劍三絕招已自施展開來。
  司徒俊德已無選擇機會,更不敢輕敵大意,一振斷劍,疾迎而上,兩個人立即
纏鬥在一起。

狼奔虎躍,兔起鵲落,斷劍門司徒家的子子孫孫,忍辱負重,苦心修練,目的
就是為了報仇雪恨,焦點完全放在如何破解血劍三絕招,因而,儘管王石娘神功入
化,三招已過,卻均被司徒俊德以毫釐之差避過,贏得滿場喝采。

「看劍!”

王石娘三招甫過,司徒俊德一振斷劍,游刃而上,猛刺她的心窩要害,王石娘
冷哼一聲,回劍疾斬,卡察!斷劍再斷一截,噗!斷劍之內另有機關,射出一蓬針
雨,王石娘閃身避針,劍往上揚,「旋轉乾坤」再度出手,劍鋒已架到司徒脖子上,
同時左臂一麻,也中了三針。

徐不凡大叫一聲:「住手!”

上前攔下王石娘,司徒俊德滑出五步,吼了一聲:「我們成功了!”

徐不凡說道:「請問司徒門主,下一步該當如何?”

司徒俊德道:「老夫不為已甚,願網開一面,只要你毀掉血劍,在我司徒家曆
代祖先靈前上香致歉,這一椿恩怨就算結束了。”

徐不凡很為難的說:「劍本無罪,其罪在人,我寧願將血劍送給你們司徒家,
也不忍見武林聖劍毀在我徐不凡的手上,可否請司徒門主再換一個條件?”

司徒俊德遲疑了一下,道:「這樣吧,你如肯從本門十名子弟的胯下通過,就
免了血劍斷劍之罪。”

徐不凡不加考慮,馬上滿口答應,二老八駿紛紛抗爭:「公子乃千金之體,怎
可受胯下之辱。”

「沒有關系,」徐不凡道:「只要能幹戈化為玉帛,再大的屈辱我也可以忍受,
當年韓信都能忍胯下之辱,我徐不凡算得了什麼。”

見司徒俊德已排好了十名子弟,正要走過去,高天木道:「主人,讓奴才替你
爬。”

司徒俊德道:「不行,必須徐不凡本人,且須手持血劍,任何人皆不得瓜代。”

徐不凡知司徒家世世代代,含羞忍辱,心情至為激憤,要求自亦嚴苛,根本不
予計較,取過血劍,蹲下身子,當真從十個年輕人的胯下一一通過。

然後,又走進司徒家的祠堂,虔誠上香,行了三叩九拜大禮。

當徐不凡的最後一個頭磕下去的時候,司徒俊德不由也被他的真誠感動,陪著
撲跪下去,親手將徐不凡扶起來,激動的說:「難得徐公子如此大義大勇,從此刻
起,你就是我們司徒家的朋友,只要公子需要斷劍門,一定萬死不辭。”

話完,從王石娘臂上取出三枚細針,讓她服下一粒解藥,又道:「此乃毒針,
又是獨門劇毒,除非本門解藥,不出一個時辰,便會毒發而亡。”

聽他這麼一說,王石娘嚇得直冒冷汗,徐不凡才明白司徒俊德适才所說,「我
們成功了」,那句話的意義所在,道:「請恕在下直言,你這是同歸於盡的打法,
借斷劍激發毒針,固可制敵死命,但石娘如有殺你之心,你也逃不過那迅雷一擊。”

司徒俊德道:「這老夫知道,本來就是同歸於盡的打法,主要是因為血劍三絕
招太厲害,窮三百年之功,只能研究出躲避的招式,卻沒有制勝的辦法,當時的想
法是,只要能將血魔王除去,不惜任何犧牲。”

「好了,謝謝大家,徐某就此別過,咱們後會有期。”

司徒俊德本想留徐不凡主僕在莊上盤桓幾日,被徐不凡婉言謝過,趁著天色尚
未大黑,匆匆下山而去。

血轎,停在山東定陶縣境內的一個城隍廟裡。

血書、血劍照舊高掛在血轎外面,劍刃血影閃動,時聚時散,由於不曾見血殺
人,依然不能完全插入劍鞘中。

大清早,徐不凡就起來了,先練了一趟劍,吃過早飯,然後斜倚在轎旁,開始
翻閱肆虐五柳莊仇家的血債冊。

翻著翻著,他突然發現短少了一頁,是被人撕去的,不由臉色一變,道:「奇
怪,怎麼會少了一頁呢?”

驚動了一旁的王石娘,上前細一觀看,道:「缺少的那一頁是誰?”

徐不凡道:「是上官堡主上官嵩。”

天叟丁威驚「哦」了一聲,道:「那一定是上官姑娘,利用修轎的機會竊去的,
快看看有關上官嵩的各種物證還在不在?”

徐不凡矮身入轎,逐一檢視,果然,有關上官嵩的一切罪證均已不翼而飛。當
下臉色一沉,道:「看不透,這丫頭還是一個頗富心機的人,難怪在赴四衣衛之約
前,我叫她不要去,她就一聲不吭的走了,原來她是滿載而歸。”

地叟毛奇道:「公子,依我看,巧雲姑娘對主人確是一片真誠,竊證物純屬孝
心驅使,盼勿深責才是。”

徐不凡仰天長長的籲了一口氣,藉以發洩一下積郁已久的愁緒,道:「這我知
道,父女骨肉連心,此乃人之常情,我不會怪她的,但是卻不能因而赦了上官嵩的
命。”

取出血旗,筆墨,寫好一張血帖,交給王石娘,高天木,道:「去,立刻送到
上官堡去。”

高天木一怔,道:「主人馬上就要上官嵩吃飯的傢伙?”

徐不凡沉重的點點頭,道:「復仇的路線,殺人的次序早已擬妥,我總不能過
門而不入。”

恩仇情恨糾結,實在頗費周折,王石娘字斟句酌的說道:「上官姑娘的隆情厚
誼,主人可曾列入考慮?」「石娘,師恩浩蕩,無論如何,我更應該面對五柳莊的
滅門血仇。”

「可否暫時緩一緩?”

「這是逃避!”

「繞道而過,亦無不可。」「沒有先例,我也不想開這個惡例。”

「能不能想一個辦法,在兩全其美的情形下解決?”

「自從與巧雲重逢的那一刻起,我就在想,卻始終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來。」「奴才總覺得,巧雲姑娘對主人可謂一片癡情,應將對她的傷害減至最低才
對。”

「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才一再有意躲著她,甚至漠視她,意即在此,現在所能
做的,只能多給上官嵩一點準備的時間,增加他活命的機會,聊表對巧雲姑娘的些
許心意而已。”

「時間訂在什麼時候?”

「七天以後。”

「這麼長定可大肆調兵遣將,豈不要增加主人的危險?”

「我作此決定,心情很複雜,主要是想顧全各方面,但求心安而已。”

「請恕石娘斗膽直言,只要主人不放棄索仇的行動,就不可能得到巧雲姑娘的
諒解。”

「我要是放棄,又何以對師父,師叔、綿綿、以及五柳莊上百的死難者?”

徐不凡義正詞嚴,高天木,王石娘等人無詞以對,正準備離廟去投遞血旗,血
帖,適在此時,古月蟬卻突然從廟門口大模大樣的走進來。

古月蟬的身後跟著二名黃巾道士,牆頭、屋頂上也一下子冒出很多紫巾,白巾
道士出來。

王石娘看得一愣,古月蟬大步而進,直行至徐不凡面前三數尺處才停下來,冷
聲說道:「本姑娘拚死拚活的為你解了圍,你卻拍拍屁股就走了,像話嗎?”

徐不凡笑道:「古姑娘神功蓋世,我相信鐘玉郎絕對奈何不了你,況且,四衣
衛的目標是血劍,我離開才是根本解決之道。”

「你不要忘了,本姑娘與四衣衛目標相同。”

「這樣說來,你今天也是為血劍而來?”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

「這話怎麼說?”

古月蟬望了血劍一眼,探懷取出一張大紅請帖,道:「家師想請你到玄武觀去
一趟。”

徐不凡愕然一驚,道:「火眼真人請我?什麼事?”

「到時候你就會明白。”

「你現在說也一樣,徐某忙得很,恐怕無暇赴令教主之約。”

「家師言出必踐,我看你非去不可。”

「在下實在分身乏術,還請姑娘在令師面前多美言幾句。”

古月蟬臉一沉,道:「徐不凡,我告訴你,如果不去就是瞧不起我們火焰教,
瞧不起本教就是火焰教的敵人,本教將以最殘酷的手段對付你們。”

徐不凡一再忍讓,古月蟬卻咄咄逼人,王石娘沒好氣的說:「會無好會,我家
主人不去就是不去,你又何必強人所難。”

古月蟬氣焰囂張,聞言火氣更大了,道:「你們要是不去,休怪姑奶奶我要動
手硬搶血劍。”

王石娘冷笑道:「說了半天,你終於露出狐狸尾巴,原來火焰教也是一群強盜。”

「你放屁,看打!”

一句強盜,激怒了古月蟬,暴喝聲中,出手如電,左右開弓,直摑王石娘的面
頰。

劈!的一聲,古月蟬好妙的身法,王石娘猝然無防,躲過左頰,卻閃不開右頰,
結結實實的挨了一巴掌。

劈!王石娘豈是省油的燈,古月蟬的手掌還沒有收回來,她已閃電攻出一掌,
古月蟬的右頰立時暴起五個紅指印。

這二人都是火爆的壞脾氣,各不相讓,旋即大打出手,徐不凡想起師父無恨之
言,忙出聲喝止,王石娘馬上住手退到一邊去。

古月蟬怒聲說道:「怎麼?你答應了?”

徐不凡道:「我只是不願意鬧得太不愉快,並沒有說答應。”

突聞廟門之外有人介面說道:「能夠讓家師他老人家用大紅帖子請的人,普天
之下,恐怕還沒有幾個,不要不識抬舉。”

說話中,走進一個頭戴壽字帽,身穿八卦衣,年約五旬上下的道士來,徐不凡
拱手說道:「這位道長是......?”

高天木一眼就認出他的身份來了,道:「主人,他叫張半仙,是火眼真人的徒
弟,鐘玉郎的師父,膿得很,當年差點被奴才與石娘揍死。

古月蟬雙眉一挑,道:「姓高的木頭,三十年風水輪流轉,我張師兄坐關十年,
已成正果,不再是以前的張半仙了。”

王石娘冷哼一聲,道:「龍就是龍,蟲就是蟲,還沒有聽說過蟲變成龍的。”

這話說的太刻薄,張半仙方要發作,徐不凡適時說道:「道長來的正好,火眼
真人究竟有何事相約,尚祈明示一言,不是不凡有意違逆尊師盛意,實情非得已也。”

張半仙道:「是什麼事貧道也不清楚,這要問家師才知道,你最好不要不吃敬
酒吃罰酒,辜負了本教主的一番好意。”

高天木道:「哼,我看火眼老道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八成沒有安好心。”

張半仙雙目一瞪,道:「高天木,貧道與你家主人說話,少打岔。我想問徐公
子最後一句話,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承尊師厚愛,理當赴約,只惜瑣事纏身,恐難踐諾。」「你是說不去?”

「請道長海涵。”

徐不凡雖然拒絕的很委婉,還是惹惱了張半仙,猛的大吼一聲:「給我拿下,
押到玄武觀。”

一呼百應,牆上、屋頂的道士皆一躍而下,齊向血轎逼過來。

徐不凡仍圖作最後努力,道:「張道長,家師與火眼真人,雖然前後有九十九
次的爭戰,但那是以武會友,必然會傳為武林佳話,請勿將事態擴大,貽笑江湖。”

「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別扯淡!”

「抱歉,我不能去!”

「那就押你去!”

張半仙動作飛快,左掌護胸,右手疾探,一招「海底撈月」,施展到維妙維肖,
徐不凡還沒有決定如何應付這個窘迫場面,張半仙已攻到面前,眼看就要扣住徐不
凡的腕部脈門了。

古月蟬的動作也不慢,從側翼攻來,而且心存一石二鳥之計,抓不住徐不凡,
隨時可以轉而搶奪血劍、血書。

王石娘、高天木睹狀大怒,怒吼聲中,雙雙電縱而出,截下古月蟬、張半仙,
鬥在一起。

其他的人也沒閑著,戰火一起,勢成燎原,火焰教仗著人多勢眾,黃、紫巾武
士相當於四衣衛的金、銀使者,都是一流高手,一交手便占盡上風,二老八駿相形
見絀,疲於奔命了。

張半仙果然不是等閒之輩,進退自如,攻守有序,早已非昔日吳下阿蒙,高天
木輕敵之心頓斂,全力以赴,卻始終是個半斤八兩的局面。

王石娘、古月蟬打得最快也是最慘烈,後者真不愧為是一代傑出女傑,三十招
一過,便已取得優勢主動,一路猛攻猛打,看那樣子,大有非置王石娘于死地不可
的樣子。

猛聽一聲慘叫劃破長空,八駿中的老麼騰身追打一名紫巾道士,螳螂捕蟬,黃
雀在後,被另一名紫巾道土從身後偷襲得手,—條左臂立被齊肘斬斷,痛得他嗚哇
大叫,翻滾而落。

「納命來!”

吼聲中,紫巾道士挺劍追殺,決心要八駿老麼的命,徐不凡的吼聲比他大,速
度也比他快,紫巾道士的劍剛剛刺穿八駿老麼的夾衣,血劍已自空中電掣而下,卡
察!一劍連斷雙臂,順勢飛起一腳,紫巾道士摔出三丈以外,終因失血過多而亡。

是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徐不凡忍無可忍,挾怒出招,一出手就斃了一名紫巾道
士,更激發了火焰教的萬丈殺機,張半仙振臂一呼:「奪下他的血劍來!」第一個
沖向徐不凡。

古月蟬也將王石娘甩掉,道:「去搶血書!」嬌軀一擰,是第二個撲向徐不凡
的。

接著,又有二名黃巾道士一湧而上,徐不凡頓成四面楚歌的局面。

王石娘大驚失色,想去馳援徐不凡,被另一名黃巾道士堵住了。

高天木也是同一心意,則受阻子兩名紫巾道士。

另一名紫巾道士刁鑽得像地鼠,神鬼不覺的摸向血轎,血書已在他伸手可及之
處。

張半仙、古月蟬、二名黃巾道士攻勢猛銳,一上來就採取近身肉搏的戰法,逼
使徐不凡無法盡情施展,企圖將血劍強行奪下來。

徐不凡眼見血書危殆,驀的拔起三丈,淩空飛渡,兩名紫巾道士彈身攔截,徐
不凡情急之下,劍化「龍飛鳳舞」,硬往前闖,血光與劍影交織之下,一個開腦,
一個破喉。

「大鵬三展翅」,身形三閃,落腳處已在血轎丈許之內,徐不凡正欲揮劍制止
搶書之人,二名黃巾道士已從頭頂掠過,橫在前面。

「找死!”

徐不凡氣極怒極,殺機滿面,「開天闢地」,第二招血劍絕招又告出手,二名
黃巾道士當場一死一傷。

可是,此刻距血轎尚有七尺,紫巾道士正在伸手摘血書,禍不單行,徐不凡也
被張半仙、古月蟬追上了,根本無從搶救。

事已及此,善了已絕無可能,徐不凡心一橫,「龍飛鳳舞」、「開天闢地」、
「旋轉乾坤」,血劍三絕招一氣施出,決心與張半仙、古月蟬拚一個生死。

紫巾道士已伸手拿到血書,轉身就走,血轎之內突然傳出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聖書、聖劍乃武林至寶,惟有德者居之,你不怕燙了手?”

噗!一股指風如錐似箭,穿心而過,那紫巾道士連對方是誰都沒有看清楚,便
已氣絕身亡,血書也脫手落下。

斷腸人閃身而出,接住血書,照準張半仙、古月蟬就是兩招「綿陰掌」。

前有徐不凡,後有斷腸人,血劍三絕招與綿陰掌,又都是蓋世無雙的絕技,張
半仙、古月蟬衡情度勢,心知再打下去必有苦頭吃,當下互換一個眼色,趁對方掌
劍未到,猛的貼地一個大回施,脫困而出。

「撤!”

張半仙令出如山,火焰教的人紛紛退出城隍廟,古月蟬將大紅帖子往地上重重
一摔,道:「徐不凡,家師請你是看得起你,別給臉不要,這個約你要是敢不踐,
休想有好日子過了。”

話落人起,轉眼便消失不見。

先給二老八駿療傷服藥,然後才對斷腸人說道:「謝謝姑娘一再賜助,在下真
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才好。”

斷腸人將血書還給他,蒙面巾上面的一雙大眼睛望了徐不凡一眼,迅即移開,
道:「謝倒不必,這麼重要的東西,希望今後別再公然張揚,自找麻煩就好了。”

說著,就要舉步離去,徐不凡急忙上前攔住,道:「請留步,徐某還沒有請教
姑娘貴姓?”

「斷腸人。”

「請問芳名?”

「斷腸之人,何須名姓?”

「敢問何事斷腸?”

「生老病死,淪海桑田,何事不斷腸。”

「向姑娘打聽一個人好不好?”

「我認識的人很少。”

「常小琬?我聽都沒有聽說過。”

斷腸人一問三不知,徐不凡上前三步,想揭她的蒙面巾,斷腸人見機得早,退
後四步,徐不凡道:「請原諒我冒昧直言,你很象常小琬。”

「常小琬是你什麼人,值得你這樣關心?”

「是我的未婚妻。”

「失蹤了?”

「是的,聽說還毀了容。”

「那大概是因為她太難看,不敢見你。”

「我們情深如海,絕不計較容顏的美醜。”

「她可能不這樣想,怕始亂終棄,噬臍莫及。”

「你還沒有說,你是不是小琬?”

「你在開玩笑,我怎麼可能是你的未婚妻。”

「你會綿陰掌,對不對?”

「也對。”

「如此,你是眇目神尼的高足?”

「不對,我與這位老師太毫無關系。”

徐不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渺目神尼只有一個徒弟,她就是常小
碗,綿陰掌與穿心指又是神尼的獨門絕技,在在都表明了你就是小琬,你對自己的
師承作何解釋?”

斷腸人一再逃避著徐不凡的眸光,道:「我不作任何解釋,但願告訴你一個事
實,會綿陰掌,穿心指的另外還有一個鐘雪娥。”

這也正是徐不凡解不開的一個謎團,一時竟無詞以對。

「姑娘,有一件事在下怎麼也想不通,你我既然毫無關系,你似乎沒有理由。
一而再的捨命説明我。”

「別鑽牛角尖,行俠仗義,打抱不平,如此而已。”

「難道你不想佔有血劍、血書?”

「懷璧招災,自古皆然,我不想自尋煩惱。再見!”

嬌軀一擰,去勢如風,動作之快,令人咋舌,徐不凡想追也追不上。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0:43:56

第十五章 龍飛鳳舞配絕招

在當今武林之中,一提起上官堡來,沒有不翹大拇指的,不論南七北六,黑白
二道,它一直居於領導地位。

上官堡主上官嵩人緣極佳,更是武林巨擘,江湖翹楚,被人視作泰山北斗的人
物,江湖上的任何大小紛爭,只要上官嵩一句話便可迎刃而解。

可是,近日來上官堡卻籠罩在一片慘雲愁霧之中。

因為,血轎主人徐不凡的血旗、血帖已經送到上官堡。

自從血轎出現江湖以來,凡是接到血旗、血帖的人,至今沒有一個倖免的,褚
鵬舉是唯一的例外,也不過僅僅多活了一段時間而已。

上官嵩的弟弟上官嶔,女兒上官巧雲,急得像熱鍋裡的滾油,原打算撤下英雄
帖,召朋呼友,以圖自保,卻被上官嵩嚴詞拒絕了。

胞弟上官嶔不忍見自己的親哥哥坐以待斃,上官巧雲更想為父親作最大的努力,
暗中還是連絡了不少武林同道,江湖知已。

三才會的柳清風會長率眾趕到,願上官堡布下天羅地網,助上官嵩將徐不凡一
舉殲滅,永絕後患,被上官嵩拒絕了。

雙劍會的神州一劍王坤元、玉劍追風姚夢竹夫婦,遠道而來,願共襄盛舉,被
上官嵩拒絕了。

東方堡主東方霸?黑虎莊主趙跛子、白水莊主馬白水等各門各派,也都曾派人
出面,願傾力相助,皆被上官嵩一一拒絕了。

甚至,四衣衛的鐘玉郎、火焰教的古月蟬,亦曾找上門來,欲以上官堡作為陷
阱,誘捕徐不凡,搶奪血劍、血書。上官嵩卻不假詞色,依然一一回絕。

眼看七天的時限已到,上官嶔快要急死了,道:「大哥,那個殺人魔王徐不凡
馬上就要到了,大哥畢竟作何打算?”

上官嵩顯得很平靜,慢吞吞的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們還能有什麼打
算?”

「為什麼不聯合各派,給他個迎頭痛擊?”

「二弟,別說傻話,五柳莊的慘案已屬大不幸,愚兄何忍再見往事重演,冤冤
相報。”

「大哥的意思是想將五柳莊血案的責任,一肩擔下來?”

「愚兄本來就有責任,現在是該負起責任,也是該了結的時候了。”

上官巧雲的心情極端矛盾,一方面固不願父親慘遭殺戳,另方面又難真正忘情
于徐不凡,道:「爹,你老人家有沒有考慮,暫時避一避,可能是最佳的解決方法。”

上官嵩輕撫著愛女的秀髮,慈祥可親的道:「傻孩子,躲得過今天,躲不了明
天,要來的遲早總會來,為父的一時糊塗做錯了事,就應該付出代價。”

上官巧雲忽然哇!的哭出聲來,伏在父親肩頭說道:「爹,這些事你老人家為
何不早說,女兒要是早知道,也就不會和他來往了,害得人家心裡好痛好苦。”

雙手扶正女兒的面頰,上官嵩鄭重的說道:「巧雲,你如果真喜歡不凡這孩子,
就勇敢的去愛吧,不必以為父的死生為念,即使為父的死在他手下,不凡也沒有錯。”

上官巧雲已哭成淚人兒,張口欲再言語,門外有人進來,通報:「血轎已經到
了。”

「爹,快走,我去攔他一陣!”

上官巧雲飛身奔出堡門,血轎就停在門外,徐不凡已走下轎來,上官巧雲理都
不理他,對守門的家丁說道:「把大門關起來,誰要是亂闖就放手去殺!”

回過頭來,惡狠狠的對徐不凡吼道:「你來幹什麼?”

徐不凡歉然的苦笑一下,道:「你已經曉得了,又何必再問。”

「你找我爹尋仇,拿證據來。”

「證據全被你拿走了,我那裡還有。”

「沒有證據就滾,滾得愈遠愈好。”

「物證雖然沒有了,罪狀我卻記得清清楚楚。”

「你是說非找我爹尋仇不可?”

「我很抱歉!”

「一絲一毫也不能更改?”

「請姑娘諒解!”

上官巧雲氣極了,雙手叉腰,當門而立,咬牙切齒的道:「好,算我瞎了眼,
算我倒了八輩子的黴,交上你這種無情無義的朋友,你上吧,先把我殺掉吧,我上
官巧雲但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走進我上官家的門。”




徐不凡當然不會殺她,但也不曾退走,道:「巧雲,原諒我,五柳莊上百條的
人命,我必須有所交代,事畢之後,我寧願賠你一條命,也不能過門而不入!”

給八駿使個眼色,叫他們將血轎抬到一邊歇著,領著王石娘、高天木、丁威、
毛奇越牆而過,踏進上官堡。

徐不凡主僕動作好快,上官巧雲在後面拚命的追,當她追進大廳時,不該來的
來了,該走的卻沒有走,上官巧雲見父親換上一套新衣服,正若無其事的坐在太師
椅上,撲上去叫了一聲:「爹......」

以下的話,全化作淚水,再也說不下去了。

上官嵩上上下下,打量一下徐不凡,道:「你就是五柳先生黃天德的徒弟徐不
凡?”

徐不凡表情全無的道:「是!”

「好,好,黃天德有徒如你,應該可以含笑九泉了,哈哈哈!」言畢,一陣哈
哈大笑,神態悠然,毫無殺伐之氣。

在徐不凡的想像中,上官堡必然群英畢至,龍騰虎躍,故將二老與天木、石娘
都帶來了,及見廳堂之內,除上官嵩父女外,僅有上官嶔一人,已有三分意外感,
再聽他的語氣,更加詫異不己,抱拳說道:「上官堡主,看在巧雲姑娘的份上,我
不想再數說你的罪狀,在下只想問你一句話,血帖上的記載,是否屬實?”

上官嵩欠一下身子,道:「黃宏德是我殺的,老夫也是主謀之一,這一切全都
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上官堡主可還有什麼辯解?”

「事實俱在,老夫無話可說。”

「如此,就請拔劍吧。”

「老夫金盆洗手,已封劍六年。”

「什麼?你已經封劍了?”

「封劍之後,就不能再用劍,這是江湖的規矩。”

「你該不會是異想天開,以為這樣就可逃過一死吧?”

「老夫絕無此意,更清楚凡是接到血旗、血帖的人,絕無偷生的機會。”

望了就在上官嵩身旁,架在香案前的寶劍一眼,徐不凡道:「你知道就好,在
任何情形下,我皆不允許有例外發生。”

提足一掌真力,豎掌如刀,大踏步的向上官嵩走去。

生死關頭了,上官嵩依然鎮靜如恒,笑道:「少俠怎麼不拔劍,莫非老夫的這
一顆人頭不值得你用劍?”

徐不凡道:「對一個手無寸鐵的人,我從不動刀動劍,但憑這一隻肉掌就足夠
了。”

話甫出口,才進得二三步,上官巧雲倏的挺身而出,橫在面前,手中劍緊抵住
徐不凡的心口,厲色說道:「站住,你再動一動,我就要你的命!”

徐不凡面不改色的道:「你殺了我也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徐某但有一口氣在,
就必須要完成使命。”

上官嵩道:「巧雲,他沒有錯,不要為難他,種什麼因,就得什麼果,一切皆
為父的咎由自取,等這一天已足足等了六年,早一天結束,正可以早一日解脫。”

徐不凡鐵青著臉,撥開上官巧雲的劍,仍自繼續前行,巧雲姑娘見硬的不行,
又改用軟的,噗通!一聲跪倒在他面前,聲淚俱下的道:「不凡,求求你,饒了我
爹吧,自從五柳莊事變後,家父一直悔恨交加,自責甚深,難道你對一個已退出江
湖,風燭殘年的老人也不肯放過?”

「不是我不肯放過,而是天理難容。”

「徐不凡,你好沒有良心,有好幾次,我差點為你死掉。”

「巧雲姑娘對我恩重如山,我一輩子都會感激你。”

「我不要你感激,只求放我爹一條生路。”

「恩歸恩,仇歸仇,抱歉,我不能接受。”

提足猛一縱,越過上官巧雲,橫掌斬過去。上官嶔虎吼聲中揚劍上來攔截,被
王石娘堵住了。

上官巧雲嬌軀旋飛,挺劍就刺,被高天木的乾坤圈震歪五六寸。

徐不凡出手如電,招發即到,陡然發現上官嵩並沒有還手的意思,忙又將掌力
硬生生的撤回來,道:「你為什麼不還手?”

「待罪之身,但求速死。”

「既有贖罪之心,何不自作了斷?”

「老夫是怕少俠未能手刃師仇,引為憾事!”

「令嬡對我不薄,我不想斤斤計較這些。”

「如此甚善,咱們來生再會。”

上官嵩一代宗師,身手果然不凡,雙掌豎立如刀,不但摘下了自己的腦袋,而
且還以手背,托送出一尺多。

「大哥!”

「爹!”

上官嶔、上官巧雲,一見上官嵩居然親手結果了自己的性命,一時悲從中來,
撲上去痛哭不止。

徐不凡自出道以來,所遇見的仇家,都是千方百計的陷害他,保護他們自己,
引咎自戕的人,他還是破題兒第一遭碰上,不禁呆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

還是天叟丁威老姜辣,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快走吧。”

徐不凡驚「哦」一聲,如夢初醒,轉身就走,上官巧雲怒叱一聲:「別走!”

人已追上來,徐不凡很悲傷的說:「請姑娘節哀!”

「徐不凡,你少說風涼話,一報還一報,一命抵一命,這是你徐不凡的規矩,
也是我上官巧雲的規矩。”

「上官姑娘,大家有目共睹,令尊是自殺身亡。”

「你為什麼不說是因你而死?”

「事實上他是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亡。”

「我不管,我爹是你逼死的,我要你償命。”

越說越氣,挺劍就刺,而且一下子就是三劍。

盛怒之下,出劍近似瘋狂,也失去了平常應有的準頭,一劍刺中徐不凡的大腿,
一劍將左側肚皮刺穿,一劍在右肩上劃了一道血口子。

誰也沒有想到,徐不凡會不閃不避,任由上官去刺,待發現情形有異,想到攔
阻時,大錯已成。

王石娘手執風火劍,跨步而上,道:「上官姑娘,你別不知進退,再亂來小心
我活劈了你。”

劍鋒一偏,就要出手進招,徐不凡連忙喝止道:「石娘,由她吧,只要巧雲姑
娘高興,我願意賠上一條命。”

上官巧雲這時才從瘋狂的狀態中醒過來,見徐不凡滿身血污,哇的一聲,又撲
倒在父親的遺體上大哭起來。

徐不凡自知久留無益,跨出廳門,地叟毛奇道:「少主,上官嵩的人頭......?”

「不要了,給他留一個全屍吧。”

主僕五人一路疾奔,飛越堡牆之下,到達停放血轎的地方時,不由皆大吃一驚,
血轎不見了,僅僅留下獨臂的,八駿中的老麼一人在現場。

徐不凡一愣,道:「這是怎麼搞的,他們人呢?”

八駿老麼垂頭喪氣的道:「被人家擄去了。”

「是被誰擄去的?”

「火焰教的張半仙、古月蟬,還有很多黃巾、紫巾道士,他們不但人多勢眾,
而且還用了‘迷魂砂’,不然,我們即使拚了命,也不會做俘虜。”

地叟毛奇罵了一句:「卑鄙無恥!”

徐不凡道:「你是怎麼能夠逃出魔掌?”

「說來慚愧,屬下是古月蟬故意留下來的。”

「留你下來幹什麼?”

「有幾句話,她叫我轉告公子。”

「什麼話?”

「古月蟬說,火眼道人之約必須踐履,公子如果不去,她就要殺八駿,毀血轎!”

「胡纏好毒辣的手段,看來,玄武觀咱們是非去不可了。”

古月蟬就隱身在一方山石之後,聞言大步而出,洋洋得意的道:「這還像句人
話,這才像是一個識時務的人說的話。”

徐不凡臉一沉,道:「古月蟬,你好大的膽子。”

「怎麼說?”

「你不怕我宰了你?”

「笑話,憑你徐不凡,還不見得能把我怎麼樣,再說,有八駿在我們手裡,你
也不敢。

姑奶奶是來帶路的。“

「少耍嘴皮子,快說八駿在那裡?”

「他們已經先一步上路了。”

「咱們快追,我要確知八駿安然無恙,確知血轎裡的東西完整無缺,否則休想
我跟你上玄武觀。”

「哼,八駿在我們手裡,你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起碼我得換一套衣服,這樣污七八糟的成何體統。”

「衣服可以到前面市集去買,順便也該吃點藥,姑娘我可不希望弄到玄武觀的
是一個死徐不凡。”

「放心,藥已服過,死不了,還有足夠的力氣鬧一鬧玄武觀。”

到達玄武觀,已是翌日的薄暮時分,徐不凡的傷已大致復原,也換了新衣,寬
大的風衣迎風招展,益顯得格外英挺俊拔。

古月蟬命大家停在一棟高樓外面,獨自跨步而入。

王石娘上前正容說道:「主人,想當年灰狼就是在此地拜張半仙為師,火眼老
道也是從此地,一直追我們追到昆侖天柱峰,與師父展開第九十九次的決鬥,這個
牛鼻子的脾氣暴躁的像一盆火,依奴才看,今天的這個局面,又無法善了。”

徐不凡的目光從大家的臉上一一掃過,鄭重的交代:「八駿的安全第一,大家
務必要儘量忍耐;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皆不得輕舉妄動。”

一陣步履之聲傳處,樓內走出一個雙眼暴凸,血紅似火,身材高大魁梧,像是
一座小山似的老道來,正是大名鼎鼎的火眼真人。

古月蟬緊隨在後,替雙方略作引見,火眼真人在徐不凡面前丈許處停下步子,
徐不凡深施一禮,搶先說道:「末學後進徐不凡,見過火眼前輩。”

火眼真人腰幹畢直,仰首望天,連正眼都沒瞧徐不凡一下,冷森森的聲音說道
:「徐不凡,你好大的架子,貧道下帖子請都請不到,心目中可還有前輩武林人物?”

徐不凡力持謙和的道:「在下實在是因為分身乏術,同時古姑娘他們又不肯說
是什麼事,所以未便接受,還望前輩海量見容?”

火眼真人的眸中,突然射出一道懾人魂魄的精芒,道:「那你現在為什麼又來
了呢?”

「晚輩是來探望敝屬八駿的。”

「八駿?八駿怎麼了?”

「八駿被令高足設下圈套,誘捕來此。”

「胡說,貧道數日並未離觀一步,從來沒見過什麼七駿八駿的。”

「此事乃令徒古月蟬親口所言,並非在下信口捏造,在沒有見到八駿以前,晚
輩決定不答覆任何問題。”

古月蟬望了火眼真人一眼,道:「徐不凡,我們走的是山徑小路,他們可能走
官道大路,是以來晚了,相信很快就可以到達。”

徐不凡略一尋思,道:「八駿既然不在,在下就告辭了,等敝屬到了以後再來。”

當真掉頭邁步而去。

火眼真人暴跳如雷的道:「站住,玄武觀豈是你要來便來要去便去的地方!”

隨著他這一聲怒吼,火焰教的教徒已如潮湧而出,將徐不凡主僕的退路堵死。

徐不凡忍著滿腹的怒氣,道:「前輩還有什麼指教?”

火眼真人以問案的口吻說道:「說,你一共殺了本教的幾名弟子?”

徐不凡默默計算一下,據實說道:「前前後後,一共四名。”

「不對,是五名。」古月蟬搶先糾正。

「另一人系死在斷腸人的穿心指下,並非在下所為。此事古姑娘亦在場目睹,
應非虛言。”

「你與斷腸人乃一丘之貉,這筆帳自然要算在你徐不凡的頭上。”

「這四位朋友,不是心存貪念,企圖搶奪血書、血劍,就是偷襲暗算,有違武
林規範,可謂死有餘辜,怨不得誰。”

火眼真人的眸中殺機陡現,道:「殺人償命,本教主要你們五個人來抵命。”

徐不凡據理力爭道:「凡事皆有因果,望前輩勿倒因為果。”

火眼真人怒氣衝天的道:「我老人家只問結果,不問因由,一命抵一命,乃天
公地道的事,說,你們那—個先死?”

徐不凡見這個態勢,眼看火眼真人不可理喻,似要決心蠻幹到底,當先挺身而
出,面善語冷的說道:「如果別無選擇,在下願先承教,而且殺人的是我徐不凡,
願一人承坦。”

火眼老道真是個怪人,徐不凡的態度轉趨強硬,他卻反而變軟了,發出一陣刺
耳的怪笑,道:「好小子,看不透你還有一副硬骨頭,這樣吧,咱們放手拚搏三招,
三招完後,你如果還能幸而不死,這一筆帳我老人家就不討了。”

徐不凡聞言大喜,道:「前輩說話可要算數。”

火眼真人道:「貧道從來不打誑浯,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

「如此,請!”

「小子請!”

火眼真人名頭太大,與師父無根大師不相伯仲,徐不凡可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
嗆琅琅的拔出血劍,再也顧不得血劍一出,無血不歸的禁忌,一出手就施出了三絕
招中的第一招一「龍飛鳳舞」。

「龍飛鳳舞」乃寓攻于守,可攻可守的招式,借漫天飛舞的劍影亂人耳目,有
隙則攻,無隙則守,為下一招製造機會,一招之內共有三個變化,攻向三個不同的
方位。

火眼真人真不愧為是高手中的頂尖人物,根本無視于血劍的銳利鋒芒,袍袖一
抖,風聲大作,立有一股強勁無匹的力道撞上去,隨著這股力道,火眼真人的右手
疾探,以迅雷之勢猛抓血劍。

登時勁風貫耳,劍影全斂,火眼真人的手指頭幾乎就要抓住徐不凡的手腕,不
由心頭大駭,擰腰翻腕,「開天闢地」招式立換。

火眼真人變抓為劈,一掌橫斬過去,徐不凡用盡全力,卻絲毫也奈何不了他,
這時候才注意到,火眼老道身周有先天真氣護體,堅如鐵壁銅牆,根本攻不進去。

只好放棄攻擊的念頭,全力防守,在身前布下重重劍幕,以圖自保。

惡鬥驚險萬狀,殺機四伏,王石娘等人為徐不凡捏了一把冷汗,然而,這種頂
尖高手過招,瞬息萬變,外人只有乾著急,想插手也插不進去。

火眼真人的確厲害,一路猛追猛攻,毫不容情,徐不凡第三招「旋轉乾坤」甫
出,火眼真人的第二掌已撞上身來,急忙轉身疾縱,詎料,半步之差,風衣已被火
眼真人抓住,用力猛一拉。

徐不凡心知要糟,回劍斷衣,呼!火眼真人猛劈一掌,徐不凡雙腳不穩,立刻
蹬!蹬!

蹬的退下去;連退一丈二三,才將馬步拿穩。

火眼真人用力太猛,一時收勢不住,也跟著沖上來。

二老等人心頭駭然,迅即護在主人身前,王石娘劍已出鞘,怒目而視,道:
「牛鼻子,你說話算不算數?”

火眼真人道:「當然算數,說不殺,就不殺,這一筆濫帳就此結束了。”

徐不凡沒好氣的道:「結束了就好,咱們走!”

突覺胸中一陣翻滾,張嘴吐出一口鮮血來,忙服下一粒丹丸,王石娘、高天木、
丁威、毛奇等人貼身守在四周,以防不測。

火眼真人嘿嘿冷笑道:「小子,吐一口血,換一條命,在如今武林各派中,能
夠接下本教主之掌的,恐怕以你為第—人,好好的坐下歇會兒吧,動則傷身。”

話完,就在徐不凡主僕的四周,畫了一個圓圈,在圓圈裡面,又畫了許多符咒。

高天木看得一呆,道:「你在畫什麼?”

火眼真人道:「畫地為牢。”

「畫地為牢?你以為這樣鬼畫一通,就可以困住我們主僕?”

「不信你們盡可一試。”

徐不凡當然不信,他此刻已將胸中血氣穩住,挺身就往圈外沖,做夢也想不到,
馬上就碰上一道冷冰冰的,無形的牆,縱身而起,同樣天衣無縫,有翅難飛。

丁威、毛奇等人皆大吃一驚,掌劈劍斬,一陣猛打,卻始終攻不破這道無形的
牆。

王石娘、高天木施出法力,照樣脫不出這個小圈圈。

火眼真人陰惻惻的笑道:「省點力氣吧,普天之下還沒有人能破得了本教主的
符咒大法。”

王石娘忍不住破口大駡道:「不要臉,你說話根本不算話。”

「我老人家幾時食言背信?”

「你說濫帳業已結束,為何又將我們圈起來?”

「只是圈起來,貧道並未動手殺人。”

「一樣,時間久了,餓也會餓死。”

古月蟬姍姍的走過來,神氣活現的道:「不會的,在你們餓死之前,家師會賞
你們一碗鹽水飯。”

徐不凡怒容滿面的道:「將徐某囚禁在此,想來必有所圖,你們究竟在打什麼
歪主意呢?”

古月蟬神秘兮兮的道:「好說,家師是想以你們為餌,釣一個人。”

「釣誰?”

「無根!”

「我師父?”

「不錯,這也就是家師下帖子請你們來的主要原因。”

王石娘肺都氣炸了,罵道:「你們好卑鄙,如果我師父不來怎麼辦?”

火眼真人陰沉著臉,吐字如刀:「無根一天不來,就關你們一天,一年不來,
就關你們一年,直至他來到玄武觀為止。”

索性命人拿來一隻椅子,就在樓前石階上喝起茶來。

天色已黑,早有人掛起燈籠,始終沒有無根大師的消息。

卻見張半仙,領著一群門下弟子,返回玄武觀。張半仙的身後,另外還緊跟著
一個人,是鐘玉郎。

古月蟬向後面望一望,沒見八駿與血轎,甚覺詫異,道:「咦,師兄,八駿與
血轎呢?”

張半仙雙手一攤,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道:「別提了,丟了!”

火眼真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道:「是怎麼丟的?”

張半仙一字一句的說道:「昨天晚上,由於折騰了半天,大家都很累,一住進
客棧,便上床大睡,僅僅留下二名紫巾弟子看著八駿與血轎,半夜醒來的肘候,我
忽然想起應該去檢查一下血轎裡的東西,這才發現,血轎與八駿都不見了,二名紫
巾弟子早已一命嗚呼?”

火眼真人罵了兩句:「混帳!混帳!”

古月蟬道:「兩位紫巾弟子是怎麼死的?”

「一指穿心而亡。”

「是穿心指?”

「嗯,又是斷腸人的傑作。”

「後來呢?”

「後來,愚兄叫醒所有的弟子,四處追趕,搜遍了周遭三十裡的地方,再也沒
有發現八駿、血轎,只好回觀覆命。”

這時,古月蟬才注意到鐘玉郎的存在,道:「於是,師兄就順手牽羊,將鐘玉
郎抓回來,好讓師妹我消消氣?”

張半仙一愣,道:「消氣?你與玉郎有仇?”

古月蟬氣虎虎的道:「氣可大了,這小子處處與我為敵,在太行山我們還打了
一架呢。”

張半仙笑道:「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來,我給你們
介紹,這個鐘玉郎,就是愚兄以前向你提過的,那個狼徒弟,這是你師姑。”

鐘玉郎馬上謙恭有禮的叫了一聲:「師姑。”

一聲師姑,叫的古月蟬心花怒放,過往的仇隙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鐘玉郎是個馬屁精,隨又沖到火眼真人的面前,口稱:「師祖!」接連磕了三
個響頭。

直磕得火眼真人眉開眼笑,連說:「好,好,你被無根一掌打下天柱峰後,是
怎麼救得的?”

「徒孫命不該絕,被叢樹擋住,另一位夥伴卻粉身碎骨,孫兒在峰底又苦修了
十年,重出江湖後,暫時在四衣衛當差,就是在領著四衣衛的高手,追殺徐不凡的
途中,與師父不期而遇的。”

「四衣衛何事追殺徐不凡?”

「主要是為了一批重要的檔。”

古月蟬伸手一指,道:「姓徐的小子就在這兒,何不去問問他。”

鐘玉郎不禁大喜,跟著古月蟬走過去,古月蟬告訴他:「注意,姓徐的現在被
你師祖的符咒大法困住,他出不來,你也進不去,就在外面問好了。”

王石娘不待他開口,便搶先說道:「鐘玉郎,你是火眼真人的徒孫,我是無根
大師的徒弟,算起來你也應該叫我一聲師姑才對。”

鐘玉郎與張半仙不期而遇,是基於一種相互利用的心理才相識的,沒料到卻惹
來一肚子窩囊氣,心中怪不是味兒,將滿肚子的氣惱全部發洩在徐不凡身上:「徐
不凡,那批書信,檔在那裡?”

徐不凡不假思索的道:「就在我身上,有本事歡迎你進來拿。”

「少說風涼話,你明明曉得我進不去。”

「既知無能為力,你又何必多此一問。”

「徐不凡,我告訴你,我乾爹已傳下緊急追捕令,四衣衛遍佈山東全省,就算
你能逃出玄武觀,也絕對無法逃出山東,識相的將東西交出來,或可留個全屍。”

徐不凡故意從懷中取出一份檔,沖著鐘玉郎一晃,道:「檔在此,又何必
捨近求遠。”

他的目的是想激怒鐘玉郎,去求火眼真人解除禁制,這樣不但自己主僕脫困的
機會大增,也免得師父在老道的逼迫下抛頭露面。

這辦法不錯,鐘玉郎真的火了,道:「師姑,把他放出來算了,我就不信他能
逃出玄武觀。”

古月蟬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血劍三絕招非同小可,他還有五個好幫手,
萬一跑掉就麻煩大了。”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先將他們斃在裡面,再解除禁制。”

「行不通,你師祖已經答應他們,饒他們不死,以他老人家的身份地位,自然
不可食言而肥,砸掉八百年的金招牌!”

鐘玉郎跺跺腳,無計可施,又回到張半仙身邊去。

夜色已經很深,依然不見無根大師的蹤影,張半仙道:「師父,無根老禿驢居
無定所,四處雲遊,何不將石頭或者木頭,放掉一個去報信好呢?”

火眼真人道:「不必,為師的已經算過,老禿就在方圓三百里以內,明日天亮
以後一定會到,咱們大家都去睡了。”

一霎時,高樓前面廣場上的道士皆散去了,只有徐不凡主僕六人,依舊空著肚
子,頂著山風,被囚禁在那個無形的小圈圈裡。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天更黑了,還飄著毛毛細雨,一條嬌小的人影,越過圍
牆,迅速的來到圈圈外面。

徐不凡一見是斷腸人,終於現出一線希望,道:「謝謝你再一次仗義相助,救
了八駿,但不知他們現在何處?”

斷腸人道:「他們七個人的情況都很好,正在一個安全的地方歇著,倒是你們
六個人的情形很不妙。”

「我們的處境,姑娘已經知道了?」「我來此已久,全知道。”

「姑娘可有破解符咒大法的妙計?”

「這種符咒大法,只有施法的人自己能破,別人皆無能為力。”

「姑娘有何高見?”

「事已及此,只好照著老道的要求做。”

「你是說,設法請家師他老人家來?”

「我去請,如果你們不反對的話。”

火眼真人巧妙設下符咒大法,目的就是誑無根大師來玄武觀,目的未達,自無
破解的可能,徐不凡心念三轉,複與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商量一番,最後
說道:「好吧,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只好麻煩姑娘,去請家師來一趟玄武觀了。”

事情急如燃眉,斷腸人又是古道熱腸的人,一點時間也不肯耽擱,應諾一聲,
當即化作一縷青煙而去。

天叟丁威望著斷腸人遠去的背影,道:「公子,我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就是小琬
姑娘,不相干的人不可能這麼熱心。”

徐不凡道:「我也是這麼想,但是她堅決不承認又有什麼辦法。”

「老奴在想,找個機會,冷不防掀開她的蒙面巾不就知道了嗎?”

「不行,到現在為止,我還不能確實肯定她就是小琬。”

「斷腸人會穿心指、綿陰掌,眇目神尼又只有一個女弟子,這還有什麼可懷疑
的?”

「老丁,你忘了,還有一個鐘雪娥。”

此話一出,大家又墜入五裡雲霧中,這兩個神秘的女人,真不知道他們在弄什
麼玄虛。

想不通的事情,最好是不想,心念一靜,靈台空明,大塚相繼盤膝打坐,運氣
行起功來。

日上三竿,無根大師還沒有來,火眼真人至少已經親自出來看過三次。

現在,他又出來了,就站在離徐不凡不遠的地方,昂首望天,朗聲說道:「無
根呀無根,你如果再不現身,當貧道失去耐性時,休怪我要拿你的徒弟開刀!”

也不知是碰巧,還是他的恫嚇發生作用,空隙出現一隻白鶴,無根大師與斷腸
人連袂而來。

火眼真人的臉上馬上現出欣慰之色,道:「老禿驢,幾十年不見,咱們又重逢
了。”

無根大師跨下鶴背,道:「牛鼻子,老衲也很想你,但又不敢見你,怕的是一
旦動手來,沒完沒了。”

「我就知道你想保持戰果,不願意作第一百回合的比試,故而才施出了綁架你
徒兒的笨法子,逼你上鉤!”

無根大師朝徐不凡這邊望了一眼,道:「其實,百回大戰已經結束,而且勝負
分明,咱們各勝五十場,就此扯平。”

火眼真人眼一瞪,道:「老禿驢,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無根大師道:「你設下了符咒大法,貧僧無力破解,豈不勝負已分?”

「這不算,貧道要與你親自動手,贏得磊落,輸得坦蕩。”

「牛鼻子,我們都已是老掉八次牙的人了,求名求勝之心怎麼還是放不開?”

「這些話等我們扯平以後再說,我火眼真人絕不能忍受,輸給你無根和尚一次
的恥辱了。”

「不必比了,老衲情願輸掉這一回合,如何?”

「老禿驢,你這是侮辱我!”

「那你到底要怎麼樣?」「非比不可!”

火眼真人心意堅決,毫無轉圜的餘地,無根大師宣了一聲,「阿彌陀佛」,道
:「好吧,你一定要比就比吧,但你必須答應老衲一個先決條件。”

「什麼先決條件?”

「解除禁制,恢復他們的自由,否則,老衲絕不接受敲詐,也絕不接受比試!”

無根大師言詞肯定,態度堅決,火眼真人對這位「老友」的脾性所知甚深,知
道他一旦下定決心,任何人任何事皆休想改變分毫,當下略作遲疑後,粗聲大氣的
說道:「老禿驢,我答應你,但比試一定要全力進行,一定要分出勝負結果,如果
讓貧道發現你佯敗詐輸,小心本教主不顧身份地位,要以最殘酷的手段對付你的門
下弟子。”

解掉符咒大法,徐不凡主僕立即恢復自由身,一齊來到無根大師的身旁。

無根大師道:「牛鼻子,怎麼比你就劃個道吧?老衲遊興正濃,可不想在你玄
武觀泡太久。”

「遠來是客,這—次由你決定。”

「過去九十九回合的決戰,不是刀兵相見;就是法力肉搏,既耗精神,又傷元
氣,這一次咱們換一個方式,做三個小遊戲,三戰二勝,如何?”

「好啊,」火眼真人爽快的答應下來:「但不知要做那三個小遊戲?”

無根和尚指著前面拱門上,「玄武觀」三個大金字,道:「咱們各自施展火眼
神功、玄冰大法,誰先將一個半字的上冰封或火燒者為贏。」塔尖上,無根大師以
半臀之差敗此。

場中一陣鼓噪,鼓掌叫嚷之聲不絕,火眼真人以英雄的姿態飛下塔尖,回到樓
前,口急語快的道:「現在是—比一,平手,是勝是敗馬上就可分曉,老禿驢,你
就快點放屁吧!”

這種比武較技的遊戲,並非處處可為,事事可為,必須慎加選擇,始合公平原
則,無根大師正愁找不到適合的專案,忽聞空際雁聲吱呀,碰巧有一隊雁群通過,
靈機一動,主意立生,道:「火眼,咱們就抓幾只雁來玩玩吧。”

劈!劈!再度擊掌出發,又見兩股青煙沖上了天。

二人的身手,的確輕靈曼妙已極,也快速迅捷已極,尤其法力無邊,神通廣大,
數百丈的高空彈指即到,雁群隨即響起一陣哀鳴,大家翹首望天,只見到雁數在急
速的減少,卻看不清抓雁的人是誰。

好快,雁群消失了,兩個黑點一瀉而下,僧、道又回到原來的地方。

火眼真人雙手提回來六隻雁,是活的,仍在吱呀亂叫。

無很大師不多也不少,也是六隻,當即手一松,放生而去。

這下可麻煩了,雙方再度扯平,以火眼真人的性情,恐怕勢必會繼續纏鬥下去。

徐不凡正自為此焦慮,情勢已經發生變化,火眼老道放走了六隻活雁,又從褲
襠裡拿出一隻死雁來,最後結果是七比六。

毫無疑問,火眼真人以二勝的優勢,贏得第一百合。

至此,僧、道之間的大戰,各勝五十場,是個大平手。

這下,火眼真人可樂了,手舞之,足蹈之,眉開眼笑,得意洋洋,整個火焰教
皆感染到這種歡樂的氣氛,陷入無盡的狂歡喧囂中。

當火焰教的人從瘋狂中蘇醒時,無根和尚師徒已走得無影無蹤。

中午。

窮鄉僻壤。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正因為如此,這裡有一家規模不小的騾馬大店。

由於乾糧用完了,徐不凡只好領著二老八駿,連人帶轎一起進店來吃飯打尖。

剛剛覓好一副座頭,叫好吃食的東西;突然發現鄰座坐看一對年輕男女,正在
低垂著頭竊竊私語,桌上的飯食吃了十半還不到。

換了旁人,徐不凡當然不會在意,偏偏,是兩個熟透的人,女的是上官巧雲,
男的是鐘玉郎。

徐不凡呆了一呆,輕輕的叫了一聲:「巧雲。”

上官巧雲的發上插著一朵白花,聞言猛抬頭,射來兩道寒芒,一聲冷哼,連半
句話也沒有說。

兩個人本來離著有一尺多,徐不凡一出現,上官巧雲故意靠了過去,鐘玉郎手
一伸,摟住她的脖子,一下子變得親熱起來。

有意無意間,鐘玉郎投來示威性的一瞥,徐不凡忍不住沉聲說道:「巧雲,不
管你聽不聽,也不管你高不高興,基於朋友的道義,有幾句話,我不能不說,像鐘
玉郎這種人,還是少接近為妙。”

上官巧雲頭一甩,眼一瞪,潑辣辣的道:「我高興,你管不著。”

「我是管不著,是建議,希望你不要吃虧上當。”

「哼,起碼他比你熱情。”

「熱情是危險的訊號。”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我是關心你,不是干涉你。”

「鬼話,你如果真正關心我,就不會殺我爹。”

「上官堡主並不是我殺的,他是自殺。”

「可是,我爹是因你而死。”

「應該說是因他自己的行為而死。”

「不管我爹是怎麼死的,這筆血債我要算在你頭上。”

「沒有關系,你隨時可以找我算帳,但請務必所我一句話,不要聽鐘玉郎的花
言巧語了。”

「你早已拒我于千里之外,沒有資格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我高興跟誰來往就
跟誰來往。”

「可是,鐘玉郎的情形太特殊,他根本就不是人。”

「他不是人?你能算人嗎?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的魔鬼。”

「巧雲,你聽清楚,我說他不是人是有根據的,姓鐘的是一匹灰狼的化身。”

「就算是狼人,也比魔鬼要好些,哼!”

故意哼了一聲,往鐘玉郎肩膀上一扒,親熱到了極點。

鐘玉郎更得意了,摟得更緊,在上官巧雲的面頰親了一下,擺擺手,道:「徐
不凡,你聽到沒有,巧妹已經和你一刀兩斷,別再死皮賴臉的瞎糾纏,滾到一邊去
吃你的飯吧。”

徐不凡怒容滿面的道:「鐘玉郎,看在上官姑娘的份上,此時此地,我不想為
難你,但我要鄭重的警告你,離巧雲遠一點,絕對不可以傷害她,否則,小心我抽
你的筋,剝你的皮!”

鐘玉郎呼地站了起來,道:「他媽的,你神氣什麼,要不是顧及巧雲的情面,
召來四衣衛,老子馬上就要你的好看。”

激怒了一旁的丁威、毛奇,同聲喝道:「公子,這小子太張狂了,把他拿下斃
了再說,也免得上官姑娘日後上他的惡當。”

一閃身,已雙雙撲出去,上官巧雲適時說道:「玉郎,這兒的氣氛太惡劣,咱
們走。”

鐘玉郎孤單一人,早有開溜的意思,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來,聞言正中下懷,
拉著上官巧雲就走。

二老拔腿欲追,徐不凡道:「算了,此時殺了鐘玉郎,跟上官堡的這一段仇就
再也解不開了。”

天叟丁威道:「可是,上官姑娘涉世未深,萬一受了鐘玉郎的騙,在道義上我
們還是有責任。”

「站在朋友的立場,該說的我們都說了,她不聽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但願上
官姑娘能懸崖勒馬,及時回頭,別陷入泥濘就好了。”

上官巧雲早已去遠,叫的酒菜飯食已送來了,徐不凡命小二再準備大批乾糧,
立與二老八駿開始進餐。

徐不凡第一個塞飽肚子,起身本想到外面去活動活動,不料冤家路窄,卻在馬
棚前與鐘雪娥狹路相逢。

鐘雪娥正在拴馬,全身風塵僕僕的樣子,連蒙面綠紗上都沾滿黃沙,顯然是經
過一段長程馳騁到此的。

「咦,鐘雪娥,你到此地來幹嘛?”

「找你。”

「找我?想做生意?探消息?還是偷東西?”

「都是,也都不是,請別拿有色的眼光看我,我是有緊急的消息要告訴你,或
者說賣給你。”

「且慢,基於很多理由,對於你的身份,我必須再重新認定。”

鐘雪娥抖掉滿身的黃沙,特別將綠紗上的塵土弄乾淨,眸光透過薄紗,凝注在
徐不凡的臉上,以驚訝的口吻說道:「我是鐘雪娥,四衣衛首領的乾女兒,一個既
貪圖小利,也想發大財的女人,難不成你又有新發現?”

「當然,沒有新發現,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快說,你到底發現什麼了?”

「我想先請教,你會穿心指,沒有錯吧?”

「這事大家有目共睹,賴也賴不掉。”

「也會綿陰掌,對不對?”

「不完全對。”

「此話怎講?”

「因為我不完全會。”

「你是說,令師沒有將綿陰掌全部傳授給你?”

「應該說是我沒有將綿陰掌偷學全。”

「什麼?你是偷學的?不是神尼的高足?”

「這怎麼可能,神尼與我乾爹,是兩種極端不相容的人。”

「說,穿心指、綿陰掌你是在那裡偷學的?”

「這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還想繼續偷學下去。”

「如此說來,你必然也否認你就是常小琬?”

鐘雪娥發出一陣銀鈴似的笑聲,道:「你的揣測實在不高明,笨得像一頭驢,
我如果是常小琬,你就是我的未婚夫,彼此的關係名正言順,我又何必死氣巴力的
想要你嫁給我?”

這話的確有理,徐不凡一時語為之塞,無詞以對。

鐘雪娥又道:「小徐,為了找你,我還空著肚子呢,不請我進去吃一頓飯?”

徐不凡略作猶豫,領著她走進店去,鐘玉郎的杯盤早已撤走,就坐在那副座頭
上,鐘雪娥親自點了飯食。

鐘雪娥還真餓,在不到一頓飯的時間內,便吃完一頓飯。

徐不凡道:「鐘姑娘,現在,你可以說明你的來意了吧?”

鐘雪娥朝二老八駿這一桌望了一眼,道:「我找你的原因很多,首先是覺得時
機似乎業已成熟,準備將有關四衣衛首腦的秘密賣給你,但我有一個附帶條件,必
須先看一下褚鵬舉的書信、檔,才能做最後決定。”

這是一則天大的喜訊,同時也是一個天大的難題,徐不凡愕然言道:「揭開老
魔的秘密,為何非要先看一看書信檔不可?”

「我要定,這些資料是否可以使他百口莫辯,足以冶他一個死罪。”

「我也要確定,一個出賣自己乾爹的人,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為了你,為了錢,也為了朝廷江山,天下蒼生。”

「你心目中還有朝廷江山,天下蒼生?”

「為了表示我的誠意,願將偽詔獻上,作為我信用的保證。”

果然取出偽詔,無條件的交給他,徐不凡略加審視,收入懷中,幾經考慮後,
終於拿出一封具有代表性的書信來,鐘雪娥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突然堅定有力的
說道:「成了,單憑這一封信,就可以問他一個死罪。”

徐不凡一點也不放鬆,收起書信後立即追問道:「你乾爹,四衣衛的首腦,究
竟是誰呢?”

「是太監總管褚良。”

「褚良?我知道朝中有三位太監權大勢大,力可左右朝綱,乙太監總管郝良為
首,王振、喜甯為副,從來沒聽說還有一個褚良?”

「褚良就是郝良,郝良就是褚良,他另外還有一個名字叫鐘良呢。”

「一個人怎麼會有這麼多名字?”

「這當然是有原因的,據說褚良十二歲入官淨身後,先皇認為褚良與徐良同音
不雅,賜姓為鐘,取忠良之意,褚良心懷叵測,偏不喜忠良之鐘,先皇駕崩後,遂
又擅自易鐘為郝,隱指自己為好良。”

「哦,原來郝良就是褚良,此賊在朝中,上欺天子下壓臣,飛揚跋扈,稱得上
是第一號的大奸臣,偏偏聖上又對他十分寵信,益發助長了他的氣焰,這就難怪,
連杜伯元這種元老重臣也會被他驅使利用,但在這書信之中,或明或暗,在在顯示
幕後似乎還有更厲害的人物,姑娘的看法如何?”

鐘雪娥道:「看書信的內容,幕後的確另有其人,但卻想不出,滿朝文武誰有
本事能指揮得動褚總管。”

徐不凡道:「以前我就一直以為,褚鵬舉是他的姑姨表侄兒,老賊一定姓鐘,
所以始終未能理出一個頭緒來,如今看來,應該是他的親侄兒才對。”

「不錯,褚鵬舉,褚鵬飛、褚鵬傑,都是他大哥的親兒子。”

「還有一個褚鵬傑?”

「褚鵬傑是老三,現任山東兗州提督,據我從四衣衛得到的消息,當年褚鵬傑
也是殺你全家的元兇之一。”

「可有證據?”

「很遺憾,一點證據也沒有,咸信他是喬裝成四衣衛,在暗中下手的。”

「褚良的大哥又是誰?”

「是褚忠。”

「山東布政司兼總督,軍政大權一把抓,被人戲稱為叫東王的褚忠就是他大哥?”

鐘雪娥點點頭,道:「褚忠的確神通廣大,三道六府,所有的兵馬衙役,乃至
武林各派,全在他一人掌握之中。”

「哼,他的日子已經不多了,褚忠是通番禍國,殺害我全家的主謀之一,我的
手裡邊有充分的證物,來山東的最終目的,就是要他吃飯的傢伙。”

「不行,我來找你的另一個目的,恰恰與此相反,希望你們火速遠離齊魯。”

「為什麼?”

「那一批書信檔對褚良太重要,四衣衛已傾巢而出,固不待言。褚總督這方
面也採取配合行動,已通令三道六府,貼出緝拿佈告,不論死活,以十萬兩白銀的
賞格通緝你。更可慮的還是火焰教。”

「火焰教怎麼了?”

「自從鐘玉郎與張半仙搭上線以後,褚良就一直在打火焰教的主意,希望借著
鐘玉郎的關係,與火眼真人聯合起來對付你們師徒。”

「嗯?以火眼真人的心性,很可能一拍即合,實在可慮。”

「目前最緊要的是,褚忠、褚良正張網以待,在山東你必然寸步難行,憑你們
主僕十一人,再加上王石娘,高天木,甚至斷腸人,也絕對無法自保,絕對無法與
千萬計的兵馬、衙役、四衣衛抗衡。”

「你的意思是要我退出山東,放過褚忠?”

「這是最明智的抉擇。”

「對不起,日程路線早已安排妥當,恕我歉難接受。”

「你非接受不可,不然就會有生命的危險。”

「即使九死一生,也絕不輕言退讓。”

「你還是這麼固執,江湖的風險,一點也沒有改變你的性格,事實上你太低估
褚家昆仲的實力了。”

徐不凡道:「我沒有低估,從一個太監總管的乾女兒,居然被人昵稱為公主,
就可知道老賊有多大的勢力了。”

「你好像一直對我心存芥蒂?不願意完全相信我的話?”

「不是我不願意全信,而是有很多事令我困惑不解。”

「說兩件出來聽聽。”

「斷魂橋一戰,你如果不及時攙他一把,褚良有可能掉下斷魂河。”

「可是,你不要忘記,在當時的那種情形下,我不攙他別人也會攙,褚良對我
已起了疑心,我不應該放棄這個表現的最佳機會。”

「第二件,你到底是誰?”

「鐘雪娥呀。”

「我是問你的真名實姓。”

「隨便取一個名字,你肯信嗎?”

「你說的這些話都是機密大事,起碼我得弄清楚你真正的目的何在?”

「當然是為了錢。”

「對了,你還沒有開價?”

「薄利多銷,全部算你一萬兩黃金好了。”

「我只有金票,可沒有現金?”

「馬馬虎虎,金票就金票吧。”

收起金票,鐘雪娥起身就走,走出三四步後,忽又掉轉頭來說道:「小徐,聽
我的話,即刻遠離山東,否則,你們主僕十三人很可能都會命喪異城,魂游他鄉。”

話落,人已走出客棧,馬上便聽到一陣「的的」馬蹄聲,由近而遠。

徐不凡卻陷入一片沉思中,他不是為自己的行止猶豫,而是實在猜不透鐘雪娥
真正的身份來歷。

眇目神尼只有一個徒弟,穿心指與綿陰掌是她的獨門絕技,而會這種絕技的人,
卻有兩個人,而且,這兩個人都不承認自己是常小琬,事情撲朔迷離,簡直高深莫
測。

二老八駿也是同樣的心意,議論紛紛,地叟毛奇道:「少主,我覺得鐘雪娥是
小琬姑娘的可能性更大。”

「何以見得?”

「她說為了錢是幌子,一個精于此道的人,應該先開價才對,甚至應該錢先到
手再開口,才符合做一個情報販子的條件。”

「這話是有相當道理,但是鐘雪娥最後還是將金票拿走,如果她是小琬,為什
麼要這樣做?斷腸人又將作何解釋?”

事情實在太玄太巧妙,正反兩面都可以提出相當的理由支援,二老八駿雖然費
盡心思,卻始終無人敢肯定誰是常小琬。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0:48:35

第十六章 天地二叟

有一點可以肯定,官府已貼出佈告,正在懸賞捉拿徐不凡則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打從離開客棧起,從過往行旅異樣的眼光中,大家就可以感覺到,死神的腳步
似乎正在接近,前途多艱,必然步步危機。

不久,來到一個小山村附近,村口有一座山神廟,廟門口正有一群人圍觀一張
佈告,有那眼尖的,發現血轎,立刻掀起一陣騷動。

「血轎!”

血轎太搶眼,名頭也實在太大,山民如遇兇神惡煞,紛紛四散奔逃,一眨眼便
全部跑光。

徐不凡命八駿停下轎子,下轎說道:「老丁,去將那張佈告撕下來瞧瞧。”

天叟丁威恭身應是,雙腳還沒有來得及動,神探刁鑽、神偷孟元忽然從小山村
內奔出來,同聲說道:「不必撕了,我們這兒就有現成的。”

立從懷裡取出十幾張佈告,分給大家觀看。

佈告寫的十分仔細,連血轎、徐不凡的形貌皆有清楚交代。賞格出奇的高,通
風報信者白銀百兩,二老八駿各值五千兩,徐不凡的身價最高,不論死活,官府願
賞銀十萬兩。

八駿中的老五口沫四濺的道:「他奶奶的,老子活了半輩子了,突然變成有身
價的人了,那一天老子活的不耐煩,往濟南府一躺,不知道姓褚的老狗給不給錢。”

神偷孟元道:「老楊,別瞎胡扯,事情的確很嚴重,據我與刁兄探得的消息,
三道六府的兵馬、捕快,以及山東境內的各派武林人物,幾乎已全部動員,到處都
有緝捕告示,到處都有緝捕的人馬,可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在來此的途中,我
們就至少碰上三撥子人。”

徐不凡道:「看來褚忠、褚良是存心想在山東與我決一死戰,這樣也好,能夠
將褚家昆仲,斃在山東,剩下來的余兗就好辦了。”

神偷刁鑽眉頭一皺,道:「公子,老夫以為倒不如暫時避避風頭。”

徐不凡以堅定的語氣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謝謝,先父生前曾一再教訓我,
克服困難的惟一辦法,就是面對困難,逃避的結果,困難可能會更大。”

微頓又道:「可否請兩位前輩即刻跑一趟兗州府,我得到消息,褚鵬傑也是殺
我全家的元兇,苦無證據,如能取得人證或物證,一舉將褚老三也解決掉,山東方
面便可高枕無憂了。

孟元、刁鑽頷首稱善,向西奔去。

徐不凡還沒有坐進轎子,山村口一陣喧嘩,适才觀看佈告的幾個年輕人,領著
數名捕快,急匆匆的沖過來,敢情早已有人去通風報信。

報信的人緊跟在捕快身後,不停的指指點點,為首的一名捕快大模大樣的說:
「誰是徐不凡?”

徐不凡跨前一步,道:「是我。”

捕快拿出好幾條鏈子,準備鎖人,道:「你們全部被捕了。”

徐不凡道:「這位捕爺是從那裡來的?”

「兗州府。”

「為何要逮捕我們主僕?”

「你們都是欽命要犯,殺人的魔王,聽說褚提督的兩位兄長就是死在你的手中。”

「論功夫,你比褚鵬舉如何?”

「差得遠。”

「既然是個草包,你憑什麼逮捕我?”

「職責所在,只好盡力而為。”

不知何時,血轎的旁邊停下三匹馬來,一匹紅馬的上面,坐著一位身穿一色雪
白宮裝,年約十八九歲的少女,看上去有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

另二匹馬上的兩名女子,身背寶劍,僕役打扮,想系白衣少女的婢僕無疑。

白衣少女聽了捕快的話,甚感不悅,插嘴說道:「我看你們是被十萬兩白花花
的銀子沖昏頭了,憑你們這幾塊料,也想逮捕血轎主人,簡直是以卵擊石,自不量
力,想活命趁早夾著尾巴滾吧。”

另二名捕快聞言勃然大怒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在此胡言亂語?”

一齊拔出佩刀,沖上去就要大興問罪之師,猛聽二名婢女怒叱一聲:「放肆!”
人已離開馬背,長劍挑飛了捕快的佩刀不算,還一人挨了一個耳光子。

身法、劍法、手法,都是第一流的水準。

徐不凡朝三女拱拱手,坐進轎子就走,早先發話的捕快想擋路,被毛奇一掌震
了個四腳朝天。




山村不大,總共才五十來戶人家,血轎穿街而過,很快便到了村子北邊。

二老走在前面,見山路上橫著兩棵大樹,顯然有人企圖阻路,回過頭來請示徐
不凡。

徐不凡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管它,移開大樹,咱們走咱們的。”

二老剛剛移走一棵大樹,眼前人影閃動,從三個不同的方向,一下子竄出六七
十條漢子來。

擋在正前方的是三才會的天、地、人三位堂主。

左面之人五十來歲,臉黑如炭,是個跛子,手裡拿著一根鐵手杖。右面為首之
人酷似西門豹,想來與西門堡必有淵源。

徐不凡下轎說道:「司馬彪,你的那一條左腿怎麼沒有接起來?”

三才會的天堂堂主司馬彪,斷腿之後懷恨極深,徐不凡這幾句話,正好觸動他
的痛處。

怒不可當的說道:「徐不凡,你小子的厚賜,老夫沒齒不忘,今天就是來討債
的徐不凡冷冷一笑,道:」好啊,徐某成天找人算帳,自然也不拒絕別人討債,問
題是我欠不欠閣下?“

大敵當前,徐不凡仍鎮定如恒,不待司馬彪再開口,便將目光轉向那個跛子,
道:「這位想必就是威震魯南的黑虎莊趙莊主了?”

跛子故意拿鐵杖在地上猛一敲,發出一陣嗡嗡之聲,藉以炫耀其內力精純,嘿
嘿陰笑道:「知道本莊主的厲害,你就不應該來魯南。”

徐不凡想一想,道:「照徐某的排程,三天后才拜訪貴莊,你來早了。”

趙跛子的濃眉一挑,道:「在老夫來說,卻是來晚了,本莊主原打算助上官嵩
一臂力,將你毀在上官堡,上官老兒鬼迷心竅,偏偏要自尋死路,無形中讓你多活
了好幾天。”

「趙莊主,五柳莊的大血案,你也是主角之一,對此可有什麼辯解?”

「此事你小子早巳調查清楚,又何必明知故問。”

「如此說趙莊主是預設了?”

「大丈夫敢做敢當,老子從來不會否認過。”

「按照徐某的規矩,應該先送血旗、血帖......。”

「他媽的,要幹就幹,那有那麼多嚕七八嗦的臭規矩。”

此人好剛烈的性子,鐵手杖掄得虎虎生風,「橫掃千軍」、「當頭棒喝」、
「猛虎開山」,三招連成一氣,劈頭蓋面的攻上去。

趙跛子功力深厚,一出手就是壓箱底的硬功夫,必欲置徐不凡于死地而後已,
天叟丁威迎上去,以牙還牙,硬從半途中擋回去。

徐不凡道:「趙莊主,生有時,死有地,想死也別太性急,有什麼未了的恩仇
債務,最好先交代清楚,也免得家裡的人措手不及。”

趙跛子氣得直跳腳,揮杖又要猛撲,被地叟毛奇堵住了。

徐不凡望著右面之人,道:「這位朋友好生面善,不知西門豹是閣下的什麼人?”

那人雙目怒視,吐字如刀:「老夫西門貂,西門豹是家兄。”

「啊,原來是西門堡的新堡主,雖說令兄咎由自取,我還是願意致以最誠摯的
歉意。”

「閉上你的狗嘴,老子不吃這一套,今日此來,是為先兄討命的。”

吆喝一聲,率眾衛上去七八步,三才會、黑虎莊的人也採取配合行動,包圍圈
登時縮小,惡戰一觸即發。

相對地,二老八駿一陣游走,分據血轎四周,嚴陣以待。

徐不凡傲然卓立,環顧全場,昂首言道:「三才會、西門堡、黑虎莊,你們三
派聯手,是純粹為了尋仇,或是還有其他的企圖?”

三才會的地堂堂主詹明秋,目注血劍,朗聲說道:「當然另有所圖,也是為血
書、血劍而來。”

人堂堂主包玉剛加上一句:「更是為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而來!”

徐不凡臉一沉,道:「可以,你們都有機會,待我與趙莊主把帳結清楚,再來
奉陪。”

銀虹一閃,劍身如血,一道寒森森的劍氣直逼趙跛子眉心,徐不凡滿面殺機的
道:「趙莊主,準備好了沒有?”

這是什麼話,簡直沒有把趙跛子放在眼內,不禁勃然大怒道:「老夫早就準備
好了,準備送你上西天。”

以杖當槍,一輪短刺,藉以亂人耳目,待徐不凡欺近時,倏的變刺為掃,專攻
下盤,在徐不凡腳下布下一道杖影,逼得徐不凡彈跟而起,落腳無地,只好斜飛出
二丈三四。

「殺!”

雙腳甫一點地,又是一杖掃來,出手的是司馬彪,手中鐵杖重逾百斤,存心要
掃斷徐不凡的腿,徐不凡閃身側躍,又遇上包玉剛、詹明秋的筆、刀,返轉來待要
再找趙跛子時,趙跛子已與西門貂聯手撲上來。

顯而易見,這是事先已經研究好了的戰法,三才會、西門堡、黑虎莊的高手,
也早將二老八駿困住,主僕分隔二地,彼此呼應斷絕。

不由激發了徐不凡的萬丈豪情,道:「這樣也好,一下子解決更省事!”

血劍挽起一片血紅色的光幕,照準趙跛子的頸項斬下去,趙跛子彈身暴退,包
玉剛點來一筆,徐不凡回劍反擊,包玉剛又退走了,詹明秋從身後砍來一刀,待血
劍掉轉來時,詹明秋已退,西門貂與司馬彪左右夾擊。

徐不凡乃絕頂聰明之人,馬上明白,他們用的是車輪戰與消耗戰的混合打法,
而對付這種戰法的最好方法,就是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

當即回招撤劍,不再主動出手,雙腳緩慢移動,兩目環顧四周,監視著五人的
一舉一動,等待最佳的出手機會。

司馬彪、詹明秋,包玉剛、西門貂、趙跛子,都是道地的老江湖。老狐狸,也
繞著徐不凡緩慢游走,不再猛撲搶攻。

攻心為上,已經有一個好的開始,徐不凡嘴角撇下一抹笑意,突然大叫一聲:
「快!”

腳步陡地加快,司馬彪等五人也跟著快起來,徐不凡又叫一聲:「慢!」大家
又慢了下來了。

一快一慢之間,徐不凡占儘先機,猛可間,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刷!刷!刷!
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攻四劍,疾取司馬彪、詹明秋,包玉剛、西門貂四人
的中盤要害。

四人猝然受襲,群起而攻,萬不料,徐不凡聲東擊西,志不在此,虛晃四劍後,
猛一個急轉身,以全力攻向趙跛子。

趙跛子眼看血劍已斬上脖子來,心頭大駭,揮杖阻擋,當!的一聲,血劍鋒芒
大銳,鐵杖立告削去三四寸,千鈞一髮之間,縱身飛上了天。

「那裡跑!”

徐不凡咬著尾巴追上去,忽覺腳下杖影如山,身側刀風銳利,司馬彪等人已騰
空追上來,此刻乘勝追擊,固可置趙跛子于死地,卻說什麼也逃不過西門貂等人的
合擊。

心一橫,牙一咬,徐不凡直著喉嚨喊:「徐不凡今天要大開殺戒了!”

「龍飛風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一口氣連攻三劍,共含九種變
化,正是冠絕武林的血劍三絕招。

一時,血紅色的劍影漫天飛舞,刺耳的金鐵撞擊之聲不絕如縷,司馬彪的鐵杖,
詹明秋的刀,包玉剛的判官筆,西門貂的劍皆有傷損。

最嚴重的自然是趙跛子,鐵杖斷成八段,身子分成二截,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離
開脖子有一丈多遠。

「拍!拍!拍......」

旁邊有人在鼓掌讚美:「好!好!以一對五,遊刃有餘,血劍配英雄,相得益
彰,你徐不凡的名頭會愈來愈響亮。」  發話者是村口相遇的白衣少女,手都拍
紅了,兩名婢女也跟著鼓掌不止,甚為敬服。

血劍三絕招震懾全場,惡鬥已全部停止,徐不凡拾起人頭,回到血轎旁,對那
白衣少女也道:「謝謝姑娘的鼓勵。”

白衣少女含情脈脈的望著他,聲音比出谷的黃鶯還要甜:「你不想知道我是誰
嗎?”

徐不凡覺得好不尷尬,忙道:「是的,我正想請教姑娘尊姓芳名。”

白衣少女大大方方的道:「我叫朱玉梅,你就叫我玉梅好了。”

徐不凡將人頭交給毛奇,拱拱手,道:「在下徐不凡,一個無名小卒,請就此
辭。”

立命二老八駿抬著血轎,向前猛衝,他自己則提著血劍,走在最後,隨時準備
迎接第二回合的搏鬥。

司馬彪、西門貂等人,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相互觀望,誰也不敢率先出
手。

徐不凡大步而進,不疾不徐,當他經過包玉剛身邊時,忽然停了下來,道:
「三位堂主,請轉告柳清風,叫他不要隨便亂跑,徐某很快就會拜訪三才會的。”

司馬彪猛的怒吼一聲:「他媽的,老子今天要是不打斷你的一條腿,誓不為人。”

豈料,長鐵杖才揮出一半,就被朱玉梅飛身下馬捉住了,道:「識時務者為俊
傑,斷一條腿總比丟一條命強,血劍無堅不摧,何必自尋死路。”

小小年紀,纖纖弱女,一出手就能將司馬彪的鐵杖抓在手中,自非等閒人物,
一個徐不凡已經惹不起,現在又多了一個扎手貨,益增三分兇險,大家心裡雪亮,
再也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眼睜睜看著徐不凡擦身而過,終至消失在山路的盡頭。

丁威經驗老到,對朱玉梅深懷戒心,奔出五六裡後,正朝一片樹林子走去,湊
到徐不凡身邊去說道:「公子,如果,老奴沒有看走眼,這位姓朱的姑娘來頭一定
不小。”

為了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突襲,徐不凡並未坐進血轎,聞言沉聲說道:「嗯,
我也有這種感覺,普通人家的女兒,不可能有她那麼高貴的氣質。”

「但不知朱玉梅畢竟是何來歷?敵乎?友乎?”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管她是敵是友,只要她不招惹咱們,咱們就別去
招惹她就是了。”

這麼三言二語的工夫,已進入林內,徐不凡還沒有來得及看看是什麼樹,通路
已被一隊兵士堵住。

兵士為數不少,約在百人以上,有的張弓搭箭,高踞樹頂,有的整齊排列,布
下一道肉屏風,一個個刀已出鞘,長槍在握,只要一聲令下,馬上就會衝鋒陷陣。

徐不凡反應敏捷,處事果斷,立與二老八駿退出林外去,眾兵士也跟著追出來,
一名百夫長冷聲說道:「徐不凡,你再怎麼機伶,也絕對逃不過官兵的掌握,最好
的辦法是束手就擒,勿作逃跑的打算,」

「請問將軍,」徐不凡正容說道:「你們是那一府的兵馬?”

「兗州府,褚提督的麾下。”

「你們褚提督現在何處?”

「就在這附近,大概快到了。”

「去告訴褚鵬傑,想抓我叫他自己來,不要拿別人當替死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以為本將軍逮不住你?”

「如果逮得住,我可能根本進不了大同府。”

「徐不凡,我告訴你,山東的兵馬都是常勝軍,褚提督的麾下從來沒有打過敗
仗,進入兗州府,你們就認倒楣吧!”

「上!”

一聲令下,眾兵士如飛蝗,如怒矢,長矛揮動,軍刀閃爍,百十名軍士喊殺震
天,一窩蜂似的往上沖,聲勢的確嚇人。

誰無父母,誰無子弟,徐不凡要殺的只是寥寥有限的元兇主犯,怎忍對這些無
辜的兵士大肆殺戮。

然而,你不殺人,人要殺你,惟一的辦法只有即刻退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二老八駿乃沙場老將,快逾奔馬,箭都追不上,向前直奔百余丈,又折入林內,
穿出廣大密林時,天已入暮,晚霞滿天,再也沒見到追兵的影蹤。

趁天未大黑前,又向北奔了十好幾裡,在山區找了一處背風的隱密所在,就在
安營紮寨。

有人在覓泉取水,有人在埋鍋造飯,有人在選擇最佳的崗哨位置。

徐不凡召來王石娘、高天木,道:「情形到底怎麼樣,嚴不嚴重?”

王石娘道:「不瞞公子說,情勢的確很嚴重。”

「嚴重到什麼程度?”

「鐘雪娥之言非虛,山東各府的兵馬、四衣衛、武林各派,俱已傾巢而出,正
在朝這個方向集中,明日天亮以後,絕大部份的人馬可能就會先後趕到。”

「褚忠,褚良、褚鵬傑父子叔侄,是否皆親自出馬?”

「始終沒見褚忠其人,可能仍坐鎮濟南府,褚良、褚鵬傑就在百里以內,隨時
可到。”

「四衣衛與火焰教是否已勾搭成功?”

「有此可能,但尚未成熟。”

「請在暗中保護上官姑娘,別讓她受到傷害。”

「我們會的。”

「注意查一下朱玉梅的來歷,此姝可能不簡單。”

「奴才與天木已經在留意她。”

「好了,吃過飯以後,你們繼續去辦你們的事,從此刻起,如遇緊急事故,或
特殊狀況,你們可以隨時現身,不必等候召喚。”

「主人,我們已經用過晚餐,想現在就走,以便確實掌握他們的全盤動態。”

「好吧,辛苦你們了,請。”

天才濛濛亮,二老八駿已準備就緒,打算啟程上路。血橋抬上山道後,僅僅走
了七八步,就被鐘玉郎、上官巧雲截住了。

這一次,鐘玉郎可不是匹馬單槍,還帶著金衣、銀衣使者各二名,銅衣使者四
名。上官巧雲也帶來六名門下高手。

人數雖不多,俱屬一時俊彥,實力卻硬紮得很。

徐不凡愕然一驚,道:「巧雲,你也真是的,為什麼老是跟這種人在一起,萬
一吃虧上當,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上官巧雲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道:「徐不凡,我警告你,你我早已情斷義
絕,你再也沒有資格叫我的名字,更沒有理由干涉我的行動,姑娘我是來替先父討
命的。”

徐不凡苦笑一下,道:「巧雲,不,上官姑娘,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始終把
你當朋友,令尊的死,如果實在無法諒解我,你隨時可以找我索仇,再殺我幾刀,
但不包括現在。”

「為什麼現在不可以?”

「現在我要殺鐘玉郎!”

鐘玉郎虎吼一聲,道:「姓徐的,休出狂言,足下黃土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徐不凡沒有理會他,目光從八名四衣衛的臉上一一掃過,以無比鄭重的語氣說
道:「你們八位聽清楚,也請轉告其他同伴,我宣佈四衣衛為非法組織,棄暗投明
者,既往不究,如仍執迷不悟,繼續為虎作倀,不論首從,一律格殺!”

鐘玉郎聞言大怒,對二名金衣使者道:「呂忠,你們上去給我斃了他!”

二名金衣使者齊聲應諾,雙雙拔劍而上,沒見他們怎樣作勢,已自各攻一劍,
動作乾淨俐落,速度快捷無倫,身手的是不凡。

徐不凡手按劍柄,連退三步才閃過去,道:「你們哪一位是呂忠?”

一名瘦高挑的金衣使者道:「你家呂爺爺就是我!”

「當年送偽造聖旨的人就是侯方與你?”

「不錯。”

「你也參予了殺害我全家的行動?”

「也不錯!”

「夠了,單憑這兩件事,就足夠你死一次,」

血劍一出,血光燦爛,一道火紅的劍影,隨著徐不凡快速移動的身形,箭也似
的射向呂忠。

呂忠可不是省油的燈,旁邊又有一位得力的幫手,徐不凡的雷霆一擊竟告落空,
反而遭到兩名金衣使者的前後夾擊,一時脫不了身。

緊接著,鐘玉郎又傳下第二道命令:「殺八駿!毀二老!”

他自知憑二名銀衣使者、四名銅衣使者的實力,不見得能制住二老八駿,隨又
對上官巧雲道:「巧妹,你如果真的愛我,就快叫貴堡的人動手。”

上官巧雲因愛生恨,凡是能夠令徐不凡難堪的事,她都願意做,聞言惡狠狠的
望了他一眼,立命門下高手猛攻八駿二老。

八駿二老面對十二名一流高手,馬上陷入苦戰。

鐘玉郎上前拉住上官巧雲的手,道:「來,咱們先搜他的血轎,再要他的命,
今天我保證讓你親手割下他的腦袋瓜!”

二老八駿早被兩派高手纏死了,如入無人之境,鐘玉郎身形三閃,已到了轎門
口,徐不凡大聲吼叫:「不要動!」卻擺不脫金衣使者,鐘玉郎挑開轎門鑽進去。

掌聲,震聲,還夾雜著驚叫聲,鐘玉郎像是撞到牆上的皮球,立又倒彈回來,
雙手捧腹,臉色蒼白,這一掌挨得還真不輕。

王石娘從血轎裡沖出來,再添一劍,高天木也乍然現身,用乾坤圈猛砸他的後
腦勺,想要他現出原形采。

為了上官巧雲的清白,徐不凡已下定決心要除掉鐘玉郎,大聲喊叫道:「殺了
他!殺了他!”

鐘玉郎的命還真硬,一名金衣使者,二名銀衣使者,再加上上官巧雲的捨命相
救,竟然以毫髮之差逃出鬼門關。

卻給呂忠帶來厄運,硬拚三十招後,吃飯的傢伙最後還是被徐不凡砍下來。

二名銀衣使者去後,二老八駿壓力減輕,又有兩名銅衣使者死在丁威,毛奇的
手中。

情勢瞬息逆轉,鐘玉郎又負創在身,心知求勝之機已失,當機立斷,率眾退向
徐不凡露營的方向。

「追,斬草除根,將四衣衛趕盡殺絕!”

徐不凡決心要將褚良的黨羽剪除乾淨,話一出口,便一馬當先追下去,就在這
個節骨眼上,斜刺裡出現一群捕快,硬將徐不凡主僕攔下來。

為了血轎的安全,徐不凡密令石娘娘,高天木繼續追趕,自己則回到停放血轎
的地方去。

捕快為數不少,約有二三十名,昨日在山村外所遇的一名捕快,對一位手持紅
纓寶刀,滿臉絡腮鬍子,神態極為威猛栗悍的人說了幾句悄悄話,然後對徐不凡說
道:「徐不凡,這位是我們兗州府的總捕頭許大力,出身武林世家,人稱鐵捕,兗
州府盜賊不興,路不拾遺,全拜許總威名,你們今天插翅也飛不了。”

徐不凡略為打量了一下這位許捕頭,雄糾糾,氣昂昂,的確是一條鐵錚錚的漢
子,雙手一拱,漫應了兩聲:「久仰!久仰!”

他深知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清,也懶得跟他們多說廢話,抬起血轎,領著二
老八駿就走。

眾捕快沒料到有此一著,猝然無防之下,被突破圍困,一口氣沖了出去。

許大力動作好快,身形一彈,如水銀瀉地,接連三個起落,已追上殿后的徐不
凡,粗聲喝道:「站住,以你徐不凡的名頭,不應該是一個三條腿的膿包才對。”

徐不凡邊後退邊說:「許總,我不是怕事,而是尊重你。”

「你他媽的這是什麼鬼話,俺聽不懂?”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我尊重許總是一條漢子,不希望傷了彼此的和氣。”

「去你的,老子從來不跟犯人講客氣,必須逮捕歸案。”

「徐某乃忠良後裔,並非作奸犯科之人。”

「少狡辯,你是三道六府通緝有案的欽命要犯。”

「那是誣陷,是欲加之罪。”

「有沒有冤屈俺不管,到府裡去再說。”

「抱歉,我不接受不公平的審判。”

「哼,這可由不得你,拔劍!”

「血劍一出,無血不歸,我不殺沒有仇的人。”

「這樣你死得更快!”

許大力生性粗獷,言語行動不帶半絲矯揉造作,說幹就幹,紅纓寶刀一出,光
芒四射,刷!的一聲,攔腰砍過來,快如電光石火。

徐不凡不肯硬拚,且避且退,更激怒了許大力的牛脾氣,一路猛追猛攻,功力
深厚,刀法精純,頗有張翼德的勇猛作風,徐不凡暗暗讚歎不迭。

他用的是拖延戰術,以時間換取空間,當二老八駿遠去時,徐不凡突然大叫一
聲:「接招!」左鐵臂猛一抬,當!硬將許大力的刀震歪好幾寸。

「看打!”

接著又打出三枚袖箭,許大力不得不止步閃避,就利用這個機會,徐不凡腳底
抹油,已翻過一座小山去。

這時候,眾捕快仍遠遠拋在後頭,許大力只好單刀匹馬的先追下去,口中不停
的「他媽的,他媽的」罵個不停。

徐不凡一路狂奔,與二老八駿會齊後,故意偏離正道,朝一道山谷走去,因為
他已深深感覺到,正如鐘雪娥所說的,危機四伏,寸步難行,褚氏兄弟的魔爪無所
不在,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纏,是以繞路而行。

詎料,要來的結果還是來了,甫至山谷口上,遠處塵頭起處,首先從山谷裡馳
來一隊騎兵,立將整個山谷堵死。

徐不凡一驚,掉轉頭來往左沖,左面蹄聲的的,馬鳴如嘶,又是一隊騎兵卷地
而來,往後往右看去,馬如脫兔,塵砂蔽天,早已陷入重重包圍中。

徐不凡索性停下轎子,命二老八駿緊守在血轎四周,自己單獨一人立在轎前丈
許地,靜待來者。

三四百匹馬轉眼就到,重重疊疊,將血轎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個身穿鎧甲,頭
戴銅盔的將軍策馬來到徐不凡面前,沉聲說道:「你大概就是徐不凡吧?”

徐不凡挺著胸脯說道:「在下正是徐不凡,將軍何人?”

「褚鵬傑,兗州提督。”

「哦,我們終於碰頭了。”

「你們是自己動手自殺,還是由本將軍代勞?”

「笑話,好死不如賴活著,沒有人願意自殺。”

「憑你們主僕十一人,能夠沖出馬群?”

「好歹也要試一試。”

「告訴你,單是馬蹄子就可以把你們踩成肉醬。”

「最低限度,我徐不凡也要撈回本錢來!”

猛的一縱身,直往馬背上撲,褚鵬傑嚇了一跳,拍馬就走,徐不凡硬將馬尾巴
揪住,順勢往上跳,褚鵬傑飛離馬背,劈出一掌,徐不凡騰身閃過,探手疾抓他的
手腕,想活捉褚提督。

擒賊先擒王,徐不凡深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沖出數百兵馬的圍困,惟一的機
會就是活捉褚鵬傑,是以不顧自身危險,一再近身肉搏,褚鵬傑眼見情勢危殆,急
切間拔刀而出,一輪猛劈猛砍。

銀虹一閃,再見血劍,血劍一出,威風八面,刀劍陡地一撞,褚鵬傑的鬼頭刀
立被削去半個鬼頭。

徐不凡得理不饒人,乘勝再上,場中人影飛竄,已有十幾名校尉在褚鵬傑身周
築下一道肉牆。

四外的馬隊也迫近了,有的張弓搭箭,有的勒馬欲進,看那態勢,如果一齊策
馬而來,二老八駿真的會被踩成肉醬血泥。

諸鵬傑怒氣衝天的道:「殺!把他們全部就地正法!”

軍令如山,十幾名校尉齊聲應是,拔刀一湧而上,數百匹駿馬也開始發動,踏
地而來了。

徐不凡忽將血劍高舉過頂,大聲說道:「且慢,徐某還有幾句話要說。”

褚鵬傑道:「你還有什麼後事交代?”

「我問你,先父遇難大同府,你是否兇手之一?”

「你認為呢?”

「我得到消息,你曾秘密前往行兇。”

「可有人證物證?”

「就是苦無證據,否則早已摘下你吃飯的傢伙。”

「本將軍這兒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你是殺害我兩位兄長的元兇!”

「這不必證明,我壓根兒就沒有否認過。”

「殺人償命,這是不是你常說的口頭禪?”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隨時可以動手,沒有找藉口的必要!”

話畢沒再多言,迅即退回血轎旁,交代二老八駿:「放棄血轎,準備打衝鋒。”

天叟丁威道:「血轎是公子的精神表徵,這......?”

「這沒有什麼,生命比血轎更重要得多。”

「可是,轎內有許多重要的檔、證物......」

「挑最最重要的,能帶多少帶多少,要快!”

二老八駿何嘗不明白,抬著血轎絕對不可能突圍而出,但又不忍見毀于鐵蹄之
下,就這麼一猶豫,耳畔殺聲震天,場中塵土飛揚,兗州府的兵馬已從四面八方壓
下來。

「沖啊!沖!”

「殺啊!殺!”

場中一片混亂,但徐不凡、褚鵬傑的號令仍然聽得很清楚,徐不凡與丁威、毛
奇充作箭頭,向前猛衝,四駿抬轎,四駿殿后,一路狂沖猛打。

兵馬從四面湧來,根本沒有前線後方,徐不凡好不容易殺出一條血路,闖出一
二丈去,通路馬上被更多的兵馬堵住,更糟的是八駿中的老三老六已重創倒地。

徐不凡急得像火燒屁股一樣,偏偏王石娘、高天木又去追鐘玉郎未歸,血轎中
的檔等亦未及時取出,想丟又不能丟,慌亂中將傷者放進血轎,只好硬著頭皮猛
沖,希望能衝破重重包圍。

最佳的選擇,當然是活捉褚鵬傑,就可起死回生,這時候,褚鵬傑卻遠遠的在
一旁掠陣,發號施令。

「住手!”

猛然間,場外響起一聲嬌叱,朱玉梅主婢三人三騎放馬直往裡闖,兗州府的兵
馬見到她,莫不爭先退避,有那動作遲緩的,擋住去路,悉被三女打倒在地,非死
即傷,也不過眨眼之間,便沖至血轎附近。

褚鵬傑像一隻哈叭狗似的,急急追進來,道:「小郡主!小郡主!”

朱玉梅臉一沉,道:「郡主就郡主,什麼大啊小的,本宮已經滿十八歲啦。”

混戰早巳停歇,褚鵬傑畢恭畢敬的道:「是,郡主,」

朱玉梅瞟了徐不凡一眼,再看看場中的情形,冷聲說道:「褚提督,你這麼勞
師動眾的是幹什麼?”

「回郡主的話,是在抓欽命要犯徐不凡。”

「抓一個徐不凡,用得著這麼多兵馬?”

「郡主有所不知,徐不凡共有主僕十三人,個個都很扎手。”

「徐不凡到底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他父親徐全壽私通韃靼,又吞沒了貢品,犯下欺君叛國之罪,欽命滿門抄斬,
他是惟一漏網之人。”

「本宮卻聽說,那詔書是假的,另有內情。”

「這是誤傳,絕非事實,請郡主明鑒。”

「本宮得到的消息,卻正好相反,民間傳言,徐家一門忠義,口碑載道,是有
人結黨營私,戕害忠良。”

「此話純屬虛構,請郡主勿聽信謠言。”

「謠言也好,事實也吧,既然被本宮碰上了,就不許你們胡非作為。”

「郡主的意思是......?”

「放掉他們,我打算進京去,找我那皇上哥哥,為徐家平反。”

「郡主,使不得,千萬使不得,此案早已終結,皇上也翻不了。”

朱玉梅黛眉一挑,射來兩道冷電似的眸光,道:「能否翻案,用不到褚提督操
心,我問你放不放人?”

褚鵬傑想了一下,嚅嚅的道:「本提督是奉命行事,請郡主成全。”

「奉何人之命?”

「山東布政司。”

「你爹?”

「這是公事。”

「哼,你們父子也太放肆了!”

朱玉梅對兩名婢女交代了幾句,一拍馬臀,來到徐不凡身前,威風凜凜的道:
 「徐公子,跟著本宮走,誰要是敢動一動,就放手去殺,不必客氣。”

當即一勒馬韁,放蹄向前走去,徐不凡主僕居中,兩名婢女殿后。

眾兵勇校尉,相互觀望,未敢攔阻,因為褚鵬傑實在惹不起這位小佛爺,未敢
傳下截殺指令,目送他們步出重圍,走進山谷。

徐不凡先給傷者服用兩粒靈丹?對朱玉梅說道:「郡主一再賜助,又仗義直言,
大恩不敢言謝,我們徐家存歿均感,永遠不會忘記郡主的隆情厚誼。”

朱玉梅甜蜜蜜的笑笑,道:「小事一件,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將來有機會,
本宮一定替你們徐家平反冤情,恢復你世襲的王位。”

徐不凡道:「冤情平反即可,王位我倒不在乎。”

朱玉梅很認真的說:「王位也很重要,有了王位,你才能夠娶到門當戶對的好
姑娘。”

深入谷內三四裡後,朱玉梅又道:「你們先走吧,我留在此地替你們斷後,我
判斷褚鵬傑絕不會就此罷手,說不定還會追上來。”

徐不凡拱拱手道:「恭敬不如從命,不凡就此別過,見到魯王爺時,請代我叩
問金安了。”

朱玉梅聞言甚感錯愕,道:「你怎麼曉得本宮是魯王的女兒?”

「魯王是當今皇上的叔父,郡主自稱皇上是你的哥哥,已經將郡主的身份擺明
了。”

朱玉梅稚氣未脫的道:「嗯,你好聰明,以後跟你說話可要小心了。”

告別朱玉梅,繼續前行,已午之交,受傷的兩名八駿,傷情大見好轉,已可自
己行走,先後離開血轎,抬轎子的人輕鬆不少,速度自然加快了。

霍然,鐘雪娥從一條橫溝裡冒了出來,一照面,劈面就說:「徐不凡,我乾爹
的身份,你揭穿了沒有?”

徐不凡道:「還沒有?”

「為何按兵不動?”

「茲事體大,我是怕一旦揭穿他的假面具,會對皇上有所不利。”

「對,對極了,我就是為此事而來,在沒有把握殺掉他以前,千萬不可揭穿,
我怕他會一不做二不休,對皇上下毒手。”

「放心,皇上的安全第一,我們都不會亂說話的。”

「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你,大同知府賀紹庭,娘子關的守將是怎麼死的?”

「自殺。”

「他們為什麼會自殺?你好像給他們看了一樣東西,對不對?”

「可以這麼說。”

「是什麼東西?能不能給我看看!我的意思是說,像你跟我買消息一樣,願意
付出代價。”

「是有代價,但不是金錢,是生命!”

「你是說,看了這樣東西的人,都會心甘情願的自殺?”

「忠臣義士,均會慷慨赴死,但不包括奸賊叛逆。”

「給褚家昆仲看了會自殺嗎?”

「不會,他們會更瘋狂,更兇殘!”

「既然是這樣,我勸你趕快從我來的那條橫溝逃走吧。”

「此話怎講?”

「四衣衛就在前面,很快就會堵住你的去路,郡主一走,兗州府的追兵隨時可
到,前後夾擊的結果,想活命比登天還難。”

二人一面說一面走,這時正經過一條兩側絕壁插天,僅可容血轎通過的狹谷。

毛奇眼快,發現前面有一團黑影在蠕動,道:「公子,他們真的來了。”

鐘雪娥臉色大變,道:「想死想活,你快作決定,我可要先走了。”

話一出口,便一擺煙似的往來路奔去。

徐不凡借助朱玉梅之力,才擺脫褚鵬傑,心裡已經覺得很窩囊,現在再要他不
戰而退,委實拉不下這個臉,方自踟躕間,來人已至近前,果然是四衣衛,由褚良
親自領軍,後面的金、銀、銅、黑衣使者,數不在少。

命二老八駿先停下來,徐不凡獨自一人迎上去,還沒有動手,已將血劍握在手
中,決心要與褚良決一勝敗死生。

褚總管依舊黑巾蒙面,一雙虎目一瞬的死盯著血劍,在徐不凡前面丈余處一站,
道:「徐不凡,看樣子,你今天似乎決心要流血?”

徐不凡的臉色朗沉沉的,一點表情也沒有,道:「我們之間的事只有鮮血才能
解決,怎麼能不流血。”

「老夫倒有一個不流血的方法,不知道娃兒願不願意?”

「哼,狗嘴裡不會長出象牙。”

「交出血書、血劍,書信、檔,老夫網開一面,繞你個不死,賞你帆船一艘,
放逐異域。”

「謝了,人不嫌母醜,狗不嫌窩窮,親仇未報,師恨未雪,暫時在下還沒有出
國的打算。”

「你決心要蠻幹到底?”

「事到如今,不幹也不行。”

「小子,這兒不是斷魂橋,沒有僥倖可言。”

「大家機會均等,你也沒有多少便宜占。”

「四衣衛人多勢眾,你小子絕對討不了好。”

「一夫當關,這是對決的地方,只要徐不凡不死,你的人一個也過不來。”

「徐不凡,你不接受老夫的條件?”

「我死了以後,—切都是你的。”

「好狂的娃兒,老夫現在就把你撕掉!”

掉字出口,雙臂突呈彎曲狀,手掌青筋暴現,十指如鉤,每一根指頭皆如燒紅
的鐵箸,更似待襲的鷹爪蛇頭,顯然鷹指功業已叫足了十成十。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褚良發出一聲獅吼,乍然以蒼鷹搏兔之姿撲出,「五龍
現爪」、「百鳥朝鳳」、「倒臥金鉤」,三招快攻,連成一氣,徐不凡的全身三十
六處要穴悉在褚良襲擊之下。

徐不凡不甘示弱,硬往上撞,左鐵臂擋撥格架,右劍掃斬刺挑,立與褚良大打
出手。

褚良猛扣他的握劍右手,被徐不凡鐵臂打歪,褚良乍退倏進,再抓他的左肩肩
井,複遭徐不凡血劍封住,褚良身手敏捷,飛起一腿,徐不凡橫飄三尺,踢出一腳,
褚良指指不離他的致命要害,徐不凡劍劍都在他的脖子四周打轉......

這真是一場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決鬥,打來快速至極,也慘烈至極,尤其變幻莫
測,迭有奇招,每能在敗中求勝,絕處逢生,看得人如醉如癡,如瘋如狂,四衣衛
與二老八駿皆如醉酒一般,渾然忘我。

雙方皆志在必勝,全力搶攻,奈何棋逢敵手,相持不下,轉眼十招過去了......
百招過去了......現在已堂堂進入第三百回合。

褚良鼻子都氣歪了,哇啦啦大叫:「徐不凡,看不透你小小年紀,居然能在老
夫的鷹指功下走三百招,簡直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其實論功力修為,徐不凡的確非褚良之敵,這一點,徐不凡自己也了然于胸,
之所以能夠苦撐三百合而不敗,主要得力于上官堡之約前的七日苦練血劍三絕招,
再就是堅強的意志使然。

聞言哂然一笑,激將道:「三百合算什麼,徐某今天準備與你大戰一千合。”

褚良更氣更怒,攻勢更快,招式更猛,徐不凡突然改變戰法,三絕招一施完,
陡地右腕一沉,半蹲著身子,接連掃出七八劍。

一劍比一劍高,一劍比一劍快,褚良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只好跟著他的劍提
足縱起來。

徐不凡毫不放鬆,繼續搶攻,褚良已騰身上了絕壁,徐不凡如影隨形,劍劍皆
刺向他的雙腳足踝。

褚良步步上竄,徐不凡劍劍升高,遠遠望去,真好像褚良是踩著徐不凡的劍升
上去的,實則殺機重重,驚險萬狀,褚良身手矯健,徐不凡每劍皆以毫釐之差擦腳
而過,空白濺起無數石粉,萬點火星。

這一切全部發生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褚良老奸巨滑,毒計陡生,徐不凡一劍
刺出,褚良雙腳猛一沉,一腳踩住劍身,一腳猛踹徐不凡。

這一踩之勁,力逾千鈞,徐不凡的手腕當然承受不起,血劍差點脫手落下,另
一腳未到,徐不凡閃電反擊,左鐵臂盡全力砸出去。

通!的一聲,褚良好硬的骨頭,不顧自身的危險,一腳踢中徐不凡的胸部,通!
又一聲,徐不凡的鐵臂打中他的小腹,雙雙發出一聲悶哼,電墜而下。

二人皆傷得不輕,臉色蒼白,汗如豆珠,落地後搖搖晃晃,馬步不穩。

天叟丁威、地叟毛奇動作飛快,上前扶住徐不凡。

兩名金衣使者也不慢,沖上來攙住褚良。

石娘娘突然從天而降,厲色喝問道:「老賊,怎麼樣?姑奶奶我再陪你走三百
招?”

一名金衣使者挺身而出,道:「幹就幹,四衣衛的人還從來沒有怕過那個!”

雙方怒目相視,惡戰一觸即發,褚良忽然沉聲說道:「你們想死也別急在一時,
如果未在兗州府兵馬的鐵蹄下變成肉泥,四衣衛會在谷口替你們收屍。”

吆喝一聲,褚良在四衣衛的人簇擁下退出山谷。

褚良傷不在輕,亟需調息,故而借詞退走,徐不凡何嘗例外,自然也未敢逞強
窮追,當即服了兩粒靈丹,就地盤膝而坐,行起功來。

丁威道:「石娘,斃了鐘玉郎那小子沒有?”

石娘娘道:「姓鐘的狼性多詐,被他溜了,正因為追他費時太久,未能及時趕
到,差點鑄成大錯。”

「天木怎未回返?”

「我叫他去察看一下四周的情勢。”

話至此,高天木也到了,毛奇說道:「天木,附近的情勢如何?”

高天木望著徐不凡,道:「情況很不妙,朱玉梅已走,褚鵬傑的兵馬隨時可到,
另外,兗州總捕頭許大力,及其手下,前一日林內所遇的那一隊兵勇,乃至三才會
的三位堂主,西門堡主西門貂等,均在這周遭不遠,很快就會趕到。”

褚鵬傑的大隊兵馬是最大勁敵,幾乎沒有求勝的機會,四衣衛高手如雲,能不
敗已屬幸運,現在四方強敵壓境,處境可謂險到了極頂。

屋漏偏逢連夜雨,徐不凡又負傷在地,大家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該怎麼辦?每一個人的心裡皆有這一個相同的問題,卻沒有一個人能提出
妥善的方法來。

這些活,徐不凡聽得真切,事情急如燃眉,他必須有所決斷,是以行功僅及一
半,便站起身來。

王石眼忙道:「主人,你的傷好了?”

徐不凡道:「差不多了,已無大礙。”

「四外強敵環峙,蠢蠢欲動,請主人速作定奪。”

「我想聽聽你們大家的意見。”

「情勢緊迫,石娘建議從速離開此地。”

「你是說不戰而退?”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傷亡,避免禍及無辜,這是最佳的選擇。”

「怎麼退?走鐘雪娥走的那條橫溝?”

「不行,奴才發現古月蟬正在那裡。”

「走回頭路?”

「更不行,那會與褚鵬傑碰上。”

「如此,乾脆從四衣衛這邊殺出去?”

「兩敗俱傷不說,只怕其他各路的人馬會趁火打劫。”

「那你畢竟有何萬全之計?”

「石娘以為,最好速施仙法,遠遠離開。”

「這......光天化日之下,恐會驚世駭俗。”

「荒山野地,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

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徐不凡經過一番慎重的斟酌,為了避免大
量流血,禍延無辜,終於決定接納石娘娘的意見。

於是,命二老八駿閉起雙目,緊抓在血轎四周,與王石娘、高天木三人一齊施
展法術,血轎立告騰空而起,沒入雲端,越過重重高山,大片平原,落在泰山東南
方的徂徠山。

高天木馬上說道:「主人內傷未愈,請速行動,褚忠、褚良的爪牙遍及山東全
省,等一下說不定還會有魑魅魍魎。”

與褚良硬拚三百合,又經過這一陣施法,徐不凡確有力不從心之感,聞言未置
一詞,隨即席地而坐,閉目行起功來。

王石娘望望天色,日已偏西,再看看附近的環境,倒還平坦寬闊,血轎就停在
山路後方不遠的地方。

這山路原來是北上泰安,遊歷泰山的官道,行旅車馬,時有往來,血轎落下時,
就曾嚇走好幾個人。

當石娘娘發現這些時,心知不妥,原想換一個隱密的所在,無奈主人正在行動,
不便驚動,只好加強戒備,小心防範。

路上出現一輛馬車,車上坐著三個人,巴爾勒坐前排,布魯圖與烏蘭格坐後排。
王石娘輕喊一聲:「糟,咱們快蹲下來!”

蹲下也沒有用,血轎目標太大,巴爾勒師徒已經發現了,馬車靠邊停下,大步
走過來了。

二老八駿快速移動,在徐不凡前面排下一道人牆,王石娘、高天木故意向前走
了幾步,以便有較多緩衝的空間,因為行功運氣之人最是驚擾不得,輕則走火入魔,
重則喪命。

人還沒有到,布魯圖就打著哈哈說:「兩位,久違,久違!”

王石娘皮笑肉不笑的回應道:「幸會,幸會!”

烏蘭格故示關切的道:「是什麼風把各位吹到山東來了?”

高天木言不由衷的說:「我們是來游泰山的。”

布魯圖接過來說道:「那好,我們也是陪家師來游泰山的,稍待結伴而行好了。”

巴爾勒師徒相繼停下腳步,朝二老八駿那邊張望,王石娘道:「聽說貴師徒不
是要進京去的嗎?”

布魯圖道:「在京城訪友不遇,故而先東來一觀名山古刹。”

「到京城去拜訪那位?說出來我們也許知道行止。”

「家師在京城的舊雨新知甚多,未遇的只是幾個小人物,兩位不會認得的。”

「鐘玉郎的乾爹,四衣衛的首腦,算小人物?”

王石娘詞鋒絲絲入扣,布魯圖不願正面作答,再度望望二老八駿,道:「怎麼
沒見血轎主人徐不凡?”

「我家主人正在練功夫。”

「那就不必驚擾他,跟兩位說也一樣。”

「布魯圖,你好像有事?”

「是家師想看看天下第一名劍——血劍!”

「對不起,血劍乃武林至寶,不可以隨便給人看。”

「如果我沒有記錯,徐不凡曾公開表示,血劍是可以供人觀賞的。”

「現在改了。”

一直不曾開口的巴爾勒忽然虎吼一聲,道:「改了也得改回來。”

暗暗提足一掌真力,大踏步的往前闖,布魯圖、烏蘭格緊隨左右,一步一趨。

小不忍則亂大謀,王石娘、高天木心裡明白,此刻處理不當,就會闖下滔天大
禍,暗將功力叫足,雙雙向後閃退。

巴爾勒在八駿二老之前停住,憑他高大的身材,立即明白一切,徐不凡頭頂熱
氣騰騰,滿身是汗,正當緊要關頭,血劍就在旁邊,多一半露在劍鞘外。

紅粉佳人,寶劍贈英雄,武人見到血劍,沒有一個不動心的,巴爾勒心頭一陣
悸動,語帶威脅的道:「本法王不希望驚動徐不凡,把血劍拿過來,我看看就走。”

高天木道:「要看現在就以看得到,不必拿。”

「遠看不如近觀,行功療傷的人如果受到攻擊,後果可不堪設想。”

「巴爾勒,你在威脅我們?」天叟丁威怒衝衝的說。

「這不是威脅,是事實。”

「告訴你,炎黃子孫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不想惹事,就把血劍拿過來,徐不凡一旦被襲,有十條命也活不了!”

「巴爾勒,你要看就看,不看就滾,二老八駿但凡還有一個活人在,你就休想
動一動我家主人。”

巴爾勒的臉色陰沉沉的,像暴風雨前的天氣,又開始舉步向前闖,二老互望一
眼,雙雙電縱而出,強行攔阻,巴爾勒吼叫一聲:「找死!」雙掌倏合乍分,分襲
天地二叟。

王石娘怕二老吃虧:「讓我來!」纖手揚處,猛劈一掌,卻被布魯圖截住,鬥
在一起。

高天木也是同樣的心意,被烏蘭格在半途攔下來。

巴爾勒好厲害,雙掌震退二人,前進之勢不變,八駿上來阻擋,依然擋他不住,
天叟丁威急如熱鍋裡的滾油,聲嘶力竭的道:「老夫跟你拚了!”

想拚命的不止他一個,石娘、天木、毛奇、八駿,都是同樣的心意,可惜——
高大木、王石娘被布魯圖、烏蘭格纏死了。

天地二叟擋不住巴爾勒。

八駿也同樣奈何不了他。

一老八駿前仆後繼,巴爾勒鐵弓硬馬,步步緊迫,卒至打退了最後一個人,血
劍已在他伸手可及之處。

「不許動!”

王石娘、高天木鞭長莫及,被番僧逼到圈外去,情急之下,風火劍與乾坤圈,
當作暗器擲出去。

巴爾勒真不愧為是韃靼第一高手,借力打力,竟將風火劍、乾坤圈導引向另一
個方向,猛襲徐不凡,而他自己腰一彎,血劍已垂手可得。

緊張、緊張,二老、八駿、石娘,天木都嚇出一身冷汗,巴爾勒的手眼看就要
抓到血劍了,另有一隻春雪般地嫩手比他更快,巳拔劍而出,順手將風火劍、乾坤
圈也打歪了。

巴爾勒見是一個蒙面女子,怒不可當的喝問:「你是誰?”

來人二話不說,連攻三劍五掌,硬將巴爾勒逼退出二三丈遠後,才冷冷的吐出
三個字:「斷腸人!”

「斷腸人,中原武林道上還沒聽說有你這一號人物。”

「廢話少說,知趣的即刻滾出山東,滾出中原,回到你蠻荒韃靼去。”

「大膽,從來沒有人敢跟本法王如此說話。”

「你現在已經聽到了,請你們師徒立刻滾蛋!”

「假如本法王說不呢?”

「那姑娘我就用武力趕你走!”

斷腸人可不是虛張聲勢,話未落地,招已出手,又是一輪快攻,不論掌指劍法,
皆有板有眼,無懈可擊。

煮熟的鴨子飛了,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巴爾勒血脈賁張,氣沖鬥牛,立時
氣提丹田,功行雙臂,以餓狼撲羊的架式攻向斷腸人。

血劍乃天下神器,穿心指、綿陰掌系武林絕學,斷腸人如虎添翼,神勇異常,
像巴爾勒這種不可一世的絕頂高手,一時半刻之間竟也奈何不了她。

巴爾勒越打越氣,斷腸人愈戰愈勇,眨眼三十招已過,依然勝負不分,巴爾勒
突然驚哦了一聲,道:「眇目神尼是你什麼人?”

敢情他已從斷腸人的武功路子上看出端倪,斷腸人冷哼一聲,道:「神尼是我
什麼人與你無關,接招!”

盡全力劈出一掌,巴爾勒馬上反手還擊,一柔一剛兩股暗力一撞,雙方勢均力
敵,相持不下,空氣絲絲作響,迴旋的氣流激起一團狂風。

斷腸人被反彈之力震退五六步,巴爾勒也馬步不穩,退了二三步,略占上風。

對這個結果,巴爾勒顯然大為不滿,殺氣騰騰的道:「斷腸人,來,再接本法
王的三掌試試。”

突聞徐不凡的聲音說道:「讓我來接!”

斷腸人回頭一看,見徐不凡行動已畢,神采飛揚,業已站起身來,忙嬌聲說道
:「你好了?”

徐不凡道:「好了,和四衣衛的頭頭大戰三百合,現在又可以與韃靼法王再戰
三百合......。”

話還沒有說完,發現布魯圖,烏蘭格虛晃一招,已與巴爾勒結伴而去,馬車去
勢如風,帶起滿天塵砂,徐不凡自知追巳無及,惡狠狠的罵了一句:「又是一個老
狐狸!”

斷腸人將血劍還給徐不凡,亦告揮手而去。

「斷腸人,你等一等?我還沒有當面謝你呢。”

「江湖兒女,不時興這一套。”

「我還有很多話要說。”

「說來說去,還是那一堆廢話,不說也罷。」「你一定是小琬,不然不會舍著
命來救我的。”

「你在胡說些什麼,你的未婚妻可能已經死了。”

「小琬,別折磨我,快回到我的身邊來,我不會計較你的容貌,我永遠永遠愛
著你!”

斷腸人已人去聲杳,徐不凡情感大動,忍不住突來的酸楚,單手掩面,淚下如
雨。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0:52:00

第十七章 螳螂捕蟬

泰山丈人峰下,有一個王家莊,莊主王員外是泰安縣的首富,也是有名的大善
人,舉凡修橋鋪路,扶弱濟貧,往往一擲千金,毫不吝惜,加之長袖善舞,廣結善
緣,更是方圓百里內的聞人,連縣太爺都不得不另眼相看,奉為財神上賓。

這麼一個大好人,又非武林中人,卻突然接到一面血旗,一張血帖。

王員外嚇得不得了,連夜派人進城去,請來縣衙的張捕頭,及十名捕快,加上
莊裡的護院莊丁,全部動員起來,打算抵抗血轎主人徐不凡。

徐不凡很守時,日上三竿,血轎便準時抬進了王家莊的大院。

張捕頭一聲叱喝,率眾一湧而上,道:「你們被捕了。”

徐不凡走出血轎,見發話者是一個五十來歲,身穿差服的人,含笑說道:「這
位差爺尊姓?”

張捕頭大模大樣的道:「我是縣衙裡的張捕頭。”

「剛才張捕頭說要逮捕我,不知是為了何事?”

「褚總督早已佈告周知,你是欽命要犯。”

「姓褚的行動的確夠快,如果旁的事也有這麼高的效率,誠為齊魯百姓之福。”

徐不凡語氣一轉,心平氣和的道:「張捕頭,咱們打個商量,先讓在下將王家
莊的事解決,然後再談逮捕之事如何?”

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張捕頭平時作威作福慣丁,當然不吃這一套,
眼一橫,眉一豎,厲色說道:「住口,官府辦事,說一不二,那有你討價還價的余
地。”

眾捕快從旁呐助威,抖動著鐵鍊,就要上前鎖人,惹惱了天叟丁威,喝道:
「他媽的,跟你商量是客氣,惹火了我把你捆起來。”

張捕頭聞言大怒,拔刀就砍,丁威反手一掌,就將他震得離地飛起來,正巧撞
向王石娘,石娘娘再用力一推,張捕頭原來是個不學無術的繡花枕頭,又跌跌撞撞
的沖向徐不凡。

哨!一聲,張捕頭揮舞著的刀,無巧不巧的撞上露在劍鞘外的血劍,當場一段
為二。

八駿中的老大,上前一把就將張捕頭的脖子抓住了:「老八,拿條繩子來,先
將這個老小子捆起來再說。”

徐不凡急忙阻止道:「放了他,張捕頭吃糧當差,奉命行事,並沒有錯,不要
為難他了。”

老大鬆手放人,眾捕快耳聞目見,早已嚇傻了,一個個噤若寒蟬,再也沒有人
敢張牙舞爪。

王石娘道:「王員外在那裡?”

張捕頭據實答道:「在客廳。”

高天木以命令的口吻道:「帶我們去!”

張捕頭連聲應是,領著大家走進一棟樓房內的大客廳。

廳內正有一個頭頂光禿禿的,滿面紅光,穿著極為講究的花甲老頭來回踱著,
一聽到腳步聲,立即迎向門口,迫不急待的說:「張爺,逮住了沒有?”

不用回答也明白,張捕頭垂頭喪氣,徐不凡主僕就跟在身後。

徐不凡上前說道:「你就是王員外?”

花甲老頭點點頭說道:「老漢正是王仁。”

徐不凡冷笑道:「王仁?你真會挑選好字眼,這似乎正應了一句滿口的仁義道
德,一肚子男盜女娟的古說。”

王仁莫名所以的道:「年輕人說話可要留口德,請勿血口噴人,老漢一不作奸,
二不犯科,可是規規矩矩的老實人,不信你可以問問縣衙裡的張爺。”

張捕頭替他極力辯護,道:「王員外的確是泰安縣的大善人,大好人,遠近皆
知,同聲讚譽。”

徐不凡振振有詞的道:「王仁不仁,偽善行惡,打著仁義道德的招牌,幹著男
盜女娼的勾當,泰安縣的千萬官民都被他騙了。”

張捕頭還是不信,道:「王員外在此落戶二十年,並無不良紀錄。”

「他是個中高手,自然不露痕跡。”

「王員外面慈心善,言忠信,行仁義,不可能是大奸大惡之人。”

「其實,古今中外,凡是大奸大惡之人,差不多都是這一副嘴臉。”

王員外氣忿忿的道:「老漢為人如何,有目共睹,用不到我來多說,而且我們
素昧平生,自無怨仇可言,請勿信口雌黃。”




徐不凡道:「你的罪狀,血帖上寫得一清二楚,何必裝糊塗。」  張捕頭望
了王仁一眼,道:「什麼?還有血帖?血旗給老夫看了,怎麼沒拿血帖出來呢?”

王石娘道:「全是些見不得人的骯髒事,他當然不敢給差官看。”

徐不凡道:「其實他並不叫王仁,他的本名叫汪七。”

有好幾名捕快驚呼一聲,同聲說道:「二十年前,在皖魯邊區,有一名採花大
盜黑煞汪七,不知糟踏了多少良家婦女,莫非就是他?”

徐不凡道:「他不僅是採花大盜,也是江洋大盜,天知道幹了多少打家劫舍,
殺人越貨的大案子。

後來,金銀財寶撈足了,搖身一變,變成了現在的王仁土員外,王大善人,寡
廉鮮恥,莫此為甚!“

微微一頓,接著又說:「果真能就此隱姓埋名,借行善以贖前愆,安安份份的
做人,倒也罷了,偏偏淫心不改,惡根來除,每于夜深之後必出外擄劫美貌少女,
供其發洩獸欲,二十年來被他蹂躪殺害的少女,多達百人以上,其中不乏名門閨秀,
甚至與他交往甚篤人家的女兒。請問張捕頭,泰安縣可有女兒失蹤的人家報案?”

張捕頭道:「有,報案的人月有數起,多年累積下來,已達五十件以上,卻始
終杳無音訊,屍骨無存,連一個案子也沒有破,三年前,歹人色膽包天,竟連我們
縣太爺十五歲的小女兒也擄去了,至今下落不明。”

徐不凡道:「算你們縣太爺走運,如果黑煞汪七還沒有玩膩,可能還活著。”

王員外臉色鐵青,眼神不定,氣虎虎的道:「老漢王仁,絕非黑煞汪七,與少
女失蹤案毫無牽連,這話完全是空穴來風。”

「不是寶穴來風,是地獄來風!”

「地獄來風?你......。”

「告訴你,有不少女孩在閻王面前告你的狀。”

「哼,簡直是鬼話連篇。”

「且不管是人話鬼話,起碼是實話,我徐不凡從來不信口開河。”

「江湖傳言,你徐不凡討債尋仇,最講求的就是真憑實據,你一再誣指老漢是
黑煞汪七,我要你拿出證據來。”

高天木跨前二步,道:「證據就在你家裡!”

王員外呼地站了起來,道:「我家裡會有證據?胡說!”

王石娘一言不發,走到王員外身後去,在壁上一陣摸索,王員外猝然從身上摸
出一把匕首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揮刀猛砍,身手敏捷,刀法精純,儼然是一流的
功夫,石娘娘冷不防差點受傷。

逼退王石娘,王員外方待奪門而逃,血光暴現,血劍已架在他的脖子上,二老
閃身而出,立刻將他押起來。

徐不凡在牆上敲打了幾下,啟開一道暗門,暗門內是一間暗室——一間設備豪
華,香氣四溢,有如新婚洞房的暗室。

楠木雕花的牙床,發出淡紅色的光澤,羅紗為帳,金玉其鉤,軟綿緯的厚褥墊
上,躺著一位半裸的少女,冰肌玉膚,曲線玲瓏,雙目緊閉,似在昏睡中。

腳步聲驚醒了少女,拉著被角遮住身子,驚惶顫抖的聲音說道:「不要,不要,
汪七,我不要跟你好,我不要跟你好。”

說至後面,發現進來的人還不止汪七一個,惶悚的面容:一變而為放聲大哭:
「張捕頭,快來救我,他不是王仁,是黑煞汪七,一個大色狼,大惡霸。啊,爹!
媽!”

過分的悲痛,終至泣不成聲,放聲大哭起來。

徐不凡道:「這一位大概就是你們縣太爺的千金了。”

張捕頭道:「正是,這汪七真是一個人面獸心的傢伙。”

徐不凡道:「姑娘,不要怕,我們是來救你的,快穿好衣服下床來,床底下還
有名堂呢。”

少女餘悸猶存,蜷縮在牙床一角,道:「我......我的衣服都被老賊剝光拿走了。”

徐不凡命二老押著一名護院,去取來少女的衣服,大家先行退出,待她將衣服
穿好下床後,才又重新走進去。

「汪七,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徐不凡聲色俱厲的道:「如果不想皮肉受苦,就將床下的機關自動打開吧。”

黑煞汪七堅不吐實:「床下根本沒有機關!”

「徐某得到消息,你床下別有洞天,埋屍無數,再不動手,小心我以最殘酷的
手段對付你。”

「老夫這密室,只有老夫一個人知道。你怎麼曉得別有洞天?”

「是被害的孤魂野鬼告訴我的。”

「這簡直是一派胡言,老夫就不信死人還會告狀。”

「信不信由你,再不動手就會有苦頭吃了。”

天叟丁威見他死不認帳,盛怒之下,拿他自己的匕首,在汪七的大腿上戳了一
個血窟窿,咬牙說道:「怎麼樣,要不要多戳幾個?”

血如泉湧,急痛攻心,黑煞汪七自知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得開動機關,整
個牙床全部向前移了八尺。

牙床的後面,有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徐不凡命人取來燈籠繩索,吊下去一看,
大家馬上看到,洞內有無數赤裸裸的腐屍,腐屍的下面,盡是骷髏白骨,令人怵目
心驚。還虧被汪七灑了不少香料,否則。單是惡臭之氣就難以忍受。

徐不凡氣憤不已的道:「汪七,被你玩膩了的,或者是不肯屈從的,你就開動
機關,把他們推下洞去,任其饑渴而亡,任其腐爛潰敗,變成白骨,你還有沒有人
性?還算不算是人?”

黑煞汪七默然無語,張捕頭說道:「來人哪,將黑煞汪七給我抓起來!”

徐不凡不待眾捕快動手,搶先說道:「不必勞師動諸位大駕,徐某受人之托,
有我自己懲處的辦法!”

手起劍落,卡察,人頭被毛奇接住,屍首被徐不凡一腳踩進洞裡去,動作瀟灑,
乾淨俐落已極。

處理完骷髏頭,徐不凡撕下一張黑名單塞進去,面對屈死的冤魂禱告了幾句,
與二老等人走出暗室。

張捕頭率眾追出來說道:「徐不凡,慢走,我們的事還沒有完呢。”

徐不凡笑道:「張捕頭,我不想為難你,更不想傷害你,你應該心裡有數,憑
你們這幾個人,還奈何不了我徐不凡。各位如願為泰安的百姓做點事,請將屍骨起
出,通知家屬,擇地安葬,以慰死者。”

張捕頭道:「這些事本捕頭會做,也知道不是你們的對手,但職責在身,不敢
違誤,可否請徐公子赴縣衙一行?”

徐不凡道:「對不起,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跟衙門打交道。”

守在外面的八駿老四,這時慌張的進來說道:「公子,事情不好了,兗州提督
褚鵬傑又追來了。”

徐不凡吃了一驚,道:「消息傳的好快,在那兒?有多少兵馬?”

老四急急說道:「已經到了莊口,人數多少還不清楚。”

徐不凡來不及細想,提足就往外奔,展目望向莊口,果見褚鵬傑騎馬馳來,當
徐不凡到達轎旁時,褚鵬傑也已下馬到了面前。

後面又跟進來一群馬隊,看服色,徐不凡認得全系清一色的校尉,個個年富力
強,身手矯健,人數約二十三四,無疑都是褚鵬傑手下的菁英。

褚鵬傑的目光從泰安縣的捕快,二老八駿臉上掃過,落在徐不凡身上,冷冷說
道:「徐不凡,你好滑溜,當時四面包圍著,又是在陡峭的狹谷之中,你們是怎麼
溜掉的呢?”

徐不凡雙眉一挑,道:「天無絕人之路,上天入地都可以,再說,閣下的動作
也不慢呀,可惜兵馬太少,有失你提督大人的威風。”

褚鵬傑是最講究排場的人,只因大隊人馬趕不及,只得先領一支先鋒來,聞言
沉聲說道:「兵不在多在精,只要能逮到你徐不凡就夠了。”

「褚鵬傑,我與你們褚家,可以說仇深似海,恨高如山,但徐某做事一向很有
分寸,絕不株連無辜,在沒有得到你殺人的確證前,還不准備對你下殺手。”

「可是,你殺害我的兩位兄長的事,都是鐵證如山,本提督現在就要你還我一
個公道來。”

「可以,我吃飯的傢伙就扛在肩膀上,歡迎你來拿。”

褚鵬傑驀地咬牙吼了一聲:「好!”

拔刀而上,劈頭就砍,徐不凡舉臂一架,掃出一腿,褚鵬傑回刀橫斬,又被徐
不凡險險避過,褚鵬傑一招「長虹貫日」,被徐不凡的「回頭望月」化解,褚鵬傑
右刀左掌,徐不凡左臂右掌,當!一聲,刀臂相撞,火花四濺,蓬!又一聲,硬拚
二掌,褚鵬傑當場退了五六步。

「拔劍!”

「你不是我的對手,無此必要!”

「拔劍!”

「無血不歸,我現在不想殺人!”

「拔劍!”

褚鵬傑堅持要徐不凡拔劍,激怒了一旁的王石娘,風火劍幻出一團光幕,挺身
而上,道:「想玩刀動劍,沖著我來好了,王石娘願奉陪到底!”

兗州提督氣得哇啦大叫,與王石娘大打出手,二十幾名校尉正欲跳下馬背,圍
攻二老八駿,這十個久經沙場的老將,精得像猴子,出其不意,一齊動手,將二十
幾匹馬腿全部打斷了。

登時,馬倒人翻,一陣大亂。

高天木鼓掌直贊:「幹得好!幹得好!”

徐不凡亦大為激賞,道:「咱們走!”

於是,徐不凡在前開路,四駿抬轎,另四駿,二老護在轎側,王石娘、高天木
殿后,乘亂殺出一條通路,突破重圍。

徐不凡主僕久經磨練,腳程極快,褚鵬傑、張捕頭等人沒有一個能追得上,霎
眼便奔離莊院,一徑北進,來到丈人峰腳下的登山步道口附近。

眼見周遭車馬行旅甚多,徐不凡深感不便,正想快速繞過去,直奔濟南府,忽
見三匹快馬停在面前,一個銀鈴似的聲音說道:「徐公子要到那裡去?可是想游泰
山?”

抬頭一看,原來是朱玉梅,正脈脈含情的望著自己,忙深施一禮,道:「是郡
主,你怎麼也到這兒來了?”

朱玉梅望望高聳入雲的丈人峰,道:「本宮是來游泰山的,你呢?”

「我是路過。”

「泰山景色壯麗,冠絕齊魯,不親身一游,實在可惜。”

「在下家仇未雪,師恨未報,縱有一游之心,也提不起興致來。”

「如果本宮誠意邀請你呢?”

這下可把徐不凡難住了,朱玉梅一再仗義相助,尤其人家是金枝玉葉的郡主,
既然已經開口了,于情于理,都無法拒絕,但陰陽兩界,師仇家恨,自己的事情委
實太多,確又分身乏術。

正感委決不下,來路上,褚鵬傑已領著他手下的校尉,泰安縣的捕頭捕快追上
來,當下靈機一動,道:「就算在下答應,恐怕也會有人反對。”

「誰敢反對?”

話說一半,褚鵬傑已至眼前,朱玉梅臉色一寒,改口說道:「褚提督,這泰安
縣可不是你兗州府的地盤,你來幹什麼?”

褚鵬傑道:「徐不凡是欽命要犯,三邊六府,隨處都可以抓他。”

「徐不凡是本宮的朋友,我說不可以!”

「小賊心狠手辣,惡性重大,連杜太傅的獨生子都敢殺,必須從速逮捕,以正
國法,望郡主三恩,免遭魯王爺的責怪。”

「父王那邊,本宮自己會擔著,用不到你操心。”

玉面一沉,旋又叱道:「滾!掃了本官的遊興,小心我殺了你!”

褚鵬傑欲再爭辯,兩名婢女已離鞍飛過來,雙劍一陣掃劈,硬將褚鵬傑等人,
逼退到山路彎處看不見的地方去。

朱玉梅這才重又綻出笑容,道:「不凡,這一下你總該可以放心了吧?”

徐不凡聽郡主直呼自己的名字,心裡感覺怪怪的,道:「郡主在此,他當然不
敢冒犯虎威,郡主一走,褚提督一定還會再回來。”

「你是耽心二老八駿與血轎的安全?”

「他們已經是在下生命中的一部分。”

「這好辦,本宮叫阿香留在這兒,看他們誰敢動。”

朱玉梅對徐不凡可謂仁至義盡,再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爽快的答應下來,
命將血轎抬往一個僻靜所在,略作交代,當即與朱玉梅登上丈人峰的步道。

途中,二人並肩而行,相談甚歡,不知羨煞了多少青年男女。

「不凡,俗稱妻父為岳父或泰山、或丈人,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在下不清楚,請郡主指教。”

「哎呀,你這人也真是的,人家早就叫你的名字了,你還叫人家郡主,聽起來
怪不舒服的。叫我玉梅。”

「郡主乃金枝玉葉,在下不敢。”

「別人是不敢,你可以,快叫啊。”

「這......玉......玉梅。”

「嗯,這還差不多,這樣我們才像是朋友。”

「玉梅,你還沒有說岳父、泰山、丈人的來由呢。”

「啊,是這樣的,相傳古時唐明皇來泰山祭天,封張說為封禪使,張說的女婿
鄭鎰本來只是一個九品小官,借著他妻父的力量,一下子便提升為五品大官,明皇
不悅,責問所以,張說無詞以對,一旁的黃幡綽答謂此泰山之功,後人引伸附會,
遂稱妻父為泰山,妻母為泰水。”

「岳父又有何曲故?”

「泰山為五嶽之一,亦稱五嶽,故泰山亦稱作岳父。”

「岳父也被稱為丈人,一定是因丈人峰而起?”

「不錯,丈人峰為泰山的主峰,所以就順理成章的也稱岳父為丈人了。你將來
如想飛黃騰達,希望你也能找一個有權有勢的好丈人。”

「玉梅,我已經沒有這個資格,因為我小時候就訂親了。”

朱玉梅心頭一震,但表面上仍力持平靜,道:「你已經訂親了?恭喜恭喜,不
知是那一家的姑娘這麼好福氣。”

「是常恒甫的女兒常小琬。”

「啊,常家也是將門之後,可謂門當戶對,那一天歡迎你們到濟南王府來,讓
本宮親眼瞧瞧這位小琬姑娘。”

「這恐怕有困難。”

「有什麼困難?”

「小琬在五年多前便失蹤了,我還沒有找到她。”

少女的心,似朝露,似晨霧,适才的那一層陰霾好像又散了,在朱玉梅心扉的
最深處,似乎又升起一線希望之光,情不自禁的靠攏在徐不凡身邊,拾級而上。

愈往上爬,愈覺得神清氣爽,及至峰頂,數百里山河盡收眼底,莫怪古人有登
泰山而小天下之壯語,徐不凡覺得此話的確恰如其分,滅非虛語也。

峰頭甚是寬廣,名刹林立,攤販麇集,遊人來往穿梭,更是目不暇給。

朱玉梅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拉著徐不凡朝一座寺院走去,想找一處清靜的地方
歇歇腳。

不料,甫至寺院一側,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嬌聲喊叫:「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做那種事。”

隨著喊聲,從寺院後面牆角處,跑出一位姑娘來,正是上官巧雲。

上官巧雲頭髮蓬亂,衣裳不整,邊喊邊跑,狀至狼狽,一眼瞥見徐不凡與朱玉
梅在一起,陡然愣住了。

不旋踵間,鐘玉郎也從寺後追出來了,死拉著上官巧雲不放,及至發現徐不凡,
朱玉梅時,才悻悻然的鬆開手。

徐不凡一直是上官巧雲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曾幾何時,父親因他而死,現在又
移情別戀,一時醋海興波,妒火中燒,濃濃的殺機襲上心頭,竄上眉梢,斷然決然
的對鐘玉郎說道:「玉郎,只要你殺掉徐不凡,我什麼都給你!”

鐘玉郎聞言受寵若驚,在鼻子上擦了一下,當即提足兩掌真力,大踏步的沖上
來,厲色說道:「徐不凡,聽到沒有,巧雲要我殺掉你!”

鏗鏘!徐不凡拔劍在手,蓄勢以待,道:「哼,鹿死誰手,尚在未定之天。”

「血劍一出,無血不歸,你拔劍一向很慎重......」

「為了巧雲的幸福,為了剷除四衣衛,我今天要殺掉你!”

「哼哼,想殺你家鐘爺爺,沒有那麼容易,憑你一人之力,絕對不是我與巧雲
的對手呢。”

「住口!”

對鐘玉郎,早已沒有妥協的餘地,更沒有浪費言詞的必。要,喝聲中徐不凡血
劍一挺,分心就刺,鐘玉郎騰挪三尺,順勢也拔出一支劍來,掃他下盤,徐不凡提
足一躍,左鐵臂砸他肩胛,鐘玉郎沉肩矮身,長劍上挑,徐不凡回劍橫掃,原想斬
斷他的劍,不意鐘玉郎反應極快,貼地迴旋。利用迴旋的機會,從下三路連攻七劍
八掌,外加三記漂亮的螳螂腿。

鐘玉郎的確不含糊,手腳並用,掌劍交加,順勢彈身而起,攻勢仍自綿綿不斷,
不禁激怒了徐不凡,殺機更熾,虎吼聲中,血劍三絕招已告連續施出。

血劍三絕招蓋世無匹,鐘玉郎睹狀大駭,第一劍尚可勉力應付,第二劍便將他
的佩劍削斷,第三劍一出,鐘玉郎那敢硬接,三十六計走為上策,拔腿就溜。

「那裡跑!”

徐不凡決心要他的命,怎肯放過,左鐵臂猛一甩,通!正中後背,悶哼聲中,
鐘玉郎跌跌撞撞的向前沖出去,一屁股跌坐在懸崖邊上,差點失足墜下。

劍光如血,在日頭照射下,射出萬道彩霞,徐不凡收回鐵臂,揚劍而上,道:
「鐘玉郎,你本兇殘野狼,修成正果後,仍不思悔改,作惡多端,明年的此日就是
你的忌辰!”

手一揚,就要揮劍殺人,冷不防上官巧雲從橫裡刺來一劍,被迫退後三四步,
不由愕然一愣,道:「巧雲......」

僅僅叫了一聲巧雲,上官便變臉了,道:「我已經告訴過你,你沒有資格叫我
的名字了。”

徐不凡苦笑一下,道:「是,上官姑娘,鐘玉郎他根本就不是人,讓我殺掉他,
為天下除害。”

上官巧雲橫劍當胸,嚴陣以待,聲色俱厲的說道:「我不准你殺他!”

「上官姑娘,他......」

「他是我的朋友。”

「姓鐘的不是人,是一匹灰狼的化身。”

「有時候,狼心也許比人心要好得多。”

「上官姑娘,我殺他是為你好。”

「謝謝,我不需要你的關心。”

「令尊的死,我很難過,請勿因此而走極端。”

「該怎麼做,我自己心裡有數,你管不著。”

「但是,無論如何,我今天必須除掉鐘玉郎。”

「想殺鐘玉郎,你必須先殺掉我。”

「唉,巧......姑娘,你這是何苦。”

「閉嘴,我不想再跟你磨牙,也不想再看見你,滾!滾得越遠越好,最好永遠
永遠不要讓我看到你!”

說來咬牙切齒,氣沖鬥牛,一副情斷義絕,決心拚命到底的樣子。

朱玉梅乃絕頂聰明之人,從二人的談話中,已略知梗概,這時輕啟朱唇,柔聲
說道:「不凡,這個女人愛你極深,不然她不會這麼恨你。”

這一來,上官巧雲更加惱怒,長劍一指朱玉梅,厲聲叱道:「你是那來的野女
人?”

什麼時候有人敢跟朱玉梅這樣說話,臉色立變,徐不凡急忙介紹說:「這位郡
主是魯王爺的千金朱玉梅,請上官姑娘不要亂說話。”

徐不凡本來是一番好心,避免二人之間引起衝突,結果卻如火上加油,被上官
誤以為朱玉梅真的是他的新情人,一肚子的妒火醋意,全部發洩在朱玉梅身上,連
株炮似的說道:「郡主有什麼了不起,我偏要說,野女人!野女人!野女人!野...
…”

這真是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裡拔牙,朱玉梅修養再好也咽不下這口氣,猛地
怒叱一聲:「閉嘴!”

嬌軀一擰,左右開弓,劈!清清脆脆打了上官巧雲一個嘴巴子。

上官巧雲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眼看第二掌又將打到,頭一偏,劍已刺出,接
著就是一串瘋狂的進攻,朱玉梅雖養尊處優,卻具有第一流的身手,攻守有序;進
退井然,立與上官巧雲打起來。

徐不凡大為焦急,不論誰勝誰敗,他均問心難安,忙道:「兩位姑娘請住手,
千萬別傷了和氣。”

二女正在氣頭上,誰也聽不進去,仍自惡鬥不休。

徐不凡又不便插手,因為一旦出手,即便公正無私,也很難令雙方滿意,一個
不小心說不定會更糟。

忽見鐘玉郎正掙扎著要站起來,當下心一橫,挺劍就刺。

當!橫裡飛來一塊石子,血劍震歪五寸,徐不凡駭然一驚:「什麼人?」回頭
一望,見韃靼法王巴爾勒、布魯圖、烏蘭格師徒,從寺院內射出。

這師徒三人好快的動作,徐不凡的眼皮子才動了一下,布魯圖已將鐘玉郎拖出
一丈以外,巴爾勒、烏蘭袼就擋在他的面前。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濃濃的殺機直竄眉梢,徐不凡抖動一下血劍,道:「巴
爾勒,前次徐某行功未畢,被你們腿快溜了,想不到這麼快就重逢。”

巴爾勒皮笑肉不笑的道:「大概是有緣吧,或者老天存心想讓本法王欣賞一下
聖劍的神采。”

徐不凡將劍舉起,道:「看吧,徐某今天不但讓你們看個夠,而且還要你們親
身試試血劍的鋒芒。”

「徐不凡,聽你的口氣,好像要拚命?”

「不是拚命,是為我徐不凡索血仇,為大明除外寇。”

「你最好把話說清楚,本法王與你們徐家何仇?與大明又何恨?”

「你與本朝奸臣合謀,除去我大明第一猛將,複以塞外大片江山為條件,欲助
奸小篡奪皇位,家仇國恨,國恨家仇,這還不夠嗎?”

「徐不凡,空口無憑,本法王要你拿出證據來。”

「當然有證據,褚鵬舉的信件裡已有概略說明。”

「拿給本法王看。”

「抱歉,信件尚有其他機密,不足為外人觀。有什麼遺言後事,你們現在就可
以交代,徐不凡網開一面,可以留一個活口。”

烏蘭格聞言勃然大怒道:「他奶奶的,說大話也不怕閃了牙,我就不信你有翻
江倒海之能,來,讓貧僧陪你走上五百合。”

此人牛性大發,攻勢猛銳,一路近身肉搏,原想給徐不凡一個下馬威,他那裡
知道,徐不凡早巳決心要殺掉他們師徒,尤其在目前這種以一對三的局面下,惟一
求生求勝的機會,就是以最狠的招式,最快的速度,先打倒一個再說。

是以,徐不凡毫不考慮,暗將功力運足十成十,「龍飛鳳舞」、「開天闢地」、
「旋轉乾坤」,一出手就是三絕招,而且連成一氣,威力倍增。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巴爾勒是老行家,當然識貨,忙不迭的大叫一聲:
「烏蘭格快退!”

說話同時,人也揚掌虎撲而出。

退?飛也飛不了,烏蘭格發現情勢不妙時,已經來不及,慘嗥聲起,血如雨下,
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早已飛到斷崖下。

「還我徒兒命來!”

「還我徐家命來!”

巴爾勒瘋狂撲到,雙方一言不合,立即幹上了,布魯圖也沒閑著,欺至徐不凡
側後,企圖偷襲,徐不凡打出二枚袖箭,道:「布魯圖,別害臊,上吧,我不在乎。”

這正好給了布魯圖一個藉口,立即投入戰圈。

論功力,巴爾勒與褚良約在伯仲之間,亦即較徐不凡略勝一籌,換言之,徐不
凡與巴爾勒單打獨鬥,求勝的機會不大,令師徒二人挾怒齊上,驚險可知,徐不凡
所憑恃的是血劍,勇氣,與智慧!

智慧是最重要的一個因素,血劍是攻擊的利器,再加上無畏的勇氣,構成一套
以寡擊眾的戰法。

對巴爾勒全力防守,用鐵臂,短刀、袖箭;對布魯圖全力攻擊,血劍招招不離
他全身三十六處要害,怎奈烏蘭格的死,得到教訓,有機會就打,打了就跑,從來
不讓血劍沾到他身上來。

這樣拖下去,吃虧的當然是徐不凡,徐不凡雙眉上挑,陡生一計,故意賣了一
個破綻,讓布魯圖攻上來,然後連打三枚袖箭,阻住巴爾勒,猛的奮力進撲,用血
劍三絕招,以雷霆萬鈞之勢攻上去。

快如風,急如電,布魯圖全身發毛,拔腿就逃,徐不凡看著他追上去,寸步不
離。

螳螂捕蟬,後面還有個巴爾勒,就卯在他身後五尺處。

—前一後三個人,向前奔跑了還不到三丈,徐不凡正好施展到第三招,噗!的
一聲,劍中布魯圖上盤,一劍穿肩而過。

可是,徐不凡付的代價太大,幾乎超過成本,拔出血劍,本待再補一招,結果
他的性命,身後掌風呼嘯,巴爾勒的蒲團大手已兜頭蓋面打下來,促卒間,只能舉
臂護頭,連出劍的機會都沒有。

蓬一聲巨震,如山崩樓塌,更似泰山壓頂,徐不凡震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
一下子矮了半截,坐在地上。

還虧徐不凡機伶,應變得法,巴爾勒是打在鐵臂上,要是一掌正中頭部,怕不
腦袋開花才怪。

巴爾勒也吃了苦頭,手掌發麻,彈退五六尺。

一場惡戰,霎時三敗俱傷,朱玉梅、上官巧雲都被這驚天動地的一仗嚇呆了,
不約而同的停下手來。

勝負俄頃,生死全在一瞬間,巴爾勒甩甩手,僅僅喘了半口氣:「徐不凡,在
本法王師徒聯手之下,絕對不允許有生還者!”

呼!呼!呼!三掌連成一氣,排山倒海而出。

徐不凡暗喊一聲:「要糟!」鼓足余勇,彈身一躍,拔起三四丈高,巴爾勒原
式不變,也咬著尾巴迫上去。

「徐不凡,你今天是死定了!”

「我死也要拉上你巴爾勒!”

巴爾勒全力搶攻,徐不凡奮身進擊,龍騰虎躍,驚心動魄,兩個人眼看就要撞
在一起,勝敗立明,生死立判。

就在這個緊要關頭,布魯圖封住肩頭血脈,騰空而起,鐘玉郎調息片刻,傷情
大有起色,也接踵而上,二人有志一同,一左一右,從徐不凡的後方攻上去,決心
要將徐不凡埋在丈人峰。

一個對一個,徐不凡已經吃不消,一個對三個,前後受敵,複在負創之後,恐
將百死而無一生。

場中又飛起兩條人影,一個是上官巧雲,一個是朱玉梅,朱玉梅以為上官巧雲
想趁火打劫,在半空中將她截下來。

猛可間,更高的空際墜下一個人,鐘玉郎喊了一聲:「斷腸人!”

還沒有來得及出手發招,一縷強有力的指風已箭射而到,接著又是一記綿陰掌,
不禁心頭大駭,落地而遁。

斷腸人回轉身來,正想如法泡制,再解決掉布魯圖,布魯圖搶先—著,手掌已
印上徐不凡的後心,斷腸人大急大怒:「你找死!」豎掌如刀臂下去,布魯圖被迫
撒招後飄,斷腸人再添一掌將他震落地面。

可是,擊退二名悍敵,依然救不了徐不凡,蓬,一聲,天搖地動的巨震劃破長
空,血劍首先脫手飛出,悶哼聲中,徐不凡也波震出懸崖之外,飄飄而下。

緊接著,巴爾勒、斷腸人、鐘玉郎,布魯圖、朱玉梅、上官巧雲,所有的人都
飛出去了。

他們有的是想搶奪血劍。

有的是想將徐不凡殺掉。

有的是想將徐不凡救起來。

只有上官巧雲的企圖不明。

斷崖下是一道無底深淵,三十丈以下煙雲飄緲,深不見底,沒有人救起徐不凡,
沒有人殺掉徐不凡,也沒有人搶得血劍,大家眼見山勢險惡,卻未敢造次,先後紛
紛飛回到斷崖上。

只有斷腸人一個人不顧死生,一瀉而下。

瞬間,血劍,徐不凡,斷腸人皆沒入煙雲飄緲中。

「不凡,要振作一點,睜開眼睛,千萬不要碰上山壁石頭!”

「不凡,要打起精神,睜大眼睛,千萬要看清楚地形地物!”

斷腸人千叮萬囑,群山回鳴,聲聲斷腸!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0:56:39

第十八章 血旗為證

丈人峰下,有一條狹長的山谷。

谷底有水,不大,可涉足而過。

山谷的盡頭,有一方平整光滑的大青石,青石的四周,長著幾株彎櫻駝背的老
樹,正好形成一個傘蓋,宛若屋頂一般。

青石上躺著一個人,正是徐不凡。

從樹縫裡射下來的陽光,已經照到他的屁股,仍自沉睡不醒,呼吸均勻,容光
煥發,沒有絲毫傷重不起的跡象,倒像是一個貪睡的入睡過了頭。

朝陽照到他的臉了,徐不凡的眼睛感覺到強烈的光線,揉揉雙目,陡地站起身
來。

腦海中馬上想到丈人峰頂的驚險遭遇,第一個動作就是先察看劍鞘,怪!血劍
業已入鞘,居然毫髮未損,探手入懷,血書,檔等俱在,彈彈腿,甩甩臂,運氣
周身,體健身輕,亦無受傷的徵兆。

很顯然,是有人救了他,仰目望去,自己所在之處,根本就不是原來掉下去的
地方,血劍更不可能自動插入鞘中。

可是,目力所及之處,卻再也見不到第二個人。

回想一下那生死關頭的情形,背後挨了布魯圖的一掌,由於斷腸人馳救及時,
並無損傷。

嚴重的是,被巴爾勒一掌擊中前胸,當時就進入半昏迷狀態。

昏迷中,他聽到斷腸人的呼喚,也曾睜大眼睛,偏偏眼皮子不爭氣,很快就合
起來,以後的事,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救他的人是誰?

也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

甚至,連自己所在的地方,都無法確定。

空際突然飄來一隻鹿,一隻會飛的梅花鹿,上面還坐著一位獨眼老尼,很快便
停在徐不凡的面前。

梅花鹿,獨眼老尼,徐不凡血脈賁張,精神緊張,連話都忘記說了,還是眇目
神尼先開徐不凡立刻明白是眇目神尼救了他,忙深施一禮,道:「謝謝前輩搭救之
恩。”

眇目神尼仔細觀看一下他的氣色,道:「能夠把你救活,真可以說是奇跡,貧
尼費了大半夜的工夫,用盡了所有的方法,總算使你碎裂的心肺癒合,從死神的手
裡搶回來一條命?”

「前輩是在何處發現在下的?”

「在丈人峰的峰腰上,你摔在一棵大樹上,又被彈了出來,貧尼正巧經過,便
將你救來此地。”

「這兒是什麼地方?”

「也算是丈人峰的山腳下。”

「離在下摔下之處遠不遠?”

「大慨十來裡地。”

「可曾見到斷腸人?”

「斷腸人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個以黑巾蒙面的少女。”

渺目神尼的神態平靜的近乎冷漠,獨眼平視,沒有半絲感情的成份,慢吞吞的
說道:「沒有,貧尼先發現血劍,再發現你,以後就沒再見到任何人,丈人峰高聳
入雲,煙霧飄渺,視線甚差,你撞上大樹後方向偏離,她可能直落谷底,或被藤葛
絆住,另覓出路,但無論如何沒有死。”

無根大師說她生性孤僻,此刻見她侃侃而談,倒還平易,只是語氣略顯生硬而
已,徐不凡最擔心的就是怕斷腸人發生意外,忙道:「何以見得斷腸人沒有死?”

渺目神尼目注遠方,有條不紊的說道:「將你救活後,發現前方火把通明,貧
尼曾趨前暗中觀看,見巴爾勒師徒,兗州府的兵馬,在你可能跌落的地點,展開地
毯式的搜索,直至半刻前始行離去,並沒有發現半具屍體。”

徐不凡聞言心下大安,道:「前輩,在下想向你老人家打聽一個人,務請指點
迷津了。”

「是誰?”

「就是令高足小琬姑娘。”

「你認識小琬?”




「晚輩徐不凡,是小琬的未婚夫。”

「嗯!嗯。”

神尼仍舊不帶絲毫感情。

「我相信小琬一定常在神尼面前提起晚輩。”

「提過,但不是經常,最近這一陣子好像已經絕口不提。”

「小琬現在何處?”

徐不凡倒抽一口冷氣,道:「希望前輩能夠告訴我。”

「琬兒離庵已久,貧尼也有數月未見到,不清楚。”

「晚輩是否可以請教,神尼共有幾位高足?”

「只小琬一個,別無傳人。”

「然而,江湖上目前卻有兩個身懷前輩獨門絕技的人。”

「這怎麼可能,非習得本門獨特心法,根本不可能修練,成功。”

「事實擺在眼前,鐘雪娥、斷腸人都是穿心指、綿陰掌的佼佼者。”

「她們之中,一定有一個是琬兒,一個可能是小琬傳授給她的。”

「很不幸,她們都不承認自己是常小琬,斷腸人諱莫如深,鐘雪娥說是偷學的,
如果她們兩個真的都不是小琬,會前輩獨門絕技的人就變成三個了。”

眇目神尼以斬釘截鐵的語氣說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貧尼的獨門絕技,
非資質絕佳,悟性極高的人,連毛皮都學不會。”

「前輩堅持,小琬必是鐘雪娥與斷腸人當中的一個?”

「正是這樣。”

「那她為何不出面與晚輩相認?”

「這可能因素很多,身在佛門,帶發修行,是原因之一,毀容可能是最主要的
障礙。”

「我們從小就有極深厚的感情,我不在乎。”

「女為悅已者容,她不能不在乎,怕得是始亂終棄,遺恨終生!”

「老前輩,見到小琬時請告訴她,不管她有多醜多難看,我都不會在意,請她
趕快出面,我......我不能沒有她。”

徐不凡的話詞懇意執,充滿感情,幾乎要落下淚來,渺目神尼卻無動於衷,依
然是那副冷漠面孔,道:「話,貧尼會替你傳到,琬兒見不見你可—點把握也沒有,
她也許覺得,與其見了面讓你失望,不如在你的心目中永遠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

「老前輩,我愛她,我一定要見她,見不到她我懷疑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活下去。”

「唉!孽!孽!又是孽!”

一句又是孽,提醒了徐不凡,道:「老前輩最近是否回去過恨天庵?”

「沒有,貧尼雲遊數月未歸。”

既然沒有回去,老嫗的話自然傳不到,徐不凡的腦海裡馬上浮現出血魔王的影
子來,道:「有一位血魔王,老前輩知道吧?”

一提到血魔王,渺目神尼的眸中立即閃出亮光,但語氣仍極平靜,道:「知道,
血劍就是他當年成名的兵器,曾在當時的武林,帶來一場大浩劫。”

徐不凡望著她,道:「血魔王前輩有幾句話,要在下轉告老前輩。”

眇目神尼的眸光更亮,臉色也跟著變了,臉部的線條明顯抽動,聲音也顯得急
促而顫抖,道:「血魔王有話要告訴我?他......他還活在世上?”

「不在陽世,是在陰間。”

「在陰間?陰間什麼地方?”

「目前可能在小洞天。”

「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血魔王叫你告訴貧尼什麼話?”

徐不凡將自己的遭遇說了個大慨,有關血魔王的部分卻巨細靡遺,最後以無比
鄭重的語氣說道:「血魔王前輩說,自始至終,三百年來,他一直愛著你,想著你。”

愛著你,想著你,就這麼簡單的六個字,馬上在眇目神尼平靜的心湖裡掀起軒
然大波,整個身子在劇烈的顫抖著,臉部的線條更加扭曲,時而仰望天際白雲,時
而俯視深谷草叢,畢竟,三百年的愛情不是—件平常的事,神尼的感受,亦非局外
人所能夠完全體會。

氣氛顯得有點窒息,尷尬,徐不凡想說幾句安慰的話,一時間卻想不出適當的
語句,只好默然相對,陷入無盡的沉默中。

打從聽到那六個震憾的字眼後,神尼就一直背向著他,這時忽然擺擺手,說道
:「你走吧,貧尼想獨自—人靜一靜。”

愛情的力量實在太偉大了,可使枯井揚波,老樹開花,連眇目這麼修為深厚的
得道老尼都承受不住,在這種情形下,徐不凡別無選擇,只好一聲不響的獨自離開。

奔出百十余丈,王石娘驀的飄然而現,劈面就說:「謝天謝地,可找到主人了,
這一夜半日,我們大家都快急死了。”

劫後重逢,徐不凡也顯得甚是欣慰,道:「石娘,辛苦你了,這半日一夜,你
們一定在到處找我。”

「可不是嗎,從丈人峰到谷底,我們幾乎找遍每一寸地方,丈人峰周圍十裡以
內,亦曾在空中搜尋,怎麼始終沒見到主人的蹤跡?”

徐不凡將經過的情形告訴她,道:「那個地方很隱密,在空中根本看不見,你
們當然找不到。快說你是怎麼知道我出事的?”

石娘娘道:「主人去後,久久未歸,大家都放心不下,叫奴才上山察看一下,
這時候,主人已出事,巴爾勒師徒正在覓路下山,是朱玉梅告訴奴才的,當時郡主
顯得很焦急,正準備下山去找你。”

「外面的情形,現在怎麼樣?”

「巴爾勒師徒,褚鵬傑的兵馬都撤走了,鐘玉郎、上官巧雲,還有朱玉梅,均
已先後離開。”

「血轎呢?”

「我們已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正由二老八駿與天木守著、主人已見到神尼,
一定已經查清楚誰是小琬姑娘了?”

「別提了,神尼似乎同樣不甚了了?”

「主人是說,連眇目神尼自己也不清楚,小琬是鐘雪娥?還是斷腸人?”

「嗯,他們師徒已有許久未見。”

「真是急死人,一日找不到小琬姑娘,主人的心就一日不得安寧,這該怎麼辦?”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在懷疑,小琬是有意躲著我,除非她自己出偭,可
能誰也無能為力。”

徐不凡是個很癡情的人,愛情屬一,擇一而終,偏巧事與願違,常小琬如神龍
現首不現尾,主僕二人談至此處,不由的有感而發,同聲一歎。

翻過兩座小山,血轎就停在—個山岔子裡,二老八駿見主人安然歸來,皆喜不
自勝,為之雀躍不已。

此刻正當午膳時分,徐不凡交代人家,就在此埋鍋造飯,飯後決定直奔濟南府。

豈知,剛剛用畢午飯,轎子還沒有動,山岔子的出口,突如其來的被古月蟬率
眾堵住了。

古月蟬跨步而上,嘻皮笑臉的道:「徐不凡,恭喜你了,被巴爾勒一掌打下丈
人峰,居然沒有死,你的命可真大!”

徐不凡約略計算—下火焰教的人數,二名黃巾道士、二名紫巾道士、八名白巾
道士,連古月蟬算在內,總共才十三人,道:「你的膽子也不小,昔日城隍廟一戰,
未曾占得便宜,今日勢孤力單,居然也敢找上門來?”

古月蟬黛眉一挑,嘴角掛著一絲冷傲的笑意,道:「別緊張,姑娘我今日此來,
一不是投書下帖,二不是搶奪血書血劍,你盡可大放寬心。”

說真的,動不動刀兵相加,徐不凡確實有點厭煩,聞言笑道:「姑娘是否另有
指教?”

「指教不敢,首先我願意說一句坦白話,對你徐不凡個人,我不僅沒有惡感,
而且還有相當程度的好感,」

「謝謝。”

「可惜,家師火眼真人,與令師無根大師,是八百年的老冤家,死對頭,註定
了我們不可能成為好朋友,因此,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們是否可以另闢蹊徑,建立
某種方式的友誼呢?”

「古姑娘,恕在下愚魯,我還不十分明白你真正的意思。”

「姑娘我的意思是,我們何妨效法家師他們,以武會友,各盡其能,單打獨鬥,
今日就算是第一回合,然後每月一次,直到永遠,一定可為武林締造另—段佳話。”

徐不凡不假思索,立即斷然拒絕:「抱歉,我覺得這種事毫無意義。”

古月蟬可不就此罷手,道:「你是不是怕輸了太丟臉?沒有關系,我還有一個
變通辦法,輸了的人,如果答應替對方做一件事,或送一件禮物,則以平手論,不
必記在總帳上,假定第一回合你輸了,但不願認輸,可以將血劍或者血書送給我,
就可以一筆勾消了。”

王石娘聽得火冒三千丈,破口大駡道:「閉上你的狗嘴,拐彎抹角的說了半天
廢話,結果還是打血劍血書的主意,告訴你,我家主人從來不作無謂之爭,你要是
想動手,只管沖著我王石娘來。”

古月蟬不理會王石娘,道:「答應與否,我想聽聽徐不凡自己的意見。”

徐不凡道:「石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古月蟬眼一瞪,道:「你拒絕與本姑娘比武競技?”

徐不凡正義凜然的道:「我覺得這個主意很無聊。”

「哼!姑奶奶決定的事,任何人也改不了!”

雙腿半彎,勢成蹲馬,兩臂曲舉,狀以虎躍,猛地一聲嗨!挽起一片狂濤,劈
頭蓋面打過來。

王石娘怒叱一聲:「想死就早說,何必浪費這麼多口舌!”

揚掌硬往上撞,一名黃巾道士宣了一聲:「無量壽佛!」從半途中將她擋下來。

高天木見王石娘被阻,當即電縱而出,又被另—名黃巾道士截住,古月蟬長軀
直入,攻勢猛銳,徐不凡連避三掌,道:「咱們走!”

他既不願與古月蟬作無謂之爭,也不想與火焰教結怨太深,唯一的辦法只有退
走,以求兩全,二老八駿很能體會得到主人的苦心,一鼓作氣,已沖向山岔子。

「給我截下來,姑奶奶與徐不凡未分勝負前,誰也不許走!”

古月蟬令出如山,二名紫巾道士、八名白巾道士,聞言如湧而出。企圖截殺,
徐不凡趁古月蟬說話不注意,足踩星斗,身似輕煙,巳越轎而前,與二老八駿合力
連攻十余掌,開出一條路子,將血轎抬出去。

血轎速度極快,霎時已在十丈外,火焰教的人不肯甘休,禦尾疾追。徐不凡雙
手一張,作阻止狀,誠誠懇懇的道:「各位,刀劍無眼,免不了會傷筋壞骨,請就
此止,以免......」

話還沒有說完,古月蟬已從眾人頭頂飛越而過,惡狠狠的道:「徐不凡,咱們
今天要是不打一個結果出來,我火焰教從此與你誓不兩立!”

人未落地,招已出手,兩只小蟲腳像兩支利箭,猛踢徐不凡雙肩,徐不凡仰身
後退,古月蟬改踢胸瞠,徐不凡再往後退,順勢劈出一掌,古月蟬好妙好美的身法,
淩空翻了一個筋斗,突然雙腳著地,兩掌平舉,依舊照準他的胸部印上去。

徐不凡說不幹就不幹,連連後退,直氣得古月蟬杏眼圓睜,鼻斜嘴歪,暴跳如
雷的道:「徐不凡,你還算不算是個男子漢?”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拔劍!”

「今天不應該流血!”

「動手!”

「就算你贏好不好?”

「徐不凡,我認為你在侮辱我!”

「姑娘言重了,徐某絕無此意!”

猛一彈身,撥起三丈余向後疾竄,古月蟬一點也不肯放鬆,立即追上去,施展
開渾身解數,時而拳打腳踢,時而腿掃掌劈,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狠,決心
要強迫徐不凡出手,非一較高下不可。

另一邊,石娘娘、高天木技深若海,一輪猛攻下來,已將二名黃巾道士逼退,
雙雙淩空飛渡,落在二老一側。

血轎已告退遠,二老四駿面對十名火焰教高手,且堵且退,正陷入苦戰,石娘
娘、天木一落地,不出三兩下就將局面穩住。

在半空中,古月蟬連攻十拳八掌。外加三腿四腳,還是未能迫使徐不凡出手進
招,落地後古月蟬簡直要氣瘋了,殺氣騰騰的道:「徐不凡,你欺人太甚,再不動
手,小心姑奶奶用‘迷魂砂’!”

八駿一度被擄,就是敗在「迷魂砂」下,石娘娘心頭一懍,道:「胡纏,好男
不跟女鬥,好狗不跟雞鬥,這樣吧,我王石娘敬陪未座,輸了就獻上項上人頭做紀
念,如何?”

古月蟬臉一寒道:「呸,你還不夠資格。”

王石娘忍氣說道:「那你到底要怎麼樣?”

「叫徐不凡跟姑奶奶痛痛快快打一場。”

「假如我家主人說不呢?”

「那姑奶奶就用‘迷魂砂’,將你們主僕全部活抓!”

「大膽,你如果敢用‘迷魂砂’,小心我活劈了你!”

拔出風火劍,跨步而上,掌劈劍掃,快如電光石火,古月蟬不打也不行,那還
有工夫去取「迷魂砂」。

提起「迷魂砂」,八駿老五陡生一計,給其他的人使了一個眼色,道:「‘迷
魂砂,有什麼了不起,看看老子的’狂風砂‘」

話落,二老四駿一齊動手,朝著火焰教的方向揚起一片砂土,立時遮天蔽日,
伸手不見五指,法子雖然笨,效果卻立竿見影,徐不凡主僕,就利用火焰教的人措
手不及,紛紛退避的機會,電縱而去,濟南總督府可是一個大街門,單是府衙前的
校場,就可以容納數萬兵馬。府內更是宏偉壯麗,氣象萬千,高樓聳立,屋宇連綿,
數不完的長回廊,算不盡的石板路,縱橫交錯,有如一座迷宮。

核心地帶,也是全總督府最豪華高大的一棟大樓內,山東市政司兼總督諸忠,
正在皇宮似的軍機房內來回走著。

已經是六十出頭的人了,臉色紅潤而富光澤,看上去猶五十許,一雙深亮的眸
子,顧盼之間華光四射,足見是一個城府極深的老狐狸。

褚忠背負雙手,仍自不停的踱著,神色穩健中略帶幾許焦慮,忽見有人進來通
報:「總督大人,大內郝總管來了。”

郝總管就是褚良,褚忠一聽胞弟來了,心頭大喜,忙道:「快請,快請!”

正準備迎出去,褚良已走進來,忙上前緊握住弟弟的手,第一句話就是:「二
弟,逮住徐不凡那小子沒有?”

可能是由於單身的關係,諸良的身材遠比乃兄還要高大結實,對候在外面的四
衣衛交代幾句,叫他們找地方去吃喝休息,然後才正容說道:「這小子機伶得很,
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逮住他,不過,小弟得到最新消息,徐不凡被巴爾勒師徒及玉郎,
劈下丈人峰,門前生死不明,正全面搜尋中。”

褚忠大喜過望的道:「想那丈人峰高出雲表,別說是被人打下去,就是失足落
下,也是百無幸理,看來這條禍根應該可以從此徹底拔掉了。”

褚總管卻大不以為然,道:「大哥,徐不凡這小子乃天縱奇才,有交通陰陽之
能,已習得仙法邪術,不能以常理論,在沒有尋得他的屍骨前,仍不可掉以輕心。”

「依二弟之見,該作何打算?”

「一切緝捕計畫仍照舊進行,小弟專程趕來濟南,就是想再作最嚴密的部署。”

「你的意思是如果徐不凡未死,他很可能會來濟南?”

「不是可能,巳按照他現在的行進路線,以及他的個性,下一站必然延濟南府,
目標一定是大哥。”

「為兄的正愁他不來,他要是膽敢踏進濟南總督府,保證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不錯,濟南是咱們的心腹重地,更是舉事的大本營,不能出半點差錯,務必
要將小賊主僕全部趕盡殺絕,絕對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山東,他在鵬舉那兒所取得
的那些書信、檔,一旦帶到京裡去,漏子就大了。”

骨肉連心,一提起褚鵬舉、褚鵬飛,褚忠就恨得牙癢癢的。道:「那些書信,
檔,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

褚良朝門口望望,道:「事發之後,小弟一直馬不停蹄的追殺徐不凡,無睱仔
細清查整理,究竟洩漏了那些機密,現在還無法肯定,大體而言,我門的全盤計畫,
小賊可能已有一個慨略瞭解。”

「二弟,你的身份會不會被洩漏出去?”

「應該不會,我與鵬舉的信上,均以叔父二字落款,不可能扯到郝總管頭上來,
請大哥留意,除非心腹親信,在總督府,我還是大內來的太監總管郝良。”

「這愚兄知道,你的身份—旦被揭穿,影響甚大,為兄的自會處處小心,但不
知與巴爾勒的關係,是否已被徐不凡洞悉?”

褚良神色—緊,道:「這一點可能已被小賊得知,據說丈人峰一仗就是由此而
起。”

「最重要的一點,咱們後面的主子,有無走漏的可能?”

「不可能,這一點絕對不可能,小弟與鵬舉的信上,重要的事情、人名,用的
都是暗語、代號。”

「愚兄以為,夜長夢多,如一切準備妥當,最好及早行事,免得橫生枝節?”

「是的,小弟也是這樣想,待將徐不凡解決後,我立刻趕回京去,預作安排,
只要巴爾勒的人馬一到,隨即照計行事。”

褚忠的嘴角撇下一抹詭笑,道:「好極了,山東方面秣馬厲兵,期待的就是這
一天。”

褚良神秘的一笑,道:「此事計畫已久,應可萬無一失,目前最急迫的事,還
是如何將徐不凡主僕毀在總督府,如果被他們逃離山東,麻煩就大了,不知前此請
大哥準備的事準備好了沒有?”

「俱已準備齊全。”

「那就好,他膽敢闖進來,就是死路一條!”

兄弟倆互望一眼,發出一個會心的微笑,這時門外有人進來稟報,說鐘玉郎、
上官巧雲到,褚良忙將僅僅露出兩隻眼睛的蒙面巾戴好,才放二人進來。

鐘玉郎主動替雙方介紹:「這位是總督大人,這位是我義父,也就是聲動朝野,
名震江湖的四衣衛的領導人,這是上官巧雲姑娘,上官嵩的掌珠,徐不凡是她的殺
父仇人,上官堡已決定與四衣衛合作,共同對付徐不凡。”

褚良聞言甚感欣慰,連聲稱好,說道:「歡迎,歡迎,有貴堡大力支援,更加
穩如磐石,徐不凡縱然肋生雙翅也飛不了,玉兒快去招呼—下,請上官堡的朋友們
找地方歇著,待會兒也許真的用得著。”

鐘玉郎告知一切均已安排妥當,上官巧雲一本正經的道:「只要能殺掉徐不凡,
本堡不計代價,不惜犧牲,什麼地方需要我們上官堡效力,請前輩只管指派,萬死
不辭。”

諸忠道:「玉郎,你還沒有說,丈人峰的情形如何?找到徐不凡的屍體沒有?”

鐘玉郎道:「就是因為屍骨無存,可能又被他逃掉了,判斷他來濟南的成份居
多,故而才領著大批高手趕回來,希望能在此地與姓徐的決一死戰。”

褚忠道:「你三哥鵬傑呢?”

鐘玉郎道:「三哥帶領五千兵馬,兗州總捕頭許大力也有百名捕快,正在校場
紮營,很快就會進來報到。”

四衣衛、上官堡、五千兵馬、百名捕快,再加上總督府本身的實力,這是一支
鐵—般的隊伍,而徐不凡主僕不過才寥寥十三人,簡直不成比例。褚忠的臉上泛起
一抹得意的神采,到這時候,他才安安穩穩的坐下去。

此刻,一名銀衣使者匆匆而入,對鐘玉郎說道:「公子,火陷教的古月蟬在找
你。”

鐘玉郎一怔,褚良搶先說道:「玉兒,古月蟬怎麼會曉得你在此地?”

「啊,是這樣的,早年徒兒曾與張半仙,有那麼一點點師徒關係,為了拉攏火
焰教這十股強大力量,玉郎主動出面認師,還跑了一趟玄武觀,日前與古月蟬在泰
山相遇,曾告訴她如來濟南,可到總督府來找我,藉以聯絡感情,伺機掮動火眼真
人與義父攜手合作。”

褚良伸出右手,重重的拍在鐘玉郎的肩膀上,笑呵呵的說道:「好,太好了,
你現在辦事是越來越陳達圓熟,實在難得,如能將火眼真人拉到我們這邊來,便可
高枕無憂,再也不必擔心無根和尚與眇目老尼從中作便了,快去!快去!”

鐘玉郎問銀衣使者:「古月蟬現在何處?”

銀衣使者恭身答道:「就在府門外面。”

「就她一個人?”

「還有十二名火焰教的道士。”

「走,咱們快去!”

不一時,便將古月蟬領進軍機房來,褚良親自迎至門口,穴獻殷勤,待鐘玉郎
替雙方引見完畢,褚良馬上說道:「古姑娘,由於老夫身份特殊,暫時還不便與姑
娘以真面目相見,問祈見諒。”

古月蟬抱拳為禮,聲音爽朗而有力:「那裡,久仰大人虎威,有緣親聆教益,
已覺榮幸萬分。”

鐘玉郎道:「師姑此來濟南,是有事?還是想一觀山城風光?”

古月蟬橫掃全場一眼,道:「我是追徐不凡追到濟南來的。”

此話一出,大家皆吃了一驚,褚忠說道:「如此說來,徐不凡那小子果然沒有
死?”

古月蟬道:「當然,姓徐的小子還活得好好的,我是在丈人峰下的一個山岔子
裡碰上他的,本想與他決一高下,不料這傢伙精得很,拔腿就逃,追到濟南城外時,
便再也沒見到他們主僕的影子。”

事實擺在眼前,徐不凡已身在濟南,屋子裡的氣氛又告凝重起來,鐘玉郎趁機
獻計道:「師姑,徐不凡來濟南的目標,很可能就是總督府,想殺他就在這裡等著
他,保證十拿九穩。”

古月蟬頭一甩,眼一瞪,信心十足的道:「好啊,總督府藏龍臥虎,簡直是飛
蛾撲火,他要是敢進來,保證連骨頭都剩不下。”

褚忠哈哈大笑道:「好一個飛蛾撲火,連骨頭都剩不下,古姑娘這個比方實在
太好了,太好了!”

褚良也跟著乾笑兩,道:「古姑娘,僧、道大戰,聽說最近火眼真人扳回一城,
彼此扯平,為什麼不趁勢追擊,多贏一局?”

古月蟬沒好氣的道:「家師也是這個意思,詎料無根是個老雜種,趁我們不注
意便溜了。”

褚良一雙黑亮的眼珠子轉了二下,笑聲說道:「這不要緊,看那一天真人有空,
替我安排一下,老夫打算拜訪一下這位活神仙,說不定會有更好的妙主意。”

古月蟬肯定的說道:「沒有問題,包任我身上了,只要能勝得了無根和尚,不
管什麼方法,他老人家都會欣然接受的。”

話至此,褚鵬傑、許大力也進來了,五千兵馬,百名捕快,俱巳安置妥當,獨
獨不見鐘雪娥。

褚良顯然也注意到這件事了,道:「奇怪,怎麼始終沒見到雪娥這孩子?”

鐘玉郎及時介面說道:「義父,不是玉兒在背後說妹妹的壞話,最近這一陣子,
總覺得她怪怪的,不大喜歡跟我們在一起,好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心事似的。”

突聞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說道:「我有什麼心事,惟一的心事就是為義父
的安全操心。”

隨著這一陣語聲,鐘雪娥像穿花蝴蝶似的走進來,一徑來到褚良的面前才停住。

鐘玉郎語含責備的道:「你如果真關心義父的安全,就應該留住義父的身邊,
不要成天到處亂跑。”

—眼瞥見上官巧雲跟他手拉手站在一起,鐘雪娥反唇相譏道:「亂跑總比你亂
追女人好,像上官巧雲這麼好的姑娘,能被你弄到手,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也該
收收心了。”

望了上官巧雲一眼,語意雙關的道:「上官姑娘,我乾哥是一匹野馬,想要抓
住他,可得用一番心思,最好多請教一下我這個做妹妹的,凡事照著我的話去做,
准沒有錯,要是得罪了我,你們一定會吹!」  這話別人聽不懂,上官巧雲卻心
裡雪亮,知道她是怕自已將她與徐不凡的事抖出來,甩脫鐘玉郎的手,冷冷的哼了
一聲,未答一言。

鐘雪娥的話好多,仍在滔滔不絕的繼續說道:「再說,留在義父的身邊,不一
定管用,離得遠一點正可以發生大作用。”

鐘玉郎早就聽得不耐煩了,頂了她一句:「能發生什麼作用?”

外面夜幕低垂,屋裡早巳掌上了燈,鐘雪娥說道:「怎麼會沒有作用,剛才就
有人利用夜暗,潛入總督府,企圖行刺,幸虧我發現得早,未能得逞。”

褚鵬傑吃了一驚,道:「有刺客?在那裡?抓到沒有?”

鐘雪娥道:「就在這棟大樓的屋頂上,來人身手絕佳,沒能抓得住。”

「可知是那條線上的?”

「可能是徐不凡手下的王石娘。”

鐘玉郎不肯置信,認為是搪塞之詞,藉以掩飾她的行為過失,道:「總督府十
裡埋伏,可異虎穴龍潭,我就不信徐不凡還敢派人來。”

篤!鐘雪娥拿出一面旗子來,往褚忠面前的桌子上一插,道:「有血旗為證,
難道還假得了?”

「血旗! ”

大家異口同聲的驚呼出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天底下會
有這種膽大包天的人,竟在總督府高手雲集,張網以待的時候,來自投羅網。

褚良聲急語促的道:「血旗一現,血帖很快的就會到,快,咱們分頭埋伏,先
逮一個再說!”

大家方待出門,一名金衣使者已經拿著一張血帖走過來,褚良迫不及的問:
「這血帖是從那裡來的?”

金衣使者答道:「是從總督府三字的橫匾上撕下來的。”

「貼上去多久了?”

「不久,漿糊還沒有幹。”

「見到貼血帖的人沒有?”

「沒有。”

「徐不凡這一次的目標是誰?”

「山東總督府褚忠,兗州提督褚鵬傑。”

金衣使者照實念出來,褚忠臉色大變,情不自禁的摸摸脖子,伸手接過血帖,
攤在桌子上,道:「這小子好大的胃口,鵬舉、鵬飛已死,現在居然又要我們父子
的命,今夜不將他碎屍萬段,難清我心頭之恨!”

鐘玉郎上前一步,道:「義父,快看看他下手的時辰。”

褚良定目一看,道:「糟了,自今夜起更起,至三日以內,這小子一定是得知
總督府內群英薈萃,故意不確定現身的時間。”

褚鵬傑冷哼一聲,道:「咱們就守他三天三夜好了,有什麼了不起。”

「問題就是這三天三夜的時間太長,對我們大是不利,須知他主動,我們被動,
他可以選擇任何一個有利的時間出手,我們卻必須每一時每一刻都要全面戒備,徐
不凡的確是個鬼靈精,沒料到他會出此怪招。”

「我看這樣好了,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何不加派重兵,四出搜查,
把姓徐的斃在總督府外。”

「話是不錯,但這樣一來,我們的實力勢必要分散,萬一被小賊乘虛而入,後
果可能更嚴重。”

「那要怎麼樣,才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加強戒備,張網以待。”

褚忠、褚良老謀深算,話完之後,立即付諸行動,開始部署。

首先,在濟南府的城外關卡、隘路上布下重兵,一旦發現血轎,立即徹底摧毀,
不擇任何手段。

濟南府的各個城門,即刻起全部關閉,僅得留一小門,供官民出入,緝捕文書,
人手一張,守門的官兵發現徐不凡主僕入城,奉命就地正法,不得有誤。

城牆上密佈哨兵,兵與兵之間的距離不得超過五步。

城內街道上,每一個街角,皆布有眼線,彼此之間,必須舉目可見,聲氣相接,
一有動靜,便可將消息瞬間傳至總督府。

總督府的部署更是固若金湯,褚鵬傑的五千兵馬全部安置在圍牆外面,不是摩
肩接踵,而是重重疊疊,接連布下無數道防線。

兗州府的捕快,以及濟南府本身的捕快,負責守衛總督府的圍牆。

其他四衣衛、火焰教、上官堡、乃至褚總督身邊所有第一流的好手,則全部集
中在總督府內,機動使用。

而且,還組織了五個巡邏隊,每隊十二人,分別由鐘玉郎,鐘雪娥、古月蟬、
上官巧雲、許大力領導,分時分批,定時定點,巡邏總督府內外各要衝。

處處都有刀斧手埋伏。

處處都有弓箭手待命。

這樣的部署,是銅牆,是鐵壁,似天網,如地羅,蚊蚋不入,滴水不漏,徐不
凡就算是七十二變的孫悟空,恐怕也勢准越雷池一步。

褚忠、褚良,褚鵬傑父子叔侄三人,並肩立在軍機房門外,神色凝重中充滿自
信,褚鵬傑信心十足的說道:「爹,二叔,這樣的佈置可渭天衣無縫,我現在反而
擔心姓徐的小子不敢來。”

褚良鄭重其事的說道:「鵬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徐不凡是一個機智過人
的絕頂聰明人,千萬不要小瞧了他,等一下一旦起更,你與大哥就立刻躲藏起來,
三天三夜不要露面,以防不測。”

昂首望望天色,接著又說道:「差不多快要起更了,大哥。我們該到你的書房
去了。”

三個人隨即繞過軍機房,進入側後的一棟精巧的平房內。

天,很黑,有雲無月,星星稀疏零落。

「彭!鏘!」更樓上傳來起更的梆聲,鑼聲。

隨著這聲音,總督府內的氣氛,馬上進入最緊張的最高峰。

所有的人皆豎直耳朵,瞪大眼,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個個刀已出鞘,箭已
上弦,隨時準備迎接,從任何方向突來的襲擊。

固定位置的崗哨,摒息靜氣,凝神以待,巡邏隊的速度加快了,往來穿梭,川
流不息。

緊張!緊張!緊張到每一隻握刀的手皆淌下汗水。

緊張!緊張!緊張到每一個人都可以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

可是,濟南城外沒有傳來警汛。

城內街角巷尾,也久久沒有動靜。

總督府內外更是寂靜如死,根本沒見徐不凡主僕的蹤跡。

不!大謬不然,任何人都料想不到,有徐不凡主僕的消息,遠在天邊,近在眼
前,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就藏身在褚忠書房上面的一株大樹上。

原來高天木貼好血帖後,並未離去,與徐不凡、王石娘利用夜暗,及總督府內
外調兵遣將的混亂時刻,早已潛入府內,藏身樹上。

因為徐不凡發現,總督府內外戒備森嚴,硬闖的結果,徒然增加不必要出傷亡。

是以,將血轎,二老八駿遠留在百里以外,輕裝簡從,深入虎穴,打算取了褚
忠父子的性命就走,免得禍延無辜。

總督府內外的部署,三人皆瞭若指掌,王石娘噤聲說道:「主人,此地固若金
湯,即便能幸而得手,恐怕也無法全身而退,不如及早退出,免遭不測。”

徐不凡以近乎無聲的聲音,堅定的語氣說道:「石娘,我知道,你是怕我發生
意外,但既來之,則安之,不得褚家父子的人頭,絕不輕言離去。”

「褚良也在書房內,是否—並解決?”

「當然,老賊不可多得的好機會。”

「可是,這是技深若海,合我們三人之力,未見得能穩操勝券。”

「要快!要狠!尤其要准!我的要求是務必要一招畢命,根本不給他們有還手
的機會的!”

「好主意!好主意!”

「應付非常的情況,就必須用非常的手段。”

「請問主人何時行動?”

「就是現在!”

徐不凡行事一向果敢明快,眼見鐘玉郎率領的一個巡邏隊剛剛通過,下一個巡
邏尚未開到,乍然一張臂,悄沒聲息的飄落地面,破門而入。

書房不大,只有二丈見方,褚忠正在一張書桌後面翻閱公文,卻不見褚良、褚
鵬傑。

卡察!徐不凡的動作好快,幾乎在入門的同一個時間,橫掌如刀,已將褚忠的
人頭砍下來。

高天木、王石娘的動作也不慢,可惜人頭已沒,二人皆攻空了。

奇怪,砍掉人頭,怎未見半點血?

“轧———”

一個念頭還沒有轉過來,褚忠的書桌,連同徐不凡主僕三人,陡地疾墜而下,
陷入無底深吭中,原來砍掉的是一個假人,人頭正是機關的樞紐所在。

這一驚非同小可,三人一言不發,彈身而起。

“轧———”

又是一陣機關開動的聲音,徐不凡主僕的頭還不曾冒出來,厚厚的鐵皮蓋子,
已將洞口封死。

通!通!可以聽到尖隆鐵皮的聲音。

「哈哈哈......」

在一陣哈哈大笑聲中,褚忠,褚良、褚鵬傑相繼從一個側門走進來,志得意滿,
神采飛揚。

鐘玉郎、鐘雪娥、占月蟬,上官巧雲等人,均已聞訊趕到,室內立時爆出一陣
歡呼。

鐘雪娥望著眼前的厚鐵板,道:「乾爹,你老人家也真是的,有這麼好的機關
佈置,也不先說一聲,害得人家直為鵬傑哥他們的安危擔心。”

褚良笑聲說道:「雪娥,這是機密大事,怎可輕易公開宣佈,一旦走漏消息,
就不靈了。”

鐘玉郎道:「義父似乎很有把握,他一定會上鉤上當的?”

「那是當然,為父的曾經過精密計算。”

「你老人家是怎麼計算的?”

「徐不凡這小子,聰明、機智、而又自負,血旗、血帖既已送到,無論如何他
一定會出現總督府,兩總督府內外的戒備如此嚴密,血轎可以斷言沒有進來的可能,
惟一的機會,就是事先潛入府內,伺機下手,為父的在起更之前進入書房,就已放
下釣餌,算准了他們主僕會上鉤的。”

姜是老的辣,這一番計算的確慎密精細,又贏得不少讚歎之聲。

古月蟬道:「徐不凡身陷囹圄,打算如伺處置他們?”

褚忠咬牙說道:「用火燒,直至皮焦肉枯,骨化灰燼為止。”

立即命人提來數桶燃油,傾倒于鐵板上,以火把點燃,冒出無數火苗。

火勢並不很大,因為燃燒中的油液,多數順著縫隙,流入坑洞之內。

火,在不斷的燃燒著。

油,在一桶桶的往上加。

沒多久,整張鐵皮都燒紅了,微呈扭曲狀。

褚忠的臉上堆下一臉的得意笑容,摸著山羊鬍子,朗聲說道:「差不多了,就
算是鐵打的金鋼,也該變成灰了。大家辛苦了大半夜,老夫已命人擺下慶功宴,咱
們今夜要痛痛快快的喝一頓。”

鐘玉郎恨透了徐不凡,提起最後一桶油來澆上去,道:「最好將油注滿,姓徐
的精通邪術,必須格外小心。”

褚良聳著雙肩說道:「玉郎,你放心,洞裡面事先已倒進一百桶油,你看,火
舌已經開始往外冒,差不多也該滿了,即便是大羅神仙再世?也早已變成烤雞。”

鐘玉郎細加觀察,可不是嗎,火苗當真開始向上冒,這才放下心來,跟著大夥
兒離開書房。

上官巧雲的心情甚是複雜,以前,她恨不得用盡一切方法,要徐不凡的命,現
在徐不凡可能真的死了,卻突然覺得有—股莫名的酸楚擊上心頭,喉頭哽咽,眼圈
濕潤,幾至失聲落淚。要不是鐘玉郎拉了她一把,幾乎忘記自己身在何處?

最後一個離開的是鐘雪娥,由於綠紗蒙面,沒有人看得到她的表情,自然更摸
不透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半個時辰後,火,熄了,慶功宴已經開始。

絕大多數的筵席,設在校場上,所有的兵馬,捕快,都在那裡大吃大喝。

四衣衛、火焰教,上官堡,以及總督府裡的一流高手,在軍機房外的庭院裡殲
懷暢飲著。

褚忠,褚良,褚鵬傑,鐘玉郎、鐘雪娥、古月蟬、許大力,還有上官巧雲,則
設宴軍機房,同桌共飲。

大家的情緒都很熱烈,觥籌交錯,吵雜喧囂,每一個人,都好像將自己當作了
百戰榮歸的英雄,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俱已樂昏了頭。

酒過三巡,褚良跟乃兄耳語數言,敬了大家一杯酒,一本正經的說道:「各位
請慢慢用,老夫有事京城,想先走一步,也許咱們很快便可在北京相見了。”

交代了鐘玉郎兄妹幾句話,與上官巧雲、古月蟬等人一一握手過,領著部分四
衣衛,匆匆離去。

酒宴仍在繼續,大家興高采烈,鐘雪娥這時敬了褚鵬傑一杯酒,道:「鵬傑哥,
你到底有沒有參加殺徐全壽全家的壯烈行動?”

褚鵬傑一怔,道:「雪妹,你問這做什麼?”

「我是覺得奇怪,姓徐的殺人一向有憑有據才動手,為何突如其來的,你的名
字會出現在血帖上?”

「這小子神通廣大,可能已經查清楚了。”

「如此說,鵬傑哥真的參加了那次行動?”

「嘿嘿!那是一次最偉大的行動,自此而後,我們褚家在朝中的地位才真正穩
固下來,徐不凡他娘致命的那一刀,就是我送的!”

「鵬傑哥,小心點,這話可不能給徐不凡聽到。”

「徐不凡早已燒焦了,還聽個屁,哈哈,哈哈哈。”

言畢,一陣狂笑,聲震屋宇,神采飛揚,得意忘形。

屋院裡的場面更熱烈,大家差不多已經有了七八分的醉意,一名銀衣使者高高
的舉起一杯酒,對一名紫巾道士道:「來,道兄,我敬你一杯,幹!”

舉杯一飲而盡了。

紫巾道土也陪著他幹了一杯,可是,說也邪門,放下酒杯,杯中的酒還是滿的,
銀衣使者眼光發現了,自然不依,大興問罪之師:「喂,朋友,你這樣未免太瞧不
起人了,什麼意思嘛?”

紫巾道士辯道:「我幹了,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銀衣使者手一指,道:「幹了酒杯怎麼還是滿的?”

「我也正在為此納悶。”

「別裝蒜,幹了再說。”

「貧道的確已經幹了。”

「那這杯酒是從那裡來的?”

「我怎麼知道。”

「不知道就要罰!”

二人南轅北轍,針鋒相對,越爭火氣越大,眼看就要動起手來。

另一桌上,也發生了類似的情形,一名總督府內的高手,與上官堡的一位朋友
發生衝突。

終於,動口不足,繼之動手,紫巾道士莫名其妙的在屁股上挨了一下,破口罵
道:「他媽的個巴子,你敢打人,老子把你拆掉!」呼地一掌就劈過去。

上官堡的朋友是被人推了一把,總督府的高手就在他旁邊,也順理成章的幹上
了。

好在雙方的其他人還算冷靜,及時將大家拉開,未造成混戰。

霍然,有一個飄忽不定的聲音,好像來自遙遠的地獄九幽,又似乎近在耳旁:
「跟各位開了一個小玩笑,幸勿見怪。”

大家齊吃一驚,揚目四望,卻什麼也看不見,只見到火把高挑,照耀的如同白
晝一般,不約而同的皆發出呼喊。

「是誰?是誰?”

「是我,徐不凡。”

「徐不凡?你......你是人?還是鬼?”

「洞很深,火很大,我能活得了嗎?”

「既然是鬼,還不快上奈何橋,入鬼門關。”

「我口乾舌燥,想喝一杯水酒再走。”

「你喝,你喝,你儘量喝。”

大夥兒心裡發毛,頭皮發炸,紛紛起身退避,卻似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壓在肩
上,誰也未能躲開。

這時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我是王石娘,各位請勿亂動,就乖乖的坐在原
來的位子上,我家主人要向大家敬酒。”

另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另一桌說道:「我是高天木,今夜被大火一燒,火氣特別
大,那一位要是不聽活,小心被鬼打死!”

所有的人都嚇呆了,雙眼發直,全身哆嗦,沒有人敢再移動半寸,也沒有人敢
再放半個屁。

酒壺飛起來了,依次給各人滿滿的斟了一杯酒。

酒杯也飛起來了,就在大家頭部的上方,徐不凡的聲音說道:「各位,徐不凡
借花獻佛,請盡此杯!”

酒杯斜過來了,看見有酒流出,卻不曾流到地上來。

毫無疑問,是流到鬼肚子裡去了。

「喝!」是王石娘的聲音!

「喝!」是高天木的聲音!

各人的肩頭又重重挨了一下,誰還敢違拗,只有恭敬從命。

一名銀衣使者膽大包天,倏的將整杯酒潑向那個空酒杯,身形暴起,探手疾抓,
結果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抓著。

劈!劈!反而挨了兩記耳光子,青筋暴現,吐出一口鮮血,三顆犬牙。

「喝!”

王石娘又給他斟滿一杯酒,命令他喝,銀衣使者再也不收違拗,仰脖一飲而盡。

徐不凡主僕無影無形,飄飄忽忽的,敬完了外面各桌,才飄進軍機房去。軍機
房內大家籲麼喝六,猜拳行令之聲大詐,外面的事根本渾然不知。

首先,上官巧雲發現,褚良的那只空酒杯忽然飛起來了,接著,酒壺也離開桌
子,斜斜地往空酒杯裡倒了一杯酒,不由大吃一驚,喊出聲來:「有鬼!有鬼!”

大夥兒發現了這件千占怪事,不由皆駭然色變,徐不凡響聲音說道:「朋友們,
我是徐不凡,承蒙各位厚賜,沒齒難忘,臨去無以為報,願幹水酒一杯,聊表謝意。”

整桌人都嚇壞了,紛紛離桌而起,卻被數只無形的手壓在肩上,推回原位去。

徐不凡的聲音又道:「各位別忙走,徐某的話還沒有說完,正事還沒有辦呢。”

褚鵬傑惶聲說道:「人死好比鬼吹燈,萬事皆休,你還有什麼未了之事?”

「你不要忘記我此行的目的。”

「莫非你已經找到了老子殺人的證據?”

「我有一位姓刁的朋友,是找到了你當年行兇的刀,另外,你剛才不是也自己
招認了嗎?”

「招認了又怎麼樣,我不信鬼還會殺人。”

「普通的鬼不會殺人,冤鬼可會。”

「哼,鬼就是鬼,沒有什麼冤不冤,你認命吧!”

想要拔刀出來,奇怪,寶刀好像生了鏽,刀鞘似乎上了鎖,用盡力氣,始終拔
不出來。

銀虹一閃,血光湧現,頭頂之上,卻突然出現一把血劍。

血劍一出,無血不歸,大家才驚呼了半聲,血劍已飛到褚鵬傑的脖子上,卡察!
人頭就落在吃飯的桌子上。

王石娘提起人頭,但在旁人看來則是飄在空中。

喪子之痛,痛徹心脾,褚總督勃然大怒道:「還我兒子的命來!”

照準血劍的方向,呼!呼!呼!連攻三掌,此人功力深厚,原來也是身懷絕技
的頂尖人物,一時軍機房內狂風呼號,暗力洶湧,桌椅早已碎裂,門窗搖搖欲墜,
猛銳強勁之處,一點也不輸于乃弟褚良。

可是,徐不凡只是一個無形無影的幽靈,根本奈何不了他,褚忠進攻的方向,
正巧面對許大力,這位兗州府的總捕頭閃躲稍嫌遲緩,當場作了替死鬼,被褚總督
活活劈死。

就利用這一陣混戰,鐘玉郎、古月蟬、上官巧雲、俱已沖出軍機房。

褚忠也想沖出去好調兵遣將,猛覺脖子上一涼,血劍已架上來,徐不凡的聲音
說道:「慢著,凡是名字上了血帖的人,一個也跑不掉。”

「徐不凡,你已經殺了老夫的三個兒子,還要怎麼樣?”

「還要殺你!”

「老夫可沒有參加大同府的行動。”

「你與四衣衛的首腦,是整個事件的共同主謀人!”

「小子,空口無憑,老夫要你拿證據來。”

「你兒子的書信、檔裡多得很!”

褚忠氣極怒極,頸項一歪,劈出兩掌,企圖豁出老命去,放手一搏,萬不料,
血劍好似被漿糊粘住,根本甩不掉,反而被血劍劃了一道血口子,血流如注。

禍不單行,兩只手也被高天木、王石娘分別扣住。

至此,褚忠始意識到事情大大不妙,死神似乎已在向他招手,當下心一橫,咬
牙說道:「徐不凡,本督這一輩子,南征化討,所向披靡,從來就沒有吃過敗仗,
想不到今夜會栽在一個鬼的手裡,你......你可以下手了。”

「別忙,在你未死之前,還必須替徐某辦—件事。”

「辦什麼事?”

「把你書房裡的機關打開。”

「你已經死了,開機關作甚?”

「縱然燒成灰,還是入土為安。”

「那裡面也挺好的,何必這麼麻煩。”

王石娘聞言大怒,一掄褚鵬傑的人頭,通!一聲,在褚忠的背上猛一槌,道:
「走!再羅七八嗦就有你的苦頭吃了!”

褚忠只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力道,在身後推著他,身不由己的走出軍機房,向
書房走去。

在庭院裡的各派高手,早巳被鬼嚇得魄散魂飛,多數皆鼠竄而去,少數膽大的,
還有鐘玉郎等人,雖有援手之心,一則鬼魂飄浮不定,無從下手,再則總督被制,
又投鼠忌器,同樣未敢貿然出手。

徐不凡很順利的,押著褚忠,走進書房。

「開!”

「扣著本督的手,如何開?”

「放開你一隻手,最好不要玩花樣。”

王石娘鬆開他的右手,褚忠行至牆邊,伸手按住一個嵌在壁上的老虎頭上。

也不知他怎麼一動,「軋——」鐵板已開始移動。

猛可間,褚忠又一動,四壁射出無數飛刀,徐不凡主僕猝然無防,完全是基於
本能的反應,飄入坑洞去。

連褚忠自己也料想不到,居然會死裡逃生,驚喜之余,再度按住虎頭,準備關
閉坑洞,又發生了更意外的事,徐不凡竟然活蹦亂跳的從坑洞裡飛出來了。

還不止他一個,王石娘,高天木也接踵而出。

褚忠看得傻眼了,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事實,驚惶萬狀的說道:「你......你...
…你們沒有死?”

徐不凡頭一昂,胸一挺,道:「死人會說話嗎?”

「剛才明明有鬼魂出現,怎麼會沒有死?”

「那是我們的元神。”

「洞內火勢猛烈,本督不信有人能逃過此劫。”

「玄冰大法有禦火之功,在頭上腳下築起二道冰牆,自可高枕無憂,而且火舌
使鐵皮扭曲,正是絕佳的變通孔道。”

褚忠勃然大怒道:「大膽妖民,竟敢以邪術惑眾,來人哪,給本督拿下!”

所有的高手,不是醉酒倒地,就是被「鬼」嚇跑,門外只有鐘玉郎等寥寥數人,
聞言腳步甫一移動,徐不凡血劍一揚,道:「褚忠,你的時辰到了,上路吧!”

身形一長,劍如怒矢,血紅色的劍氣直往褚忠脖子上竄,事情一再奇峰突起,
處處神鬼莫測,褚忠早已六神無主,心膽俱寒,那還敢再逞強相搏,急切間在老虎
頭上猛劈一掌,彈腿倒退,奪門而出。

數不清的暗器,再度從壁上時出,當徐不凡主僕躲過飛刀,沖出書房時,褚忠
已經飛上了房。

砰砰彭彭!雙方短兵相接,一陣亂打,徐不凡主僕以雷霆萬鈞之勢逼退鐘玉郎
等人,立即縱身追上房去。

褚忠好快的速度,這時已越過總督府的院牆。

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如影隨形,就緊跟在他身後五六丈處。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1:01:18

第十九章 五行雷虎陣

此刻,雲已散去,新月高懸,濟南府垂楊綠柳,荷花吐芬,山光水色,美不勝
收。

渚忠穿大街,過小巷,一路狂奔,借地利之便,徐不凡主僕非但沒有追上,反
而有落後的趨勢。

眼看褚忠走進一條死巷子,陡然越屋而過,沒了蹤影,徐不凡眼見前面碧波蕩
漾,那還有諸忠總督的人影,還是王石娘眼尖,發現他鑽進柳蔭之中。

褚忠在前,徐不凡,主僕在後,繞著—座小湖,轉了半個圈子,褚忠乍然改變
方向,在一棟深宅大院的高牆外又告消失不見。

是上了天?入了地?三人面面相覷,一臉茫然,徐不凡道:「莫非躲進這棟宅
子裡去了?”

石娘娘搖頭道:「好像沒有。”

高天木指著前面的一棵大樹,道:「剛才似乎有一個黑影竄上樹去了。”

徐不凡舉頭一望,果見樹梢頭有一團黑影,當即「一鶴沖天」,挺劍一沖而上,
登寸枝斷莖折,落葉繽紛。

「找死!”

褚忠行藏敗露,猛地劈出一掌,這—掌威猛無匹,有如五雷貫頂,徐不凡好像
撞上了山,悶哼—聲,墜落在地。

同一時間,褚忠身形再起,瀉入深宅大院內。

就這麼一升一降之隔,徐不凡主僕番牆進入大院,已經看不見褚總督。

此處,正當大院的後花園內,小橋流水,花木扶疏,一聲聲的吠此起彼落,一
犬吠影,十犬吠聲,無疑是發現了諸忠的影蹤。

徐不凡主僕三人,互換一個眼色,立朝狗吠之處迫去。

「什麼人?”

剛剛追出花園,踏進一道月門,長廊的拐角處,冒出一個駝背老人來,另一側
的矮屋內竄出一條黑臉大漢。

駝背老人目光如電,橫掃三人一眼,傲氣十足的道:「大膽狂徒,快快報上名
來受死吧。”

徐不凡急忙解釋道:「在下徐不凡,是追一個人追到這裡來的,請勿誤會。”

駝背老人怒氣未消,口氣像審問犯人:「你們在追誰?為了什麼事?”

「徐某在追濟南總督褚忠。”

「什麼?你敢追褚大人?什麼事?”

「私事,想找他討—筆陳年老帳。”

「找褚大人討債,你應該到總督府去,跑錯地方了。”

「沒有錯,是在下三人親眼見他逃進貴府來的。”

「可是老夫並沒有發現」

「前輩是否可以通融一下,容在下進去一搜?”

「不行!”

「那麼,請兩位自己去查一查,看諸忠是否確在府內?”

「也不行!”

駝背老人說來斬釘截鐵,毫無商量的餘地,王石娘不由氣往上沖,道:「這也
不行,那也不行,你準備怎麼樣?”

一直不曾開口的黑臉大漢怪叫一聲,道:「不怎麼樣,趁老子還不想殺人前,
最好夾著尾巴滾!”

徐不凡大怒道:「放肆,就算是虎穴龍潭,我徐不凡也要闖一闖!”

橫劍當胸,跨步而進,王石娘、高天木緊隨在後,形成一個鐵三角。

驀然,駝背老人一聲暴喝,勢如離山猛虎,左掌「海底撈月」,右拳「隔山打
虎」,兩招快攻,好似山崩海嘯,聲威駭人。

黑臉大漢亦非易與之輩,一支丈二長的粗鐵棍,舞來呼呼生風,將三人的進路
全部封死不算,還節節進攻,八面威風。

這二人,武功之高,出乎徐不凡的意料之外,主僕三人聯手闖關,居然沒有闖
過去,不由心頭震悚,知道遇上了扎手人物,也意識到此處絕非普通的民宅。

前面的房舍甚是華麗精緻,正有一連串警示的鈴聲響個不停,隨著鈴聲,四下
裡人影閃晃,又湧來七八條勁裝佩劍的漢子。




褚忠潛入已久,時機稍縱即逝,徐不凡不敢耽擱,立與石娘娘,高天木彈身而
起,打算從眾人的頭頂一掠而過。

駝背老人卻毫不含糊,率眾而上,布下一道肉屏風,硬將徐不凡主僕從半空中
截下來,寸步難進。

聞警趕到的人愈來愈多,其中赫然還有盔甲齊整的兵士。

徐不凡心念電轉,沉聲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駝背老人怒衝衝的道:「是皇宮大內,禦園上苑,你擅闖禁地,已經犯下了滔
天大罪,現在想滾也來不及了。”

說話中,不退反進,數十名兵勇壯漢,從四面八方攏上來。

王石娘怒道:「你們想幹什麼?”

駝背老人道:「好說,先抓起來,再治以應得之罪。”

說抓就抓,圈子陡然縮小,大家一齊動手攻上來。

徐不凡忙道:「慢著,敢問這是不是魯王府?”

場中一片喊聲、殺聲、打鬥聲,駝背老人一味搶攻,根個聽不見,眼看一場惡
戰已是無可避免。

「住手!”

驀在此刻,一聲嬌叱,一條倩影,朱玉梅在半空中連翻了三個斤斗,輕飄飄的
落在徐不凡身邊,聲色俱厲的對駝背老人道:「亂來,這位徐公子是本宮的好朋友,
怎可如此魯莽,還不快退下去。”

「是,郡主!”

駝背老人擺擺手,大家只好退到三丈以外去。

朱玉梅望了徐不凡一眼,笑盈盈的道:「不凡,來王府應該走前門,怎麼從後
花園裡來?”

徐不凡解釋道:「其實我並非程來王府,是由於追趕褚忠,誤打誤撞的進來的。”

朱玉梅愕然一驚,道:「你追褚大人幹嘛?”

徐不凡還劍入鞘,略作交代,朱玉梅扭頭對駝背老人道:「聞駝子,你看見褚
總督沒有?”

聞駝子馬上恭身答道:「沒有。”

朱玉梅不信,加了一句:「真的嗎?”

聞駝子加重語氣:「奴才的確沒有看見!”

朱玉梅還是不放鬆,以命令的口吻道:「沒有看見,並不表示他一定沒有潛入
王府,還不快領著大家到各處去給我搜查!”

聞駝子不敢怠慢,領命率眾而去。不知何時,場邊站定一位身穿錦緞晨袍,仙
風道骨似的銀須老者,慈祥可親的撫須長笑道:「好!好!有條有理,有板有眼,
梅兒處理事情的方法愈來愈圓熟練達,看來真的長大了。”

朱玉梅一見是父王,忙不迭的福了一福,口稱:「父王!」三步並作二步走,
偎依到父親身邊去。

徐不凡急忙深拖一禮,叫了一聲:「王爺!”

石娘娘、高天木禮貌更周到,同聲問候:「王爺千歲。”

朱玉梅在魯王的耳邊,嘀嘀咕咕的咬了半天耳根子,魯王笑意更濃,肅穆而又
慈和的說道:「不凡,本王與你父徐全壽,當年同朝為官,交情非淺,你們徐家的
不幸遭遇,本王至為哀傷,他日奉旨進京,定當面奏皇上,以圖洗雪,並沒法恢復
你的爵位。”

一提到徐家的不幸際遇,徐不凡就泫然欲泣,悲聲說道:「謝謝王爺的垂愛,
先父地下有知,亦當銘感五內。”

不一時,聞駝子便已返回,正經八百的道:「啟稟王爺,沒找到濟南總督褚忠。”

魯王朱高烈仔細追問:「王府內外,每一個可疑的地方都找過了嗎?”

聞駝子答道:「都找遍了,沒有。”

魯王轉過頭來,對徐不凡說:「不凡,為了慎重起見,本王歡迎你再仔細的搜
一搜。”

徐不凡道:「王爺盛情,草民心領了,時間已久,褚忠說不定已經離開濟南城。”

魯王道:「濟南是他的老巢,遲早還是會回來的,這樣吧,有關他的罪狀、證
物,可否交給本王,然後再設法將他拿下治罪!”

徐不凡不假思索的道:「王爺,此事草民想私了,不想驚動官府,更不敢驚擾
王室,況且證物都放在血轎上,並未隨身攜帶。”

魯王哈哈一笑帶過,未再繼續追問,朱玉梅欲請徐不凡主僕赴前面小坐,徐不
凡婉言謝過,立與高天木、王石娘向魯王父女告別,從側門離去。

他行程的安排極為緊湊,沒見到褚良,又頗令他疑慮叢生,實在沒有多餘的時
間等候褚忠,連夜便離開濟南府,一路北上,第二天的淩晨,便與百里外的二老八
駿會齊。

一同用畢早餐,徐不凡先命王石娘、高天木去三才會投送血旗、血帖,最後說
道:「這兩天,可曾發現什麼特別的事?”

地叟毛奇道:「有,昨天夜裡,有好幾撥子人從這附近的官道上經過,我們聽
從公子的指令,皆按兵不動,未予理會。”

「都是那些人?”

「第一批是三才會的天、地,人三位堂主,西門堡主西門豹,還有黑虎莊的部
分餘黨們。”

「可知他們意欲何往?”

「聽他們談話的語氣,似欲返回三才會,準備與主人決—死戰。”

「好,咱們的下一站就是三才會,不知第二批是誰?”

「第二批是褚良,及那部分四衣衛,好像是有急事要趕到京城去的樣子。”

「第三批又是那些人?”

「最後一批人數最多,有鐘玉郎、鐘雪蛾、古月蟬,上官巧雲,以及四衣衛、
上官堡的人,已和巴爾勒、布魯圖師徒也跟他們走在一起。”

「奇怪,巴爾勒師徒,于情于理應該去拜訪褚忠才對,怎麼會在此地與鐘玉良
會合?”

丁威插嘴說道:「從他們的閒談中,似乎巴爾勒師徒曾去過總督府,但沒有遇
見褚家昆仲,這才與鐘玉郎結伴北來。”

「嗯,我明白了,巴爾勒到的時間,可能正是我們去追褚忠的時候,彼此陰錯
陽差,又錯過一次索仇的機會。”

抬起血轎,繼續北上,未牌時分已到達冀、魯邊區,一個三不管的地帶。

此處,天高皇帝遠,山東、直隸皆鞭長莫及,正是武林人物發展勢力的溫床,
三才會所以能在江湖上與上官堡、雙劍會鼎足而三,其故在此。

登上山崗,三才會的一大片巍峨建築己遙遙在望,徐不凡召來王石娘,高天木,
問道:「血旗、血帖送到了沒有?”

高天木道:「俱已送到,柳清風人頭落地的時候,距離現在還有三寸香不到。”

「三才會內可有什麼新鮮的花樣?”

「看不出來,包玉剛、西門豹他們剛到不久,血旗、血帖一現,大家都顯得有
點慌亂,似乎事先並無十分周密的準備。”

「那就好,咱們速戰速決,取下柳清風的人頭就走,褚良、巴爾勒皆遄返京都,
我很擔心會有重大的陰謀正在進行。”

為了節省時間,及不必要的牽絆,將血轎留在原地,僅帶著石娘、天木、與二
老,直撲三才會。

一踏進三才會的總壇,馬上發現情況不對,偌大的一片基業,竟然沒有守衛,
沒有崗哨,甚至沒見到一個人,是一座空城,一座死城!

徐不凡看得一怔,王石娘等四人莫名所以,越往裡走,越覺得納悶,始終沒見
半個人,三才會的徒眾,似乎在瞬息之間,逃避一空。

此刻,正走進一個四面高樓環抱,中間僅有二個三丈見方的小天井的地方,這
正是三才會的中樞要地——三才樓。

血旗就高插在正對面的天樓上,血帖貼在左側的地樓上,右側的人樓上插著一
柱香,還剩下一寸多一點,另一面正好足另一棟大樓的後壁,僅有一條甬道出入。

這麼重要的地方,還是沒有人。

這下可把玉石娘弄糊塗了,道:「怪事,半個時辰前這裡還有人來人往,現在
怎麼突然間一個都不見了?”

地叟毛奇道:「大概是懾于主人的威名,不敢跟咱們打照面,已逃之夭夭。”

徐不凡皺著眉頭說道:「事情可能不會這麼簡單,三才會領油武林,柳清風好
歹也是一方霸主,如果不戰而退,這個臉他—定丟不起。”

徐不凡道:「那依主人看,柳清風在玩什麼玄虛?”

徐不凡道:「可能咱們低估了他,中了他的疑兵之計,三才會必有萬全準備。”

哈哈一笑,旋又朗聲說道:「柳會長,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別再藏頭露尾,
有什麼拿手絕活,最好一下子施展出來,這樣大家都省事。”

高樓之上響起一個洪鐘似的聲音道:「不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躲得過今
天,躲不過明朝,我柳清風不會不戰而退,更不會逃之夭夭,相反的今天一定要將
你埋葬在這三才樓!”

正面天樓的三樓上,出現一個身穿藍袍的花甲老頭,司馬彪,詹明秋、包玉剛
隨侍在側,身後還有一大群三才會的香主。

徐不凡道:「閣下想必就是三才會的柳會長了吧?”

藍袍老頭道:「老夫正是柳清風,一直在等你光臨三才會。”

「徐某現在已經來了,你的生命行將結束,在你未死之前,循例我還是要問你
一句話,先師黃天德是否死在閣下手裡?”

「這是事實,老夫無意否認。”

「我二師叔又是何人的傑作?”

「大概是雙劍會長王坤元吧?”

「謝了,你乾脆,我也不囉嗦,把脖子擦乾淨,準備受死吧!”

銀虹一閃,劍光如血,徐不凡毫不考慮,已將血劍拔出。

三才會長柳清風道:「且慢,有幾位朋友,老夫替你介紹一下。”

「不必介紹,我早巳知曉,是西門堡主西門豹,還有黑虎莊的幾位朋友,對不
對?”

「另外還有新朋友,雙劍會長神州一劍王坤元,王夫人玉劍追風姚夢竹,及其
門下高手數十人,老夫要特別強調,‘雙劍合璧,天下無敵’,王會長夫婦闖蕩江
湖數十年,還沒有人能破得了他們合璧雙修的‘鴛鴦劍’法。”

樓上傳來一陣雜遝的步履聲,展目望去,西門豹等人出現在地樓,人樓上出現
一對中年夫婦,徐不凡認得那個冷豔美貌的姚夢竹,道:「王夫人,在下的一條左
臂就是毀在你的劍下,等一下最好格外留神,別把膀臂丟了,王會長更要小心吃飯
的傢伙。”

樓上又傳來柳清風洪亮的聲音:「徐不凡,遠來是客,老夫不想占你的便宜,
願將三才樓的部署,事先告訴你,除了這四面高樓上,有各派好手把守,隨時可能
採取暗器攻擊外,請注意天井之上的這一張網。”

徐不凡抬首一望,果見頭頂之上,有一張密密的網,冷然一笑,道:「這種網
子,徐某見多了,血劍削金碎玉,休想困住我徐不凡。”

柳清風嘿嘿乾笑兩聲,揚眉說道:「小子,老夫索性再做個順水人情,坦白告
訴你,這雖縮是一張普通的網子,卻經過極不普通的特殊處理,全網浸以劇毒,沾
膚即潰,見血封喉,不信你現在就可以試—試。”

徐不凡重重的一跺腳,道:「如有必要,徐某會試的,無庸柳會長操煩。”

一腳踩下,徐不凡發現有嗡嗡回音,顯然腳下是空心,心中不禁大駭,噤聲告
訴四人:「我們估計錯誤,無疑已涉身險地,稍待一旦遭到突襲,宜以‘五行雷虎
陣’對敵,務必在一擊之下就要了柳清風的命。”

但這兒話甫落地,柳清風又開口了:「請注意後面,也就是們進來時所走的那
條甬道。”

“轧——”

徐不凡主僕回頭看時,通路已被一塊厚重的石板封閉。至此,大家心裡更加雪
亮,一時大意,已踏進別人預設的網羅。

柳清風繼續得意洋洋的說道:「最後一件了,請注意你們的腳下。”

三才會長柳清風是個老江湖,他之所以將全盤部署主動說出來,採用的完全是
心理戰法,想收先聲奪人之效,瓦解敵方鬥志,然後再施以奇袋,斃敵于瞬息之間。

徐不凡居中,王石娘在右前,高天木左前,丁威、毛奇分居左右後方,五個人
面向四方,緊貼在一起,已將「五行雷虎陣」擺好,柳清風卻故弄玄虛,久久未見
動靜。

雙劍會長王坤元探出一張狡猾的老臉來,道:「徐不凡,你已身陷絕地,百死
無生,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知趣的最好將血書、血劍先交出來,老夫與柳會長,
西門堡主上體天心,或許可以賞你們主僕一個全屍。”

天叟丁威怒不可當的道:「你放屁,人在劍在,人亡劍毀,你這一套猴兒把戲
去哄娃娃吧!”

“轧——”

只見柳清風做了一個手勢,腳底猛一虛,地上的大石板霍然分向四面退去,露
出一個大洞來。

洞並不很深,約莫三丈左右,裡面佈滿鐵筍似的尖刀,刀尖呈陰藍色,顯然已
塗上劇毒,一旦失足墜下,一百條命恐怕他活不了。

同一時間,柳清風一聲:「殺!」飛刀!利箭!金錢鏢!所有的暗器一齊出籠,
從四個不同的方向,集中一點,如暴雨一般灑下。

同一時間,腳下石板一動,「五行雷虎陣」立即運作,五個人聯成一體,及高
速旋轉起來。

旋轉的速度極快,自然產生—股旋渦似的,強大無匹的力道,所有的暗器悉被
這一道無形的氣牆震落。

而且,旋轉的方向是由下而上,愈轉愈快,愈轉愈高,猛地一式「炸彈開花」,
五個人分別落在五個距離相等的不同方位。

糟!落地之後才發現,由於用力過猛,沖過了頭,竟然落在柳清風上面的一層
樓上。

彼此之間交換一個眼色,決定將計就計,目前身在五樓,立足處正是樓梯通道,
左右各有—排木板隔成的小屋,當即分散開來,隱入木屋內。

蹬!蹬!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立從樓下傳上來,第一個登上五樓的是地堂
堂主詹明秋,身邊還帶著四名香主。

一名香主就立在兩排木屋的中間,左右一望,道:「他媽的,這真是怪事,明
明見他們逃上來,怎麼沒見半個鬼影子。”

「搜!”

四名香主奉命行事,進入兩旁木屋內。

一踏進木屋,二名香主被丁威、毛奇點中穴道,如泥牛入海,沒了蹤跡,另二
人也著了石娘、天木的道兒,沒了影子。

不久,包玉剛也領著人上來了,幾名香主,同樣無聲無息的失蹤了。

二人向前沖了幾步,目注木屋,包玉剛粗聲大氣的道:「喂,你們他媽的怎麼
了?有沒有發現徐不凡,快滾出答個話呀。”

沉寂依舊,無人答言。

詹明秋罵道:「混蛋,你們只會吃飯要錢,屁事也辦不好!”

包玉剛心知不妙,雙筆護胸,詹明秋暗提真力,以刀開路,小心翼翼的淌進木
屋去。

詎料,才踏進半步,還沒有看清楚眼前的情形,驀覺一縷指風襲到,麻、啞二
穴已被點中,馬上變成一個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木偶,被丁威,天木拖到牆角去。

終於,柳清風上來了,大聲吼叫道:「詹堂主,包堂主,找到徐不凡那小子沒
有?傷勢如何?你們在那兒?”

徐不凡倏然挺身而出,殺機滿面的道:「在這兒,抱歉沒有受傷,已候駕多時。”

柳清風吃了一驚,想要轉身下樓,王石娘、高天木,丁威、毛奇已沖出木屋,
分站四角,柳清風頓成甕中之鼈,适才的威風早已不見,驚隍失色的喊叫道:「王
會長,西門堡主,姓徐的小子在這兒!”

徐不凡臉一沉,道:「柳清風,遠水救不了近火,你先走一步,王坤元很快就
會趕到的。”

血劍挽起一片血紅色的先幕,直往柳清風脖子上竄,柳清風情急拚命:「老子
跟你拚了!”

抽出一把形狀古怪的彎刀來,奮力相抗,連劈三刀。

其實,他是個老狐狸,以進為退,以一對五,他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虛晃三
刀,人已飛快退下。

蓬!蓬!丁威、毛奇連劈兩掌,堵住他的退路,徐不凡跨步而上,手起劍落,
卡察!卡察!兩聲響,先斬斷他的彎刀,再次砍下他的腦袋,然後,一把抓起他的
屍體,扔下樓去。

天井下面佈滿尖刀,柳清風立即千瘡百孔,變成馬蜂窩。西門堡,雙劍會的人
目睹此狀,俱皆驚駭失借,原本是萬無一失的計畫,卻落得個極端相反的結果。一
時,群龍無首,紛作鳥獸散。

徐不凡朗聲說道:「王坤元、姚夢竹,別忙走,咱們的帳還沒有算呢。”

告訴詹明秋、包玉剛,點穴的手法很特別,半個時辰後便會自行解開,叫他們
耐著性子歇一會兒,立與丁威等四人撲向雙劍會長王坤元所在的人樓。

這時候,徐不凡才發現,天、地、人三樓是三座各不相通的建築物,這也正足
以說明,何以只有三才會的人出現,而久久不見西門堡、雙劍會的高手到來。

奔下天樓,本待登上人樓,神州一劍王坤元、玉劍追風姚夢竹夫婦已率眾離去,
剩下一座空樓。

血轎出現在江湖各地,早已不是一件新鮮事,但如出現任天子腳下的北京城,
則非比尋常。

最近這幾天的夜裡,就有人在北京城親眼見到血轎,而且還傳出一連串的驚人
血案。

先是—位江湖人物沒了性命。

再是二位文官,丟了吃飯的傢伙。

昨夜,有三名武將的腦袋也搬了家。

在天子腳下,徐不凡依然保留著他出道之初的老規矩先插血旗,再貼血帖,然
後才登堂入室,下手懲凶,作風絲毫未改,絕不偷工減料。

接連六條命案,轟動了整個北京城,刑部總捕頭馬致遠,錦衣衛指揮使廖九雄,
職責所在,幾乎動員了手下所有可以出動的人,展開全面圍捕,卻始終找不到血轎,
自然也沒有逮住徐不凡主僕。

血轎晝伏夜出,沒有人知道它停放何處。

徐不凡主僕行蹤如謎,沒有人知道他們落腳何地。

北京城內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夜幕一降,街上便行人絕跡。

有那與徐、黃二家血案,沾上一點邊的人,更是整日駭懼,度日如年。

夜,深了,街上找不到一個行人,卻見一頂血紅色的轎子,頂著逆風,快如奔
馬一般,馳騁在大街上。

不久,血轎來至一棟宏偉的府第前,地叟毛奇走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通!
通!通!

接連擂門三響。

門開了,探出半個頭來,喊了一聲:「血轎!”

又縮回去,毛奇用力一撞,已跨進去,道:「我家主人專程拜訪,怎麼不懂得
待客之道。”

守門的是個半百老頭,道:「可是我家老爺邀來的!”

「我們主人是來踐約的。”

「踐什麼約?”

「踐血旗、血帖之約。”

「好吧,容老漢進去通稟。”

「不必了,我們自己會進去。”

血轎已抬上石階,闖進府門。

霍然,庭院內冒出來一名家將,四名護院,那家將沉臉喝道:「站住,尚書府
可不是你們亂闖的地方。”

天叟丁威道:「我家主人要找兵部尚書何景泉,這裡沒有錯吧?”

「這裡正是何景書的府第。”

「沒有錯就好,讓路!”

丁威向前硬闖,護院橫身相擱,那家將怒聲說道:「你家主人是誰?”

「徐不凡!”

「來本府何事?”

「見了那個姓何的老匹夫就知道了!”

幾名護院,豈是二老八駿的對手,三拳二腳就打歪了,血轎長驅直入。

尚書府內的家將、護院還真不少,這時已聚集了數十名之眾,卻始終阻擋不住
血轎的前進之勢,衝破重重圍堵,直闖內堂。

有那腿快之人,早已通報進去,何尚書在六名護衛的簇擁下從內室沖出來,一
照面就大聲吼叫:「大膽,老夫乃朝中重臣,豈容爾等如此張狂,給我抓起來。”

家將、護院或多或少都已經吃了二老八駿的虧,一個個面面相覷,無人敢輕率
出手,何尚書身邊的六名護衛不知輕重,一齊朝血轎撲過去。

「滾!”

二老四駿,一人一招,一人—個,立將六名護衛打得東倒西歪退下去。

徐不凡步下血轎,望著面前朝服朝冠,穿戴整齊的何景泉說道:「你大概就是
兵部尚書何景泉了?”

何尚書籠著一臉寒霜,大半輩子的高官厚祿,更養成一種優越的威儀,怒聲說
道:「放肆,老夫的名諱也是你隨便叫的。”

徐不凡冷哼一聲,道:「一個時辰前,我派人送來的血旗、血帖收到了吧?”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誣衊朝中大臣。”

「所提的罪狀,有那些不實,你盡可以提出來,一一辯解。”

「你誣陷老夫忽視邊防,並受他人擺佈,派有通敵嫌疑的人鎮守險峻,可有事
實根據呢?”

「歸化總兵褚鵬飛,大同守備于堅,太原總兵褚鵬舉,不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嗎?
他們皆通番有據,且已先後伏法。”

「你說老夫私通番邦,可有證據?”

徐不凡從血轎內取出一錠黃橙橙的金元寶,道:「證據在此,這金元寶上不但
有韃靼的官記,且有你何府的鋼印,不可能是別人偽造的吧?”

將金元寶在他面前一晃,何景泉不屑一顧,道:「哼,這是欲加之罪,必然是
有人仿製偽造。”

何尚書矢口否認,惹惱了徐不凡,方待發作,神偷孟元與神探刁鑽,押著一個
乾癟老頭,從裡面走出來,乾癟老頭的手上,還戰戰兢兢的捧著一錠金元寶。

神探刁鑽道:「何大人,這位朋友你認識吧?”

何景泉神色一緊,道:「他是本府掌管金庫的何安。”

刁鑽道:「像這種金元寶,在庫裡面還有九十八錠,一錠被老孟盜走,就是徐
公子手上的那—錠,一錠現在何安的手上,據刁某所知五十錠是六年前,已為巴爾
勒酬庸你協力殺掉徐全壽,拔掉韃靼的眼中釘所送,另外五十錠則是半月之前,才
由巴爾勒親手送來,但不知又有什麼喪權辱國的勾當在進行。”

何景泉的臉色開始有了變化,惱怒之中略帶幾許惶悚。神偷孟元在後面猛推了
何安一把,道:「去告訴你家主子,這金元寶是你從金庫中親手取出來的。”

何安的膽早就破了,一個踉蹌正巧撞在何景泉懷裡,何尚書連罵二句:「混帳!
混帳!”

一腳將何安踢出去三四步。

徐不凡將金元寶丟回血轎,取出一封信來,道:「其次,你也是殺害我們全家
的幕後主犯,有褚鵬舉的書信為憑。”

何景泉氣壞了,近乎瘋狂似的吼道:「胡說,這簡直是無中生有,空穴來風。”

徐不凡道:「這不是空穴來風,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白紙黑字,你想賴也賴不
掉。”

「拿給老夫來看。”

「一個臨死的人,我可以成全你。”

何尚書接過書信,細一觀看,臉色再變,雙手顫抖,一霎時精神亦告萎頓,口
中不停的咒駡褚鵬舉。

徐不凡奪回書信,沉臉說道:「何景泉,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說?”

何尚書憤怒無比的說道:「就算這是事實,你又能把老夫怎麼樣?”

「我徐不凡要為國鋤奸,為徐家報仇,要你吃飯的傢伙。”

「大膽,老夫官高位顯,沒有人敢治我的罪。”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罪無可逭!”

「老夫是否有罪,自有王法來公斷,你......」

「何景泉,在下今夜此來,就是執行王法!”

「徐不凡,你說你在執行王法,此話怎講?”

「去到陰曹地府時,閻王爺會給你解釋清楚。”

「你敢對王公大臣行兇?”

「不敢我就不會來了!”

一扭頭,徐不凡又道:「摘下他的烏紗帽!”

丁威、毛奇擰身而上,連敗數名護衛,家將、終將何景泉的紗帽摘下來。

緊接著,徐不凡接踵而上,何尚書連一口氣還沒有喘過來,便被摘下了腦袋瓜。

「咱們走!”

國賊已除,家仇已報,徐不凡不願久留,立即坐進血轎,離開尚書府。

眾家將、護衛跟狗一樣,—陣瞎嚷嚷,窮咋呼,沒有一個人敢認真追趕,也沒
有一個人能追得上。刹那之間,血轎便消失在黑暗的街角。

接連穿竄三條胡同,跨越兩條大街,二老四駿瞻前顧後,確定無人跟蹤時,才
放心大膽的將血轎抬進燕親王府。

燕親王乃當今皇上的幼弟,就住在王府井大街上,徐不凡走的是小巷內的側門,
又值深更半夜,既未驚動府中僕役,亦未被路人撞見,可謂神鬼不覺。

側門內便是王府花園,茂密的林園之勝,更是絕佳的隱身好去處,丁威小心翼
翼的關好門,血轎一徑抬進花木深處的三間小屋子。

這三間小屋子,原是園子工匠臨時居住之所,一切甚為簡陋,但因位於王府,
又有老樹濃蔭遮蔽,卻是最安全的好地方。

徐不凡親自將何景泉的人頭處理好,交代大家緊閉門窗,熄滅燈火,再好好的
睡一覺,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篤!篤!篤!”

腳步聲由遠而近,最後在小屋柴門上敲了三下。

二老八駿俱都一驚,各自提足一掌真力,守住一門三窗,徐不凡以低沉的聲音
說道:「是誰?”

答話的聲音很熟:「是我,王安。”

徐不凡聽出來是燕親王府的總管,忙打開房門,道:「啊,是王總管,這麼晚
了還沒有睡?”

王總管六十出頭的人了,精神仍極硬朗,聞聲淺淺一笑,道:「王爺請徐公子
赴前院一談。”

徐不凡道:「好,我馬上去!」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肩上,隨即步出小屋,跟著
王總管向前院走去。

霍然,一片衣袂飄拂之聲,劃破寂靜的夜空,牆頭上突如其來的冒出來三個人,
徐不凡揚目望去,三人皆穿著綴有二十四排銅扣的緊身衣,足覆雲靴,肩上的紅色
大披風更是這一夥人的招牌,老少皆識。

王安小聲驚叫道:「糟糕,是錦衣衛!”

徐不凡拉了他一把,躲到假山石後,道:「王總管,別出聲,非至萬不得已,
千萬不要現出身來。」  錦衣衛並未立即跳下牆來,以他們特有的,老鷹似的眸
子,在左右掃視,巨細靡遺。

看了半天,看不出一個名堂來,其中一人說道:「真他媽的邪門,血轎明明是
抬進燕王府的後花園,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了?”

另一人道:「會不會是你看花了眼?”

「不可能,從他們離開何尚書府,我就盯上了。”

「是否距離太遠,無法確定血轎的去處?”

「為防被他們發現,距離是遠—點,但是這條巷子很長,中間又只有燕王府有
側門,如果入王府于理,一定會在巷尾見到血轎。”

「你是說血轎—定在燕王府內?”

「錯不了,絕對錯不了!”

「那咱們就進去搜搜看。”

第三名錦衣衛說道:「這恐協妥吧!一旦燕王爺怪罪下來,咱們可擔當不起。”

另二人同聲說道:「哼,真要是在燕王府找到血轎,恐怕當不起的是他燕親王,
到那時,咱們頭兒正可利用這個好機會,除掉這個眼中釘。”

主意一定,三人立即跳下牆頭先朝王府內張望一下,見無發現,三人互換一個
眼色,踏進花園,前行十余丈後又停下來正巧立在假山的前面。

徐不凡的心情大為緊張,王安的額頭已冒出冷汗,其中一人正欲到假山后面瞧
一瞧,另一人已發現小屋子,擠擠眼,一齊抽出鋼刀,彎腰哈背,小心謹慎的淌過
去。

小屋門窗緊閉,錦衣衛什麼也看不見,推推房門,卻發覺被人從裡面反鎖起來。

事情已經挑明,三人毫不猶豫,猛可間嗨!的一聲,合力破門而入。

血轎就在眼前,三人喜上眉梢,還沒有看清楚小屋裡有沒有人,驀覺血轎兩側
掌風如刀,暗力洶湧,好像撞上鐵壁銅牆,雙腳才一沾地,便即被反震回屋外去。

二老八駿馬上追了出來,—名鼠目濃眉的錦衣衛說道:「你們選的好地方,難
怪刑部捕快及錦衣衛,—直查不出血轎的下落。”

徐不凡已及時閃到三人身後,堵住退路,冷然笑道:「知道了,可惜你們也走
不了啊!”

濃眉之人一個急轉身,道:「你要幹什麼?”

血轎在燕王府,是天大的秘密,消息一旦走漏,不論對燕親王或是徐不凡,都
是天大的風波與麻煩,惟一的方法就是生擒活抓,打入牢獄,甚至殺人滅口,以杜
後患。

是以,徐不凡一言不答,出手如電,一名錦衣衛見苗頭不對,鋼刀才舉起一半,
已被徐不凡點中麻啞二穴,僵在原地不動了。

另一人也被二老架住,動彈不得,只有那鼠目濃眉之人反應極快,八駿出手稍
慢,被他兔脫。

「不要跑!”

徐不凡身如春燕,快若奔電,一連兩個起落已抓住他的紅披風,鼠目人好滑溜,
解下披風,人卻上了牆。

「站住!”

斜刺裡飛來一條人影,後發而先到,劈面一掌又將他震下院牆來,速度之快,
功力之深,令人歎為觀止。  鼠目錦衣衛人還沒有落地,便被八駿擒住了,徐不
凡見來人三十不到的年紀,一身錦繡,正是燕親王,忙深拖一禮,道:「王爺好功
夫!”

燕親王哈哈一笑,道:「那裡,比起你血轎主人徐不凡來還差一大截。”

「王爺,這三個傢伙怎麼處理?”

「你看著辦好了,但無論如何不能將消息泄出去。”

「那這樣吧,借王府地窖一用,請他們吃幾天鹽水飯!”

徐不凡宅心仁厚,不忍傷人性命,叫八駿將三人押入王府地窖,回頭對燕親王
道:「王爺,找我有什麼事嗎?”

燕親王道:「本王是想知道,何景泉那個老匹夫解決沒有?”

「已經解決,何老頭兒可能是怕醜事外揚,未驚動外人,事情進行的很順利。”

「順利就好,此刻多剪除他們一個,就減少老賊的一分力量,不過,剩下來的
可能愈來愈棘手,像錦衣衛指揮廖九雄。刑部總捕頭馬致遠,都不是省油的燈,你
可要加倍小心。”

「不凡知道,廖九雄與馬致遠,都是褚良的死黨心腹,同時也是我們徐家的深
仇大敵,我不會放過他們的。錦衣衛、四衣衛,再加上刑部總捕快,老賊幾乎一網
打盡。幸虧王爺身兼九門提督,不然,我恐怕連北京城都進不來。”

踏著月色,燕親王向前走了幾步,立在碎石小路上,憂心忡忡的道:「廖九雄、
馬致遠固然是褚良的死黨,但錦衣衛、刑部總三班六房,人數眾多,老賊卻未能全
部掌握,亦有本王的心腹安插其中,最可慮的還是四衣衛,這才是他權力的真正核
心,而大內的高手更是核心中的核心,只聽命于褚良一人。”

一提到大內,徐不凡不禁為皇上的安危擔起心來,道:「這幾天,王爺去見過
皇上沒有?”

「曾入宮二次。”

「聖上的情形如何?可曾將褚賊的身份揭穿?”

「為了顧及皇上的安全,本王僅作暗示,未敢明言,聖上近數月來龍體欠安,
一直纏綿病榻,本王派了兩名親信,留在萬歲身邊,一有什麼風吹草動,提督府的
兵馬準備隨時勤王。”

徐不凡聞言心下稍安,正想進一步研究一下,如何來剷除褚良這一股惡勢力,
王安去而複返,神色惶張的說:「王爺,錦衣衛指揮使廖九雄求見。”

燕親王愕然一怔,招來徵詢的—瞥,道:「這麼晚了,他來幹什麼?”

徐不凡上前一步,道:「不管他來幹什麼,見一見應該有益無損。”

燕親王遲疑了一下,道:「不凡,你也來,躲在門後,來聽聽他如何搬神弄鬼。”

徐不凡頷首稱是,命二老八駿回房休息,與燕親王走進客堂,藏身在一排石屏
後面。

燕親王傳令有請,稍頃,走進一個三十多歲的軒昂威武漢子,身後的大紅長披
風飄飄欲飛,益發顯得他步履快速,行色匆忙。

一入廳堂,單膝跪地,行臣子禮,口稱:「王爺千歲!」然後起身說道:「打
擾王爺清夢,望乞恕罪,實因有緊急情事,不得不寅夜稟明。”

不經意的朝石屏風後面望望,燕親王慢條斯理的道:「廖大人,究竟是什麼緊
急事情呢?”

錦衣衛指揮使廖九雄道:「本使得到消息,血轎曾在王府附近出沒。”

燕親王故示驚訝道:「啊,有這種事,這可是廖大人親眼目睹?”

「是敝屬呈報上來的。”

「可否請目睹之人前來問話?”

「三名錦衣衛突告去向不明。”

「奇怪,血轎來燕王府附近作甚,難不成徐不凡這小子也想要本王吃飯的傢伙?”

「王爺技深若海,麾下猛將如雲,諒他還不敢。”

「那廖大人是懷疑,本王庇護血轎主人徐不凡?”

「王爺言重了,本使是覺得,王府深廣,徐不凡也許有潛入躲藏的機會。”

燕親王呼地站了起來,道:「聽你的口氣,似乎認為本王有與徐不凡勾結的嫌
疑?”

廖九雄雙眉上撞,目視壁頂,神態倨傲的道:「本使純粹是為王爺的安全著想,
請廣為搜查,嚴加防範。”

燕親王為了表示清白,道:「歡迎錦衣衛搜查王府。”

廖九雄一拱手,道:「本使斗膽也不敢搜查王府,再見。」言畢立即掉頭而去。

徐不凡閃身而出,道:「王爺,乾脆將他斃掉算了?”

燕親王伸手一攔,道:「不要輕舉妄動,他來得不止一個人,是一二十人。”

「看情形他已起疑,不如先下手的為強?”

「在沒有確切把握之前,他還不敢在王府內撒野。”

「如此,請王爺安歇,不凡就此告退。”

「請,委屈你暫居陋室,也委屈二老八駿。”

「那裡,血轎乃正義的表徵,不能出半點差錯。”

滿春園,是北京城最大的一家飯莊。

烤鴨,是北京城的名菜,更是滿春園的招牌菜。

是以,生意興隆,財源廣進,晚膳的時間還不到,滿春園便已上了七八成的座,
豪華的龍鳳廳、麒轔廳早已客滿,座無虛席。

徐不凡忙裡偷閒,也領著王石娘、高天木在龍鳳廳內大快朵頤。正吃得津津有
味,忽聞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說道:「徐不凡,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公開露面。”

抬頭一看,見是古月蟬,徐不凡一欠身,道:「我又不是犯人,為何不敢公開
露面?”

古月蟬從鼻孔裡冷哼一聲,道:「錦衣衛、四衣衛、三班六房拘捕快,正在到
處抓你,你到底躲到那裡去了?”

「我並沒有躲,是他們笨。”

「假如有人通風報信,就不笨了,—逮就著。”

「這是小人的行徑。”

「你如不答應跟姑娘我比武,我真的會通風報信。”

「這更是敲詐、勒索。”

「敲詐也好,勒索也吧,只要目的未達,我就和你沒完沒了!”

王石娘實在忍不住了,按桌而起,道:「古月蟬,你真會胡七八纏,想打架就
說個時間,地點,我王石娘奉陪到底!”

古月蟬聞言火氣更大,道:「好啊,就是此時,就是此地,打死你王石娘,姑
奶奶就不信姓徐的不出手。”

玉腕一抬,掌心裡已叫足了十成十的功力。當真要與王石娘決一高下,徐不凡
忙將二人拉開,道:「古姑娘,這是滿春園,不是荒郊野地,你不想吃東西,也不
該妨礙別人,有什麼大不了的,以後再說吧。”

四下一望,果見鄰桌的客人都在瞪眼瞧著她,古月蟬自知失態,火氣已消了一
大半。

徐不凡做了一個請她入座的手勢,道:「請坐下來一塊兒用吧。”

「謝了!”

「不管你聽不聽得進去,有一句話徐某非說不可,希望你三思而行,千萬不要
受四衣衛老魔的蠱惑,拉火眼真人下水。”

「哼!”

古月蟬冷哼一聲,姍姍而去,渾圓的臀部,搖曳生姿,引來不少獵豔的眼光,
徐不凡此刻始發現,她就坐在斜對面的一個角落裡,同桌的尚有數名火焰教的道士。

再過去,隔著五六張桌子,布魯圖正低著頭猛吃,與他同桌的赫然竟是韃靼二
太子阿杜拉、尼爾勒的三弟子巴敦夫,以及另外兩個不認識的人。

遠看五人似皆在低頭疾食,細加觀察,徐不凡卻發現是有意躲著他,不由的心
中一陣嘀咕,疑慮叢生。

烏蘭格是死在徐不凡手裡,雖說在大庭廣眾之前,不便大動干戈,但怒目相視,
甚至惡語相加,應為情理中事,如今竟似有意回避,甯非嘖嘖怪事?

不平常的事,自然有不平常的理由。

然而,徐不凡心念電轉,卻百思不得一解。

就當此刻,滿春園的大掌櫃,挺著個大肚皮,淌著汗水,面色凝重的走進來,
向大家宣佈:「各位,對不起,由於有—位貴賓,臨時決定要在敝園請客,請大家
讓個座,搬動一下,今夜出酒菜,由敝園的孝敬,以示歉意,對不起,對不起!”

掌櫃的說來詞懇意誠,頻頻鞠躬致意,早有一群夥計上來幫忙,龍鳳廳內的秩
序一時大亂,有的已飯飽離去,無意中賺了一頓白吃,有的正忙於端菜移盤......

徐不凡心中大為不快,道:「是那一位王公大人要請客?”

掌櫃的彎著腰說:「是德威侯。”

「相傳德威侯富可敵國,在家裡什麼沒有,幹嘛要來滿春園?”

「侯爺特別偏愛滿春園的烤鴨。”

「他吃烤鴨,也不一定要把別人趕走呀。”

「侯爺指定要龍鳳廳。”

「楊百威要大請客?”

「聽說只請侯爺的外甥女一個人。”

「哼,一個人就要占整個龍鳳廳,真是豈有此理!”

「請這位爺成全,德威侯我們可惹不起,輕則挨駡,重則挨整,甚至人頭落地
也不是新鮮事。”

說話中,一再鞠躬求情,額頭都快要碰到桌面了。

「不搬!”

高天木瞪著眼道:「皇帝老子也得等咱們塞飽肚子。”

這下掌櫃的可急了,撲通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看那情形,如果不能及時將龍
鳳廳騰出來,德威侯楊百威真會要他的命似的。

禁不起掌櫃的一再哀求,徐不凡主僕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座位移到樓上去。

早在他們之先,布魯圖、巴敦夫等人,已趁著徐不凡與掌櫃的說話的機會溜了。

古月蟬則陰魂不散,就坐在相隔不遠的地方,顧盼之間不時向徐不凡投來注視
的眼神,弄不懂是嗔是怒?有情無情。

龍鳳廳內的桌椅全部搬走了,滿春園裡的夥計全體總動員,正在打掃洗刷,准
備撤換欣椅具。

王石娘在心裡暗罵道:「哼,這姓楊的好大的威風!”

一眼見斷劍門的掌門人司徒俊德,從後很遠的一副座頭上走過來,老遠就拱著
手打招呼,徐不凡急忙起身相迎,肅客入座,道:「司徒門主怎麼跑到北京來了?”

司徒俊德鄭重其事的道:「其實老夫是在追趕徐少俠,從王屋山追到泰山,又
從山東追到北京,始終以一步之差,未能與諸位碰面。”

徐不凡大為不解,道:「追我,有事嗎?”

司徒俊德振振有詞的道:「想我司徒世家,為仇自困十代三百年,若非少俠主
僕甘願代人受辱,解開這一個怨結,我司徒家的子子孫孫必將長困王屋,難見天日。”

徐不凡深受感動,充滿感情的說:「司徒前輩言重了。”

司徒俊德繼續說道:「為了感謝少俠釋怨解困之恩,也為了想讓司徒家的子弟
見見世面,就在你們離開王屋後的第二天,老夫便領著近百名族人,隨後進去,希
望能為少俠,也為天下武林做點事。”

徐不凡向司徒俊德所坐的位子望望,見那邊只有五六位與司徒俊德相仿佛的人,
道:「貴門的弟子現在何處?”

司徒俊德道:「他們現在散居城內外的幾家客棧裡,由於一直未能和少俠連絡
上,老夫叫他們可以到處走動走動,以廣見聞,大俠如有差遣,隨時可以召集起來。”

徐不凡道:「謝謝司徒大俠的盛情,現在似乎還沒有什麼事情需要貴門下......」

話至此,被神探刁鑽的聲音打斷了:「不,眼面前就有需要斷劍門大力幫忙的
事。”

事字出口,人也到了,與孟元同行,落坐在司徒俊德對面。

徐不凡道:「刁前輩,你似乎有新發現?”

神探刁鑽朝左右望望,將聲音壓得低低道:「不但是新發現,而且還是大消息,
韃靼的三位太子阿圖拉,阿杜拉、阿不拉,還有巴爾勒的三弟子巴敦夫,都已潛來
北京。”

徐不凡道:「這事我已知道,剛才還照過面呢。”

神偷孟元道:「另外,韃靼太子還領來一支大軍,你知道嗎?”

此話一出,全座皆驚,徐不凡道:「什麼?還有大軍?可知有多少人?”

孟元的聲音更低,伸出二個手指頭,道:「一千,都是能征慣戰的急先鋒,敢
死隊,他們稱作雷霆軍。”

「這麼多人,他們是如何混進關的?”

「歸化、大同的守將部是新派的,固原、張垣又素為四衣衛老賊的心腹鎮守,
如果老夫的猜想不錯,可能是故意引狼入室。”

「不錯,十九是引狼入室,但不知老賊到底想幹什麼?”

「到現在為止還企圖不明。”

「一千雷霆軍,數不在少,住在那裡?”

「已化整為零,分散各地,甚至消息來源顯示,到達的只是先鋒,大軍尚在來
京的途中,目前還查不出他們的確切去處。”

神探刁鑽道:「司徒大俠,貴門人手眾多,在江湖上又都是新面孔,正可派上
用場,可兵分二路,一路追查在京雷霆軍的下落,一路設法阻住未入京者,一旦真
確實掌握住他們的人數去處,再請燕親王派兵圍剿。不知徐公子意下如何?”

徐不凡道:「孟前輩所言極是,就委屈斷劍門,請司徒人俠全權負責好了。”

司徒俊德為人慷慨好義,做事又果斷明快,非僅立即答應下來,抑且馬上付諸
行動,牽眾離開滿春園,分頭行事去了。

他們六七人才出門,滿春園的大門口就被人封鎖了,先是一隊開路的家將,將
所有過往的行旅全部堵住,不得行走,接著是十幾名護院壯丁,從門口至龍鳳廳,
排成二行,有那桌椅歪斜,擋住通路的,一慨踢翻在地,毫不容情。

「有請侯爺!”

「有請郡主!”

隨著家將、護院的吆喝聲,門口出現一個高視闊步,耀武揚威,相視卻矮胖猥
瑣的乾巴老頭。

老頭的身邊,緊偎著一位明豔照人的少女。

是朱玉梅。

徐不凡神色一緊,掌櫃的早已迎至門口,一面向後退,一面低聲下氣的說道:
「歡迎侯爺,歡迎郡主!”

德威侯楊百威連正眼都沒瞧他一下,兀自挽著朱玉梅,走進龍鳳廳。

身後跟進大名保鏢來,就守在龍鳳廳的門口,其他的人則立在原地未動。

王石娘最看不慣這種作威作福的人,心裡邊已經不知罵了多少遍,這時說道:
「想不到朱玉梅會是德威侯的外甥,這對主人來說,又是一件不小的麻煩。”

高天木道:「又有什麼麻煩?”

王石娘道:「你忘了,主人曾說過,在十殿時告楊百威鬼狀的人,少說也有一
百,而且男女老幼,文武百官皆有。”

徐不凡聽在耳中,笑笑,取出一面小型血旗來,道:「是麻煩,遲來早來都一
樣,等一下找個機會先給他一面血旗,以示警告,血帖不妨延後,滿春園不是殺人
的好地方。”

王石娘接過血旗,訝然道:「主人,朱玉梅一定比上官巧雲更難對付。”

徐不凡的態度甚為堅決,道:「難對付也得對付,楊百威列名黑名單的榜首,
不取下他吃飯的傢伙,何以對幽冥的無數冤魂悲鬼?”

滿春園的堂倌,皆換上潔白如雪的衣裳,端著銀質的餐具,已開始上菜,川流
不息的往龍鳳廳跑。

王石娘眼尖,見一名夥計,正端著一整只烤鴨從樓下經過,抽冷子拔出小血旗,
颼!好准!不偏不倚的插在鴨頭上。

小夥計目不斜視,渾然未覺,就這樣上了桌子。

德威侯楊百威不明究裡,對掌櫃的道:「你們滿春園的花樣還真不少,什麼時
候開始上菜也要插旗子?”

掌櫃的望望夥計,夥計望望旗子,二人臉色大變,誰也不敢亂講話。

旗子雖小,規格卻完全一樣,三角形,兩根白骨上架著一顆骷髏頭,朱玉梅趁
舅舅還沒有看清楚,便拔了下來,問掌櫃的:「這旗子可是你們櫃上的?”

掌櫃的嚇得全身打哆嗦,道:「不是,不是,絕對不是我們櫃上的。”

朱玉梅轉過頭來問夥計:「那是半路被人插上去的了?”

夥計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這下德威侯的火可大了,道:「混帳!給本爵吃的東西你們竟敢如此粗心!”

劈拍!劈拍!左右開弓,打了掌櫃的,夥計好幾個耳光子,二人皆慌作一團,
撲跪在地。

德威侯怒火未熄,對保鏢、護院吼叫道:「你們發什麼呆,還不快去給我搜,
如果這真是血轎主人徐不凡殺人的血旗,就給我就地正法!”

朱玉梅道:「舅舅,這不是徐不凡的血旗,真正的血旗比這大得多,大家都不
要動,我去看看是誰在惡作劇。”

話是這樣說,她心裡邊同樣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疑雲滿腹,一走出龍鳳
廳,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便骨碌碌的轉個不停。

徐不凡自在這個時候與她見面,定然諸多不便,向神偷孟元、神探刁鑽打個招
呼,啟開一扇窗子,立與王石娘、高天木一瀉而下。

滿春園的後面是客棧,數排齊整的瓦房,如星羅棋佈,主僕三人正行間,有一
個女人哭泣的聲音傳入耳中。

徐不凡愈聽愈覺得耳熟,女人哭泣一陣,開始叫駡:「鐘玉郎,你好卑鄙,居
然在飯菜之中下了藥,把我......把我侮辱,我恨死你了,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接著,又是一陣哭泣,一陣亂摔東西亂打人的聲音。

鐘玉郎的聲音道:「巧雲,不要這樣嘛,這是愛的具體表現,我會愛你—輩子。”

上官巧雲道:「不要!不要!我不要!”

徐不凡頓覺頭腦一陣昏眩,腳下陡地加快,沖進一間客房去。

上官巧雲赤裸著上身,下半身掩著被角,正在扭打鐘玉郎。鐘玉郎的身子幾乎
全裸,正半跪在上官巧雲的面前說好話。

徐不凡不敢再往下看,忙又退出來,氣憤憤的道:「鐘玉郎,穿好衣服,馬上
給我出來。”

過了片刻,鐘玉郎果然出來了,春風滿面,有幾分沾沾自喜,與勝利者所特有
的傲氣,道:「徐不凡,你來得正好,我與巧雲很快就要結婚了,歡迎你參加我們
的喜筵。”

上官巧雲在房內哭得更傷心,直著嗓門在屋裡大吼:「不凡,他不是人,替我
殺了他,殺了他!啊!哇......」

說至最後,又已泣不成聲。

石娘娘不由火冒三千丈,刷!風火劍已握在手中,分心就刺,高天木的乾坤圈
也往他頭上砸,盛怒之下,二人連江湖規矩都忘了,決心置也于死地而後已。

徐不凡卻不以為然,將二人攔住,道:「鐘玉郎,木已成舟,米已成飯,現在
即使將你殺掉,剁成八塊,依然無法恢復上官姑娘的清白,我要你即刻娶她為妻,
真心真意的去愛她,如果讓我發現你在騙她,甚至玩弄她,小心我剝你的皮!”

話落人起,隨即彈身越屋而去。

高天木追上來說道:「主人,奴才不同意你這樣做,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
都應該將鐘玉郎碎屍萬段!”

徐不凡的聲音有點沙啞,聲音更加沉重:「天木,巧雲對我情深恩重,她已經
沒有父親,我不能再讓她失去丈夫。”

王石娘道:「鐘玉郎根本就不是人,他不配做上官姑娘的丈夫。”

徐不凡長歎一聲,道:「事已及此,夫複何言,就算是怨偶,也只好逆來順受,
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是的,木已成舟,米已成飯,上官巧雲一失足成千古恨,確實已無選擇餘地,
石娘娘、高天木同聲一歎,再也找不出辯駁的理由,只好默默地跟著徐不凡,沒入
鬧市中。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1:05:44

第二十章 夜闖鬼門關

皇宮大內,戒備自然異常森嚴。

大內的高手,個個身懷絕技,更是名重一時。

古往今來,在武林史上,敢於夜闖大內,而又能全身而退的,真還找不出幾個,
尤其是褚總管當權的現在,大內已成為他發號施令的大本營,四衣衛的根據地,視
若禁臠,外人連登上城牆的機會都沒有。

今夜,偏偏就有三個不怕死的武林朋友,來到紫禁城下。

來人在城下已有一會兒,知道城頭上有兩個十人組成的巡邏隊,在不停的來回
走動,趁著第一個巡邏隊剛過,第二個巡邏隊來至的當口,驀地「一鶴沖天」冒上
來,聲息全無的落在紫禁城上好身手,在整個武林中,絕對找不出十個人來。

來人一飛上城頭,便蹲在城垛子後面,向內觀望,未敢立即採取進一步行動。

饒是如此謹慎,還是被一名暗椿發現了,沉喝道:「什麼人?”

徐不凡站起身來,暗暗功行右臂,道:「自己人。”

守城的人一面向前走,一面說道:「自己人為何不走大門,要爬牆?”

徐不凡道:「夜深了,城門已關,不爬牆就回不來啦。”

「可有腰牌?”

「有!有!”

當初在塞外時,神偷孟元從鐘玉郎身上摸到的那一塊腰牌,這下可派上用場了,
徐不凡握在手中,沖著對方晃一晃。

守城的人卻甚是小心仔細,接過去細加端詳,霍地出手如電,以迅雷之勢疾扣
徐不凡的右手腕,口中隨後說道:「你是誰?我們公子的腰牌早就損失了。”

此人身手絕佳,動手極快,徐不凡沒料到一照面就會露出馬腳,急忙滑退半步,
閃開右臂,那人的確不凡,已將徐不凡的左臂抓在手中。

也活該他倒楣,左臂是鐵做的,噗!射出一支袖箭,正中右肋,當場昏厥在地。

原來徐不凡為了能順利深入大內核心,親自瞭解一下大內高手的部署情形,事
先在袖箭上塗了麻藥,看來,這位朋友在天亮之前是醒不來了。

高天木見城垛子上有一個空洞,順手將他丟下去,緊跟在徐不凡、石娘娘後面,
滑到城內去。

數不完的樓閣,望不盡的亭榭,五龍橋丹階千層,雕欄玉砌,太和殿巍峨雄壯,
龐然無匹,皇宮大內的確氣象萬千,美不勝收。

三人眼睛觀四路,腳不停步,利用各種物體往裡摸。

「什麼人?”

又是一聲暴喝,一下子竄出三條人影來。

「是我,自己人。”

還是老套,方法卻大不相同,對方三人尚在五尺以外,還不曾看清楚徐不凡主
僕的面貌,已自搶先下手,點了他們的昏穴。

繼續向前摸索,也陸續被人發現行蹤,出面盤查,所幸應付得法,始終未驚動
其他的人。

繞過一排殿宇,徐不凡指著前面一排偏殿說:「照燕親王的解說,褚良那老賊,
應該就是住在這一排偏殿裡。”

三人緊走幾步,來至殿前,一頭便撞進去。

糟!偏殿內共有十余間大小不一的房間,真不知道該找那一間好。

王石娘噤聲道:「主人,燕親王沒有說老賊住那一間?”

徐不凡目光來回轉動,道:「狡兔三窟,燕親王說姓褚的生性多疑,常常換睡
覺的地方。”

耳邊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

深夜的腳步聲,特別響亮。

而且,愈來愈近,正朝三人停身之處走來。

二人心頭一震,想退走已來不及,見附近的一個門是虛掩著,急忙推門躲進去。

好大好華麗的房間,波斯地毯,楠木鏤花,太師椅,牆上的壁飾,案頭的花瓶,
都是別致精巧的珍品,顯示房子的主人絕非等閒。

床上被褥零亂,無人。

腳步聲近了,好像就是朝這個房間走來。




徐不凡以手代口,一陣比劃,各自找好藏身之處。

門外走進一個中年人來,短內褲,肩上披著一件夾襖,腳上拖著一雙拖鞋,雙
眼半睜半閉,不停的打哈欠,睡意正濃,似乎是半夜尿急去如廁的樣子。

不是褚良,是一個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

房間的主人上了床,很快就傳出呼呼的鼾聲,徐不凡主僕亟于離開,那知心念
甫動,房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來人身輕如燕,事先毫無所覺,入門之後更好像早已熟悉室內一切,長身探臂,
舉手投足間便將床上人的睡穴點住。

「三位,你可以出來了,幸虧他昨夜酒醉,睡意正濃,不然今夜你們就休想活
著離開紫禁城。”

徐不凡見是斷腸人,心中既喜且驚,喜的是危疑重重中多了一位得力幫手,驚
的是斷腸人身份如謎,神鬼莫測,自己主僕事先絲毫不知人家的存在,而己方的行
動似已早在別人掌握之中。

一陣錯愕後,徐不凡現身說道:「啊,姑娘也來了,是什麼時候到的?”

斷腸人的聲音很冷,毫無感情的成份,道:「剛到,比你早半步。”

徐不凡指著床上之人,道:「這是誰?”

「喜甯,老賊的心腹副手,通番的聯絡人。”

「老賊本人呢?”

「在養心殿。”

「跟皇上在一起?”

「是的,正在陪皇上聊天。”

「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因為我比你們早到半步。”

「在下也去養心殿瞧瞧,再見。”

「我是識途老馬,帶你們去好了,但有一個先決條件,只准暗中窺伺,不可輕
舉妄動,否則會危害到聖上的安全。”

「知道,在時機未成熟時,我不會隨便動手。”

「知道就好,咱們走!”

「走!”

說走就走,四個人身形三閃,便消失在回廊的盡頭。

斷腸人真不是蓋的,果然是識途老馬,不僅熟悉去養心殿的路徑,連外面的明
樁暗卡的位置瞭若指掌,很快也很順利的便到達養心殿。

四人就藏在養心殿一側的窗外,幾株壯碩的龍柏正好將外面的視線隔開。

從窗孔望進去,可以清楚的看到,皇上正半躺半坐的斜倚在龍榻靠枕上,面色
蒼白,一臉病容。

褚良就坐在床前的一張矮凳上,正陪著皇上談論朝政,亂進讒言。

兩名燕親王的親信,則緊守在龍榻兩側,寸步不離。

有一名小太監端進一碗湯藥來,褚良接過去先吹一吹,再嘗一嘗,忽然臉色一
沉,道:「混帳,這麼燙的東西皇上怎麼喝?”

小太監嚇一跳,低著頭不敢吭氣,褚良又吹又扇,直至藥湯冷熱適中時,才親
自喂皇上喝下去。

「皇上,夜色已深,最後的一次藥已服畢,該睡啦。”

皇上點點頭,褚良親手服侍著睡下去,將燈心擰暗,隨即退出養心殿。

一到養心殿外,拍了一下手,立有四名大內高手迎上來,褚良壓低聲音說道:
「注意,從現在起,將燕親王的那兩名親信,就軟禁在養心殿內,不准他們隨便離
開,誰要是敢不聽話,就給總管殺!”

四人唯褚良之命是從,一齊躬身應是。

一名金衣使者適時從養心殿另一側奔過來,道:「總管,今天晚上的會議至為
緊要,你老人家該動身了。”

褚良望望天色,道:「轎子準備好了沒有?”

金衣使者道:「早已備妥。”

招招手,立有一頂暖轎抬過來,後面還跟著一名金衣使者,四名銀衣使者。

褚良未再多言,坐進轎子,立朝紫禁城的午門奔去。

徐不凡、斷腸人自然不敢走午門,只好循原路退回,越城而出。

可是,越城的結果,勢必要多走許多冤枉路,當四人繞至午門外時,儘管已經
拚足了全力,還是沒有追上褚總管。

徐不凡不禁大為焦急起來,道:「聽那金衣使者的口氣,今夜之會非同等閒,
追不上姓褚的,就無法得知內情,這可如何是好!”

斷腸人似是早有成竹在胸,道:「不要緊,據我得到的消息,褚良今天晚上要
去的地方不外兩個?”

「那兩個地方?”

「一個是杜太傅府。”

「另一個呢?”

「巴爾勒下榻的地方。”

「巴爾勒住那裡?”

「只知道一個大概的地方,還不十分清楚。”

「奇怪,斷腸人,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秘密的事?”

「怎麼?徐不凡,你在嫉妒別人比你的本事大?”

「坦白說,我是在懷疑你的身份來歷,實在猜不透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

「徐不凡,現在不是猜謎的時候,你們主僕跑一趟太傅府,我去查巴爾勒的住
處,咱們分頭行事,相信一定可以查出褚良的下落來。”

也不管徐不凡是否同意,這小妮子好像下達命令一樣,話—說完,便即朝南方
飛奔而去。

徐不凡只有接受命令的份兒,奔向北城。

太傅府早已查清楚,而且血旗已插出去了,只差沒有貼血帖,決定杜伯元死亡
的日子。

主僕三人一路疾奔,何消頓飯工夫,便來到太傅府外。

太傅府大門洞開,門內停著一頂暖轎。

杜太傅恰巧從裡面走出來,與徐不凡正面相逢,杜伯元的臉色瞬息間接連數變,
轉身就走,卻被石娘娘、高天木堵住了。

徐不凡寒著臉說道:「老太傅可是要出門開會?”

喪子之痛,杜伯元至今仍記恨在心,聞言冷哼一聲,道:「沒有!”

徐不凡緊釘著問:「那是有人夜訪太傅府?”

「也沒有!”

「老太傅既無出門的打算,又無訪客,為何將轎子停在大門口?”

「這是老夫的私事,你無權過問。”

「但是,你偽造詔書的事徐某卻有權過問。”

這話宛若晴天霹靂,杜伯元不由自主的退了三大步,驚惶失色的道:「你......
你怎麼知道詔書是出自老夫之手?”

徐不凡取出偽詔,在杜伯元的面前一晃,厲色說道:「老太傅的書法天下第一,
陛下的詔書向由你—人包辦,鐵證在此,你推也推不掉!”

「沒錯,詔書是出自老夫之手,但非偽造。”

「胡說,玉璽明明是假的,不是偽詔而何?”

「老夫僅負責繕寫工作,並不掌管玉璽。”

「可是,按照朝庭的規矩,頒發詔書,乃皇家大事,沒有皇上的御筆手諭,任
何人皆不得徇私假託,老太傅乃元老重臣,這個規矩不應該不知道吧?”

這話說來詞鋒犀利,頭頭是道,杜伯元一時語塞,無言以對,半晌才強詞奪理
的道:「老夫是受人之托才填寫了那一張詔書,但是偽璽絕非老夫所為,同時與你
們徐家更無恩怨可言,談不上有任何實質責任。”

徐不凡勃然大怒,道:「杜伯元,你這是睜著眼睛說瞎話,明明是為虎作倀,
助紂為虐,先父雖非你親手所殺,卻絕對無法推卸應負的責任。”

杜伯元無詞可辨,惱羞成怒的道:「就算老夫應負責任,你又能把我怎麼樣?”

徐不凡雙目之中陡現殺機,惡狠狠的道:「好說,徐某現在就以口頭將血帖送
達,片刻之後,我就要取你吃飯的傢伙。”

杜伯元暴跳如雷的道:「徐不凡,我告訴你,老夫位極人臣,乃是朝中的一品
大官,除了聖上以外,任何人也殺不了我。”

「杜伯元,我也坦白的告訴你,徐某此刻正是代表王法,替皇上緝凶懲惡。”

「你說什麼?”

杜伯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瞪大了眼,重複著徐不凡的話:「你是
代表王法,替皇上緝凶懲惡?你再說一遍。”

「你沒有聽錯,徐某此刻的的確確是代表王法,替皇上緝凶懲惡。”

「皇命如天,豈可當作兒戲,徐不凡,空口無憑,老夫要你拿出證據來。”

「在下從來不打誑語,當然有憑有據。”

「你有什麼憑據?”

「有皇上的詔書!”

「什麼?有詔書?”

「當然,沒有皇命,我徐不凡豈不成為亂臣賊子。”

「老夫不信,你乃欽命要犯,那來的皇命詔書?拿出來給老夫看!”

「你,看是死,不看也是死,何必多此一舉。”

「住口,沒有皇上的詔命,任何人也殺不了我,你要是膽政妄施私刑,老夫做
鬼也不放過你。”

「你真的要看?”

「不見詔書,老夫死不瞑目!”

徐不凡心念三轉,道:「好吧,你已是必死之人,我成全你!”

命杜伯元摒退左右,徐不凡又將曾給大同知府賀紹庭、娘子關守將看過的東西
拿出來了。

果然是一份詔書。

而且是皇上御筆親書的一份密證。

詔書上寫的清清楚楚,對徐不凡封為全權密使,有內除奸臣國賊,外誅叛番逆
寇,代天巡守,先斬後奏之特權。

徐家一門忠義,遭奸賊構陷至死,此一血海奇冤,徐不凡有權追根究底,嚴懲
凶頑,一旦罪證齊全,並有權就地正法。

奸賊內則結黨營私,勢力龐大,外則勾結番屬,引為奧援,變權辱國,志在江
山,為免動搖國本,著令徐不凡秘密緝凶,翦其黨羽,斷其奧援。

徐不凡子承父爵,為中山王,並加封護同大將軍銜,奸賊黨羽密佈,氣候已成,
中山王以復仇之名,行除奸之實,為防消息外泄,予奸賊可乘之機,凡見到此詔者,
必須以死謝罪,以杜其口。

看完密詔,杜伯元目瞪口呆,早已全身癱瘓,跪倒在地上。

就連親近如石娘娘、高天木者同樣瞠目結舌,萬分訝異,齊聲說道 「主人是
什麼時候接到皇上密詔的?我們怎麼事先一點也不知道。”

徐不凡道:「是出道前夕,師父無招大師帶我夜謁皇上,由陛下親口證實並無
殺我徐家一門的旨意,進而發現了奸賊通番竊國的秘密,這才頒下密旨,令我輯凶
懲惡,這也正是我們為什麼能夠順利的進入北京城,住進燕親王府的原因所在。”

王石娘道:「主人,現在四衣衛的老魔已經查清楚了,應可表明身份,調動兵
馬,一舉將他擊潰。”

徐不凡以堅定的語氣道:「不,老賊的黨羽甚多,目前尚未全部掌握,尤其是
老賊的身後另有更扎手的主子未明,萬萬不可輕率行事,危及陛下的安全。目前敵
明我暗,反而方便多多。”

收起密詔,向前跨了幾步,對杜伯元道:「老太傅,我現在能殺得了你還是殺
不了你呢?”

杜伯元已如鬥敗了的公雞,泄了氣的皮球,一連喊了幾聲:「罷了!罷了!”

唉聲歎氣的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老夫自知罪在不赦,但請中山王高抬貴手,
賞我一個痛快。”

「別忙,你想死也別急在一時,有幾句話,我還是想請教老太傅。”

「什麼話?”

「四衣衛的那個老魔頭,本王已查明在案,不必由你來指證,我想知道的是,
以老太傅的身份地位,為何會與這種人勾搭在一起?在滿朝文武中,還有那些同黨?
尤其,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幕後是否的確另有主謀人?是誰?”

杜伯元的情緒,這時稍為穩定一些,又是一聲長歎,道:「事到如今,老夫也
沒有再繼續隱瞞下去的必要,此非談話之所,我們是否可以換一個地方,再作深談?”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徐不凡心頭一陣振奮,認為褚良的全盤秘密馬上就要揭
開了,道:「好,咱們就到你的書房去談。”

杜伯元搖搖頭,道:「老夫的意思是換一個安全所在,否則,可能該說的還沒
有說完,就已命歸九幽。”

「老太傅認為太傅府不安全?”

「他們黨羽密佈,無所不在,如果老夫判斷無誤,他們很快就會派人來。”

「何以見得?”

「王爺來的時候,罪臣正準備出門,就是要去參加一個重要的會,他們發現老
夫久久未到,一定會派人來查探的。”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會議?”

「詳細的情形罪臣也不清楚。”

「都有那些人參加?”

「聽說有錦衣衛指揮廖九雄、刑部總捕頭馬致遠、韃靼法王巴爾勒,還有......」

還有些什麼人?杜伯元想說也沒有機會了,頭頂之上突然出現一條黑色人影,
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抓破了杜伯元的腦殼,飛上另一堵牆,遠遠望去,就好像
一隻抓小雞的老鷹,一閃而沒。

「鷹指功!”

徐不凡主僕驚呼聲中,一齊飛上了牆,褚良動作太快,早就不見了,王石良想
要返回去割杜伯元的人頭,徐不凡道:「算了,賞他一個全屍,咱們快回燕王府去,
準備追趕杜太傅。”

陰曹地府。

筆管山下,小洞天。

徐不凡又與師叔黃明德、黃宏德,師妹黃綿綿,以及尤猛將軍聚會在—起,津
津有味的談論著陽世的經過。

最高興的當然是黃綿綿,天真無邪的偎依在徐不凡的身邊,嬌聲嬌聲的說道:
「哥,這一次,你是來追杜伯元的,對不對?”

徐不凡笑道:「是呀,你怎麼知道?”

「我在望鄉臺上看到的,最近我天天都去望鄉台,知道你會來,已做好一盤你
最喜歡吃的咕嚕肉在等著你,我現在就去拿。”

真的從廚下端出一盤色香味俱佳的咕嚕肉,催促徐不凡主僕快吃,徐不凡吃了
一塊,讚不絕口,黃綿綿高興的跳起來,勾住徐不凡的脖子不放。

黃明德看在眼中,嘴都笑歪了,佯怒道:「綿綿,你已經是十八九歲的大姑娘,
不再是黃毛丫頭,這樣成何體統,你要知道,不凡是從小就訂過親的人,人家小琬
姑娘可不答應。”

黃綿綿頭一甩,嘴一撅,稚氣未脫的道:「我不管,在陽世,哥是常小琬的,
在冥府就是我的,誰要是搶他,我就跟誰拚命!”

引得尤猛等人一陣哄堂一笑,黃綿綿發覺失言,也羞紅了臉,急忙鬆開了手,
退立到一旁。

黃宏德說道:「不凡,追到杜太傅沒有?”

徐不凡道:「老太傅還沒有到,我已交代陰官及枉死城主,杜伯元一到,他們
會馬上會派人通知我的。”

臉色—整,繼又說道:「殺害師父的三才會長柳清風已死,害死三師叔的上官
堡主上官嵩也自殺了,只是殺二師叔的兇手王坤元尚消遙法外......」

話猶未完,黃綿綿插嘴說道:「上宮姑娘好可憐啊。”

徐不凡心中一陣絞痛,道:「綿綿,當時的情形你全看到了?”

「看到了,當時的情形真嚇死人,我真耽心上官巧雲會殺死你,哥,你說句良
心話,愛不愛巧雲姑娘?”

「我心裡邊只有小琬—個人,不可能再容納別的女孩。”

「如果沒有常小琬,你會接納她嗎?”

「有可能,巧雲是個很值得人愛的少女。”

「常小琬下落不明,我覺得你不應該拒上官巧雲于千里之外,這樣未免太殘酷。”

「綿綿,你不懂,我的心早巳給了小琬,不可能再分給別人。何況小琬已經有
了下落呀。”

「哥,照目前的情形看,常小琬不是斷腸人,就是鐘雪娥,二女之中,必有一
人。”

「哦,對了,在望鄉臺上,你可曾見到鐘雪娥的真面目?”

「別提了,每次見到她,都是背對著人家,真倒楣!不過,不管她是美是醜,
我都不喜歡她。”

「為什麼?”

「因為她的心機太深。”

「斷腸人呢?”

「一樣,神秘兮兮的,哼!”

「也許他們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麼苦衷?”

「比如有特殊任務,或者說有某種顧忌,等等。”

「哥,不管這些,我問你一句話,如果你的常小琬真的是個醜八怪,怎麼辦?”

「不怎麼辦,」徐不凡認真的說:「我還是會娶她為妻。”

「哎呀,」黃綿綿像扭糖股兒似的扭了一下,道:「像你這麼英俊的人,怎麼
可以娶個醜八怪。”

「你應該記住,我也是個殘廢,況且她是為我而毀容。”

「赫!你們都了不起!”

「好女不嫁二男,好馬不配雙鞍,同樣的,好男也應該從一而終,不娶二女,
這樣才公平。”

「赫!好偉大的愛情!”

「綿綿,別瞎起哄,我認為這是做人的起碼原則。”

黃綿綿又偎上來了,含情脈脈的望著他,聲音甜的像蜜糖:「哥,我還想問你
—件事,你要老實的回答我,假如我沒有死,也同時愛上你,你娶誰?”

這可是個難題,王石娘、高天木為主人捏了一把冷汗,生怕他一個不小心答錯
了話,傷了黃綿綿。

因為他們素知主人是一個不擅撒謊的人。

說了謊,徐不凡會心跳,會臉紅,會露出馬腳。

這一次,卻以高度的技巧,巧妙的逃過一劫。

「我能不能不答覆?”

「不行,你一定要答!”

「我兩個都娶,享享齊人之福。”

「不可以,好男不娶二女,你只能娶—個。”

「那我就兩個都不娶,去當和尚,你們去當尼姑,我們永永遠遠在一起。”

「哎呀,你偷懶,亂蓋亂搪塞。”

小拳頭像雨點子似的,打在徐不凡的胸膛上。

徐不凡握住她柔荑似的小手,道:「綿綿,別再胡七八扯,快說殺死你的人到
底是東方霸?還是馬白水?”

提起殺身的仇人,黃綿綿又堆下—臉的恨意,道:「他們兩個都有份,東方堡
主東方霸給了我致命的一掌,被白水莊主馬白水—刀砍死的。”

說了這半天話,徐不凡發規好像少了一位朋友,道:「尤叔,血魔王沒有住進
小洞天來?”

尤猛道:「來住過幾天,又走了。”

「這是為何?”

「血魔王說他自己孤獨慣了,過不慣熱鬧的生活,住沒幾天,便又搬回酆都城
郊外的那個山洞去了。”

「近況可好?”

「綿綿常去看他,還是由綿綿說吧。”

黃綿綿張口欲言,徐不凡道:「反正我一定得去拜訪一下血魔王,綿綿,咱們
在路上邊去邊說吧。”

將特別準備的冥幣,留一部分在小洞天,立即離開筆管山,向酆都城奔去。

奔不出十丈遠,徐不凡就開口了:「綿綿,快說血魔王的近況如何?”

黃綿綿單刀直入的道:「不好!”

「不好?怎麼了?”

「血魔王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

「血魔王的確喜歡孤獨,常常單獨一個人呆思冥想,回味品嘗他與眇目神尼的
那一段不平凡的愛情,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日一夜,不動不食我們因為關心他,結果
卻反而妨礙到他,不論是請他吃喝,或者找他聊天,都對他造成騷擾,這就是他離
開小洞的主要原因。”

「人,各有所好,絲毫勉強不得,只要他過得快活就行了。”

「我們也是這樣想,並未強留,同時我還建議血魔王,黃泉府是個好地方,何
不搬到那裡去住。”

石娘娘擊掌叫好:「對,這是個好主意。”

黃綿綿苦笑道:「問題就出在我這個餿主意上......」

高天木—楞,道:「發生什麼事了?難不成黃泉府又有了新主人?”

黃綿綿沉重的點點頭,道:「正是這樣,黃泉府又有了新主人,而且還是一個
厲害角色,連血魔王那樣出神入化的身手,居然連金鑾殿還沒有進去,就被人打成
重傷,知難而退。”

徐不凡吃了一驚,道:「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

黃綿綿道:「最令血魔王氣憤的是,挨了一頓狠揍,還不知道對方是何許人。”

「這件事,師叔他們知道嗎?”

「血魔王叫我不要告訴他們,血魔王認為,連他自己都挨了揍,何必再叫尤叔
他們去觸黴頭。”

「對,血魔王打不過的人,別人去也是白搭。”

一面談,一面緊趕,繞過豐都城,一徑來到血魔王居住的小山洞。

血魔王的傷勢果然不輕,臉色白蒼蒼的,沒有半點血色,不時手撫胸口,發出
連串乾咳,顯然是傷到了內臟。

徐不凡忙將靈丹妙藥取出,給血魔王連服三粒。

呂洞賓的仙丹非比尋常,血魔王運氣三十六周天后,已大有起色,迫不及待的
說:「不凡,你找到眇目神尼沒有?”

徐不凡見他不顧重創之身,第一句話就問起神尼,心下甚是感動,將與眇目神
尼見面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全部告訴他。

血魔王細心傾聽著,咀嚼著徐不凡的每一句話,神情亢奮中顯得有點激動,徐
不凡話一說完,血魔王馬上又追問道:「不凡,你剛才說,她聽到老夫叫你轉告的
話以後,全身劇烈的顫抖著,臉部的線條扭曲,不時發出夢囈似的語聲,......久久
不能自己,對不對?”

徐不凡道:「在下的口才不好,不會形容,事實上可能猶有過之。”

「她曾經問過老夫的去處?”

「是的,我告訴她目前可能暫時住在小洞天。”

「如此,我得馬上去小洞天,再見。”

血魔王一下子變得像個小孩子似的,匆匆忙忙就往洞外走,徐不凡追上來道:
「前輩現在到小洞天去做什麼?”

「去等神尼呀,她一旦來到九幽,如果找不到我,一定會很著急的。”

「前輩,神尼已修成正果,神通廣大,不會找不到的,倒是黃泉府裡的事,尚
祈前輩細說從頭,那個打傷你的魔頭是誰?”

「他自稱幽冥教主。”

「沒有名姓或綽號?”

老魔不肯說。

「是什麼模樣?”

「白髮長可及腰,全部覆蓋面前,根本看不見。”

「功力如何?”

「高不可測,老夫在十招之內便敗下陣來。”

「前輩,我知道,你因為無心與人一爭短長,疏于修練,所以功力大打折扣,
不凡想知道,假如前輩在顛峰狀態下,能否取勝他?”

「可能仍然略遜一籌。”

徐不凡一聽血魔王在顛峰狀態下,仍然不是幽冥教主的敵手,不由大驚失色,
不得不對這位神秘魔頭另眼相看,道:「這個老魔頭佔據黃泉府有多久了?”

「可能在我們上次離開之後,便乘虛而入。”

「既然稱作為教,應該不會單單他—個?”

「半月前,老夫闖黃泉府時,徒眾還不多,目前聽說正在大肆招兵買馬。”

「如何擴張勢力?”

「在酆都城內擺下一座擂臺,據說凡是身手不俗的,都被他吸收去了。”

「擂臺由幽冥教主親自主持?”

「他退居幕後,由他的爪牙出面。”

「不凡自不量力,想與石娘、天木、綿綿一闖幽冥教,前輩意下如何?”

「硬闖恐非上策,老夫建議去打擂臺。”

「打擂臺?”

「嗯,」血魔王有板有眼的說道:「憑四位的功夫,只要在擂臺上隨便露兩手,
一定被他們吸收,名正言順的進入黃泉府。”

黃綿綿黛眉一揚,道:「這辦法好極了,省時又省事,咱們就這麼辦!”

血魔王認為,眇目神尼極有可能深入九幽來看他,是以,話一說完,向大家擺
擺手,就急匆匆的走了,步履輕捷,嘴裡還哼著旁人聽不懂的山歌。

愛情,好大的魔力!

連血魔王的內傷都可以治癒!

四人八目相對,神秘的笑笑,聳聳肩,黃綿綿還扮了一個鬼臉,也隨後離開山
洞,奔向酆都城。

酆都城,是冥域內最大的一個城市。

城中心,有一個廣場,占地約十畝。

廣場中央,搭著一座頗為奇怪的擂勸。

說它奇怪,主要是檯面太小,長寬只有一丈二尺,施展極為不便,離地卻高達
二丈五尺,沒有相當的輕功修為,根本連擂臺都上不去。

更奇怪的是,打擂的規矩與眾不同:一登上擂臺,就有一兩冥銀的賞賜。

戳擂臺主一指,賞冥銀二兩。

打擂臺主一拳或一掌,賞冥銀十兩。

給擂臺主一刀或—劍,賞冥銀二十兩。

打死擂臺主不償命,賞冥金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麼優厚的賞格,自然引鬼覬覦,擂臺下摩肩接踵,鬼影
幢幢,果然麇集了不少孤魂野鬼。

有那陽世武行出身的練家子,更是趨之若鶩。

只是,有的鬼輕功太差,根本上不了擂臺。

有了的鬼雖然勉強上去了,不旋踵間,又被擂臺主打得鼻青臉腫滾下來。

只有少數的鬼,贏得一拳半腳,得到花紅,被幽冥教收容。

鼓掌聲、吼叫聲,充斥全場......

向勝利者鼓掌、喝彩!

對失敗者吼叫、訕笑!

鬼性似乎亦與人性相同,喜歡趨炎附勢,喜歡落井下石。

這時,擂臺主站到台口來了,身材高大,面若塗朱,雙拳一抱,朗聲說道:
「老夫神刀鐵漢,半月來一直設擂酆都城,志在以武會友,廣結同好,敗者請勿氣
餒,改天再來,勝者將結為金蘭,引為知己。各位,有本事的朋友們清別客氣,鐵
漢在此候教,務請—顯身手,請!請!”

颼!第二個請字尚未出口,有一條黑影直飛臺上,由於速度太快,身法又極美
妙,台下立即曝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上來的是個三十來歲的魁悟漢子。

立有一名擂臺主助手,端著一個紅盤子,送上一兩冥銀。

擂臺主鐵漢,站起身來,正欲趨前迎迓,颼!颼!颼!三聲響,擂臺下又冒上
三條黑影來。

這三條黑影,比剛才的那一位更快,更美妙,在擂臺上空,像鯉躍龍門一樣,
翻了一個斤斗,輕飄飄的落在臺上,並肩而立。

是一女二男。

女的十八九歲,面色青綠,看上去很是嚇人。

一個男的瘦高挑的身材,黑臉,比鍋底還黑。

另一個男的,臉上五顏六色,滿面污垢,看不清五官,也看不出年齡來,肋下
佩著一口奇形怪狀的古劍。

台下的觀眾可大開眼界了,鼓掌聲、喝彩聲,此起彼落,有的喉嚨已沙啞,有
的手掌發紅。

擂臺主的助手,忙不迭的端來三個紅盤,送上三兩冥銀。

神刀鐵漢正巧立在滿面污垢之人的旁邊,拱拱手,神態頗為高傲不屑的道:
「這位朋友怎麼稱呼?”

污垢之人冽嘴傻笑一下,道:「邋遢公子!”

台下立即曝出一片哄笑,因為邋遢是真的,公子恐怕未必。

神刀鐵漢的嘴角冷笑一下,跟邋遢公子隨便拉拉手,道了一聲:「歡迎!”

又轉對另一個黑臉男子道:「閣下尊姓大名?”

黑臉男子道:「姓黑名漢,與擂臺主僅一字之差。”

「歡迎!次迎!”

連說兩句次迎,顯然比對邋遢公子的印象要好得多,握手的動作也較為認真、
熱烈。

神刀鐵漢才來到綠臉女子的面前,綠臉女子便搶先自我介紹道:「我是綠姑,
家住筆管山下,今天是沖著你的花紅來的。”

擂臺主鐵漢指著滿桌的冥銀,哈哈笑道:「好極了,只要姑娘有真才實學,任
憑你拳打腳踢,花紅等著你去拿。”

綠姑甩甩長髮,毫不客氣的道:「當然要拿,既可揍人,又可拿銀子,何樂而
不為。”

神刀鐵漢冷冷一哼,未再接腔,轉對第一個上臺的魁梧漢子道:「這位朋友好
生面善,我們在那裡見過?”

魁梧漢子一怔道:「沒有,酆都城我還是第一次來。”

「高名上姓?”

「褚鵬傑!”

褚鵬傑三字一出口,邋遢公子、黑漢、綠姑似都吃了一驚,由於是並排站在一
條線上,沒注意褚鵬傑的面貌,此刻皆探出頭來,看個仔細。

神刀鐵漢更加驚異,道:「褚鵬舉、褚鵬飛是你什麼人?”

「是我大哥、二哥!”

「哦,原來如此,難怪老夫覺得你好生面善。”

「鐵大俠認識家兄?」褚鵬傑滿面狐疑。

「豈止是認識!”

神刀鐵漢興沖沖的道:「我們早已是金蘭好友,算起來你也不是外人,褚老三,
擂臺你也不必打了,等一下老夫就帶你去見你的兩位老哥哥去。”

「家兄現在何處?”

「在黃泉府!”

「黃泉府?”

褚鵬傑拉著鐵漢往旁邊走了幾步,瞧瞧綠姑他們,再向台下望望,聲音壓的很
低,鬼頭鬼腦的道:「我知道兩位家兄已逃離地獄,當我也逃出來的時候,卻到處
找不到他們,十殿的捕快又迫的很緊,不得已才想到借打擂臺來找一個托庇之所,
結果竟誤打誤撞的查出了家兄的下落,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但不知黃泉府安不安
全?家兄又作何打算?”

神刀鐵漢挺著胸脯說:「黃泉府安全得很,在幽冥教主的領導下,你的兩位兄
長,準備消滅十殿,打開地獄,在陰曹地府創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出來。”

褚鵬傑聞言大喜,在助手的招呼下,坐到擂臺一邊去。

神刀鐵漢又轉回到綠姑他們面前,道:「擂臺上的規矩,你們都懂了吧?”

綠姑道:「懂了,很簡單嘛,打人給銀子就是了。”

神刀鐵漢道:「你們那一個先上?”

綠姑挺身而出,道:「我!”

呼!這丫頭好快的動作,我字甫出口,便劈出一掌,一副迫不及待想要銀子的
模樣。

神刀鐵漢閃身飄開三尺,道:「姑娘好身手,按照本擂臺的規矩,你必須先打
贏本擂臺主的助手,才能取得與老夫一較高下的資格。”

綠姑鳳目一瞪,道:「給不給錢?”

「當然給。”

「同樣揍一拳十兩冥銀?殺一刀二十兩?”

「不!助手減半,一拳五兩,一刀十兩。”

「哼,吝嗇鬼!”

「丫頭,嫌少可以多揍啊!”

「說的也是!”

綠姑好爽朗的性子,指著臺上的三名助手,模仿神刀鐵漢的口吻說道:「你們
那一個先上?”

「好狂的丫頭片子,接掌!”

一個瘦削的漢子活到!人到!招到!

綠姑不退反進,硬往上撞,打亂他的掌影,劈散他的掌風,乘勝搶攻,一路猛
打,拳飛掌舞中,連攻七拳八掌,通!還外加一腳。

功夫精湛純熟,速度迅捷無匹,驃悍猛銳,不讓鬚眉。

七拳八掌,全部中的,最後那一腳最妙,是在瘦削漢子退至擂臺邊上時踢中的,
一個倒栽蔥,滾下擂臺去。

神刀鐵漢不怒反喜,拍手叫好不迭,親手獻上八十兩花紅。

綠姑好不高興,將冥銀往擂臺邊上一放,招招雙手,對另外兩名助手道:「你
們兩個一塊兒上吧,這樣打起來過癮,賺起來也痛快!”

兩名助手對望一眼,雙雙虎撲而出,一左一右,兩面夾攻,拳掌像雨點子似的
朝綠姑身上灑下來。

好棒的綠姑,臨危不亂,頗有大將之風,眼看二人就要攻上身來時,猛地抽身
滑退半步,通!兩名助手沖勢過猛,刈不住馬步,當場撞個滿懷。

禍不單行,一個挨了對方一拳,一個挨了對方一掌,劈哩拍啦,綠姑抓住機會,
一陣瘋狂猛打,根本不給對手半點還手喘息的空隙,最後雙掌一挫,「移山倒海」,
口裡叱了一聲:「滾!」二名助手措手不及,被推下擂臺去:「一,二、三、四...
…”

「三十四、三十五......」

圍觀的群情亢奮,齊聲替綠姑算打點。

計算的結果,大有斬獲,一陣快動猛打下來,一共打中三十八下。

神刀鐵漢又恭恭敬敬的送上來一百九十兩冥銀。

綠姑叫他將銀子放到邊上去,道:「這下該輪到你神刀鐵漢挨揍了吧?”

神刀鐵漢道:「歡迎姑娘賜教。”

「賞格不打折扣?”

「當然,一拳十兩,十拳百兩。”

「好,你準備好,我要......」

「綠姑姑娘且慢出手,老夫有幾話想先交代一下,本擂沒擂的目的,是以武會
友,廣結幽冥同好,所以並不一定非要分出一個勝負高低來不可,少待你只要能接
下老夫的三掌來,就是我幽冥教的好姐妹。”

綠姑大夫所望的道:「什麼?只較量三招?全贏了也沒有幾個錢,哼!”

神刀鐵漢道:「綠姑,能夠加入幽冥教,是天大的榮幸,保證有享不盡的榮華,
受不完的富貴,區區幾百兩銀子算得了什麼。”

綠姑一聽後面還有大甜頭,立又轉怒為喜的道:「好啊,只要有好處,什麼事
都好商量,你請賜招吧。”

神刀鐵漢頷首一笑,向前走了三步,乍然右掌一揚,「推門望月」,輕描淡寫
的推出一掌。

暗勁卻洶湧激蕩,剛猛絕倫,綠姑知道遇上了燙手貨,那敢輕敵大意,急切間
嬌軀一晃,反攻二掌,鐵漢變招快,用力猛,第二掌又已劈到,綠站矮身避過,掃
出一腿,神刀猛一跳,雙掌齊出,兜頭蓋面打下來。

這第三掌好厲害,鐵漢高高在上,綠姑半蹲在臺上,如想躲避,只有滾下擂臺
去,否則,不死也得重傷。

邋遢公子顯得十分焦急:「師妹,別逞強,快......」

快怎麼樣還沒有說出來,臺上已發生變化,綠姑斜直拔起,順勢拔劍而出,一
招「龍飛鳳舞」,破掉了神刀的雙掌還斬下他一片衣袖。

綠姑將那半截袖子跳在劍尖上,道:「鐵大俠,這個帳該怎麼算?”

鐵漢滿臉堆笑的道:「算老夫挨你一劍,賞銀二十兩,從此刻起,你已是本教
的好姐妹。”

親自將銀子送到綠姑的手上。

那三名助手已返回臺上,搬了一張椅子請綠姑坐下。

與綠姑坐在一起的,除褚鵬傑外,另外還有兩個精壯大漢,想來必系接下神刀
三掌,而為幽冥教所收容者。

丟了一片袖子,神刀鐵漢卻顯得甚是欣慰自得,對黑漢、邋遢公子道:「兩位
好像與綠姑是一道的?”

綠姑搶先說道:「黑漢是我二師兄,邋遢公子是我大師兄。”

神刀鐵漢道:「既然是綠姑姑娘的師兄,資格賽就免了。”

黑漢可不答應,道:「這怎麼可以,鐵大俠請勿斷人財路。”

神刀鐵漢笑呵呵的道:「不會的,不會的,老夫照數送二位冥銀二百七十兩。”

前前後後搬走八百三十兩,桌子上的冥銀已差不多快要搬光了。

黑漢果然不是弱者,輕輕鬆松的接下神刀的三掌不算,還反手打了鐵漢一拳一
掌。

現在,就剩下邋遢公子一個了,神刀鐵漢還不曾開腔,邋遢公子便說了話:
「鐵大俠,你自稱神刀,對不對?”

神刀鐵漢道:「不敢,是冥府的江湖朋友送的。”

「不管怎麼說,閣下的刀法一定不賴,才能封‘神’!”

「那裡,」師弟、師妹的功夫,鐵漢已領教過了,這位大師兄,自然不是省油
的燈,是以,言語之間,特別客氣,「莊稼把式,不值方家一笑。”

「在下是否有幸在刀法上領教三招?”

「這......刀劍無眼,還是以拳掌為宜。”

「彼此點到為止,如何?”

「好吧,貴公子既然長於劍道,鐵某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從柱子上拔出—把寶刀,立時精光四時,耀眼生輝。

邋遢公子的劍卻甚是邋遢,劍身斑斑點點,生滿鐵銹,看樣子,連只老鼠也未
必能殺得了。

猛可間,二人作了一個起手式,刀劈中宮,劍走偏鋒,甫一接觸,兩條人影便
裹在刀光劍氣之中,快得令人眼花撩亂,分不清誰是誰。

當!刀劍相撞,火星四濺,人影倏合乍分。

神刀鐵漢的刀尖已經沒了,飛嵌在木柱上。

邋遢公子的手中,還多了一片衣襟,一束頭髮。

神刀鐵漢摸一摸腦袋,以顫抖的聲音說道:「公子好劍法,好劍法!”

邋遢公子曬然一笑,道:「那裡,承讓!承讓!”

就這麼電光石火似的三劍,邋遢公子贏得六十兩冥銀,也贏得神刀鐵漢的友誼
尊敬,一本正經的說道:「公子技深若海,老夫望塵莫及,但有一事,頗令鐵某不
解。”

邋遢公子道:「是什麼事令鐵大俠不解?”

「像公子這等身手,無疑是頂尖人物,怎麼在九幽地府,就從來不曾聽說過有
一個邋遢公子?”

「不瞞你鐵大俠,在下是剛到的新鬼。”

「是生病?還是意外?”

「我是被人砍掉吃飯的傢伙。”

「憑公子你的身手,誰有這個本事?”

「是血轎主人,一個叫徐不凡的小子。”

一聽說徐不凡三個字,褚鵬傑馬上跳了起來,緊拉住邋遢公子的手,親切式比
的道:「公子,你真的是被徐不凡殺死的?”

邋遢公子鄭重其事的道:「是呀,這種丟人現眼的事還會說假話。”

「但在陽世時,好像沒聽說有位邋遢公子。”

「在下出身海南派,一向很少涉足中原。”

「公子是為何被姓徐的殺掉的?”

「在下想一睹血劍、血書,小子不肯,雙方一言不合就幹上也,徐不凡、王石
娘、高天木,他們主僕三人以多為勝,我當然只有丟腦袋的份兒。”

「我想知道,」褚鵬傑道:「你死在那兒?”

「北京。”

「褚某是死在濟南。同樣是被徐不凡取走腦袋瓜。”

「說了半天,」邋遢公子瞪大了眼:「閣下也是死在徐不凡的手下?”

「不錯,咱們可謂志同道合。”

「怎麼同?又怎麼合?”

「咱們的目標相同,合力來除掉他。”

「陰陽有別,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聽說徐不凡是閻羅王特使,常來陰曹地府。”

「就算碰上了,合我們二人之力,也不是他們主僕的對手。”

「不要緊,在黃泉府裡,我還有兩位哥哥。”

神刀鐵漢插嘴道:「還有我神刀鐵漢,以及幽冥教的全體好兄弟,好姐妹。”

目光從綠姑、黑漢、以及另外兩位朋友的臉上緩緩掃過,神刀鐵漢興致勃勃的
道:「看來,老夫似乎不必再徵求各位的意見,是不是願意加入幽冥教?”

兩位朋友中的一個跛腿老頭道:「不必多此一舉,只要能殺掉徐不凡,我趙跛
子什麼都幹。”

另一位朋友馬上隨聲附和:「我柳清風也一樣,走進居停門,就是想討一個公
道回來的。”

神刀鐵漢聽在耳中,嘴都樂歪了,連說:「好極了,好極了,老夫這就帶大家
去見咱們教主。”

將擂臺上的東西略作收拾,給了邋遢公子、黑漢、綠姑一塊大紅布,包起銀子,
立即跳下擂臺,朝酆都城外走去。

十殿的紅衣捕頭何三虎就夾雜在鬼群之中,忽然對手下的捕快說道:「上,將
這一群逃犯全部緝捕歸案。”

石娘娘乍然一側閃了過來,劈面就說:「何總且慢,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何三虎見是王石娘,親熱的打個招呼,朝她身後望望,道:「咦,怎麼沒見特
使及天木兄?”

王石娘呶呶嘴,使個眼色,道:「來了,我家主人他們就混在何總所說的逃犯
中。”

「是那一位?”

「邋遢公子就是我家主人。”

「天木兄呢?”

「是黑漢。”

「綠姑又是誰?”

「是黃綿綿。”

「赫,他們裝的真像,如非你一語道陂,老夫還真看不出來。”

「血魔王無端被人毆成重傷,黃泉府又出現了新主人,冥府可能又有一股新的
風暴在醞釀之中,我家主人決定打入幽冥教,一探究竟。”

「石娘,你怎麼沒有跟他們一起行動?”

「我是奉主人之命,留在外面接應,並負責與何總聯絡的工作,現在何總已到,
也就不必再去十殿了,但不知總捕是何事來到酆都城?”

「最近地獄裡越獄逃犯甚多,老夫是來追緝褚鵬舉、褚鵬飛他們的,不意歪打
正著,發現幽冥教在此招兵買馬,看來,黃泉府又已成為一個罪惡的淵藪。”

「沒有關系,既已被我家主人得知,就合該幽冥教運數終結。”

「特使有何破敵妙計?”

「先摸清楚黃泉府的底,然後我家主人就會下達逮捕令。”

「那我們現在是否要繼續追下去?”

「先由我單獨追下去,請何總儘量多調集一些牛頭、馬面,在懷義寺附近待命
即可。”

話完,王石娘一揖而別,咬著神刀鐵漢的尾巴釘下去。

此刻,徐不凡等人已超前百丈以上。

彼此臭味相投,惺惺相惜,聊的正起勁哩。

邋遢公子徐不凡适才一時大意,原想給神刀鐵漢一個下馬或,殺殺他的氣焰,
忘記了血劍一出,無血不歸,這時候只能插回一半,必須用力扶著,情況甚是尷尬。

儘管綠姑黃綿綿機伶伶,側身替他遮掩著,仍然被褚鵬傑發現了,道:「公子
的劍怎麼不插好?莫不是已經搶得徐不凡的血劍,無血不歸?”

徐不凡愕然一驚,打著哈哈說:「褚兄太高抬我了,要是能搶得下血劍,何至
于命歸九幽,是生銹了!”

摸下一把鐵銹,故意伸開手掌給他看。

褚鵬傑不疑有他,未再深究,徐不凡乘機和他大攀交情,編排了自己的許多不
是,一再表明,要與褚家昆仲連成一氣,決心置徐不凡于死地而後已。

雙方一拍即合,褚鵬傑立將徐不凡引為心腹知己。

徐不凡旁敲側擊的道:「鵬傑兄,令叔在京師大權在握,徐全壽不過是一個區
區鎮守邊陲的守將,怎麼會結下這麼深的梁子?”

褚鵬傑正經八百的說道:「公子有所不知,徐全壽乃我朝第一猛將,鎮守的又
是通番要塞,扼死了家叔與巴爾勒的一切聯絡孔道,如芒刺在背,如骨梗在喉。”

「這好辦,給他點好處,收買過來不就得了?”

「家叔最初也是這樣想,怎奈姓徐的一片愚忠,軟硬不吃。”

「於是,」徐不凡翻了一個白眼:「便巧設連環計,聯合巴爾勒,把他除掉了?”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成大事者當如是也。”

「你說成大事?”

「嗯,推翻老皇,再立新君。”

「立誰?”

這是徐不凡最關心的問題,屏氣凝神,靜待回音。

一顆心緊張的快要跳出來,幸好臉上塗滿污垢,別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來。

褚鵬傑張口欲言,神刀鐵漢卻在這個時候打了岔:「陽世之事已與咱們無關,
誰當皇帝都一樣,當務之急是如何壯盛幽冥教,逐鹿幽冥王。”

為防敵人疑竇,徐不凡只好改變活題,道:「噢,對了,在下忘記請教,咱們
教主是那一位前輩先進?”

「魔尊者,又稱一代魔尊。”

「哦,是他,還有一個綽號,是不是叫武林暴君?”

「是呀,魔尊者曾以鐵腕統治武林數十年,殺人無數,所以武林中人也稱教主
為武林暴君。然而,據老夫所知,凡是敢於稱尊者為暴君的,全部殺無赦,公子怎
麼會知道這段江湖秘辛?”

「我是在十殿時聽別的冤鬼說的,告咱們教主鬼狀的冤鬼還真不少。”

徐不凡字斟句酌,很婉轉的說:「咱們教主的本事真大,長久以來,也不知是
怎麼躲藏的。”

「教主當然神通廣大,」神刀鐵漢眉飛色舞的道:「一直隱姓埋名,在酆都城
裡做大買賣,直至賺足了金銀,發現黃泉府,才靜極思動,打算在幽冥重起爐灶,
闖一個局面出來。”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1:09:59

第二十一章 鬼俠威震陰陽界

黃泉府。

就在黃泉的源頭附近,邋遢公子徐不凡,正與綠姑黃綿綿在竊竊私語。

「哥,這個老魔頭真狐狸,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他的面。”

「會的,聽老鐵說,魔尊者要為我們這幾個新進的教徒,舉行盛大的接風宴。”

「整個幽冥教的實力,哥認為如何?”

「很強,雖然數目尚不足百名,但以打擂臺的方式吸收來的徒眾,卻個個俱屬
一流好手,不可輕估,像神刀鐵漢,在教內只能算是二流貨色,魔尊者能夠重創血
魔王,功力之高,不言可知。”

「再加上褚家兄弟,柳清風、趙跛子,更是如虎添翼。”

「是的,這在陰曹地府來說,是一股最大的力量。”

「情勢如此嚴重,哥作何打算?”

「既已查明魔尊者的身份,當然要摘下他吃飯的傢伙,褚氏昆仲、柳清風,趙
跛子還押十殿,請閻君去處理。”

「可是,敵眾我寡,實力懸殊,這......」

「所以我才叫天木去通知何總,以及兩位師叔、尤叔他們共襄盛舉。”

「天木去這許久了,還不回來,要是被老鐵發現,一定會起疑的。”

耳邊風聲一緊,花木顫動,高天木已飄然而返。

徐不凡道:「天木,怎麼樣,事情辦妥了吧?”

高天木道:「一切俱已照主人的吩咐,安排妥當,何總及黃大俠他們,正在向
懷義寺集結。”

神刀鐵漢從花間小徑走過來,老遠就搭訕道:「公子,黑兄,綠姑姑娘,這黃
泉府的景致如何,還習慣吧?”

徐不凡從容不迫的笑道:「景色如畫,美極了。”

神刀鐵漢道:「金鑾殿內酒宴已端整齊備,請三位入席。”

綠姑黃綿綿道:「枉駕鐵大俠招呼,真不好意思。”

說著,跟在神刀身後,走進金鑾殿。

金鑾殿內,筵開十桌,九桌多已坐滿各式各樣的武林人物,當中一桌未滿,只
有柳清風、趙跛子坐在那裡。

褚鵬傑則正與兩位兄長,在另一桌上談的津津有味。

徐不凡、高天木,黃綿綿一入金鑾殿,立即曝出一陣迎新的掌聲,被神刀鐵漢
鄭重的請到當中那一桌,同時亦將褚鵬傑請了過來。

「有請教主!”

「教主到!”

神刀鐵漢餘音未竭,另一個洪亮的聲音已自殿后傳來,珠簾輕拂,形如鬼魅,
出來一個白髮蒼蒼,整個上半身全被長髮包住的怪物。

魔尊者的身後,緊跟著二名輕裝大漢,眸光灼灼,神光氣沛,無疑是一等一的
高手。

金鑾殿內全體起立,掌聲如雷,在熱烈的歡迎教主大駕。

行至桌前時,魔尊者將面前的白髮一分,露出一張紅噴噴,油光光,狀似少年
的臉龐來。

神刀鐵漢像侍候太上皇似的,拉開椅子,請魔尊者入座,並將徐不凡等人介紹
給他。

魔尊者跟大家一一握過手,寒喧幾句,便開席了。

一代魔尊的確不是一個等閒之輩,對徐不凡、黃綿綿、高天木、褚鵬傑、柳清
風,趙跛子,每一個人的過去皆垂詢甚詳,如有疑問,必嚴加究詰,打破砂鍋問到
底,幸好徐不凡事先已想好了一套說詞,未出紕漏。

聽完大夥的陳述,魔尊者臉色微微一變,敬了大家一杯酒後,說道:「本教主
發現各位有志一同,都是被血轎主人搬走了吃飯的傢伙,這徐不凡真的這麼厲害?”

大夥黯然無語。

「難道你們沒有一個能勝得過徐不凡?”

來到冥城,就是不爭的事實,誰還有臉說大話。

一代魔尊的眸中射出二道寒芒,環視著大夥,以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好,
各位等著瞧,如果姓徐的小兒敢再踏進九幽,本教主保證替你們加倍討回來。”




黃綿綿故意嚇唬他,替徐不凡猛吹牛道:「教主,想找徐不凡討債,可不是一
件容易的事,當初我們師兄妹的三顆腦袋,是被姓徐的一劍斬下來......」

她這兒話還沒有說完,其他桌上的徒眾已一片譁然。

「什麼?一劍能砍下三顆腦袋?」有人提出反問。

「正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黃綿綿態度認真。

武林暴君甚是不悅,道:「就算他有一劍能砍下別人八顆腦袋的本事,本教主
照樣也要摘下他項上人頭。”

黃綿綿展開心理戰,繼續打擊幽冥教的士氣,道:「教主,絕不是屬下有意長
他人之威風,目的是希望大家提高警惕,徐不凡的血劍非常霸道,劍刃削金斷玉不
談,單是劍氣,就可在十丈外取人首級。”

魔尊者陰惻惻的一笑,道:「綠姑,你可知血劍的來歷?”

「知道,是血魔王的成名之物,說上次徐小子來冥府時,已盡得血魔王的真傳,
將七七四十九招血劍劍法練得滾瓜爛熟,尤其是血劍三絕招,更是精純絕到,爐火
純青!”

「綠姑!”

魔尊者有點沉不住氣了,聲音也變粗了,道:「我告訴你,半月前血魔王夜闖
黃泉府,接不住本教主的十招!”

「教主,冥府內好像有人替血魔王抱不平,說他疏于修練,功夫荒廢,此刻再
認真打起來,教主不一定能討了好,下次他再來,一定要好好揍揍這個老小子。”

「那當然,就怕那老小子不敢來。”

「最可慮的還是徐不凡。”

「血魔王都不是對手,徐小兒算什麼東西。”

「最怕青出於藍勝於藍。”

「哼!”

魔尊者被黃綿綿撩撥的毛躁起來了,放下酒杯,不再言語,獨自暗暗生悶氣。

驀然,金鑾殿的大門之上傳來一聲:篤!被人插上一面血紅色的三角小紅旗。

「血旗!”

有那識貨的,立刻叫出聲來。

魔尊身後的兩名大漢好快的反應,立如兩支箭一樣鏢出去。

王石娘是何等身手,他們當然追不到。

兩名大漢見四下無人,齊聲說道:「教主,我倆建議即刻封鎖黃泉府,另派教
中高手,將姓徐的毀在黃泉府外。”

一代魔尊毫不考慮的道:「不必!本教主正愁他不敢來!”

「教主的意思是,放那徐小子進來甕中抓鱉?”

「不錯,假如連一個黃口小兒都治不住,我們還談什麼椎翻十殿,稱尊幽冥。”

大家的眸光,全部都集中在大門口,王石娘已神鬼不覺的,在側門上貼上血帖,
還插了一柱香。

褚鵬傑眼尖先發覺,道:「教主,血帖也貼上來了,我們準備的時間還剩下半
個時辰不到。”

大夥的眸光,齊又轉向側門,魔尊者寒著臉道:「在正常狀況下,姓徐的什麼
時候出現?”

柳清風道:「差不多剩下一寸多的時候,褚提督所言不差,我們準備的時間不
多了。”

一代魔尊大聲說道:「不必準備,各位繼續吃,等一下,徐不凡到了以後,老
夫請你們喝血酒。”

話是這樣說,眾教徒的心卻七上八下,沒有幾個能吃得下去的。

徐不凡的名頭太大,威震陰陽二界,大夥的視線皆不約而同的投向香頭。

魔尊者似亦受到感染,屁股也開始不穩了。

大約剩下兩寸香不到的時候,魔尊者首先站起身來,大踏步的向殿外走去。

教主一動,誰還敢再坐著,就在金鑾殿外,一代魔尊居中,徐不凡等人在後,
眾教徒向兩冀延伸,擺開了一個準備迎戰的陣式。

黃綿綿好熱心,還特意將香火頭拔了過來,插在魔尊者看得到的木柱上,道:
「教主,請注意,據說香火頭燃盡的時候,就會有人腦袋落地。”

一代魔尊瞪了她一眼,再瞧瞧香火,目光遠射,聲若焦雷:「徐不凡,老夫知
道你們己潛入黃泉府,別再躲躲藏藏,再不現身會誤了你的好時辰。”

遠處有了動靜,花叢中,樹蔭下,成群結隊,湧上來一大片。

王石娘、何三虎、王勇,黃明德。黃宏德、尤猛,排成—排,走在最前面,後
面是數十名小鬼及牛頭、馬面。

等王石娘他們在丈許外一站定腳,魔尊者馬上趾高氣揚的說道:「誰是徐不凡,
給老夫站出來。”

「是我!”

話未出口時,三人早有默契,先點了褚氏昆仲、柳清風、趙跛子的麻穴。

話一出口,人已飛起,魔尊者還沒有弄懂是怎麼回事,徐不凡、高天木、黃綿
綿已落在王石娘一旁。

魔尊者一怔,道:「邋遢公子,你......」他氣得連話都說不下去了。

徐不凡抹掉臉上的污垢,擦去劍上的鏽泥,刻意拍拍背在背上的冥銀,朗聲說
道:「在下徐不凡,謝謝教主的厚賜。”

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把敵人當作貴賓,還送人家大把白花花的銀子,魔尊者
雙眼發直,怒火沖天的道:「徐不凡,你好大的狗膽,竟敢在老夫的面前耍花樣,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黃綿綿、高天木也早已恢復本來面目,黃綿綿冷冷笑道:「魔尊者,充其量我
們只是跟閣下開個小玩笑,並不曾耍什麼大花樣,否則,你的腦袋瓜子早就搬家了。”

一代魔尊暴跳如雷的道:「丫頭閉嘴,老夫要問姓徐的小兒,你我陰陽阻隔,
人鬼有別,為何要大興無名之師?”

徐不凡有條不紊的說道:「我們是無任何仇恨可言,在下是替死在你手下的冤
魂枉鬼討債的,也是代表十殿閻君,執行公務!”

魔尊者虎吼道:「好狂的雛兒,給我斃了他!”

神刀鐵漢、那兩名貼身的漢子,如響斯應,電縱而出,如三支利箭,箭頭均指
向徐不凡。

褚鵬傑、柳清風等五人,卻像個二百五,僵在原地,一代魔尊這才明白,已著
了徐不凡的道兒。

王石娘、高天木、黃綿綿廷身而上,硬將神刀鐵漢等在半途截下來。徐不凡也
不再客氣拔出血劍,大踏步的走上去。

「徐不凡,看老夫活劈了爾!”

魔尊者先發制人,猛地一個箭步,劈面攻來一掌,滿頭的白髮,根根豎起,像
一把張于的鐵傘,更像是無數的長針鐵線,向徐不凡掃過去。

好傢伙,一代魔尊掌力渾厚,洶湧的暗力如浪濤不絕,尤其他那滿頭的白髮更
厲害,可掃,可刺,可卷,徐不凡施出渾身解數,卻始終近身不得。

髮絲如刀,魔尊者已將內力貫注發尖之上,刀刀皆可傷人。

發性極韌,徐不凡施展出血劍三絕招,依然斬它不斷。

徐不凡心裡雪亮,知道遇上了真正的頂尖高手,他更明白,與頂尖高手過招,
切忌躁進,必須先穩住陣腳,然後才有致勝的機會,於是,立將攻守的節奏放慢下
來。

黃綿綿對付神刀鐵漢的約在伯仲之間,王石娘、高天木的兩個對手亦非易與之
輩,雖略占上風,短時間還不見得能制住對方。

倒是十殿總捕何三虎,黃明德等收穫豐碩,展開圍捕行動,已捆起二三十個來。

猛可間,魔尊者一掌劈空,徐不凡乘虛而入,掃出一劍,魔尊者提足縱起,再
攻—掌,徐不凡變掃為刺,劍往上送,頓呈一上—下,首尾相接的火拚局面。

這個局面,實在驚險萬狀,魔尊者一掌劈下,徐不凡不死也會重傷,而徐不凡
那一劍如果送上去,魔尊者准會開腸破肚。

魔尊者的身子,已橫著高懸在半空中,徐不凡也已離地而起,繼續衝刺。

一代魔尊的手掌,當然比徐不凡的劍尖要短,換言之,如果目前的這個格局不
改變,自然是魔尊者要先挨劍。

但是,魔尊者的頭髮太長,幾乎與徐不凡的手臂加上血劍相等,血劍一傷到魔
尊者,徐不凡必也會為發尖所傷。

情勢危殆,生死須臾,徐不凡驀覺頭頂掠過一縷勁風,蓬!巨震之聲傳處,魔
尊者橫飛出一丈三四,飄落地面,徐不凡再沖飛五尺,始迴旋落地。

一旁多了兩個人,一位是血魔王,另一位赫然竟是眇目神尼。

二人並肩而立,神采奕奕,看氣色,都比他們單獨的時候要好得多。

魔尊者怒吼一聲,道:「血魔王,剛那一掌,可是你的賞賜?”

血魔王虎目一瞪,道:「老夫是怕你被血劍開膛,失去與你再一爭高下的機會,
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魔尊者瞟了眇目神尼一眼,道:「這位是誰?只有一支眼睛,想必是陽世的眇
目老尼,怎麼,寂寞難耐,居然偷情偷到陰曹地府來了。”

這話說得多難聽,眇目神尼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未予計較。血魔王卻按
耐不住了,道:「老匹夫,閉上你的烏鴉嘴,再口沒遮攔,小心你的老命。”

魔尊者冷笑道:「手下敗將,黃泉府可不是你發威的地方,不怕丟人就再接本
教主的十掌看看。”

血魔王氣極怒極,咬牙說道:「老匹夫,慢說十掌,就是百掌千掌,老夫也照
接不誤,看劍!”

從徐不凡手中取過血劍,分心就刺,魔尊者毫不退縮,當即揚掌迎上來,鬥在
一起。

血魔王最精到的功夫就是劍法,少了一把血劍,就好像缺了一條胳膊一樣,何
況又有神尼在旁,自是精神百倍,打從第一劍開始,就毫未放鬆,一路搶攻到底。

一劍緊似一劍,一招猛似一招,場中劍氣如虹,一片血影,從第一招施至第四
十九招,魔尊者尚可保持不敗,血劍三絕招一出,情勢立變,絲絲之聲大作,血紅
色的劍氣之外,又多了一層白茫茫的霜雪。

當然不是霜雪,是魔尊者被削斷的白髮。

白髮越來越短,最後僅剩下一尺不到,血魔王不為己甚,突然收招撤劍,擲還
徐不凡,退到眇目神尼身邊去。

徐不凡看得一呆,道:「前輩,你怎麼半途而廢?”

血魔王仰天一嘯,道:「都幾百歲了,仍不忘爭強鬥勝,慚愧慚愧!”

此時,所有幽冥教的徒眾俱已被制服捆綁,一代魔尊眼見大勢不妙,不敢再逞
強戀戰,拔足就走。

徐不凡身形三閃,已在十丈外將他截住,厲色說道:「一代魔尊,你氣數已盡,
插翅難飛!”

魔尊者怒目相視,道:「徐不凡,你要怎麼樣?”

徐不凡的臉上出現一抹濃濃的殺機,道:「我說過,替鬼友討債,執行公務,
不過,你如覺得力不從心,可以歇一下,徐某絕不占你的便宜。”

話是幾句好話,魔尊者卻引為奇恥大辱,勃然大怒道:「狂小子,你好大的口
氣,老夫稱霸武林時,連你祖奶奶都還沒有出世呢!”

盛怒之下,連攻十二掌,招如排空濁浪,一波比一波強勁,力可碎石開碑,一
掌比一掌威猛,徐不凡的整個身子,全被淹沒在掌影之中。

好個倔強的徐不凡,臨危不亂,處變不驚,捨命力戰到底,惡鬥五十合後,掌
影漸疾,劍氣陡熾,已將失去的先機主動搶回。

徐不凡攻勢淩厲,劍劍不離他的吃飯傢伙,連攻十余劍下來,絲絲之聲再起,
白茫茫的霜雪再現,魔尊者最厲害的白髮已削斬殆盡。

「徐不凡,老夫跟你拚了!”

「魔尊者,你的時辰到了!”

魔尊者雙掌齊出,欲作孤注一擲,徐不凡劍氣如虹,硬往上撞,二人各不相讓,
展開生死—搏。  慘叫聲,割裂聲,同時響起,接著是一蓬血雨,半截斷掌,一
代魔尊的左掌已斷,痛得他咬牙咧嘴,歪歪斜斜的踉蹌出五六步。

「殺!”

徐不凡挺劍再上,毫不容情,血紅色的光幕直往魔尊者的脖子上竄,一代魔尊
不甘就戮,作困獸之鬥,連人帶掌撲上來,徐不凡揚腕揮劍,原式不變,喀嚓!武
林暴君的腦袋應聲落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魔尊者氣息己斷,右掌還是印上了徐不
凡的胸膛。

可惜,腦袋沒了,後勁斷絕,終於廢然而倒,扒在地上。

徐不凡灑下藥水,抬頭看時,血魔王與眇目神尼沖著他頷首一笑,隨即攜手飄
然而去。

本想追上去,查問一下到底誰是常小琬,但既而一想,二老「久」別重聚,此
非其時,只好作罷。

柳清風、趙跛子都是肆虐黃家的元兇主犯,尤猛對褚家兄弟亦銜恨極深,仇人
見面,分外眼紅,黃明德等爭先撲縱而出,意圖討債索仇。

徐不凡急忙上前阻攔,道:「兩位師叔,尤叔,算了,柳清風他們的血債已在
陽世清償,至於冥獄之罪,自有十殿懲處,交給何總就行了,請勿用私刑!”

此來冥城,主要目的是為追趕杜伯元,現在老魔授著,幽冥教已徹底摧毀,自
無久留必要,徐不凡跟大夥打了一個招呼,立與王石娘、高天木離開黃泉府,直奔
枉死城而去。

落暮時分。

在北京的一條大街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錦衣衛飛馳而過,路
邊雞飛狗跳,行人紛紛退避。

另一條街上,刑部總捕頭馬致遠尹帶領著數十名捕快,也在發足疾馳,行色匆
忙。

一頂暖轎,就緊跟在馬隊的後面,轎夫汗流浹背,腳步穩健決速,始終與馬隊
保持一定的距離,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暖轎的旁邊,有二人扶轎狂奔,一個是鐘玉郎,一個是鐘雪娥。

後面,是一大群四衣衛,一個個皆腳底抹油,快逾奔馬。

馬隊很快的轉彎了,轉進王府井大街。

刑部的捕快,則抄小路轉到後面的—條街上去了。

他們的目標相同,全部指向燕親王府。

暖轎剛剛停在燕親王府的大門口,錦衣衛指揮廖九雄便迎上來說道:「總管大
人,燕親王府的正面已完成封鎖。”

褚良從轎內跨步而出,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刑部總捕頭馬致遠也氣喘吁吁
的趕到了,道:「報告總管大人,燕親王府的後面完成包圍。”

「好,好,咱們進去!”

話畢,褚良在前,鐘玉郎、鐘雪娥廖九雄、馬致遠等人在後,還領著一群四衣
衛,闖進燕親王府。

守門的警衛上前攔阻,道:「請郝總管稍待,容小的去通稟。”

褚良臉色一沉,道:「不必了,老夫自己會進去!”

伸手一推,守衛踉蹌而退,褚良率眾長驅直入。

消息早已傳進去,燕親王匆忙的沖到屋外來,褚良在丈許外停下步子,隨隨便
便的拱拱手,叫了一聲:「王爺。”

燕親王怒火中燒,卻將聲調壓得儘量平和一點,道:「郝總管,這個時候來我
王府,有事?”

褚良大模大樣的冷笑道:「沒有事咱家斗膽也不敢打擾王爺的清靜。”

「是什麼事?”

「咱家得到密報,說血轎主人徐不凡窩藏在王府內。”

「郝總管,」褚良來此何事,燕親王當然心裡有數,故作訝異狀,反口詰問:
「你這話聽誰說的?”

「且不管消息來源,」褚良歪著嘴,冷笑的意味更濃了,根本沒將燕親王放在
眼內,「咱家只想知道是否確有其事。”

「絕無此事。”

「抱歉,空口無憑,咱家要搜。”

「郝良,你說什麼?居然膽敢搜我的王府。”

「不是咱家要搜,老夫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自然是皇上。”

「拿聖旨來。”

「是口諭!”

「哼,我看你是假傳聖諭,搜不出徐不凡來,小心本王奏你一個欺君之罪。”

「哼,如果搜出徐不凡來,王爺的罪更重,窩藏欽命要犯,可是要殺頭的!”

一扭頭,作了一個開始行動的手勢,褚良朗聲說道:「給咱家搜,放心大膽的
搜,誰敢阻擋就放手去殺,天大的事由本總管替你們擔著!”

燕親王雖身兼九門提督,但兵馬皆在提督衙門,王府內僅有少數警衛,並無一
兵一卒,面對大軍壓境的褚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四衣衛、錦衣衛、還有刑部捕快,像潮水似的湧進前樓後廳,湧進後院花園裡。

褚良在鐘雪娥鐘玉郎的簇擁下,也沖進燕親王府的後花園。

燕親王怒髮衝冠,氣沖鬥牛,無奈彼此實力太懸殊,根本不可能與褚良一爭短
長,索性叫王安搬來一張椅子,坐在廊簷下。

褚良才踏進花園,馬致遠便上來報告:「總管,密告中的小木屋找到了,就在
假山的左前方。”

順著馬捕頭手指的方向,褚良已看到屋角,道:「沖進去,逢人便殺,一個都
不要留著!”

鐘玉郎動作好快,身形三起三落,通!已將柴門踢開。

徐不凡名震武林,沒有一個人政輕敵大意,不管三七二十一,柴門一破,馬上
射進—把飛刀,無數暗器。

奇怪!居然沒有一個人敢闖進去!

更奇怪!裡面也沒有一個人沖出出來。

這時候,大家才看清楚,小木屋內根本空無一人。

也沒見血轎。

甚至,搜遍全室,連半絲曾經住過人的痕跡都找不到。

褚良氣得直跺腳,道:「怎麼會這樣呢?”

鐘雪娥道:「乾爹,也許消息來源有誤。”

「不可能,消息是王府的內線傳出來的。”

「徐不凡那小子精得像猴子,可能發現風聲很緊,溜了!”

褚良未置可否,徑向前院走出。

由於人手充足 大家的動作又快,約莫持續了一盞熱茶的工夫,已將王府內上
上下下,裡裡外外搜了個夠。

褚良對迎上來的廖九雄說道:「廖指揮,有沒有?”

廖九雄雙手一攤,道:「沒有。”

「沒有?”

「是的!該搜能搜的地方都搜過了。”

「莫非姓徐的小兒當真已聞風而逃?”

「有可能,最近這幾天,北京城就不曾見到血轎的蹤影。”

褚良朝王府內四下察看一下,以命令的口吻說道:「廖指揮,不管事實畢竟如
何所有的錦衣衛全部留下來,繼續封鎖燕王府,不論何人,准進不准出,倘有違命
硬闖者,一概殺毋赦!”

「是!是!”

廖九雄對褚良執禮甚恭,連說兩聲是,目送褚總管率眾離去後,也立即退至燕
王府外,在王府四周重新部署一番。

二老八駿,還有血轎,究竟到那裡裡去了?

就在燕親王的屁股下面。

原來自從廖九雄上次來過以後,燕親王便提高警覺,當徐不凡為追問杜伯元的
口供,遠赴幽冥時,當機立斷,在神鬼不覺的情形下,將血轎分解,連人帶轎,全
部藏進王府的地窖裡去。

燕親王所坐的地方,就是地窖的兩個出口之一。

另一個出口,在燕親王的書房壁櫥裡。

燕親王返回書房,打開壁櫥,再撥動一個暗紐,用力一推,看似平整無縫的櫥
壁,陡然又開了一道門,下面就是石階,直通地窖。

二老就守在石階上,八駿守在另一面的石階上,三名錦衣衛囚禁的地方,僅隔
著半堵牆。

燕親王親切的笑道,道:「你們全知道了?”

天叟丁威道:「只要姓褚的老賊闖進來,我們準備將他埋葬在這兒。”

燕親王望望躺在血轎的徐不凡,道:「徐王爺還沒有‘回來’?”

天叟丁威道:「該‘回來’了,實在令人心焦,如果長時間被包圍下去,遲早
會露出馬腳,連累王爺的。”

「本王的生死不足論,令人擔心的是杜稷江山,假如本王的猜想不錯,褚良很
可能正有某種陰謀在進行中。”

「如此,合我們十人之力,保護王爺殺出去,到提督府去調度兵馬勤王如何?”

「不,錦衣衛個個身手矯健,成功的功算不大,一切等徐王爺‘回來’以後再
作定奪了。”

「王爺,我們在王府的消息怎麼會洩漏?”

「可能有內奸,褚良的爪牙無所不在?”

一提到爪牙,燕親王馬上回頭,發現壁櫥上的門無風自動,晃了一晃,不由臉
色大變,沉喝一聲:「誰?”

「是我,徐不凡!」無形有聲。

櫥門壁門都自動關起來了,王石娘、高天木飄然而現。

徐不凡也一躍而起,來到燕親玉身邊,道:「王爺,王府外面全是錦衣衛,這
是怎麼回事?”

燕親王將經過的情形告訴他,最後說道:「徐王爺,先不談王府被圍之事,快
說追到杜太傅沒有?」  「追到了。”

「杜伯元是否招出內幕實情?”

「自從看到陛下密詔後,老太傅甚感懊悔,已將全盤經過原原本本招出來了。”

毛奇搬來兩個小板凳,請兩位王爺坐下,燕親王說道:「杜太傅乃元老重臣,
以他的身份地位,何至於被褚良牽著鼻子就走,供其驅使?”

徐不凡慨然一歎,道:「據杜太傅自己說,以前,他自己行為欠檢點,有不少
把柄落在褚良手中,褚良又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以此要脅,逼他就範,久而久之,
愈陷愈深,終至不可自拔。”

「褚良與巴爾勒的關係,他清楚嗎?”

「清楚,貢品只是一個餌,目的在除去先父,解除咱們的邊防。”

「巴爾勒有土地野心?”

「事實上是,褚良答應割讓大同以北的所有土地,給韃靼。”

「老賊可以得到多少好處?”

「整個大明的江山。”

「這個閹賊狼子野心,果然有篡位的企圖。”

「王爺,不凡的話說的不夠完整,應該說褚良與他幕後的主子,有共同謀奪皇
位的野心。”

「閹賊的後面,真的還另有其人?”

「一點不錯,是杜太傅親口說的。”

「誰?”

「魯王!”

燕親王像是火燒屁股一樣,呼地站了起來,聲音也變得有些顫抖,道:「是魯
皇叔?魯王一向謙恭和善,忠心不二,怎麼可能是主謀人?”

徐不凡嘴角一撇,起身說道:「會偷吃的貓,沒有一隻喜歡叫的。”

「本王還是想不通,閹賊目前大權在握,可以稱得上是上欺天子下壓臣,假定
魯王登基,他還能怎麼樣?”

「不凡懷疑他們是狼狽為奸,各懷鬼胎,一個看重對方的皇族身份,一個借重
對方的實際力量,各自心裡邊作何打算,只有他們自己明白。”

燕親王鄭重其事的道:「徐王爺,現在奸賊的陰謀已大致明朗,勤王除奸,刻
不容緩,不知有何安邦定國之策?”

徐不凡振振有詞的道:「在下以為,當務之急是先將褚良殺掉,萬一殺他不成,
最起碼要將他在紫禁城裡的爪牙、四衣衛全部解決或驅逐,先保住皇上的安全。”

「對,然後呢?”

「然後就應該積極展開行動,解決他在北京城內所有的黨羽,一旦清除盡淨,
緊守住九門,便可立於不敗之地,再徐圖追緝餘黨,懲治凶頑。”

「對,對,就照著徐王爺的高見去辦。”

「大內是老賊的大本營,經營已久,根深而蒂固,想要徹底掌握,勢必要大費
周章,動用九門提督府的兵馬,目前最急迫的事,是如何摧毀錦衣衛,解王府之圍。”

王石娘忽然插嘴說道:「主人,奴才有個意見,不知道該不該說?”

燕親王笑道:「石娘,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王石娘道:「錦衣衛十分難惹,如正面衝突,很難一網打盡,也就是說免不了
會驚動褚賊,為了確保紫禁城行動的成功,必須先將錦衣衛秘密解決掉,始可萬無
一失。

燕親王贊道:「石娘之言極是真,問題是如何進行?”

王石娘望著徐不凡,道:「由石娘與天木的元神出擊,應可圓滿達成任務,但
我家主人一再嚴禁我們隨意施展法術,必須主人允可才行。”

相處日久,燕親王對這位中山王的脾氣已有相當瞭解,他要是不同意的事,天
王老子也改變不了,是以只是怔怔的看著他,未便出言央求,更不敢代為作主。

徐不凡沉吟有頃,道:「好吧,事急從權,我答應你們,但是只准以元神扮鬼,
不得施展法術,點了他們的穴道後,應即扔進府內來,不可任意傷人,我與二老八
駿自會在裡面接應。”

王石娘、高天木喜不自勝,餘音嫋嫋中,已化作一縷青煙而去。

徐不凡與二老八駿,也隨後離開地窖,利用夜暗,潛行到牆邊去。

丁威剛選好一個位置站定,後花園的牆頭上便飛上—個錦衣衛來,天叟先是—
呆,再仔細觀察,發現已被人點中穴道,像一個活死人,無疑是被王石娘或高天本
提上來的。

「丁老,接著!」無形,聲音是高天木的。

丁威張開雙臂,接住錦衣衛,飛快的跨進前院,丟進地窖裡去。

王石娘當然也不會閑著,二人此起彼落,彼落此起,以相同的方法,在不同的
地點,一頓飯的工夫,便已先後處理了三十余名。

四周的錦衣衛多已清除完畢,只剩下大門口,及門口兩側寥寥數人。

愈是接近大門口,王石娘愈是小心,等廖九雄在門口轉了兩圈,走進門內時,
抽冷子點了一名錦衣衛出昏穴,提著他的領子飛上牆。

另一邊,高天木也採取配合行動,處理了另一名錦衣衛。

至此,四周的錦衣衛已一個不剩,只有廖九雄的身邊還有四個人。

廖九雄又踱到門口來了,乍然發現兩旁的衛兵不見了,極目望去,居然再也見
不到半個錦衣衛,不由大吃一驚,轉身奔進王府內,大聲喊叫著部屬的名字。

庭院深深,四下寂寂,不見部屬,沒有回音。

燕親王從一排木柱後面踱出來,冷冷笑道:「廖指揮在叫什麼?”

廖九雄道:「本使的手下失蹤了。”

燕親王伸手向後一指,道:「你後面不是有兩個嗎?”

廖九雄回頭一看,眼睛都直了,明明是四個錦衣衛,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怎
麼剩下兩個了,氣虎虎的走上去說道:「他們兩個到那裡去了?”

兩個錦衣衛如泥塑木雕,不言不動。

「他媽的,你們都變啞巴了?”

吼聲中,左右開弓,一人賞了一巴掌。

噗通!噗通! 二人已被石娘、天木點了穴道,當即應聲扒下了!

廖九雄是老經驗,看得出是著了別人的道兒,但令他不解的是,既已被人點中
穴道,為何還會向前爬行?

事實上當然是被王石娘、高天木拖著走,很快便拖進守門房裡去了,蓬!還將
房門關起來。

廖九雄嚇呆了,直著喉嚨喊:「鬼!鬼!”

徐不凡在身後介面說道:「鬼?那裡有鬼?我看你是活見鬼!”

廖九雄再返轉身來,見燕親王的身邊又多了一個年輕人,愕然言道:「你是誰?”

徐不凡笑道:「我們不曾真正照過面,但血轎主人徐不凡這幾個字你應該不會
陌生。”

「什麼?你......你就是徐不凡?”

「在下正是你們千方百計要找的人。”

「好小子,郝總管的消息不差,你果然藏在燕王府。”

「你是證實這個消息的第一人,可惜你的消息卻傳不出去了。”

「徐不凡,你想幹什麼?”

「好說,想要你吃飯的傢伙。”

「你憑什麼要對本使逞兇?”

「于公于私,你都死有餘辜。”

「本使與你有何怨何仇?”

「我濠州老家的族人,就是你與馬致遠率眾屠殺的。”

「本使與馬總是奉命行事,執行公務。”

「哼,奉的是何人之命,執行的是什麼公務,你心裡有數。”

徐不凡臉一沉,「鏗鏘」血劍已告出鞘,眸中殺機暴現,冷森森的說道:「有
沒有遺言後事,說吧。”

單憑徐不凡三個字,就夠他嚇上三天三夜的,廖九雄眼見剩下自己孤家寡人一
個,那還再敢放半個屁,腳底抹油,撒腿就溜。

不料,左腳才舉起一半,右腳突然被人抱住了,回頭看時,又不見半個「人」,
嚇得他魂飛魄散,再度直著喉嚨喊:「鬼!鬼!”

王石娘、高天木乍然現身出來,齊聲說道:「你沒有遇見鬼,是神!不過你自
己馬上就要做鬼了。”

徐不凡、燕親王、王石娘、高天木,從四面將他夾住,廖九雄上天無路,入地
無門,忽然換了一副嘴臉,苦苦哀求道:「大人不記小人過,請徐爺爺高抬貴手...
…”

「哼!」徐不凡嗤之以鼻,道:「廖九雄,這種小人的嘴瞼我見多了,少來這
一套,上路吧!”

手起劍落,喀嚓!廖九雄連反擊的意念還沒有產生,腦袋瓜子便已滾落在地。

高天木逕自處理廖九雄的人頭,二老八駿將所有的錦衣衛全部集中到地窖中去,
燕親王命王安去提督府傳令,徐不月遣王石娘去尋司徒俊德。

等待的時間是很難熬的。

危機四伏,分秒必爭的時間更是難熬。

排遣這類緊張時刻的方法莫過於飲酒。

在燕親王的別致小客廳裡,琉璃燈下,一張小巧的紫檀木圓桌上,擺著數樣可
口小菜,一壺陳年老汾酒,燕親王正與中山王徐不凡淺酌慢飲,藉以打發時間,等
待王石娘、王安的歸來。

一陣急促的小碎步起自門外,地叟毛奇以小跑步的架式推門而入,徐不凡搶先
說道:「石娘他們回來了?”

地叟毛奇道:「是斷腸人想見見主人。”

徐不凡望著燕親王,燕親王不假思索的道:「無妨,就請她到這兒來吧。”

俄頃,斷腸人便在毛奇的引導下進入小書房。

斷腸人依舊是黑巾蒙面,僅僅露出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瞥了徐不凡一眼,向燕
親王拱手為禮。

徐不凡搶先說道:「那天你去追趕老賊,可有收穫?”

燕親王親自搬了一隻小椅,請她入座,早有人送上—副碗筷酒樽,江湖兒女,
不拘小節,斷腸人回敬二人一杯酒扁說道:「有,我一直迫到他們開秘密會議的地
方。”

「在那兒?”

「在城外的一個隱秘所在。”

「參加秘密會議的都有那些人?”

「巴爾勒師徒,韃靼的三位太子、廖九雄、馬致遠、還有魯王爺。”

燕親王與徐不凡互望—眼,作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會談的內容可曾得知一二?”

「由於距離太遠,更由於老賊中途退席,去找杜太傅,我聽得不夠完整,大意
似乎是他們已有周密計畫與部署,準備開始採取行動!”

燕親王追問道:「可知如何行動?”

「第一步可能是逼皇上讓位給魯王。”

「第二步呢?”

「可能設法毒殺皇上。”

「第三步是——?”

「如果讓位、毒殺都沒有成功,第三步就要動硬的。”

「動武?”

「嗯,聽說巴爾勒的一千雷霆軍已先後到達,山東總督褚忠及魯王的兵馬,亦
正在兼程來京的途中,只要三方面的人馬—旦會齊,可能很快就會採取行動。”

燕親王聞言之下更加激憤,憂急,目光不時盯視著小書房的雕花門,焦灼之情,
表露無遺。

對斷腸人,徐不凡仍不敢寄以百分之百的信任,道:「姑娘,徐某在燕王府的
事,是天大的機密,你是怎麼知道的?”

「王府有奸細,消息早已傳到褚良的耳中。”

「你好像是說,傳到老賊的耳中,你就會得到消息?”

「我在老賊的身邊安排情人。”

“你……”

徐不凡靈機一動,道:「你莫非是鐘雪娥的化身?”

「嘻嘻,你真會胡猜八扯,斷腸人是斷腸人,鐘雪娥是鐘雪娥,請勿混為一談。”

「可是,眇目神尼只有一位高足,不可能有兩個精通穿心指、綿陰掌的人。”

「好了,你可以住口了,再說下去,又會將我斷腸人誤認為是你的未婚妻常小
琬了。”

話畢—轉身,隨即出門而去,徐不凡以近乎哀求的口氣說道:「小琬,不管你
有多醜多難看,我都不會在意的,請別再折磨我。”

斷腸人卻無動於衷,頭也不回的走了。

在斷腸人的眼眶裡,含著一眶熱淚,被丁威眼尖發現了,道: 「公子,她一
定是小琬姑娘,不然不會哭。”

可惜,斷腸人已去遠,追已無及。

而且,王石娘領著司徒俊德,王安領著一名將軍,這時走進小書房,君國大事
要緊,也沒時間再顧及兒女私情。

燕親王,徐不凡先替彼此引見一下,燕親王對副提督李立將軍道:「李將軍,
人手調集齊備沒有?”

李立將軍立正說道:「照王爺的指令,挑選了七十名精銳,正在王府外候著,
另有一隊兵馬,已開進王府,不知作何用途?”

燕親王道:「叫他們在王府圍牆之內佈防,尤其是地窖,一定要派重兵把守,
不相干的人,只要闖入王府,立即就地格殺,王府的人也嚴禁外出,全部徹底封鎖
起來。”

李立將軍聽得一怔,心知必然事出有因,但他乃軍人本色,只知道服從命令,
從不追問原因,當即躬身應是退出書房行事去了。

徐不凡則在詢問司徒掌門,道:「司徒大俠,拜託掌門人去打探韃靼雷霆軍的
進展如何?”

司徒俊德道:「老夫業已查明,一千名韃靼雷霆軍,俱已全部到齊。”

「藏在何處?”

「在城西山區,錦衣衛的一個秘密營地裡,老夫已命斷劍門的子弟,在四周嚴
密監視,一有動靜,馬上便會有消息傳出來。”

「好,司徒掌門處理的很好,但不知三十名貴門高手,可曾抽調出來。”

「已經到了王府,徐公子隨時可以差遣。”

諸事齊備,不再猶豫,徐不凡與燕親王略作商議,抬出血轎來,燕親王也坐了
一頂八抬大轎,當即離開王府,向紫禁城奔去。

夜,已經很深很深,更樓上早已敲過了三更天的梆聲,街頭寂靜無人,徐不凡
與燕親王並轎而行,石娘、天木、二老八駱李立將軍、司徒俊慫提督府的七十名精
銳、斷劍門的三十名高手,全部百十余人,鴉雀無聲的穿街過道,很快便來到午門
外。

「篤!篤!篤!”

午門已關,燕親王上前叩門三響。

城門一側,啟開—道小門,一下子走出三名禁衛軍來,其中一名說道:「這麼
晚了,王爺還想入城?”

燕親王道:「本王有急事面奏皇上。”

守門的禁衛軍根本沒將他放在眼內,冷森森的道:「郝總管交代,紫禁城業已
關閉,任何人皆不准出入。”

「大膽,本王乃皇上的胞弟,竟敢如此放肆,還不快開門公平。”

「對不起,王爺,皇上已經睡了。”

「沒有關系,皇上要是怪罪下來,由本王承擔。”

「抱歉,沒有郝總管的命令,任何人皆不准出入!”

不禁激怒了燕親王,閃電出手,點了他的麻、啞二穴。

徐不凡、王石娘動作飛快,亦將另二人制住。

李立與高天木、司徒俊德動作也不慢,已乘虛而入,打開午門。

血轎甫抬進午門,迎面又沖上來五名禁衛軍,有人剛剛驚叫—聲:「血......」

轎字還沒有出口,已被高天木點了穴道,大夥兒根本懶得再跟他們羅七八嗦,
眾人一齊動手,四名禁衛軍在毫無反抗的情形下被一一制伏。

找了一間空屋子,先將這八名禁衛軍囚禁起來。

剝下他們的衣服,換穿在提督府精銳的身上,站在他們原先的位置,關起城門,
又恢復了原先的樣子,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大家略作停留,司徒俊德領著斷劍門的高手,登上城牆,負責掃除城右的禁衛
軍、大內高手以及四衣衛。

二老八駿與王石娘、高天木負責城左。

提督府的人馬則再分為三路,由燕親王、徐不凡、李立將軍親自率領,摸黑進
入皇宮後院。

大夥兒事先已有協定,務必要在神鬼不覺的情形下,拔掉紫禁城內所有的明椿
暗卡,然後,剝下他們的衣服,守在原位,將他們全部集中在一起。

睡夢中的四衣衛等,同樣不可輕易放過,制住他們的穴道,取走他們的衣服,
讓他們動彈不得。

在可能範圍之內,僅可能不要殺人,以免打草驚蛇。

必要的時候,大可以放手去殺,要快!要狠!要准!

將二頂轎子抬進太和殿,兵分五路,立即開始行動。

由於計畫周密,人手又多,一切進行的非常順利,半個時辰之後,紫禁城內所
有的椿卡警衛便全部換了班。

所有在睡夢中的禁衛軍、四衣衛、大內高手,也均在神鬼不覺的情形下被人點
了睡穴,非至日上三竿,不可能醒過來。

只有褚良身邊的核心分子,所居住的偏殿各房間,卻空空如也,連一個人也沒
有。

燕親王神色一緊,道:「褚賊到那裡去了?”

徐不凡道:「十之八九在養心殿,咱們快走。”

此刻,提督府的精銳已所剩不多,斷劍門的高手,以及二老八駿,也全部分佈
各處,只有王石娘、高天木、司徒俊德等三人趕至養心殿外報到。

燕親王命李立將軍,將養心殿遠遠的包圍起來,與徐不凡、司徒俊德、王石娘、
高天木向養心殿走去。

愈接近,愈覺得情況不妙,四衣衛中所有的精英——三名金衣使者、七名銀衣
使者、六名銅衣使者,全部守在養心殿外。

殿內燈火通明,顯然皇上還沒有睡。

養心殿外的木柱上綁著兩個人,已被人開膛破腹而亡。

是燕親王的兩名親信。

燕親王睹狀大駭,拔足就要往裡面沖,徐不凡急忙拉住他,噤聲道:「王爺請
稍安勿躁,此時貿然行事,勢必會危害到皇上的安全,不如先摸過去看清楚陛下的
處境後,再作計較。”

將司徒俊德、王石娘、高天木留在原地,二人繞了一個大圈子,費了不少手腳,
才潛行至上次來過的龍柏樹下。

從視窗望進去,皇上半躺半臥在龍榻上,正由褚良在喂藥喝,鐘玉郎、鐘雪餓
就守在旁邊。

皇上的臉色白蒼蒼的,精神亦頗頹廢,喝完藥,一直咳嗽不停,褚良嘴角含著
一絲冷笑,道:「皇上,為了明室的萬里江山計,希望陛下能夠接受奴才的意見,
早立儲君。”

似乎,皇上很不喜歡提這個問題,一陣更激烈的咳嗽,臉都漲紅了,喘著氣說
:「太子早已冊立,何必再另立儲君。”

褚良偏著頭,面冷如冰,聲音好像從鼻兒裡擠出來:「太子尚在繈褓之中,如
何承繼大統。”

「那依你的意思要立誰?”

「魯王。”

「你是說魯皇叔?”

「不錯,魯王英明睿智,是最佳的皇儲人選。”

「朕不同意,如嫌太子太小,改立也只能立燕親王,按照皇室規矩,怎麼也輪
不到魯皇叔。”

褚良冷哼一聲,道:「依奴才看,陛下非立魯王不可。”

「因為長久以來,皇上所服用的藥裡面放有毒藥,只有魯王爺的手裡邊才有解
藥。”

徐不凡、燕親王在窗外大吃一驚,當然最感駭異的還是皇上自己,整個身子都
坐了起來,道:「你說什麼,朕已經中毒?”

「已經好幾年。”

「朕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出來?”

「慢性毒藥,漸次加深,皇上當然一無所覺。”

「毫無疑問,代魯王下毒的人就是你。”

「沒有人比奴才更接近皇上。”

「郝良,魯王給你多少好處?”

「比皇上給我的要多得多,登基以後會更多,希望陛下能聽奴才的活,及早立
下詔書,冊封魯王為儲君,這樣魯王一高興,說不定就會將解藥拿出來。”

言畢,命鐘玉郎推過一張小桌來,上面擺著有空白詔書,及文房四寶,褚良接
著又道:「皇上,寫吧,這是陛下唯一的活命機會。”

皇上氣得直發顫,伸手打翻了小桌,怒衝衝的道:「這樣朕死的更快,我告訴
你,郝良,只要寡人還有一口氣在,你們就休想稱心如意,燕親王、中山王也絕對
不會輕易放過你們。”

「皇上是不是想叫人去通知燕親王,出兵勤王?”

褚良嘿嘿冷笑一聲,轉過身來,命人打開另一扇門,指著木柱,道:「燕親王
派在皇上身邊的那兩個人,已被我開膛破腹,死了。”

皇上向外一望,果見柱子上綁著兩個死人,氣憤不已的說道:「燕親王已經暗
示過朕,寡人相信他早已知道你就是罪魁禍首,用不到朕來召喚,便會出兵勤王。”

「可惜,燕親王是泥菩薩過江一一自身難保,從昨夜起,燕王府已被奴才封鎖
了。”

「郝良,你......你好惡毒。”

「奴才突然想到一個好法子,請陛下詔告天下,禪位與魯王,退居為太上皇,
這樣魯王一高興,一定不會加害陛下,而皇上亦可因而媲美于唐堯、虞舜,流芳千
古......」

皇上實在氣急了,打斷他的話,大聲吼叫道:「住嘴,任你千方百計,膚有一
定之規,絕不接受你們的任何威脅敲詐。”

由於急怒攻心,又是一陣猛咳,終於張嘴吐出一口血來。

褚良根本不予理會,陰惻惻的笑道:「希望陛下不要拒絕的太早,明天—早,
奴才還會來聽皇上的答覆,屆時如果再拒絕,魯王的兵馬,韃靼的雷霆軍,二三天
之內就會兵臨城下,吩陛下三思!”

話落,根本不理會皇上的反應如何,領著鐘玉郎、鐘雪娥大步面出。

霍然,燕親王與徐不凡從一旁閃身而出,同時喝道:「褚良,你被捕了!”

褚良愕然一驚,不由自主的退了三四步,道:「燕親王你是如何逃離王府的?”

燕親王道:「告訴你也無妨,廖九雄已死在徐王爺的血劍下,其餘的錦衣衛,
皆作了陛下囚。”

徐不凡補充道,「而且,除了你們這一小撮以外,紫禁城裡你所有的黨羽爪牙,
盡皆在燕王爺的掌握之中。”

褚良臉色大變,燕親王傳令到:「拿下!”

李立將軍率眾從正面撲上來,司徒俊德居左,王石娘、高天木居右,包圍圈一
下子便縮小了。

徐不凡已握住劍柄,準備要拔劍,褚良突然大叫一聲:「快進殿去,先將皇上
抓在手中,他們就不敢動了!”

褚良話一出口,鐘玉郎、金衣使者等人,便作勢欲撲,燕親王,徐不凡所站的
位置,更接近養心殿的大門,聞言不假思索,當先沖進養心殿去。

王石娘、高天木等人,也是同樣的心意,從斜刺裡超過去,打算截堵四衣衛,
保護聖駕。

這一來,正面反而門戶大開,正給了褚良一個可乘之機,幾乎在毫無阻擋的情
形下,便被四衣衛兔脫了。

當燕親王、徐不凡從養心殿內進出來時,已僅僅剩下一團黑影,徐不凡氣得直
跺腳,破追!

追到紫禁城上,追出皇宮,追上西城的城牆頭,始終保持相當的距離,追趕不
上四衣衛。

燕親王卓立城頭,憂心忡忡的道:「徐王爺,罪魁禍首已遁,皇上又中毒在身,
你看現在該怎麼辦?”

徐不凡胸有成竹的道:「皇上的安全第一,咱們先回紫禁城去,將他在大內的
黨羽爪牙徹底清除乾淨,改由提督府的兵馬鎮守。”

「然後呢?”

「第二步,應該即刻展開行動,對錦衣衛、刑部的三班六房、乃至於褚良有勾
結的文武百官下手,除惡務盡,一定要將他的餘黨除盡,北京城始得高枕無憂,立
于不敗之地。”

「皇上的毒看來很嚴重,這可如何是好?”

「既然是慢性毒,短時間之內應該不會有危險。”

「徐王爺何敢認為不會有危險?”

「道理很簡單,褚良拿不到冊封魯王為儲君的詔書,他就不能害死皇上。”

「話是不錯,但劇毒在身,總是令人憂心如焚。”

「可先召太醫,會診解毒,我想即使解不了,應可抑制其發作,待擒住魯王時,
再逼他交出解藥。”

「褚良這個老賊又該如何對付?」燕親王道:「你看他會不會遠走高飛?”

「不會!」徐不凡的語氣很肯定。

「何以見得?”

「他不但不會遠走高飛,而且山東的兵馬—到,我判斷他真的會攻緘,九門提
督府的兵馬一定要死守住北京城才行。”

「單是死守住北京城,還是解決不了問題,應該殺出城去,將他的力量徹底擊
潰才可以永除後患,然而,九門提督府的兵馬人數有限,守城尚嫌力有未逮,出擊
幾乎無此可能。”

「所以,不凡想請王爺,設法與近畿的守將聯繫,請他們發兵勤王。在勤王大
軍來到前,則請斷劍門的朋友們辛苦點,除須確切掌握住雷霆軍、魯軍的行蹤外,
必要時尚可發動騷擾性的襲擊,或可發生牽制的作用,減緩或延後叛軍的威脅。”

主意一定,不再遲疑,大家立義返回紫禁城,分頭行事去了。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1:14:23

第二十二章 斷腸人原是女兒身

日頭甫從東方露出半個臉,這條大街上,早已擠滿各式各樣的商販,以及早已
買菜的民婦。

本來是很寬敞的一條大街,現在反而變得寸步難行。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從南方馳來—群馬隊,是德威侯楊百威一時興起,要去
校場溜馬。

街上雖然擁擠,如果慢慢的走,還是過得去,或者乾脆繞道,可能更快些,但
德威侯不無之圖,為他開道的家將,狐假虎威,尤其飛揚拔扈,一古腦的揮鞭抽打,
放馬疾馳,將民婦商販當作豬狗不如。

一時,雞飛鴨走,兔奔魚躍,菜蔬灑落一地,瓜果踐踏如泥,有那閃避稍慢的
老弱婦孺,不是被皮鞭抽打,就是被馬兒踢傷,整個市場上哀鳴四起,滿目瘡痍,
令人不忍卒睹。

德威侯楊百威卻充目不見,充耳無聞,好像一切于他無關,根本無動於衷,揚
鞭呼嘯而過。

更助長了家丁家將的氣焰,鼓噪呼喊,一片喧囂,活像是一群無法無天的土匪,
簡直把黎民百姓,當作糞土不如。

就在馬隊奔離市場的當口,通路突然被一頂紅色的轎子阻住了,在前面的一名
家將大聲吆喝道:「滾開,踩死人可不償命啊!”

這頂轎子膽子也真大,非但不走,反而停在路當中。

「劈劈拍拍」,馬上的騎土爆出一連串刺耳的鞭花,放馬直沖上來,看那態勢,
不把人踩死,也准會將轎子踢爛,市場邊上的人都為轎夫、轎主人捏了一把冷汗。
有那熱心腸的人,放聲大叫道:「快讓開吧,德威侯殺人真是不償命啊。”

可是,任誰也沒有想到,怪事天天有,就是沒有今夙多,轎旁一下子閃出八個
人來,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八匹馬的籠頭抓住。

馬頭如入地生根,一動不動,全部的衝力,完全作用在馬屁股上,登時馬臀高
翹,剛立起來,當場便有四個人被摔下馬背。

後面的更慘,人仰馬翱,德威侯楊百或由於沖勢太猛,一時收不住,落下馬來。

「血轎!”

到這個節骨眼上,他們才看清楚,擋道的原來是徐不凡的血轎。

圍觀的人,暗暗豎著大姆指直叫好,但懍于德威侯的淫威,卻無人敢公開說出
口來。

楊百或畢竟已是望六之人,這一摔還真不輕,右手掌擦傷,右頰有一塊淤腫,
膝蓋的褲子破了,還是由手下的人攙著才站起來。

徐不凡已步下血轎,當轎而立,德威侯鐵青著臉,暴跳如雷的道:「誰是徐不
凡?”

「我就是!」徐不凡挺著胸脯說。

「徐不凡,你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你居然敢公開的出現在北京街頭。”

「告訴你,我不僅僅要在北京街頭出現,等一下還要去你的侯門拜訪呢。”

「什麼?你膽敢去找老夫?”

「數日前,徐某已經通知你了。”

「你是指那一面小紅旗?”

「那只是前奏,通知而已。”

「老夫與你有何仇恨?”

「就憑你今日的行為,就足夠摘下你的烏紗帽。”

「放肆,老夫望重朝野,功在邦國,你敢把本爵怎麼樣?”

徐不凡探懷取出一張血帖來,當面交給德威侯,朗聲說道:「楊百威,你的時
間已經不多了,別大呼小叫,趕快回家去準備準備,血轎很快就會抬到府上的。”

德威侯作或作福慣了,幾時敢有人和他這樣說話,血帖看也不看,三把二把撕
個粉碎,怒不可當的說道:「給老夫將這小子抓起來!”

幾名家丁家將蹩了一肚子氣,就等楊百威的這一句話,聞言如出柙猛虎,爭先
恐後的撲出來,不但想抓人,而且還作勢要打人。

天叟丁或見狀大怒,罵了一句,「狗仗人勢!」呼地一掌,就將其中一人劈了
個狗吃屎,滾到一邊涼快去了。

地叟毛奇及八駿,也是同樣的心意,這群傢伙平常狗仗人勢,魚肉百姓固然綽
綽有餘,但一個個都是繡花枕頭,並無真才實學,怎是二老八駿的對手,舉手投足
之間,便被打得鼻青臉腫,東倒西歪。

德威侯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屈辱,肺都氣炸了,跳著腳吼道:「飯桶!飯桶!還
不快去通知廖指揮、馬捕頭來逮人!”




徐不凡冷哼一聲,道:「廖九雄已命歸九幽,馬致遠不用你們請,徐某現在就
去找他,咱們回頭見!”

坐進血轎,直奔刑部,一直抬到刑部三班六房,與大牢的中間廣場上才停下來。

捕房與大牢之間,有一道拱門,拱門上一字排開,插著一面血旗,一張血帖,
還有一柱所余不多的香。

血轎目標太大,早已驚動了眾捕快,四下裡人頭鑽動,將徐不凡主僕重重疊疊
的圍起來了。

徐不凡名頭太大,包圍的圈子卻很大,沒有人敢欺近至三丈以內。

刑部總捕頭馬致遠正在發號拖令:「去,快通知廖指揮,請他帶錦衣衛來協助
緝拿兇犯徐不凡。

徐不凡冷冷一笑,道:「不必去了,廖九雄的鬼魂已經上了黃泉路。”

馬致遠一驚,道:「你說廖指揮死了?”

「已經三四個時辰了。”

「死在那裡?”

「燕親王府。”

「是誰幹的?”

「我,徐不凡!”

「好小子,你果然是窩藏在燕王府。」馬致遠的臉色接連數變,心頭直冒寒氣,
對手下說:「快去稟報郝總管,說姓徐的小子在刑部。”

徐不凡的眸光從眾捕快的臉上一掃而過,道:「馬總,也不必白跑了,褚良那
個老賊已經不在紫禁緘。”

馬致遠更驚更急,道:「徐不凡,你怎麼知道郝總管本姓褚?”

「我還知道他的合夥人是魯王,你曾經參加了城外的秘密會議。”

「褚總管現在何處?”

「可能是躲到你們開會的地方去了。”

「你怎麼知道?”

「是被徐某趕跑的。”

「那紫禁城現在......」

「現在全在燕親王掌握之中。”

「徐不凡,你這話可當真?”

「徐某從來不打誑語。”

徐不凡雙眉一挑,忽又說到:「馬致遠,別把話題扯得太遠,咱們該談正事了。”

馬致遠死盯著徐不凡握住血劍的手,道:「咱們還有什麼正事好談?”

「好說,徐某此來,在公是為鋤奸,在私是為索仇。”

「于公,馬某忠於朝庭,並未逾矩。”

「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你只忠於姓褚的一人,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是一條
標準的走狗。”

馬致遠望望拱門上的血帖,道:「于私,老夫可並未參加大同府的屠殺行動,
血帖上的言詞純粹是信口開河。”

徐不凡的殺機,已由眼角擴散至眉梢,聲音冷得像是經過霜打冰封:「不錯,
大同府的血案是沒有你的份,但是我的老家濠州的大屠殺,你與廖九雄卻是共同執
行人。”

「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我只問你是否屬實?”

「有這麼回事。”

「這就夠了!”

了字出口,劍已在握,真相既明,徐不凡根本懶得和他,再多說半句廢話,當
下健腕—翻,森寒的劍氣直往馬致遠的脖子上竄。

牛皮不是吹的,馬車不是推的,馬致遠身為刑部總捕頭,又被褚良引為心腹,
手底下的確有的真本事,上身一仰,避過來劍,順勢掃出一腿,退出了三步,就利
用這一瞬的工夫,已取出一對三尺多長,重約二三十斤的鐵鐧,展開反攻。

與此同時,口中大聲吆喝道:「上,不論是殺掉徐不凡,或是二老八駿,全部
重重有賞!”

眾捕快一呼百應,蜂擁而上,立與二老八駿鬥在一起。

王石娘、高天木在週邊,一面圍堵,一面捕抓,不論是企圖逃走的,或者出手
攻擊的,憑他們兩個的身手,很少有人能走過五招,便打倒在地,歇著了。

馬致遠的一對鐵鐧,呈六角形,棱角的地方另有一些尖刺,重量又夠,舞起來
虎虎生風,五尺方圓之內盡被他的鐧影封鎖,徐不凡連近身都不太容易,遑論其他。

不禁激起了徐不凡的萬丈豪性,道:「馬致遠,看不透你還真有兩下子,比廖
九雄要強多了,來,接你徐某的三劍試試!”

「龍飛風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血劍三絕招連環出手,威力倍
增,眼看密不透風的鐧影,好像被人用刀子切割一樣,零零散散,滹隙百出,血劍
宛若一條活的火龍,穿滹蹈隙而入。

馬致遠一見大駭,右腕一沉,猛掃徐不凡的下盤,左鐧上揚,疾砸徐不凡的肩
胛,徐不凡的雙腳巧妙無比的跳起數寸,猛的落地踩住鐵鐧,血劍快速回招,由下
往上跳。

徐不凡變招快,用力猛,「嗆琅」全是金鐵交鳴之聲響處,火星迸裂,鐵鐧立
被削斷三寸長的一段。

然而,徐不凡並未真正討了好,馬致遠右臂用力一掀,徐不凡馬步不穩,差點
倒栽蔥,還虧他應變夠快,及時來了一式「鷂子翻身」,躲過馬致遠隨後攻到的追
魂一擊。

馬致遠得現不繞人,左右開弓,又連攻數招。

徐不凡不退反進,硬往上撞,血劍已施展到第二招。

二人硬碰硬,卻是拼命的打法,撞聲頻頻,火花閃爍,人從地上打到空中,斷
鐧卻從空中落在地上。

「馬致遠,閻王要你三更死,不得留命到天明,你該上路了。”

一股血劍!

一聲慘叫!

一顆人頭!

一條命!

徐不凡三招施完,馬致遠終於魂歸離恨天。

眼見刑部的捕快,多—半已被制伏,尚有十幾人負偶頑抗,徐不凡將血劍斜直
舉起,以洪亮的聲音說道:「各位,冤有頭,債有主,責任有輕重主從,徐某今天
要殺要宰的,只有馬致遠一人,只要大家肯放下刀械,束手就縛,相信王法會給你
們一個公平處斷。”

雙眉一挑,聲音提高了,語氣轉為冷硬:「不過,假如那一位敢於拒捕反抗,
就等於背叛朝廷,休怪我徐不凡手下無情,不教而殺!”

此話—出,立即有人效驗,有九人丟下刀械,乖乖的束手就擒。

另有三人,都是馬致遠的死黨,可能是自知罪惡深重,橫豎堆逃一死,利用二
老八駿在捆人不留神時,互換一個眼色,抽冷子拔腿就逃。

,這三個傢伙都是聰明人,速度快,又是逃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如果換了別人,
成功的機會的確很大。

可惜,他們的對手太扎手,遇上了徐不凡、王石娘、與高天木!

「殺!」徐不凡第一個飛出去,手起劍落,砍下一顆血淋淋的腦袋。

「殺!」王石娘是第二個得手的,風火劍下也沒有留下活人。

「殺!」第三個人已飛上了牆,在牆頭上,被高天木的乾坤圈砸破了吃飯的家
夥。

徐不凡言必踐,行必果,說到做到,乾淨俐落已極。

場中的捕快,有的被點了穴道,有的被五花大綁,再也沒有半個可以反抗的人,
天叟丁威過來說道:「公子,這些人該如何處理?”

徐不凡還劍入鞘,目注天牢大門,道:「就暫時將他們關在大牢裡好了,等一
下通知燕親王一聲,請王爺派人來看守,這些傢伙將來都必須要接受王法的公平審
判。”

二老八駿聞言立即付諸行動,一人一個的往大牢裡扛。

地叟毛奇出來後,臉色變得怪怪的,道:「公子,有一件事,有一件事......」
話也支支吾吾的,想說什麼,又不敢說出來。

徐不凡察言觀色,知事出必有因,連忙問道:「老毛,有什麼事你直說嗎,不
要吞吞吐吐。”

地叟毛奇仍然拿不定主意,道:「是有一件事,但是老奴不知道該不該說。”

弄得徐不凡滿頭霧水,道:「不管是什麼事,你說出來好了,我不怪你就是。”

八駿中的老麼搶先說道:「公子,我來說好了,是公子的一位朋友,也被人關
在大牢裡。”

「誰?”

「上官巧雲。”

「巧雲?她怎麼會......」

話還沒有說完,徐不凡便一溜煙似的沖進大牢去。

果不其然,上官巧雲當真被囚禁在角落裡的一間牢房裡。徐不凡二話不說,命
獄卒打開牢門,將上官巧雲放出來。

太多的委屈,太多的愛恨......,上官巧雲一時百感交集,僅僅叫了一聲:「不
凡!」便伏在鐵柵欄上,放聲大哭起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哭,有時候可能是宣洩悲傷、痛苦的最佳方法。

是以,徐不凡攔住王石娘等人的勸勉、安慰。

當然,他自己也沒有說一句話,僅僅只是給她遞了—條手帕,一隻溫暖的手掌,
放在她的肩膀上,如此而已。

徐不凡很有耐性,一直讓她盡情的哭,大聲的哭,直待她將胸中的氣悶宣洩的
差不多,擦乾眼淚,回過頭來時,才柔聲細語的說道:「巧雲,如果你願意告訴我
是怎麼回事,不凡在此洗耳恭聽,你不想說就不要說,沒有關系,我只想知道,我
能夠幫你做些什麼?”

上官巧雲重重的甩了甩頭,藉以清醒—下混沌的腦子,道:「告訴你也沒有關
系,我是被鐘玉郎關進來的。”

「鐘玉郎?你們不是已經......,木已成舟,我上一次沒有殺他,就是為你的終
身設想,希望他能善待你。”

「他根本不是人,連禽獸都不如,事後我也曾想過,想委屈求全,認了,可是,
不出三天,他就生厭了,又和別的女人勾勾搭搭,不清不白。”

「和誰?”

「古月蟬。”

「古月蟬?古月蟬論輩份是他的師姑呀!”

「哼,他不是人,在他的腦子雷根本沒有倫理道德的觀念。”

「於是,你們就鬧翻了?”

「不是鬧翻,而是我下定決心要殺掉他。”

「結果,你失敗了。”

「我個人的死生榮辱本不足論,最可恨的是他與古月蟬聯合起來,將我上官堡
的幾名高手全部殺死,又把我關進大牢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好恨,我好恨
啊!”

又是—陣急痛襲上心來,情不自禁的伏在徐不凡的肩上哭起來。

適在此時,斷腸人闖進了大牢,一見到這般光景,眸子裡突然閃過一抹怒火,
掉頭就走。

徐不凡背向而立,一無所知,上官巧雲卻看見了,連忙嬌聲說道:「你不要誤
會,聽我解釋......」

話都來不及說完,推開徐不凡,便向外追去。

徐不凡追上來,在牢門口將她攔住,道:「巧雲,你怎麼了?”

上官巧雲羞得臉紅紅的,道:「剛才......剛才的事被斷腸人撞見了。”

「我們也沒有怎麼樣,撞見又有什麼關係。”

「女人的心眼兒最小,我怕她會記恨在心。”

「我與斷腸人毫無關系,她憑什麼要記恨?”

「不凡,我一直懷疑,斷腸人就是常小琬!”

「你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小琬姐當年曾毀容,這就是她黑巾蒙面的原因所在,如果她不是常小琬,她
沒有理由為你通風報信,甚至拼死賣命。”

「嗯,我也曾經這樣想過,但是她始終矢口否認。”

「她當然要否人,一個失去美貌的女人,她不得不特別慎重。”

「那要怎麼樣也才肯相信我?”

「這件事交給我辦好了,找個機會,我會好好的和她徹底談一談的,再見。”

「巧雲,你要到那裡去?”

「去追斷腸人啊。”

「要小心,你不是鐘玉郎的對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筆帳,我會替你出
面的。”

「我會的,鐘玉郎不死,我一定會堅強的活下去。”

「巧雲,請多保重。”

「不凡哥,謝謝你,謝謝你的一切,真的。”

話完時,人已消失不見。

再說德威侯楊百威受了徐不凡的一番戲弄後,那還有心情再去校場溜馬,當即
投轉馬頭,折返侯府。

一踏進家門,馬上就派了三批人出去一探虛實,並將侯府內所有的家丁、家將、
護衛集合在一起,共商對付徐不凡的良策。

赴大內探消息的人回來的最早,一進門,德威侯就迫不及待的說道:「怎麼樣?
見到郝總管沒有?”

此人是個胖子,一去一回可把他累慘了,頭上還冒著氣,結結巴巴的道:「紫
禁城全部被九門提督府的兵馬包圍了,根本進不去。”

德威侯神色一黯,道:「你是說沒見到郝總管,可知郝總管人在那裡?”

「聽提督府的人說,好像是逃出城去了。”

接著,第二個人也回來了,德或侯又興起一線希望,道:「是否見到了廖指揮?”

第二人面有驚色,惶聲說道:「侯爺,廖指揮的確已一命嗚呼,奴才去的時候,
燕親王正在指揮忠於朝延的錦衣衛,將另一批叛徒囚禁在一個臨時監牢裡。”

德或侯聞言神情大為頹喪,往日的威風早已不知跑到那兒去了,對左右說道:
「四衣衛與錦衣衛,已經沒指望,看來請馬總帶人來保護的機會也不大,你們說,
可有何錦囊妙計來對付徐不凡?”

寬大的客廳裡,少說也站著有二十幾個人,大家面面相覷,相互觀望,竟連—
個出主意的人也沒有。

通!德威侯猛一拍桌子,大發雷霆:「養兵千日,用在一朝,現在正是需要你
們賣命效忠的時候,你們都聾了?啞了?還是被人割掉舌頭了?”

一個乾巴老頭,在眾人的催促下,硬著頭皮說:「現在能夠救侯爺的,恐怕只
有兩個人。”

「是那兩個?”

「魯王爺與小郡主。”

「廢話,魯王爺是皇叔,小郡主是皇妹,聽說玉梅在山東的時候,還幫過徐不
凡那小子的忙,可是,這孩子前幾天黏著我不放,這兩天也不曉得到那兒上了,遠
水救不了近火了呀。”

「徐不凡的功力實在太厲害,聽說很少有人能接下他的三招,強將手下無弱兵,
二老八駿也都不是好惹的,為今之計,屬下斗膽建議,不如出城去躲躲風頭。”

「你是要本爵逃避?”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罷了,罷了,你們快去準備轎子,咱們馬上走!”

坐上軟轎,在二十名保鏢護衛下,急急如喪家之犬,直奔匯陽門,不料,堂堂
的德或侯爺,卻在城門前,被守城的官兵攔下來了。

德威侯氣得雙目之內都要冒出火來了,跳下軟轎,指著自己的鼻子吼叫道:
「讓開,我是德威侯,要出城去,誰敢阻擋,小心你們的狗命!”

守門的兵土理都不理他,反而越圍越多,李立將軍越眾而前,沉聲說道:「我
們曉得你是德威侯,本將軍接到命令,不准你出城。”

德威侯楊百威,再指著自己的鼻子說:「你再說一遍,不准本爵出城去?”

李立將軍以肯定的語氣說道:「沒有錯,是不准你德威侯楊百威出城去!”

「是誰的命令?”

「燕親王。”

「憑你是魯王的大舅子,憑你與褚良過從甚密,憑你已接到徐王爺的血旗、血
帖,已是待罪之身,憑......」

「沖!”

德威侯楊百威聞言怒火中燒,不待李立將軍說完,便坐回轎內,命人硬沖。

可惜,侯府的家將、家丁平時狐假虎或,欺壓百姓固然綽綽有餘力,對敵交手
卻沒有一個中用的,沖不出一丈遠,就被九門提督府的兵勇打得落花流水,潰不成
軍。

「把德威侯押回侯府去!”

李立將軍一聲令下,在數十名兵勇的押解下,不可一世的德威侯楊百威,又垂
頭喪氣的回到自己的家裡。

這時候,他派出去的第三個人才回到侯府,德威侯楊百威劈面就說:「怎麼樣,
馬總捕頭是否馬上帶人來保護侯府?”

第三人搖搖頭,道:「屬下去的時候,徐不凡已先一步到了刑部,屬下離開的
時候,馬捕頭的人頭已落地,刑部的所有捕快也被徐不凡關進大牢去了,血轎可能
很好就會抬到侯府來。”

這是德威侯楊百威最後一線希望,結果卻完全失望了。

「將大門關起來,加閂,要快!快!”

「將所有的通路封死,要死守,寸土必爭!”

所有的奧援都斷絕了,德威侯別無選擇,只有閉關死守,冀圖逃過死神的召喚。

通!通!通!大門剛剛關上,馬上便聽到擂門的聲音。

大家相視一驚,有人壯著膽問:「什麼人?”

天叟丁威的聲音答道:「血轎主人,來要命的!”

大家更加驚惶,有人已經開始發抖。

當然不會開門!

颼!颼!牆頭上冒上兩個人來,一個是丁威,一個是毛奇,呼!呼!兩掌擊倒
了兩個人,打開大門,血轎抬至大廳外面才停下來。

德威侯府的家丁、家將,都是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擁上來好幾個人,卻沒
有一個敢出手的,徐不凡走出血轎,跨步而入,他們便紛紛退開了,氣得楊百威直
罵:「混蛋!混蛋!

老夫白養你們了!“

徐不凡來至楊百威面前五尺許處才停下來,直接了當的說:「楊百威,很難得,
你沒有逃,單憑這一點,徐某願意賞你—個痛快!”

德威侯一聽他不知道自己逃命的醜事,順著杆子往上爬,道:「老夫貴為侯爺,
乃朝中重臣,豈會被一個江湖小丑唬住,有什麼好逃的。”

真是吹牛屁不打草稿,說謊話臉不會紅,十足的小人胚子。

徐不凡目光冷峻如電,聲音沉穩有力,道:「你一切都準備好了吧?”

「有什麼好準備的,老夫......」

「我是指遺言後事,府內雜務。”

「徐不凡,有一件事,老夫倒要你交代清楚,楊家與你們徐家素無瓜葛,不可
能有什麼深仇大恨吧?”

「這是事實,我們之間並無任何仇恨可言,而且,你雖與褚總管過從甚密,又
是魯王的大舅子,平常更是作威作福,魚肉百姓,但就目前所知的罪證而言,尚不
至此,徐某今天要算的是另外一筆賬。”

「什麼賬?”

「鬼賬!”

「鬼賬?」德威侯的臉都嚇白了,道:「什麼鬼賬?”

徐不凡振振有詞的道:「在十殿,告你鬼狀的鬼,少說也有一百個,徐某是奉
閻王之命,請你入地獄的。”

「荒唐!荒唐!這簡直是鬼話連篇。”

「這不是鬼話,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你的罪狀,罄竹難書,三天三夜也說不
完。”

「哼!”

「姑且舉幾個例子來說吧,你為了爭功,往往將別人當作你的墊腳石,為了達
到目的,即使犧牲別人的前途、榮譽、甚至生命亦在所不惜。

為了諉過,你不惜說謊、造假、甚至欺騙,直到救了自己,害了他人,將別人
打入監牢,甚至丟了性命。

為了私利,你會運用一切卑劣手段,直至達到目的為止。

為了私仇,你會玩權弄術,借刀殺人,非將對手置於死地不可。

嚴格的說起來,你並非大奸大惡之人,而且你也缺乏大奸大惡者應具備的條件,
亦未明目張膽的為非作歹,大肆殺戮,但由於你的爭功諉過,自私自利,卻造成了
無數的冤獄冤魂,更由於你的無知無能,使人才退避,奴才幸進,道消魔長,腐蝕
人心,影響所及,比大奸大惡者猶有過之,在十殿告你鬼狀者,都是或明或暗,或
直接或間接被你逼迫陷害的人。“

徐不凡籲了一口氣,臉上已現出殺機,目注楊百威,冷聲說道:「現在,你明
白了些吧?”

德威侯楊百威怒不可當的道:「宦海風雲,黨同伐異,屢見不鮮,這是欲加之
罪。”

徐不凡臉—沉,道:「黨同伐異,乃人性之常,但如逾越分寸,傷及人命,就
罪無可逾你準備納命吧!”

銀虹一閃,幻出無數血光,已將血劍拔出。

「摘掉他的烏紗帽!”

「是,少主!”

毛奇跨步而出,摘他的烏紗帽如探囊取物。

徐不凡踏上二步,已將血劍架在楊百威的脖子上,突聞一個清脆嬌柔的聲音大
聲說道:「劍下留人!”

麗影一閃,面前多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姑換,是朱玉梅。

徐不凡叫了一聲:「郡主。”

楊百威口喊:「玉梅。」脖子一歪,想要避開血劍,徐不凡腕上加力,德威侯
的項間已冒出血來,再也不敢亂動。

朱玉梅急急說道:「不凡,你為什麼要殺我舅舅?”

徐不凡道:「我不想多作解釋,反正沒有冤枉他。”

「有這麼嚴重?”

「比你想像的還要嚴重。”

「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放一馬?”

「這是公事。”

「如果本宮下令不准你殺呢?”

「郡主不適合下這樣的命令。”

朱玉梅頤指氣使慣了,從來就沒有人敢跟她頂過半句話,聞言黛眉雙挑,玉面
泛寒的道:「徐不凡,你這人怎麼這樣無情無義。”

徐不凡一怔,道:「不是不凡無情無意,是德威侯平常太無法無天。”

「你不答應?”

「歉難從命!”

「德威侯乃朝庭重臣,又是皇親國戚,你不可以恣意胡為。”

「王子犯法,與賊同罪,他死有餘辜,天王老子也救 不了他。”

「徐不凡,本宮不想跟你撕破臉,但請考慮一下後果的嚴重性。”

「郡主對我恩重如山,不凡銘記在心,沒齒難忘,願為郡主做任何事,但楊百
威勢在必殺,請郡主原諒。”

朱玉梅見他軟硬不吃,不由的動了心火,嬌叱一聲:「徐不凡,你也未免太目
中無人了,本宮但有一口氣在,你就休想動我舅舅的一根汗毛。”

左手疾探,已將徐不凡握劍的右手扣住。

徐不凡愕然一驚,甫叫得一聲:「郡主!」朱玉梅的左掌又攻上來了,企圖強
迫他撤劍後退,徐不凡左臂一架,篷!接著又是一聲:哎呀,朱玉梅一掌打在鐵臂
上,立覺掌心發麻,痛得她喊出聲來。

這一來,朱玉梅更加惱羞成怒,左掌猛一推,推不動徐不凡握劍的右手,左手
變掌為拳;像雨點子似的打在徐不凡的胸膛上。

突聞燕親王的聲音大聲喝道:「玉梅,不得無理取鬧。”

發話之初,人還在屋外,話—落地,人已沖到屋內來,伸手將朱玉梅的小拳頭
握住。

朱玉梅撅著小嘴,氣急敗壞的道:「八哥,你也幫著他欺負我,說我無理取鬧!”

燕親王肅容滿面,找不到一絲笑意,鄭重其事的道:「徐王爺處置的並沒有錯
誤,你當然沒有理。”

「他憑什麼要殺德威侯?”

「德威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

「什麼?八哥也說我舅舅有罪?”

「鐵證如山,任何人也救不了他。”

「證據在那裡?”

「除了徐王爺所說的一切外,現在還有新的罪證,楊百威也是謀反集團的一份
子,這是從褚良房間搜到的名冊,你自己拿去看吧。”

取出一份名冊,交給她,朱玉梅果然發現,舅舅的名字,就列在首頁上,不禁
臉色大變,從心之深處冒上—股寒氣來,卡察!徐不凡毫不遲疑,腕上加力,德威
侯楊百威的人頭已滾落在地。

「舅舅......舅舅......」

朱玉梅一陣急痛攻心,伏在德威侯楊百威的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哭了一陣,忽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來,打開名冊,再細加端詳,赫然發現父
親魯王朱高烈的名字竟在第一位,不由驚惶失色的道:「這......這......這......是真
的?”

燕親王扶她站起來,取回名冊,沉痛的道:「白紙黑字,又是褚良的親筆,錯
不了,事先,你難道一點感覺都沒有?”

朱玉梅猛搖著頭,道:「不知道,不知道,我一點感覺也沒有,而且,我也不
相信父王會做這種大逆不道的糊塗事。”

徐不凡處理好骷髏,命人放到血轎上去,道:「郡主,魯王謀反已久,事實上
早有脈絡可尋,只是你沒有注意罷了,前次褚忠逃至王府後,便如石沉大海,想必
就是魯王爺掩護的結果。”

朱玉梅的兩只黑眼珠翻來翻去,回想一下過去的事情,道:「這個可能性是存
在的,多少年來,褚家的人和父王一直走動的很勤。”

「還有,據不凡得到的最新消息,魯王爺在山東的一個秘密基地上,還擁有一
支為數可觀,訓練精良的軍隊。”

「這本宮也知道,據父王說,是為朝廷訓練的。”

燕親王介面說道:「事實上是魯皇叔私人的軍隊,只效忠他—個人,別人誰也
無法調動,據說這文軍隊正在來京的途中,你知道嗎?”

朱玉梅道:「我不清楚,小妹來京已經七八天了,與徐王爺只是前後腳之差。”

「玉梅,你是跟誰進京來的?”

「僅自己自己和兩名丫頭。”

「未與魯皇叔同行?”

「沒有,父王還遠在濟南呢」

「不!魯皇叔已經到了北京。”

「是什麼時候到的?”

「可能有五六天了。”

「現在何處?”

「大概在城外。”

「如此,八哥,徐王爺,我必須立刻見父王—面,想先走一步,假如你們不准
備逮捕我的話。”

徐不凡略作沉吟,道:「郡主言重了,從種種跡象顯示,我相信郡主是清白的,
不過,陰謀造反,可是連誅九族的重罪,見到魯王爺的時候,最好能力陳利害,剖
明義理,勿陷自身與親族于萬劫不復之地。”

朱玉梅深情的望了徐不凡一眼,道:「我不敢說本宮一定會做一個大義滅親的
烈女,但為了朝廷,為了我們全家,我會盡一切可能勸父王懸崖勒馬,勿作傻事。”

燕親王拉著她的手,鄭重叮嚀道:「玉梅,有一件事最最緊要,務必要請魯皇
叔交出解藥來。”

「什麼解藥?”

「魯皇叔假褚良之手,給皇上服了一種慢性毒藥,據說解藥在皇叔的手裡。”

「好的,如果褚良的話屬實,我就是偷也要偷來。”

交代楊百威的家丁要厚葬威侯,當即跨步出門,領著等候在外面的兩名丫頭,
匆匆離去。

直至目送朱玉梅消失不見後,徐不凡才開口說道:「王爺,褚良在京城裡的党
羽爪牙,是否業已清除乾淨了?”

燕親王道:「大體而言,凡是可以發生作用的,誅的誅,擒的擒,差不多俱已
清除乾淨。”

「請求近畿守將發兵勤王的汛息可曾傳出?”

「已奏明皇上,請得密旨,以飛鴿傳書送出。”

「皇上的情形如何?”

「還好,于得知褚良被逐,京城穩固後,病情甚是穩定,短時間應該不會有什
麼問題了。」  「這樣我就放心了,請王爺嚴令提督府的兵馬,堅守城池,我們
主僕三人,決定立刻出城去,如果能將韃靼雷霆軍、褚良、巴爾勒這一群狐群狗黨,
毀滅在京城外,應屬上上之策,最低限度,也要將其擊潰,方可解京都之圍。”

燕親王拍著徐不凡的肩胛,道:「雷霆軍數以千計,魯軍可能為數更多,而九
門提督府的兵馬,為了固守城池,又無法派兵支援,徐王爺此去無異身入虎穴,務
請為國珍重。”

徐不凡道:「請王爺放心,北京城外,尚有斷劍門的百名高手,相信一定可以
派上用場,如果司徒掌門一切進行順利,雷霆軍目前應已在斷劍門的掌握之中。”

下午。

西直門外。

一頂血紅色的轎子,像脫韁野馬似的,賓士在林蔭大道上,當晚霞燒天,農家
炊煙嫋嫋時,已接近城西的山區。

四名轎夫累得氣喘如牛,汗流夾背,停在一個山腳下,正打算再換四個人來抬,
前面的大路,突然被火焰教的人阻住了,古月蟬雙手叉腰,冷言冷語的道:「不必
換了,好好的歇會兒吧。”

八駿中的老五上前說道:「好狗不擋道,請讓路!”

剛剛做出一個請讓路的手勢,古月蟬嬌叱一聲:「滾!」纖掌一翻,呼,一股
強風排山而來,當下呼吸為之一窒,踉踉蹌蹌退出一丈遠。

二老互望一眼,雙雙閃電撲出,正欲與古月蟬—拚,徐不凡已搶在前頭,笑意
盎然的說道:「古姑娘什麼時候改行當起山大王來了?”

古月蟬—怔,道:「什麼意思?”

徐不凡笑道:「你自己瞧瞧,像不像攔路打劫的山大王?”

「徐不凡,別貧嘴,你曉得姑奶奶攔路的目的!”

「先別談這些,我想知道,你從那裡來?”

「你管不著。”

「要往那裡去?”

「答案相同。”

「古姑娘,假如貴教未與四衣衛勾結,我是管不著,也不想管,否則,可能非
管不可了。”

「到目前為止,本教與四衣衛尚無具體的同盟關係。”

「你似乎在暗示,已有某種程度的默契?”

「可以這樣說!”

「你與鐘玉郎的默契似乎更密切?”

「徐不凡,你把話說清楚。”

「上官巧雲與鐘玉郎已有夫妻之實,希望你不要瞎攪和。”

「哼,對鐘玉郎,我沒有胃口。”

「既然興趣缺乏,為何要與姓鐘的聯手,殺掉上官堡的人不算,還將上官姑娘
打入天牢。”

「誰叫她醋勁那麼大,活該!”

「古月蟬,我警告你,從今以後,離鐘玉郎遠遠的,再也不要做出任何傷害上
官巧雲的事來。”

「徐不凡,我警告你,姑娘我一向獨立特行,我行我素,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
你少管閒事!”

徐不凡雙肩—聳,道:「胡纏,你最好多檢點,別讓我撞見,不然小心我對你
不客氣,再見。”

返轉身來,欲待上轎離去,古月蟬猛一個箭步,又將他堵住了,道:「慢著,
咱們的事還沒有辦呢。”

「我們還有什麼事要辦?”

「別裝蒜,今天是第—回合比試的最佳時機。”

「我說過,絕不作無謂之爭。”

「你不是想為上官討回公道嗎?”

「往者已矣,只要你知過能改,我不想深究。”

「抱歉,你不答應比試,事情還會繼續,說不定那一天我會殺掉上官巧雲。”

「古月蟬,徐某是不願意多事,可不是怕事,惹惱了我管保你吃不了兜著走。”

「徐不凡,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不答應姑奶奶的要求,不論天涯海角,我會
提著上官巧雲的人頭去找你。”

「你在威脅我?”

「威協你又怎麼樣?”

古月蟬好暴躁的脾氣,鏗鏘!一聲,拔出一支明晃晃的紅纓寶劍來,挽劍決,
踏碎步,在徐不凡的面前虛晃二招,然後指著徐不凡的眉心,道:「拔劍!”

徐不凡哂然一笑,道:「血劍一出,無血不歸,我從不對無怨無仇的人拔劍!”

「哼,這可由不得你,不拔劍就只有死路一條。”

玉腕一翻,劍化「天女散花」,徐不凡滑步退開,古玉蟬又變為「靈蛇吐信」,
徐不凡再退再讓,古月蟬再進再攻招招近身搶攻,劍劍不離他的全身各處要害。

八駿中的老七鬍子都氣歪了,道:「公子,你是大人大量,奴才可忍受不住,
公子要是再不出手,我可要殺人了。”

古月蟬好快的動作,老七話甫落地,徐不凡還沒有來得及表示意見,已以迅雷
不及掩耳之勢,回劍架在老七的脖子上,寒臉說道:「徐不凡,你要是再不還手,
我就殺了他!”

「你找死!”

徐不凡忍無可忍,驀地一聲獅子吼,招隨聲發,劈面攻出一掌,同一時間,左
鐵臂噗!

噗!二聲,射出二枚袖箭,—取劍身,一取古月蟬握劍的右手腕。

彼此近在咫尺,箭發即到,古月蟬懍然一驚,撤劍退下。

但,不旋踵間,古月蟬又旋風似的攻上來,而且攻勢更為淩厲,招式辛辣無匹,
看來不分出一個勝負來,絕難善罷甘休。

徐不凡實在不願意作無謂之爭,武林第一,江湖虛名,在他的眼中一向視作清
風浮雲,從來未往心上放。

同時,他也委實不想開罪火焰教,激怒火眼真人,為師父無根大師惹麻煩。

更何況,眼前軍情緊急,京城岌岌可危,驅逐韃靼,阻截魯軍,才是當務之急,
也沒有多餘的時間,精神和她瞎磨蹭。

但,形勢逼人,古月蟬卻偏偏糾纏不休,不分出一個結果來,看樣子她必然會
無休止的糾纏下去。

當下心念三轉而決,心一橫,牙一咬,不退反進,駢指如戟,投入古月蟬的如
麻劍影中。

戰既不可免,速戰速決當為最佳途徑,是以,徐不凡想以空手入白刃的方法,
奪下古月蟬的劍,俾在不傷人的情形下,及早分出高下,結束糾纏。

然而,這也是最危險的途徑,刀劍無眼,失之毫釐,就有喪命的可能。

緊張!緊張!空氣馬上進入最緊張的最高潮,生死須臾,勝戰俄頃,場中—片
死寂,大家皆凝神以待。

猛可間,徐不凡先以左鐵臂一格,擋!金鐵交鳴,火星四射,古月蟬虎口發麻,
攻勢為之—頓,徐不凡快如閃電,就在這電光石水的一瞬間,將古月蟬的劍尖夾在
三指之間。

右手順勢—拉,左臂再一托,正好砸在古月蟬的腕骨上,徐不凡兵不血刃,已
將她的紅纓寶劍奪過來。

快!快到毫巔!

准!准到極致!

場中一片譁然,卻是兩樣的心情,徐不凡用力一擲,將古月蟬的劍往二丈外的
樹身上一插,道:「古月蟬承讓,希望我們之間的爭執能到此為止,失陪了。”

也懶得再坐進轎子,就跟在血轎後面,放步而去。

古月蟬並沒有追趕,聲音卻冷的像極地吹來的寒潮:「徐不凡,我承認輸掉了
第一回合,但我們之間的事並沒有完,失劍之恨,姑奶奶會永遠記在心裡!”

徐不凡充耳不聞,繼續前行,繞過一個山腳,與王石娘、高天木正面相逢,徐
不凡立即問道:「怎麼樣,找到司徒掌門沒有?”

高天木指著群峰深處的一座大山說道:「找到了,斷劍門的人,就在前面半山
腰上的一座山神廟裡。”

這座山神廟,十分隱秘,四周遍植參天古樹,在山下根本看不到,但站在廟前
廣場上,居高臨下,整個山區的風光卻可一覽無遺。

徐不凡一踏進山神廟,馬上對迎上來的司徒俊德道:「好地方,司徒大俠選的
這個地方實在太好了。”

司徒俊德道:「地方是不錯,老夫卻—直擔心怕你們找不到,因為前次是與王
女俠半路相遇,荒山野地的,又不易交代清楚,幸虧兩位神通廣大,萬一摸錯地方,
撞進老賊的巢穴就麻煩了。”

徐不凡道:「老賊的巢穴在那裡?”

司徒俊德指著數裡外的一條山谷,極目望去,可以看到,在山谷的盡頭,一道
插天絕壁的下方卜開著有一個門,門外有數名警衛在來回走動,道:「老夫已查清
楚,那裡面就是四衣衛的大本營。”

徐不凡默察良久,見無人出入,道:「雷霆軍在何處?”

「也在那裡面。”

「全部?”

「是的,他們是分批到的,但全部集中在一起。”

「魯軍呢?”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到。”

「魯軍是從東南面來,如果繞到城西,勢必會暴露行藏,在下覺得老賊在城東
可能另有巢穴。”

「這一點老夫也想到了,已派出三十名精壯子弟,守在城東南各要衝,只要魯
軍一有動靜,本門有獨特的傳遞汛息的方法,很快就會傳到這裡來。”

「四衣衛及靼韃雷霆軍的動態,是否能確實掌握?”

「沒有問題,最近的一個監視哨,距離大門不足十丈。”

「雷霆軍進去以後,有沒有再出來過?”

「沒有。”

「最重要的是,姓褚的老賊是否已逃來此地?”

「沒有錯,所有的四衣衛俱已逃避來此。」  「四衣衛巢穴的內部,」徐不
凡道:「司徒大俠可曾派人進去偵察過?”

「這是不可能的,」司徒俊德道:「四衣衛的巢穴乃天險之地,戒備又極森嚴,
除非明目張膽的硬闖,混進去的機會實在微乎其微。”

「司徒大俠,目前京城裡的情勢雖已穩住,城外卻危急萬狀,魯軍一到,可能
會立即攻城,如能在魯軍未到之前,先將雷霆軍、四衣衛解決掉,應為上上之策,
不知掌門人高見如何?”

司徒俊德道:「王爺所言極是,難在四衣衛據險而守,彼此又眾寡懸殊,沒有
周密的計畫,與巧妙的安排,成功的可能幾乎是零。”

臉色—整,繼續說道:「此事必須慎密計議,一點也草率不得,此非談話之所,
咱們進去再談。”

山神廟內,那來的客室廳堂,大家就在石階石凳上坐下來,徐不凡探手入懷,
取出一張一萬兩的銀票來,交給司徒俊德,道:「區區之數,不成敬意,請分給貴
門的子弟買杯水酒喝吧。”

徐不凡鑒於斷劍門的人為國事奔波,花費必钜,故而有此一舉,聊表寸心,司
徒俊德卻堅決不肯接受,道:「王爺對我們斷劍門恩深義重,即使肝腦塗地,亦萬
死不辭,何敢再接受王爺的厚賜。”

站起身來,徐不凡指著附近的一鍋稀粥,半碟鹹菜,道:「司徒大俠,貴門子
弟數代死守在玉女峰下,不事生產,拮据可知,這樣的飲食,如何有力氣對敵交手,
何況皇恩浩蕩,王俸優厚,我們宅僕十三人根本花用不完,朋友尚且有通財之義,
我們乃生死之交,再客氣就未免太見外了。”

江湖中人本來就不時興客套,聽徐不凡這麼一說,司徒俊德果然未再堅持,欣
然接過銀票,立刻命人下山買辦吃食之物去了。

大家也圍攏在一起,開始討論如何殲滅四衣衛、雷霆軍的奇策妙計。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名斷劍門的弟子,行色匆忙的進來說道:「徐公子,外面
有人要見你。”

徐不凡到達山神廟,前前後後不過才一頓飯的工夫,這麼快就會行人找上門來,
不禁聽得一呆,道:「是什麼人?”

「一位村婦。”

「一位村婦?多大年紀?”

「她蒙著臉,看不出來。”

「有沒有說她是誰?”

「我問過,她不肯說。”

「是什麼事?”

「她說要跟公子當面談。”

「在那兒?”

「正在廟後面的山徑邊候著。”

徐不凡雙眉一揚,道:「好吧,你們繼續討論,我去會會這位神秘客。”

當即跨步小門,直奔後山而去。

廟後山路上,果然站著一個村婦打扮的婦人,手裡邊還提著—個藍色布包袱,
徐不凡走上前去,口稱:「大嫂!」以下的活還沒有說出來,村婦取下頭巾,徐不
凡眼睛一亮,道:「是你,鐘雪娥!”

鐘雪娥的笑聲似銀鈴,烏黑髮亮的眸子,不停的在徐不凡臉上打轉,道:「這
兒離四衣衛的老巢太近,不得不格外小心。”

徐不凡逼視著她,口氣像審問犯人,道:「徐某剛到不久,姑娘怎麼曉得我在
山神廟呢?”

「想做生意,賺大錢,就必須比別人多長一隻耳朵,多生一隻眼。”

「聽你的口氣,好像又有消息賣給我?”

「這一次不是消息,只是幾套破衣服。”

「破衣服?什麼破衣服?”

「守衛門穿著的制服。”

打開包袱,裡面有四套半新不舊的,四衣衛的一般守衛制服,一張平面圖,有
關崗哨的位置,四衣衛,雷霆軍駐紮的營舍等等,圖上皆清楚的標示出來。

「鐘雪娥,這張圖就是山谷裡的實際情況?”

「當然,是我照實際情形劃出來的,需要嗎?”

「豈止是需要,簡直太需要了。”

「小徐,那幾套破衣服,值不值幾兩銀子?”

「值!值!價值連城,難以數計。”

「你準備出多少銀子?”

「請姑娘開價。”

「還是老規矩,薄利多銷,算你一千兩銀子好了,貴不貴?”

「不貴,姑娘的價碼一向很公道。”

取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當面交給鐘雪娥。

鐘雪娥也不客氣,收起銀票,納入懷中,擺擺手,掉頭就走。

徐不凡追上去,急急說道:「鐘姑娘,請留步,在下還有幾句話想請教。”

鐘雪娥止步轉身,道:「有話請快說,我的時間不多。”

「你到底是不是常小琬?”

「不是!”

「是不是神尼的高足?”

「也不是!”

「請恕我冒昧,摘下你的面紗來,讓我瞧瞧。”

「對不起,醜女多忌諱,我不想在王爺的面前現醜。”

「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據我所知,神尼只有一位徒弟,你的穿心指、綿陰掌從那裡學來。”

「是朋友教給我的。”

「記得你以前好像說是偷學的。”

「那只是一句玩笑話。”

「令友是誰?”

「斷腸人!”

此話—出,徐不凡差點喜的跳起來,道:「這麼說來,斷腸人就是小琬羅?”

鐘雪娥又是一陣銀鈴似的笑聲,道:「傻瓜,神尼只有一位高足,我的功夫是
斷腸人傳授的,這還要問。”

「鐘姑娘,你害的我好苦,這些事為何不早說。”

「是小琬不准我說。”

「毫無疑問,你—再大力相助,也是小琬的主意?”

「抱歉一再收你的錢,那是為了廣結善緣,打通關節。”

「有一件事在下想不通,姑娘為何要賣身投靠,認賊作父?”

「這個問題我現在不想作答。”

「那麼,小琬以前不准你說出實情,現在為什麼又改變主意,該不會是姑娘故
作主張吧?”

「事實上這也是小琬的意思,因為她覺得一切已事過境遷,沒有再隱瞞的必要
了。”

「事過境遷?」徐不凡疑雲滿腹的道:「我不懂。”

「這要怪你自己,誰叫你舊情難忘,又和上官巧雲在一起鬼混,這件事傷透了
小琬的心,決定真的削髮為尼,從此遁入空門,常伴古佛青燈。”

「冤枉,冤枉呀,上官姑娘被鐘玉郎打入天牢,我碰巧救她出來,被小琬撞見
了,其實,我與上官姑娘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她一度還想殺我呢。”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可以替你解釋一下,過去我再三要求你嫁給我,就是替
小琬考驗你,成績不錯,相信小琬會諒解你,再給你一次機會的。”

「鐘姑娘,小琬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從小就很合得來,我實在不明白,她為何
要一而再的避著我,不肯與在下相認?”

「主要的原因是她早已毀容,怕你嫌棄她,所以不得不格外謹慎有。”

「其實這是她多慮了,我絕對不會計較這些的,下—次見面,一定要和她徹底
談一談,就怕她仍然不承認自己是小琬,事情就麻煩了。”

鐘雪娥的眸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采,道:「想要揭穿小琬的身份,倒不是一件
難事,我可以教你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

「在未告訴你方法之前,希望你能發下重誓。”

「怎麼發?”

「皇天在上,後土在下,不管常小琬有多醜多難看,我徐不凡決定娶她為妻,
百年好合,始終如一,倘有違背誓言,定遭天譴!”

徐不凡立將右手高高舉起,朗聲說道:「皇天在上,後土在下,不管常小琬有
多醜多難看,我徐不凡決定娶她為妻,百年好合,始終如—,倘有違背誓言,定遭
天譴!”

鐘雪娥笑道:「看王爺如此誠摯,相信小琬—定會幸福的,我告訴你,下—次
見面,找一個機會,冷不防將她的蒙面巾揭下來,她就再也無法否認了。”

「這是個好辦法,以前我也想過,就怕認錯了人,彼此尷尬,所以遲遲未敢動
手。”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1:19:33

第二十三章 半路殺出程咬金

夜,很黑,很靜。

山裡的夜,更黑,更靜。

在稀疏的星星照耀下,蜿蜒曲折的山徑,像一條白色的帶子,依稀可辨。

白色的帶子上,有很多星點在移動、在賓士,卻聽不到半點聲音。

霍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所有的黑點全部悄沒聲息的掩到山徑兩旁
去。

馬蹄聲愈來愈近,草叢中突然射出六七條漢子來,馬上之人根本不曉得是怎麼
回事,已被徐不凡擒下馬背來。

二老八駿的身手乾淨俐落,有人握緊馬嘴,有人抓住馬腿,馬兒連叫一聲的機
會都沒有,便被拖進草叢去。

馬上之人黑盔白甲,戰袍上的魚鱗甲片閃閃生光,一看就知道是一位將軍。

司徒俊德反應敏捷,斷劍擱在他的肩膀上,王石娘的風火劍則抵住將軍的心口,
徐不凡籠著一臉寒霜,道:「將軍你聽清楚,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幹什麼的,
等一下最好實話實說,不要大聲嚷嚷,休得信口開河,否則,死在荒山野地,連一
個收屍的人也沒有。”

將軍環目四顧,臉色陰晴不定,道:「你們是什麼人?竟敢野地施襲,攔截本
將軍。”

高天木道:「這位是中山王,是皇上的密使,也是血轎的主人徐不凡。”

將軍聞言倒抽一口冷氣,道:「你們要殺現在就可以下手了,反正橫豎免不了
一死。”

徐不凡道:「好死不如賴活著,你如招出實情,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你們想知道什麼?”

「我想知道將軍從那裡來?”

「山東。”

「一共多少人?”

「三萬。”

「由何人領軍?”

「山東總督褚忠。”

「已經到了北京?”

「還沒有,一天之後大軍才能開到北京。”

「那將軍來此是為了何事?”

「是褚總督命我來快馬報告魯王爺,請示行止。”

「說清楚—點。”

「褚總督對京裡的情形不甚瞭解,不知是即刻發兵攻城,還是在城外待命?”

「還有沒有旁的事?”

「沒有了。”

「你說的都是實話?”

「句句實言,絕無半句謊話。”

「是真是假,將來都可以查證,我現在點了你的穴道,十二個時辰以後,你會
醒過來,然後入城去自動向燕親王報到,生死之間,相信王法自有公斷,如果膽敢
脫逃,你可能就死定了。”

話落,出手如電,點了他的三處大穴,命人連人帶馬拖離現場,丟進一個山洞
去。

一行數十人繼續前行,不久便到達四衣衛的巢穴附近。

絕壁下,大鐵門緊閉著,僅僅開著一道小門,可供出入,門口有四個衛兵對面
而立。

山路上也走來四名服色相同的衛兵,是徐不凡,司徒俊德、王石娘、與高天木。
暗中,天叟丁威和地叟毛奇,以及斷劍門的兩位高手,正在利用地形,往衛兵的身
後摸。

徐不凡等四人顯然吸引住衛兵的全部注意力,待行至近處時,其中一人問道:
「你們怎麼會在外邊?從那兒來的?”

司徒俊德以低沉而沙啞的聲音答道:「劫後餘生,我們剛從城裡逃出來的。”




來字還沒有出口時,二老等四人已摸至衛兵的身後,駢指疾點,悶不哼聲的被
點中昏穴扒下去。

司徒俊德伸手一招,上來四名斷劍門的子弟,以最快的動作,剝下衛兵的衣服,
穿在自己身上。

適在此時,大鐵門內響起一陣有節奏的腳步聲,大家急忙隱好身形,徐不凡沉
聲喝問:「什麼人?”

「查哨的?”

從小門內,舉步走出一個銅衣使者來。

銅衣使者根本還沒有看清楚外面的情況,徐不凡出其不意,攻其無備,已點了
他的穴道,衣服換穿到丁威的身上去。

大夥由小門魚貫而入,裡面是—個人工鑿成的山洞,深達數丈,出得山洞,豁
然開朗,裡面的建築宏偉壯麗,排列齊整,別有一番天地。

徐不凡按圖索驥,娛到另—處崗哨,偽稱是來換崗的,神鬼不覺的將崗哨制住,
換上斷劍門的人。

接著以同樣的方法,清除了洞內所有的崗哨,就好像挖掉敵人的雙目,四衣衛
已經變成瞎子。

這個山谷,原來是一個死谷,四面絕壁高聳,無法出入,人工鑿成的洞門是惟
一的出路,谷內像葫蘆,分隔成大小兩部分,外面的較小,裡面的甚大,是—個易
守難攻的絕佳險地。

大小兩個山谷的中間,同樣有岩壁阻隔,有一道人工門為出入孔道,徐不凡除
掉此處的衛兵後,伸手將鐵門關閉,小聲說道:「所有的韃靼雷霆軍,全部駐紮在
裡面,請斷劍門的朋友們嚴密把守,不要放出—個來,只要守住此門,就可使雷霆
軍全部作廢,發生不了半點作用。”

立有十名斷劍門的子弟,肩並肩的守在門口。

這時,徐不凡發現,靠東面山壁下的一棟房子裡,燈光通明,隱約中並有談話
之聲傳出,當下一面命人去清除其他房內的四衣衛高手,一面與司徒俊德、王石娘、
高天木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

隱身屋簷下,從窗孔望進去,馬上看到,裡面擺著一桌酒席,魯王朱高烈、褚
良、巴爾勒、布魯圖、巴敦夫、以及韃靼的三位太子正在飲酒作樂,身旁並有美女
作陪。

大家似乎均已有五六分醉意,巴爾勒醉眼惺忪的說道:「褚總管,蛤蚧乃至情
至淫之物,連體蛤蚧化石玉佩戴在身上,據說對滋陰壯賢具有特殊療效,總管佩戴
已久,效果如何?”

褚良在身邊的一個少女臉上摸了一把,苦笑道:「當年可能是閹的太徹底,雖
有進展,仍感力不從心,往往過門不入,令人掃興。”

徐不凡聽在耳中,氣在心中,暗暗恨語道:「好啊,韃靼的貢品,原來姓褚的
早就據為己有,反而誣指先父侵吞,好毒辣的連環計,我徐不凡今天非要你們的狗
命不可。”

魯王卻食不知味,忽聞他憂心忡忡的道:「褚總管,且別談風流韻事,本王很
擔心附近的州府發兵勤王,果不幸而言中,我們就有功敗垂成的危險。”

諸良喂了身旁少女一口酒,一雙鷹眼眯成兩條小縫,信心十足的說道:「近畿
的州府,老夫早有打點,諒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再說濟南方面的大軍一到,咱們
即刻攻城,在時間上也來不及。”

巴爾勒的眼珠子—直在打轉,道:「魯王爺,山東的兵馬到底什麼時候可以到?
現在褚總管的身份業已拆穿,時間對我們非常重要,一旦喪失致勝的先機,我的雷
霆軍就有陷入泥淖的可能。”

魯王道:「按照行程,明日清晨不到,傍晚一定會到,只是褚總督行事一向小
心謹慎,于理他該派人來先稟報一聲,怎麼至今不見半點消息傳來。”

褚良笑呵呵的道:「絕對不會有問題,三天前家兄尚以飛鴿傳書說,定會準時
到達七裡鋪待命,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傳來的。”

巴爾勒望望魯王爺,瞧瞧諸良,眸光閃爍不定的道:「王爺,有一件事本法王
想再提一下,前此已與褚總管商定,事成之後,朝廷願將大同府以外的塞外之地割
讓予韃靼,希望王爺能再證實一下。”

魯王望了褚良一眼,爽朗的說道:「請法王大放寬心,褚總管與你所談的一切,
完全算數,完全算數,但事成之日,雷霆軍必須立即撤走,這也是早已言明的。”

巴爾勒的目光停在三位太子的臉上,皮笑肉不笑的道:「那當然,那當然,彼
此有約在先,自當相互遵守。”

魯王喝幹了杯中的酒,把玩著空杯,藉以緩和一下不安的情緒,道:「褚總管,
在七裡鋪,你派有多少人?”

褚良道:「玉郎跟雪娥,還有四衣衛的主力,全部擺在那裡,以為接應。”

魯王道:「你看是不是該派一個人,到那邊去看一看實際清形,以期確實瞭解
一下魯軍的動態?”

褚良眉頭一皺,忽然臉朝門外喊道:「來人呀。”

糟了,四衣衛守在外面的人,早已被徐不凡清除乾淨,全部換成自己的人,褚
良既已呼喚,卻勢必要有人應聲才行。

徐不凡只好變換嗓音,應了一聲:「有!”

褚良的聲音裡邊已經有了火氣:「怎麼不進來?”

「是!」徐不凡低著頭走進去。

「馬上備—匹快馬,到七裡鋪跑一趟。”

「是!」徐不凡多一個字都不敢說,也不敢多停留一刻,立即往外退。

「回來。”

「是!”

「去問問玉郎與雪娥,總督大人有沒有消息傳來?魯軍的大隊人馬,究竟何時
可以全部開到?一定要問清楚,知道嗎?」  「知道。”

「咦,你有毛病?怎麼一直低著頭?”

「屬下脖子痛,我立刻就去!”

「回來!”

褚良察言觀色,顯然已經看出破綻,徐不凡甫出房門,褚良突然追了出來,沉
聲喝問道:「你是誰?」說話聲中,出手如電,疾抓徐不凡的後衣領。

徐不凡原先的打算是,先將大葫蘆裡的雷霆軍封死在裡面,將小葫蘆裡的四衣
衛徹底殲滅,然後再集中全力,對付褚良,巴爾勒,不料事出意外,尚有兩棟營舍
的四衣衛未曾清除,已被褚良識破行藏。

不得已只好提前發動,猛地怒吼一聲:「是我,徐不凡,你的死期到了!”

銀虹一閃,血劍快如電光,褚良一招抓空,方待變招再攻,徐不凡的劍已如幽
靈般攻到,褚良猝不及防,彈身暴退,徐不凡挺劍疾進......

「殺!」王石娘給了他一劍。

「殺!」高天木給了他一掌。

褚良退路被阻,徐不凡追趕又急,褚良驀地提足拔起,企圖空遁,他反應奇快,
身手又佳,原以為可以脫身而出,詎料,徐不凡與王石娘咬著尾巴追上來,血劍三
絕招相繼出手施出,褚良立被纏裹在層層劍氣之中。

巴爾勒沖出來了,被高天木截下來。

魯王沖出來了,被司徒俊德截下來。

布魯圖、巴敦夫,韃靼的三位太子阿圖拉、阿杜拉、阿不拉相繼奪門而出,與
二老八駿幹上了。

劍影如鮮魚的膀臂,纏繞在褚良的身周,說時遲,那時快,噗!褚良的左肩中
劍,皮肉開花,灑下一蓬血雨,當下猛打千斤墜,急瀉而下。

「納命來!”

徐不凡心裡雪亮,殺褚良的契機稍縱即逝,淩空迴旋,變成頭上腳下,血劍像
一柄尖錐,直貫褚良的天靈蓋死穴。

眼看就要得手,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巴爾勒一招「天王托塔」,雙掌猛一
推,好像從地心裡竄出一條猛龍,徐不凡墜勢頓止,反被托上去好幾尺。

巴爾勒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當胸吃了高天木一掌,踉蹌退到牆邊去。

總算救下了褚良,捂著傷口,痛得他直皺眉頭。

早已驚動了營舍裡的四衣衛,爭先恐後的奪門而出。

斷劍門的人就守在門口,出來—個殺—個,出來一對殺一雙,四衣衛見勢不妙,
破窗而出,最後還是被他們逃出來數十人。

通!通!大葫蘆裡的雷霆軍似乎也知道外面情勢有變,兩扇大鐵門擂得震天價
響,斷劍門的朋友們一面小心戒備,一面搬來許多巨石,擋在外面,同時還積了一
大堆的柴禾,準備在必要的時候用火攻。

一聲淒厲絕倫的慘叫劃破長空,徐不凡恨透了褚良,不顧一切的揚劍追上去,
巴敦夫不識相,挺身攔阻,被徐不凡一劍穿心而過,作了替死鬼。

師徒情深,巴爾勒恨得牙癢癢的,道:「徐不凡,好毒辣的手段,本法王今天
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徐不凡咬牙說道:「巴爾勒,廢話少說,幹吧,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二人剛動上手,場中已發生變化,斷劍門的子弟數代苦修,每一個人都有—身
超卓的好功夫,也不過才片刻的時間,已將劫後餘生的四衣衛解決了一大半。

雷霆軍那方面的情形卻不妙,鐵門被震得搖搖欲墜,隨時都有破門而出的可能

一旦—千雷霆軍虎狼似的湧出,這可是天大的麻煩,徐不凡等人本事再大,就
是擠也會被擠死。

徐不凡急急說道:「司徒掌門,這裡的事你不要管了,快加派人手,死守住那
道門。”

司徒俊德抽身而出,他的位置立刻由二老頂上去,與魯王大打出手。

就在司徒俊德抽身而退,鐵門將破未破的當口,布魯圖突然施出法術,擺在門
外的石頭—下子飛起來,蓬蓬通通一陣猛砸猛撞,大鐵門立告四分五裂。

「沖啊!沖!”

「殺啊!殺!”

韃靼雷霆軍身著土色黃衣,個個驍勇善戰,門開處一片土黃,像野獸似的往外
沖。

司徒俊德已到達現場,當機立斷,將柴火點燃,洞門立被熊熊烈火封鎖。

布魯圖不肯甘休,祭起一片暴雨,好像在洞門上懸了一把大噴壺,霎眼間便將
火勢熄滅了。

惹惱了一旁的王石娘,馬上以牙還牙,心念動處,法力已生,難以數計的大石
頭,宛若飛蝗蜂群一樣,朝著洞門飛去。一時,雷霆軍頭破血流,哀鳴四起,紛紛
向後潰退。

布魯圖不甘示弱,正待再施法術,高天木一掌震退阿不拉,暴喝—聲:「你找
死!」卡察!一聲,乾坤圈砸在他的後腦上,頸骨折斷,腦袋開花,向前沖了三四
步,便撲地身亡。

過分的憤怒,巴爾勒的臉都變了形,聲音比狼嗥還難聽:「徐不凡,你好卑鄙,
居然教唆你的奴才,以邪魔妖法來對付本法王的雷霆軍。”

徐不凡劍起劍落,化解了他的三招快攻,道:「巴爾勒,你聽清楚,徐不凡主
僕從來不主動施展法術,但是如果別人有意賣弄,我們一定敬陪末座!”

「好!”

這個好字,巴爾勒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咱們不妨較量較量。”

單手一指,口中念念有詞,飛向雷霆軍的巨石,一下子似是中了定「身」術,
全部停在原來的地方不動了。

「沖啊!沖!”

「殺啊!殺!”

雷霆軍又如驚濤駭浪的卷出來。

徐不凡臉色一沉,「玄冰大法」應念而生,一眨眼的工夫,洞門便被冰封,巴
爾勒大怒,射出一條火龍,將冰牆洞穿,王石挾,高天木不甘示弱,立以巨石,巧
妙無匹的將漏洞堵住。

冰雪不斷下降,火龍盤旋飛舞,巨石修孔補洞,不久,洞門早已不見,悉被冰
石封死,再也聽不到雷霆軍瘋狂的吼聲。

巴爾勒以一對三,自知心餘力絀,再拚下去情況更嚴重,當下慨然一歎,立將
法術收回。

「龍飛風舞」、「開天闢地」、「旋轉乾坤」,徐不凡猛吸了一口氣,血劍三
絕招又告出手,決心拚戰到底,將巴爾勒毀在葫蘆裡。

血劍三絕招實在太厲害,徐不凡近來的功力又大有精進,劍刃顫動,寒芒四溢,
眩目的血焰有如天邊的晚霞,一下子便將巴爾勒的軀體裹住。

巴爾勒好大的膽子,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居然膽敢伸手奪劍,而且竟然被他真
的抓住了。

可惜,抓住的不是劍柄,而是劍刃,徐不凡虎吼聲中,用力一拉,我的媽呀,
驚叫聲,割裂聲,混作一片,熱騰騰的鮮血順著劍身往下淌,巴爾勒奪劍不成,四
個手指頭各斷一節,手掌上也劃了一道血口子。

四衣衛的主力不在,在此的多數是黑衣使者以下的嘍羅,此刻差不多業已誅絕,
而褚良、巴爾勒兩位主將又已負創,雷霆軍被冰封難出,剩下魯王及韃靼三太子,
可謂獨力難撐危廈,險到了極點。

衡情度勢,魯王立即傳下了撤退令:「咱們撤!”

撤退令一下,魯王、褚良、巴爾勒、韃靼三太子,立即圍成一個圓圈,連結在
一起,以快速旋轉的方式向外暴退,在旋轉的過程中,溢出無數排山掌勁,暴出朵
朵璀璨劍花。

六個人都是頂頂尖尖的好手,力量相加,發生了相乘的效果,當者披靡,無堅
不摧,眼看就沖到了洞門口。

「不要跑!”

徐不凡、司徒俊德等人睹狀大急,拔腿猛追,洶湧的掌浪,如長河怒濤般湧出,
血紅色的劍氣,就好似無數的蛇信在吞吐。

可是,彼此方向不對,這一切只能助長敵人後退的速度,卻絲毫無法阻止。

情急之下,徐不凡倏的彈身而起,灑下一片劍雨,企圖沒入他們的核心中,以
命相搏,萬不料,他這兒身形甫起,褚良他們也變了陣式,一個一個的相繼騰身縱
起。

陣式實在妙極,先是圓圈,現在則是車輪,就像水車一樣,每一個車鬥經過,
都會灑下一鬥水。

灑下的當然不是水,是拳掌,是刀劍,招出即退,整個輪子仍在不停的旋轉、
後退著。

換言之,攻上來的人,必須承受六個人的車輪大戰。

褚良,巴爾勒傷勢並不嚴重,功力受損不大,魯王又是一等一的高手,三太子
亦非泛泛,六個人的車輪大戰,任何人都承受不起。

徐不凡敗下來了。

司徒俊德敗下來了。

王石娘、高天木、二老八駿,乃至斷劍門的所有頂尖人物,皆阻不住車輪的前
進,眼看車輪已進入洞口,門內狹窄,施展更為不易。

褚良等人,腳底抹油,已奪門而出,還順手關上了門。

當徐不凡追出洞口時,斷劍門的四名子弟均重創在地,褚良等六人已遠在二十
丈外。

「追!”

徐不凡話甫落地,面前麗影一閃,朱玉梅橫劍而立,擋住去路,僑聲冷叱道:
「站住,誰要是想追下去,必須先通過本宮這一關!”

她就站在洞口,頗有一夫當關之勢,徐不凡愕然一驚,道:「郡主請讓路,叛
國奸賊絕對饒不得!”

朱玉梅寒著臉孔說道:「魯王是我爹,本宮不能不管。”

徐不凡道:「禍福死生,全在他一念之間,郡主應該好好的勸勸魯王爺。”

朱玉梅道:「我剛到,還沒有來得及開口。”

徐不凡道:「希望你爭取時間,晚了就來不及啦。”

朱玉梅道:「可是,我更需要時間,這種事不是三言兩語就可談的清楚的。”

魯王等人早已遠去,想追也追不上了,徐不凡跺跺腳,道:「好吧,希望你火
速南下,設法阻止魯軍的行動,只要魯軍不攻城,魯王肯幡然悔悟面聖請罪,相信
陛下會從輕發落的。”

七裡鋪,是個小鎮,在城東南,村頭上,有一座營舍依山而建,也是四衣衛的
巢穴之。

日正當中的時候,徐不凡頂著一頭的汗水,急匆匆的來到營舍附近。

八駿將空轎停在隱蔽處,王石娘動作最快,已翻上營舍的牆,忽然咦了一聲,
道:「主人,這裡面好像不對勁?”

徐不凡接踵而上,展目望過去,只見前面的廣場上,展現出一幅慘絕人寰的畫
面。

處處都是死屍!

處處都是鮮血!

屍積如山!

血流成河!

死的有四衣衛,有魯軍,也有來歷不明的兵勇。

廣場的一旁,停著一頂轎子,高天木大聲說道:「是燕親王的轎子!”

燕親王已從營舍裡走出來了,李立將軍與他並肩而行,身後還跟著一隊提督府
的兵士。

徐不凡急忙跳下牆頭,迎上去說道:「王爺,這是怎麼回事?”

燕親王一掃過往憂鬱之色,神采奕奕的說道:「是通州、薊州、昌平各發兵一
萬,今天上午攻進來的。”

「王爺親自指揮?”

「嗯,本王拂曉就出城了。”

「已將魯軍全部擊潰?”

「沒有,來的只是先頭,大軍未到,已望風而逃。”

「四衣衛及先頭是否已全部殲滅?”

「先頭只到五千,殲滅四千余人,四衣衛的主要高手還是被他們脫逃了。”

「可曾見到褚良、巴爾勒他們?”

「據說已與敗軍合在一起,朝南方逃走了。”

「回山東老巢?”

「可能是這樣。”

燕親王望了二老八駿一眼,道:「葫蘆谷的情形如何?”

徐不凡將經過說了一遍,最後對李立將軍說道:「李將軍,希望你能抽調一部
分兵力,速赴葫蘆谷,先將雷霆軍的械繳了,就關在原地,日後再等韃靼派使來請
命遣俘,並轉知司徒掌門,速與在下會合,未審王爺高見如何?”

燕親王馬上說道:「徐王爺處事果斷明快,本王完全同意。”

徐不凡道:「另外請李將軍特別注意,巴爾勒老奸巨滑,又精于魔法,如果被
他潛返葫蘆谷,放走雷霆軍,可是十分危險的事,行動要快,繳械要徹底,必要的
時候,寧可全部就地處決,亦不可誤了軍國大事。”

李立將軍躬身說道:「卑職知道,會臨機應變的。”

言畢,從馬棚內騎出一匹馬來,當即放蹄而去。

徐不凡道:「這才忘記請教王爺,昌平、通州、薊州的兵馬怎麼—個不見?”

「他們已咬著魯軍追下去了。”

「王爺是打算回城?或是......」

「本王準備親自追下去,一舉將這股叛逆徹底摧毀。”

「可是,京畿城防重要,這......」

「本王奉旨滅賊,城內的事已有妥善安排。”

「如此不凡就放心了,咱們即刻動身。”

餘音尚在耳中旋轉,神探刁鑽忽然越牆而過,抱拳為禮道:「刁鑽斗膽建議,
兩位王爺最好分道而行。”

徐不凡道:「為什麼?”

神偷孟元這時過牆說道:「魯軍是分飄東西二路來的,原打算與雷霆軍分東、
南、西三面攻城,現在雷霆軍被制,先頭已潰,他們是循原路退回去的,兩位王爺
分道督陣,應屬萬全之策。”

徐不凡道:「可知褚良、巴爾勒、四衣衛等,是否已與魯軍會合?”

神探刁鑽道:「業已會合,褚良、巴爾勒在西路。”

徐不凡道:「請兩位特別留意,我最擔心一件事,怕火眼真人禁不起褚良父子
的鼓噪誘惑,拔刀助他,請替我查一查火眼真人的行止去向。”

二人齊聲應是,人去如煙。

燕親王道:「兵貴神速,徐王爺走那一邊?”

徐不凡不假思索的道:「我走西路。”

燕親王見他答得太乾脆,道:「有原因?”

徐不凡道:「是有原因,因為我還有幾筆私債待討。”

「希望不要誤了大事。”

「不會的,正好是順路。”

軍情緊急,彼此互道一聲珍重,隨即離開七裡鋪,分別踏上征途。

一踏上官道,徐不凡就命王石娘,高天木先行離奉,黃昏時分,二人已到達位
于青龍鎮上的東方堡。

東方堡張燈結綵,原釆今天正是東方堡主東方霸的六十大壽,二人靈機一動,
也湊熱鬧買了兩個小禮盒送進去。

東方堡雄踞一方,東方霸名滿江湖,自然賀客盈庭,冠蓋雲集,單是收的禮品
就堆積如山。

在堡門外接待的人,忽然拉長嗓門喊道:「白水莊馬主到。”

東方霸忙站起身來,親自迎到門外去,馬白水老遠就拱著手說道:「恭喜,恭
喜,老壽星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東方霸笑的嘴都合不攏了,連說:「那裡,那裡,區區賤辰,有勞馬兄大駕,
實在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拉著馬白水攜手同返,馬莊主甫落座,一旁便有人將馬白水送的禮物,照單子
一一念出來,東方霸循例說了一番感謝的話。

緊接著,又有一位管家,打開兩個小禮盒,將送禮者的姓名,禮物的名稱,大
聲報出來。

「血轎主人徐不凡,送血旗一面。”

「謝謝!謝謝!”

「血轎主人徐不凡,送血帖一張。”

「謝謝!謝謝!”

從晨至暮,送禮的人不知凡幾,基於禮貌,也是為了排場,收禮的管事,已習
慣于照本宣科,根本未及深思,而東方霸周旋于賓客之中,謝謝的話只是順口一溜,
同樣未經過大腦。

馬白水卻聽得真切,突然大步走來,邊走邊對管事的說道:「你剛才說什麼,
血轎主人徐不凡送來血旗血帖?”

管事照實說道:「血轎主人徐不凡,是送來一面血旗,一張血帖。”

馬白水已沖至收禮處,定目一看,果然是一面血旗,一張血帖,不由臉色發青,
呆呆地怔在那兒。

東方霸這時也已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跑過來拿起血帖,一字不漏的看著。

馬白水道:「什麼時候?”

東方霸道:「就是現在!”

「現在?這麼快?”

「馬兄,姓徐的小子心狠手辣,血旗、血帖出現江湖以來,還沒有一個人能夠
逃過他的毒手,請馬兄即刻離堡,免遭池魚。”

馬白水聞言頗感進退兩難,若如言即刻離堡,實有虧江湖道義,如果勉強留下
來,十九會賠上一條老命,還沒有決定該怎麼辦,門外走進另一位管事來,遞給他
一個小禮盒,道:「有人托小的送一份禮盒給馬莊主。”

今天是東方霸的六十大壽,有人會在東方堡送禮盒給馬白水,真是千古怪事,
馬白水蹩著滿腹狐疑,將禮盒打開來。

糟!又是一面血旗,一張血帖。

二人共同觀看著血帖上的時間,地點!

時在此刻!

地在此地!

馬白水迫不及待的問那管事:「送禮的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二個老頭,自稱天叟丁威。”

「人呢?”

「就在堡外。”

「可曾看到血轎?”

「附近好像停著一頂紅色的轎子。”

馬白水轉對東方霸道:「糟了,姓徐的小子已找上門來,你看該怎麼辦?”

東方霸憂心如焚的道:「前一陣子,三才會、雙劍會、與西門堡三派聯手,都
奈何不了徐不凡,合你我二人之力,自亦非小賊對手,惟今之計,可能只有一條路
可走。”

有希望總比絕望好,馬白水迫不及待的追問道:「是那一條路?”

東方霸道:「魯王稱霸山東,與褚氏昆仲攜手,前途大有可為,近來又大肆招
募武林豪客,聽說雙劍會長神州一劍王坤元,與乃妻玉劍追風姚夢竹,為了逃避徐
不凡,已率眾遠走濟南,我們現在別無選擇,投效魯王,可能是惟一的一條生路。”

馬白水比他更急,生死關頭,早將自己的身份、地位、名譽、面子,拋到九宵
雲外,道:「東方兄,既然如此,咱們說走就走,小賊已兵臨城下,再晚就來不及
了。”

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東方霸也是同樣的心意,忙不迭的從壁上取下自己的
成名兵器,—對烏黑髮亮的烏鋼鉤刀,連老壽星的華服都來不及換下,匆忙的交待
了家人幾句話,便與馬白水從後門溜出去。

一出後門,兩個人卻看傻眼了,不遠處停著一頂血紅色的轎子,一位英氣的勃
發的年輕人就立在路中,笑呵呵的說道:「東方堡主身為主人,怎麼可以丟下滿屋
子的客人,獨自開溜?馬莊主遠來是客,好歹也得喝杯壽酒再走。”

東方霸臉一沉,道:「你是准?竟敢在此大放厥詞?”

年輕人指著紅色轎子道:「徐不凡,血轎的主人。”

「血轎主人徐不凡」這七個字,在東方霸,馬白水的耳中聽來,無異死神的化
身,當下二話不說,轉身就往門裡竄。

他們快,王石娘、高天木更快,已睹在後門口,當門而立。

這時候,馬白水才注意到,在血轎的附近還站著八名彪形大漢,兩位老者。

事已至此,東方霸想作縮頭的烏龜已不可能,色厲內荏的說道:「徐不凡,你
怎知老夫會從後門送客?”

「‘送客’?」徐不凡冷冷的反問一句,道:「徐某早就算准了,你們如若開
溜,絕對不好意思走前門,再說在下假如從後門進來,取爾首級,多少也可以給你
冒點面子,免得驚動了不相干的賓客。”

馬白水故作威風凜凜的道:「徐不凡,東方堡主名滿江湖,威震武林,我馬白
水也不是省油的燈,識相的你現在走路還來得及。”

徐不凡嗤之以鼻,道:「馬莊主,唬人的話徐某聽多了,別扯淡,咱們辦正事
要緊,別耽誤了兩位的好時辰。”

馬白水雙一瞪,道:「什麼狗屁正事?”

「當然是向閻羅王報到的大事,不過,先別急,按照慣例,先要驗明正身,免
得殺錯了人,我想知道,閣下是否確定是白水莊主馬白水?”

「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馬名白水,如假包換。”

「好,這才是英雄本色,單憑你這一句話,我願意給你一個痛快。我問你,五
柳莊主黃天德的女兒黃綿綿,可是死在你與東方堡主的手中?”

「你是說黃家那個挺會罵人的丫頭片子?沒有錯,老夫是給了她一刀,當場破
肚開腸了。”

徐不凡已伸手按住劍柄,眸中出現殺機,道:「難得馬莊主如此乾脆,這樣彼
此都省事,有什麼未了的後事,請從速交代。”

馬白水聞言勃然大怒,給東方霸使了一個眼色,道:「該交代後事的是你徐不
凡,看刀!”

先下手的為強,徐不凡的劍還沒有拔出來,二人三刀,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殺上來。

當!一聲,王石娘好爽朗的身手,舉劍擋住了東方霸的烏鋼鉤刀,道:「東方
霸,想死也有個先來後到,你急什麼。”

當!又是一聲,東方霸的另一把烏鋼鉤刀,也被高天木的乾坤圈架在半空中。

馬白水攻勢極快,刀光飛瀉,掌影如山,他知道,成敗死生,就決定在這雷霆
—擊,是以,叫足十二成的功力,將畢生修為全部發揮在這一擊上。

果然聲勢駭人,強猛的掌勁,使徐不凡呼吸都感到困難,鋒利的刀刃就砍向徐
不凡拔劍的手。

「主人快退。”

「公子快退!”

可是,在徐不凡的腦海裡,從來沒有「退」這個字,當下左鐵臂猛—抬,硬將
他的掌招擋下來,就在這個生死關頭,馬白水咬牙強忍住左掌的痛楚,嗨!的一聲,
大刀已砍中徐不凡的手。

不!砍中的不是手,是血劍,血劍已出,火星進裂,馬白水的大刀已斷,斷刀
橫腹而過,削下徐不凡的一片衣襟。

馬白水心裡有數,這一擊不成功,就只有死路一條。霎時間,他似乎已看到死
神在向他招手,奈何橋已隱約可見,就目前的處境而言,同歸於盡可能是他最佳的
選擇。

健腕猛—沉,雙手握刀,自己的門戶全部開放,以畢生所有的力量,猛刺徐不
凡的小腹。

這是拚命的打法,徐不凡一點也不政大意,血劍齊腹切下,一瞬間就是十二個
來回。

這十二劍快如電閃,猛若狂濤,馬白水的斷刀再斷成八截,兩支手臂也齊肘削
斷,共是十段。

馬白水的一張臉已扭曲的不成人形,全身盡被鮮血所汙,殺豬似的慘叫聲中,
人也搖搖欲墜,徐不凡提起血劍,輕輕鬆松,像切菜似的,割下他吃飯的傢伙。

東方霸嚇得屁滾尿流,想逃走,卻被王石娘毛高天木死釘著,寸步難移。

堡內的人想馳援也不可能,全被二老八駿封死。

徐不凡提著劍,走過來了,殺機滿面的道:「閣下是東方堡主東方霸,不會錯
吧?”

否認也沒有用,東方霸乾脆不作聲。

「在下的一條右腿,是你的恩賜,黃綿綿的命是結果在你與馬白水的手中,你
能夠活過六十歲,應該可以了無遺憾了。”

東方霸忽然大叫一聲:「老夫跟你拚了!”

趁徐不凡說話分神間,一對烏鋼鉤刀倏合乍分,一把疾取徐不凡握鈿手腕,一
把鉤向頸項要害。

徐不凡不閃不退,舉劍橫斬,企圖先將他的雙刀斬斷再說。

不料,姜是老的辣,成了精的老狐狸更是狡詐百出,東方霸只是佯攻,虛幌一
招,提足拔起,以旋飛的姿勢朝堡內飛去。

「閻王叫爾三更死,絕不留命到天明,黃泉路遠,馬白水還在等著你作伴呢!”

說話中,徐不凡早已彈身而起,就在東方堡的牆頭上空,展開—場生死之搏。

兔起雞落刀來劍往,金鐵交鳴聲、吼喊喝叱聲、刀聲、劍聲、掌聲,亂作一團,
兩條人影已糾結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有幾樣東西卻看得十分清楚:一截截,一段段,跌落塵埃的是東方霸的斷刀。

紅噴噴,熱騰騰,灑下來的雨是東方霸的鮮血。

東方霸的一顆血淋淋的人頭,終於落到牆外。

屍體卻被徐不凡一腳踢到牆內去了。

一場暴風雨就此結束,血轎頂上又多了兩顆骷髏。

追呀追,徐不凡一路緊趕,這日已來到山東,正在濟南的西方,差不多還有半
日多一點的路程。

沒有追到魯軍。

沒有追到四衣衛。

沒有追到魯王、褚良、巴爾勒。

僅半日之隔,連昌平、通州、薊州的兵馬也沒追到。

正好追到了雙劍會的總會所在。

王石娘、高天木已先行去插旗、投帖,徐不凡領著二老八駿,也隨後來到雙劍
會。

在雙劍會外,與王石娘、高天木迎面相遇,二人同聲說道: 「主人,雙劍會
已經空了。”

徐不凡一怔,道:「空了?沒有人?”

高天木道:「是的,一個人也沒有。”

徐不凡一頭撞進雙劍會內,正想入內去好好搜一搜,斷腸人恰巧從裡面走出來,
雙方不期而遇,兩個人都呆了一呆。

斷腸人道:「咦,徐不凡,你來此作甚?”

「找王坤元姚夢竹夫婦算帳。”

「他們不在。”

「一個人都沒有?”

「全部走光了。”

「到那裡去了?”

「濟南。”

「濟南?到濟南去幹嘛?”

「我得到消息,雙劍會有意投靠魯王,想來阻止,可惜一步來遲,看來整個雙
劍會,已全部開到濟南去了。”

徐不凡鼻子都氣歪了,緊握著拳頭,惡狠狠的道:「好啊,王坤元,姚夢竹,
你們這是罪上加罪,即使逃到天涯海角,我徐不凡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斷腸人道:「不錯,濟南已是一座死城,插翅也飛不了。”

「你是說魯軍已回到濟南?”

「此刻差不多該回去了。”

「通州等地的兵馬呢?”

「彼此首尾相接,相距不到十裡,魯軍一入城,他們也就該到了,如果動作快
一點,這時候應該已經在進行圍城的工作,魯王,褚良、褚忠、巴爾勒他們勢必會
成為甕中之鼈。”

「好極了,來個一網打盡,更省事!”

斷腸人望了他一眼,道:「徐不凡,如果沒有旁的事,我要先走一步。”

徐不凡伸手一攔,道:「別急嘛,我還想問你—句話。”

「什麼話?”

「你是不是小琬?”

「我......不是!”

「可是,有人告訴我你是。”

「是誰?”

「你的好友鐘雪娥。”

「胡說,她才是常小琬。”

這一來,可把徐不凡弄糊塗了,鐘雪娥說斷腸人是常小琬,斷腸人又說鐘雪娥
是常小琬,到底誰真誰假,徐不凡真如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

當下雙眉一挑,咬咬牙,暗道一聲:「姑娘,恕我徐不凡要冒犯了!”

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抽冷子一伸手,斷腸人的一方黑色蒙面巾已被他揭了下
來。

斷腸人驚呼一聲,拔腿就往雙劍會裡面跑,徐不凡根本沒有看清楚她的面貌,
僅在那一瞬之間,看到一個輪廓———個熟悉的輪廓。

常小琬的倩影,早已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板上,歷久彌新,永志不忘,雖然僅
僅是在刹男眨間所見到的一個輪廓,他也敢於肯定,那就是他的未婚妻常小琬。

「小琬!小琬!”

在一個荷花池邊,徐不凡終於將她追到了,而且一把就將她抱在懷中。

柔若無骨,全身索索而抖,可以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甚至可以感覺到她通通
的心跳聲。

她並沒有拒絕他的擁抱。

卻雙手蒙面,不准徐不凡看她的臉。

「小琬,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

「不,我太難看,看了你一定會失望的。”

「小琬,我說過,不管你是醜八怪,醜九怪,甚至醜十怪,我都會永遠愛著你。”

「話是不錯,可是夫妻是一輩子的事,免不了日久生厭。”

「不會的,絕對不會,你的容貌是為我而毀,是愛的標誌,我要是嫌棄你,還
算是人嗎?

放開雙手,抬起頭來,快!快!“

常小琬並沒有放開手,但當徐不凡移開她的玉手時,她也沒有反抗。

這一張臉的確不好看,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樑,櫻桃似的小口,
粉雕玉琢般地雪白臉蛋上,卻有兩道明顯的刀痕,肌肉外翻,凹凸不平,顏色紅裡
透黑,十分刺眼,就好像一朵美麗的鮮花上,停了兩只醜陋的毛毛蟲。

常小琬的一雙眼睛,一直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徐不凡,密切注視著他的一顰—笑,
一舉一動,甚至一個眼神,一個意念,只要他有一絲一毫反常的表示,她決定立刻
遠走他鄉,落髮為尼。

然而,徐不凡沒有任何不悅的表示,有的只是激情、感恩、與愛!

他伸手輕撫著常小琬的傷痕,滿含熱淚,終於淚滾滾而下,就以他的淚臉,緊
貼在常小琬的傷臉上,輕輕磨擦著,不停的喊著:「小琬!小琬!”

磨擦繼以親吻,他幾乎吻遍了常小琬傷處的每一個細胞,最後終於印在常小琬
的嘴上,四片火熱的嘴唇,立即膠在一起。

天在旋,地在轉,整個世界,好像已經就剩下他們兩個人,多少年的相思、煎
熬,一下子全部得到補償,一切的一切都暫時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久久......

又久久......。

許久許久之後,二人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不凡,說真的,我實在太醜,中山王不應該娶—個醜八怪,我誠心誠意希望
你另娶他人。”

「小琬,別說傻話,我們兩個人的生命早已融為一體,再也分不開了,也再也
容納不下第二個人。”

在小琬的臉上輕輕的吻了一下,徐不凡又道:「小琬,有一件事我想問你,鐘
雪娥是誰?”

常小琬咯格笑道:「鐘雪娥就是鐘雪娥,你問的好奇怪。”

「我是說她真正的身份。”

「為了她的安全,現在還不能告訴任何人。”

「那麼,她的穿心指、綿陰掌,真的是你傳授的?”

「她說的都是實話,而且,將你們見面的情形都告訴我了。”

「有一件事我想不通,鐘姑娘的穿心指,綿陰掌,幾乎和你一樣好。”

「她穎慧過人,資質特佳。”

「還有,她為什麼要賣身投靠,認賊作父?”

「不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雪娥投靠褚良,完全是我的授意,換句話說,
也是為了你,那時候,我以為你已經死了,自殺不成,跟著師父神尼她老人家,學
得一身武功,於是決心想替你擔起復仇的責任來,怎奈你的仇家太扎手,沒有人臥
底,根本查不出真相來,這就是我叫雪娥打入四衣衛的真正原因。”

徐不凡道:「小琬,見到鐘雪娥的時候,替我謝謝她,或明或暗,她對我的幫
助太多,我卻一直把她當作一株唯利是圖的牆頭草,真是抱歉。”

常小琬道:「我會的,雪娥度大量大,相信她不會計較這些的,否則她早就不
幫你忙了。”

二人一面說,一面走,這時已走出雙劍會,來至二老八駿站立之處,常小琬落
落大方的說道:「謝謝諸位這多年來對不凡的照顧,沒有你們,就沒有不凡,諸位
對徐家可以說恩重如山。”

王石娘與高天木本來就跟在徐不凡後面,待他揭開常小琬的蒙面巾後才離開,
二老八駿自然早已知道了常小琬的身份,皆為徐不凡雀躍不已。天叟丁威馬上恭恭
敬敬的說道:「夫人快別這樣說,王爺視我們如親人骨肉,縱使赴揚蹈火,亦心甘
隋願,但盼夫人與王爺能早締鴛鴦盟,以慰老主人在天之靈。”

換了別人,早已羞紅了臉,常小琬乃名門閨秀,畢竟與眾不同,僅微微一笑,
未置可否,戴起蒙面巾,道:「不凡,我該走了。”

徐不凡一怔,道:「小琬,你還要走?到那兒去?”

「去濟南。”

「去濟南做什麼?”

「雪娥處境危險,我必須去助她一臂力。”

「乾脆叫鐘姑娘離開四衣衛算了,何必冒這個險。”

「褚良一天不死,雪娥就一天不能離開,須知四衣衛少了一個臥底的人,我們
就會變成瞎子。”

說走就走,跟大家擺擺手,去勢如風。

雙劍會已空無一人,徐不凡也坐進血轎,向東而去。

一路東進,一路緊趕,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徐不凡主僕便到了濟南府的西門
外。

舉目望去,城門緊閉,城牆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魯軍。

城外,昌平、通州、薊州的兵馬往來穿梭,調動頻繁,雙方皆劍拔弩張,隔著
一條護城河嚴陣以待,卻並未真的打起來。

燕親王已到,就坐鎮在一座關帝廟內,徐不凡得到消息,馬上來到關帝廟。

踏進大雄寶殿,一見到燕親王,徐不凡立即說道:「真對不起,我來晚了,請
王爺恕罪。”

燕親王笑容可掬的道:「本王也是剛到,你那邊路遠,並不晚,但不知徐王爺
的債討完沒有?”

徐不凡道:「尚余最後一筆債未討,雙劍會的王坤元,姚夢竹夫婦投靠魯王,
躲到濟南城裡去了。”

「只要在濟南城裡,他們就跑不掉。”

「此地的情形怎麼樣?”

「魯王,褚良、褚忠、巴爾勒,以及所有的魯軍、四衣衛,已全部退入城內,
看樣子,他們可能準備死守濟南。”

「我們是否已完成包圍?”

「業已部署完成。”

「王爺準備如何肅清叛黨?”

「我想聽聽徐王爺的高見。”

「不凡以為,兩軍交戰,死傷必重,影響所及,勢必會禍及無辜的良民百姓,
不如先將城池圍死即可,暫勿攻城,另施以奇襲為上上策。”

「如何施以奇襲?”

「奇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須把握兩個最重要的原則:一是要以最快速最隱
秘的行動,出奇致勝,二是要以最少最精銳的力量,以寡擊眾。”

「嗯,有道理,有道理!”

「換句話說,我們應該組織一支機智、膽識、武技,俱屬第一流的突擊隊,設
法混進濟南城,打入他們的領導核心去,將魯王、褚良他們一舉成擒,在群龍無首
的情形下,魯軍必將冰梢瓦解,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燕親王聞言大喜,拍著手贊道:「好極了,好極了,兵不血刃,乃濟南軍民之
福,徐王爺高瞻遠矚,本王完全同意。只是軍中袍澤,慣于整體征戰,論個人武技,
則不如武林中人遠甚,這支突擊隊組織起來,真還要費一番周章才行。”

徐不凡道:「斷劍門的人勇猛善戰,應可重用,如果他們在路上不曾耽擱,差
不多也該到了。”

忽見一名校尉放馬直沖進關帝廟,在大雄寶殿之前才翻身下馬,神色惶張的道
:「啟稟王爺,有人準備要攻城。”

燕親王神色一緊,道:「是那一路的兵馬?”

校尉道:「是一群武林人物。”

「可知是那一門派的?”

「不清楚,目前正被官兵堵在西門外,場面甚是火爆緊張,請王爺定奪。”

燕親王望了徐不凡一眼,道:「本王與武林各派素無淵源;這件事還是麻煩徐
王爺去處理一下吧。”

徐不凡身應了一聲:「好!」走出大殿,來至西門外,果見一群武林人物,正
與官兵發生爭執,一方欲強行攻城,一方未得燕親王將令,又不准他們擅作主張,
雙方爭得面紅耳赤,正相持不下。

上前一看,徐不凡發現為首之人是上官堡主上官嶔,上官巧雲就站在她二叔的
旁邊,上官姑娘—眼瞥見徐不凡,連忙迎上來說道:「不凡,你來的正好,我問你,
鐘玉郎在不在濟南城裡?”

徐不凡道:「應該在裡面才對。”

上官巧雲道:「我們要打進城裡去,殺掉鐘玉郎,這些官兵卻不准我們片面行
動,你說氣不氣人?”

「巧雲,你真的要殺掉鐘玉郎?”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說過假活。”

「巧雲,你們已經......希望你能面對現實。”

「不!我就是死,也不會嫁給—個狼人。”

「生米已成熟飯,勸他改過遷善,可能是你最佳的選擇。”

「他喜新厭舊,朝秦暮楚,把我打入天牢不算,還殺了我們上官堡的數名高手,
此仇不報,我上官巧雲誓不為人!”

徐不凡輕歎一聲,沒再表示什麼,事實上他也沒有太多表示意見的餘地。

上官巧雲又道:「不凡,快叫這些兵讓開,我們要殺進城裡去。”

徐不凡道:「巧雲,鐘玉郎是褚良的乾兒子,褚良與褚忠、魯王的關係,不用
我說你也知道,貴堡所面對的,絕不是單單一個鐘玉郎,而是整個魯軍與四衣衛,
眾寡懸殊,盼能三思!”

上官嶔轉過頭來,氣憤憤的說道:「褚良昆仲通番叛國,難道就此罷手不成?”

徐不凡道:「當然不,在下正在籌組一支突擊隊,準備施以奇襲。”

「敝堡是否可以派人參加?”

「歡迎,但機智、膽識,武技俱屬第一流的才行,貴堡能選出多少這樣的人才?”

「老夫算算看......嗯,差不多有二十名。”

「好,就給上官堡分配二十個名額,甯缺勿濫。”

適在此時,燕親王身邊的—位差官前來說道:「徐王爺,斷劍門的人到了。”

徐不凡揚目望去,並未見到司徒俊德,道:「斷劍門的人現在何處?”

差官道:「已被王爺安置在一個城隍廟裡。”

徐不凡轉對上官堡主道:「貴堡的人可有宿處?”

兵荒馬亂的,所有的商店客棧俱已關門大吉,那來的宿處,徐不凡隨即領著上
官堡的人,一同來到城隍廟。

司徒俊德得到消息,早已迎了出來,徐不凡先給大家介紹一下,然後說道:
「司徒掌門,雷霆軍那邊是否已全部繳械?”

先與上官嶔打了個招呼,司徒俊德正容說道:「李立將軍足智多謀,切斷了雷
霆軍的水源,他們只好棄城投降,全部作了階下囚。”

徐不凡聞言心下大安,已無後顧之憂,道:「辛苦你們了,請即刻挑選二十名
一等一的好手,隨時待命,我要組織一支突擊隊,當然,武功要好,必須出於自願,
其餘的人先歇著好了,有關飲食、寢具,相信燕親王會有妥善安排的。”

目光從上官巧雲臉上掃過,落在上官嶔的身上,徐不凡又道:「請上官堡主先
將貴堡的人安頓好,應即將突擊隊的成員選定,一旦找到適合的地點,準備隨時開
始行動。”

軍情緊急,誰也不敢有所延誤,斷劍門、上官堡的人唯唯諾諾,當即分頭行事
去了。

徐不凡卻面對一個大難題。

奇襲首重隱秘,城頭上魯軍布有重兵,想要神鬼不覺的混進去,幾乎是一件不
可能的事。

必須找到一個死角,選擇一個最有利的時間,運用最巧妙的智謀,才有達成任
務的機會。

於是,徐不凡命王石娘,高天木、二老八駿,全部出動,繞著濟南城轉一圈,
看能不能找到一個適合進襲的地點。

詎料,大夥兒甫至廟門口,卻被神偷孟元神探刁鑽給擋了回來。

神探刁鑽首先開腔,道:「王爺,老夫帶來一個壞消息。”

徐不凡吃了一驚,道:「什麼壞消息?”

神探刁鑽道:「火焰教主火眼真人,已投效褚良。”

這無異是晴天霹靂,火眼真人神功入化,如果當真歸順了魯軍,簡直如虎添翼,
等於陡增雄兵十萬,必然會給朝廷平添無窮的困難,徐不凡急急追問道:「這是什
麼時候的事情呢?”

神探刁鑽道:「兩天前,褚良與火眼真人不期而遇,老賊鼓起如簧之舌,大吹
法螺,再加上鐘玉郎、古月蟬在一旁猛敲邊鼓,兩今人一拍即合,火眼牛鼻子便當
場滿口答應了下來。”

「如此說來,那火眼老道已在濟南城內?”

「總督府內觥籌交錯,褚氏昆仲正在為牛鼻子老道接風呢。”

「你是說現在?”

「是呀,我們老哥倆剛從城裡出來。”

「城門早已緊閉,兩位是怎麼出來的?”

「是從—條地道裡出來的。”

徐不凡大喜過望的道:「有—條地道可通城內?”

神偷孟元道:「已經存在幾百年了。”

「魯軍為何不曾封閉?”

「因為他們不知道。”

「兩位又怎麼會知道?”

「嘻嘻,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數百年前,濟南有一位的的確確富可敵國的大
富翁,引起山東響馬的覬覦,但他深居城內,足不出戶,城門又有官兵把守,即使
能混進城來,也不可能將數不盡的金銀財寶帶走,於是,響馬窮數月之功,挖下—
條地道,直通富翁的後院,一夜之間,便將他的家財搬空了。從此,這條地道便在
偷兒間廣為流傳、使用,想不到歪打正著,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場。”

「地道的出口在那裡?”

「就在附近不遠,不過那地方不幹淨。”

「怎麼不幹淨?”

「是在一個亂葬崗子後面的山洞裡。”

「管它幹不幹淨,能夠潛入濟南城就成了,請兩位等著,稍待還要你們引路呢。
突擊隊一組成,咱們就立刻行動。”

上官堡與斷劍門的二十名精英,很快便選拔完成,徐不凡向燕親王說明一切後,
領著二老八駿、王石娘、高天木,在刁鑽、孟元的引導下,一行五十五人,摸黑奔
向亂葬崗子。


作者: 塵弘客    時間: 2012-9-27 11:22:26

本帖最後由 塵弘客 於 2012-9-27 18:34 編輯

第二十四章 雙劍合璧無敵手

天上無雲,有月,皓月當空。

街上有狗,無人,一片死寂。

不見爛醉如泥的酒鬼!

不見輸掉褲子的賭徒!

也不見一個偷雞摸狗的混混!

這麼美好的夜晚,才二更天不到,大家不可能全部鑽進熱被窩,完全是戰爭的
陰影所造成,一夕之間,濟南已變成一座死城。

說是一座死城,也不儘然,城頭上的兵士徹夜未眠,街上也有魯軍不停的往來
巡邏。

另外,在二處廢墟的後院裡,雜草叢生的牆根下,居然冒出火花,有人舉著火
把,從一個潮濕的地洞裡鑽出來。

首先出來的是神偷孟元與神探刁鑽。

接著上來的是徐不凡、上官巧雲、司徒俊德等人。

熄滅火把,揮去身上的灰塵,等大家全部到齊後,徐不凡一馬當先,單挑僻靜
陰暗的小巷,朝魯王府的方向摸去。

不久,魯王府已遙遙在望,王府內燈火通明,外面卻無任何崗哨,僅僅有數名
兵士守在大門口。

徐不凡作了一個手勢,命大夥兒利用地形,先將王府圍起來,然後領著王石娘、
高天木,大模大樣的來到王府的大門口。

顯然戰爭的火焰尚未燒至王府,兵士也不認識徐不凡,見有三個人筆直走過來,
一名兵士這才上前擋住去路,徐不凡不待對方開口,便搶先說道:「我想見見小郡
主,麻煩那位軍爺通報一聲。”

兵士見徐不凡衣著講究,氣宇軒昂,要會的又是最刁蠻的小郡主,可一點也不
敢大意,道:「請問這位公子貴姓?”

「我姓徐。”

「從那兒來?”

「從京城裡來的。”

「什麼?你剛從京城裡來?”

「在下已經在濟南住了好幾天了。”

兵士入內稟報,不一會兒,朱玉梅便出來了,彼此易地重逢,朱玉梅一臉驚嚇,
連講話的聲音都顯得有點顫抖,道:「你......你們這麼快就來了?”

徐不凡道:「郡主,能不能借一步,咱們好好談談?”

朱玉梅見徐不凡輕裝簡從,探頭向外細一張望,也沒再見到旁的人,點點頭,
領著徐不凡主僕,走進王府內的一間偏房,道:「城上城下,都有魯軍嚴密佈防,
徐王爺是怎麼進來的?”

徐不凡道:「我怎麼進來是件小事,重要的是魯王爺的態度現在如何?”

一提到父王的態度,朱玉梅的臉色就變了,心事重重的道:「父王的態度仍然
很堅決,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濟南已被圍困,不可能支援太久的。”

「可是,父王聽信褚良兄弟的讒言,卻認為魯軍仍然夫有可為。”

「郡主應該將當前的利害得失,好好的剖析給王爺聽。”

「本宮說了,父主只聽褚良、褚忠的話,不聽我的話。這件事,我一直被蒙在
鼓裡,要不是在侯府親眼看到那一份黑名單,本宮還不知道父王已經犯下了滔天大
錯。”

徐不凡的臉色陰沉沉的,下面的話,他不想說,卻又不能不說,道:「郡主,
勤王軍已兵臨城卞,濟南城指日可下,王爺如果再不回頭,恐怕難逃滿門抄斬的厄
運。”

朱玉梅焦灼萬分的道:「徐王爺,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容本宮作最後努力。”

徐不凡遲疑一下,道:「好吧,給郡主一柱香的時間,屆時如果魯王爺還不肯
懸崖勒馬,徐某就要進去拿人了。”

朱玉梅聞言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一幕血淋淋的慘案,突然在她腦海中湧現,
眼淚也像斷了線的珍珠,簌簌而下,道:「不凡,看在我們過去的份上,務必要高
抬貴手,設法救救父王。”

徐不凡道:「徐某不曾直接去找魯王爺,就是為了郡主,我救不了他,魯王爺
必須自救才行。”




門外忽然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魯王介面說道:「本王無須任何人救助,現在
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救得了你。”

徐不凡吃了一驚,定目處,魯王就立在門外丈許之處,兩旁火把高舉,照得比
白晝還要明亮,在魯王的身邊,簇擁著一大群兵勇校尉,以及家丁護院。

上次交過手的,那兩名身手諱莫如深的駝背老人,黑臉大漢,就站在魯王的左
邊,右邊的一男一女,徐不凡更熟,赫然正是雙劍會長神州一劍王坤元,與乃妻玉
劍追風姚夢竹。

徐不凡主僕跨步而出,朱玉梅也跟著走出來,魯王朱高烈厲色說道:「玉梅,
過來!”

朱玉梅並沒有聽父親的話,到魯王爺身邊去,道:「父王,徐王爺能夠潛進城
來,燕親王的大隊兵馬也隨時可到,足證我們的城防一定有漏洞,處境可謂險到極
頂......」

魯王不等女兒把話說完,便暴跳如雷的道:「住口,徐不凡夜闖王府,等於自
投羅網,將他的人頭掛在城樓上,正可殺殺燕親王的銳氣,快過來,別礙了王會長
他們的手腳。”

徐不凡環目掃視全場一眼,不疾不徐的道:「魯王爺,此時此地,在下不想談
大道理,也不想數說王爺的不是,只想就事論事,談談王爺目下的處境。”

魯王怒目而視,聲若焦雷似的道:「本王的處境有什麼好談的?”

「首先,不凡想請教,以濟南城的三萬魯軍,能守得住嗎?”

「燕親王的兵馬也不多,守城綽綽有餘。”

「王爺有沒有想到,各地勤王軍將會源源趕到。”

「本王早已下令,山東三道六府的援軍可能到的更早。”

「濟南城內有多少糧草?”

「足夠維持三個月有餘。”

「三個月以後又怎麼辦?”

「援軍一到,裡外夾擊,本王就會揮兵北上,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就足夠了。”

「萬一援軍不到可如何是好?”

「幾十年的苦心經營,三道六府的魯軍,全部掌握在褚總督的手裡,他們一致
效忠本王,不可能逾期不到。”

「說了半天,」徐不凡的嘴角撇了—下冷笑,道:「山東的兵權實際上是掌握
在褚忠的手中,王爺有沒有覺得,這是一個危險的訊號?”

「什麼危險訊號?」魯王的眼瞪得老大。

「有朝一日,褚忠、褚良兄弟翻臉不認人,王爺將何以自處?”

「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們對本王一向忠貞不二。”

「我倒覺得,‘忠貞不二’這四個字,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說這種話的,或
者做這種事的人,不是狐假虎威,掛忠貞不二之名,行雞鳴狗盜之實,就是想借此
惑人,被其反利用,說穿了,都是一群無恥小人。”

「徐不凡,休得胡言亂語,本王與褚忠昆仲乃道義之交,早已有約在先。”

「什麼樣的約?”

「本王為君,他們為臣。”

「毛病就出在這上面,請問王爺,褚良目前在朝中的權力如何?”

「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假定王爺能夠僥倖登基,不凡想知道,能夠給他多少好處?”

「當然盡可能的多給他一點。”

「再多也還是有個極限,超越不了‘君’與‘臣’的分際,換句話說,他們得
到的,不可能比現在更多,起碼不可能突破,他們之所以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起兵
反叛,目的在皇位江山,其理至明,其事至顯,王爺在他們兄弟的陰謀計畫中,不
過是—著棋子,一個傀儡罷了,就算日後事成,王爺也休想坐上龍椅。”

這一番分析,鞭辟入裡,絲絲扣人,魯王朱高烈想辯解。卻找不出適當的理由
來,一時木然而立,不知如何是好。

朱玉梅乘機說道:「父王......」

剛剛叫了一聲父王,以下的話還沒有說出來,神州一劍王坤元別懷鬼胎,怕魯
王一旦改變心意,斷送了雙劍會,冷哼一聲,道:「王爺,別聽這小子亂開黃腔,
先殺了徐不凡,然後咱們再殺出城去。”

徐不凡惡狠狠的望了他們夫婦一眼,未予答理,繼續對魯王說道:「有一件事
在下忘記告訴魯王爺了,進入城裡的並不止我們主僕三人,王府已經被包圍了。”

拍拍手,司徒俊德與上官嶔,立即親率屬下高手,越牆而過,在距離魯王五丈
以外的地方,排下兩道肉牆。

二老八駿在正面後方,再加上徐不凡、王石娘,高天木,正好完成一個包圍圈。

魯王心頭大震,王坤元的臉孔也變了顏色,道:「王爺,快派人去通知褚總督,
殺掉徐不凡,燕親王就不堪一擊。”

徐不凡仍然沒有答理他,對魯王身邊的數十人說道:「諸位,徐不凡今夜想殺
也該殺的人,只有王坤元夫婦二人;只要你們不插手,我們的人絕對不會動手,否
則,丟了性命,可別怪徐某人不教而殺!”

最後一個殺字,說的聲洪氣壯,擲地有聲,在場之人莫不為之怦然動容。

上官堡、斷劍門的人又向前搶了幾步,使包圍的圈子更緊密一些,大家的刀劍
早巳出了鞘,正密切注視著對手的一舉一動,只要那一個敢隨便動一下,馬上就會
出手殺人。

直到現在,徐不凡才找上王坤元、姚夢竹,而且未發話,已將血劍拔出來,這
是他第一次這樣做,也是一種決心的宣示,道:「二位,徐某白跑了一趟雙劍會,
算起來你們已經活過頭了,王會長的命能夠丟在魯王府,也算是一種光彩。”

王坤元大喝一聲,拔劍就往上沖,姚夢竹和他齊肩並步,形影不離,徐不凡作
了一個止步的手勢,道:「且慢,有幾句話,照例我還想問清楚。”

好潑辣的娘們,姚夢竹破口就罵:「有屁快放!”

徐不凡抬起自己的左臂,道:「姚女俠,在下的這一條左臂,曾經斷在你的劍
下,不會錯吧!”

姚夢竹本來是個漂亮的娘們,但此刻由於煞氣太重,一臉邪氣,在她的臉上已
經找不到美麗的痕跡,聞言冷森森的答道:「斷臂的事,是老娘親眼下的手,也是
你小子親眼目睹,自然錯不了。”

「是就好!”

徐不凡的目光,從姚夢竹的臉上,移到王坤元的身上,道:「王會長,我二師
叔黃明德是死在閣下的劍下,你不會否認吧?”

王坤元擺好馬步,左手食指輕彈著劍尖,道:「老夫對自己做過的事,從來沒
有否認的習慣。”

徐不凡也將血劍舉起來了,殺機己在他的眸中出現,道:「沒有錯就好,江湖
上有一句話說:」雙劍合壁,天下無敵‘,指的就是賢伉儷,兩位一塊兒上吧,這
樣彼此都方便。“

這話等於白說,王坤元、姚夢竹一向雙劍齊上,從來不曾落過單,徐不凡的最
後一個字才出口,兩支明晃晃的寶劍已遞到他的面前來。

同一時間,王坤元給聞駝子、黑臉大漢,以及雙劍會的幾名高手使個眼色,他
們似是早有默契,立即蜂擁而上,以雷霆萬鈞之勢攻向徐不凡。

「找死!”

上官嶔、上官巧雲、司徒俊德、王石娘、高天木、有二老八駿,一齊縱出,一
齊動手,經過一陣電光石火似的接觸,雙劍會的幾名高手,立告命喪九幽。

聞駝子丟了一條臂,是司徒俊德的傑作。

黑臉大漢斷了一條腿,是毀在上官嶔的刀下。

殺一儆百,何況一下子就死了好幾個,魯王身邊的人面面相覷,再也沒有人敢
輕舉妄動。

徐不凡與王坤元、姚夢竹之戰卻驚險萬狀,一開始雙方便採取速戰速決的戰法,
人影快速飛竄,劍氣迅捷流轉,看在旁人眼中的,只是三團如煙人影,三圈閃閃發
光的劍氣而已。

猛可問,只聽徐不凡大喝一聲:「著!”

咯嚓!徐不凡的頭頂閃過兩團劍氣,姚夢竹的一條左臂已被齊肘斬斷,由於徐
不凡用力太猛,更由於太痛,姚夢竹倒地後,和著血,滾出一丈三四才停下來。

血,全身都是血,簡直就是一個血人。

慘叫的聲音,比殺豬還要難聽好幾倍。

神州一劍王坤元臉都嚇白了,沖過來說道:「夢竹,快將血脈閉住......」

話還沒有說完,猛覺脖子上一涼,半個念頭都沒有轉過來,吃飯的傢伙已搬了
家,腦袋到了王石娘手裡,屍體倒在姚夢竹身旁。

「坤元!坤元!”

姚夢竹一陣急痛攻心,終於昏倒在丈夫的屍體上。

徐不凡血債已償,從來不想多要一分「錢」,未再對姚夢竹採取進一步行動,
收起血劍,向前走了二三步,對魯王朱高烈道:「王爺,這是你最後的一個機會,
再不懸崖勒馬,我就要動手抓人了!”

一瞬之間,魯王的臉色變了好幾次,表示他腦子裡的念頭轉了好幾個,卻未能
當機立斷,作成決定。

噗通!朱玉梅忽然跪倒在父王的面前,道:「父王,我們大勢已去,希望不要
一錯再錯,現在回頭,皇上也許還可以給我們全家人一個活命的機會。”

忽聞燕親王的聲音在門口說道:「不錯,皇上寬厚仁德,只要魯皇叔肯及時醒
悟,頂多削去王位,廢為庶人,如能主動出面,勸降城內的魯軍,說不定連王位都
可以保得住。”

話落,人已來至魯王面前。

魯王略一沉吟,心中暗道了兩聲:「罷了!罷了!”

忽將雙手伸至燕親王面前,道:「本王知錯,請燕親王立刻將愚叔綁捆,打入
天牢,玉梅他們兄妹皆與此事無涉,盼能在皇上面前多進美言,免他們一個不死。”

燕親王將魯王的雙手推回去,含笑說道:「魯皇叔言重了,真正的罪魁禍首,
應該是褚忠、褚良,皇叔如果不反對,本王想即刻去勸降魯軍,以免被褚賊得到消
息,橫生枝節。”

朱玉梅從旁一個勁的催促,魯王只好一口答應下來。

跟燕親王入城的官兵,在王府外排成一長串,魯王走出門外,更加明白魯軍的
前途真的是已經到了終點。

徐不凡與燕親王交換一下意見,決定分頭行事,徐不凡領著他那一支五十五人
的突擊隊,離開王府後,便直撲總督府而去。

總督府。

這一頓接風宴好長好長,三更天都已經過了,褚忠、褚良兄弟,還有巴爾勒,
仍在陪著火眼真人高談闊論,不停的相互敬酒,頗有千杯不醉,相逢恨晚的味道。

鐘玉郎、鐘雪娥、張半仙、古月蟬,還有韃靼的三位太子,則在另一桌上,反
而顯得十分安靜。

火眼真人這時打了一個酒呃,道:「褚總管,有一件事兒,貧道還不大明白,
所有的兵權全抓在賢昆仲手裡,有四衣衛,還有巴爾勒法王作為奧援,幹嘛自己不
當皇帝,白白的讓魯王撿便宜。”

褚良嘿嘿陰笑一聲,道:「其實這只是一種手段,讓姓朱的打姓朱的,比較不
刺眼,大事一成,朱高烈的屁股還沒有熱,就會把他拉下來,北面稱尊的,應該是
我們褚家的人了呢。”

火眼真人報以一個會心的微笑,道:「到時候,貧道倒要討一個封賞。”

褚忠道:「什麼封賞?”

火眼真人道:「封貧道一個國師幹幹。”

褚良一笑道:「國師有什麼好幹的,既無俸祿,亦無實權。」  火眼真人道
:「兩位有所不知,貧道的那位死冤家,活對頭一一無根老禿驢,雖然目前暫時平
手言和,但他曾在三朝皇上的御前念過經,被封為國師,貧道卻始終與朝廷扯不上
半點邊兒,令人好不氣惱。”

褚忠哈哈大笑道:「這是小事一件,將來老夫封道長三個國師......」

一語未畢,異事陡生,一名銅衣使者滿身是血的進來稟報:「兩位大人,事情
不好了,徐不凡已經殺到校場了。”

褚良大吃一驚,道:「他們有多少人?”

「大約五六十人。”

「是官兵還是武林人物?”

「全部是武林人物。”

「可曾見到燕親王?”

「沒有,由徐不凡領頭。”

這名銅衣使者傷勢極重,全憑一口氣撐著,話一說完,便仰面栽下去,氣絕身
亡。

事情來的太突兀,褚忠含在口裡的一杯酒還沒有咽下去,另一名銀衣使者又闖
了進來,一進門就說:「徐不凡他們已經殺進總督府,我們的人死傷累累,根本擋
不住。”

褚良道:「這麼快?徐不凡主僕,再加上刁鑽、孟元,也不過才十五人,他那
來這麼多幫手?”

「是上官堡及斷劍門的人,替他撐腰,個個都是頂尖好手,徐不凡揚言,凡是
抵抗的人,他要趕盡殺絕。”

這名銀衣使者,說完最後一句話,也傷重而亡。

火眼真人,巴爾勒等人俱已離桌面起,沖至門口,門外又跌跌撞撞的來了一名
金衣使者,道:「徐不凡已經殺到軍機房外面了。”

金衣使者的武功最高,也傷得最重,說話的聲音像拉風箱一樣,呼啦呼啦的,
原來他的脖子上挨了一劍,已被割斷一半喉管,僅僅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倒地身亡。

褚良、褚忠的肺都氣炸了,身形三起三落,已到了軍機房前。

就這麼一忽兒工夫,面前庭院裡,已躺下十二名四衣衛、八名褚忠的親信。

徐不凡像—陣旋風,一路殺進來,此刻正在一名四衣衛的身上,擦拭著血劍上
的血。

在他的身後,有一群人呈扇形散開,五十五個,一個不少,精挑細准出來的高
手,的確不凡,居然沒有一個受傷的。

褚良的雙目之中幾乎要冒出火來了,道:「徐不凡,你是怎麼進來的?”

徐不凡的聲音冷而硬,吐字如刀:「老賊,你現在最好是想想怎麼死吧!”

褚忠勃然大怒道:「好狂妄的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找來,你這
是自尋死路!”

雙掌一挫,挽起一片狂濤,以泰山壓頂之勢劈過來。

徐不凡早巳殺紅了眼,睹狀正中下懷,血劍顫動間,血影流竄,當下不退反進,
硬往上撞。

他殺進總督府時,已連殺數名四衣衛,劍上血氣正盛,劍尖就好像蛇信,鮮紅
似血,再一振腕抖動,就如同百蛇吐信,聲勢的確嚇人,褚忠急忙拔刀而出,奮力
封阻。

褚良見徐不凡全力對付乃兄,認為有機可乘,猛可一聲暴喝:「納命來!」揮
劍橫劈過來,決心將徐不凡劈成兩半。

他是老掉牙的老江湖,不動則已,動則如石破天驚,招發即到,瞬間已砍到徐
不凡的肩膀上。

當!王石娘好快的動作,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風火劍快如閃電,硬將褚良的
劍挑起五六寸,迸出一團火星,二人旋即鬥在一起。

這一刻,徐不凡已逼退褚忠,向前推進了二三步。

巴爾勒與褚良是同一個心意,想以迅雷之勢,先解決掉徐不凡,褚良被王石娘
截住,徐不凡向前挺進,巴爾勒則從另一側攻過來。

高手出擊,自然快速淩厲,猛銳有加,無奈司徒俊德早在一旁虎視,巴爾勒一
動,就被司徒掌門堵住了。

那一邊,上官堡的人動作更快,幾乎在褚忠出手的同一時間,上官嶔拔劍而上,
沖到鐘玉郎的面前,怒衝衝的道:「鐘玉郎,出來,老夫今天要活劈你這個禽犬不
如的狗東西!”

鐘玉郎比猴子還精,心知今天如果能將上官堡的這股力量拉過來,定可穩操勝
算,聞言堆下一臉的笑容,道:「二叔,你老人家......」

不叫二叔還好,這一叫上官嶔更加火冒三丈,不等他把話說完,便聲色俱厲的
道:「閉上你的狗嘴,誰是你的二叔!”

鐘玉郎並無不悅之色,反而笑意更濃,瞟了上官巧雲一眼,道:「我與巧雲,
雖無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事實上我們已經是夫妻了。”

上官巧雲此來,為的就是要殺鐘玉郎,聽他這麼一說,更加羞憤交加,咬牙切
齒的說道:「放屁,誰跟你是夫妻,你簡直不是人,不把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難消我心頭之恨的!”

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臉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充滿殺機運足十成的勁力,挺劍分
心就刺,決心要將他置之死地而後已。

鐘玉郎欲硬是不肯還手,滑步退向一側,依舊是一臉的詭笑,沒有半點生氣的
樣子,搖動著雙手,裝出一副苦苦哀求的可憐相,道:「巧雲,我想我們之間一定
有誤會......」

「我們之間只有仇恨,談不上誤會。”

「巧雲,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住嘴!住嘴!”

「巧雲,無論如何,你一定要聽我解釋。”

「我不要聽,也沒有解釋的必要。”

「巧雲,憑天地良心,我愛你甚過愛我自己,普天之下,我只愛你一個人!”

鐘玉郎越是說的夫花亂墜,上官巧雲越是氣沖鬥牛,一張姣好的臉孔,早已變
成鐵青的顏色,破口大駡道:「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再也不要聽你這些騙人的
鬼話!”

吼叫聲中,連攻十三劍,劍劍不離鐘玉郎的心窩要害。

鐘玉郎仍妄圖挽回今日的頹勢,只守不攻,一旁的古月蟬卻沉不住氣了,酸溜
溜的道:「玉郎,閃開,你捨不得殺她,我來殺!”

柳腰一擰,彈身而上,上官嶔虎吼一聲,在半路上將她截下來。

上官堡的人挾怒而來,豈肯坐視,立將張半仙及幾名火焰教的高手也搭入戰圈。

斷劍門在司徒俊德的領導下,困住了巴爾勒與韃靼三太子,二老八駿與王石娘、
高天木,將褚良、鐘雪娥、部份殘餘的四衣衛,圍了個水泄不通。

惡鬥分成三個圈圈,是一場標準的大混戰,雖然慘烈無比,短時間卻看不出一
個勝負的端倪來。

倒是褚忠與徐不凡之戰,很快便進入緊鑼密鼓的階段,褚忠手裡邊還剩下半把
刀,汗下如雨,氣喘如牛,正在一味的閃避徐不凡的辛辣攻勢,滿場亂竄,徐不凡
欲卯足了勁,寸步不離,可謂危急萬狀,險象環生。

猛聽徐不凡暴喝一聲:「褚忠,你已經活過頭了!”

劍化「開天闢地」,照準他的脖子砍過去,褚忠情急拚命,將斷刀抖手擲過來,
一陣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過處,斷刀中分為二,絲毫也沒有阻住徐不凡的攻勢,血
劍已近在褚忠眼前,嚇得他脫口喊了一聲:「我的媽呀!”

呼!一股強風來自一側,火眼真人陡地劈來一掌,快如電,猛如山,徐不凡身
子劇烈一震,歪向氣側。

就在徐不凡被迫歪斜的當口,健腕一沉,骨碎肉裂,斬不到腦袋,欲順手卸下
褚忠的一條膀臂。

慘叫聲中,褚忠倒地直打滾兒。

徐不凡橫跨一步,正待再添一劍,火眼真人已擋在面前,厲色喝問道:「老禿
驢呢?”

抹了一把汗水,徐不凡答道:「不知道。”

火眼真人眼一瞪,本來就夠紅的一雙火眼,這時變得更紅,道:「去叫你師父
來,貧道正等著要進行第—百零一回合的大賽。”

徐不凡苦笑一下,道:「老前輩與家師叨磋技藝,印證武學,本為武林中一段
佳話,但此非其時,亦非其地,請錯過今日,以後再談。”

「不行,我老人家看中了今夜是個好日子,總督府也是個好地方。”

「老前輩,褚忠,褚良通番叛國,希望你老人家不要插手。”

「只要無根老禿驢現身,貧道可以不管!”

「家師不知雲遊何方,晚輩實在無從聯絡。”

「無根不來,這檔子閒事貧道是管定了!”

「希望前輩三思!”

「住口,不見無根,八思也沒有用。”

忽聞半空中有人冷冷說道:「牛鼻子,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連助紂為
虐,在小輩面前耍無賴的事也做得出來,實在令人齒冷。”

身後空地上落下一支梅花鹿,眇目神尼翩然而至。

火眼真人與眇目神尼,顯然也不怎麼合得來,一見神尼,老道反而更加惱怒,
聲音比冰還冷:「一隻眼的,你來幹什麼?”

眇目神尼並沒有生氣,淡淡一笑,道:「來這看看我的徒兒。”

步下鹿背,後緩步走過來,徐不凡側身打招呼,叫了一聲:「老前輩......」眇
目神尼就在他旁邊停下來。

火眼真人道:「你徒弟是誰?”

「常小琬,也是不凡的未婚妻。”

「在那兒?”

「就在這兒。”

「是那—位?”

眇目神尼橫掃全場一眼,故意「咦」了一聲,道:「奇怪,這孩子明明告訴我
就在此地,怎麼又不見了!”

火眼真人冷笑一聲,道:「那就快去找你的寶貝徒弟吧,別在這兒礙事。”

「牛鼻子,咱們可不可以打個商量?”

「商量什麼?”

「騎著你的小毛驢,立刻走路,別管塵世閒事,或者由貧尼瓜代,替無根接下
第一百零一回合大賽?”

「都不行,不見無根,一切免談!”

「哼,這可由不得你,你要是橫插一手,貧尼就和你沒有完!”

火眼真人聞言大怒,正要發作出來,空際白鶴一戾,無根大師已到,徐不凡、
王石娘、高天木循聲望去,白鶴就停在屋頂,師父亦未步下鶴背,三人口稱師父,
先後施禮。

褚良、褚忠原本對火眼真人,抱著最大的期望,不料,卻由於火眼真人的出現,
意外的召引來兩個他們惹不起的人,不由心頭大駭,趁王石娘、高天木分神間,猛
地一輪猛攻,立將二人震退五六步,幸好丁威、毛奇適時將缺口堵住,差點被他沖
出去。

褚忠欲作孤注一擲,不顧中劍之身,瞄準了徐不凡在望著無根大師的好機會,
奮力彈身而起,連人帶掌不顧一切的硬撞上去。

他這是拚命!

拚命的人力氣特別大!

可惜,他找錯了物件,掌風一起,徐不凡有了警覺,十然—個急轉身,手起劍
出,褚忠飛娥撲火,連一聲慘叫都沒有留下,便身首異處,魂歸西天。

巴爾勒的處境也驚險萬分,斷劍門的人個個身懷絕技,連血劍都不怕,自然亦
未將四名韃子放在眼內,數十個回合下來,已占得絕對優勢。

韃靼三太子阿不拉忽然大叫一聲:「老子跟你們拚了!”

揮劍一陣亂砍,砍斷了一支斷劍,這一來,斷劍內的毒針立即箭射而出,阿不
拉身子一歪,正好碰上另一支斷劍,挨了三支毒針不算,又被一劍穿心而亡。

巴爾勒卻沒有覺出,劍內別有玄機,撈起阿不拉的劍,放技重施,又是一陣亂
砍,一口氣砍斷三支劍,毒針如雨而出。

現在,巴爾勒明白了,怎奈為時已晚,周身至少中了十枚毒針,施展法術的念
頭甫從腦際閃過,司徒俊德的劍已經插在他的心口上。

徐不凡擰身沖了過來,對阿圖拉、阿杜拉說道:「兩位,冤有頭,債有主,真
正該殺的只有巴爾勒一人,賢昆仲現在投降還來得及。”

阿圖拉、阿杜拉兄弟眼見大勢已去,互換了一個眼色,「嗆啷啷」的丟下佩劍,
舉手投降。

徐不凡砍下巴爾勒的人頭,命人將韃子押到一邊去,火眼真人見無根和尚久久
不曾下屋來,這時突然怒聲說道:「老禿驢,你發什麼呆,幹嘛不下來?”

「阿彌陀佛」,無根大師宣了一聲佛號,笑呵呵的道:「下來幹嘛?”

「貧道候駕已久,咱們的第一百零一回合大賽該開始了。”

「牛鼻子,一百合,是個整數,五十對五十,彼此扯平,是個皆大歡喜的局面,
何必一定要分出高下,往臉上抹灰。”

「一山難容二虎,武林不能有兩個第一,非要分出一個勝負來不可。”

「假如老衲不答應呢?”

「那就休怪貧道又要施展‘符咒大法’,將徐不凡這一干人困在這裡,讓姓褚
的老小子一個一個的殺。”

「火眼,我看你是愈老愈不長進!”

「是你無根大師太不上路,不得不用點手段。”

「好吧,算你狠,但你也得答應貧僧一個條件。”

「說!”

「此處施展不易,咱們換個地方。”

「好,就請一支眼的做個現成的見證人吧。”

眇目神尼道:「要貧尼做見證人可以,也有一個條件。”

火眼真人反問一句:「你也有條件?”

眇目神尼道:「當然,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貧尼可不希望捲進你們的是非中
來。”

火眼真人朝張半仙、古月蟬招招手,道:「娃兒們,魚已上鉤,鱉已入甕,咱
們該走了。”

召來一個小毛驢,立即騰空而起。

師命如山,張半仙、古月蟬也馬上領著幾名黃巾道士,撤出戰圈,掉頭而去。

眇目神尼向鐘雪娥使了一個眼色,無根大師對徐不凡說道:「不凡,鐘玉郎的
那一隻白色的手臂是你的,取下來以後別忘要冷藏,改天為師的再給你接來了。”

無根騎著大白鶴,神尼跨上梅花鹿,這一尼一僧也相繼離去,一眨眼便消失不
見。

「道長!道長!」褚良叫破喉嚨也沒有用,火眼真人早巳遠去,陡然間,一股
被人愚弄!

欺騙!甚至遺棄的感覺,襲上褚良的心頭。

「師父!師姑!等等我,等等我!”

鐘玉郎如泣如訴,想要跟著古月蟬他們走,上官巧雲怒叱一聲:「想逃?你飛
也飛不了!”

長劍一橫,擋住他的去路。

鐘玉郎眼見脫身不成,頓生拚命之心,抖腕化出漫天劍雨,掃刺砍斬,威猛淩
厲,—霎眼便遞出去—十二劍,上官巧雲沒料到他會有這麼大的後勁,一時手忙腳
亂,退了二三步。

其實,鐘玉郎早已精疲力竭,完全是虛張聲勢,上官巧雲一退,他便抽冷子拔
腿就逃了。

卻被上官嶔識破了,呼!呼!呼!連劈三掌,鐘玉郎立如陀螺一般,在原地旋
轉起來,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

在他旋轉的過程中,熱騰騰的鮮血不停的向外噴灑,上官巧雲銜恨極深,刹那
之間,已在鐘玉郎的身上殺了十劍。

鐘玉郎終於僕倒血泊中。

可是,就在鐘玉郎氣息將絕的瞬間,從他的身上猛可化出一匹灰色的狼,大家
還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灰狼已四蹄騰空,飛上了房。

「畜牲!不要跑!”

「畜牲!把命留下來!”

上官崁、上官巧雲追上房時,灰狼早已消失在夜色中。

四衣衛非死即傷,此刻,在二老八駿的這個圈圈裡,僅僅還剩下褚良、鐘雪娥
兩個人。

褚良的確不是一個等閒人物,到現在,依然八面威風,毫無敗象。

徐不凡擺擺手,叫二老八駿退下,道:「褚良,你是罪魁禍首,也是元兇主犯,
我要親手殺你,親手割下你吃飯的傢伙,你上吧,咱們一對一,絕不占你的便宜。”

褚良雙目環視,不答徐不凡的碴兒,對鐘雪娥說道:「雪娥,快到城上調軍隊
來,魯軍一到,咱們仍有大可為。”

鐘雪娥欲語未語,大門外適時抬進兩頂轎子來。

一頂是燕親王的軟轎。

一頂是徐不凡的血轎。

抬血轎的不是八駿,是幾名年輕力壯的兵勇。

轎子的後面還跟著三個人,一個是魯王朱高烈;一個是小郡主朱玉梅;另一人
則是褚忠的副手,濟南城的守將。

燕親王步下軟轎,一雙炯炯有神的眸子,直盯著褚良,道:「褚良,不必再去
調兵遣將,濟南城的魯軍已全部舉義反正,包括魯皇叔在內,所有叛逆俱已肅清,
就剩下你們父女二人了。”

褚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瞪瞪的望著魯王朱高烈,道:「王爺,這...
…可是真的?”

朱玉梅怒氣衝天的道:「當然是真的,父王誤聽了你的花言巧語,差點就鑄成
大錯。”

至此,褚良的惡夢,差不多已經醒了,心頭不禁一陣絞痛。但他仍不服輸,拉
了鐘雪娥一把,道:「雪娥,咱們殺出去。”

鐘雪娥卻立在原地未動,道:「我不去,咱們父女一場,我準備留下來替你收
屍。”

褚良一聽話鋒不對,臉色大變,道:「替老夫收屍?你你...你......你究竟是誰?”

鐘雪娥緩緩的取下蒙面綠紗,露出一張滿是刀痕的臉,一字一句的說道:「我
是常小琬,眇目神尼的徒弟,中山王徐不凡的未婚妻。”

場中起了一陣騷動,徐不凡並不感到十分意外,血光一閃,已將血劍架在褚良
的脖子上。

到這個節骨眼上了,褚良反而變得鎮靜異常,面不改色,放聲大笑道:「哈哈
哈,煙消雲散,眾叛親離,此乃天亡我也,不過,徐小子,老夫的這一顆腦袋你卻
永遠得不到!”

大局已定,褚良並未作困獸之鬥,猛地一個倒翻身,斜飛出去,徐不凡挺劍疾
追,通!

褚良搶先一步撞上大石柱,徐不凡一劍砍到,褚良的腦殼早已四分五裂,腦漿
四溢而亡。

死的夠壯烈,也夠氣魄,撇開善惡不談,單就他此刻的表現而言,終究還不失
為是一個人物。

徐不凡果然未能割下他吃飯的傢伙。

王石娘小心翼翼的,將鐘玉郎的那一支白色左臂卸下來,與高天木過來說道:
「主人,事不宜遲,奴才與天木想先跑一趟長白山。”

徐不凡頷首稱善,二人去勢如煙。天叟丁威、地叟毛奇,利用這一段時間,已
將褚忠、巴爾勒等人的骷髏頭處理好,置於血轎頂。

燕親王驚「啊」一聲,道:「魯皇叔,我突然想起一件大事來,皇上所服毒藥
的解藥,是否確在皇叔手裡?”

魯王聽得一呆,道:「什麼解藥?罪臣並未給皇上下過毒呀。”

常小琬望了徐不凡一眼,從褚良的衣袋內,搜出一張藥單子來,交給燕親王,
道:「毒是褚良下的,根本與魯王無關,解毒藥方在此,只要照單調服,皇上的毒
當可迎刃而解。”

燕親王聞言大喜,立將藥方納入懷中。

徐不凡還劍入鞘,取下褚良項間的「連體蛤蚧化石玉佩」,親手交燕親王收起,
含淚說道:「王爺,貢品在此,請代呈皇上,先父的冤情與血仇,總算全部洗雪清
楚了,請准假三月,不凡想遠走大同,追悼亡魂。”

言畢,拉著常小琬,一步—步的朝血轎走去。


[fly]全書完[/f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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