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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田萌]預約黃金單身漢(單身搶手貨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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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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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2 01:28:52
標題:
[黑田萌]預約黃金單身漢(單身搶手貨之一)[全文完]
預約黃金單身漢
【單身搶手貨之一】 作者:黑田萌
真是太奇怪了!
她那位頑固不已,因為她媽媽擁有法國血統,
而始終不願承認她們母女的爺爺,
為何會在二十年後突然想見她?
更令人意外的是,爺爺竟然知道媽媽正在住院,
急需能替她開刀的醫生和龐大的醫藥費,
而且還願意提供這一切!
條件則是……她必須和爺爺指定的對象結婚!?
什麼嘛!爺爺竟然提出這麼過分的條件!
就算她真的很著急媽媽的病情,
但要她跟個不知是圓是扁,也可能是個恐龍的陌生男人結婚,
她實在是做不到——
老天!不會吧,
眼前這個教她心跳加速的男人,
就是爺爺要她嫁的那個醫界菁英!?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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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2 01:29:10
楔子
二OO七 東京,
昭和醫院十八樓,特等病房。
這是一間猶如飯店高級套房般的病房,裏面有可兼做小型會議室的辦公室、一間客房,還有設備齊全的廚房。
在樓高二十樓的昭和醫院裏,這樣的特等病房有十間,能進到特等病房的人非富即貴,有時還得經由特殊管道才能入住。
而今天,這其中一間病房住著的,是昭和醫院的創辦人及現任董事長印念道武。
印念道武生於昭和九年,因為父親是軍醫,一出生就以眷屬的身分到了中國,並住了兩年。隨後他與母親因戰爭而先行返回日本,不久便傳來其父身亡之惡耗。
他在寡母含辛茹苦的教養下,一步步地朝著父親走過的大路走去。從帝大醫學院畢業後,他在都立醫院服務了數年,然後開了屬於自己的昭和診所。
在他的經營下,昭和診所的規模日益壯大,成了現今的昭和醫院。院內除了有本國的醫界菁英外,也重金挖角了不少國外的各科權威駐院。
如今的他擁有了一切,但卻有著深深的、不為人知的遺憾,那就是……後繼無人。
在醫術上,他當然有著得以傳承他醫術的得意門生,但在血緣上,他卻苦無延續香火之人。
他唯一的兒子印念真廣在年輕時就因為醉心藝術,不願繼承其衣缽而遠走法國,甚至還不顧他的反對,娶了一名名叫蘇菲亞的法籍妻子。
他一氣之下與獨子斷絕關係,即使後來兒子舉家返回日本,他也不曾與兒子一家人聯絡。
兒子在十年前死於一場車禍意外的消息,他也是從新聞中得知。
這十年來,他不曾認真想過延續印念家香火這件事,但現在……他不得不在乎了。
因為他……已經來日無多。
是的,他罹患了胃癌,即使他有著最棒的醫療團隊,病情也確實得到一定的控制,但他心知肚明,病魔仍在摧殘著他的身軀,死神也不斷對他揮手召喚。
“印念先生,這些是您要的東西……”私家偵探二階堂將一個鼓鼓的牛皮紙袋,恭敬地交到了他手上。
他滿布皺紋、微微顫抖的手,接過了牛皮紙袋,心情異常的沉重。
他的神情有點掙扎,卻毫不遲疑地打開了牛皮紙袋,像是迫不及待想看見紙袋裏裝著的東西似的。
抽出了紙袋內裝訂整齊的一小疊資料和一本相本,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接著,他打開了相本——
相本裏只有兩個人的照片,一個是約莫五十歲,淡褐色頭發,看來蒼白虛弱的外國女人;而另一個則是皮膚白皙,有著深褐色頭發,五官突出立體、十分漂亮的年輕混血女子。
“她們……住在哪裏?”他淡淡地問,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大阪。”二階堂說。
“做什麼?”
“她們開了一間小小的餐館,賣的是法式甜點。”
“唔……”他沉吟片刻,“交友狀況如何?都跟什麼樣的人來往?”
“她們的交友非常單純,平時並沒有跟誰走得特別近,似乎相當的低調……”二階堂一五一十地報告著。
聽完二階堂簡單卻扼要的說明,印念道武又沉思了好一會兒。
“什麼時候可以安排我跟她見面?”他問。
“她?”二階堂微頓,“您是指蘇菲亞女士嗎?”
“嗯。”
“恐怕目前不容易……”二階堂答道。
他眉心一擰,“為什麼?”
“蘇菲亞女士目前正在住院。”
“什……”他一怔,“她為什麼住院?”
“好像是心臟出了問題。”二階堂說:“聽說是什麼擴張性心……心……”
“擴張性心肌症。”他神情凝重地說。
二階堂點點頭,“就是這種病……”
“嚴重嗎?”
一這我不是太清楚。”二階堂不好意思地說,“印念先生也知道,醫院方面對於維護病人隱私這件事非常的重視,所以……”
他表情有點嚴肅,但並沒有不悅。“我明白了。”
“不過她們在經濟上似乎出了些問題。”
“噢?”他微微一怔,“什麼樣的問題?”
“她們的餐館雖然生意不差,但因為蘇菲亞女士身體一直不好,在醫藥上的花費頗高,所以她們的經濟狀況十分的拮據。”
聽完二階堂的說明,印念道武又是一陣沉默。
“既然如此,那就安排‘小的’來見我吧!”他說。
二階堂頓了一下,彎腰一欠,“是的,我盡快安排。”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29:29
第一章
一出車站,印念沙羅就坐進了在站外等待她的黑色轎車,而開車的是兩天前親赴大阪與她見面的二階堂。
兩天前,她剛從醫院探視母親出來,就被二階堂喚住,並告知她祖父想見她一面的事情。
祖父對她來說就像個遙遠的、倣彿不存在的人般,因為打從她一出生就從未見過他。
她對祖父的所有認識都來自於已逝的父親,也知道父親為何會跟祖父斷絕往來。
祖父無法原諒醉心畫畫的父親,無法接受他法籍的妻子,當然也不想承認日法混血的孫女……
她曾偶然在一本雜志上,看見過祖父受訪的照片及訪談內容,而照片中的他,跟已逝的父親很相像。
但比起個性溫和、總是笑口常開的父親,祖父似乎是個不茍言笑、冷靜自持的人。
二十多年來,祖父不曾跟他們聯絡過,而他們也從沒主動找過他,就連十年前父親過世時,她跟母親也沒通知在東京的他。
為什麼?為什麼現在他突然要見她呢?
不管如何,她已經決定要見他一面,而且也已經來到了她十分陌生的東京。
她並沒有告訴住院的母親這件事,因為她還不知道祖父找她的原因為何,更不確定這事是否會刺激到臥病在床的母親。
望著車外陌生卻又繁榮的街景,她想起了在這裏出生的父親。她想,在父親小的時候,東京應該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吧?
大阪到東京其實也不算遠,但就她所知,父親似乎不曾回到這裏。對東京、對猶如陌生人的祖父,父親有著什麼樣的感情及遺憾呢?
她並不怨恨不肯承認她及母親的祖父,因為父親在世時從不曾說過他一句不是,就連母親也不曾在她面前,有過任何埋怨或詛咒祖父的言語。
“你祖父他只是個頑固的老人,不是壞人。” 她母親總是這麼告訴她。
是的,她想,能生出父親那樣的好人的祖父,應該不是壞人。只是,這位頑固的、始終不願承認她們的祖父,為何突然想見她了?
就在她腦子裏不斷思考著這些事的時候,車子已經來到了目的地——昭和醫院。
她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跟著二階堂來到了醫院的十八樓。
“印念小姐,就是這裏。”二階堂在一扇白色且雕有金色巴洛克飾紋的門前停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不安地看著二階堂。
二階堂似乎感覺到她的緊張不安,撇唇一笑,安慰著她:“別擔心,印念先生並不可怕。”
“是……”她微蹙著眉,勉強地一笑。
二階堂打開了門,領著她走了進去。
一進門是個小玄關,然後是個起居室……沙羅驚訝地看著這一切,簡直不敢相信這居然會是醫院的病房。
雖然她不想以天堂來形容這兒,但與母親在大阪那裏所住的病房一比較,這裏根本是樂園。
接著,他們走進了另一扇門,進到了另一間房間。
在這間偌大的、光線充足的房間裏有著一張大床,而床上躺著一位瘦削的老人——
沙羅知道,那就是她的祖父,父親的父親……不自覺地,她又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印念先生,沙羅小姐來了。”二階堂說。
這時,原本望著窗外的老人,慢慢地將臉轉了過來。
沙羅看著他,內心一陣激動。他看起來既憔悴又虛弱,布滿皺紋的手上還埋著針頭。
他病了嗎?他生了什麼病?擁有這麼大的醫院且本身是名醫的他,居然也被病痛折磨著……
不知怎地,她的鼻子突然一酸,眼眶也一陣的溼熱。
她想,她該禮貌且恭敬地叫他一聲爺爺,但又不知道一直不願承認她跟母親的他,是否願意聽見她叫他爺爺。
於是,她掙扎又猶豫地看著他,而他也定定地望著她。
“你是真廣的女兒?”印念道武淡淡問道。
她微怔,訥訥地點了頭。“是的。”
他沒問“你是我的孫女”,而是問“你是真廣的女兒”,由此可見,他還是不太願意接受她是他孫女的事實。
想著,她不覺有點失望難過。
“過來吧。”他說。
她又一怔,下意識地轉頭看著帶她來的二階堂。二階堂對著她點頭一笑,示意要她上前。
她猶豫了一下,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病床邊。
“印念先生,沙羅小姐,我先出去了。”二階堂一欠,轉身走了出去。
此時—病房裏就只剩下她跟祖父,她緊張得兩腳微顫,心臟也像是快從嘴巴跳出來似的。
印念道武端詳著她,若有所思地。
久久,他幽幽地吐出一句:“幸好你沒一副金發碧眼的樣子,我可無法接受印念家有那種長相的後代……”
後代?她一怔。這句話是說……他承認她是印念家的後代,是他的“孫女”?
這一想,她的心情從剛才的谷底略微爬升了一些。
“我母親並不是金發碧眼。”她說。
他微皺起眉頭睇了她一眼,那眼神像在說“你這是在頂嘴嗎”。
她以為他接下來就會教訓她兩句,但他並沒有。
“二階堂說你母親現在正在住院?”
他居然關心她母親的病情,這讓她有點訝異。“是的。”
“她需要動刀嗎?”他問。
“醫生還在研判……不過之前醫生曾說,母親心臟的問題非常符合一種新手術的動刀要件,而且復原的機率會比一般手術還高。”
“我知道。”他臉上有一種高深的表情,“不過手術的費用並不便宜,對吧?”
她一怔,驚疑地望著他。
他抬起眼簾睇著她,“目前能動那種新手術的醫生並不多,你在大阪的醫生應該也告訴你了吧?”
她點頭,“是……是的。”
“讓你母親到東京來吧。”他說,“我有可以為她動刀的醫生,而且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把握。”
聞言,她一震。
他願意找醫生為她母親動刀?他真的願意救她母親?母親說得對,他只是頑固,並不壞。
“你們搬到東京來,我會幫她找房子,給她最好的看護。”他說。
她欣喜若狂,幾乎想衝上前去抱住他,大聲地說一聲:“爺爺,謝謝您!”
但突然,一根警覺的神經拉回了她——
幫她找房子?為什麼是她,而不是她們呢?
正疑惑著,她聽見他再一次開口:“據我所知,你沒有交往的對象,是吧?”
她一愣,訥訥地搖搖頭。
自從高中時代發生那件事之後,她的“清白”就一直受到質疑,而這也影響了她往後的人生。
她不敢接受別人的示好,她不想談戀愛或是結婚,她只想一輩子跟母親在一起。
因為在發生那件事情的時候,唯一支持她、相信她的就只有她的母親。
“那好……”他頓了一下,深深地注視著她,“我要你跟我決定的對象結婚。”
她陡然一震,驚愕地瞪大了眼睛。“什……”
“你也到了適婚年齡,不是嗎?”
“可是……”
“難道你也想跟真廣一樣,談什麼自由戀愛?”他眉心一 ,有點不悅地問。
“不,”她搖頭否認,“我不想結婚。”
他皺皺眉頭,“真廣就你一個女兒,你不結婚,印念家就沒有香火可延續了。”
“啊?”她怔住。
香火延續?他是說她必須為印念家傳宗接代?這就是他找她們母女倆,並願意找人為她母親開刀、安頓她的主因?
突然,她有一種受傷的感覺——
眉頭一斂,她幽幽地注視著他,“這是條件嗎?如果我不答應,您就不會在乎我母親的死活了嗎?”
印念道武看著她,有點不悅,有點感慨,“你果然是真廣的女兒,脾氣跟他一模一樣……”
沉默一會,他又說:“是,這是條件,如果你想你母親活命,就答應吧。”他一臉的不高興。
“這太過分了,婚姻的事怎麼可以……”
“子女的婚姻本來就該由父母決定。”他打斷了她,強勢地說,“我幫你決定的人選絕對是上上之選,你打著燈籠找一輩子都找不到。”
“不,這實在是……”
“聽著,”他又一次打斷她,兩只眼睛直直地盯著她,“我活不久了。”
聞言,她陡地一震,驚訝地看著他。
“我得了胃癌,沒多少日子可活了。”他神情嚴肅地說,“我不能讓印念家在我這一代斷了香火,我要你跟優秀的男人生下優秀的孩子,將印念家的血脈延續下去。”
對於他開出這樣的條件,並要求她嫁給他決定的人,她實在是非常的生氣且無法接受,但知道他因為癌症而不久人世,她又對他生不了氣。
父親說過,祖父是個老派而傳統的人,對於延續家族血脈這種事非常地在意,因此,她可以想見他為何會對她提出這樣的要求。
因為父子不合,而跟他們一家人失聯了二十多年的祖父,若非萬不得已,想必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找上她們母女倆的。
“你是真廣的女兒,是印念家的一分子,有義務為印念家盡這樣的本分。再說,我為你挑選的對象,不管是外在及內在的條件,都是萬中選一,絕無僅有,你沒什麼好擔心,更不必抱怨。”
“我不擔心,也不想抱怨。”她注視著他,恭敬卻又堅定地說:“我了解您為何對我提出這樣的要求,對於您的病,我也感到相當的遺憾及難過,但是我不能答應您的要求。”
他神情一凝,“即使那個人將會是你母親的救命恩人,你也不肯?”
她愣了一下,狐疑地看著他。
救命恩人?他是說他要她嫁的人,就是他口中那個能為她母親動刀的醫生?
像是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似的,他續道:“我敢說,他是目前少數能為你母親動刀的醫生之一,而只要我一句話,他就會點頭答應。”
“什……”
“你沒有別的選擇。你可以找其他的醫生,但他們並不一定能成功完成這個新手術,就算他們能,你也負擔不起龐大的醫療費用。”
她腦中有一瞬的空白,但旋即就想起躺在醫院裏的母親。
對正為母親的病感到一籌莫展的她來說,此時祖父的出現簡直是奇跡、是恩典。擁有龐大的菁英醫療團隊的祖父,絕對能救她母親一命,且他的經濟能力,也定能提供母親一個良好的休養環境。
不管怎麼說,這對母親來說是一件好事,只是……她真的非得跟一個陌生的男人結婚,並生下印念家的後代不可嗎?
從剛才他的言談之中,她想這是肯定的。她沒有求情及討價還價的餘地,為了母親,她必須答應他提出的條件。但,她母親會答應這種事嗎?
“媽咪……我母親她,她不會同意……”
“你是成年人了。”他語氣強硬,立場堅定地說:“就算她不答應,只要你願意,她就不得不接受。”
她低下頭,神情憂愁,若有所思地。
“你已經失去父親了,難道想再失去母親?”印念道武看出她意志動搖,內心掙扎,而他必須讓她沒有猶豫的機會,當然,他也沒有時間猶豫。
聞言,她猛地抬起了頭,眼中已泛著淚光。
他知道自己強人所難,但他不認為自己的作法及決定有錯。
“你不是傻瓜,應該知道這是個雙贏的協議。”他說。
她沉默了一下,才語帶懇求地說:“我……給我一點時間想想,好嗎?”
“行,不過別太久。”他幹脆地回答,“你有的是時間,但我跟你母親可沒有時間了。”
** ** **
當沙羅將這件事情告訴住院的母親,已經是三天後了,而此時的她,心裏也已經有了決定。
“什麼?”從沙羅口中得知,二十多年來互無往來的公公突然找上她們,並以提供她良好的醫療服務為條件,要求沙羅跟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結婚,蘇菲亞簡直不敢相信。
“這種事,我不答應。”她有點激動地說。
“媽咪,”沙羅輕輕握著蘇菲亞的手,微微一笑,“我決定答應爺爺開出的條件。”
蘇菲亞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沙羅,怎麼可以?”
“媽咪,我已經考慮了三天,我在紙上寫出了所有答應這個條件之後,可能得到的好處及壞處,然後我決定跟爺爺所挑選的對象結婚。”
“沙羅,你不能為了媽咪而做這樣的犧牲。”蘇菲亞難過又氣憤,“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媽咪……”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結這種沒有愛作為基礎的婚姻。”蘇菲亞流下眼淚,“你爸爸要是還在,也不會答應的。”
“就算是爸爸還在,也阻止不了我。”沙羅語氣堅定,“媽咪,我不能失去您。”說著,她也流下了淚水。
見狀,蘇菲亞眉心一皺,掩臉而泣。
“沙羅,我可憐的沙羅……”
“媽咪,”沙羅坐到床沿,輕輕攬著母親的肩膀,柔聲安慰著,“失去您,我才真的是個可憐的小孩……”
“沙羅,你如何跟一個沒有愛情的男人結婚生子呢?”
“我本來就沒結婚生子的打算,對婚姻也沒抱什麼期待及幻想,”她臉上有著一種既無奈卻又豁達的笑容,“就算這是段不完美的婚姻,我也不會有太大的失落,所以沒關係的。”
聽她這麼說,蘇菲亞心痛極了。
雖然在沙羅高中時,曾發生了那件毀她清白的事情,而那也使背負著污名的沙羅從此跟愛絕緣,但身為母親的她,還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見她嫁給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
如今,她不結婚便罷,一說要結婚,對象居然是一個她見都沒見過的男人……
“沙羅,你應該嫁給一個你愛的男人,而不是……”
“也許我會愛上他。”她淡淡一笑,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樣,而這是為了安撫母親。
她心裏不是毫無猶豫及惶恐,但爺爺說得對,她沒有太多的時間猶豫不決。
“沙羅,我還是覺得……”
“爺爺是個眼光及要求都非常高的人,我想他所決定的人不會讓人失望,再說……我如何討厭一個救您一命的人呢?”
聞言,蘇菲亞一怔,“什麼?”
“爺爺說那個人,就是他安排為你動刀的人。爺爺似乎對他的醫術有絕對的信心及把握,我想他一定深得爺爺的重用及信賴。”
“可是你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
“沒關係,”她抿唇一笑,開玩笑地說:“就當是買樂透,也許我會中頭彩呢!”
“沙羅……”
“媽咪,爺爺是我們的希望,那個人也是我們的希望,而我不能放棄這個希望。”她意志堅定地說。
看沙羅似乎心意已定,蘇菲亞自知勸不了她。只是,要她將寶貝女兒交給一個完全不知來歷的陌生男人,她實在是做不到……
“好吧,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也沒話可說,不過……”她直視著沙羅,語氣堅定地說:“我要先見見他,這是我唯一的條件及要求。”
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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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12 01:29:53
第二章
病房內,清川英臣坐在床邊,安靜且平靜地聽著印念道武的話。
今年三十三歲的他是個孤兒,他的雙親在他十一歲那年,因為經商失敗而走上自殺一途,然後留下了他。
他在孤兒院時,因為一項資助計畫而得到了印念道武的幫助及栽培,如今的他,已經是心臟外科的權威。
他是少數能臨床及研究並進的醫生,在年輕一輩的醫生中,也位居領袖地位。
曾至哈佛大學進修,並發表一篇受到矚目的論文的他,是個自恃甚高,冷靜且冷酷的人。他有著不容錯誤,凡事都要做到滿分的完美性格,相當受到病患的信賴。
擁有“神之手”美譽的他,不只是昭和醫院的招牌,更是大家認定的印念道武接班人人選。
更有人斷言,在不久的將來,印念道武會將昭和醫院交到他手裏。
對他來說,印念道武是他的恩人,沒有印念道武,就不會有現在的清川英臣。
這份恩情,是他會用一輩子去回報的恩情,不管印念道武要他做什麼,就算是要他的命,他都會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
而如今,回報恩人的機會來了——雖然這個報恩的方法讓他有點錯愕。
“可以嗎?英臣……”盡管知道他一定會答應,印念道武還是以徵詢的語氣問道。
“老爺子說一聲,我沒有第二句話。”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聽到他親口答應,印念道武松了一口氣,臉上嚴肅的表情也和緩了許多。
“我知道這是個很過分的要求,但是請你諒解我。我不能做印念家的罪人,我必須讓印念家的血脈傳承下去……”
“我了解。”英臣點頭,臉上還是平靜得像是什麼事都不曾發生。
他的人生已經經歷了太多波折,尋常的事很難再掀起他心中任何的波瀾。
十一歲失去雙親後,他嘗盡了一個十一歲小孩所不可能經歷的苦楚,當時的他感覺自己被父母拋下,被親友放棄,倣佛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他可容身之處般。
一直以來,他不管做什麼事,哪怕是掃個地,擦張桌子,他都要做得比別人好,因為他不想聽見別人說出“他是沒爸沒媽的孩子,難怪什麼都做不好”這樣的話。
他自知沒有偷懶懈怠的資格及權利,也因此,他對自己的要求向來十分嚴格,不管是在公領域還是私領域。
這麼多年來,他為了不辜負印念道武的栽培,也為了自己能出人頭地,他在學問及醫術方面不斷地鑽研,從沒有一刻放松過。
他從沒想過要走進婚姻,因為他不確定能有時間去經營一個婚姻及家庭。
但三十三歲的他,也不是全無感情生活,過去及現在,他都有著固定的來往對象。雖沒有論及婚嫁的打算,卻有著親密的關係。
“英臣,你現在有往來的女性嗎?”印念道武問。
“有。”他十分坦白,回答得也幹脆。
“那麼……”
“請您放心,我跟對方沒有婚嫁的打算及協議,是隨時可以結束的關係。”
“是嗎?”印念道武若有所思。
“孫小姐呢?”他問:“她已經答應了嗎?”
印念道武點點頭,“她已經口頭上答應了,不過她母親要你先到大阪一趟。”
他微怔,“大阪?”
“嗯,”印念道武說道:“這是她母親唯一的條件,她想在決定婚事之前先見你一面。”
他沉默了一下,沒有太多的疑慮。“好的,我會到大阪一趟。”
“英臣,”印念道武深深地注視著他,“謝謝你。”
他一笑,“我的人生是老爺子您給的,隨您怎麼安排,我都不會有異議。”
** ** **
翌日午後 大阪
吃過了藥,蘇菲亞躺在床上睡著了。沙羅坐在床邊端看著母親的臉,心裏既不捨又難過。
母親嫁了父親之後,雖然精神生活富足快樂,但物質上卻一直是處於拮據匱乏的狀況。
父親靠畫畫為生,收入並不固定,於是生長於南法的母親,便靠著她的廚藝,弄了個小攤子貼補家用。
這麼多年來,即使是在父親死後,母親也從未抱怨過,或後悔她當年的決定。
她是個辛苦又偉大的母親,獨自帶著一個小孩在她陌生的國度討生活,她一直很努力地融入日本的社會,做一個日本人。
她知道……她知道母親其實是希望,終有一天,從不承認她的爺爺可以承認她是印念家的媳婦,絕不輸給任何一個日本媳婦的法籍媳婦。
歲月匆匆,如今她已經長大成人,可母親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她怕,她真的好怕母親會離她而去。
忍不住一陣鼻酸,她悄悄地流下眼淚——
怕吵醒了正在休息的母親,她輕搗著口鼻,悄聲起身,準備先離開病房一會兒,並讓激動的情緒平復下來。
剛打開門,她就嚇了一跳。因為當她打開門,竟看見門外站著一名高大的男人,而且他似乎正準備敲門……
男人穿著正式的西裝,襯托出他有如衣架子般的好身材。他面貌俊挺,氣宇軒昂,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冷峻的菁英氣息。
濃黑的長眉、炯亮的黑眸、高挺的鼻、好看的唇型……他是個讓人很難挑剔的男人。
她陡地一震,因為她發現自己竟怔怔地盯著他看——
老天……她暗叫一聲,倏地漲紅了臉。
而就在同時,英臣正以深沉的眼眸凝視著眼前這個美麗的混血女子。
在他還未見到她之前,就已經知道她是個日法混血女子,但他沒想到她竟是如此的美麗。
她有著一種堅毅卻又脆弱的矛盾氣質,明明突兀,在她身上卻又意外的融合。
深褐色微卷的長發、像洋娃娃般白皙的皮膚,及大眼睛、小巧俏皮的鼻、嫣紅的唇,還有……婀娜曼妙的姿態。
他必須說,要愛上她,或是只是單純跟她“睡覺”實在太容易了。
而她,就是恩人印念道武的孫女,是他即將迎娶過門的女子。
他的視線掠過她的肩膀,看見了躺在病床上的蘇菲亞,而她似乎正在休息。
“我來的不是時候嗎?”他淡淡地說。
“咦?”沙羅愣了一下,“你是……”
他是來找她們的嗎?是不是爺爺又派人來傳達什麼?
“我是來見蘇菲亞女士的。”他說。
她微皺眉頭,“請問你是哪一位?”
“清川英臣。”他說,“老爺子說令堂想先見我一面,所以我特地前來拜訪。”
聽完他的話,她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麼說,你是……”
老夭,她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教她心跳加速的男人,就是爺爺要她嫁的那個醫界菁英,也就是可以為她母親動刀的心臟外科權威!
“你是沙羅孫小姐?”他注視著她,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
她又慌又羞地點了頭,怯怯地不敢直視他。
他看起來有點冷淡,微抿箸的唇角還略略下沉,似乎一點都不因為看見她而有任何的喜色。
他不是心甘情願的嗎?跟她一樣,他也是被逼的嗎?!
她硬著頭皮答應結婚是為了母親,那麼他是為了什麼呢?爺爺給了他什麼好處,讓他願意為延續印念家的血脈盡一分力?
不知為何,一想到他也是迫於無奈,她突然有點難過失落。
“孫小姐……”他輕喚了有點恍神的她,“既然蘇菲亞女士正在休息,那麼我稍後再來。”說著,他彎腰一欠,準備離開。
“慢……慢著,清川先生!”她叫住了他。
他停步,看著她。
“我……”她臉頰羞紅,支支吾吾地,“你現在有別的事嗎?”
“不,沒有。”他說。
“那麼我們……我是說,我可以先跟你聊聊嗎?”她語帶試探,因為她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他定睛看了她三秒鐘,像是在想什麼。
“好。”他相當明快地回答,“我們到樓下去吧。”
** ** **
在醫院樓下的中庭,他們覓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他看起來泰然自若,但沙羅卻顯得坐立不安。
坐在明明那麼陌生,卻又即將是她丈夫的他身邊,她不斷地緊握著拳頭,放開,然後再緊握。
她一直重復著同樣的動作,透露了她的緊張及彷徨。
英臣注意到她的手,相較於她其他部位的皮膚,她的手顯得幹燥粗糙了些。那是雙“做事”的手,顯然的,她的生活過得並不輕松愜意。
“你看起來很緊張。”他說。
她看著他,“你一點也不嗎?”
他搖頭,“一點也不。”
“要來見一個你從未見過,而且即將是你妻子的女人,你心裏一點都不……”
“都已經點頭答應了,還有什麼好怕、好擔心的?”他語氣輕松而平淡。
“我很緊張,雖然我已經答應了……”她誠實地說,“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你一起生活,因為不管能不能還是行不行,我都必須跟你結婚,所以更覺得忐忑不安……”
他臉上還是沒有太多的表情!“希望我沒讓你倒盡胃口,後悔自己點頭答應。”
“沒有,你……你沒有讓我……”她發現自己有點語無倫次,“我是說你……你跟我原先所想的不一樣……”
“噢?”他挑挑眉,唇角微微一撇,“你原先以為我會是怎樣?”
“爺爺說你是心臟外科的權威,所以我以為你的年紀會大一點。”
“你該不會以為自己要嫁的是個五十歲的歐吉桑吧?”
“當然不,爺爺的目的是要我為印念家生下優秀的後代,當然不會找個五十歲的男人當我的丈夫,只是……”她臉頰潮紅發燙,“總之我沒想到你這麼年輕……”
他雙手抱胸,上半身微微往後一靠,“三十三歲也不年輕了……”
“清川先生你……你是爺爺醫院裏的醫生,是嗎?”
“是的。”
“你還沒結婚?”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結過婚吧?”他撇唇一笑,“沒有!我的婚姻記錄是零。”
“那麼你為什麼答應?我是說……你根本不了解我,甚至連我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答應跟我結婚?”
“你又是為了什麼呢?”他直視著她,“你不也不了解我,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
“我是為了媽咪…… ……”她衝口而出,卻又覺得自己似乎說了什麼不恰當的話。
他淡淡一笑,“你不必在乎我的感受,我知道這是樁沒有愛的婚姻。”
他是個直接又坦白的人,不,應該說他既實際又冷漠。
沒有愛的婚姻……沒錯,這確實是,但他實在沒必要說得那麼不在乎,那麼傷和氣。
“這確實是樁沒有愛的婚姻,只是為了傳宗接。”她眉心一擰,幽幽地說。
要不是她身上流著爸爸的血,她是無法跟他這麼優秀的男性結婚的。而他,要不是他夠優秀,爺爺也不會挑中他為印念家留種。
說穿了,她跟他都只是工具,傳宗接代的工具。
“你感到難過嗎?”他睇著她,“因為自己成了工具。”
她猛地抬起眼簾,有些憤怒又有點受傷地直視著他。“為什麼要那麼說?難道你一點都不感到悲哀?”
見她似乎動了氣,他心裏雖有點訝異,但臉上還是維持冷漠的表情。
看來,這樁婚事她是真的答應得心不甘情不願,即使在見到他之後。
他不是她喜歡的“菜”?還是她已經有了別道菜?
“不管是誰,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將跟一個倣佛陌生人般的對象結婚,都會感到悲哀,或者是不安吧?”她略顯激動地說。
他神情平靜到近乎淡漠地看著她,“你到底在激動什麼?你不是已經答應了嗎?”
“我……”是啊,她為什麼那麼生氣?為什麼那麼激動?就因為他幾句話,她就如此的悲憤不滿?
他說錯了什麼嗎?不,他只是一點都不顧慮她的心情及感受罷了。
但話說回來,他何必在乎她怎麼想,他知道她是為印念家傳宗接代的工具,他根本不把她當一個女人看待。
雖然她是印念道武的親孫女,但他知道她跟印念道武只有血緣上的關係,卻毫無親情之牽係。
因為知道她其實是個微不足道的人,所以他才會對她如此的殘忍冷酷。
“我不知道你損失了什麼,但我一點損失都沒有。”他說。
“你沒有損失……”她直視著他,眼底燃著憤怒及絕望的火,“你是說……爺爺給了你什麼嗎?”
他迎上她的眸子,神情依然是那麼的冷淡。
“老爺子給我的……太多了。”
是的,如果沒有她的爺爺印念道武,就不會有今天的他——清川英臣。
如果不是印念道武的資助及栽培,也許現在的他,只是一個沒沒無聞的普通上班族,或是因為身世可憐而自暴自棄,成為一個廢人或爛人……
她爺爺給予他的是人生、是全新的生命,而那是她所無法想像的恩情。
“我懂了……”沙羅眉頭一皺,撇唇冷笑一記。
她想,以爺爺的身分及地位,確實能提供許多足以讓他答應這樁無愛婚姻的誘因。
他是個優秀的人,是個醫生,是個夠格繼承印念家一切的人;而她死去的父親,在爺爺心中則是個沒有出息,只能靠畫畫維生的不肖子。
父親唯一可取之處,就是他身上所流著的,是印念家及爺爺那尊貴的血。
瞬間,她的內心燃起了一把暗藍色的火焰,今人生畏卻又極為可悲的火焰——
轉過身,她什麼都不想說地就想走開,但他伸出手抓住了她。
“放手!”一轉頭,她惡狠狠地瞪著他。
他冷漠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抹驚訝,但稍縱即逝。
她憤怒卻又無話可說地瞪著他。
“你目前是什麼樣的處境,你應該很清楚。”說罷,他放開了她的手。
他不準她反悔,也不準她說出“不跟他結婚”那種話。說真的,他根本不在乎她,也不在乎她的母親,他在乎的是他的恩人印念道武。
老爺子的情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雖然目前他的狀況已獲得了控制,但癌症的變化極快也極大,誰也不敢保證,他是不是能等到看見印念家的下一代出生的那一天。
因為不確定,所以一分鐘都不能耽擱,他絕不會遲疑,而他也不許她遲疑或抗拒。
“為了令堂也為了你爺爺,我勸你不要任性。”他語帶訓斥意味地說。
她眉心一擰,忿忿地瞪視著他。
“任性?你沒有資格那麼說我!”她激動地對著他大叫,“我是個生產工具,而你也不過是匹種馬!”
聞言,他一頓。
他若有所思地睇著她,情緒依舊是不見起伏,即使他面對的是情緒激動的她。
須臾,他勾唇一笑,帶著促狹意味。
“不管是種馬、種豬,還是種狗,我都不在意,你愛怎麼說我就怎麼說,但是……”說著,他忽地掐住了她的下巴,霸氣又強勢地注視著她,“這婚,你是結定了。”
迎上他傲慢又冷漠的眸子,她氣得直發抖。舉起手,她衝動地想給他一耳光。,
他濃眉一 ,抓住了她的手,神情不悅地瞪著她。
突然,遠遠地來了一名護士——
“印念小姐!印念小姐……”
見狀,沙羅甩開了他的手,心跳忽地加快。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非常的不好……
“印念小姐,”護士小姐有點上氣不接下氣地,“你母親不太對勁,醫生正在處理,你快上去看看。”
聽完,她連問都沒有,便拔腿狂奔——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0:20
第三章
一衝到母親的病房前,沙羅立刻推開了門,而她看見的是虛弱地躺在床上的母親,還有她母親的主治醫生杉原及兩名護士。
“媽……媽咪?”她幾乎快發不出聲音,而一發出聲音時,她才發現自己竟然顫抖得那麼厲害。
“印念小姐……”杉原看著她,笑著說:“放心吧,沒事了。”
“醫生,我媽咪她……她怎麼了?”她走上前去,一臉擔憂。
“剛才是突發的心律不整,不過已經控制下來了。”他說。
聽到杉原掛保證,她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而一放松,她幾乎快暈過去。就在她兩腿因顫抖過度而突然癱軟之際,一雙有力的大手自她身後抓住了她——
她一怔,倏地回頭。
在她身後支撐著她的,竟然是他——清川英臣!他居然跟上來了?
他也擔心她媽咪嗎?不,他擔心的是如果她媽咪有事,那就再也不需要他為她動刀,那麼他跟她的婚事就會告吹,而他也就拿不到爺爺答應給他的一切……
“這位是……”擔任蘇菲亞的主治醫生多年,杉原從沒見過這個男人出現在她們母女身邊。
被杉原這麼一問,沙羅愣了一下。
他是誰?他是她的誰?他將是她的誰?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杉原醫生的問題。
“初次見面,你好。”
此時,在她身後的他突然開口了。
“我是東京昭和醫院的清川英臣。”他接著又說。
杉原醫生一怔,驚訝又欣喜地問:“你是有‘神之手’稱號的清川英臣醫師?”
“那是大家的抬愛……”他的態度不卑不亢,更不因為他人的誇讚而露出沾沾自喜的神情。
“不!我曾拜讀過你的論文報告,印象十分的深刻。”杉原醫生說。
清臣沒說什麼,只是神情平靜地看了一眼杉原醫生胸前的名牌,“杉原先生,方便的話,我想跟你討論一下蘇菲亞女士的病情。”
“咦?”聞言,杉原一愣。
對方是來自東京的心臟外科權威,在這一方面的成就及所學,都高過於自己,杉原確實很想跟他討教一下,但是對方突然想知道自己病人的情況,倒教他有點驚訝。
旋即,他反應過來—
“印念小姐,你要將令堂轉到昭和醫院去,是嗎?”他看著沙羅問道。
沙羅一頓,“ ……”
杉原醫生替她媽媽看了好多年的病,一時之間,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
再說,她媽媽真的要到東京去嗎?她剛才不是才生氣地告訴清川英臣說,她不嫁給他這種冷血的人嗎?
她的心亂了,真的亂了。
“杉原醫生,”此時,英臣像是覷出她內心的想法,“我們並沒有冒犯之意。”
我們?沙羅一震,倏地瞪大了眼睛看著他。誰跟他是“我們”啊?他這種說法會讓人誤會他們是不是有什麼關係的。
“ ……恕我冒昧,請問清川醫生你跟印念小姐是……”
“她是我的未婚妻。”英臣想都沒想地就說出這句話。
聽見他這麼說,驚訝的不只是杉原醫生。還有沙羅。
“啊……”杉原先生張開了嘴,一時之間竟合不攏。
“事實上,沙羅跟蘇菲亞女士是印念道武先生的媳婦跟孫女,所以印念老爺子希望能將蘇菲亞女士接到東京就醫。”
聽完他這番話,杉原更是吃驚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聽見的,“什……什麼?印念小姐是昭和醫院創辦人印念道武先生的孫女?”
“是的。”英臣說。
“那麼先前蘇菲亞女士為什麼不到東京就醫呢?”杉原問。
“這是印念家的家務事,我不方便告訴你。”他說。
“ ……這樣啊……”既然是人家的家務事,而且明說了不能告訴他,杉原當然也沒再多問。
“印念小姐,”轉過頭,杉原看著一旁不知如何插話的沙羅,“不是我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說實話,如果令堂能到昭和醫院就醫,那她就有救了,尤其……”說著,他看了英臣一眼,“清川先生專精於這一方面的手術,是這其中的佼佼者,有他為令堂動刀,你絕對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沙羅一頓。什麼?竟然連替她媽媽看病多年的杉原醫生,都這麼肯定清川英臣的本事?
難道說看來冷酷又冷漠的他,真有什麼過人的通天本領?
為了媽媽,她真的要跟他結婚?不,只要一想到他剛才是如何冷酷,又如何羞辱她,她就……
但她能賭這口氣嗎?她要放棄這唯一能救她媽咪一命的希望嗎?他……他可能是她的希望,雖然他是那麼的可惡又可恨。
“杉原醫生,我們借一步說話吧。”英臣說。
“喔,好的。”杉原醫生點頭,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 ** **
坐在病床邊守著媽媽,沙羅的心一秒鐘都沉靜不下來。
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處在一種痛苦的掙扎之中。
他是一個非常優秀、極受肯定的男人,就連臉孔都長得該死的好看。要愛上這樣的男人應該不是件難事,而她在沒見到他之前,也已下定決心跟他結婚。
為什麼,為什麼在見到他之後,她反而有種不想那麼輕易就投降就範的心情?
他把一切說得那麼輕松,好像結婚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她是個讓人倒盡胃口的恐龍都無所謂……
當然,她必須承認,一開始她也是抱著這種心情的。即使他是個教人見了就不禁蹙起眉頭的男人,她也會跟他走進禮堂,只要他能醫治她媽媽。
但現在,她見到他了,而他不僅不是個教人皺眉的矬男,還是個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俊男。照理說,她應該可以欣然跟他步上紅毯的,怎麼反而……
是他那種態度及想法讓她生氣,讓她起了反抗的心,但她為什麼生氣呢?她為什麼在意他的想法?為什麼潛意識地希望他能認真看待這樁婚事?
她只是替印念家傳宗接代的工具罷了,難道她期待他們能彼此相愛,共組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嗎,
天啊,她的心好亂,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在見到他之後——
但事實上,現實的狀況是……他是媽媽唯一的希望,也是她唯一的希望,不管她怎麼想,她都必須跟他結婚。
印念沙羅,你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她心想著。
而此時,房門打開來,離開了約莫半小時的英臣回到了病房。
看見他,她的情緒有著明顯的波動,臉上的表情也立刻從憂慮掙扎轉為倔強堅定。
“我已經跟杉原醫生討論過了。”英臣說道。
她一怔,“討論?”
“是的。”他說,“令堂目前並沒有急需動刀的緊迫性,但為了避免不可預知的突發狀況,最好還是動刀比較好。”
她望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是專家,是權威,他說了,她就相信,但這也讓她想到,若要他為她母親動刀,她剛才所說的那些氣話就要收回。
她實在很不甘心,實在不想在他面前露出無助的表情,甚至拜托他、求他……
“怎麼?”他睇著她,淡淡地問:“你還在想要不要結婚的問題?”
她一震,驚訝地看著他。怪了,他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嗎?
“我勸你不要再猶豫了,否則你會害令堂賠上一條寶貴的生命。”他說。
“寶貴的生命?”她眉心一擰,“你對生命這種東西在乎嗎?!”
他聽出她是在諷刺他,但他一點都沒有生氣或不悅。
“身為醫生,我必須面對許多現實,有些人注定了沒救,但有些人是可以因為‘運氣’而重獲新生的。”
“運氣?”她不解地問。
“你跟令堂的運氣不錯,能在這個時候跟印念老爺子聯絡上。”
“你是想說,我們何其有幸能得到爺爺的幫助,並遇上你這樣的名醫嗎?”她語氣裏充滿了憤怒。
他冷冷地睇著她,“你真是個容易激動也容易生氣的人。”
“因為我是人,不是冷血動物!”。
對於她的暗諷,他不以為意地一笑。
“好吧,我換個說法。”他那兩只銳利的眼睛直鎖住她,語帶促狹及幸災樂禍地說:“令堂很幸運,但對你來說,也許是不幸的,因為你必須嫁給我這樣的冷血動物。”
“你……”她氣得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撲上去想打他。
他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臂,“你在浪費時間,浪費力氣。”
她惡狠狠地瞪著他,“什麼叫幸運?要不是爺爺得了絕症,急需流著印念家的血的我幫印念家生下後代,他會在乎我媽咪是生是死嗎?你會在乎嗎?媽咪常說,爺爺不是壞人,只是固執,而我也一直那麼相信著,但你告訴我,若不是我對印念家還有一點用處,爺爺會來找我們嗎?”說著,她流下了悲憤的淚水。
迎上她憤怒又悲傷的眸子,他心裏微微一撼。
說真的,他不知道印念老爺子在不在乎,但他知道自己在見到她之前,其實是一點都不在乎的。
並不是他不在乎生命這種東西,而是他並沒有能力拯救世界上所有的生命。
人跟人之間講緣分,醫生跟病患之間也講緣分。有時死不了人的病遇上了庸醫,可能變成回天乏術的後果;而本來宣判無救的病人,卻也可能因為遇到了對的醫生而撿回一命。
他比任何人都在乎生命,但他也比任何人都更冷靜且客觀地看待生死這種事情。
現在的他,非常在乎她母親的生——在見到她之後。
也許是她改變了他的想法,也或許他只是擔心恩人抱著後繼無人之憾離世。
“我在乎。”他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
她一震,驚疑地看著他。
“我希望今堂能健康地走出醫院,我希望她能好好活著。”他說。
“你在乎的只是你的前途吧?!”為免驚動母親,她壓低聲音,“跟我結婚能讓你拿到什麼好處?”
他濃眉一 ,神情凝肅地說:“隨便你怎麼說,總之你爺爺沒多少時間,而令堂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這件事是不是能皆大歡喜,就看你一個人的決定了。”
“你……”
“你對你爺爺是什麼想法,我不在乎也不想知道,但是他對我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人,我絕不會讓他失望的。”他定定地注視著她,那眼神像是鎖定了獵物的豹子般。
爺爺對他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人?是因為爺爺能給他一切他想要的嗎?還是他跟爺爺之間有著什麼深刻的情感及牽係?
她呢?她跟爺爺之間有沒有情感及牽係?
情感?她跟爺爺從來不親,甚至是從來不曾見面,嚴格說來,他們之間是毫無親情可言的。
但牽係呢?爺爺生了她爸爸,她爸爸再生了她,也就是說,其實她身上也流著爺爺的血,而這樣的牽係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斬斷的。
“也許你覺得跟我結婚是一種犧牲,但有時犧牲是必須的。”說罷,他松開了她的手。
她感覺剛才被他緊緊攫著的地方好燙,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犧牲?跟他結婚是一種犧牲嗎?跟自己不愛的人結婚是一種犧牲,跟一個令人倒盡胃口,一想到他就會作惡夢的人結婚,也是一種犧牲……
她想,她的處境不是後者。
“跟我結婚,令堂可以得到很好的生活品質及完善照顧,這樣的犧牲很值得吧?”
他的說法冷酷卻又實際,教她無法反駁。
“我知道令堂在令尊過世之後,吃了不少的苦,為了她的後半生,你……”
“夠了。”她打斷了他,悲憤卻又無奈地說:“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說著,她的眼裏閃著淚光,晶瑩的淚水在她眼眶裏打轉著,但她倔強得不讓它流下。
看見她那倔強卻又脆弱的模樣,他心頭莫名地一緊。
“答應吧。”他說,“只要印念老爺子能如願以償,你要我做什麼樣的妥協都可以。”
聞言,她一怔,疑惑地望著他。“妥協?”
他點頭,“沒錯,你想離婚或是分居,都隨便你。”
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妥協,像是在屈就她,但事實上,那也表示……他對她或是他們即將有的婚姻,是毫無留戀及感情的。
她似乎應該為他的妥協高興,但卻反而感到失落及難過。
老天,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到底是怎麼了?
此時,躺在病床上的蘇菲亞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沙……沙羅?”
“媽咪。”一聽見蘇菲亞的聲音,沙羅立刻擦去眼眶裏的淚水,快步走到床邊,緊握著她的手。
蘇菲亞虛弱地睜開了眼睛,微笑地看著沙羅,“我親愛的孩子,我剛才夢見了你爹地……”
她一怔,“爹地?”
“嗯,”蘇菲亞點頭,“我想我可能就快要去見他了。”
“媽咪,不!”沙羅才剛擦去的淚水,瞬間又飆了出來,“不要說這種話。”
“也許媽咪不在了對你是好事,因為你就可以不必勉強自己跟一個你不愛的人結婚……”
蘇菲亞一說出這些話,沙羅便一震。她想……站在門邊的清川英臣應該聽見了這番話。
本能地,她轉頭去看他臉上會是什麼表情——
他的神情是平靜的,倣佛他根本沒聽見什麼似的。而這時,蘇菲亞也發現了病房內還有他人的存在。
“他是……”蘇菲亞疑惑地看著站在門邊,那位英俊又散發著菁英氣息的男人。
“他……”沙羅不知道該如何介紹他。
英臣緩緩地走了過來,站在床邊,低頭凝視著蘇菲亞,“蘇菲亞女士,您好,我是清川英臣。”
她微怔,“清川英臣?”在這之前,她不曾聽過他的名字,更不曾見過他的人。
“聽說您想見我,所以我來了。”他說。
聞言,蘇菲亞一震。“那麼你是……”
他點頭。
看著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他,蘇菲亞十分驚訝。因為,他比她原先所做的“最好打算”還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謝謝你來大阪見我……”她說。
“應該的。”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堅持要見你一面。”
“我知道。”他回答,態度自若卻也有禮。
蘇菲亞看著他,心想剛才他一定聽見了她說的那番話。他心裏是什麼感想呢?
“清川先生,我們家雖不富裕,但沙羅一直是我們的掌上明珠,我非常地疼愛她……”
“我相信是的。”他看了沙羅一眼,“沙羅她一看就知道,是個被雙親的愛包圍著長大的女孩。”
沙羅眉心一擰,斜瞥了他一記。沙羅?他什麼時候那麼自然又自動地直呼她的名字了?
“因為對我來說,她是如此的寶貝,所以當我知道她接受她爺爺的安排及條件後,我非常的吃驚也不安。”
“我可以理解您的疑慮。”他說,“如果我有個這樣的女兒,我也會擔心。”
蘇菲亞淡淡一笑,“清川先生真是個溫柔的人……”
沙羅一怔,頗不以為然。溫柔個鬼,他根本是在她媽媽面前裝乖,裝好小孩,他在她面前可是既可惡又刻薄。
媽咪,別被他騙了。
她很想這麼對她媽媽說,但她想這實在沒有意義,只會讓她媽媽更擔心罷了。
“清川先生,有個問題,我想可能會冒犯到你。”
“請直說無妨。”
蘇菲亞沉默了兩秒鐘,平靜地注視著他,“像你這麼優秀的人,為什麼要接受安排,結這種沒有愛,只為延續香火的婚呢?”
英臣微微皺了眉,沒立刻回答她的問題。
“難道你不想跟一個你愛的女人,共組一個理想的家庭?”蘇菲亞續問:“當然,我對自己的女兒有絕對的自信,也認為自己的女兒絕對配得起你,但條件相當並不是幸福婚姻的絕對保障,不是嗎?”
“我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裏長大。”他直視著她,語氣平靜地說,“一個完整的家庭對我來說一直是個夢想。”
聽到他說自己是孤兒,又在孤兒院長大,蘇菲亞跟沙羅都非常的震驚。
沙羅甚至露出了“你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的存疑表情。
“我的工作繁忙,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認識異性,能在恩師兼恩人的安排下結婚,我非常的樂意。”
“但是你跟沙羅就像是兩個陌生人……”
“在以前的時代,兩個陌生人結婚是很平常的事,但那不代表他們的婚姻就不幸福。相對的,現在的人時興自由戀愛,甚至談了多年的戀愛才走進婚姻,但失敗的卻不在少數。”
“這……”她覺得他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
“也許印念老爺子在表達上,讓二位有什麼誤解之處,但我想他並不完全是為了要沙羅為印念家延續香火,才要求她結這個婚。”
聽他這麼一說,蘇菲亞還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對印念道武這個人,她及沙羅的了解,絕對遠不如眼前的這個男人。
“現在談‘愛’似乎太早也太虛偽,但我向您保證,我會盡我所能地讓沙羅得到幸福。”他目光銳利卻也澄凈地直視著蘇菲亞。
蘇菲亞一怔,定定地望著他,一臉深受感動的表情。
沙羅簡直不敢相信這個說出這種話的男人,就是先前跟她接觸過的,那個可惡又冷酷的男人。
現在的他實在誠意及說服力十足,要是她有女兒,都想嫁給他了——但那一定是在她還沒接觸過他之前。
從媽媽的表情,她知道他已經得到了媽媽的認可。
“跟沙羅結婚後,我會把您當成自己的母親一樣的照顧,而至於您想跟天國的丈夫見面這件事,短時間內是不可能的,因為……”他神情嚴肅認真且充滿了自信地說:“我會讓你健健康康地走出醫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0:48
第四章
就這樣,他得到了她媽媽的認可,而她也在不得不的情況下,默允了這段婚事。
說是不得不,其實她也沒掙扎太久,只是有點不甘心,總覺得一切好像都在他掌控之中。
因為這樣,她才會負氣地想跟他反抗,對他說那種虛張聲勢,於事無補的氣話。
但這一切都在她媽媽同意之後,“幹脆”地結束了。
她們把店面收了,結束了在大阪的一切,然後搬到了東京。
一到東京,蘇菲亞就住進了昭和醫院的特等病房,接受一連串的詳細檢查及評估。而沙羅則在印念道武的秘書高木安排下,暫時住在日航東京飯店。
而在同時,昭和醫院的高層,則對外發表印念道武的孫女即將出嫁之消息。
比起孫女出嫁,大家對“哪來的孫女”這件事還更好奇一些。不到三天,已有部分媒體掌握了沙羅的行蹤。
一早起來盥洗梳理之後,沙羅一如往常地,準備到醫院去探望及陪伴母親及爺爺——這是她到東京後的固定行程。
雖然爺爺見到她時,並沒有特別的高興,但她還是會到他病房去向他請安問好。
不管如何,她認為這是應該的,因為到了東京後,她爺爺確實提供了母親非常好的醫療品質及照顧,而住在舒適病房中,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的母親,看來也精神多了。
想想,清川英臣說得也沒錯,這確實是一種好運氣,能在此時跟爺爺聯絡上。
不過,這樣的好運氣可是用她的終身幸福換來的。
一想到他,她心裏就五味雜陳。她並不討厭他,卻潛意識地想反抗他。
她多想看見他那張總是冷靜的、毫無情緒的冷酷的臉,有表情不變的一天……
正想著,門鈴響起——
她在東京的訪客通常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爺爺的秘書高木先生。
她在東京的一切都由他打理,而有時他會過來看她有什麼需要。不過,一早就來倒是頭一遭。
她走到門口,看了一下門邊的小螢幕。
“ ?”她一怔。
外頭的人不是高木先生,而是他——清川英臣。
他來做什麼?難道媽咪有什麼狀況?她心頭一驚,連忙打開了房門。
“我媽咪怎麼了嗎?!”她劈頭就問。
英臣眉梢微微一挑,沉默地看著她。
“你快說啊!”她焦急憂慮地抓著他的手,“我媽咪她……”
“你媽咪很好。”他說。
“咦?”她一怔,緩緩地松開了手,狐疑地望著他,“那你來……”
他沒立刻回答她,視線掠過她的肩膀,很快地掃視了房內一遍。
“你的生活習慣很不錯。”他說,“沒有因為住的是飯店,就毫不在意地搞得一團亂……”
她皺起眉頭,咕噥著:“我又不是臟豬……”
“這樣我就能放心地跟你住了。”
聽見他這句話,她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他。
“怎麼?我說錯了什麼?”他淡淡地問,“我們不是要結婚嗎?”說著,他走進房內。
她關上門,有點不高興地問:“你到底來做什麼?”
他沒立刻回答她,像是在檢查環境衛生的稽查人員般在房內走著。
她跟在他身後,不悅地問:“你到底要……啊!”
突然,他停下腳步,而她差點撞上了他。
他轉過身,臉上依舊毫無表情地看著她,“把你的行李整理好,然後跟我走。”
“咦?”她一怔,不解地望著他。
跟他走?走去哪裏?
“要換別家飯店嗎?”她疑惑地問,“我在這裏住得很好啊!”
“不是換飯店。”他說,“是搬去我家。”
聞言,她陡地一震,整個人誇張地往後跳開,“什……什麼?”
他睇著她,微皺起了濃眉,“記者已經知道你住在這裏,只要你一走出去,就會被團團包圍。”
“ ?”她眨眨眼睛,困惑地問:“記者?”
“相信我,你不會想跟他們打交道的。”說著,他逕自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可以換家飯店。”
“他們神通廣大,很快就能找到你。”
“那我不能搬去爺爺家嗎?反正爺爺現在在住院。”
“印念老爺子很快就會回家休養。
“那更好,我可以就近照顧他。”
他白了她一眼,“印念老爺子有專業的看護及管家照顧著,而且他未必想跟你住一起.”
她眉心一擰,受傷地說:“爺爺他……那麼討厭我嗎?!”
“他不是討厭你……”他想了一下,“我想他只是不知道如何跟你相處,畢竟你們在這之前從未聯絡過,說句實話,你們跟陌生人沒兩樣。”
“我跟你就不像是陌生人嗎?”她抬起眼簾,倔強地看著他。
他迎上她的眸子,微微不耐,“不要跟我抬槓。”
“我不想跟陌生男人住在一起。”她眉頭一皺,像個任性的孩子般。
“我不是什麼陌生男人。我就快是你的丈夫了。”
“你……”她慍惱地瞪著他,卻頂不了話。
沒錯,就算再怎麼陌生,他也快是她丈夫了。再過不久,她不只要嫁給這個陌生男人,還要跟他睡,然後生下小寶寶。
一想到這個,她突然耳根發燙,臉頰一熱——
見她滿臉潮紅,他唇角微微一扯,“放心,在結婚之前,我不會碰你的。”
因為心事被他看穿,她的臉更是羞紅了。
“我那裏有兩間房間,而且我不是很常在家。”他像是要讓她更安心一些,“就算是同住一個屋檐下,我們要碰面也不容易,也許你在醫院碰到我的機會還多些。”
她猶豫著,但她似乎也沒得選擇。
“別磨磨蹭蹭的,快點。”他眉心一攏,催促著,“我還要回醫院呢。”
她皺皺眉,“習慣性”地跟他使了個小性子。“知道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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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川 清川宅
這是一棟高級的住宅大樓,戶數不多,坪數最大的約有五十坪,多數的住戶都是多金的單身貴族。
英臣在這裏擁有的是一間近五十坪的房屋,兩間房間、兩套半的衛浴,還有一個寬敞且有前陽臺的客廳,及設備完善的廚房。
當沙羅一踏進他家,真的是嚇了一跳。因為就一個男人來說,他家實在是非常的幹凈整齊。
她想他一定是個有潔癖的男人……難怪他一走進她飯店的房間,就開始檢查內務,原來他擔心即將同居的她是只臟豬。
他帶她到她房間,打開了門,“你先睡這裏吧。”
她看了看房內的陳設,簡單雅致,沒有多餘的擺飾,就像他的人一樣。
“你家很像樣品屋。”
他微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沒有人味。”她直視著他。
他睇著她,沉默了一下。“這是諷刺嗎?”
“啊?”
“你想暗示什麼?我不是人?”
她一頓,“你想太多了……”說罷,她擱下行李,“我可以到處參觀嗎?”
“隨便你要做什麼。”他提醒著:“別把家裏弄亂就好了。”說罷,他轉身走開。
她跟了出去,尾隨在他後面,經過廚房時,她眼睛一亮,因為他有個設備十分齊全的西式廚房,就連烤爐都有。
“ ,”她興奮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以用廚房嗎?”
他轉過頭,看著一臉興奮,還叫他“ ”的她。“我說了,隨便你要做什麼。”
對於他的冷淡,她有點意見,但她只表現在臉上,並沒有說出來。
“我要去醫院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說完,他逕自走開。
“我跟你一起去。”她連忙跑到他前面,“我要去看媽咪了,可以坐你的車嗎?”
看著她美麗又純真的臉龐,他的心莫名地一悸。
這個女人,美麗又陌生的女人,從今天開始就要跟他同住一個屋檐下……就在這一刻,他才真正意識到她即將是他的妻子。
他從沒渴望過婚姻及家庭,但不知為何在這一刻,他竟覺得那似乎是不錯的人生規畫。
“走吧。”他臉上依然平靜到近乎冷漠。
那已經是他的習慣,他不輕易將情緒表現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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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阪 昭和醫院
一到醫院,沙羅就先到印念道武的病房向他請安問好,這是她媽媽交代的。
雖然是個外國人,但她媽媽早已是個“外洋內和”的女人。
離開爺爺的病房後,她便來到媽媽的病房,而一推開門,她便聽見了媽媽愉悅的說話聲,因為媽媽並沒有躺在病床上。
她在客廳裏坐著,而穿著醫師白袍的他正跟她媽媽聊著。
“ ?”發現她,蘇菲亞神情愉快地說:“沙羅,你來啦。”
“嗯。”她輕輕關上門,走了過去。
“媽咪,”她走過去,輕握著蘇菲亞的手,“您今天好嗎?”
“我很好。”蘇菲亞滿臉是笑,拉著她在身邊坐下,“不知道為什麼,來到東京後,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好多了。”
“是嗎?”
“是啊,”蘇菲亞點點頭,笑看著坐在對面的英臣,“我想這都是英臣的功勞。”
“ ?”英臣?她媽媽什麼時候跟他那麼熟了?
不過她看得出來,她媽媽十分喜歡他,也對他相當地信賴。
他是真的很能討她媽媽歡心?還是她媽媽見到帥哥就暈了,
“沙羅,你知道嗎?”蘇菲亞笑說:“醫院裏的護士知道英臣要結婚,心都碎了呢!”
她皺皺眉頭,“您聽誰說的啊?”
“當然是護士們自己說的啊。”蘇菲亞笑看著英臣,“英臣他可是護士小姐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是喔。”她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
“她們還說英臣醫術精湛,問診仔細認真,很受病患及家屬的信賴。
“這樣啊。”
“你的婚事就這麼草率地決定,我一開始真的很擔心,但現在……”蘇菲亞神情一凝,注視著始終不發一語的英臣,“我覺得也許你爺爺的決定是對的。”
沙羅微怔,不自覺地轉頭去看他。兩人的目光一對上,她忽地心頭一悸。
“英臣……”蘇菲亞凝神望著英臣,“沙羅就拜托你了。”
“媽咪,您在說什麼?”沙羅有點尷尬地說。
蘇菲亞沒有理會她,兩只眼睛直直地望著英臣,“也許你原本可以找到更好的結婚對象,但是我們家沙羅是個好女孩。”
“媽咪……”
“您放心,”一直沒說話的英臣突然開口,“我對沙羅沒什麼不滿意的。”
“ ?”她一怔,驚訝地看著他。
他瞥了她一眼,然後又注視著蘇菲亞,“我不會有那種‘我可以找到比她更好的女人’的想法。”
“是嗎?”蘇菲亞放心一笑,“那我就安心了。”
“我們的婚禮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當中,而在婚禮結束後,我會盡快安排你進開刀房。”
聞言,沙羅疑惑地問:“我們要先結婚嗎?不先安排媽咪開刀?”
“印念老爺子希望我們盡快結婚。”
“可是……”
“要先開刀也行,但一旦開了刀,蘇菲亞媽媽得在醫院休養好一陣子……”他看著她,問道:“你不希望蘇菲亞媽媽在你的婚禮上缺席吧?”
蘇菲亞媽媽?天啊,他跟她媽媽居然已經熟到這種地步了?
“沙羅,英臣說得對……”蘇菲亞輕拉了她一下,“事有輕重緩急,既然你爺爺希望這麼安排,你就順著他吧。”
“媽咪,”她眉心一皺,吃味地說:“我有一種被媽咪背叛的感覺耶。”
“啊?”蘇菲亞一怔。
“您一直站在他那邊幫他講話。”
蘇菲亞先是一愣,然後笑了。“你吃什麼醋啊?英臣可是我的準女婿呢!”
“我才不是吃醋,我只是……”她嘟著嘴,突然驚覺到自己這樣,還真的像是在計較著糖分得比別人少的小女孩。
她懊惱地低下頭,不再吭聲。
“對了,蘇菲亞媽媽,沙羅從今天開始住在我家。”英臣忽然說道。
“咦?”蘇菲亞一怔。
沙羅驚羞地瞪著他,表情像在說“你幹嘛說出來”。
他瞥了她一眼,唇角揚起一抹不明顯的笑意。
他是故意的。她這麼肯定著。
“媽咪,那是因為記者知道我住在日航東……”
她急著想跟蘇菲亞解釋她為什麼會搬進他家住,但蘇菲亞打斷了她——
“沙羅,可別給人家添麻煩了。”
“什……”她簡直傻眼。
她以為她媽媽會因為她住在陌生男人家裏而憂慮擔心,卻沒想到她不但不擔心,反倒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媽咪,”她伸手探探蘇菲亞的額頭,“您沒發燒吧?”
蘇菲亞皺皺眉頭,“你說什麼?我好得很。”
“既然這樣,您怎麼一點都不擔心?女兒我跟一個男人住在一起耶!”
“英臣就快跟你結婚了,不是嗎?”蘇菲亞笑說:“跟你爹地還沒結婚前,我就跟他住在一起,並學習如何當一個好太太了。”
沙羅一臉錯愕,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英臣,沙羅就麻煩你了。”蘇菲亞說。
“哪兒的話,我其實不常在家。”他說。
“媽咪……”沙羅眉頭一擰,用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蘇菲亞,“他一定讓您吃了什麼奇怪的藥吧?”
“啊?”蘇菲亞一怔。
“您怎麼可以那麼放心呢?這太奇怪了。”
“奇怪的是你吧?”蘇菲亞蹙眉一笑,“你就快跟英臣結婚了!”
“但是我們還沒結婚。”
“噢,我不知道你這麼老古板。”
“這不是古板,而是……”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鼓著腮幫子,一臉懊惱。
蘇菲亞看著英臣,笑說:“她只是在害躁。”
“媽咪!”她氣呼呼地問,“你一開始不是反對的嗎?”
“但是在見到英臣後,我決定舉雙手讚成啊!”蘇菲亞說。
“為什麼?”她生氣地,“他哪一點讓你改變了主意?”
“因為他帥啊!”蘇菲亞開玩笑地說,“老實說,他比你爹地要帥多了。”
“什麼嘛!”沙羅又氣又好笑地瞪著她。
看她們母女倆那麼親密地互動著,英臣其實有點出神了。
雖然他的雙親在他十一歲前都還在他身邊,但其實他已經記不得跟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們的自殺對他的打擊及影響太大,大得他只記住了傷心的、痛苦的那部分,而忘了其他的甜蜜溫馨。
突然間,他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這病房裏的氣氛幸福溫暖到讓他待不住。。
“我還要去巡房,你們慢慢聊。”他沒說太多,起身微微一欠,旋即走了出去。
** ** **
雖然突然要跟他住在一起,確實是有點尷尬及不自在,但她必須承認,住在他家是比住飯店要方便多了。
因為,她可以自己買食材回來做一些媽媽喜歡的菜色。
今天,她一早就開始熬煮魚湯,然後在中午前帶到醫院去。
提著兩鍋魚湯的她,先到了印念道武的病房去。
推開門,客廳裏沒人,裏面安安靜靜的。
她將一鍋魚湯擱著,然後提著另一鍋往裏面走。“爺爺,是我,您在嗎?”
她來到病房外,輕聲地問!“爺爺,您在裏面嗎?”
“進來吧。”房裏突然傳來印念道武低沉卻也虛弱的聲音。
得到他的允許,她開門走了進去。
“爺爺,您今天好嗎?”她問。
印念道武坐在床上,床邊擱著特地為他準備的午餐,但顯然地,他動都沒動過。
“爺爺,”她走了過去,試探地問:“您還沒吃?”
“沒胃口。”印念道武對她的態度其實是有點冷淡的。
說起來,他們之間的祖孫親情在這漫長的二十五年當中,可說是一片空白。那麼大的一個斷層隔絕在他們之間,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拉近。
再者,他們聯絡上的時機也實在太敏感了。
二十五年來,他不曾跟兒子一家人聯絡,直至他得了胃癌,時日無多……
他不是真的那麼無情,只是氣不過兒子居然一次又一次地違抗他,先是跑到法國去學畫,後來又不顧他的反對娶了法籍妻子……
因為一開始已經把話說絕了,後來也就拉不下臉主動求和。而更教他生氣的是,這二十幾年來,不管他們的生活多麼困難拮據,他們都不肯來懇求他這個父親的援助。
“爺爺,”沙羅趨前,“我熬了一鍋番茄魚湯,您要不要喝一碗?”
他微蹙起灰白的眉,“番茄……魚湯?”
“聽起來好像有點奇怪,但其實很好喝,是媽咪的家鄉菜。”
印念道武睇著她手中的那鍋湯,神情有點嚴肅地考慮著。
“喝一點吧?爺爺……”她試著說服他,甚至語帶懇求,“如果不喜歡就不要喝,好不好?”
他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
盡管不是親密的祖孫關係,但自從她們母女到東京來之後,她每天早晚都會過來跟他請安問好,就連正在住院的蘇菲亞,也曾兩次前來探視他。
抬頭,迎上她真誠又澄澈的眸光,他心頭微微一撼——
這是他兒子的獨生女,是他唯一的孫女啊!但若不是他時日無多,他會主動去找她們母女倆嗎?若他除了真廣之外,還有其他的兒女,而他根本沒有後繼無人之憂慮的話,他會找回她們母女嗎?他會對陷入困境的她們伸出援手嗎?
也許,他真是個殘酷又無情的人啊!
以前的他從不想這種事情,但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生命隨時有可能結束,最近他也開始思考起這件事情……
“好吧。”他沒拒絕她的好意,他想……應是出自於補償心態。
活到這把年紀,他見的人也夠多了,當他第一眼見到沙羅及蘇菲亞,就知道她們一個是溫柔善良的母親,一個是純真乖巧的女兒。
雖然她們生活拮據,但他看得出來,蘇菲亞把沙羅教養得很好。
反觀用替印念家傳宗接代為條件,而允諾照顧她們母女倆的自己,真的是殘酷極了。
但他沒辦法,這是唯一可行的一條路。
沙羅將魚湯盛在碗裏,端到了他面前,“有點燙,我先幫您吹吹……”說著,她輕輕地吹著魚湯。
“好了。”她舀了一湯匙的魚湯,靠近他嘴邊,“您試看看吧。”
印念道武有點小小的尷尬及不自在,先是皺了皺眉頭,然後略帶著一點猶豫地喝了一口湯。
意外的,這魚湯是那麼的順口好喝,有魚的鮮甜,也有番茄的甘美,入口非常的滑順。
“怎麼樣?”她像個急著想從師長口中得到讚賞的孩子般。
“還不錯。”他說。
“是嗎?”她一臉興奮,“那多喝一點,好嗎?”
“唔。”他點頭。
“爺爺,晚上我再做些好東西來,好嗎?”她邊服侍著他邊問。
“唔。”
“您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
“我不挑食。”
“是嗎?那太好了,不過……”她皺皺眉頭,“您的病要不要忌口呢?”
“我也沒多久可以活了,再不吃就沒機會吃了,還忌什麼口?”
“爺爺,您別那麼說……”她神情有點難過地說,“那個他說您的病情已獲得控制,目前的狀況還算不差。”
印念道武微擰起眉心,“那個他?”
“喔,我是說清川英臣啦!”她續道:“爺爺,聽說情緒的好壞對癌症病人有很大的影響,保持心情愉快樂觀的話,癌細胞就比較不容易增生擴散……”
她嘴巴說著,手也沒停過,不一會兒,保溫鍋裏的魚湯已經喝了一半,
看著神情愉悅又真誠,一點都沒有不耐或虛假的她,印念道武的心裏突然湧現了一股暖意。
那是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感覺,或許有過,但卻已經是非常遙遠以前的事情了。
這就是人家說的天倫之樂嗎?如果是的話,那麼他真的已錯過了太多……
現在開始,還來得及嗎?他在心裏問著自己。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1:16
第五章
廣尾 印念宅邸
印念道武返家休養的第一天,英臣就立刻前往探視。當然,印念道武在這個時候返家,是因為孫女的婚禮在即。
“都準備好了吧?”印念道武問道。
“是的。”英臣正坐在他面前,恭敬地報告著:“大部分的事情由婚禮籌備公司負責張羅,他們辦得不錯。”
“唔,那我就放心了……”印念道武點點頭,一副若有所思。
須臾,他抬起眼簾看著英臣,“英臣……”
“是。”英臣微低下頭。
“雖然你跟沙羅是在這種情況下結婚,但是我希望你能珍惜她。”印念道武神情嚴肅,但眼底卻有一絲的溫柔,“她是個好孩子,我想……她以後也會是個好妻子。”
聽見由印念道武口中說出這些話,英臣有點訝異。
印念道武不是個冷酷無情的人,雖然他二十多年來從沒主動跟沙羅一家人聯絡,但他知道那只是在賭氣罷了。
不過即使對沙羅及蘇菲亞沒有敵意,但他並不是很能接受蘇菲亞法裔的身分,及唯一的孫女沙羅是個日法混血兒的事實。
他是個十分老派且傳統的人,有著強烈的民族意識,對他來說,保有印念一族純正的日本血統實在是太重要了。
“我實在很不願意承認,不過她母親確實是把她教得非常好……”印念道武感慨一嘆,“不是只有日本女人會教養孩子,我以前真的是太固執,也對她存有太多偏見……”
“蘇菲亞媽媽也是這麼說的。”
聞言,印念道武一怔,好奇地問,“她……怎麼說我?”
“她說您不是壞人,只是固執。”
印念道武有點高興,也有點像是松了一口氣,“是嗎?她這麼說嗎?她沒有恨我?”
“老爺子,您別胡思亂想,現在的您只需要保持好心情,把身體養好。”
“我會的,我至少要撐到你跟沙羅把孩子生下來……”說著,印念道武深深地注視著他,用一種期許的、略帶著懇求的眼神,“英臣,動作快一點。”
英臣微怔。
“我希望你的速度能比病魔及死神還要再快一點。”
他這句話讓英臣壓力倍增,也頓覺責任重大。
他的動作再快也至少要十個月,但他不確定印念道武是否能撐那麼久。
這是一場賭局,贏的不知道是誰。他現在唯一能祈求的是……老天爺能發發慈悲,讓這個寂寞的老人了無遺憾地離開。
“請您放心……”他神情凝肅而誠懇地說,“也請您堅持下去。”
印念道武直視著他的眼睛,淡淡地笑了。
** ** **
知道爺爺已經回到家裏靜養,沙羅立刻跟英臣問了地址,並做了一些“好料”帶去。
她發現爺爺看見她來並沒有特別的高興,但似乎也不排斥。
坐在一旁看著印念道武吃著她煮來的東西,她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其實她爸爸跟爺爺長得很像,她想如果爸爸還活著,那麼將來就會是爺爺這個模樣。
想起已逝的父親,再想起罹患絕症的爺爺,她突然悲從中來,因為她沒多少機會可以盡這樣的孝道了……
見她無緣無故地紅著眼眶,印念道武微皺起眉頭,“你怎麼了?哭什麼?”
她抬起溼潤的眼簾,定定地看著他,“爺爺,您……您一定要好起來……”
他一怔,“我不是感冒,而是癌症……”
“我知道,可是……”她擦去眼角的淚,難過地說:“我們才見面沒多久,我就要結婚了,我們……”
印念道武知道她要說什麼,也知道她為什麼哭,因為知道,他心裏湧現一股暖意。
“結婚是喜事,別哭了。”
“可是我……我還沒盡到孝道……”她雖不斷地拭淚,眼淚還是停不住地流。
“為印念家傳宗接代,那就是盡了最大的孝道。”他說。
“我……”
“雖然你是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答應結婚,但既然決定了,就要認分。”他聲調嚴肅,但眼神卻是溫柔的,“英臣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雖然他是為了報恩才答應這樁婚事,但我相信他會好好對待你的。”
“報恩?”她一怔。
印念道武輕點下巴,“英臣的雙親在他十一歲時自殺身亡,沒有親戚願意收留他,所以他就被送進了孤兒院,嘗盡了人情的冷暖……”
沙羅驚訝地,“自……自殺?”雖然已經知道他在孤兒院長大,但她不知道他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成了孤兒。
“據說是經商失敗才走上絕路的。”印念道武續道:“透過一個資助計畫,我開始資助他求學,不斷地栽培他,而他也相當爭氣,代替了你父親繼承我的衣缽。”
原來英臣說爺爺對他而言是個非常重要的人,指的就是這個。
“他是個有堅強的意志,而且總是能貫徹實行的男人。”說著,他深深注視著沙羅,“印念家需要這樣的血統。”
“爺爺……”
“別讓我失望。”他打斷了她,“趕快替我生個白胖的曾孫,別教我死不瞑目。”
“爺爺……”這是他最大的期望及要求,她是知道的。
但生孩子的事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個月兩個月。她跟英臣一點感情基礎都沒有,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卻有點形同陌路的感覺。
她不確定他們是不是能以最快的速度制造出小孩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辦法,跟猶如陌生人的他做那件事……
別說是經過一段時間的交往及認識了,他們連牽手親吻都不曾,就要直接“達陣”了啊!
“爺爺,我可以搬來跟您住嗎?”她問,“我可以照顧您,做好吃的給您吃。”
她想趁結婚前盡盡孝道,也爭取跟爺爺相處的分分秒秒。
她不確定他是否樂意,但她還是硬著頭皮問了。
印念道武微頓,“不必了,你就繼續住在英臣那裏吧。”
聽到他的回答,她並不感意外,但還是有點難過。也對,她實在太天真了,那麼短的時間,他哪有辦法接受她呢?
她可是他所無法接受的法裔媳婦,所生的混血兒孫女啊……
不自覺地,她露出了難過又失望的表情,而印念道武全看在眼裏。
他知道,他傷了她的心。
“嗯哼,”他幹咳了兩聲,神情有點尷尬,甚至是帶著靦腆的,“再一個星期,你跟英臣就要結婚了,搬來搬去的多麻煩……”
“ ?”她一怔,疑惑地看著他。
他是不想她搬來搬去,而不是不想每天看見她?
“你結婚了以後常回來這兒就行了……”他續道!“等你母親動完手術,我會叫她住在這兒,以後不管是探視她還是我都方便多了。”
她陡地一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爺爺?”
他要讓她媽媽住在這兒?跟他一起?老天,她以為他最討厭、最不能原諒的,就是那個搶走他兒子的法國女人,也就是她媽媽。
“你跟英臣新婚,她跟你們住並不方便,我想她也會覺得不自在。住在這兒,我會多找個人來照顧她的生活起居,而你也可以專心一意地準備生小孩。”
準備生小孩?這話聽起來好像她已經懷孕了……
不自覺地,她低頭看著自己平坦的肚子,“爺爺,我還沒懷孕呢!”
“就是還沒才要快一點。我沒多少時間了……”
“是……”
除了點頭說是,她還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有些話實在是很難對爺爺說出口,別說他們剛相認不久,就算他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她都不見得能輕易地說出來。
她也知道要快,但是只要一想到要跟老K臉的他“裸裎相見”,她就頭皮發麻。
要是他對她和顏悅色一點,會說些體貼話,也許她能趕快進入狀況。但她想,就算是把他吊起來打,那個人也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吧?
** ** **
一星期後——
婚禮以傳統的日式婚禮儀式在神社進行,受邀的賓客並不算多,與會的都是印念家的親族及較親近的朋友。
婚禮非常的低調及簡單,但卻相當的莊嚴慎重。
在婚禮進行前,昭和醫院公關部只發了一張結婚照給媒體報導,而婚禮進行的過程,則不接受任何媒體的採訪。
比起西式婚禮,日式婚禮的過程相對的肅穆、繁復且冗長。
雖然戴著不舒服的頭套,又穿著沉重的白無垢,但沙羅覺得自己還可以忍受,她比較擔心的是爺爺及媽媽的身體,是否可以撐到婚禮結束。
但幸好,她所擔心的那種中途身體不適,或不支昏倒的情況並沒發生。
而且,其實她是不必擔心的,因為在場的醫生不只一名,就連新郎都是心臟外科的權威。
結束了白天在神社的婚禮後,晚上又在飯店宴客,但因為她沒有邀請任何大阪的舊識,而英臣也因為雙親過世,與親友早已失聯,因此只邀請了孤兒院的院長。
而在她看兒孤兒院的院長出席,並上臺致詞的那一刻,她才確定他先前所說的並不是玩笑話,他真的是孤兒。
婚禮結束後,他們沒有在飯店休息一晚,而是直接回到品川的家。
站在門口,也就是她已經住了兩個星期的地方,她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從飯店那種到處都可以看見粉紅色氣球及祝賀花牌,充滿著新婚氣息的地方回到這裏,就像是從熱鬧的市集,突然跑到寂靜的深山似的。
這裏看不見任何透露著新婚氣息的東西,就好像今天一整天的行程都只是一場夢般。
“你在做什麼?”早已經開門進屋的英臣又走了出來,看著呆呆站在門口的她。
她回過神,“沒……沒什麼……”
“進來吧!你不累嗎?”他問。
“累啊。”她說!“我累斃了,早知道應該公證結婚就好……”說著,她走了進去。
他關上門,“老爺子不會答應的,他是個傳統的人,堅持傳統的儀式。”
“我們……”她站在客廳裏,有一點茫然地說:“結婚了喔?”
英臣走到她旁邊,微皺起眉頭地看著她,“你在發什麼呆?去洗澡吧。”
“ ?”她一震,臉頰轟地一熱。
他叫她去洗澡?這……這是不是意味著待會兒他們就要……
看她滿臉通紅,像是嚇呆了似地杵在原地,他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
也是,雖然他們已經是夫妻,但他們連牽手都不曾。他想……確實是挺尷尬的。
不過他並沒有太多的猶豫及不安,因為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負著什麼樣的壓力及責任。
為了老爺子,生小孩是刻不容緩的事,就算明明還很生疏,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把她帶上床。
“不要那種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為什麼結婚。”說罷,他轉身走開,朝著主臥室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她有種不知名的懊惱。
什麼叫做“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為什麼結婚”?就算是這樣,也不用把話說得那麼白,他就不能說點中聽的話嗎?
他真把自己當種豬,而她是負責生豬仔的母豬嗎?
她不是不知道爺爺對他們的期望有多大,也真心想完成“生子大業”,好讓爺爺放心,但他就不能說點令她安心及高興的話嗎?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他為什麼還要說那種讓人聽了很不爽的話?
說好聽一點,他是直率誠實,說難聽一點,他根本是自私又殘酷,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及心情。
不知怎地,她越想越生氣,一扭頭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才不理他呢,洗完澡,她大小姐就要上床睡覺!
** ** **
把頭發吹到半幹,她便裏上浴巾,走出了浴室。
她累斃了,她相信她只要一躺下就能立刻呼呼大睡,就算是八級地震都震不醒她。
但一步出浴室,她便嚇得精神百倍——
“啊!”她尖叫一聲,本能地緊抓著身上的浴巾。
一個穿著背心及寬松家居長褲的男人,就坐在她床上。她揉揉眼睛,發現那是她的……丈夫。
一直以來,她只看過他穿西裝及白袍,穿著如此輕松家居的他,她還是頭一回看到——雖然她明明已經在他家住了兩個星期。
“你……你進來做什麼?”她不敢動,緊張地站在浴室門口。
英臣看著她,一頭半幹長發,全身上下只裏了條浴巾的她。
穿得再少或是一絲不掛的女人他都看過,但他很驚訝當自己看見裏著浴巾的她時,胸口有著一種意外的起伏。
就如同他第一次見到她時所想的,要擁抱她實在太容易了。因為,她是一個會讓人衝動的女人。
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來,臉上依舊是沒有任何的表情。
“我不是進來跟你聊天的。”說著,他站了起來並走向她。
她嚇得花容失色,轉身就往浴室裏躲。
她飛快地鎖上浴室的門,卻還不放心地用身體擋著門板。
“你……你出去。”她用害怕的聲音對他說。
“出來。”他在門外說道。
“不要,你出去。”
“快出來,別浪費時間。”
“我很累,我要睡覺。”
“你可以睡,我無所謂。”
“什……”她一震,臉兒發燙。他的意思是……她睡她的,他“做”他的?
“快開門。”
“不……不要。”她惶恐又故作鎮定地說:“今天不要。”
“你不開,我就撞進去。”他語帶恐嚇。
“家是你的,門撞壞了,破費的是你,你考慮清楚。”
“我年收入數千萬,還有其他投資及資產,你覺得我連一扇門都買不起嗎?”說著,他用力地敲了門板一下。
她被那砰的聲響嚇了一跳,忍不住驚叫一聲。
“我們還不熟,不能先培養一下感情嗎?”硬的不行。她試著跟他商量。
“這不是在市場買菜,不要跟我討價還價。我們得給老爺子一個交代。”
“別拿爺爺壓我,我……”說著,她發現外頭很安靜,“喂,你還在嗎?”
“……”
“ ,你……啊!”突然,門被推開了。
她尖叫著跳開,而他已開門走了進來——
“你……你……你……”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地抓著浴巾。
“你大概不知道這種門鎖很容易就能打開吧?”他挑挑眉。
她羞惱地瞪著他,“你休假的時候都在闖空門嗎?”
“我很高興你有這樣的幽默感。你要自己走出去,還是我抱你出去?”
“ ?!”她一臉驚羞。
“如果你想在浴室裏,我也可以配合。”
天啊,他居然跟她講這麼“十八限”的話?看他平時既嚴肅又冷漠,竟然……
“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嘴硬地說,“看你平時道貌岸然,想不到說話這麼不正經。”
他沒說話,只是定定地注視著她。須臾,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說:“我快失去耐性了……”
她一震。他在警告她嗎?他是說她再不乖乖就範,他就要來硬的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眼前她是鬥不過他的,要是他真的硬來,她也只能任人宰割……
身段一軟,她試著跟他商量,“今天真的很累,明……明天好不好?”
“……”他在考慮。
“拜托,給我一點時間適應,明天,明天我一定乖乖聽話。”
看她苦苦哀求,他也不好苦苦相逼。
他也不是不能了解她的心情,除非是賣春或是一夜情,否則真的很難跟一個不熟的人發生關係。
雖然生孩子的事很急,但硬來也不是辦法。
“好吧。”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明天就明天。”
危機解除,她松了一口氣。
“謝謝。”如果可以,她真想跪在地上對他磕三個響頭,感謝他的大恩大德,不殺之恩。
“那麼……”他直視著她,神情及語氣都非常的嚴肅認真,“回房間睡覺吧。”
她一怔,“ ?回……回房間?”
“你該不會想跟我分房吧?”
“不是說明天?”
“明天行房,今天同房。”他言簡意賅地回答她。
她震驚地望著他,“什……什麼?”
“走,”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臂,“我們現在就去培養感情。”
“啥?”她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被他拖出浴室。
“你剛才答應我了,不是嗎?”她雖然想抵抗,但還是被他拉出了房間,朝著主臥室走去。
“我答應了什麼?”
“今天不做。”
“我沒說今天要做。”他回頭瞥了她一眼,“今天純睡覺。”
若沒有生兒育女的壓力,他大可花上一個月的時間慢慢跟她耗,但情勢不允許,因為對老爺子來說,就算是一個星期都可能有變數。
他必須讓她盡快認清事實,也必須讓她習慣他的存在。培養感情或許沒那麼快,但醞釀氣氛卻是可行的。
“但……但是……”
“我已經做了妥協了。”他打斷了她。
“我知道,可是……”
“沒得商量。”他直視著她,“你不想讓你爺爺失望吧?”
她一頓,“我……”是的,她不想,而且她願意做任何事,只要能讓時日無多的爺爺高興。
生孩子是她目前能為爺爺做的唯一一件事,也是她身為孫女該盡的孝道。但,生孩子哪那麼容易?
“我……我知道啊,可是……”她怯怯地瞥著他,“我們還那麼陌生,突然要睡在一起實在是……”
“就是陌生才要睡在一起。”他打斷了她,語氣堅定地說:“你最好快點進入狀況,不要一味地逃避。”
“這……”
“別磨蹭了。”他拉著她來到了主臥室,“你不是說累了想睡嗎?”
“我……我還沒穿衣服……”她羞紅著臉,提醒他這件他似乎還沒發覺的事情。
他微怔,視線往她裸程的肩頸一瞥。
那一際,他的胸口一悸,但他臉上的表情還是泰然自若,彷若什麼都沒看見也不驚訝似的。
看他一臉“平靜”,沙羅還真有點不是滋味。她一點魅力都沒有嗎?
“你好像很習慣了喔?”她酸酸地問。
他微怔,“習慣什麼?”
“看見不穿衣服的女人。”
“你在吃醋嗎?”他挑挑眉,面無表情地問。
“誰有空吃醋?”她眉心一糾,立刻否認並將話鋒一轉,“總之你得讓我先去穿衣服。”
“我不介意。”他說,“我不介意你裸睡。”
她耳根一熱,滿臉通紅,“我才沒有裸睡的習慣!讓我去穿衣服。”
他睇著她,“你不會要我再去敲門吧?”
“我會回來的啦!”她羞惱地甩開他的手,轉身跑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1:42
第六章
也許結婚真的是太累了,沙羅竟然睡著了——在他身邊,在他床上。
當她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醒來時,她發現自己面對著他,而且她的臉幾乎是埋在他胸前的……
她陡地驚醒,但沒有大動作地逃開,因為他在睡覺,他正沉沉地睡著。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且清楚地看見他的臉,雖然他們之前已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長達兩星期。
因為工作的關係,他經常不在家,要不就是回家的時間很不正常。
所以即使同在一個屋檐下,她也難得見到他,而就算是見到了,她也從來不曾跟他接近過。
他們之間有著一道看不見的墻,縱使是在已經結為夫妻的現在。
她想,那不只是因為他們並沒有經過交往的階段而直接結婚,更是因為他們的婚姻只為一個單純的目的——傳宗接代。
因為是在如此不自然的狀況下結婚,所以才會覺得生疏及不自在吧?
不知道為什麼,睡著時的他看起來比平時還年輕,也沒那麼的尖銳冷漠。
他有一張好看的臉,簡直不輸給那些大明星。老天給了他一張好看的臉、一副好看的身材,還給了他一個聰明的腦袋,但……老天奪走了他的雙親。 突然,她對他心生憐惜,她覺得看來冷漠又孤傲的他…心裏一定有著別人看不見的傷……
“你不知道一直盯著人家看,是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嗎?”
突然,閉著眼睛睡覺的他開口了——
沙羅嚇了一跳,往後彈開。怪了,他怎麼知道她在看他?他是開了天眼嗎?
他慢慢地睜開眼睛,直視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虛地想笑,但笑不出來。
透明白皙的肌膚、明亮的眼睛、微微潮紅的臉頰……清晨的她讓人意亂神迷。
他不願承認她讓他有了那種感覺,但事實上,她確實是教他平靜的心海起了波瀾。
一開始,他只拿她當傳宗接代的工具看,單純地只想幫印念老爺子圓一個心願,不管對象是誰,他都不會在意。
但現在,不,應該是在見到她之後,他常有一種“幸好是她”的念頭。
不只因為她美麗,也因為她善良又有趣。
她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在她的周圍好像有一圈柔和的光圈,散發出讓人安心的光芒。
她是他的妻子,這個美麗、溫暖又堅強的女孩子,已經是他清川英臣的妻子。
他喜歡堅強的女人,撐得下去,不會被惡劣的環境打倒,在危難時不只能堅定信念,也能扶持別人的女人,而她就是這樣的女人。
“是明天了吧?”他想擁抱她,不只是因為他給了印念老爺子承諾,也因為……他想。
“ ?”她一怔,一時反應不來。
忽地,他伸出手拉住她,輕輕一個翻身把她壓在底下——
“啊!”她驚慌地嬌呼,滿臉潮紅。
抬起眼簾,她看見的是他熾熱的眼眸。他正定定地注視著她,近距離地注視著她。
她倣佛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她輕碰著他胸口的手指頭,也似乎能觸及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沉穩而規律,但她發現自己的卻猶如擂鼓。
“已經是明天了。”他聲音低沉地說。
這一次,她明白他在說什麼。
是的,已經是“明天”了,是她答應跟他做那件事的“明天”了。但……她還沒準備好啊!
“你肚子餓不餓?”她故意岔開話題。
“不餓。”說著,他單手拉起背心。
“啊!”她尖叫一聲,“你為什麼要脫衣服?”
“我不習慣穿著衣服做那件事。”他說。
“呃?”不習慣?這話聽起來好像他常常做那件事……
不過他已經是個三十出頭的成年男人,有優渥的薪水及倍受尊崇的地位,還有一張好看的臉及一副賞心悅目的身材,就算他不主動,也不愁沒女人倒追。
但心裏明明很“開明”地這麼想著的她,為什麼還是有一種不舒坦的感覺,難道她真的在吃醋?!
老天!她心頭一驚,但更讓她吃驚的是……他正在解開她的上衣鈕扣。
她驚羞地抓著他的手,像逮住現行犯似地瞪著他,“你在做什麼?!”
他挑挑眉,“脫你衣服。”
看他臉不紅氣不喘,臉上還一點表情也沒有地說出這種話,她真是太震驚了。
醫生都像他這樣表裏不一嗎?在醫院裏明明一副正經八百、不茍言笑的樣子,私底下卻能輕易地說出教人臉紅心跳的話?
“你有人格分裂症嗎?”她臉兒發燙。
他濃眉一糾,不解地問:“什麼?”
“你在醫院裏不是這樣的。”
“在醫院裏,我是醫生。”他直視著她。“在床上,我是男人。”
“……”她一臉嚇呆的表情
“在醫院裏,我對女病患或護士說‘脫你衣服’,我會被告。”
“小心我也可能告你……”
“你在說笑話嗎?”他蹙眉,哼地一笑,“你是我的妻子。”
“ ……”她皺著眉頭,一臉苦惱,“我……我還不習慣這個身分……”
“是嗎?”他眼底閃過一抹異彩,意有所指地說:“那你最好快點習慣。”說罷,他將手往她衣服裏探。
這一次,她推開他,像逃出虎口的羔羊般跳下了床——
英臣濃眉糾皺,神情懊惱且失去耐性地瞪著她。
“我……我還沒準備好……”她再次跟他討價還價,“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誰給你爺爺時間?”他質問她,“你在浪費時間。”
“我……”該死,他幹嘛每次都要搬出她爺爺逼她?好像她不乖乖就範就很不孝,會遭天打雷劈似的。
她也知道要爭取時間啊,但是哪那麼容易啊?
“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他坐起,脫掉身上的背心,露出他那結實的胸膛。
她立刻漲紅著臉,“不……不能商量一下吧?”
“過來。”他直視著她,命令著。
她搖搖頭,一臉害怕。
“該死。”他眉心一擰,低聲咒罵著,“別搞得好像我是要嫖雛妓的買春客。”
“別這樣……”她的聲音在顫抖著。
什麼嘛,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嗎?就等個三兩天不行嗎?
老天,他幹嘛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怪嚇人的。
“好,”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長長地呼出,“看來你是要我變成強暴犯。”
“什……”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只見他已經跳下床,並朝著她走了過來。
她嚇呆了地杵在原地,直到他抓住了她,她才開始掙扎。
“不……不要啦!”她氣憤又驚羞地喊,“我生氣了,我要生氣了喔!”
他不理會她的抗議及警告,將她擒抱上床、壓在身下。
在掙扎中,她觸及他結實的胸膛及臂膀,心跳不覺加速。
天啊,他很好,他完美得無從挑剔,但她還是需要時間做心態的調適,她真的無法跟一個認識不到一個月,甚至連戀愛都沒談的男人發生關係。
“快放手,快放手啦!”她其實很慌,卻又得虛張聲勢,表現出一副別惹我的樣子。
突然,他將她的兩只手高舉過頭並抓住,兩只眼睛定定地、像著火似地盯著她——
“ ?”她一震,驚疑地望著他。
“你要是乖乖的,我就慢慢來,我會先吻你、撫摸你,然後再……”他臉上覷不出任何的情緒,但語帶威脅,“但你要是掙扎,我就只好硬來。”
她驚愕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是醫生耶,你……你竟然會說這種話?”
“你要慢慢的,不是硬來?”他的問話直接得教她臉紅。
她覺得他不是在嚇她,他是說真的。
“不……”她搖搖頭,努力想保持鎮定,但臉上卻不自覺出現惶恐的表情。
硬來?她討厭這個字眼,因為這讓她想起了那件不愉快又可怕的往事,勾起了她不願再想起的回憶。
覷見她臉上那悲傷又憤怒的表情,他心頭一震。
他不是會霸王硬上弓的人,他只是想嚇她,以哄騙加恐嚇的方式強迫她面對不可改變的事實。
但她的臉上竟出現那種表情,那種讓他的心隱隱抽痛的表情。
正當他想放開她,告訴她“我是嚇你的”的時候,她臉上突然一沉——
“你現在還不能碰我。”她直視著他,“在我媽咪手術成功之前,你不能碰我。”
過去的陰影至今還傷害著她,刺激著她,也逼使她必須用激烈的方式反擊及自保。
她知道這種話不該講,因為實在傷感情,但在這一刻,她失去了正確的判斷力。
這話果然是傷感情的,因為她看見他的表情在一瞬間就變了……
英臣神情平靜也冷漠地看著她,若有所思,然後放開了她。
她這番話的意思,他懂。她在提醒他,她不是因為愛才跟他結婚,而是為了她媽媽。
那激情及熱情的火在剎那間熄滅,也教他認清了眼前的事實。
他們不是一對因為相愛而結婚的夫妻,而是兩個為了報恩和救母,而不得不結婚的男女。
他起身,神情冷冷地穿上了背心,“這是你的條件吧?”說著,他直視著她。
迎上他冰冷得倣佛要將她凍結的眸光,她心頭一緊。方才在他眼中的熾熱……不見了。
“你不說,我倒忘了我們的婚姻是建立在‘條件’之上。”他哼地一笑。
“……”她不知該說什麼,因為她發現,盡管他表現得十分冷漠,卻給她一種受傷的感覺。
受傷?他嗎?怎麼會?當初到大阪去見她時,說什麼不管是種豬、種馬還是種狗都好,一副對這椿婚事毫不在意的人不是他嗎?
當時那麼無所謂、不在乎的他,為什麼現在卻像是被她激怒和傷害的受害者?
搞什麼?一開始就被逼迫著的人是她耶!她才是真正無辜的受害者吧?
“好,”他眼神冷漠地說,“我不碰你,在你媽媽活蹦亂跳地離開醫院之前,我絕不會碰你一根頭發。”說罷,他旋身想走出去。
走了兩步,他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停下腳步——
“我忘了這是我的房間。”他冷冷地看著她,“該出去的是你。” 看他一臉冷到爆的表情,讓原本有點歉疚的她忍不住生起氣來。
她跳下床,負氣地往門口衝,從他身邊掠過時還丟下一句:“求之不得。”說完,她打開門,走出了他的房間。
隨後,身後傳來他用力摜上門的聲音,砰的一聲,讓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
她先是覺得氣憤,但旋即,一種落寞的、失望的、懊悔的、無奈的情緒襲上了她的心頭。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跟他好好相處,畢竟他們已經是合法夫妻。
但為什麼還是變成這樣呢?這陣子,他們的關係明明還經營得不錯啊!
問題出在她身上嗎?是她太不幹不脆,才會把他們的關係搞差嗎?是不是她乖乖地躺在床上隨便他,他們就能相安無事呢?
她不是故意提手術的事情,她只是……唉,都怪他,誰叫他要說什麼硬來嘛……
** ** **
原本請了幾天婚假的英臣,提早銷假上班了。醫院裏的人議論紛紛,都在猜測著他為什麼不趁著幾天的婚假,與新婚妻子度個蜜月。
“清川醫生……”一走出病患的房間,跟隨在他身邊的護士便低聲地問:“你為什麼取消婚假上班啊?”
他瞥了她一眼,“你這麼好事?”
“不是啦,大家都在猜呀,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你還一臉的不高興,一點都沒有新婚的喜悅。”
“你還沒結婚吧?”他反問她。
她點點頭,“是啊。”
“那你怎麼知道新婚就會喜上眉梢?”
“ ……”她一頓,若有所思地說:“原來是真的……”
“什麼真的?”
“有人說清川醫生跟印念小姐結婚不是出自本意……”她悄聲地說。
聞言,他濃眉一糾,“誰說的?”
“ ……”她看看四周,低聲地說:“我是聽清川醫生你的第一助手立浪小姐說的。”
他沒說話,神情凝沉。
“醫生,”她好奇地問:“是真的嗎?”
“別多事。”他斜覷了她一記,目光嚴峻,“把山田太太的病歷表給我。”
她把手上山田太太的病歷表遞給了他,“是……”
** ** **
病房內,沙羅正為蘇菲亞削著蘋果。
“怎麼不跟英臣出去走走?”蘇菲亞問道,“聽說他也銷假上班了,是怎麼回事?”
“沒有啊。”她有點心虛,但故作沒事狀,“他的病人多,而我又不放心扔下媽咪去玩,所以……”
“這怎麼可以呢?”蘇菲亞眉心一擰,“你們新婚,本來就該去度個蜜月,以前我跟你爹地以自助旅行的方式玩了一個月呢!”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可以跟媽媽說,他們在結婚後的第二天就已經鬧翻了嗎?不,她不希望讓媽媽為她擔心。
她將蘋果遞給了蘇菲亞,“沒關係啦,以後多的是機會跟時間,現在我只擔心您跟爺爺。”
“說到你爺爺……”蘇菲亞臉上漾著感激的笑意,“真想不到他居然會安排我在手術後住到他那裏去。”
“爺爺雖然看起來很嚴厲,但其實心腸很軟。”
“唉,”蘇菲亞感慨地說:“如果你爹地還在就好了……”
“媽咪……”
她正要說話,突然聽見叩叩的敲門聲——
“請進。”她說。
房門打開,進來的是英臣。她一怔,臉上有些許的不自在。
他瞥了她一眼,表情有點冷淡。她有點介意,而且也擔心敏銳的媽媽察覺到什麼。
他在家裏對她視而不見也就算了,在公開場合,他總該賣她一點面子,做做樣子吧?
“英臣,”蘇菲亞笑著說:“我跟沙羅剛提到你呢。”
“噢?”他挑挑眉,斜覷了沙羅一記。
他沒繼續這個話題,“蘇菲亞媽媽,您今天覺得怎麼樣?”
蘇菲亞先是一怔,眼裏有一絲的狐疑。她隱約感覺到什麼,但她識趣地什麼也沒說。
“我很好……”
“蘇菲亞媽媽,”他眼睛只看著蘇菲亞,“經過各科的會診及討論,我已經決定在三天後為您動刀。”
“是嗎?”蘇菲亞先是一怔,然後露出了憂慮的神情。
“您放心。”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我有最好的團隊,這個手術會很成功的。”
“我不是對你的醫術不放心,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裏還是……”
“這是正常的。不管是任何人要動這麼大的手術,心裏都還是會有點惶恐不安。”
“ ,”沙羅神情略顯憂心地問:“媽咪的手術真的會成功吧?”
英臣轉頭直視著她,兩只眼睛利得像是生魚片刀般,“一定會成功!”
迎上他那銳利得像是能把她當場劈成兩半的目光,她心頭一震。
他這是說給她聽的吧?他是在告訴她,到那個時候,她就得乖乖地躺在床上隨他處置吧?
“蘇菲亞媽媽,”英臣又將視線移回蘇菲亞身上,“我還有事要忙,晚一點再來看您。”
“嗯,你忙你的吧。”蘇菲亞微笑著說。
英臣對她點了個頭,轉身便走了出去,看都沒多看沙羅一眼。
不知怎地,沙羅介意極了,不是因為他對她冷淡、視而不見,因為他好像一直是那麼對她的。
那麼,她到底介意什麼呢?
“沙羅……”蘇菲亞輕聲叫了她。
“嗯?”她回過神來,看著蘇菲亞。
“你……”蘇菲亞神情嚴肅,“你跟英臣怎麼了?”
“啊?”她先是一怔,然後心虛地說:“怎麼了?沒……沒怎麼樣啊。”
“你們結婚才第三天,就算不黏在一起,也不能連眼神交會都沒有呀!”蘇菲亞直視著她,一副“你什麼都瞞不了我”的表情,“發生什麼事了?”
她猛搖頭,“沒有啊。”
“別騙媽咪。”蘇菲亞聲線一沉。
見她認真了,沙羅也不好再裝蒜。“沒……也沒什麼啦……”
“英臣他不只沒跟你多說兩句話,甚至連看都不多看你一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沙羅蹙著眉心,為難又懊惱地說:“我跟他鬧翻了。”
蘇菲亞一怔,“什麼?鬧翻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沙羅有點負氣地說:“我跟他的關係本來就不是很好。”
“那是在你們結婚之前,現在你們結婚了,成了真正的夫妻,怎麼會……”
“不是。”她打斷了蘇菲亞的話,悶悶地說:“我們還不是真正的夫妻。
蘇菲亞一頓,一時之間沒弄懂她的意思,待再細想,她警覺地問,“你跟英臣還沒……”
“媽咪!”她漲紅著臉,“我跟他像陌生人一樣。”
“就因為這樣,才要把握每一個機會培養感情啊。”蘇菲亞以過來人的身分,將自身的經驗告訴她,“男人跟女人一旦在身體上有了接觸,就算只是牽手或親親額頭,感情也會慢慢滋長……”
“媽咪,”她懊惱地喊道,“我討厭他把我當生產工具,那麼迫不及待地就想跟我……”說著,她滿臉通紅,“總之在媽咪您健康地走出醫院之前,他都休想碰我。”
聞言,蘇菲亞一震,“我的天,沙羅,你該不會是以這種理由拒絕英臣的吧?”
“我……”她雖沒承認,但卻一臉“沒錯,就是如此”的表情。
蘇菲亞搖頭嘆息、“我終於知道英臣看見你時,為什麼一臉的不高興了。”
“拜托,他本來就是一張老K臉。”
“沙羅,那種話是很傷感情的。”蘇菲亞有點責怪她的意思,“你不應該說出那種話,那話聽起來,好像你為了媽咪的醫藥費,不管對方是誰,你都可以跟他發生關係一樣。”
“我們本來就是在某種協議之下結婚的啊!”
“沙羅,”蘇菲亞又是一嘆,“我想英臣他之所以生氣,就是因為你給他一種‘不是他也沒關係’的感覺。”
她微徵,有點迷惑。
“他一定希望你是因為‘他’而答應結婚,不是因為‘我’。”蘇菲亞說。
沙羅微皺起眉頭,懊惱地說:“他也不是因為‘我’而答應結婚,而是因為‘老爺子’呀!”
“沙羅,你老實說……”蘇菲亞直視著她,倣佛要看進她內心深處般,“如果爺爺安排的人不是英臣,你會不會那麼容易地就答應了?”
“為了媽咪,我會答應,不管對方是誰。”
“我可不會。”蘇菲亞語氣堅定地說,“我是在見到英臣後,才答應你結這個婚的。”
“媽咪覺得他帥嘛。”她有點小小的吃醋,覺得媽咪好像是站在他那邊的。
“你不能否認,他確實是很吸引人。”蘇菲亞挑眉一笑,“不過,我是真的認為他會是個好丈夫,才答應你跟他結婚的。”
“好丈夫?”拜托,她媽媽是從哪裏看出來的?
他無聊又冷淡,跟她爸爸一點都不一樣。
“好丈夫應該像爹地一樣,既溫柔又會哄人開心。”她說。
“每個人溫柔的方式不同,英臣他一定也有他自己的方式,你要細細地去品味及感覺……”說著,蘇菲亞以命令的口氣說道:“聽著,今天晚上回去要試著跟他合好,化解掉目前的不愉快。”
“媽咪……”
“聽媽咪的話就是了。”蘇菲亞難得嚴厲又強硬,“還有,不管媽咪的手術是否成功,你都要跟英臣好好地相處。”
“媽咪……”
“媽咪說了算。”蘇菲亞打斷她,“今天晚上做頓好吃的,好好地跟他賠個不是,知道嗎?”
“我……”她實在不願意先低頭,但仔細想想,她媽咪的命可是掌握在他手上耶!要是她惹得他不快,他在手術時動個什麼手腳的話,耶……
雖然她不認為他是那種小人,但……算了,在情勢比人強的情形之下,為了媽咪,她還是忍氣吞聲,以和為貴上較保險。
“好啦,我知道了。”說罷,她無奈一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2:07
第七章
十一點了,看著滿桌子早已涼了的菜肴,沙羅不自覺地長長一嘆。
她打過電話到醫院,醫院那邊告訴她說,英臣在近八點時已經下班走了,但直到現在,他卻還沒返家。
他跑哪裏去了?剛結婚的男人下了班卻不回家,這實在是……
難道真像她媽媽所說,他生氣了,他被她傷害了?才不,他那個人不傷害別人已是阿彌陀佛,誰有本事傷害他啊?
算了,她幹嘛那麼委屈?她幹嘛因為他不高興就擔驚受怕的?
他既然答應爺爺,會生個印念家的繼承人,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他都會辦到。也就是說,為了讓她乖乖地躺上床,他絕對會讓她媽媽活蹦亂跳的走出醫院。
忖著,她起身準備收拾——
叩的一聲,她聽見門鎖打開的聲音,她走出餐廳一看,發現他已經回來了。
他手上拎著公事包及西裝外套,襯衫沒有打上領帶,扣子也少扣了兩顆,看起來很……很不正式。
很多男人下班後都是這個模樣,但她所知道的他不是這樣的男人,也非常注重形象,非常拘謹小心,對所有的細節都不馬虎。
他看見她,卻當她是空氣一樣。他走到沙發處,將手上所有的東西一丟,在沙發上癱坐著。
她趨前,卻聞到了酒味。
“你喝醉了?”她問。
他瞥了她一眼,“放心,我沒醉到會攻擊你……”
聽他這麼說,她有點難過。難道他是因為生她的氣,才會跑去藉酒澆愁?
她說的那些話,真的有那麼傷他?如果是的話,那表示什麼呢?其實他是在乎他們的婚姻關係的?
“我替你衝杯茶吧。”
“不用麻煩了。”
她沒理會他的冷淡拒絕,轉身走回廚房,替他衝了杯熱茶出來。
“喝杯茶解酒吧。”她將茶杯擱在茶幾上,伸手去拿他的公事包及西裝外套。
當她的手一碰到他的東西,他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嚇了一跳,而他則冷冷地看著她。
“我……我幫你把外套掛好……”不知怎地,她突然有點害怕,因為他的眼神跟表情都冷峻得讓人渾身打顫。
“你在等我門嗎?”他說,“大可不必,你不需要盡這種‘妻子’的義務。
她胸口一悶,一種委屈的感覺襲上心頭。
就算她說了不合宜的話惹他生氣,他也不需要這樣欺負她。這是他最大的樂趣嗎?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哭。眼淚瞬間在她眼眶裏聚集,但她拚了命地忍住。
“我煮了一些菜,你吃過了沒?”她ㄍ 住隨時會奪眶而出的淚水,“要不要我幫你熱菜?”
“熱菜?”他濃眉一糾,狐疑地睇著她,“你在討好我嗎?”
“什……”
“你擔心我會因為對你不滿,而故意不把你媽媽醫好?”
“你……” “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他冷漠地看著她,“更何況,我可是真的迫不及待想看你乖乖地上我的床。”
聽見他這種近乎惡毒的話,她又氣又難過。
轉身,她飛快地走開,並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英臣煩躁地坐在沙發上,動也不動。看著她為他衝的那杯熱茶,他心裏有許多復雜的情緒。
她是真心誠意為他衝了這杯熱茶,還是只為了她媽媽的手術能圓滿成功?
她做了這種人妻該做的事情,但她當他是她丈夫嗎?她那天拒絕他時所說的那些話,就好像……好像不管醫好她媽媽的是誰,她都願意跟他睡覺似的。
不是他也沒關係嗎?他在她心裏的意義就只是如此?
該死,他以為自己不會在意,卻沒想到……他愛上她了嗎?他愛上了一個因為要醫好母親的病,而勉強嫁給他的女人?
可惡,他不也是為了報恩而跟她結婚的嗎?他一開始不是毫不在意嗎?怎麼現在卻……
“該死。”他低聲咒罵一記,懊惱地起身。
抓起外套及公事包,他朝著臥室走去。
而當他經過餐廳,他因那滿桌子的菜肴而心頭一震——
桌上是數道精心烹調的法國菜,而兩支燭臺上的蠟燭都已燃盡……她在等他,她一整晚都在等他。
突然,一種歉疚襲上了他的心頭,教他不覺懊悔起來。
他為什麼要那麼對她?就算她只是想討好他,就算她只是希望他能全心全意地把她媽媽治愈,至少她所做的這些努力是真的,至少這證明了她在乎他的心情,在乎他的喜怒……
他是喝了酒,但他沒醉到連這麼一點點的理性及禮貌都沒有。他該道歉,不管她接不接受。
想著,他放下手上的東西,走向她的臥房——
** ** **
一回到房間,剛才拚了命也要忍住的眼淚立刻奪眶而出。沙羅趴在床上,將臉埋在枕頭裏,不讓自己哭泣的聲音傳出房門外。
她好難過,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難過。
她不是沒想過他可能會這麼對她,而那似乎也是他的正常反應。可是都明明有了心理準備,怎麼還是這麼的難過?
可惡的家夥,他為什麼要這樣壞心眼?就算她說了不順耳的話惹得他大少爺不開心,他至少也要看在她餓了一晚上,就為了等他一起吃飯的份上,對她好一點吧?
什麼迫不及待想看她乖乖上他的床?他為她媽咪開刀,難道只為跟她上床?
因為你給他一種“不是他也沒關係”的感覺——突然,她媽媽的話鑽進了她腦海裏。
此刻,她不正也是這樣的心情嗎?他的冷淡及冷漠讓她有一種“不是她也沒關係”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是,而那也是她給他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她先捅了他一刀,所以他也回敬她一刀……
什麼嘛,他為什麼那麼小心眼?她不是已經先放下身段求和了?他一個大男人為什麼要跟她計較啊?
“嗚……”想著,她越發的不甘心及傷心。
叩叩叩。忽然,她聽見了敲門聲,而那來自她的房門外——
她猛地收住哭泣的聲音,坐了起來。
叩叩。沒錯,有人在敲她的房門,而這屋子裏沒有第二個人會敲她的房門。
他敲她的門做什麼?怎樣?他還沒修理夠她嗎?他還嫌剛才不夠可惡、不夠壞嗎?
她可以對他來個相應不理,但不知哪來的一股衝動,她跳了起來,衝到了房門口。
一打開門就狠狠臭罵他一頓!她在心裏這麼想著。
打開門,看見他,她便撲上去對著他的胸口猛捶。
“你好壞!你真的好壞!”她氣到幾乎失去理智,“你怎麼那麼壞心眼?你為什麼要說那種話?!我討厭你!討厭你!”
他動也不動地站著,任她的拳頭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他胸口。
她抓著他的衣服,瞪著他,“你為什麼不說話?你不是很會說話嗎?你嘴巴不是很厲害嗎?不是用來損人的嗎?”
她感覺自己的臉頰好燙,她以為那是因為她氣到腦部充血,卻不知道那是因為她已淚流滿面。
但這一切,英臣都看在眼裏,他清楚地看見她是如何的悲傷及憤怒。
她的拳頭既不重也不痛,但她的眼淚卻像針似的刺痛著他的心。
“欺負我會有快感嗎?”她氣憤地瞪視著他,有點語無倫次,“我餓死了,我快餓死了,你真的很過分,真的很討……”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他突然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緊得她發不出聲音。
不,她發不出聲音不是因為他緊緊地抱著她,而是因為他……他用嘴巴堵住了她的嘴!
老天,他的嘴巴不只用來損她,還……還用來親她?
她瞪大了眼睛,整個人像洩氣的汽球般癱軟下來。怒氣不見了,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教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心悸。
他的唇意外的溫暖又熾熱,跟他冷冰冰的外表完全不同。
她的臉頰依舊是熱燙的,但這次不是因為淚水。
她驚羞地瞪大了眼睛,木木地望著他。
因為距離太近,她不能清楚地看見他的臉、他的表情。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吻她?
正當她這麼想著的時候,他的唇離開了她的唇,往上在她的鼻尖輕點一記,然後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停留下來……
“我很抱歉……”
他低沉的聲音傳進她耳裏,教她心頭一悸。
“我不是故意要……”他的聲音低啞,透露著深深的懊悔。
她整個人呆住了,因為這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剛才還那麼可惡地對待她的他,現在卻緊緊地抱著她、親吻她,向她道歉。
他的胸口是那麼的溫暖,他的唇是那麼的炙熱,他的雙臂又是那麼的有力……她有種微醺的感覺,那是因為他吻了她嗎?
“你晚上沒吃嗎?”
他把唇貼在她額頭處說話,那熱氣透過她的皮膚表層,傳導至她的身體裏,一瞬間,她的身體充滿了一種溫熱的氣息。
她覺得胸口發脹,有點喘不過氣來……
不自覺地,她抬起淚溼卻嬌羞的眼簾凝視著他,而他正深深注視著她。
她的心一陣狂悸,臉頰像炸彈爆開了似的發燙。她急著想低下頭,卻被他制止了。
看著她嬌羞的麗顏,英臣只覺內心有一股熱流在蠢動。他知道那不是因為他喝了酒,也許是有一點,但不全然是。
在她一開門便發了瘋似地追打他、語無倫次地臭罵他之際,他的心更被緊緊攫住了。
那一際,他清楚地知道他確實是愛上了她,不是那種狂熱的、衝動的、想把她揉進懷裏的那種愛,而是希望往後的每一天,都能看著她的那種愛。 他是個不管做什麼事都需要理由的人,就像跟她結婚,理由就是報恩。但只有這件事大然是毫無理由的——愛上她。
他再一次低頭攫住她的唇,她柔軟又羞澀的唇—— 沙羅發現她跟英臣的身體緊緊貼合著,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 他的吻有著模糊他人意識的力量,讓她的腦袋有點混沌。她被他吻得幾乎不能呼吸,她快要癱軟,她……她緊抓著他的胳膊,以防自己往下滑。
而他,托住了她的腰,將她往上一提。
她感覺到他大大的手在她背後遊移,像要摸清她的身體般揉著……那一瞬間,她意識到什麼,身體一震。
就在同一時刻,她聽見他沉沉地呼了一口氣,然後放開了她。
他神情有點懊惱,有點難堪,“我知道……”
她微怔。知道?知道什麼?
“放心,我答應過的事是不會反悔的。”他直視著她,“在蘇菲亞媽媽出院之前,我絕不會輕越雷池一步。”
聞言,她這才明白,原來他以為她剛才身體一震是在拒絕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拒絕他,但她知道……她並不討厭他那麼對她。
她想跟他解釋,但不知從何說起。
“我晚上沒吃,有點餓了。”他說,“替我熱菜吧。”
“咦?”
他熾熱卻壓抑的目光鎖住了她,“快喂飽我,不然我就要吃掉你了。”說罷,他轉身走開。
望著他的背影,沙羅愣了幾秒鐘。她回想著他剛才的話,臉頰突然轟地一熱。
快喂飽我,不然我就要吃掉你了。
天啊,這是一句多麼性感又充滿著暗示的話啊!
不過,為免真的被他吃掉,她還是趕快去幫他熱菜吧。
** ** **
沙羅一邊替蘇菲亞削著水果,一邊不自覺地哼著歌。
蘇菲亞睇著她,曖昧地一笑,“怎麼了?今天像只快樂的小鳥。”
“ ?”她抬起頭,見蘇菲亞一臉怪笑地盯著她,立刻不打自招地羞紅了臉。
蘇菲亞興奮地說:“看來,昨天有什麼好事發生……”
“哪有什麼好事……”沙羅心虛地繼續削水果,“我只不過是聽您的話,做了一桌子菜等他而已。”
“好吃嗎?”蘇菲亞問。
“嗯,”她點頭,“他說很好吃。”
“我是問你……他好吃嗎?”
“ ?!”沙羅猛一抬頭,驚羞地看著她。
而就在同時,她一不小心就劃傷了自己的手指頭。“唉呀!”
見狀,蘇菲亞驚慌地問:“沙羅,你沒事吧?”
“沒什麼……”雖然有點痛,但沙羅知道這只是一般的皮肉傷,貼塊OK繃就行了。
她擱下水果跟刀子,微噘著嘴睇著蘇菲亞,“媽咪,都是您啦,說什麼奇怪的話啊?”說著,她起身拿了張面紙把手指頭包住。
“我哪有說什麼奇怪的話?”蘇菲亞一臉無辜。
“當然有。”沙羅白了她一眼,“他是人,怎麼吃啊?我又不是食人族……”
“我當然不是說真的吃掉他,而是……”說著,蘇菲亞低聲又語氣曖昧地問:“老實說,昨天有發生什麼事情吧?!”
沙羅臉兒一熱,“沒有。”
“別騙我了,我是過來人。”蘇菲亞笑說:“以前只要跟你爹地親熱完的隔天,我就會像只快樂的小鳥般。”
“什麼嘛,”沙羅面紅耳赤地喊,“別胡說八道了,我跟他有協議過,至少要等到你出院才……”
“你真沒情趣。”蘇菲亞打斷了她,“你不該讓一個渴望著你的男人等待。”
“什麼渴望?他只是想完成爺爺的願望。再說,如果他真的渴望我,我就值得他等。”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蘇菲亞有點失望,“那麼……你為什麼那麼快樂呢?”
“我?”她故意瞪了瞪眼睛,“我跟平常一樣啊。”
“才不一樣。”蘇菲亞挑挑眉,“除了吃飯,你們一定還做了什麼吧?”
“都說了沒有……”她極力否認,但漲紅的臉卻說明了一切。
“你不說,我待會兒問英臣。”蘇菲亞語帶威脅。
她一驚,“媽咪,您要是那麼做,我就……”
話未說完,就傳來叩叩的敲門聲。“我是英臣。”
聽見門外傳來他的聲音,沙羅幾乎跳了起來。她瞪著蘇菲亞,低聲地說:“媽咪,您千萬不要亂說話。”
蘇菲亞跟她比了OK的手勢,朝著門口喊道:“英臣,進來吧。”
門打開,英臣走了進來。
看見沙羅滿臉潮紅,心慌不安的模樣,他眼底閃過一抹疑惑。“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他突然跟她說話,教她有點不知所措。
“你的手指頭怎麼了?”見她用面紙包著手指頭,他淡淡問道。
“她剛才削水果時,不小心劃了一刀。”蘇菲亞說。
“噢?”他微微蹙起了眉,“我看看。”說罷,他直接抓過了她的手,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拿掉了那張染了血的面紙。
看見這一幕,蘇菲亞不自覺地笑了。她知道,這小倆口絕對是和好了。
“你幾歲了,居然還會削到手?”
“她心不在焉嘛。”蘇菲亞替她回答。
“媽咪!”沙羅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就是她媽媽會“食言”。
“沙羅今天像只快樂的小鳥一樣……”蘇菲亞問:“英臣,沙羅的手藝不賴吧?”
英臣先是一愣,然後坦率地說:“是的,她的手藝很好。”
“昨天除了吃飯,你們還做了什麼?”
“媽咪!”沙羅滿臉通紅地大叫,“不要再說了。”
英臣看看蘇菲亞,再看看沙羅,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靜,淡淡地說:“我們親了嘴,如果這是您想知道的事情的話。”
他話一說完,蘇菲亞就唇角上揚地笑了,而沙羅則羞得想找個洞把自己埋了。
“我就知道一定有事發生……”蘇菲亞說。
“你幹嘛說出來?”沙羅瞪著英臣,羞惱地喊。
他看著她,卻不理會她的質問及抗議,逕自說道:“待會兒到護理站擦藥吧。”
她一怔,這才發現他還抓著她的手。
“不……不用了。”她急著想抽回手,卻被他緊緊抓著。
他微糾起眉頭看著她,像是想念她兩句,但終究沒有開口。
他將另一只手探進醫師袍的口袋中,摸出了一張有凱蒂貓圖案的粉紅色OK繃。
“手抬好。”他說著的同時,放開了她的手,然後撕開了OK繃。
他態度有點強硬,但手卻是溫柔的。當他幫她貼上OK繃的同時,一股暖流在她體內緩緩流動。
“你居然隨身帶著這種粉紅色的……OK繃?”她有點難以置信地睇著他。
“是剛才巡房時,我的小病患送我的。”
“小女孩?”
“嗯。”
“她一定很喜歡你這位清川醫生吧?”
他眉梢一挑,“怎麼?你跟一個十一歲的小女生吃醋?”
她一聽,漲紅著臉,“什麼?我才沒有!”
他沒理她,轉身看著滿臉是笑的蘇菲亞,“蘇菲亞媽媽,明天就要手術了,你的心情還好吧?”
“好,非常的好。”蘇菲亞以誇張的語氣說著,“再也沒有比現在這一刻更好了。”
他淡淡一笑,“我很高興您的心情能這麼放松,我相信明天的手術會非常的成功的。”
“我相信是的。”蘇菲亞點點頭。
** ** **
蘇菲亞睡著後,沙羅悄悄地退出病房,她打算先回家煮點東西帶到廣尾的爺爺家。
來到電梯口,她等著電梯上來。不自覺地,她看著手指頭上面的粉紅色OK繃,心頭有一陣說不上來的甜。
想到昨晚他那溫柔又熾熱的吻,她的心就繃得好緊好緊。
老天,就只是一個吻而已,竟會在他倆之間產生那麼多的變化,多不可思議啊!
此時,電梯門打開了,而在同時,有人叫她——
“印念小姐……”
她轉頭,看見的是一名穿著白袍的女醫生。她先是一愣,旋即認出女醫生就是英臣的直接介助立浪。
“你好,立浪醫生。”她禮貌地點頭微笑。
不過她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立浪要稱呼她為“印念小姐”?醫院裏上上下下都知道她是英臣的新婚妻子,也都已改口叫她清川太太了……
立浪露出了詭異的一笑,然後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張紙條,塞到了她手裏。
她眉頭一皺,狐疑地望著立浪。
立浪抿唇一笑,像勝利者般的得意。轉身,她什麼也沒說地走開,留下了腦袋裏充滿了問號的沙羅。
沙羅走進電梯,關上了門,電梯快速又平穩地往一樓下降。
她打開紙條,看見了一行字——
英臣昨天晚上跟我在一起
她的心咚地一沉,一股涼意從她背脊底部往上急竄。這是什麼?什麼叫做英臣昨天晚上跟我在一起?
立浪所說的英臣是她的丈夫嗎?在一起指的又是什麼?
突然,她想到喝酒夜歸的英臣。在他離開醫院到回家的這幾個小時,他做了什麼?他在喝酒?是一個人嗎?還是……
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的聲音驚醒了她——
她木木地走出電梯,整個人暈眩起來。她就著旁邊的墻靠著,閉上了眼睛。
立浪跟英臣是什麼關係?同事?除了同事關係,他們兩個人有她所不知道,也不能讓她知道的關係嗎?
在跟她結婚之前,他過著什麼樣的生活,跟什麼樣的人來往,她一無所悉。
她當然沒天真到認為他從來沒有過其他女人,但他們已經結婚了,他……他應該不會再跟別的女人糾纏不清才對。
那麼……這是什麼?
她再一次拿起紙條,而那上面的字,像是一把一把的利刃般刺戳著她。
看見手指頭上面的粉紅色凱蒂貓OK繃,一種悲傷、憤怒及痛心的情緒,在瞬間充滿了她無力的身軀——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2:32
第八章
經歷了六個多小時的時間,手術終於結束。
看見整個手術團隊自開刀房出來,而且個個面帶輕松的笑容,沙羅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她知道,她媽媽的手術是成功的。但這也表示,她再也沒有任何理由拒絕英臣。
在昨天從立浪手中接過那張紙條後,她的情緒就一直很低落。
她不斷不斷地想著,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看不見的時候,英臣到底都跟立浪做了些什麼?
他在那天吻了她,而在那之前,他跟立浪在一起,他……是否也吻過立浪?
除了親吻,他們還做了什麼?只要一想到這些事,她就覺得自己像是快瘋了。
她應該問他的,但她沒有勇氣,也怕從他口中聽到答案。
立浪沒必要拿這種事情來騙她,她們沒有任何過節,過去也從不曾相識,再說,她是印念道武的孫女,又是清川英臣的妻子,立浪為了前途,絕不會在太歲頭上動土。
既不是玩笑,也不是謊言,那麼……就是真的。
其實有什麼好意外的?立浪是英臣的第一助手,他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比跟她這個妻子還久,而在她出現之前,他們不知已往來了多久……
立演是個知性美女,擁有高學歷及醫師的專業,是英臣的得力助手,而她只是……
“沙羅?”突然,一記低沉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
她猛地抬頭,看見的是英臣。
“你怎麼了?”他定定地看著她,“臉色那麼難看?”
他昨天晚上為了準備今天的手術而留在醫院,因此他是直到今天進開刀房前才看見她。
當時她有點心神不寧,甚至沒正眼看過他。他以為她在擔心蘇菲亞,因此不以為意。
但現在手術都成功地結束了,怎麼她還是一臉笑不出來的表情?
“沒……我沒事……”沙羅不自覺地閃避著他關懷的眼神。
“蘇菲亞媽媽還要在觀察室待上一陣子,你先回家去睡一下吧。她醒了的時候,我會打電話給你的。”
“唔……”她低下頭,心裏亂紛紛的。
她胸口倣佛有一球毛線亂成了一團,不管她怎麼翻找,就是尋不到線頭。
“起來吧。”他伸出手拉起了她。
他的手有力又溫暖,從他指尖傳達來的是毫不掩飾的溫柔。但,她能相信這是真的嗎?
抬起眼簾,她無助地望著他。
英臣微怔,“你是不是不舒服,手怎麼那麼冷?”
迎上他的目光,她內心更加的痛苦掙扎。
他為什麼變得那麼溫柔?為什麼那麼關心她?因為他們已經是夫妻,還是他做了什麼而心虛內疚?
餘光一瞥,她看見立浪出現在他身後——
不知為何,她竟驚慌地掙開了他的手,像是被逮個正著的小偷般。
不,她不是小偷,她是他合法的妻子,她不該感到心虛,她……
“清川醫生,”立浪瞥了沙羅一眼,神情自若地說:“大家等著你開術後會報。”
“我知道了。”他看了她一記,淡淡地說道,然後視線再度回到沙羅身上。
沙羅覺得他對立浪是冷淡的,像是除了工作之外,他絕不會跟她有任何交集似的。
是假象吧?在她面前、在醫院的同事面前,他跟立浪刻意地保持著距離……是的,一定是這樣。
“我找人送你回去吧。”英臣有點不放心地看著她。
她搖搖頭,“不用了,我很好,我……”她抬起眼簾,“你去開會吧,別管我了。”
他沉吟著,“好吧,路上小心。”
“嗯。”她點頭。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眼底有著疑惑。須臾,他回轉身子,與立浪一起離開。
** ** **
接到電話通知,沙羅立刻跳上計程車趕到醫院去,而當她進到病房時,發現爺爺跟英臣都在。
“你來啦?”印念道武看著她,“你母親醒了。”
沙羅快步地走到床邊,“媽咪……”
蘇菲亞身上雖然還插著一些用途不同的管,但精神不錯,氣色也不差,意識更是非常的清楚。
“媽咪,你覺得怎樣?”
“我很好……”蘇菲亞的聲音有點虛弱、但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我活過來了……”
“媽咪……”沙羅難掩情緒激動地掉下眼淚。
“雖然還要再觀察兩天,但蘇菲亞媽媽的術後情況相當良好。”英臣在一旁說道。
沙羅掩著臉,哽咽地說:“太好了……”
“沙羅,”印念道武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嚴肅但語氣溫和,“英臣的醫術,我絕對可以跟你掛保證,你不必擔心,你母親很快就能出院休養了。”
“謝謝爺爺……”沙羅擦著眼淚,一臉感激地笑說。
“謝英臣吧。”印念道武說,“是他那雙‘神之手’救了你母親。”
沙羅微頓,不經意地與英臣四目交會。只一眼,她立刻將臉一別,十分不自在。
英臣看在眼裏,心裏有些疑惑。
她是真的有點不對勁,他感覺得出來她一直在躲避他,不管是肢體的接觸還是眼神的交會。
在蘇菲亞動刀的前一天,他們之間的氣氛明明還不錯,為什麼在蘇菲亞動完刀後,她卻……
難道手術成功讓她困擾,甚至感受到壓力?她不是應該高興的嗎?
忽地,一個念頭竄進他腦海裏。
他明白了,蘇菲亞手術成功的同時,也是她履行夫妻義務的時候,而那就是她悶悶不樂,閃閃躲躲的原因。
真是那麼勉強?真有那麼不願意?成為他真正的妻子,被他擁抱,真是那麼痛苦掙扎的事情?
那天他親吻她時,他明明感覺不到一點點的厭惡及惶恐,雖然他無法斷言她是否喜歡他,但至少她並不排斥……
那是在作戲嗎?不,當時她看著他的眼神絕非虛情假意。但如果是那樣,為什麼她現在的態度卻是如此的不同?
“沙羅……”印念道武叫了她。
“是。”她回過神,急忙答應。
印念道武直視著她,“你母親的手術圓滿成功,你現在總可以安心地準備生孩子了吧?”
“爺……”她一怔,尷尬又為難。
“害什麼臊?”他微微擰起眉心,“你們已經是夫妻,生孩子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別忘了我在等著。”
“我知道,但是……我們也才剛結婚。”
“我跟你奶奶只見了兩次面就結婚,還不是一樣圓了房?”說著,印念道武警覺地問!“你們該不會還沒圓房吧?”
“ ……”沙羅漲紅著臉,連忙低下了頭。
印念道武轉而看著英臣,有點不悅地說:“英臣,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老爺子,您別生氣,這幾天我忙著準備手術,所以沒回家……”
“什麼話?你們結婚前已經住在一起兩個星期了。”
“當時沙羅還不是我的妻子,而我也不是她的丈夫。”他說。
“你們兩個真是……”印念道武十分懊惱,“你們以為我還有多少時間。”
英臣彎腰一欠,“真的非常抱歉。”
看他彎著腰,恭謹地向爺爺道歉,沙羅心頭一揪。
爺爺給了他不少壓力,而那也是他在新婚之夜那麼急著跟她圓房的主因。
她雖然在新婚夜拒絕了他,但卻與他有了手術成功後就圓房的協議。如今,她媽媽的手術已經成功,她當然要履行合約跟他圓房。
她不是不願意,但只要一想到他跟立浪的曖昧關係,她就……
“不要再拖拖拉拉了。”印念道武以命令的口氣說道:“圓房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說完,他站了起來,“我要回去了。”
“我送您下去。”英臣說。
“唔。”他沒有拒絕,但板著臉。“我先走了。”
“爺爺慢走。”
“嗯。”印念道武看著怯怯的她,“我已經把房間及看護都安排好了,等你母親一出院就可以到我那裏去。”
“是,”她彎腰一欠,“謝謝爺爺。”
雖然對爺爺態度強硬地要求她跟英臣盡快圓房這件事,他是有點為難及抗拒,但對於他給予她媽媽良好的醫療及照顧這件事,她卻是由衷地感激?
“謝就不用了。”印念道武說,“你知道我要的回報是什麼。”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而英臣也尾隨其後。
** ** **
怔怔地看著擺在床頭,那塊從指頭上取下來的粉紅色OK繃,沙羅眼裏的淚水從沒間斷過。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的難過,就只因為她發現了英臣跟立浪的曖昧關係。
初時答應結婚時,她不是什麼都無所謂嗎?不管對方是誰,不管有沒有愛,不管能不能長久,只要能讓媽媽健康地活著,她根本什麼都不在乎……
但真的不在乎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麼他的喜怒牽動著她的心情?為什麼她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
英臣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到現在,他還當她是生產工具嗎?當他吻她並向她說抱歉、當他語帶責備,眼神卻無限溫柔地為她貼上OK繃時,他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婚前的他跟什麼樣的女人來往,她管不著也不需要在意,但他為什麼在婚後還跟其他女人往來,甚至……
雖然他那天並沒有在外過夜,但若真要發生什麼事情,就算只有半小時也是可以的。
那麼……他跟立浪有做了什麼嗎?從立浪的態度及那張示威的紙條看來,他們似乎真的有什麼……
為什麼?因為她不願意跟他做那件事,所以他就跟立浪……天啊,再想下去,她就算不發瘋,也會把眼睛哭瞎的。
爺爺不斷催促著要他們圓房,而她也答應過,只要手術成功,就會乖乖地上床;而在他親吻她的那一天,她真的打從心底認為,她絕對可以把自己交給他。
誰知道只一天,她就發現了他跟立浪的秘密……
一為什麼……”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不懂他為什麼要那麼對她,不懂自己為什麼如此難過……不、她知道的,她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難過,因為她愛上他了。
盡管是因為不得已才答應結婚,但她確實已經愛上了他。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斷喃喃地問著自己,但她知道自己給不了任何的答案。
哭著哭著、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地她就睡著了。
等到她稍稍恢復意識時,她發現有一只大大的、溫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額頭——
她抬起有點沉重的眼皮,微微睜開了眼睛,看見的是英臣的臉。
她一怔,木木地望著他。
“你房門沒關,所以我自己進來了……”英臣將手抽回,細細地看著她,“你哭過?”
她心虛地搖頭,下意識地用手檢查一下自己是否衣衫不整。
英臣濃眉一糾,若有所思。她那個細微的動作,真的讓他有些懊惱。
她怕什麼?他會趁她睡著時偷襲她嗎?他不必偷襲她吧?他應該已經可以正大光明、理所當然地擁抱她了,不是嗎?
“蘇菲亞媽媽的手術明明非常的成功,為什麼你卻一點都不高興?”他目光有點嚴峻地看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緊。
“還是手術成功就是你不高興的原因?”
聞言,她一震,“你說什麼?媽咪的手術成功,我當然很高興,你……”
“你高興嗎?”他打斷了她,“你連笑都笑不出來,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樣子。”
“我……”
“你為什麼不開心?因為手術成功了,你就得實踐諾言跟我上床?”他言詞犀利又直接。
她懊惱又惶恐地瞪視著他,卻說不出話來。
“怎麼不說話?默認了?”他神情還算平靜,但眼底卻燃著兩團火光。
“你聽到老爺子說的那些話,也應該知道我肩上有多少的壓力及擔子,不管你是不是心甘情願,我已經做到了我答應你的事情,而你也應該有履行約定的心理準備。”他冷冷地、像是說教似地說著。
她抬起紅腫的眼,悲憤地瞪著他,“我知道!我知道!”
他眉心一擰,“別對我發脾氣,你早知道會是如此。”
“你……你就只為了爺爺嗎?”她看著他,神情委屈又氣憤地問,“你無論如何都要跟我上床,就只是為了達成爺爺的命令嗎?”
“別說得一副好像只有我不是真心誠意的樣子,你不也是為了蘇菲亞媽媽才答應的嗎?”他說。
“我……”她眼眶裏的淚水在打轉著,但她拚命忍住,不讓淚水流下。
看見她眼中含淚的可憐模樣,英臣只覺一陣心疼。
為什麼又變成這樣?他們的關係怎麼才剛修復就又……是她太反覆,還是他沒耐心?
“我看你現在應該沒有什麼心情跟我親熱……”他站了起來,冷冷地看著她,“我給你兩天時間,好好調適一下心情吧。”說罷,他轉身要走。
“慢著。”她叫住了他。。
他回身看著她,眉頭微微糾皺著。
“你……你在跟我結婚前,有交往的對象嗎?”她語帶試探地問。
他沉默了一下,“你想知道什麼?”
“你只要告訴我有或沒有。”她說。
“有。”他毫不思索地。“怎麼?你希望我是處男嗎?”
“我……”
他唇角一撇,“我可沒期待你是處女。”
她臉頰一熱,羞惱地瞪著他,“你有交往的對象,為什麼還答應跟我結婚?”
“因為老爺子這麼要求。”他誠實地。
“然後你就拋棄了她嗎?”她激動地。
他眉丘一隆,“我沒拋棄誰。”
她一怔。沒拋棄?這表示他跟“她”的關係還繼續著?那麼立浪跟他確實是……
“不要問這種沒意義的事情。”他丟下一句,轉身走了出去。
望著早已沒有他身影的房門口,沙羅的淚水再度滑落。
沒意義的事情?這怎麼會是沒意義的事情?他不知道這對她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
她不想跟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不管他對她是否有愛,他是她的丈夫,她要他完完全全地屬於她,因為……因為她愛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3:02
第九章
英臣在他的辦公室看著病人的病歷報告,但沙羅的身影及聲音卻不時鑽進他腦海裏幹擾著他。
他一向是個不受幹擾的人,只要他專心一意地做著某件事,就不會被雜務絆住。
但沙羅卻嚴重幹擾著他,他想,那大概是因為她不是“雜務”吧。
“清川醫生……”突然,一名護士敲門進來,“大阪佐木制藥的佐木女士找你。”
他微怔,“請她進來。”
大阪佐木是昭和醫院的藥商之一,而現在當家的是佐木家的獨生女佐木裕美。英臣跟她雖然不是很熟識,但也有數面之緣。
不過,佐木裕美找他做什麼呢?他在業務上跟她並無交集啊。 不一會兒,穿著紅色套裝,給人一種強勢感覺的佐木裕美走了進來——
“佐木女士,你好。”英臣起身招呼,“請坐。”
佐木裕美在沙發上坐下,“沒打擾你工作吧?”
“沒有。”他問:“要喝點什麼嗎?”
“不了。”佐木裕美神情凝肅,聲線有點嚴厲。
他聽說佐木裕美是個作風強勢的女強人,獨生女的她從小在父母的呵護及調教下成長,嬌貴高傲卻也幹練精明。
她的丈夫是贅婿,任教於一所女子中學,兩人育有一兒一女。
“不知道佐木女士找我有可指教?”英臣也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他想她突然來找他,一定有什麼事。
她想找他為她公司的新藥背書嗎?不,如果是為了這種事,她的態度應該是討好的、柔軟的。
“聽說清川醫生剛結婚?”她問。
他微怔。她來找他,為的是問他結婚的事?
“是的。”他點頭。
“我聽說尊夫人結婚前的姓名是印念沙羅?”
“沒錯。”
“她是印念老爺子的孫女?”
“嗯。”他越來越覺得奇怪,她為什麼問這些事,她到底想說什麼?
“我在大阪也認識一個叫印念沙羅的女孩子。”她說。
他眉心一擰,心裏有種“她要說的事情,絕不會是讓人感到舒服或愉快的事情”的想法。
“一開始我也不確定我認識的印念沙羅,跟印念老爺子的孫女是不是同一個人,但看見你們發給媒體的公關照之後,我非常肯定她們是同一個人。”佐木裕美神情冷漠,眼底帶著一絲的仇恨。
“內人之前確實是住在大阪。”他的表情平靜,但心裏卻已起了風浪。
“恕我冒昧問一句,”她直視著他,毫不客氣地問:“你跟她結婚是因為愛她,還是因為她是印念老爺子的孫女?”
他濃湄一糾,沒說話。
“聽說你們的婚事是印念老爺子做主的,而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印念老爺子應該會將昭和醫院交給你……”她哼地一笑,“我想你是因為這樣而跟她結婚的吧?”
他很不喜歡她的態度及她說話的語氣,但她這番話已引起了他的好奇,因為她認識沙羅——在大阪時的沙羅。
“清川醫生,你知道尊夫人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嗎?”她問。
“你是什麼意思?”
“我這麼說吧,”她挑挑眉,“尊夫人是個‘小偷’。”
聞言,他一怔。小偷?她的意思是沙羅會順手牽羊,手腳不幹不凈?
為什麼?因為貧窮嗎?他知道沙羅家的環境不好,不過老實說,他不認為她會拿別人的東西或是財物。
看他的表情,佐木裕美突然撇唇冷笑一記,“清川醫生一定誤會了,我說的小偷可不是偷錢偷東西,而是偷人,不,嚴格地說,是偷人老公。”
英臣陡地一震,神情驟然大變。
“你很震驚吧?”她有點咬牙切齒地說:“印念沙羅可是個十七歲時就會偷人老公的小狐狸,對象是她的中學老師仁科匡宏,也就是我的丈夫。”
他太震驚,以至於一時之間反應不了。
他在臨床時發生過許許多多突發的狀況,但不管是怎樣可怕或難以收拾的狀況,都不曾讓他驚慌失措。然而這一次,他卻……
“說起來我都覺得難為情,我那個老公實在是太沒定力了,居然被自己的學生勾引……”她恨恨地說,“趁著我不在,他們居然在我家偷情,實在是……”
英臣臉色十分十分地難看,他臉上覆著寒霜,眼睛也迸射出駭人的銳芒,像是能將人徹底地分成兩半似的。
見狀,佐木裕美猶豫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著是否要繼續說下去。
須臾,她站了起來,“該說的我都說了,希望你不要覺得我多事,就此告辭。”說罷,她微一欠身,轉身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 ** **
偷人老公的小狐狸。
英臣無論如何都無法將這個驚人的頭啣套在沙羅身上,因為她實在不像是那種女孩。
但佐木裕美指證歷歷,又教他不得不懷疑,是不是他對沙羅的了解太少,或是他自以為了解得夠多。
佐木裕美跟他並沒有特殊的交情,當然也沒有過節,她特地從大阪跑來告訴他這件事,絕不是因為好玩!而且從她的表情及眼神,他可以確定她是認真而嚴肅地在說著這件事。
他看出她眼底的怨恨及不滿,他相信那並不是假的。
十七歲的沙羅……當時的她,真的跟佐木裕美的丈夫,也就是中學教師仁科匡宏有過不倫的關係?
如果有,他們是單純的師生戀?還是各取所需的關係?
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從後面踹了一腳,也像是被人朝著胸口重重打了一拳。
他的人生遇到過太多的風風雨雨,大風大浪,但他還是一路堅強地走了過來。因此,他認為自己應該不會被這件事打倒。
但他卻發現,這件事對他造成的打擊及創傷,出乎他意料的大及強烈。
他想那只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是真的愛上了她。
雖然他從沒對她說過,但他心知肚明,非常清楚。
“該死……”他濃眉糾皺,神情懊惱而悲憤。
“嘿。”這時,有人開門進來,是立浪。
見他神情陰沉得嚇人,她微微一怔。“怎麼了?”
“沒事。”他冷冷地說。
“聽說佐木裕美來找你,她想做什麼?”立浪問,“是業務上的事嗎?”
“私事。”他說。
“私事?”立浪挑挑眉,“我還真不知道你跟她有‘私事’呢。”
他眉心一擰,不悅地抬起眼簾直視著她。
看他的表情,立浪知道自己不該自討沒趣地惹他生氣。話鋒一轉,她問:“你明天開始休假!是嗎?”
“唔。”
蘇菲亞的手術已經成功,雖然後續還需要追蹤及覲察,但他的任務算是圓滿達成了。也因此,印念道武希望他能放自己幾天假,好好跟沙羅相處。
相處?哼,他也希望自己能跟她好好相處,但自從蘇菲亞的手術成功後,她就每天悶悶不樂,甚至刻意對他回避疏遠,教他如何跟她相處?
人家說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正好是他現在的心情寫照,因為在這時候,他竟意外地知道她十七歲時的秘密。
他在意的不是她的身體曾經屬於另一個男人,而是現在她的心屬於誰。
每個人年輕時難免會行差踏錯,或是做一些蠢事,他不是那麼老古板的人,也見過了太多世面,自然不會在意那種事情。
但一想到她曾經張開雙臂接受某個男人,而如今卻對他悍然拒絕,他就忍不住……
“我待會兒就下班了,要不要去喝杯酒輕松一下?”
他微蹙起眉頭看著她,似乎有所遲疑。
“放心,只是喝酒。”她一笑,“我知道你是已婚男人,我保證不會像‘上次’那樣,試圖跟你再續前緣,好嗎?”
他看著她,思索了一下。
也許他現在真的需要一點酒精的麻痺,他不能太清醒,因為太清醒,他就會不斷想起沙羅,而當他想起她,他的心就會痛。
他是心臟外科的權威,治好過不少人的心病,但他治不了自己的,他知道……
“好吧。”他說,“待會兒停車場見。”
** ** **
已經十二點多了,沙羅不只一次起身看著床邊的鬧鐘。
她知道他今天很早就沒有班,也知道他從明天開始就“奉命休假”,只需偶爾到醫院去關心一下她媽媽的術後狀況。
他不回來,她應該比較輕松安心的,因為那表示她不必面對她無法面對的事情。
但不知為何,當他這麼晚還沒返家,她又不禁開始想著他現在在哪裏,跟誰在一起這樣煩人的問題。
突然,她聽見大門打開,然後再關上的聲音。
她知道他回來了,但……她到底要不要起身?要不要像妻子一樣,替他更衣奉茶,或是放洗澡水……
正想著,她聽見木頭家具移位的尖銳聲響——
老天,他在拆房子嗎?她心頭一驚,連忙起身並走出房間。
來到留了兩盞昏黃燈光的客廳,她立刻聞到了酒味。
他去喝酒了?跟誰?又是立浪嗎?他們除了喝酒,還做了什麼?很快地,這樣的想法佔據了她的腦袋。
她走近一看,發現他癱坐在沙發上,而剛才聽到的尖銳聲響,似乎是因為他撞到了沙發旁的小邊桌。
這次,他喝得更多更醉了。
不自覺地,她皺起了眉頭,心裏既懊惱又難過。
就這樣,她沉默地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他發現了她——
“是你?”英臣抬起迷蒙的眼睛看著穿著睡衣,明顯已上床多時的她。
“你喝了很多?”她問。
他沒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逕自松開領帶並取下丟在一旁。
突然,他將兩腳往茶幾上一抬。“替我脫鞋。”
她一怔,驚疑地看著他。她驚訝的不是他沒在玄關將鞋脫掉,而是他竟然以命令的語氣要求她這麼做。
一般來說,身為妻子的她為丈夫做這樣的服務也無不可,但他像是主子命令僕人般的語氣,卻讓她很不舒服。
“怎麼?”他看著木木站著的她,唇邊是一抹冷冷的微笑,“你不會連這麼一點點的‘義務’都不願意盡吧?”
“你醉了。”她態度堅定而強硬地說。
“如果我醉了,不會知道我在做什麼,即將做什麼。”他說。
她心頭一震。這話聽起來別有含意,但她不懂他在暗指什麼。她只知道,今天晚上的他有點可怕。
“你不應該喝醉,而且……”她眉心一蹙,“你還自已開車回來……”
“我沒開車。”他說,“有人送我回來。”
她一怔,定定地望著他。誰開車送他回來?跟他一起喝酒,度過這數小時的人?
“你跟誰一起喝酒嗎?”她覺得自己不該好奇,不該多問,但她想知道,她想更加的確定。
他瞥了她一眼,毫不思索地回答:“立浪,你應該見過。”
“你上回也是跟她一起喝酒?”
“嗯。”他一臉的不在意。
“除了喝酒,你們還做什麼?”她眉心微微擰著。
她想,她現在有一張妒嫉的臉,但她盡量不表現得太明顯。
他微頓,然後抬起眼簾,不在乎地勾唇一笑,“你在吃醋嗎?”
她沒回答這個問題,但她臉上卻寫著:是的,我在吃醋。
英臣真的醉了,他並沒有發現。“你不會吃醋,你應該是不在乎的……”
她很生氣,不是氣他夜歸,不是氣他對待她的態度及方式,而是他竟然又是跟立浪在一起。
就算他不愛她,就算他們的關係及氣氛是如此糟糕,他都不該背著她跟前女友藕斷絲連。
“夠了。”她氣憤地喊,“我要去睡了。”說完,她轉身就要走開。
“不準離開。”突然,他伸出手將她一把抓住,並扯到沙發上。
“啊!”她驚叫一聲的同時,已被他壓在身下。
她驚訝又氣惱地瞪著他,“放開我。”
他身上有濃濃的酒味,但卻意外的沒有女人的味道。他跟立浪在一起,卻沒有香水的味道?立浪沒有使用香水的習慣?
不!她記得立浪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水味。
“放開?”他將她牢牢地鉗制住,“不,今天我不會放開你。”
迎上他的眼睛,她心頭一驚。今天的他,眼裏有一種她感到陌生的異彩……
“手術已經成功了……”他的聲線壓得極低,低得讓她背脊發涼,“你沒有借口再拒絕我。”
她一震,“你……你到底想做什麼?”
“今天。”他微泛著血絲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今天我要你乖乖地躺在我身下。”
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望著他。
“或是……”他唇角一撇,冷然一笑,“你喜歡在上面也可以。”
聞言,她耳根一熱,臉頰一紅,羞惱地抵住他的胸膛。“你發什麼酒瘋?放開我!”
“隨便你怎麼說。我不在乎,我只要你……完完全全屬於我,‘清川沙羅’。”
他強調著她已經是清川沙羅,而非印念沙羅,像是要告訴她……她已經是他清川英臣的妻子。
俯身,他欲親吻她的唇,而她將臉一別地躲開。
他懊惱地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了回來,然後強勢地、重重地、懲罰似地在她唇上狠狠一吻。
“唔!唔……”她不斷地拍打他,但她推不開他也掙脫不了。
她覺得自己快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不……這根本不是吻,他只是在提醒她,她是他的,而他可以對她做任何的事,即使她不喜歡、不願意!
他的手揉著、掐著她的柔軟身軀,像野獸般的可怕。
雖然他平時是個令人望而生畏的人,但她從來沒有像今天晚上這樣害怕過他。
今晚的他給她一種感覺,像是只要她拒絕他、惹他不悅,他就會拿出手術刀把她大卸八塊似的。
她既羞惱也恐懼,她想悍然地拒絕,又怕她的抵抗會更激怒他。
“啊!”突然,她驚覺到他的手竟探進她睡衣裏,而且掌握住她柔軟的胸脯。
她滿臉通紅,驚羞不已地抓住他的手,“不要!”
他兩只眼睛直盯住她,眼底燃著她害怕的火光。她覺得他似乎被她激怒了……
就在此時,他霍地起身,然後將倒臥在沙發上的她攔腰抱起。
“啊!”身子突然騰空,教她忍不住驚叫。
她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抱著她朝主臥室而去——
** ** **
沙羅覺得自己是被拋上床的,她一陣頭昏眼花,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英臣已制住了她。
她感覺他胡亂地揉她、捏她、扯她、吻她,她既不舒服也害怕,因為這讓她想起那一年,在仁科老師家所發生的事……
雖然那一次仁科老師並沒有得逞,而她也在事後被迫轉學,從此不曾再見到他,但惡夢卻緊緊糾纏了她兩三年。
“不要……不要……”她掙扎著,“求求你不要……”
他是她的丈夫,但她不希望他以強迫的手段逼她就範。
盡管一開始是因為談妥了條件而結婚,她對初夜這種事也沒有存有幻想,但在跟他結婚後,她真的希望他們是在相愛的情況下擁有彼此。
現在不是時候,真的不是,因為她心裏對他還有太多的疑問。在她完完全全屬於他之前,至少要聽他說一聲“我愛你”。
“不準拒絕我。”讓憤怒及妒嫉控制著而失去理智的英臣,用力掐住了她的下巴,狠狠地瞪視著她。
迎上他倣佛著火般,卻又冷得教人渾身顫抖的眼眸,她既氣憤又委屈。 “不要,我不要這樣……”
“去跟你爺爺說,說你不要。”他冷冷地說道,“如果他答應,我無所謂。”說罷,他再一次重重地吻她。
這一次,他的大手強勢地介入她兩腿之間——
“啊!”她驚羞地尖叫一聲,眼淚幾乎快飆出來。
“不要!”她奮力掙扎,並大聲抗議著,“媽咪還沒出院,你不能碰我!不能!”
她這一尖叫,英臣突然停下手來。
他一手壓住她的肩膀,將她壓制在身下,然後俯視著她。
“你總是在這種時候跟對方談條件嗎?”他的聲線冰冷,帶著殺傷力,卻又隱隱透露著一絲無奈及挫折。
她一怔,迷惑地望著他。
“我替你媽媽開刀,他呢?他做了什麼?”他眼底閃過一抹傷痛,“你是真的喜歡他?還是因為他帶你吃大餐,送你貴重的禮物?”
沙羅怔怔地看著他,一時之間回不過神來。他在說什麼?他……
“你忘了?還是在裝傻?”見她一臉迷惘,他冷然一笑,“你應該還記得吧?你的高中老師仁科匡宏。”
當他提到這個名字,沙羅陡然一震。
不全然是因為這個她不願再提起的名字,而是這個名字居然是由他口中說出。
他暗中調查她嗎?如果是的話,他得到的資訊是徹徹底底的錯誤。他這麼對待她,是因為他自以為知道了什麼嗎?
突然,她一陣心寒———
“你喜歡年紀比你大很多的男人?”他極盡能事地傷害她、貶低她,而這一切只是因為他愛她。
是的,他愛她,愛得失去了理智及思考。
“你有戀父情結?我的年紀不夠大?”他濃眉糾皺著,每一字每一句雖然都是在傷害她,卻也在傷害著他自己。
氣話像是一柄雙頭刃,不管是傷人的還是被傷的,都注定會傷痕累累。
她氣到嘴唇發抖,卻說不出話來。她不想解釋什麼,因為她認為他根本不該懷疑她。
“你為什麼不肯跟我上床?是擔心你不是處女的事實被我發現,還是你對他在床上的表現仍念念不忘、意猶未盡?”
沙羅強忍著眼淚,憤怒卻悲傷地瞪著他。
“如果你擔心的是前者,那麼你大可放心。”他唇角有一抹惡意的笑,“我不是古板的人,就算你在婚前是閱人無數的豪放女,我也不會介意的。”
她咬住發抖的嘴唇,直到她感覺到疼痛時,才發現她咬傷了自己。
“要是你在乎的是後者的話,那麼……我的表現是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話才剛說完,沙羅已經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他臉頰上有一個明顯的五指印,看得出來這一巴掌絕對不輕,但他卻面無表情,像是一點都感覺不到疼痛般。
沙羅堅定地迎上他冷冷的目光,她知道自己的舉動非常的衝動,但她一點都不感到後悔或抱歉。
“嘴巴放幹凈一點,你沒資格這麼說我。”她氣到聲線顫抖。
“所以我也沒資格抱你?”他神情冷峻而凝肅,但聲音裏卻透露著一絲絲的無奈及淒涼。
她眉心一擰,推開了他,然後自他身下鑽出並跳下了床。
她一句話都沒說地跑出他的房間,再回來時,她將一張紙丟在床上。
“你是沒資格抱我。”她心痛地說,“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語罷,她快步地走了出去。
英臣拿起紙條一看,神情驟地一變,酒也醒了大半。
紙條上面雖然只有短短的一行字,但他卻清楚地知道那是誰的字跡。
他濃眉一糾,懊惱地說:“立浪,你……”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3:31
第十章
英臣一直睡不著,雖然他很累,但他的腦袋始終停不下來。
看著那張紙條,他的心情真的糟透了。立浪為何給了沙羅這樣的紙條,他大概可以猜想得到。
這幾天,沙羅態度如此的冷淡及逃避,就是因為這張紙條嗎?
如果她只是因為這張紙條而態度疏離,那麼他今天這樣傷害她,豈不是太殘酷了一點?
不管她過去是個什麼樣的人,發生過什麼樣的事,那都不是他在乎的重點,他在乎的是現在的她。
只要她現在心裏只有他,只要她真心接受他,其他的事,他都不在意。
但他今天狠狠地羞辱了她,揭她的瘡疤,毫不留情面地破壞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可能……
那是她的秘密,不管道不道德,都已經是過去式,但今天他卻將它攤開來,讓它成了他們之間最大的裂痕。
他不應該說出來的,不管多氣,他都不應該拿這件往事來攻擊她。
“該死。”他無限悔恨,但再多的懊悔都彌補不了這一切。
睡不著,但沒有往來的親戚及朋友的他,竟也沒地方可去,除了……醫院。
多可笑,醫院竟是他家以外,唯一可以讓他稍微喘口氣的地方。
於是,抓起外套,他離開了家,叫了輛計程車,然後回到醫院——
淩晨三點多,大夜班的護士看見他,一臉的驚訝。
“清川醫生?”
他沒多說什麼,只說了句:“我來看我岳母。”
說完,他搭上了電梯,來到了樓上蘇菲亞住的特等病房。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要見蘇菲亞一面,也許是因為他已經把她當母親一樣,也或許是……他跟沙羅有幾分的相像。
進到病房,蘇菲亞已睡得很沉。
他小心翼翼,擔心驚醒她地在床邊坐下。
從他見到蘇菲亞的那一刻起,他就覺得她是個溫柔又聰明的女性,有著耀眼的母性光輝。
她喜歡開玩笑,但眼底有一種睿智的光芒,總是在玩笑中一語道中別人的心事。
他喜歡她,大概是因為他很早就失去了母親,而蘇菲亞卻與他一見如故,甚至把他當兒子看待。
看著她好好地躺在床上,他真的很欣慰、很安心,他很高興這次的手術能進行得如此的順利。
“嗯……”突然,床上的蘇菲亞發出了微弱的囈語。
他立刻盯著她,擔心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但所有的儀器都顯示出,她目前的狀況是良好的。
“誰……”此時,她微微睜開了眼睛,看見了床邊坐著的英臣,“英臣?”
“蘇菲亞媽媽,我吵醒您了嗎?”他歉疚地問。
“不……”蘇菲亞雖然有點疲憊,但氣色很不錯,“是我剛好醒了……”
“是嗎?”他淡淡一笑。
蘇菲亞定定地注視著他,澄澈的眸子像是要看進他內心深處去一般。
“英臣……”
“是。”
“你喜歡沙羅嗎?”蘇菲亞神情溫柔,但話題卻顯得嚴肅。
他微怔,不解地望著她。他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當初你是為了報恩才答應婚事,那麼現在……你是真心喜歡沙羅嗎?”
迎上她的眸子,他稍稍猶疑了一下,然後語氣堅定地說:“是的,我現在是喜歡她的。”
蘇菲亞微微一笑,“聽你這麼說,我放心多了。”
“蘇菲亞媽媽……”
“英臣,”蘇菲亞凝視著他,唇邊是一抹欣慰的笑,“沙羅她非常喜歡你,雖然她從不說。”
聞言,英臣一怔。
“不,她並不喜歡我。”他蹙眉一笑,有點悲哀。
“為什麼這麼說?”蘇菲亞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你難道感覺不到她對你的愛嗎?”
他濃眉一糾,略顯沮喪地說:“她的心裏沒替我留下位置。”
蘇菲亞笑嘆一記,“傻孩子,她的心早被你給佔滿了。”
他一臉存疑地看著她,“如果是這樣,為什麼我跟她總是處在對立的狀態?”
“那是因為你們都沒有對彼此敞開心胸,你們都有所保留……”蘇菲亞拍拍他的手背,“你們得對彼此說實話,如果你喜歡她,就告訴她。”
他眉心一擰,苦笑著,“現在也許來不及了……”
她微怔,“為什麼?對喜歡的人說‘我愛你’是永遠不嫌遲的。”
“我說了傷害她的話。”他懊悔地說,“我羞辱她、殘酷地批判她、揭她的瘡疤,毀了我們之間所有的可能……”
蘇菲亞沉默了一下,一副若有所思。
“你突然在這個時候來到病房,我就猜到發生了事……”她深深注視著他,“你說你揭她瘡疤、羞辱她,是怎麼一回事?沙羅有什麼瘡疤可以讓你……”說著,她突然一愣,神情也猛地一變。
她像是驚覺到什麼地望著他,“英臣,究竟是……”
“蘇菲亞媽媽,”他為難地問:“沙羅曾跟她的高中老師有過一段不倫之戀,是嗎?”
“誰告訴你的?”蘇菲亞的情緒顯得有點波動。
“那名老師的妻子,也正是跟醫院有往來的藥商,是她告訴我的。”他誠實地說。
“那不是真的。”蘇菲亞努力想保持平靜,卻忍不住激動起來。“那實在是最惡毒的謊言。”
他一怔,“他的妻子騙我?”
“不,”她神情凝肅而氣憤地說:“是那個男人欺騙了所有人,讓無辜的沙羅成了眾矢之的,失去清白。”
英臣心頭一緊,“蘇菲亞媽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個叫仁科匡宏的老師,是沙羅的社團指導老師,對社團活動非常投入且熱衷,也給予沙羅及同學們相當多的協助,沙羅一直很信任他……”蘇菲亞難掩怒氣地說,“有一天他約了沙羅到他家討論社團事務,並告訴她還有其他同學會去,可是當沙羅到了他家才發現,根本沒有其他同學受到他的邀請,而他的妻子也不在……”
聽到這裏,英臣幾乎可以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胸口燃著一把憤怒及懊悔的火,他對為人師表的仁科匡宏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怒,也懊悔自己竟衝動地傷害了無辜的沙羅。
“沙羅她……她被他……”想到沙羅的遭遇,他的心絞痛著。
蘇菲亞搖搖頭,“不,他並沒有得逞,但在沙羅正要逃離時,仁科出差的妻子卻突然回來了。”
“仁科是贅婿,仰妻子娘家之鼻息,非常畏懼強勢的妻子,於是他對妻子撒了謊,誣賴沙羅,說是她主動勾引他……”說著,她聲線忍不住沙啞,眼眶也紅了,“可憐的沙羅背上狐狸精的污名,被迫轉學,她花了幾年的時間才慢慢淡忘那件事,想不到……”
“該死……”英臣懊惱又悔恨地低聲咒罵著自己,“我居然那樣傷害她?我真是混蛋……”
“英臣,”蘇菲亞神情懇切地說,“沙羅是個自愛又懂事的孩子,她不是仁科的妻子所說的那樣。”
“我知道,我知道了……”他恨不得殺了自己,這個冷酷地傷害她而不自知的自己。
“蘇菲亞媽媽,我必須走了。”他站起來,神情堅定地說:“我現在就回家去,我要向沙羅道歉,我會告訴她我愛她。”
蘇菲亞眼裏泛著欣喜的淚光,“好孩子,快回家去吧。”
他點點頭,旋身離開了病房。
當他來到樓下,迎面走來的竟是準備回醫院交班的立浪——
看見他,立浪似乎非常驚訝。因為淩晨時,她才將喝醉的他送到他家樓下。
“你怎麼……”立浪對著他露出嫵媚的笑,“你酒醒了嗎?”
他神情凝肅地回答:“我從來沒這麼清醒過。”說著,他從口袋中拿出了那張紙條。
“立浪,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團隊中的一員。”
她一震,“什……”
他抓起她的手,將紙條塞進她手心裏,“離我妻子遠一點。”說罷,他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 ** **
城市的霓虹燈漸漸地熄了,天邊已透出微微的晨光。英臣飛快地回到品川的住處,情緒有一些些激動。
知道自己因妒嫉而傷害了無辜的沙羅後,他後悔得快要死掉,他恨不得立刻飛奔到沙羅身邊,告訴她他有多抱歉,有多後悔。
一進門,他就直往沙羅的臥房衝,但他發現臥房的門是開著的,而她並不在。
她能去哪裏?難道她去醫院,而自己跟她錯過了?
他走了出來,來到了客廳,而映入他眼簾的,卻是教他心臟幾乎要停止的畫面——
沙羅沒有離開,她在家,而且在陽臺上。
她站在欄桿前,兩只腳踩在高出地面約二十公分的磚墻上,身體微微地往外探。
有一瞬,他覺得自己的呼吸是停止的,心跳是停止的,腦袋……也是停止的。
“沙羅!”他迅捷地穿過客廳,衝到陽臺上,自她身後將她一把抱住。
她的身軀一震,整個人倒在他身上。
他牢牢抱著她,好像只要他一放手,她就會從他眼前消失似的。
“老天……”他將她轉了過來,面對自己,然後把她撈進懷裏,使勁地圈抱住,“不要做傻事,不要……”
沙羅怔怔地任他抱著,一時回不了神。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所以到陽臺來透透氣,等待著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卻沒想到他一回來就突然抓住她,還叫她不要做傻事……
她要做什麼傻事?難道他以為她要往下跳?
“你……你做什麼?”她秀眉一擰,有點懊惱地看著他。
他在離開之前,不只羞辱她,還一副瞧不起她的樣子。怎麼現在回來了,好像又換了一張臉?
“沙羅,”他抓住她的肩膀,神情嚴肅又驚慌地說:“不準做這種事,不準選擇用這樣的方式離開我。”
她一愣,“你以為我要自殺嗎?”
“我……”他一怔。不是嗎?她不是因為他誤解了她、羞辱了她,而想不開嗎?
“我為什麼要自殺?”她直視著他,然後推開他,“我才不會為了你可惡的行為想不開呢!”
聞言,他松了一口氣,“你真的不是……”
“不是。”她用力地說了這兩個字,轉身便要走進屋裏。
“沙羅。”他伸手拉住她,將她再一次扯進懷中。
她驚羞地掙扎了一下,“你做什麼?”
搞什麼?他現在是怎樣?他在耍她嗎?
一下子把她當垃圾一樣踩在腳下,一下子又把她抓在手心裏珍惜著,他在玩什麼把戲?“我受夠了,放開我。”她氣呼呼地瞪著他,“我是十七歲就搞不倫的小狐狸精,是閱人無數的豪放女,你忘記了嗎?”
望著她,他眼底有著深深的歉疚,“沙羅,別那麼說……” 她一怔,懊惱地吼道:“不然要怎麼說?你不是那麼說我的嗎?你現在不在乎我不堪的過去了?”他濃眉一糾,神情懊悔地一嘆,然後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她想掙扎,但他卻牢牢抓著她。“原諒我。”他在她耳邊低聲地、誠懇地說:“原諒我無聊的妒嫉,原諒我的衝動及可惡……”
她心頭一撼,驚疑不已。
原諒他一.他的意思是……他知道錯了?
“蘇菲亞媽媽都告訴我了。”
“蘇……”她微怔,“你跑去醫院找媽咪?”
“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裏……”他說,“我的心好亂,我需要有人為我指引方向,相信我,我從來沒這麼亂過,從來沒有……”
“你……”
“我很抱歉,我不該錯怪你,不該傷害你……當我聽見佐木裕美那番話時,我簡直快瘋了……我現在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是真正的受害者,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及屈辱,我知道是誰在說謊……”
沙羅怔怔地望著滿臉盡是歉意及悔意的英臣,一時之間沒辦法反應。
他去醫院找她媽媽,而她媽媽將事情的始末告訴了他,所以他知道是他錯怪了她,然後他……很後悔?
她從沒見過這樣子慌亂的他,老實說,她心裏除了驚訝,還有一股不知名的感動。
“我不是存心傷害你,我知道自己不值得原諒,但是……”說著,他將她的頭壓進胸口,聲線低啞地說:“相信我,那全是因為我愛著你。”
她陡地一震。他愛她?不會吧?如果他愛她,怎麼會跟舊情人立浪藕斷絲連?
“你三番兩次地拒絕我,我以為你不愛我,甚至連接受我都不願意,我急了、瘋了,我失去了理智,進而無情地傷害你而不自知……”他沉沉一嘆,“再多的道歉都彌補不了我所犯的錯,沙羅……”
“你說你……”她輕輕推開英臣,懷疑地望著他,“愛我?”
“是的。”他肯定地說,“我愛上你了。”
她秀眉一皺,搖了搖頭,“你是為了報恩才……”
“一開始是的。”他說,“但我真的愛上了你,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難以署信地端詳著他,“你並不是因為愛我才跟我結婚……”
“一開始也許是這樣。但我可以肯定地說,這婚……我結得並不掙扎。”
聽見他這番話,她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她應該覺得很高興,但又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事情來得太快,也變化得太快。前幾個小時才跟她鬧翻了的他,現在卻說愛她?
老天,她需要時間冷靜一下、思考一下……
“沙羅,你可以不愛我,但不要離開我。”他近乎哀求地說。
“你……”沙羅心裏好迷惘,好亂,“你根本不在乎我們的婚姻,你連結婚戒指都不願意戴……”
她話一說完,英臣突然扯開前襟的幾顆鈕扣,露出他的胸膛,還有那條穿著結婚戒指的銀煉子。
她一震,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知道他戴著銀煉子,但她不知道他將戒指套在上面。
“我怕手術時拔來拔去的弄丟了,所以幹脆戴在脖子上。有煉子穿著,就算拿下來也不容易掉。”
她微瞪著眼睛,唇片歙動,驚羞地望著他。
她隱約覺得自己的眼眶溼溼的、熱熱的,她知道自己已經快要掉下眼淚,但她努力的忍住。
“可是你跟立浪醫生……”
“我跟立浪早就結束了。在我答應跟你結婚的時候,就已經跟她結束了。”
“那麼她為什麼……”她聲線有點哽咽地說,“你那天晚上跟昨天晚上都跟她在一起,不是嗎?”
“是的,我不否認。”他誠實地回答,“我確實跟她一起喝酒,不過什麼事都沒發生。”
她眉心一擰,“真的?”
“我發誓。”他舉起手做發誓狀,“雖然她希望跟我維持從前的關係,但我明白地拒絕了她。”
“為什麼?”
“因為我是已婚男子,因為我已經有了你,最重要的是……我愛你。”他誠懇地凝視著她,“沙羅,原諒我,好嗎?”
“你……”她抿著唇,強忍著淚水,但眼淚終究還是自她眼眶中湧出,“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若有半句假話,出門就讓車……”
不等他發完毒誓,她快速地用手掌掩住他的嘴,然後搖了搖頭,“不,不要說那麼可怕的話……”
“沙羅……”
“我原諒你,我原諒你了……”她淚流滿面,但眼底滿是幸福的笑意。
得到她的諒解,英臣大大松了一口氣。
“沙羅……”他伸出雙臂將她緊緊環抱,不讓他們之間有一絲絲的縫隙。
不知道相擁了多久,他稍稍放開了她。端起她的臉,他低頭攫住她微微顫抖著的唇。
這一刻,他們真正在彼此面前敞開心胸,毫不隱藏內心對對方的愛濃情熾。
“你累了吧?”她凝望著他,怯怯地說:“你好像一夜沒睡覺……”
“累?不,我餓了。”他說。
“咦?”她微怔,“冰箱裏有東西,我去幫你做早餐。”說著,她輕推開他,轉身就要往屋裏走。
“不用。”他拉住她的手臂。
她回頭一笑,“很快就好……”
“比起早餐,我比較想吃的是……你。”他熾熱的眸子直視著她,話語大膽熱情且直接。
她心頭一悸,嬌怯地望著他。
也許是沒睡飽,腦袋有些許的不清不楚,她竟對他點了點頭,“好啊。”
這回,驚訝的是他了。
他一臉懷疑地看著她,皺了皺眉,“你說真的?”
她表情靦腆羞赧,臉頰潮紅,“那……爺爺不是催我們快點嗎?我想……啊!”
沒等她說完,英臣已興奮得像個孩子般將她攔腰抱起。
她驚羞地勾住他的脖子,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今天,她知道他們會成為一對名副其實、真真正正的夫妻。
** ** **
三個月後,印念宅邸
茶室裏,印念道武、蘇菲亞、英臣及沙羅夫妻倆正在品茶,而負責泡茶的是法國媳婦蘇菲亞。
她在出院後,就搬來與過去一直無緣共同生活的公公同住,復原狀況良好的她,目前負責照顧公公的生活起居。
她廚藝精湛,腦袋裏隨時都裝了一兩百道菜,每天都準備養生餐給公公食用。
除此之外,她在印念道武的鼓勵下,開始學習插花及茶道,如今也有模有樣了。
如今,印念道武非常地依賴她,家裏的大小事情也全交由她打理。
“媽咪,想不到您現在連茶道都學會了……”沙羅驚訝地說。
蘇菲亞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皮毛,我還在學習呢!”
“才不是,”一旁的印念道武插話說道:“丹下老師對你可是讚譽有加,還說你是她教過最聰明好學的學生。”
“這都是爸爸的鼓勵……”蘇菲亞笑看著他,一臉感激。
看見現在爺爺跟媽媽相處得那麼融洽,沙羅既欣慰又感慨。
她欣慰的是一直不願接受她們母女兩人的爺爺,現今卻如此地倚賴媽媽、喜歡媽媽,並接受媽媽。
而感慨的是……父親等不到這一天,就已經先走了。
如果她爸爸能看見這一刻,不知有多高興。不過……她想爸爸會看見的,在天上的他一定都知道。
知道爺爺終於接納了她們,知道媽媽如今健康又快樂地生活著,也知道她是這樣的幸福……
想著,她不自覺地轉頭看著身旁的英臣,而他竟也看著她。
他們沒有說話,只是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唉,”突然,印念道武感慨地一嘆,“想起從前固執而不願接受法國媳婦的自己,真的是愚蠢至極。”
“爸爸,”蘇菲亞溫柔地一笑,“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是啊,爺爺……”沙羅附和著,“現在比過去重要。”
“沒錯,一點都沒錯……”印念道武撇唇微笑,眼角泛著淚光。
“對了,”蘇菲亞像是想起什麼,看向沙羅,“你來之前,在電話裏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嗎?”
沙羅微頓,與英臣互視一眼,像是在商量要由誰開口。
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敏銳的蘇菲亞立刻驚覺地喊:“唉呀,該不會是……”
“是什麼?”印念道武疑惑地問。
“爸爸,就是‘那個’啊。”蘇菲亞已猜到了是什麼事。
印念道武怔了一下,靈光一閃。
“英臣,”他眼裏充滿期盼,卻又害怕失望,“難道說……”
“是的。”英臣並不是個喜歡賣關子的人,“沙羅已經懷孕了。”
聽到他親口證實,印念道武跟蘇菲亞都興奮極了。
“沙羅,是真的嗎?”蘇菲亞驚喜地問,“我要當外婆了?”
沙羅羞赧地說:“沒那麼快,還要好幾個月呢!”
“幾……幾個月了?”印念道武難掩激動地問。
“快三個月了。”英臣說。
印念道武眉心一蹙,有點小小抱怨。“怎麼到現在才說?”
“我們想等確定了再宣布,免得讓您希望落空。”英臣回答。
“是啊,爺爺,您可別生我們的氣……”沙羅有點不安地說。
“生氣?”印念道武眉頭一擰地看著她,看似真的在生氣,卻又突然眉毛舒展,爽朗地笑了,“我高興都來不及,還生什麼氣?”
看他笑得那麼開心,沙羅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太好了……”印念道武安心地一嘆,“看來我還有機會見到曾孫……”
“爺爺,您當然能看到 !”沙羅不喜歡他說什麼時日無多的喪氣話,因為好多癌症患者,都活得比醫生宣判的日子還久。
現在的爺爺心情愉快,精神飽滿,還有媽媽為他做健康的料理,她相信他一定能再多活幾年的。
“是啊,爸爸,您一定會長壽的……”蘇菲亞深深地注視著他,“我還要繼續孝敬您呢。”
看著蘇菲亞,再看看沙羅及英臣,印念道武眼裏泛著淚光,“蘇菲亞、沙羅,我真的很慶幸有你們陪我走這最後的一段路……”
他說完,蘇菲亞及沙羅都忍不住流下眼淚。
這不是辛酸的、悲傷的眼淚,而是欣喜的、安慰的,充滿了愛的眼淚。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3:54
終曲
三年後,青山墓園。
在印念道武的墳前,蘇菲亞、英臣、沙羅,還有已經兩歲半的維彥,皆雙手合十,非常虔誠地拜祭著。
印念道武與已逝的妻子合葬在同一個墓穴,而旁邊的墓穴則葬著獨子印念真廣。
印念真廣的墳在兩年多前,就從大阪的寺廟移出,遷至此地安葬。
印念道武的病情在半年前突然快速惡化,不多久便病逝於自家的昭和醫院。
他臨終前帶著笑容,然後了無遺憾地走了。
他走時,身邊有他倚賴的媳婦、疼愛的孫女及寶貝曾孫,還有他相當倚重的孫婿。
一直以來都是孤單一個人的他,在人生的最後一段,過得既豐富又滿足。因為,他愛的人跟愛他的人都在身邊。
墓碑上嵌著的相片中,印念道武是微笑著的,而那是他人生最後的幾年唯一的表情。
“爺爺,奶奶,你們在天上好嗎?”沙羅閉著雙眼,合掌拜著,“我們都很好,請不要擔心喔。”
此時的她,肚子微微突起,只因她已懷孕五個月。
這是她跟英臣的第二個孩子,也將是印念道武的第二個曾孫。
一旁看著沙羅虔敬拜祭著的維彥,也有模有樣地學著媽媽,念念有辭地對著疼愛他的曾祖父說話。
看著他可愛的模樣,當奶奶的蘇菲亞忍不住將他攬在懷裏。
兩歲半的維彥有著父親的英挺五官,而眉眼之間又有混血兒母親的氣質,是個出色的孩子。
雖然才只有兩歲半,卻已可預見十年後的他,將會是個迷倒眾生的小帥哥。
“嘿,”沙羅看著專心向爺爺“報告”著的英臣,“你跟爺爺說什麼?說那麼久……”
英臣一笑,“當然是跟他報告醫院的近況,還有你肚子裏是個小女娃的事情。”
一聽,沙羅臉上有著溫柔的表情。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想爺爺跟我一樣,都很期待這個小女孩的到來……”
“我想是的。”英臣說著,轉身走到一旁的岳父墳前。
他跟岳父從來不曾見過面,但卻經常聽蘇菲亞及沙羅提起他,因此對這個無緣的岳父一點都不感陌生。
站在岳父墳前,他雙手合十,十分虔誠地拜祭起來。
“奶奶,玩,那邊玩玩……”這時,維彥吵著要蘇菲亞帶他到墓園另一頭的草地上玩。
“我先帶他到那邊去走走吧。”蘇菲亞說。
沙羅點頭,“我們待會兒就過去找你們。”
“好,就這麼說定。”說著,蘇菲亞帶著維彥轉身走開。
不多久,英臣放下了雙手,顯然地,他已經跟岳父說完話了。
“我們到那邊去吧,媽咪跟維彥在等我們。”
“好。”英臣拉著她的手扣在自己的手上。
沙羅對著他溫柔的一笑,然後挽著他的手,與他並肩慢慢地朝著蘇菲亞他們走去。
“剛才跟爹地說了什麼?”
“沒什麼……”
“你說了那麼久,什麼都沒說嗎?”
“一些生活瑣事,例如你有時會給我臉色看,光顧著帶兒子卻不太愛搭理我之類的事。”
“什麼?”她漲紅著臉,不服氣地說:“我哪有那樣?”
看著她羞惱的臉龐,他促狹一笑,“騙你的……”
“你到底說了什麼?”
“我請他放心。”他淡淡地說道。
她微怔,“放心?”
“嗯。”他點頭,目光溫柔地凝視著她,“我說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蘇菲亞媽媽、你,還有孩子,在我有生之年,讓你們幸福將會是我唯一的努力目標。”
她眼眶突然一熱,情緒不覺激動起來。
“沙羅,在遇見你之前,我的人生是灰暗的、沒有色彩的,但是遇見你之後,我的生命豐富了,圓滿了,你讓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充滿了希望。”
聽見他這番話,沙羅感動得潸然淚下。她將頭靠在他肩上,緊緊地抓著他的手。
“不,你才是我的希望,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幸福……”說著,她聲線有點啞了。
“英臣,”她抬起淚溼的眼簾,深情地注視著他,“你是我的維他命Wish。”
英臣先是一怔,然後欣慰地一笑。
他攬著她的肩,緩緩向前走去,他知道他們會堅定地、幸福地一路走下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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