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標題:
[黑田萌]預定極品單身漢(單身搶手貨之二)[全文完]
[列印本頁]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5:20
標題:
[黑田萌]預定極品單身漢(單身搶手貨之二)[全文完]
預定極品單身漢
【單身搶手貨之二】 作者:黑田萌
她原本打算終生不婚,
依靠沖繩島這家小小的民宿,
將驟逝的妹妹、妹夫留下的孩子扶養長大,
誰知不知從哪兒冒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看起來明明只有三十幾歲,
卻自稱是她妹夫的“叔叔”!
而且一出現就要她包袱款款,
帶著孩子跟他一起住!
喂喂喂!
他難道不知道嗎?
雖然中間夾著一個孩子,
但兩個未婚男女住在一起,
很容易會……“出事”的!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5:37
楔子
北沖繩恩納村瀨良垣御法川家
屋子內外瀰漫著哀傷的氣氛,只因這個原本幸福快樂、總是充滿笑聲的家正在辦喪事。
一個多星期前,原先由三個大人跟一個小孩所組成的四口之家,在一夕之間只剩下
了兩個人——二十八歲的阿姨速水唯衣,以及五歲的外甥御法川康博。
「唯衣,」住在附近的多田太太坐在神情憔悴的唯衣身邊,低聲地安慰著,「節哀
順變,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
「謝謝妳,多田太太……」她感激地一笑,眼底卻充滿哀傷的情緒。
妹妹夫妻倆的意外身亡,對唯衣來說是個打擊,因為他們是她最親的親人。而現
在,她只剩下五歲的小外甥康博了!
因為悲傷,她吃不下也睡不著,整個人清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幸好這是個居
民不多、人情味卻很濃厚的南方小島。島上的人幾乎都彼此熟識,非常熱心地幫忙打理
喪葬事宜,讓唯衣輕鬆不少。
她跟妹妹一家人是在五年前來到瀨良垣居住的,先前他們住在名護市,都是一般的
上班族。
她們的父母在她高三時車禍身亡,當時妹妹米美還是個國中生。她們靠著保險金過
活,而她也順利且盡責地將米美帶大。
米美是她的妹妹,但有時也像是她的女兒。她們的感情非常的親密,也因此,即使
是在米美婚後,她們還是住在一起。
米美跟她的丈夫御法川貴俊相識在二十歲那年,也在二十歲那年結婚。
當時,貴俊還是個大學生,在一次的旅行途中跟米美相識且相戀。他倆的戀情在短
短幾天內急速加溫,直到他要離開的時候,他們已經幾乎分不開了。
貴俊離開不久又回到沖繩,並向米美求婚。她覺得他們簡直瘋了,卻還是選擇給予
祝福。
而也就是在他們決定結婚之時,她跟米美才赫然發現貴俊的「身份」。他是東北盛
岡的財閥御法川家的少爺,家世顯赫且家財萬貫。學業未完成的他突然要跟一名南方女
孩結婚之事,受到家族及父親的強力阻撓。
於是,他離開了御法川家,以私奔的方式跟米美共結連理,至今從未與他家人聯絡
過,就連兩年前從報上得知他父親病逝的消息,他也沒選擇現身露面。
「那是個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家。」貴俊總是這麼說,「在那個家裡,無法過一個正
常人的生活,也無法得知何謂活著的快樂。」
她並不瞭解貴俊家的情形,但她感覺得出來他一直想逃離那個家,那個很多人都羨
慕,且期待自己能擁有的家。
婚後,她跟米美夫妻倆離開了名護市,來到人口稀少、遊客還比居民多得更多的瀨
良垣定居,而康博也是在這裡出生的。
雖然米美夫妻倆的婚姻並沒有得到太多的祝福,但他們感情融洽,出身富裕家庭的
貴俊也沒有富家少爺的嬌貴及惡習。
康博出生不久,他們在商量後決定於此經營民宿,提供一些青年學生到此住宿或露
營。
幾年下來,他們的民宿就算在秋冬的澹季,也會有固定的客人上門。
她以為他們能一直這麼快樂地生活下去,沒想到他們夫妻倆居然在二十五歲這年離
開她、離開康博。
像是受到詛咒或是無可逃避的宿命般,米美夫妻倆居然跟她的雙親一樣,死於車禍
意外。只不過當時她已經是個高三的大女孩,而康博……可愛又可憐的康博才五歲!
低著頭,她悄悄拭淚,怕被關心她的鄰居們發現,也怕被需要她照顧的康博看見。
康博只有她可以依靠了,她必須打起精神,堅強面對這殘酷又現實的一切,即使她覺得
自己的心像是快碎裂了般。
「唯衣阿姨……」康博靠到她身邊,緊緊地抓著她,像是擔心她會不見了一樣。
「康博……」她將他抱住,緊緊地攬在懷裡。
康博抬頭看著她,像是明白她所有的傷痛般。明明感到徬徨無助又害怕的他,努力
地在她面前表現出堅強的樣子。
「唯衣阿姨,妳不要哭……」他伸出小手擦拭著她臉上的淚。
「康博……」她知道自己不該哭,但此刻他溫暖的小手卻觸動了她內心的脆弱及無
助,她忍不住哭了出來,然後將他牢牢地抱住。
康博在她懷裡偷偷地、小聲地哭,兩隻小小的手緊緊地擰著她的衣服。
她對自己發誓,也在心裡向已到天國的米美跟貴俊承諾,她會好好地照顧康博,她
會給他最好的生活及教育,她會代替他們夫妻倆繼續愛他、疼他。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5:57
第一章
三天後,喪事雖已結束,但御法川家還是沉浸在一種哀傷的氛圍之中。
她跟康博都很努力地想走出傷痛,但還是經常因為想念米美及貴俊,而相擁哭泣。
「唯衣,妳在家嗎?」門口傳來了多田太太的聲音,在廚房洗碗的唯衣走了出來,
而原本在餐桌邊畫畫的康博也跟在她身後跑了出來。
「多田伯母……」嘴甜的康博喊著。
「康博,要不要到我們家玩啊?小新哥哥正在玩樂高呢!」小新是多田太太最小的兒子,今年九歲,平時跟康博很合得來。
康博一聽,綻開笑顏,「唯衣阿姨,我可以去嗎?」
唯衣溫柔的對他一笑,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她希望康博能盡快走出父母雙亡的悲傷陰霾,雖然她自己的心情一時半刻還平復不了。
得到她的首肯,康博開心地拉著多田太太的手。
多田太太摸摸他的頭,「唯衣,那我就把康博帶過去囉!」
「嗯,謝謝妳。」她十分感激的看著多田太太,因為她知道,體貼又細心的多田太
太是想暫時把康博帶開,好讓她能一個人靜靜的沉澱心情。
是的,她需要好好的思考、規畫她跟康博的未來。當然,她更需要的是一段可以獨自面對哀傷、可以盡情大哭一場的時間。
「吃晚飯前,我會把他送回來的。」多田太太說。
「麻煩妳了。」
「哪裡的話,大家互相照顧是應該的。」多田太太溫柔一笑,「來,康博……跟阿姨說再見。」
康博向唯衣揮揮手,有一點點迫不及待的感覺。孩子就是孩子,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的傷,癒合的速度及能力似乎都比大人來得強!
「康博,要乖喔!」看見康博臉上有著久未見到的笑容,唯衣其實鬆了一口氣。
孩子的笑容是良藥,她相信自己也一定能很快的站起來。
目送著多田太太跟康博離去,唯衣一個人怔怔的望著門口發呆——
「姊姊,我跟貴俊去補貨囉!」
「大姊,妳今天做的菜超好吃的耶!」
「姊姊,有人打電話來預約房間喔!」
「大姊,妳說說米美吧!她今天對我超凶的。」
以往,這屋子沒有一刻是安靜的,不管是什麼時候,都能聽見米美跟貴俊年輕又開朗的聲音。而從今以後,再也聽不到了……
「抱歉……」突然,門口傳來了陌生的男人聲音。
她猛地回神,發現門口站了一名身穿西裝、約莫四十歲上下的男性。
「你好,請問……」她收拾心情,狐疑地看著他,因為他一點都不像是來投宿的客人。
「這裡是御法川家嗎?」男人問。
她微怔,「是的,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妳好。」男人走向了她,然後從口袋裡的名片盒取出了一張名片,以雙手遞給了她。
「敝姓秋山,是御法川克哉先生的律師。」他說。
唯衣心頭一震,立刻驚覺到眼前這個人是貴俊的家人派來的。
御法川家找到了他們的落腳地,而且找上門來了!但,御法川克哉是誰?據她所知,貴俊是獨生子,而他的父親好像也不是這個名字……
看她一臉迷惑,自稱代表御法川家的秋山律師對她說明了來意——
「御法川克哉先生已經知道貴俊少爺的事了,他非常震驚遺憾,也相當的傷心……」
她眉頭一皺,「請問御法川克哉先生是……」
「他是貴俊少爺的親叔叔,也是已逝的御法川老爺的弟弟。」他說。
這麼一說,她有點明白了。不過在這個時候,貴俊的叔叔為什麼會突然出現?貴俊的父親過世的時候,貴俊既沒回去奔喪,御法川家的人也沒試著找過他啊!
難道他們知道貴俊死了,想把他的靈位及骨灰帶回盛岡老家去?不!貴俊屬於這裡,屬於米美,他在生前寧可放棄一切也要跟米美在一起,現在更應該讓他們兩人能繼
續在另一個世界相守。
忖著,她激動地道:「我不會讓你們把貴俊的骨灰帶走!不會讓你們拆散他跟米美!」
秋山先是一怔,然後蹙眉一笑,「不,妳誤會了。我是來通知妳,御法川克哉將會把貴俊少爺的孩子帶回盛岡。」
聞言,她陡地一震。「你說什麼?」
「貴俊少爺有個五歲的兒子,對吧?」秋山一笑,「他是御法川家的人,也是未來的繼承人,所以克哉先生希望速水小姐妳把康博小少爺交出來。」
唯衣十分驚訝,因為他們連康博的名字都知道,可以想見,在來這裡之前,御法川家已經將他們徹底調查過。
但是,什麼叫作「交出來」?康博是東西嗎?他是活生生的一個小孩,不是可以送來送去的物品!
「康博是我妹妹的小孩,我妹妹不在了,我會負起照顧他的責任,不需要御法川家費心。」她有點生氣。
秋山一頓,神情有些嚴肅,「速水小姐,希望妳能清楚妳自己的立場。」
「什……」
「貴俊少爺是御法川家的人,他的兒子自然也是。」他說,「雖然御法川老爺已經不在了,但克哉先生身為貴俊少爺的叔父,是有資格要求撫養康博小少爺的。」
「我是康博的阿姨,我也有撫養他的資格。」她說。
「妳的意思是要跟御法川家打官司嗎?」秋山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然後再看看四周,「妳沒有能力跟御法川家對抗的。」
唯衣感覺到被羞辱了,她很憤怒,但也非常不安。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立場,也明白自己無法跟御法川家對抗。她相信以御法川家的勢力及人脈,不出三天就能透過官方管道,將康博從她身邊帶走。
一想到她將可能連康博也一起失去,她慌了、急了!
「不。」她驚惶又氣憤地瞪著秋山,「誰都不能帶走康博!你走,馬上走!」說罷,她顧不得何謂待客之道,出手推人。
秋山沒料到她會伸手推他,反應不及,踉蹌退後了兩步。
他不敢相信地看著她,「速水小姐,妳……」
「你快走!」她氣憤地看著他,「康博不稀罕當什麼繼承人,貴俊的叔叔應該有小孩,讓他的小孩去繼承好了。」
「什……」秋山懊惱不已,「妳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自找罪受!克哉先生他……」
不等他說完,唯衣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速水小姐,我會再回來的。」門外,秋山很不高興地說著,「到時我會帶著法的強制令來。」
唯衣沒回應他,只是全身肌肉繃緊地抵著門板,像是他隨時都會衝進來似的。
不一會兒,秋山氣呼呼地走了,而她這時才驚覺到自己竟然在發抖。
強制令?這也就是說,他再回來時,會以強勢的態度及方式帶走康博,不管她跟康博願不願意?
不!她不要跟康博分開!而她相信康博也希望跟她在一起。
御法川家從沒祝福過貴俊跟米美的婚姻,也從沒關心過康博,他們憑什麼在這個時候出現,並跟她爭奪康博的撫養權?
但,不管她肯不肯、願不願,她知道,御法川家是有能力那麼對付她的。
「不!康博是貴俊跟米美的孩子,不屬於御法川家!」
她不能讓秋山拿著法院的強制令回來找她,她必須在他們開始行動之前離開,帶著康博離開。
翌日。
看著唯衣神情凝肅的收拾簡單的行李,一旁的多田太太露出了憂心的神情。「唯衣,這樣好嗎?」
她已經將御法川家想帶走康博的事情,簡單的告訴了多田太太,而多田太太也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我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她說。
在康博面前,她不想提及太多。她不想讓五歲的康博知道這種不屬於他這個年紀該知道的事情,他是在滿滿的愛裡成長的小孩,她不要他的世界因為御法川家的介入而變調。
「你們能去哪裡呢?」多田太太滿臉憂色,「康博從出生就住在這裡,他……」
「唯衣阿姨,」康博疑惑的望著她,「我們要去哪裡?」
「我們去旅行。」她說,「康博不是很想去迪士尼樂園嗎?」
一聽見迪士尼樂園,康博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我們要去迪士尼樂園?」
「是啊!」唯衣盡可能在他面前表現得若無其事,「康博想去嗎?」
康博用力的點點頭,滿臉是笑。
「那我們可以帶小新哥哥一起去嗎?」
「這……」她面露為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康博,」見狀,多田太太立刻為她解圍,「小新哥哥要上學,沒辦法跟你們一起去玩。」
唯衣感激地看著她,「多田太太……」
多田太太輕拍她的手,無奈地道:「既然妳已經決定這麼做,我也不便再說什
麼……」
「謝謝妳……」
「唯衣,我覺得……」多田太太欲言又止,似乎顧忌著一旁的康博。
「康博,」唯衣找了個理由支開了他,「你去跟爸爸跟媽咪說我們要去旅行,好嗎?」
「好!」康博立刻起身,高興地跑開了。
他前腳一走,多田太太立刻爭取時間。「唯衣,這不是辦法,妳要帶著康博逃亡嗎?」
「我不能讓他們帶走他!」
「妳應該跟他們坐下來談判。」多田太太說。
「他們不是一般人。」她說,「不管怎麼談,康博最終都會被他們帶走的!」
「妳這麼一走,可能會變成綁架。」多田太太憂心的說道,「康博可以過這種東躲西藏的生活嗎?」
唯衣當然也想過這個問題,但千頭萬緒,她一時之間也理不清了。
不好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發生,讓她幾乎無法負荷。如果可以,她也想跟康博平平靜靜的在這裡生活啊!
「唯衣,妳相信我嗎?」多田太太突然神情一凝。
唯衣微怔,訥訥地道:「當然,妳是我們一家人最好的朋友。」
「那麼我就說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她刻意的壓低聲音,「妳覺得這樣對康博好嗎?妳覺得讓他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好嗎?」
「顛沛流離?」
「一旦妳決定逃離,就無法再過平靜的生活,因為御法川家會想盡辦法找你們,你們可能連真實姓名都不能用。康博雖然還小,但再過兩年,他就要上學,妳有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我現在沒辦法去想那些。」她神情苦惱,眼眶泛紅,一副幾乎要掉下眼淚的模樣。
「唯衣,」多田太太握住她的手,「雖然要跟康博分開是件讓人痛苦又難過的事,但也許讓康博認祖歸宗,對妳跟康博都是件好事。」唯衣一怔,不解地望著她。
「回到御法川家,康博可以過正常又平靜的生活……」
「跟我在一起就不行嗎?」唯衣情緒激動。
「從妳帶著他逃離的那一秒鐘開始,他就失去了過正常且平靜的生活的機會。」多田太太毫不留情,一針見血的說出現實情況。
唯衣神情一黯,面露愁容。
「我這麼說或許很殘酷、很不體貼,但我說的是實情,我希望妳考慮清楚。再說……」多田太太頓了一下,「妳有沒有替自己想想呢?妳不想結婚嗎?不想有自己的
家庭嗎?」
「多田太太……」
「雖然康博不是妳的小孩,但如果妳要找對象,身邊帶著一個孩子確實是……」
「我不結婚!」她說,「如果我遇不到一個可以接受康博的男人,那我就不嫁!」
「好,妳有這種犧牲奉獻的打算跟認知,我沒有意見,但康博呢?」多田太太說,
「到底什麼才是對他最好的,妳要想清楚。」
「難道妳認為我該把康博交給自稱是他的家人,卻未曾在乎過、關心過他的人?」唯衣有一點點激動及憤怒。
她不是氣多田太太沒站在她這邊,而是氣她似乎真的對抗不了這樣的事實。
「我只是覺得妳該跟對方平心靜氣的談一談。」多田太太說,「就算最後妳真的不能跟康博一起生活,妳也永遠是他的阿姨。」
「不。」她眉心一擰,「一旦他們帶走了康博,我就再也沒有見到他的機會了!」
她非常確定這一點,御法川家會斬斷她跟康博的親族關係。那高傲又尊貴的御法川家當初是如何的輕視米美,她是知道的。對御法川家來說,米美是配不上貴俊的。而
她,她平凡的出身也不配成為康博的阿姨——一旦他成了御法川家的未來繼承人!
「貴俊曾說過,那是個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家,是個無法過正常人生活、不知何謂活著的快樂的地方。我不能讓康博在那樣的家庭裡長大,他應該是個快樂幸福的孩子!」
說罷,她拉上了行李的拉鍊,然後提著行李袋,大步地走出房間。
「唯衣……」多田太太跟了出來,似乎還想勸她。
但當她們來到平時兼當客人餐廳的客廳時,卻發現一名身材高大的陌生男子就站在門口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6:26
第二章
因為瀨良垣是個非常小的島,島民純樸,治安良好,再加上御法川家是經營民宿的,所以前門幾乎是不關的。
門開著,而那名陌生男子正背對著屋內,靜靜的看著外面。當聽見聲音時,他轉過頭來,唯衣發現他是個約莫三十出頭、長得非常好看的男人。
「他是誰?」多田太太在她身後低聲的問。
「不知道。」唯衣低聲的回答她。
儘管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但唯衣隱隱覺得來者不善。
在這個非常時期來到這裡的陌生人,似乎都只為一個人——康博。
男子走出門外,捺熄了煙,然後走了回來。
「哪一位是速水小姐?」他問,聲音低沉又冷漠。
「我就是。」在回答他的同時,唯衣已經將他看個仔細。
他是個出色的男人,穿著稱頭的西裝,帥氣挺拔。他五官英挺,有著成熟的男性魅力,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強勢霸
氣的氣質,彷彿全天下都在他腳底下般。
「帥哥。」多田太太又在她耳邊低聲地道。
是的,他是個帥哥,不需懷疑。但……這位帥哥是誰?
「你就是速水小姐?」男子走上前來,兩隻眼睛直直地盯著她。
被他的目光一鎖定,唯衣便倒抽了一口氣。他強烈的存在感讓她不自覺的顫抖。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把秋山先生攆出門的……就是你?」他唇角一勾,不以為然的一笑,「想不到你有那麼大的力氣。」
聽他提及秋山先生,她確定了一件事——他真的是衝著康博而來的!
眉心一擰。她擺出了防禦架式,立刻給了他臉色看。
「怎麼?」她極不友善地道,「那個叫什麼御法川克哉的又叫你來?」
他眉梢一挑,一臉興味地睇著她。
「請你回去告訴他。不管他派誰來,我都不會把康博交給他的!」她氣憤地道,「康博是貴俊跟我妹妹的小孩,不是御法川家的機器人!」
「機器人?」他微皺起眉頭,不解。
「沒錯。」她直視著他,「你們不能把康博當機器人一樣的養大,不准他有自己的思想、不准他有自己的選擇,他是在滿滿的愛裡長大的小孩,以後也將是!」耐心聽完她劈哩啪拉的發表完她的聲明,他慢條斯裡地道:「我不會把他當機器人一樣養。」
「咦?」她一怔,狐疑地望著他。
他剛才說什麼?他不會把康博當機器人一樣的養?康博進了御法川家是由他來養嗎?
「你不是律師?」她問。
「不是。」他說。
她徼頓。立刻警覺到他可能是貴俊的堂兄弟,也就是貴俊的叔叔御法川克哉的兒子。
「你自己沒有小孩嗎?」她的語氣帶著點攻擊性。
「沒有。」他說。
「所以你父親就要搶走貴俊跟米美的小孩讓你來養?」她氣憤又激動,「你想要孩子、想要繼承人,就自己去生啊!什麼要分開我跟康博?」
「唯衣……」見她十分激動,身邊的多田太太輕拉了她一下。
她知道自己太激動,但她實在吞不下這口氣。
「康博是貴俊的孩予,是御法川家的繼承人,身為貴俊的叔叔,我有義務擔起撫養的責任。」他語氣平靜,完全不因她的激動及憤怒而受到任何的影響。
「義務?你跟我說義務?」她氣到滿臉漲紅,「我是康博的阿姨,而且打八康博一出生。我就一直照顧著他,我比你更有義……」說著,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她狐疑地盯著他看,「你……你剛才說什麼?」
他撇唇一笑,聲線冷傲,「我是貴俊的叔叔——御法川克哉。」
「什……」她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才三十幾歲的他。
「我的天……」一旁的多田太太也驚訝不已。
「你是貴俊的叔叔?可是你……」唯衣簡直不敢相信他
就是派人來跟她要孩子的御法川克哉,貴俊的叔叔。
「家母十八歲生下貴俊的父親.三十八歲才生下我,所以我跟我家兄相差二十歲。」他解開了她的疑惑,旋即話鋒一轉,「你整理了行李,該不是想帶著康博離開吧?」
她心頭一震,心虛又惶然,「我……」
「我勸你別那麼做,如果你真的愛康博的話……」他說。
「我當然愛康博!」她衝口而出,十分激動。
「既然如此,那就別讓他過不安定的生活。」
「你……」
他的聲音跟眼神一樣嚴厲,像是在說她不夠愛康博似的。她無法接受他這樣的指攢,因為她非常愛康博。
正想反駁他的同時,天真的康博蹦蹦眺跳的從裡面跑了出來——
「唯衣阿姨,快!我們去迪士尼樂園!」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他,天真可愛的拉著唯衣的手催促著。
「康博?」看著五歲的康博,御法川克哉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唯衣心裡一緊。地看得出來他是歡喜的、興奮的,是因為康博是貴俊的小孩?遼是……
他剛才說他沒有小孩,那麼他因為跟妻子膝下無子,而打算把康博當成他們的孩子嗎?付著,她下意識地拉住康博,將他牢牢的攬在身邊,然後懷著敵意瞪視著御法川克哉。
他不以為意地看著她,「他長得很像貴俊……」
「你錯了!」她眉心一擰,「大家都說他比較像米美。」
「無所謂。」他說,「他是貴俊跟你妹妹的小孩,不是像爸爸,就是像媽媽……」
「唯衣阿姨,那個叔叔是誰?」好奇的康博疑惑的問道。
「他是……」她實在不想讓康博知道,眼前這個跟她搶孩子的男人,是他的「叔公」。
此時,多田太太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唯衣,別把孩子牽扯進大人的紛爭之中,口氣跟態度好一點,他畢竟是貴俊的叔叔。」
多田太太這些話,唯衣聽進去了。是的,不管她再如何的抗拒跟不甘,他是貴俊的叔叔,是康博的叔公,這一點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
「康博,他是……」
「我是你的叔公,康博。」未等唯衣介紹,他已經先開了口,「我是你爸爸的叔叔,你可以叫我克哉叔公。」
康博一愣,滿臉疑惑,「叔公?」
他訥悶的細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你一點都不像叔公,小新哥哥的叔公是個老先生,可是你……」
在他面前,神情冷漠、態度高傲的御法川卻露出了笑容,
「雖然叔公不像別人的叔公,不過我真的是你的叔公,不然……你問阿姨。」
康博微頓,抬頭看著唯衣,尋求答案。
「是的,他……他是康博的叔公。」她說。
御法川克哉再趨前一步,「康博,到叔公這兒來,讓叔公好好看看你,好嗎?」
康博猶豫了一下。對他來說,御法川克哉就像個陌生人。
「沒翻系的,康博……」一旁的多田太太輕推他一下,」去讓叔公看看吧!」
康博猶豫了一下,慢慢的走向了御法川克哉,看著五歲的康博,御法川克哉的心情實在是十分的複雜!
五年前,二十歲的貴俊拋棄學業及家庭,跟旅行途中認識的女孩結婚,也因此跟家裡斬斷了聯繫。這五年來,貴俊刻意的逃避著家人,而他的大哥御法川勝哉也因為無法諒解,而不曾主動找尋過貴俊。因為如此,就連兩年前大哥因病過世,貴俊也未曾回家奔喪。
貴俊是他大哥跟他所尊敬的大嫂的唯一兒子,是目前掌控著整個集團的他,所認定的繼承人人選。他曾在大哥病榻前保證,他會找到貴俊,會將貴俊培養成可以繼承御法川家的男人。
然而,造化是如此的弄人,當知道貴俊的下落時,他竟然已經不在人間!而眼前這個小男孩是貴俊的兒子,是他大哥的孫子,是有著御法川家血統的正統接班人。這一刻,他告訴自己,不論如何,他都要把康博帶回盛岡,給他最好的教育及照顧,讓他擁有繼承御法川家的能力。
「康博,」他大手一伸,抱起了康博,「快快長大吧!」
見他突然抱起康博,唯衣心頭一震。她覺得他好像會這樣搶走他、抱走他。
她快步趨前想搶下康博,但卻被他那銳利又嚴厲的目光
直勾勾的一瞪,她嚇了一跳,驚愕地望著他。
「做叔公的我抱抱他,應該不為過吧?」他沉聲地問。
「……」唯衣頓時無言。
「唯衣……」多田太太走上前來。輕拉了她一下,對她搖了搖頭。
她眉心一叫,懊惱又為難。
「叔公,」康博突然神情寂寞地看著他,剛才急著想去迪士尼樂園的興奮勁兒不見了,「你可以跟我玩騎馬打仗嗎?」
他這一說,三個太人全愣住了。
「爸爸常常讓我坐在他肩膀上……」康博眼眶微紅。
見狀,唯衣鼻頭一酸、忍不住濕了眼眶、而一旁的多田太太也是。
克哉深深的注視著對他提出要求的康博,眼彥有著一絲溫柔。
須臾,他將康博架上了肩膀,而此舉讓唯衣心頭一揪。
不管她多麼愛康博,有些事卻不是身為女人的她可以為他做的。
也許是同樣流著御法川家的血的關係,她發現康博一點都不怕陌生的他。其實御法川克哉跟貴俊長得有一點點相似,畢竟他們是叔侄。坐在他寬寬的肩膀上,康博露出了笑容,雖然眼眶還是泛紅的。
「我可以帶康博到外面去走走嗎?」他以徵詢的語氣問道。
她猶豫了一下,既擔憂又為難。
「放心,我不會幹偷偷摸摸的事。」他神情嚴厲,卻也誠懇。
「唯衣,沒關係的。」多田太太在一旁勸她。
連多田太太都這麼說了,她要是不肯點頭答應,似乎太不近人情了。再說,她看得出來他很喜歡康博,而康博也相當的喜歡他——雖然他們兩人才剛見面。
她不能讓康博感覺到一絲絲不尋常的氣氛,她不能讓康博知道,大人們正為了他展開一場角力戰。
「嗯。」於是,她硬著頭皮點頭了。
「謝謝你。」御法川克哉由衷地道。
轉身,他把坐在肩膀上的康博帶了出去。
望著門口。唯衣神情不安。
「唯衣,」多田太太趨前,「貴俊的叔叔看來不錯。」
她沒搭腔。是的,她不否認,這個派律師來跟她要小孩的男人,確實是個不錯的人,她看得出來他對死去的貴俊有感情,對第一次見面的康博也有感情。
可是,她跟康博也有感情啊!雖然她是他的阿姨,但她常覺得自己像是他的媽媽……
「他說他沒有小孩,他……他想康博視如己出的撫養長大嗎?」她喃喃地道。
「我想是的。」多田太太說,「我覺得他很有誠意,也覺得他可以把康博教養成……」
「多田太太,」她打斷了多田太太,「我還沒答應把康博交給他。」
多田太太微頓,「可是我認為你沒有跟他爭的能力。」
她一震,驚疑地看著多田太太。
「也許你會覺得我好像跟他站在同一陣線……」多田太太無奈又傷感,「但因為我是旁觀者,所以我比你還能認清現狀。」
「多田太太……」
「他是非得到康博不可的,相信我。」她說,「一旦你決定反抗,就得定上法律途徑,而我敢跟你保證,你贏不了!」唯衣眉心一擰,有點激動。
「你冷靜想想,別意氣用事……」多田太太試著將現實情形分析給她聽,「你希望在康博面前上演搶人大戰的戲碼嗎?你應該也看過新聞報導,知道夾在大人之間的小孩,有多麼的徬徨無助又驚恐……」
「我當然不希望讓康博看見那一幕,但是我實在捨不得將他交到御法川家!」
「老實說,你沒有立場跟資格說不。」多田太太說,「貴俊是御法川家的人,康博也是。」
「多田太太……」
「御法川克哉是個年輕人,他的作風應該會有別於老派作風,我倒覺得你們有坐下來協商的餘地。」她提供客觀的看法。
「協商?」她不解。
「嗯。」多田太太點頭,續道:「你可以跟他商量,譬如說定期跟康博見面,或是寒暑假將他接來同住之類的。」
聽她這麼說,唯衣激動的情緒冷靜了一些。她必須說,
多田太太的建議確實是客觀且可行的。
「如果他不答應呢?」
「他不像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人……」
「我覺得你有點偏心!」唯衣微微皺起眉心,吃味地道,
「你一直在說他的好話。」
「帥哥總是讓人難以拒絕的!」多田太太打趣地說。
唯衣蹙眉一笑,「小心我跟多田先生打小報告。」
見她情緒及臉上的表情都稍稍和緩,多田太太輕歎一記,「唉……我說唯衣……看開點吧!你也有自己的人生要過,不是嗎?」
「我以為我的人生裡有康博!」她幽幽地道。
「你有啊!」多田太太笑視著她,「你沒有失去康博,只是不能跟他每天膩在一起罷了。」
「多田太太……」
「你就當他到外地去讀書,或是結婚自立了嘛!」多田太太輕拍她的臉頰,「就算你跟他膩在一起,遲早也是要面對這一天的來臨。」
「可是……」她眉心_蹙,眼角微泛著淚光,「我真的想跟康博在一起。」
「那你就一起搬到盛岡去啊!」多田太太說。
她一怔,「你在說什麼?我搬去盛岡?」
「是啊!」多田太太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你跟貴俊的叔叔結婚,不就可以每天跟康博膩在一起?」
「什麼?」她瞪大了眼睛,「別胡說,他應該結婚了!」
「你是說……如果他未婚,你可以考慮?」抓到她的語病,
多田太太趁機消遣她。
她漲紅著臉,尷尬又不知所措,「不,我……我是說……」
「我注意到羅!他沒有戴婚戒。」
「別再尋我開心了!」
「我只是提供一個可行的方法。」多田太太笑說,「這可是一舉多得的方法喔!既可以跟康博在一起,又可以嫁帥哥老公!」
「多田太太……」她羞得打斷了她,「別再說了,要是被他聽見……」
說著,門口傳來康博的聲音,「唯衣阿姨!」
她嚇了一大跳,轉過頭去,就看見御法川克哉牽著康博
站在門口。當下,她滿臉通紅,表情尷尬又不自然。「康……康博……」
老天,他應該沒聽見多田太太的那番話吧?唔……應該是沒有,因為他的表情超冷靜、超嚴肅的。
他放開了康博的手,將康博輕輕往前推,康博便小跑步地奔向了她。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她臉上還帶著一絲的尷尬。
「我不希望你擔心我偷偷的把他帶走。」御法川克哉淡淡地說道,「不過,我希望你能盡快決定。」
「帶走?」康博拾起臉來,迷惑地道:「叔公要帶我去哪裡?」
「……」一時之間,唯衣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大人的世界太複雜,很多事是無法跟他說明的。
再說,要是讓康博知道他即將跟她分開,恐怕他會立刻哭鬧不休。
「康博,你不是想去迪士尼樂園嗎?」御法川克哉說道,
「克哉叔公就是要帶你去那裡。」
「真的?」康博驚喜不已,「那唯衣阿姨也一起去嗎?」
他微頓,定定的看著唯衣。
迎上他的目光,唯衣心頭一悸。都怪多田太太剛才說了那麼奇怪的話,害她莫名的心神不寧。
「是啊!」他擻唇_笑,安撫著毫不知情的康博,「唯衣阿姨也一起去。」
「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去迪士尼樂園。」康博開心不已。
「康博,不只迪士尼樂園……」他續道,「叔公住的地方有一個很大很大的海灘巨蛋樂園,你想去嗎?」
康博用力的點點頭,笑得非常燦爛。
「去完迪士尼樂園,我們就去海灘巨蛋,好嗎?」
「唯衣阿姨也一起嗎?」康博又問。
「嗯,一起。」他毫不猶疑地答應了康博。
唯衣一怔,疑惑的望著他。他是說真的,還是只是敷衍安撫康博?
他睇著她,像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但卻沒有開口說什麼話。
「不早了。我先回飯店去。」他說,「速水小姐,我會在這裡待上兩天,希望你盡快給我消息。」
她眉心一擰,沒有說話。
突然。康博掙開了她的手,跑向了打算告辭的御法川克哉。「叔公,不要走。」
他這一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三個大人都傻眼了。
「康博?」唯衣內心五味雜陳。
難道血緣的力量是那麼的大,大到才剛剛跟他見面的康博,競已跟他難分難捨?
「叔公今天眼康博一起睡,好不好?」康博睜著那雙像小狗般無辜的眼睛看著他,語帶哀求。
他訝異地看著康博,沉默了一下。「康博,叔公的行李都在飯店,所以……」
「不要走!」康博猛地抱住了他的大腿,像無尾熊似的巴著他。
「康博,別這樣……」唯衣欲趨前把他帶開。
「唯衣。」多田太太制止了她,逕自提出建議,「你家裡還有貴俊的衣服,雖然貴俊沒挪法川先生那麼高,但都是些寬松的衣服,將就,一晚應該沒問題的。」
「多田太太……」唯衣驚訝地看著她,簡直不敢相信她竟提出這樣的建議。
留她在這裡過夜?老天,雖然他是貴俊的叔叔,可對她來說,卻是個陌生的男人啊!再說,他實在太年輕,年輕到她很難將他當成貴俊的叔叔。
「叔公留下來!叔公留下來!」康博耍賴地抱著他的大腿不放。
克哉看看他,若有所思,須臾,他望著唯衣,「如果不打擾的話。我今天在這裡住一晚,可以嗎?」
「……」她一怔。不是吧?他真的要留下來?
「當然可以。」不等她反應,一旁的多田太太便興奮地道,
「唯衣他們本來就是在經營民宿,經常有外來的客人住在這裡的。」
唯衣瞪大眼睛望著她,那表情像在問:這裡到底是誰的家啊?
「既然如此,那就打擾了。」他一點都不囉嗦。
他抱起了康博,對他露出了溫暖的笑,「叔公今天就留下來跟康博一起睡羅!」
康博興奮得像是提前收到聖誕禮物般,「太好了!」
唯衣無奈地看著他們,而一旁的多田太太則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6:51
第三章
就這樣,克哉在這裡住了下來。
來者是客,唯衣當然要善盡地主之誼招待他。於是,她下廚做了一些家常菜,也替他把房間準備好。而就在她準備
這一切的同時,康博分分秒秒的纏著他,他們就像是……一對父子般!
她不難理解康博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他,並纏著他不放。
他跟貴俊在眉宇之間有幾分的相似,而那讓剛失去父親的康博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
看見康博這麼開心,她固然感到欣慰,但難免還是有點不是滋味。康博沒有她也沒關係嗎?是不是她錯估了自己在康博心中的地位?她……她的地位就這麼讓貴俊的叔叔
取代了嗎?
九點多,康博就拉著克哉去睡覺,而在貴俊跟米美發生意外之後、他出現在這裡之前,康博都是跟她睡的。
她一個人坐在客廳,怎麼都睡不著。她覺得好孤單,覺得康博不那麼需要她,覺得……突然間,一種可怕的、令人發慌的寂寞襲上了她心頭。不自覺地,她流下了眼淚——
「還沒睡?」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她嚇了一跳,急急忙忙的抹去了淚水。當她覺得自己調整好情緒,轉過頭去時,赫然發現他竟一直注視著她!她心頭一震,心跳忽地加快。
他沉默又深深的注視著她,像是要看進她內心深處,挖掘她所有心事般。
她惶然地道:「我……我以為你睡了……」
「我從沒那麼早睡過,不過我倒是把康博哄睡了。」說著.
他臉上有一種成就感及滿足感。
「康博很喜歡你……」
「我注意到了。」他說,「這讓我放心多了。」
他的意思是……這麼一來,他就可以放心的把康博帶走,而她也應該放心的把康博交給他嗎?
她實在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但事實擺在眼前,叫她不得不面對。
她霍地起身,「我去睡了。」說罷,她轉身就想走。其實,她覺得自己比較像是「逃」。
「速水小姐。」突然,他伸手拉住了她。
她一震,驚訝又害羞的望著他。
他很快的鬆開了手,神情平靜而自若,「借我十分鐘,我們聊聊吧!」
她微怔,不解。
「有些話,我不想在康博面前說。」他說。
迎上他嚴肅卻也誠懇的目光,她心頭一緊。她當然知道他要跟她說什麼,而縱使她不想談,也必須面對。
沉默了幾秒鐘,她有一絲無奈,「我們到外面去說吧!」
語罷,她先行走了出去。
十點多,小島上靜悄悄的,只聽得見浪潮的聲音,及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吠。
唯衣跟克哉站在門外的簷廊處,兩人都沉默著,像是不知道從何開始似的。
「這裡很美……」終於,他先打破了沉默。
她微頓,「嗯,當初我跟貴俊還有米美一來到這裡,就決定留下來了。」
「康博是在這兒出生的?」他問。
「嗯。」她點頭,想起康博出生的那一個夜晚,以及這五年來的點點滴滴。教她難以負荷的傷感起來。他們一家四口在這裡,真的擁有太多美好的回憶!
「速水小姐……」克哉看著她,「我並不是想跟你搶康博。」
「怎麼不是?你突然出現,說要把他帶去盛岡,這還不是搶嗎?」她難忍激動的情緒。對他提出質疑。
「這是我對貴俊的父親的承諾。」他神情凝肅。
「把康博帶大也是我對貴俊跟米美的承諾。」她直視著他,據理力爭。
他濃眉微微一叫,「這樣的爭執對事情一點幫助都沒有。」
「為什麼?」她氣恨地瞪著他,「為什麼要來破壞我跟康的生活?」
「康博是御法川家的繼承人。」
「康博不需要繼承御法川家,因為貴俊早已經放棄了。」她說。
「貴俊已經不在了。」他神情冷肅,眼底卻透露出一絲的悲傷。「五年前的他不要御法川家的一切,五年後的他也不要,但是沒有人知道十年後、二十年後。他是不是仍選擇放棄一切。」
「他喜歡這裡、喜歡米美、喜歡他在這裡的家人,他不會回去!」
「他是我大哥的兒子!」他沉聲打斷了她,「不管你怎麼說,他跟御法川家的血緣是斬不斷的,康博也是。」
迎上他強勢的、霸氣的眼睛.她既氣憤又無可奈何。是的!貴俊是。康博也是,他們跟御法川家的血緣是斬不斷的!
「請你明白現實的狀況,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帶他回盛岡。」他語氣強硬,「我會讓他受最好的教育,讓他成為一個有用的人。」
「你是說不願意繼承御法川家的一切、不願意留在那個不快樂的家的貴俊,是個沒用的人?」她眉心一擰,憤怒不已。
他定定地看著她,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臉上有著一種教人難過的無奈及掙扎,像是被刺中要害般的。
「我絕不會也從來沒覺得貴俊是個沒用的人。」他聲線低啞,「雖然我是他的叔叔,但我一直覺得他像是我的弟弟……」
睇見他眼底那一抹傷痛,她心頭一揪。
「他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勇敢的孩子。我……」他微微頓住,像在猶豫著要不要跟她說些什麼。
「你不需要跟我說那些!」
「不,我必須告訴你。」他說。「我不希望你心裡有任何的疑慮,也希望你能明白,我為什麼要將康博帶回去。」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聲線平緩卻低啞。「你說得對。在御法川家並不快樂,為了維持家族的正統,生於本家的我們從一出生,就注定了往後無法自主,凡事都以維持正統為目標的生活。
從懂事開始,我們就接受菁英教育,被訓練得比一般同齡的孩子來得沉穩、成熟。我們不能傷害家族名聲、不能為所欲為,不管是讀書還是終身大事,都必須接受家族的安排,而貴俊他選擇離開……」
聽著他講述這些關於御法川家的一切,及身負大家族正統傳承的繼承人之無奈,她突然有點難過起來。
貴俊所說的「喘不過氣」、「無法感受快樂」,指的就是這個吧!而他,他是不是也已經受夠了這一切?但如果連他都不願接受這一切,為什麼要讓康博去過那樣的生活?
「你想讓康博過那樣的生活?」她激動不已,「不能有自己的意志,就連愛情的自由都要被剝奪?」
「我不會讓他過那樣的生活。」他堅定地道。
「你要他接受所謂的菁英教育,不是嗎?」
「我只是希望能給他最好的教育環境跟教育資源。」
「你所說的菁英教育,只會敦出一個不在乎別人感受的自私鬼,就像你跟貴俊的爸爸一樣。」她話一說完,立刻警覺到自己言語失當。她衝著他也就算了,但貴俊的爸爸已經過世,她不應該這麼批判一個已逝的長輩。
她露出懊悔的神情,但已經來不及。
他沉著臉,「你不該那麼說一個過世的人。」
「我……」她心虛又慚愧,「我道歉,但是……我不要康博過那種生活。」
「不會。」他直視著她,「我不會用上一代教養我們的方法來教養他。」
迎上他銳利卻也澄澈的眸子,她心頭一悸。
「我只是想實踐我對家兄的承諾,只是想把御法川家的血脈留在盛岡,而且我保證你們還是可以見面。」他說。
她微怔,疑惑地望著他,「你是指……」
「不管他在哪裡,你還是他的唯衣阿姨。」他說,「我不會試圖斬斷你們的關係,只要你想見他;隨時可以到盛岡來。」
她不發一語的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是個非常懂得說服別人的人,雖然話鋒犀利得讓人覺得受傷、不舒服,卻又無從質疑他。
「我會把康博視如己出,這一點,你絕對可以放心。」
聽完他這一番話,她其實已經稍稍動搖。因為他所說的話,跟她所信任的多田太太說的多有謀合之處。
什麼才是對康博最好的安排?她是不是真的要忍痛放手?想到這兒,她心裡其實已經有了決定,只是這決定真的讓她的心好痛、好痛……
「如……如果……」她略帶著哽咽,「如果我堅持跟你對簿公堂呢?」
「那麼局面就會很難看,而康博也會受到難以想像的傷害跟驚嚇。」他說,「假如你真的愛他、真的替他的未來著想,那麼你就不該那麼做。」
她眉心一擰,兩行傷心又無奈的淚瞬問淌落。
「讓我多跟他相處幾天,行嗎?」她幽幽地道。
「我沒幾天時間。」他說。
她眉心一皺,懊惱地道:「我已經退讓了,難道你連這麼一點點小事都不肯答應我?」
他神情平靜,不慍不惱、不疾不徐地說:「盛岡有很多事等著我回去處理,而且在回去的途中,我還要帶康博去迪士尼樂園……」
「所以說,你要立刻從我身邊把他帶走?」她氣憤地質問他。
「一起走吧!」他看著她,語氣緩緩地道。
聞言,她一震,狐疑地望著他。
「一起走?」她不懂他的意思,完全不懂。
克哉平心靜氣、神情自若地道:「一下子就要康博跟你分開,他實在是太可憐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暫時離開這裡,到盛岡去陪他一陣子。」
「……」她訝異。
「我想你也想親自確定一下我所能供給他的環境及照顧,是否達到你的要求吧?」
他說得一點都沒錯,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想親眼看看他將把康博帶到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去。不過一想到必須跟陌生的他同行,她又有點不自在。
「有問題或是任何的不方便嗎?」見她猶豫著,他非常率直地問道,「你有交往的男性,所以不方便跟我同行?」
「不,不是,我沒有交往的對象。」她連忙否認,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否認得那麼急。
「那你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他撇唇一笑,「還是你只是對我有所防備?」
「咦?」她臉兒突然一熱。
「放心,我不敢說自己是什麼紳士,但也絕不是小人。」他說,「更何況還有康博在,你不必害怕。」
「我才沒有害怕,只是……」不知怎地,在他面前的她,總是莫名的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既然如此……」他打斷了她,「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天就啟程。」
她一怔,「這麼快?」
「我剛才說過了,我還有事非親自處理不可。」說著,他挑
眉睇著她,「反正你行李都打包好了,不是嗎?」
提及這個。她又莫名一陣心虛害羞。
「晚安。」他微點了個頭,「速水小姐。」說罷,他轉身走屋裡。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她胸口有一種不知名的激動及澎湃。
在秋山律師來的時晏,她明明堅決不將康博交出,甚至不惜一切。想帶著廖博浪跡天涯,也絕不讓他到盛岡去。為什麼?為什麼御法川克哉才出現不久,她就能作出這個她當初怎麼都不肯作的決定?
雖然她也覺得掙扎猶豫,但並沒有預期中的衝突及抗爭,為什麼?因為她冷靜下來了?因為她所信賴的多田太太也這麼勸她?還是因為……他給了她一種可以安心信賴的
一切都在他的安排及掌控之中,而她只能乖乖的照著他所規畫的路線去走。這……這實在不像是她的個性及作風!
為什麼呢?為什麼遇上他之後,她可以有這麼大的轉變及改觀?
一時之間,她也理不出個頭緒。事情太多太多了,她得慢慢的、一件一件的去整理。而目前她唯一在意的,就是作對康博最好的決定!
於是,唯衣暫時結束了民宿的營業。踏上了前往盛岡的旅途。他們先在東京停留了兩天,而克哉也信守承諾的帶康博到迪士尼樂園去玩。
三十五歲的他、二十八歲的她,再加上五歲的康博……
在外人眼中,他們就像帶著孩子暢遊迪士尼的夫妻般。也許
是有了「爸爸媽媽陪在身邊」的感覺,剛失去雙親不久的康博
綻開了純真的、開朗的、燦爛的笑容。
看見康博再度露出笑容,唯衣覺得很欣慰。幸好他喜歡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叔公÷幸好他的叔公是一個當他爸爸絕不嫌老的人、幸好……多虧貴俊的叔叔是這個叫作御法川克哉的男人。若來的是別人,也許康博不會完全接受他,而她也不會如此輕易的就把康博交出。
一上了前往盛岡的JR東北新幹線,康博就跟克哉擠在一起。看見他黏著克哉,好像沒有她沒關係的樣子,唯衣有點落寞。但是若往好的方面想,至少這麼一來,他應該很快的就能適應在盛岡的生活——沒有她的生活。
從東京到盛岡要兩小時又二十分鐘的車程,但車上十分舒適.再加上實在是玩累了,一上車不久,康博就靠在克哉身上睡著了。克哉溫柔又小心的攬著康博。看著他的每一個眼神都充滿了憐愛。
「這小傢伙累壞了!」他說。
「可不是嗎?」她看著靠在他身上的康博那無邪的臉龐,
不覺揚起一抹微笑。
「謝謝你陪我們一起回盛岡。」
「嗯?」她微怔,不解地看著他。
他雙眼直視著她,「如果沒有你陪著,我想康博是無法如此盡興的。」
「不,康博他……他很喜歡你……」她眼底有一絲的落寞及悵然若失。
「那是因為你也在。」他說,「如果你不在,我相信他不是這樣的。」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震。他是在安慰她嗎?他看出了她的若有所失嗎?他說這些話是想讓她覺得,她在康博心目中還是佔著很大的位子嗎?
真是個不可思議的男人!明明是那麼的強勢且霸道,卻偏偏有著體貼細心的一面……
「睡一下,你應該累了吧?」他說,「到盛岡還有一段路。」
「你呢?」她問,「你一點都不累嗎?」
「我習慣了。」他輕描淡寫,「我常常一天只睡五個小時。」
「咦?」她驚訝不已,「常常是指……」
「多年來。」他撇唇一笑,「我說過了。生長在御法川家的壓力很大。」
她微微瞪大眼睛,下意識地看著熟睡中的康博。
他瞥了她一眼,笑說:「放心,我會讓康博睡得飽飽的。」
「你會讀心術嗎?」真是奇怪!他為何總能覷出她心裡的想法?
「也許那是因為你很容易懂。」他說。
她皺皺眉頭,「這是褒,還是貶?」
「是一種誇讚。」他炯炯發亮眸子定定的望著她,「你是一個率直、毫不隱藏自己的想法,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說什麼的人。」
「你這麼說是因為我把那位秋山律師攆出去嗎?」
他唇角一勾,「我不否認,我確實沒碰過像你這樣把來訪的客人轟出去的女性。」
「他不是客人。」她辯解著。
「但他也不是敵人。」
「他來通知我要把康博帶走,想從我身邊把康博帶走的,就是敵人。」她說。
他沉默了幾秒鐘,定定地凝視著她,「那麼對你來說,我是敵人?」
她一頓,心頭猛然一悸,敵人?不,她並沒把他當敵人看待,否則她現在就不會跟他坐在前往盛岡的新幹線上。
那麼,對她來說,他是什麼?貴俊的叔叔?康博的叔公?
還是一個可以信賴的男人?
「……」她不知如何回答他這個問題,於是她選擇不回答。
「我累了,我……我想睡覺。」她說完,立刻閉上了眼睛。
雖然閉著眼睛,什麼都看不見,但她竟感覺得到他的目光!她非常確定他還看著她,而這讓她心慌意亂,相當的不自在。
她不是沒被異性注視過,事實上,她是個很有男人緣的美女(大家都這麼說)。追求過她的人不少,其中還有美軍地的美國軍官。她從來不曾因為他們的讚美,注視或示好而感到心慌意亂過,她以為自己是對異性冷感的絕緣體,直到……他出現在她面前。
她不得不說,在他現身在她眼前的那一刻,他就攫住了她的目光。但她對,也沒有任何的期待及不切實際的幻想。因為他是御法川家的男人.是個為了維持家族正統而不遺餘力的人。
御法川家已經有一個不顧家族反對,娶了一點都不門當戶對的妻子的貴俊,絕不會再出現第二個。
再說,她認為他應該是已婚身份。雖然他手上確實看不見婚戒,肩負維持家族正統的男人,為了延續香火,應該沒有不婚的權力。她想,他之所以如此堅持把康博帶回盛岡,不完全是為了履行對兄長的承諾,也是為了讓自己後繼有人。
他跟妻子膝下無子.一定非常期待康博的到來。從他對待康博的樣子看來,他是個喜歡小孩的人,他的妻子應該也是,也許把康博交給他們撫養是正確的決定,因為這麼一來,康博又有了爸爸媽媽的呵護——雖然他們是他的叔公跟嬸婆
想著想著,她不知不覺的睡著,也忘了他看著她的事情。
她想……她是真的累了,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以後。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7:18
第四章
一抵達盛岡車站,克哉的司機就駕車前來接他們回家。
一路上,康博興奮又期待的看著車窗外陌生卻美麗的景致。
時值十月,南部的沖繩還是相當舒適的溫度及氣候,但位處東北的盛岡卻已十分的寒冷。一想到從出生到現在都一直居住在南方小島的康博,從今以後就要住在如此寒冷的地方,唯衣就感到十分的擔心。
「康博,你冷不冷?」她問。
看著窗外風景的康博搖搖頭,一臉興奮,「叔公,那是什麼?」
克哉看了唯衣一眼,。那是巖手公園,裡面有盛岡城的遺址,改天可以帶你來。」
「遺址?」康博很迷惑,「什麼是遺址?」
「就是古時候的人留下來的房子……」他以淺顯易懂的說明回答五歲的康博。
「那古時候的人有沒有住在裡面?」
「古時候的人已經過世,那裡沒住人了。」他說。
康博安靜了一下.「那爸爸跟媽媽也變成古時候的人了,對不對?」
看見他那寂寞又憂鬱的表情,唯衣跟克哉互看了一眼。
「康博,」唯衣攬著康博的肩。溫柔地道,「阿姨不是告訴你,爸爸跟媽媽已經到天上去當天使了嗎?」康博點點頭,微抿著嘴。
「上帝希望他們幫他做一些事情,所以把他們叫去天上了。」
「那等他們幫上帝做完事情,會不會回來?」
「康博……」唯衣鼻子一酸,眼眶也跟著泛淚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康博這麼天真卻又教人難過的問題,她知道貴俊跟米美都不可能再回來了,但她如何對康博開口?
「康博。」突然,克哉拉住了康博的小手,「你希望爸爸跟媽媽回來嗎?」
康博微蹙起眉頭,沒有回答,也沒有點頭。他小小的腦袋瓜裡,其實已隱約明白了父母已死的事實,但因為身邊的大人不斷以哄騙安慰的方式向他解釋,以至於他有點混淆了。
「爸爸跟媽媽……不會回來了,對不對?」康博眼裡閃著淚光。
「是的。」克哉非常直接的給了他答案,他早已知道的答案。
唯衣一怔,急著想制止克哉。克哉對她使了個眼色,要她別在此時插嘴。
「康博,」他直視著康博,「爸爸媽媽發生了意外,所以他們再也回不來了,不過他們在另一個世界是看得到你的……」
康博濘著眉心,眼淚不斷地掉下來。
「康博要健康的長大、要每天都笑著,那麼爸爸媽媽就能在天上安心的過著他們的生活,懂嗎?雖然爸爸媽媽不能陪在你身邊了,不過你有唯衣阿姨。還有叔公,我們會像爸爸媽媽一樣的愛你、照顧你……」
他話剛說完,康博就投入他的懷抱,在他懷裡哭了起來。
看康博哭得傷心,唯衣也跟著掉眼淚。見狀,克哉騰出一隻手,抽了兩張面紙遞給了她——
她先是一愣,然後望著他。當兩人的目光交會,她的胸口一陣悸動。
突然。她想起他剛才對康博說的話——我們會像爸爸媽媽一樣的愛你……
我們?他是不是說錯了?康博會待在這裡,而她會離開,將來將代替貴俊及米美愛康博的不是她跟他,而是他跟他的妻子。
「把眼淚擦擦……」克哉微皺著眉頭,不解的看著望著他發愣的她。
她猛一回神,接過了他遞來的面紙,低頭拭淚。
「盛岡……」他忽然淡淡地、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也有可以去玩水的夏天。」
她愣了一下,不解地望著他。他轉頭看著她,沒有再說話。
而在迎上他目光的那一瞬,唯衣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
他看出了她的憂慮。他知道她在擔心著久居南方的康博。可能會有水土不服的問題發生。他這麼說是為了讓她安心,是為了告訴她,一切都沒問題。
多麼不可思議的男人啊!有著那麼冷漠高傲的外表及姿態,卻又有著如此溫柔溫暖的內心。
貴俊、米美……她忍不住在心裡想著,把康博交給這個男人應該是正確的!
長田町,御法川宅邸——
車子從車水馬龍的路上來到了幽靜的住宅區,這裡的房子都非常的大,家家戶戶都有偌大的庭院跟高高的圍牆。
沿著上升的緩坡,有一道高聳的石牆,綿延了一兩百公尺之遠,然後看見的,是一道非常氣派的大門。看見門邊寫著「御法川」三個字,唯衣才發現這竟然是御法川家。
雖然她知道貴俊出身東北財閥之家,卻不知道御法川家財力究竟雄厚到何種地步。如今見到這宏偉建築。她終於發現自己跟米美的出身,跟御法川家是如何的懸殊。
但車子並沒有在門口停下,而是沿著另一邊銜接著的石
牆繼續前進。她很好奇,但沒有多問。
車子沿著上升坡道繼續行駛,又約莫一兩百公尺之處,
再度出現了一道大門。這時,大門緩緩打開,車子沿著車道開了進去。車道兩邊是高聳的大樹及庭園。而車道的最底端,有一幢巴洛克式的建築物。車子在門前停下,克哉先行打開了車門。「康博,到了。」
他說著,然後把康博牽下了車,唯衣還在看著這幢漂亮的房子發呆,司機已為她打開了車門。「速水小姐,請下車。」
「喔,是……」她顯得有點慌張,「謝謝。」
在她下車的同時,房子的大門也開了,兩名分別約四十幾歲跟五十幾歲的婦人走了出來,十分歡喜。
「克哉先生,你們回來了,一路上都順利吧?」
聽她們叫他克哉先生,唯衣非常確定她們是這裡的傭人。他的妻子呢?。不知道丈夫今天回來嗎?
「高尾太太、秋田太太,這位是速水小姐,是貴俊的太太的姊姊。」他說。
唯衣彎腰一欠而高尾跟秋田也立刻禮貌的彎腰鞠躬。
「速水小姐。『』他說「以後照顧康博的工作就是由高尾跟秋田來做,她們都是非常有經驗的保母。」
「喔……」唯衣不知道該說什麼,覺得她的工作及責任好像一下子都落在別人身上了。不過再細看高尾跟秋田,她覺得她們兩人都十分的親切和藹,似乎是很喜歡小孩的人。
但……為什麼照顧康博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保母?
「這位一定是康博小少爺!」較年長的高尾歡喜地看著被克哉牽著的康博,「唉呀!跟貴俊少爺小時候的樣子好像!」
「咦?」唯衣一怔。這位太太認識貴俊,而且是在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親切的高尾太太笑說:「我也曾照顧過貴俊少爺,想不到現在還可以照顧他的兒子……」說著,她有點感傷,「貴俊少爺怎麼會發生那種不幸的事呢?」
「高尾太太,」克哉及時打斷了她,不讓她繼續貴俊的話題,「你先帶速水小姐跟康博到他們的房間去吧!待會兒頤便帶他們到處看看。」
「是。」高尾太太點頭,「速水小姐、康博小少爺,請跟我來吧!」
「麻煩你了。」唯衣又是禮貌的一欠。
克哉將康博的手交給了唯衣,「我要先回公司處理一些事,就請你先跟康博待在家裡,晚上我會回來吃飯的。」
「……是……」她愣愣地道。
好怪!這種話通常都是跟妻子或者是傭人交代,不應該跟她這個「客人」說吧?
「康博,要乖乖聽話,叔公晚一點就回來。」
「嗯。」康博乖巧的點點頭。
他又看了唯衣一眼,「別客氣,就當是自己家吧!」
說完,他轉身坐上還在等他的車。然後離開了。
唯衣牽著康博,在高尾及秋田的引領下進到了屋裡。這陌生卻又美麗的大房子,教她跟康博都大開了眼界。
放妥行李後,高尾太太繼續帶著他們參觀這幢豪宅,還有圍繞在屋子四周的雅致庭園。
初來乍到的康博雖然一開始有點不安,但因為高尾太太對小孩子實在是很有一套,很快的就打開了他的心房。他心的在庭園裡跑來跑去,像只好不容易從籠子裡跑出來的小狗般。
「康博小少爺實在是太討人喜歡了!」高尾太太看著他。
嘴角滿是笑意,但眼底卻有著一絲哀傷,「只是……這麼小就失去了父母親,實在是太可憐了!」
「高尾太太……」
「貴俊少爺的母親也是在他五歲時過世的,想不到康博小少爺居然也……」
高尾太太偷偷拭淚,「克哉先生說他們夫妻倆是車禍過世的,是嗎?」
她點點頭,「是的。」
「唉……世事真是無常啊!」高尾太太感慨的說。「要不是老爺實在是太固執了,貴俊少爺也不會離家出走。」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因為貴俊是為了跟米美結婚,才離家出走的。
高尾太太好像察覺到自己說了讓她立場尷尬的話,連忙話鋒一轉,「速水小姐結婚了嗎?」
她訥訥地一笑。「還沒……」
「像你這麼漂亮的小姐,居然還沒找到合適的對象?」高尾太太驚訝不已,「你幾歲了?」
「二十八。」她說。
「唉呀!那該結婚了!」高尾太太一臉認真地說。
她尷尬地一笑,「一切隨緣,再說。我本來是打算一個人將康博撫養長大的,想不到御法川先生他……」
「克哉先生會把康博小少爺照顧得很好的,你儘管放心。」高尾太太說。
「我知道。」她幽幽的一笑,「我相信御法川先生會將康博視如己出,而且康博也很喜歡他……」
「是啊!他們簡直就像是一對父子呢!」高尾太太說著,臉上滿是笑意的看著在庭園裡奔跑玩耍的康博。
「對了,請問……御法川夫人去哪裡了?」她試探地問。
高尾太太愣了一下,「哪個御法川夫人?」
「這裡有很多個御法川夫人嗎?」
「是不多,一個走了很久,一個還在。」高尾太太趣味的回答著。
她怔了怔,「御法川先生有兩任太太?」
高尾微頓,然後撇唇一笑,似乎明白了她問的是什麼。
「你是指克哉先生的太太嗎?」她問。
唯衣點頭,「他曾有一任妻子過世?」
「不是啦!」高尾太太笑了起來,「我說的是勝哉老爺的太太,一位是貴俊少爺的母親,一位則是勝哉老爺續絃的太太金子夫人。」
「貴俊有繼母?」唯衣訝異不已。
高尾太太點點頭。「夫人過世後,勝哉老爺娶了金子夫人。她跟貴史少爺住在另一邊。」
「另一邊?」她有點糊塗了。
「剛才來的路上,你應該有看見另一個出入口吧?」高尾太太說,「金子夫人跟貴史少爺還有勝哉老爺就住在那邊。
勝哉老爺過世後,現在只剩下他們母子倆跟一些傭人。」
「喔。」這下子,她有點明白了。不過,既然貴俊的父親再婚且育有一子,又何必硬要康博回來成為繼承人?
「那位貴史少爺是……勝哉老爺的骨肉吧?」她納悶地問。
高尾太太笑歎一記。「貴史少爺確實是老爺的親生骨肉,不過克哉先生對金子夫人及貴史少爺十分感冒……」
「咦?」
「克哉先生跟老爺相差二十歲,因此克哉先生小時候極受夫人的照顧,在他心裡,只有夫人是他認定的大嫂。再說,金子夫人他們……」說著,她欲言又止,一臉掙扎為難。
「我……是不是問太多了?」唯衣不好意思地道。
「不,其實也沒什麼……」高尾太太又是一歎,「克哉先生是個責任感很重的人,他一直遵照著老爺的托付,全心經營著御法川集團的一切,並希望將御法川集團交給老爺的後代。雖然貴史少爺也是老爺的後代,但是他卻是個成天只知玩樂揮霍的公子哥兒……」
「金子夫人非常寵溺貴史少爺,常為了貴史少爺,跟克哉先生鬧得不愉快……」
唯衣思索了一下,赫然明白這是個有錢人家爭產、爭繼承權、爭正統的戲碼。那她的康博……將成為這齣戲裡的主角嗎?
「他們一定不歡迎康博吧?」她憂心地問道。
高尾太太輕鬆地一笑,「放心,克哉先生不會讓康博小少爺受到一點點的委屈及傷害的。」
唯衣想了想,也覺得自己似乎太過擔心了。克哉那麼疼愛康博。她相信他會好好保護康博的。
「御法川先生……我是指克哉先生,他……沒有小孩?」
她好奇的問。
高尾怔了一下,笑說:「你剛才沒聽明白嗎?這裡只有兩位御法川夫人,一位是貴俊少爺的母親,一位是金子夫人,也就是說……克哉先生還是單身。」
聞言,她大吃一驚。「他還沒結婚?」
「是啊!」高尾太太笑看著她,「他跟你說他結婚了嗎?」
她搖搖頭,「不,他……他沒說,不過我以為他……」
「他是該結婚了,也一直有人想把家裡的千金嫁進御法川家來,不過克哉先生卻只顧著工作,像是對感情及婚姻一點興趣也沒有似的……」
『不知為何,得氖他還是單身,她心裡竟有一種莫名其妙、說不出來的竊喜。
一想到這兒,她懊惱極了。她竊喜什麼?他是單身還是
已婚,都不干她的事,不是嗎?她只是康博的阿姨,等康博安頓下來,她就要回沖繩去了。
就只是這樣,不會有什麼意外的發展!不會可惡!一定是多田太太那些莫各其妙的話讓她有些錯亂了、糊塗了。
「唯衣阿姨!」此時,康博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
「康博,你差點把阿姨撞倒了……」她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玩得滿頭汗的他。
高尾太太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替他擦汗,「唉呀!不把汗擦乾會感冒的!」
康博乖乖的讓高尾太太幫他擦汗,而高尾太太的動作,就像是個和藹可親的奶奶在照料著寶貝孫子般。
看見這一幕,唯衣更加放心了。她知道、確定也相信康博在御法川家,一定會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因為不只是克哉,就連高尾太太她們也都非常喜歡康博。
「康博,」待高尾太太幫他擦過汗,唯衣摸了摸他的額頭,
「你喜歡這裡嗎?」
康博用力的點點頭。「嗯!」
「是嗎?」她唇角微微一揚,「那太好了……」
雖然覺得放心、覺得這些人一定會好好照顧康博,也很高興康博如此的喜歡新環境,且很快的接納了這一票對他來
說還相當陌生的新家人,但……這代表著什麼?代表她可以放心的把他留在這裡?代表她跟康博相處的時間不多了?
想到這兒,她不覺一陣鼻酸。
晚餐時間,克哉果然依約回來吃飯。
一整個晚上,康博都纏著他跟唯衣不放。一路從瀨良垣來到東北的盛岡,他已經習慣了有克哉及唯衣的陪伴。甚至有種「少一個都不行」的堅持。
到了就寢時間。高尾太太來了。
「康博,該上床睡覺羅!」
「我要跟叔公睡。」康博挽著克哉的手,黏在他身邊。
「高尾奶奶陪你一起睡,好嗎?」高尾太太耐心的說服他.。
他用力的搖搖頭.「不要.我要跟叔公睡。」
「算了吧!高尾太太。」克哉一笑。「今天就讓他跟我睡。」
「好吧!」高尾太太無奈地笑歎一記。
「來吧!小傢伙。」克哉站了起來,將康博抱在手上,「我們睡覺去,早睡早起才能長得好喔!」
「我會像叔公一樣高嗎?」康博天真地問。
「會的。」克哉笑看著他,「而且會比叔公高喔!」
「真的?」康博興奮地問。
「當然是真的,但是你一定要早點睡覺,才能長得高。」
康博用力的點頭,「嗯,我要睡覺。」
「這才乖!」說著,克哉轉頭看著還坐在沙發上的唯衣,
「你也早點休息吧!」
「好的。」她輕點了下巴。
他哄康博的樣子及語氣實在跟他的形象不符,跟康博在一起時的他,有著溫柔又溫暖的笑容,一點都不似她初次見到他時的冷漠倨傲。
他帶著康博上樓後,她也隨後回到了高尾太太為她準備的客房。
躺在這陌生的房間及陌生的床上,她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一切都是真的嗎?貴俊跟米美走了、慝博就快要跟她分開……這一切都是真的嗎?還是這只是一場夢?
她腦海裡稠攪著千百種複雜的情緒,她想……在異鄉的第一個夜晚.她是注定要失眠了!
沒多久,她所見敲門的聲音——
「哪位?」她起身問道。
「你睡了嗎?」門外傳來的是克哉的聲音。
她一怔,疑惑的下床並走到門邊。
他不是陪康博去睡了嗎?怎麼還有時間溜出來……
打開門,她看見的是穿著十分輕鬆休閒的他。不知怎地,跟他面對面時,她的心跳就變得好快……
「有……有事嗎?」
「有。」他直截了當地道,「我搞不定康博,他要你。」
「哦?」她一怔,「他不是要跟你睡?」
怪了!在瀨良垣時,康博那小鬼不是已經纏著他睡過一晚?現在為什麼非她不可了?
「他要你一起睡,我沒辦法。」他說著,有一點點的無奈。
「一……一起睡是什麼意思?」
「他要我跟你都睡在他身邊。」
「什……」她頓時臉頰發燙,「他太……太任性了!」
「別怪他。」他說,「我想……新環境大概讓他很不安吧!」
「不安?」
「雖然他一副適應良好的樣子,但對他來說,這裡的一切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他誠懇地直視著她,「就遷就他一下吧!」
「可是這樣實在是……」
「把他哄睡了以後,你再回客房。可以嗎?」
「哦……」
「你怕我嗎?」他挑挑眉,睇著她問。
她一怔,羞赧地看著他,「怕你?不,不是。」
「那就跟我走吧!」他依然注視著她,「我答應他會把你帶回去。」
「這……」她掙扎著。
他雙手環抱胸前,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沒關係,我等你,看你要考慮多久。什麼我等你?他明明就是明瞭「你非妥協不可」啊!
他總是一副凡事都在他掌握之中,別人只有配合的份。
沒有說不的資格的樣子。而最糟的是……她好像吃他這一套!
「嗯……」她拾起眼簾,偷偷瞄了他一眼,而他還定定的看著她。
她猶豫、掙扎、苦惱、尷尬……然後,她無可奈何地一歎。
「好吧!」她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7:47
第五章
就這樣,她來到了他的房間,跟他一起陪著康博睡覺。
他的床很大,足夠他們三個人躺在床上,但……她不敢睡覺。
這真的是非常的尷尬。她一個未嫁的女性,怎能隨隨便便的就躺在男人的床上?雖然他們中間躺著康博,但還是讓人覺得害臊。
康博其實已經累了、困了,但他就是想耍賴,就是非要他們兩個陪在身邊不可。他一手抓著克哉,一手拉緊了唯衣,安心的睡在中間。
因為房間是克哉的,床也是克哉的,所以他能若無其事的躺著,但唯衣可做不到。她坐著,而且是連手腳該怎麼擺都不曉得的坐著,真的覺得彆扭極了!
「唯衣阿姨,睡覺,睡覺。」康博明明睡眼惺忪,卻還是非常的緊持。
「康博……」雖然她很疼愛他,但這一刻,她真有種想扁他的衝動。
這時,睡在另一邊的克哉突然將床頭燈的光線調到最低的亮度——
她一怔,驚疑地望著他。
「這樣你應該比較自在一、點吧?」他說。
自在個鬼!現在她更不自在了。
「躺著吧!我的床很乾淨,沒有什麼怪味道……」
「你明知道我不是擔心那個!」
「你擔心我撲過去嗎?」他促狹地問。
因為光線的關係,她沒辦法看清楚他的臉,更甭說看見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了。
「叔公要撲過去哪裡?」康博天真無邪地問。
他勾唇一笑,「快睡吧!你要長不高羅!」
「阿姨不睡……」
「阿姨已經長不高了,沒關係。」他說。
「阿姨會跑掉……」
「不會,叔公會抓著她」他一隻手被康博拉著,一隻手則輕輕拍撫著康博的胸口。
康博轉頭看著坐在一旁的唯衣,「阿姨快睡覺,快……」
唯衣面有難色,但看來康博對她坐而不躺的堅持,似乎很沒安全感。
硬著頭皮,她勉為其難又別彆扭扭的躺了下來。
房間裡很安靜,靜得她可以清楚的聽見他及康博的呼吸,還有她……急促的心跳聲。她有一種感覺,現在只要他稍微動一下,她的心臟可能就會從嘴巴裡跳出來!
他們之間明明隔著一個康博,她也明明知道什麼事都不可能發生,為什麼心情還是如此的複雜?
「睡了嗎?」此時,傳來他低沉的聲音。
「不知道……」她以為他問的是康博。
「我是說你睡了嗎?」他說。
「我……還沒……」
拜託!她哪睡得著?她又不是沒神經,可以大刺刺的睡倒在一個男人的床上。
「……我想康博他……他應該睡了……」說著,她試著想掙開康博的小手。
「我勸你最好不要。」他制止了她,「他還沒睡沉,你一掙開他的手,他可能就會醒過來!」
他說的也不是沒道理,要是康博再一次醒來,不知道又要盧多久才會睡著。罷了!反正躺都躺了,再躺個十分鐘也沒差。
不過,兩個人都清醒的躺著,氣氛實在是很尷尬。她想,也許說點話能化解這樣的尷尬。
「……」她隨便找了個話題,「你還沒結婚?」
「嗯。」
他們都盡可能的壓低聲音,但卻足以清楚的讓對方聽見。
「我有說過我結婚了嗎?」他問。
「沒有,不過你該結婚了,對吧?」
「依常理,你不也該結婚了?」
「我不一樣,我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
「……」他沉默了一下,「我『現在』也沒有。」
「現在沒有?」
「御法川家現在有康博了,不是嗎?」
「他是你大哥的孩子,不是你的。」
「那樣就夠了。」
「你是不婚主義者?」
「沒那麼極端。」他說,「只是緣分未到。」
「你說你沒有小孩的時候,我還以為你跟妻子有不孕的問題……」她沒想太多就說出這句話。
「如果我要生,應該可以組一個球隊了。」他說。
聞言,她不知為何感到害羞,臉頰跟耳朵也立刻發燙了起來。
這是什麼話題啊?她真是自掘墳墓!
「你呢?」
「我什麼?」
「你是不婚王義者嗎?」他問。
「唔……也沒那麼想過,要結婚也行,不結婚也沒關係……」
昏暗中,他低聲一笑。
她覺得他在笑她,但是……她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
「你笑什麼?」她有點生氣。
「沒有。」
「你明明笑了。」
「你不希望我笑嗎?」他淡淡地說,「我可是不常笑的人……」
「看得出來。」她輕聲一哼。
「看得出來?」
「是啊!」她一副生氣的口吻,「你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時,就擺著張臭臉,讓人看了倒盡胃口。」
「這樣嗎?那真是抱歉了……」他沉默了幾秒鐘,「御法川家的男人好;像都不懂得怎麼笑。」
「才不是。」她反駁他,「貴俊很愛笑的,尤其跟米美在一起時,笑得更燦爛、更開心了。」提及貴俊,他好一會兒不說話。
她有點不安,「你……睡著了?」
「沒有。」
他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像是能教人安心的催眠曲般,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聽著他說話的聲音,她就覺得很踏實。
「貴俊他……」他幽幽地道,「他在那裡的五年,是照著自己的意志在活著吧?」
「嗯……應該是這樣吧!」她說。
「貴俊比較像他的母親。」他說,「就是我的和美大嫂……」
「聽高尾太太說.貴俊的媽媽也曾照顧你?」
「哈!」他一笑,「想不到高尾太太已經把我們家的事都告訴你了!」
「沒你想的那麼多……」
她這句話剛說完,就聽見他翻身的聲音。
她把頭一轉,看見他側躺著,兩隻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閃發光,然後像是夜行性動物鎖定獵物般的看著她。
她的心臟在一瞬間差點爆開,嚇得她立刻將臉轉回來。
「家母在三十八歲才生下我,而在我十歲那年就已過世了……」他淡淡地說著他的童年回憶,「家父對孩子的管教十分嚴厲,但家母卻非常溫柔且處處維護我。在我還很需要她的時候,她就離我而去,所以我非常傷心。那時候,還好有和美大嫂……」
聽著他的事,唯衣也想起雙親很早就離開她跟米美的事情。當時,她也還需要父母親的愛及照顧……
想起當時失去雙親時的情景,她突然悲從中來,忍不住掉下眼淚。
「和美大嫂是個傳統又溫柔的女人。她像個母親一樣的照顧我。安慰我,讓我很快的從悲傷中站起來。對我來說,她是個在我生命中僅次於母親之外……非常重要的女人!」說著,他突然笑歎一記,「真奇怪,我為什麼要跟你說這?」
「是……是啊!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她啞著聲線,有點氣惱。
什麼嘛!說得這麼催淚,惹得她也哭了。
「……你在哭嗎?」他問
「才沒有!」
「我聽得出來。」他有點開玩笑地問:「你該不是想家了吧?」
「想你的頭!」她沒好氣,「行了,我要回去睡了。」
突然,一個溫熱的、大大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
唯衣倒抽了一口氣,不知道該不該立刻將手抽回。
完了、完了!她的手……不,她的身體……她全身都在發燙,只因他觸碰了她。
正想著,他將手抽回,「我困了,晚安。」
「什……」她簡直不敢相信,「我……我們不能睡在一起!」
他沒回答她。
「喂,我說……你有沒有聽見我說什麼?」
「……」
他睡了?他怎麼睡得著?一個女人,「活色生香」的女人就睡在他床上耶!
他是真的累壞了,遺是根本沒當她是個女人啊?
可惡!為會麼只有她睡不著?為什麼只有她心跳得這麼厲害?為什麼只有她……
雖然眼睛還沒睜開,但克哉的腦袋已經甦醒過來。
他慢慢的睜開了雙眼,看見的是躺在他身邊的康博,還有……她。
他是一個三十五歲的男人,這不是他第一次睜開眼睛時看見身邊躺著一個女人,不過卻是頭一次在他跟女人中間還躺了個小孩。
不!不同的還不僅只於此!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身邊的女人時,打從心裡覺得愉快!
她,康博的阿姨,一個在幾天前跟他毫無關係的女人。如今卻走進了他的生活裡。還躺在他的床上。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對她提出了那樣的要求,他必須說,
這實在是件荒唐又不可思議的事情。當康博鬧著要她的時候,他應該直接把康博抱到她房間去,為什麼卻要求她到他房間來睡?
啊!他御法川克哉昨天晚上是發了什麼瘋?
他慢慢的、小心的起身,然後坐在床邊看著他們兩人。
她把被子全蓋在康博身上,目己卻因為冷而縮得像只蝦子似的。
她的睡臉像孩子般天真,實在很難想像她已經是個二十八歲的成熟女人。
毫無經過修飾的舒展的眉。飽滿的、翹翹的鼻頭,微微歙動著的唇片……
這是他多日來第一次仔細的、清楚的看著她的臉龐。
在他未出現之前,她打算怎樣?一個人撫養康博,就算是不結婚,也要代替死去的妹妹及妹夫守護著康博?
在那個南方的小島。沒有任何讓她眷戀不捨的人嗎?或是……在那裡,沒有人眷戀著她嗎?
想著,他突然覺得有點懊惱。他在想什麼?他怎麼有這麼奇怪的、莫名其妙的想法?
「唔……乖……乖……」突然,她皺皺眉頭,口中逸出模糊的囈語。
他以為她要醒了,但沒有。他想,她昨晚一定掙扎了很久才睡著。
就這樣,他不知道又看了她多久,直到他驚覺到自己該下床了。
他今天還有一堆的工作要處理,可不能在這裡耗著,就只是因為看著她。
他在下床離開前,輕輕的幫她蓋上被子——
「別著涼了。」他低語著。
聽見門關上的聲音,唯衣倏地睜開了眼睛。
「老天!」她滿臉漲紅。「嚇死我了……」
因為經營民宿的關係,她有早起的習慣。雖然昨天晚上是熬了很久才睡著,但她的生理時鐘還是在她該起床的時候喚醒了她。
誰料……還有人比她早起!
雖然沒敢睜開眼睛,但她知道他醒了,而且還看著她,她就是感覺得到。
既然醒了幹嘛不下床,還待在床上看她啊?害她……害她心臟又爆開了一次!
真是的!她都幾歲了,又不是沒見過男人,怎麼這麼心慌意亂呢?
不行!她是為了康博才來到這裡的。等康博習慣了這裡的一切,她就得回瀨良垣一去……
「噴!」她心煩意亂地爬了起來。
怎麼明明這麼想著的她,卻有一種不希望離開的那一天到來的感覺?是因為康博嗎?不,好像不完全是……
天啊!她該不是「煞」到他了吧?他是帥到快破表了沒錯,但她應該沒飢渴到連康博的叔公都……
這一定是因為她一下子失去了米美跟貴俊的關係,她……她渴望有人可以依靠,而他很剛好的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對,就是這樣。」她肯定地告訴自己,像是擔心說服不了自己似的,低頭,她看見的是他為她蓋上的被子,而一看見被子,她腦海裡就浮現他的臉龐……
「完了、完了!速水唯衣,你完了!」
坐在客廳裡,唯衣不自覺的發起呆來。
這一整天,她都跟康博還有高尾太太她們待在家裡。
這是她跟康博到盛岡來的第二天,康博還是相當黏她。
不過,以他適應的速度來看,再不用多久,他就可以不需要她了。
想到這裡,她有點落寞。之前是因為康博似乎不是非她不可,現在則有了其他的理由。
她不想去面對那個事實,因為她覺得真的是太誇張了。
她對康博的叔公有那種奇怪的感覺嗎?她對他有著情愫嗎?
不,她跟他才相處幾天,而且他們剛見面時。場面還有點火爆,她……她怎麼去對他有……
當初米美跟貴俊才三兩天就獻入熱戀之時,她還覺得他們兩個簡直是瘋了!一個人怎麼能在那麼短的對間內,就確定那個將陪伴自己度過一生的人呢?一個人怎麼能那麼容易的就愛上另一個人呢?
她以前從不相信的,但現在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但,她真的對他有感覺?•是錯覺吧?
「他們在哪裡?」突然,外頭傳來陌生女人的聲音。
唯衣回過神來。好奇的往玄關處看去——
此時,一名體態婀娜的婦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名看起來有點吊兒郎當的年輕人。唯衣很快就猜到他們是誰。
「金子夫人,請您別這樣……」高尾太太跟進來,十分為難。
「怎麼?我不能見他們嗎?」
得知克哉已經把遠在南方小島上的貴俊之子帶回盛岡,住在鄰棟房子的金子立刻殺了過來。
說是鄰棟,但其實兩間房子的距離有點遠。
唯衣站了起來,轉身面對衝進來的金子及她的兒子貴史。
「速水小姐,這位是金……」
「我知道。」唯衣直視著不甚友善的打量著她的金子夫人,「您好,幸會,我是速水唯衣。」
唯衣知道這個女人是誰、知道她跟克哉的關係,也知道她是如何的不歡迎康博的到來。
金子上下打量著她,「你就是帶著那小鬼回來要好處女人?」
唯衣眉心一擰,神情嚴肅,「我想你弄錯了……」
「嗯?」金子眉頭一皺,有點不高興地瞪著她。
「第一,康博不是什麼小鬼,他是貴俊跟我妹妹米美的寶貝兒子;第二,我沒帶著康博回來,是御法川先生把我們找回來的;第三……」她輕揚起下巴,直視著金子,「我沒打算要御法川家的什麼好處。」
金子挑挑眉,跟貴史互覷了一眼。
「說得倒好聽,有機會的話,誰不想從御法川家撈到一些好處?」金子冷笑著。
「我不是第一天知道御法川家是個什麼樣的家族。」儘管金子的話實在是很不順耳,唯衣還是捺著脾氣不發作,「要是我有什麼意圖,不會等到貴俊過世了才來。」
「就是他死得早才好,不是嗎?」金子說話的語氣、詞彙及表情都刻薄到了極點,「要是再過個五年、十年,天知道他會不會厭倦了你妹妹……」
「什……」
「要是他活著的時候跟你妹妹離婚,你們可是一毛錢都得不到。」金子繼續說著,「幸好他死得早。你現在才能帶著那小鬼到這裡來過富貴的日子。」
高尾太太看著臉色鐵青的唯衣,忍不住為她打抱不平,「金子夫人,別這麼說,速水小姐她……」
「住口!」金子沉聲一喝,兩個眼睛瞪得像玻璃珠那麼大,「有你說話的份嗎?」
「這……」高尾太太被她一斥責,連忙噤聲。
金子夫人是以潑辣出了名,在這個家裡唯一能治她的,就只有克哉。她知道克哉沒這麼早回來,也因此瞻敢如此氣焰囂張。
在她眼前,全是一些不敢違抗她、頂撞她的人,她一個也沒放在眼裡。
丈夫亡妻所生的獨子在二十歲的時候就離家出走,而唯一的一個小叔又至今未婚,她以為她的兒子貴史是理所當然的繼承人,沒想到半途殺出一個五歲的小鬼!
身為貴史的母親,她不容許任何人擋住貴史的路。只要是礙眼的石頭,她都要把它移除。
「唯衣阿姨!」突然,康博從樓上跑了下來。
見狀,高尾太太跟唯衣都十分緊張。她們都不願讓康博因為面對金子夫人。而受到任何的傷害。
「康博。」高尾太太快步趨前抱住了他,「來,跟高尾奶奶上樓。」
「不要我要唯衣阿姨。」康博天真地道。
看著被高尾太太緊緊抓著的康博,金子夫人哼地一聲冷笑,「就是這小鬼?」
唯衣有種預感——這個女人會傷害康博!即使他只是個五歲的小孩。
她一個箭步上前,「請你回去。」
「什麼?」金子夫人挑挑眉,笑得輕蔑又不屑,「回去?你以為這裡是你家嗎?」
聞言,唯衣不禁一陣心虛。
這裡不是她家,她也不是這裡的主人,當然是沒有對金子夫人下逐客令的資格。但她必須保護康博,她絕不讓這可惡的女人欺負康博。
「怎麼?」金子夫人又一次打量她,「難不成你想當這裡的女主人?」
「什……」她羞惱地瞪著金子夫人,卻一時說不出話來。
「哼!」金子夫人繼續她尖酸刻薄的言論,「也不是不行啦!畢竟克哉他還是單身嘛!不過……他看得上你嗎?他的眼光可是比貴俊那小子刁鑽多了!」
「金子夫人。」唯衣氣憤地道,「尊重別人也是尊重自己。」
「我幹嘛尊重你這種來歷不明的女人?」金子夫人相當不滿她的頂撞,態度更形惡劣,「我還懷疑那小鬼根本是不知道哪裡來的野種呢!」
「你說什麼?」唯衣憤怒的瞪視著她。
「不是嗎?」金子夫人冷不防地大步趨前,一把抓過高尾太太護在身邊的康博,「他一點都不像貴俊。」
康博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呆了。
「我說你啊……」金子夫人不屑地瞪著康博看,「你真是貴俊的親骨肉嗎?」
「夠了!」唯衣忍無可忍的衝上前,非常不客氣的抓開金子夫人的手.然後用力一甩。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一個為人母的女人口中說出,她自己身為母親,怎麼可以如此惡毒的對待一個五歲的小孩?
金子夫人挑眉冷笑,語帶警告地道:「我告訴你,我會要求驗DNA的,聽見了沒有?」
唯衣氣得全身發抖,她的胸腔裡滿是熊熊的怒火。如果
可以的話,她真想狠狠的甩這個惡婆娘一巴掌。
難怪克哉對這個女人沒好感,難怪他怎麼都不希望由這個女人的兒子來繼承御法川家,難怪他非得把康博從沖繩帶回盛岡不可。
可是,她不要康博在這個地方長大,這裡不是不見天日的森林,卻有著最可怕兇猛的野獸!
她終於知道貴俊為什麼不快樂、為什麼喘不過氣、為什麼寧可拋棄教人稱羨的一切也要離開這裡,她……她絕不讓康博待在這裡!
「請收回你剛才的話!」她怒視著金子夫人。
「我為什麼要收回?」金子夫人哼笑一聲,「我說的都是實話。」
「你衝著我就算了,但是……」她的聲音顫抖卻堅持,「侮辱已經過世的人,遺有欺負小孩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的你,還算是個人嗎?」』
「什麼?」金子夫人柳眉橫豎,「你這個沒教養的鄉下草包!」
「比起沒教養,沒心肝的你又算什麼?」她毫不示弱。
「什……你……你敢……」在這個家裡頤指氣使,從沒人敢對抗她、頂撞她的金子夫人,根本嚥不下這口氣。
她揚起手,冷不防地甩了唯衣一巴掌。
「啊!」一旁攬著康博的高尾太太驚叫一聲,「我的天啊……」
唯衣完全沒料到金子夫人會狠狠的給她一耳光,在這一
際,她感受到的不是痛,而是比痛更教人難過的羞辱及悲憤。
「哼!」金子夫人得意地道:「這是給你一個教訓,要你記得別頂撞我。」
說罷,她扭轉身子,拉著在一旁看熱鬧的貴史,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她前腳一走,高尾太太就立刻趨前關心唯衣,「速水小姐,你……你沒事吧?」
高尾太太知道唯衣受了委屈,但她只是一個傭人,實在沒有辦法阻止這樣的事發生。
再說。金子夫人下手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我沒事。」此時,唯衣慢慢的冷靜下來,「怎麼會沒事?看你……」高尾太太眼裡泛著淚光,不捨地端詳著她,「你的臉頰都紅了!」
她對著高尾太太勉強地擠出一記「我真的沒事」的笑容,
而這時,一旁傳來了康博放聲大哭的聲音。
唯衣轉身抱住了他,「乖,康博別哭……」
「阿姨……阿……」康博緊緊的勾著她的脖子,抽抽噎噎的,「阿……阿姨……」聽見他受到驚嚇及傷害,卻又壓抑之後的哭聲,唯衣的心都揪起來了。
這只是第二天!第二天,康博就受到這種超乎他年紀所能承受的攻擊!
她好氣,氣自己保護不了他。
這裡不是人待的地方!這裡絕不是一個孩子可以安心快樂長大的地方!
她要帶康博回家!
這個念頭一浮現,她立刻抱起了康博,轉身往樓上走。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8:11
第六章
一接到高尾太太的電話,克哉立刻丟下開了一半的重要會議,火速的驅車回家。
一進門,心急如焚、一臉憂慮的高尾太太馬上趨前,「克哉先生……」
「怎麼會這樣?」電話中,高尾太太說得又急又模糊,他還搞不清楚狀況就飛車趕回,是因為她說唯衣正打包行李,要帶康博回瀨良垣。
「是金子夫人她……她突然跑來,結果……」高尾太太一臉難過,「速水小姐她受到屈辱了……」
雖然她說得不清不楚,但克哉已大概猜出是什麼事情。
反正只要是跟金子夫人扯上關係,絕不會是什麼好事。
他神情冷肅但平靜,「她呢?在樓上?」
「嗯。」高尾太太點點頭。
他沉歎了一口氣,轉身往樓上走去,而高尾太太也立刻尾隨在後。
來到客房,康博乖乖的坐在一旁,而唯衣已打包完行李,並準備拉上拉鏈——
「你在做什麼?」克哉沉聲問道。
唯衣一震,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站在她房門口。
「叔公!」一見到他,康博像是見到了救世主似的撲了過來。
克哉彎腰抱起了他。「康博乖,跟高尾奶奶去吃烤餅乾,好嗎?」
「嗯。」康博用力的點點頭,「那可以吃巧克力嗎?」
「當然可以。」他答應了康博的要求。然後二話不說的將康博交給了高尾太太。
「慢著。」見狀。唯衣街上前來。
克哉知道她要做什麼,於是先出手擋住了她。「高尾太太。你們下樓吧!」他出。
「是。」高尾太太點頭答應,然後很快的將康博帶離。
唯衣餘怒未消,「我要帶康博回家。」
「這裡就是他的家。」他說。
「不是!」她對著他大叫,「這裡是躲著吃人野獸的叢林!」
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是平靜的,「別意氣用事。」
「我意氣用事?」她眉心一擰,氣恨地道,「我意事用事?」嚷著。她街上前,像是找人出氣似地捶了他一下。
他文風不動地站著,然後看著她。
看他一臉無關緊要的表情,她既氣憤又委屈,「我今天就要帶康博回家!」
「你沒聽懂嗎?」他濃眉微微叫起,「這裡就是他的家。」
「不是!不是!不是!」她情緒激動,近乎歇斯底裡的對著他咆哮。
她知道不關他的事。但是她胸口有一把怒火,燒得她好痛、好痛。
她需要一個出口,那個出口不可能是康博,也不可以是高尾太太她們,所以她……她只能對他……
「你不是說會保護康博嗎?」她噙著淚,語帶質問,「當金子夫人欺負康博的時候,你在哪裡?在哪裡?」
他懊惱也自責,「我沒料到會發生這件事,我保證……」
「什麼保證?」她打斷了他,兩隻眼睛恨恨地看著他,「御法川家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為什麼可以那樣羞辱人?」
「她說了什麼?」他又沉沉一歎,試著維持平靜。
想起金子夫人稍早前所說的那些傷人的話,她忍不住委屈淚下。
「她……她怎麼可以那樣……」她哽噎得說不出話,「她是當人家媽媽的,怎麼可以那樣傷害一個五歲小孩?她……她當著康博的面說……說……」
她說不下去,掩面而泣。
看她搗著臉哭泣,纖瘦的肩膀不斷的顫抖,他可以想見金子夫人今天說了多惡毒的話。
他一點都不意外,金子夫人的嘴巴向來毒辣且尖酸。
「我知道了……」他試著安撫她,「我會……」
「不要!」她抬起淚濕的眼簾,倔強卻又脆弱,「我不要康博像今天那樣受到傷害……」
「我不能讓你帶他走。」他語意堅定,「如果你非走不可,就自己走。」
她一怔,「為什麼……」
「因為他是御法川家的人。」他直視著她。
她陡地一震,然後兩眼直勾勾的看著他。
她可以走,但康博不行。康博是御法川家的人,而她……她什麼都不是,所以她隨時可以離開……
「我跟御法川家一點關係都沒有,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所以走了也無所謂,是嗎?」她淚流滿面地望著他,聲線幽幽。
老天!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不應該說這種奇怪的話,但為什麼她的嘴巴就是不受控制的說了出來?
難道說她的腦子壞了嗎?金子夫人今天打她一耳光,把她打到腦震盪了嗎?
她的心好亂!思緒好亂!她的腦袋像是快爆炸了一樣
眼淚好像無窮無盡的泉水般自她眼眶中湧出,彷彿會將她吞噬的心痛如浪潮一樣席捲而來,她快受不了了……
看見她眼底的傷痛,還有那不斷不斷湧出的淚水,克哉心裡一揪,一種心痛的感覺從他身體的最深處進裂出來,那是他從來不曾有過的。
母親死的時候、和美大嫂死的時候,他都非常的難過,但他還是可以打起精神,繼續的生活下去。
可是,看見她這樣的表情、這樣的眼淚,還有聽見她剛才那因傷痛而顫抖的聲音時,他卻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他對她說了什麼?她怎麼會是跟御法川家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她是康博的阿姨。是……
她是什麼?對他來說,她只是康博的阿姨?還是一個女人?一個讓他看著會忍不住微笑,見她流淚就心痛得喘不過氣來的女人……
「我……」突然警覺到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自己,唯衣羞慚又心虛。
她剛才說了那麼莫名其妙的話,他一定覺得她很奇怪吧?他會不會覺得她根本是企圖死賴在御法川家?
「剛才的話,請你……」她努力整理著脫軌疾行的情緒,
「請你當作沒聽見,我……」
「怎麼可能?」他深深地注視著她,「怎麼可能當作沒聽見?」
她一震,神情迷惘地望著他。
她或許不是個聰明的女人,但是她感覺他話中似乎有著什麼……
不,速水唯衣,你陷得太深也太快了!你得趕快抽身而出……有個聲音在她腦子裡對她說著。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請原諒我食言,我……我在貴俊跟米美的靈前答應過會好好照顧康博,所以我……」
「你不能帶他走。」他打斷了她,像剛才那樣的堅決又強勢,毫無商量餘地。
「我不需要經過你同意。」她倔強地瞪著他。
她掠過他身邊,大步地往前走。克哉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臂,她驚痛得強烈反擊。
「你放手!」她氣憤地瞪著他,不斷使勁的想拽開他的手。
他牢牢地抓著她,兩隻眼睛像快噴火了似的看著她,「你聽不懂我的話嗎?不行。」
「你放開!」她對著他尖叫,激動又激烈。
「你沒有權力決定康博的人生:你沒有!」
「你有嗎?」
「我愛他!我愛他!」她聲淚俱下,「我非常愛他!」
「我也愛他!」他濃眉微皺。
「你愛他沒我久!」她失去理性,近乎耍賴從他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愛他了!你才愛他幾天?」
「在一起比較久就愛得比較深嗎?」他沉聲,「如果真是那樣,為什麼貴俊為了才相愛幾天的你妹妹,就毫不猶豫的拋棄了從他出生開始就看著他的父親?」
她一怔,木木地望著他。
她無法反駁他這些話。是的,貴俊只跟米美相識幾天,
就愛得好像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祝福他們,他們也要永遠在一起似的。
貴俊拋棄了家、拋棄了家人、拋棄了學業,只為了相愛幾天的米美。
對貴俊的父親來說、對視貴俊如弟弟般的他來說,米美是搶走貴俊的人,就算他們不恨她,也無法真心的接納她!
現在她瞭解那種寶貝著的人被搶走,可能永遠都見不到面的感覺了,她「對不起……」她噙著淚,「我代替米美跟貴俊過世的父親還有你說……對不起……」
他眉心一擰,神情凝肅地看著她。
她抽噎著,「米美不是故意搶走貴俊,她……她跟貴俊……他們很幸福,雖然他們的結合傷害了你們的感情,雖然……」
她幾乎快說不下去,因為她的胸口好痛。
「雖然也許他……他們繼續活著,不保證能長長久久的深愛著對方,但是……但是……」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已經快看不見他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看在米美曾讓他有這五年快樂的時光的份上,請你……請你諒解……」克哉耐心又沉默的聽完她所有的話,他的心遭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必須承認,她觸動了他心底深處的某一個開關。
但對於康博的事,他還是必須堅持。
「我沒有不諒解你妹妹的意思,反之,我希望你能諒解,我必須把康博留在這裡。」他說。
她先是一怔,難以置信地望著他,「為什麼?為什麼你的心那麼的……」
話未說完,她的情緒已完全失控。
她拚了命的掙扎、拚了命的想拽開他的手,像是即使他把她的手折斷了,也無所謂。
克哉有點被她嚇到了,他擔心她會因此傷了自己,因為
此時的她已完完全全的崩潰。
雖然這屋子很大,但他還是擔心她豁出去的掙扎及尖叫,會傳到樓下的康博耳裡。
「夠了!」他將她反轉.自她身後將她的雙手及身體緊緊的圈住。
「放開我!你放開!」她大聲的哭叫,不斷的扭動著身軀。
「康博今天已經受到了驚嚇,你還想再嚇他一次嗎?」他在她耳邊低聲地說。
他話剛說完,她整個人一震,然後安靜下來,不再叫、不再哭。
是的,她不想再驚嚇康博一次。
但是她的心好痛,痛到她要是不大聲的哭叫,心臟就會爆開……
因為強忍著眼沮及哭聲,她的身體不停的顫抖著。
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以及從她身體深處湧出的傷痛,
他的心不知為何揪痛著。
他不自覺的把她圈抱得更緊、更牢,像是要終止她的顫抖及傷痛般。
「該死!」他懊惱地低聲咒罵,「我不是為了要讓你受傷,才要你從瀨良垣跟著來的!」
「不要緊……」她哽咽,「我受什麼傷都不要緊,只要……
只要不傷害康博,我被打幾個耳光都不要緊,不要緊……」
聞言,他陡地一震。
「你說什麼?」他猛地鬆開她,然後將她轉了過來。
看著她因情緒激動而整個漲紅的臉,他怔了一下。
「你剛才說什麼?」說著,他下意識地檢視著她的臉頰。
「我沒關係……」她眉心一擰,悲憤卻也無奈。
「誰打了你?」他臉一沉,神情陰鷺,「她?」
她知道他指的「她」是金子夫人,可是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雖然她很生氣、很想對他大吐苦水,但那又怎樣?讓他知道金子夫人動手打她又怎樣?
「無所謂……真的沒關……」她噙著淚,語帶哀求,「我只求你讓我帶康博走,拜託你……」
「怎麼沒關係?怎麼無所謂?」他聲音裡帶著憤怒。他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讓他知道金子夫人不只上門麻煩。甚至還動手打了她,他怎麼能無所謂?
這種事發生一次已不可原諒,絕對不能發生第二次!
因為不能再發生,所以他必須有所動作及回應。他要讓金子夫人知道……
不管是康博還是她,都不能受到這樣的屈辱及傷害!
忖著,他忽地拉住她的手,轉身往樓下走。
「你做什麼?」她小跑步地跟著他,「要幹什麼?」
到了樓梯口,他停住腳步,轉身看著她。他深深的凝視著她。然後伸出手抹去她臉上的淚。
迎上他的目光,她的心跳又重又急。
「擦乾你的眼淚。」他說,「我現在就替你討回來。」
「什……」她一怔。
她想問他究竟在說什麼,又想帶她去哪裡,但他只是拉著她走,完全不讓她發問。
當他們下樓,高尾太太一臉擔心地問道:「克哉先生、速水小姐,你們……沒事吧?」
「沒事。」他語氣平靜,「把康博顧好,我很快就回來。」說罷,他將唯衣拉了出去。
望著他們的背影,高尾太太憂心地道:「到底是怎麼了?克哉先生他……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他。」
那個凡事一板一眼、絕不讓情緒外露、猶如工作機器人
般的克哉先生,竟然像是活過來似的血肉之軀了!
她看得出來他變了。而讓他產生如此變化的是康博,還是……康博的阿姨?
看夾,答案已呼之欲出,不需懷疑。她歎了一口氣,欣慰的笑了。
就是好事吧?她想。
走在庭園裡的步道,他們一路朝著御法川家另一處的住所前進。唯衣對這裡並不熟悉,因為來到這裡也才兩天,而且這裡的範圍及區域又實在太大,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這條路將通往何處。
庭園間錯落著一盞盞小小的燈光,雖不算燈火通明,也不至昏暗無光。
看著走在前面且緊緊抓著她的手的他高大的背影,她的心臟跳得好快。
她對他是完全放心的,但,他究竟要帶她去哪裡?
「慢……請你慢著……」她微微掙扎著,「請你停下來。」
他沒停下腳步,繼續拉著她往前走。
「先生……」她不安地道,「御法川先生,慢著……」
「你……」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害她差點兒一頭撞上去。
他轉身,定定地看著她。「你怕嗎?」
「哦?」她不解。
「像這樣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只有我跟你的時候……」他直視著她,「你感到害怕嗎?」
雖然是晚上、雖然光線並不好,但她依然可以看見他在昏暗中發亮的眸子。
他的眼神熾熱,那光芒彷彿能照亮四周。
她訥訥地搖搖頭,「不是那樣的……」
「如果你不害怕,那就放心的跟我走。」他說。
「可是……」她秀眉一蹙,「你剛才說……你說幫我討回來是……」
「先別問。」他打斷了她,「我也許會傷害任何一個人,但絕不會傷害你,雖然我可能曾經不小心的傷害了你……」
迎上他炙熱的目光,聽著他以低沉磁性的聲音說著這些話,她……老天!她的心臟快跳出來了!
明知自己不該過度或錯誤解讀他的話,但她就是忍不住猜想著他每句話的意思。
拾起眼簾,她發現他定定的注視著他。
氣氛……很奇怪!很尷尬!
「你……」為了化解這尷尬,她努力保持鎮定,「你……你一定讀了很多書吧?你說話真的很高深……」
他唇角一勾,淡淡的一笑,「是嗎?這是讚美吧?」
「……」在他的注視下,她全身不自在。
「希望我待會兒做的事,能得到你更多的讚美。」
「咦?」她一愣。
他沒再多說什麼,轉身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她小跑步地跟在他後面。「先……先生……」看著他那只抓著她、又大又溫暖的手,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他為什麼能這麼自然又毫不在意的拉著她的手?這種與女性之間的接觸對他來說,是非常稀鬆平常的事嗎?
突然,她想起剛才他緊緊抱住歇斯底裡哭叫的她……天
啊!事情變得好複雜,她的心情也好複雜……
她想告訴他別抓著她的手,她不會跑掉,她會這樣跟著他走,但是她說不出口……不,應該說是不想說,因為她喜歡他手心的溫度及觸感。
這樣的機會不會太多,也或許不會再有……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8:41
第七章
約莫十來分鐘後,他們來到了一棟氣派的建築物前,
而這時,唯衣才驚覺到他帶她來的地方是……金子夫人目前的住處!
「天啊!」她驚呼一聲,「你要做什麼?」
他轉頭對著她一笑,「我不是說過了嗎?」
她一怔。對,他是說過了,他要替她討公道。
可是,金子夫人是他的嫂子,再怎麼樣,身為小叔的他難道要跟大嫂翻臉嗎?
她不希望因為她的關係,讓他家鬧起家庭大革命。
「算……算了!」她說,「我們回去吧!」
「算了?」他神情一凝,「怎麼能算了?」
「但是……」她有點不安且不知所措。
「你怕?」他凝視著她,「有我在,你還怕嗎?」
「……」迎上他的眸子,她心頭一悸。
他定定地注視著她,然後撇唇一笑。「走吧!」說罷,
他轉身拉著她來到大門前。
按了門鈐後,傭人出來應門。
「咦?克哉先生?」
看見他,傭人十分的驚訝,因為雖然住在御法川家的土地上,但他卻是這裡的稀客——尤其是在御法川勝哉過世之後。
「夫人在家嗎?」他問。
「在。」傭人恭謹地點頭。
「帶路吧!」他說,「我可不想硬闖進去。」
看他神情凝肅,傭人已有「山雨欲來」的不祥預感。
「是。」她怯怯地應道。
於是,在傭人的帶領下,克哉跟唯衣來到了起居室,金子夫人正悠閒的喝茶,而貴史則在一旁看著汽車雜誌,聽著耳機裡的音樂,不時的用腳打著節拍。
「夫人……」傭人有點畏怯,「克哉先生來了。」
聞育,金子夫人一震。
她轉頭一看,看見的是神情凝肅而威嚴的克哉,還有在他身後一步之距,有點忐忑不安的唯衣。
她是聰明人,很快的知道他為何而來。
她不否認,她確實是對克哉有幾分畏懼,但在這個時候,她總不能一副心虛的模樣。
「真是稀客。」她站起身來,臉上是笑——虛偽的笑。
克哉神情冷肅地看著她,雖保持該有的風度,卻一點都不客氣。
「聽說夫人今天來過?」他說,「下次夫人大駕光臨前,最好先知會一聲,免得我未能親自遠迎,還得讓夫人你有失身份的硬闖進來。」
金子夫人聽出他話中帶刺,雖然很想繼續保持她自認為美麗嫵媚的笑容,卻很難不露出她的銳角。
「哼!」她哼笑一聲,瞥了唯衣一眼,「這麼快就打了小報告啦?」
唯衣一怔,有點尷尬的蹙起眉頭。她總覺得金子夫人這句話裡,還有其他的意思!
「夫人闖進我家,我可以不計較你的無禮。不過你羞辱我的客人,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克哉明白表明了他的立場。
「客人?」金子夫,冷冷一笑,「小叔,你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把這種莫名其妙的入帶進家門呢?」
這時,一旁用耳機聽著音樂的貴史拔掉了耳機,走了過來,「叔叔,你打算讓那個小鬼繼承御法川集團嗎?」
「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克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倍受寵溺的貴史向來目中無人,不過對克哉倒還畏懼幾分,雖然不甘心,卻也只有乖乖閉嘴的份。
「小叔,」金子夫人不滿地道,「你確定那個小鬼是貴俊的親生骨肉嗎?」
「夫人,」克哉目光一凝,「你今天就是這麼當著康博的面說這些話的嗎?」
「這……」
「活到了這種歲數,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夫人不知道嗎?」他語氣嚴厲。
迎上他那彷彿能殺人般的銳利目光,金子夫人心頭一震。
不過她實在是不甘心,再怎麼說,她可是他的大嫂。
他當著其他人的面數落她也就算了,居然還暗指她年紀不小了……
多氣人!她也不過才皿十五歲,而且身形及樣貌都還維持在極佳的狀態。
「那小鬼真是貴俊的嗎?」她心有不甘,「貴俊已經死了,不是嗎?要是她隨便抓個不知道跟誰生的野種來騙御法川家的財產,那不是……」
「夫人!」克哉層心一擰,沉聲怒喝。
他這一聲沉喝嚇到的不只是金子夫人跟貴史,也嚇到了站在他身後的唯衣。
唯衣簡直不敢相信他居然用這樣的語氣跟金子夫人說話,雖然她早知道他們的關係不是太好,但她以為應該是相敬如「冰」,而不是如「兵」。
「你……」金子夫人臉色大變,羞惱卻又畏懼,「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我是……」
「在我心裡,大嫂只有一個,但絕不是你。」他毫不留情面,「如果你希望我對你有起碼的尊重,最好是收斂一點。」
「你……你……」金子夫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她今天賞了那個叫速水唯衣的女人一耳光,他就帶著她上門興師問罪,甚至當著她的面讓她難堪?
她氣恨又羞惱,但卻對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如今御法川家的一切全掌控在他手中,說句實話,她跟貴史是要看他臉色的——即使他們可以要求他們應得的。
「叔叔,你怎麼可以對我媽咪這樣?這實在是太過分了!」跟金子夫人一個鼻孔出氣的貴史不滿地道。
「不只你母親……」克哉神情陰驚而駭人,「就連你,都要給我聽清楚。」
金子夫人跟貴史都一臉不服氣,但都不敢吭聲。
「康博是貴俊的兒子。」他一字一句清楚地道,「而這位速水小姐……」
說著,他伸手將唯衣拉到前面。
唯衣嚇了一跳,尷尬的站在他跟金子夫人中間。
老天!這是什麼情形啊?雖然他是真的替她出了一口氣,但是……
「他是康博的阿姨,是貴俊的妻子的姊姊,也是我的客人……」他語帶警告,「夫人對她無禮,甚至是動手,就是跟我過不去。」
「什……」金子夫人神情扭曲,全身發抖。
「下次再發生這種事,可不是這樣就能了事。」說完,
他拉著唯衣。轉身就走。
「慢著!」金子夫人叫住了他。
他沒轉身,只是停下腳步。
「他是不是真貨,得先驗驗DNA。」她說。
克哉沉默了兩秒鐘,轉過頭直視著她,「很好,順便把貴史的也驗一下吧!」
金子夫人陡地一震,神情驚慌且帶著一絲的心虛。
看見她眼底那一抹轉瞬便消逝的心虛,克哉心頭微微一撼。
他什麼也沒說,拉著唯衣步出了起居室。
從金子夫人那兒離開後,克哉就神情凝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唯衣跟在他後面,有一搭沒二搭的踩著他的影子前進。
看見偶爾交疊的兩人的影子,她有一種跟他很親近的感覺。
她的心熱烘烘的,身體也是。想起方纔他非常威嚴且強勢的訓斥金子夫人的模樣,她不禁對他有種崇拜。
那麼潑辣又不講理的金子夫人在他面前,居然像是被拔了尖牙跟利爪的母老虎般無計可施?
雖然覺得他實在太不給金子夫人面子,卻還是忍不住想鼓掌叫好。
這一仗,他贏了,徹徹底底的贏了,但為什麼他卻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的呢?
「先生……」她怯怯地叫道。
他像是想事情想得入神了,沒聽見她的聲音。
她快步上前,輕輕拉了他一下。
他停住、轉頭看她,「什麼?」
她有點不安的看著他,「先生,你怎麼了?」
「我?」他微叫起濃眉,「沒有。」
「你看起來不太高興……」她試探地道,「這麼做是不是會惹出其他麻煩?」
他皺皺眉。想了一下,「你是說……」
「我指的是你剛才對金子夫人的態度。」
他唇角一勾,一派輕鬆的笑說:「你不必擔心這種事……」說完,他轉身繼續走。
唯衣沉默了一下,「先生……」
「嗯?」這次,他沒回頭,也沒停下。
「謝謝你。」她說,「對不起。」
他回頭瞥了她一眼,瀟灑地笑著:「是謝謝還是對不起?」
她快步地走上前,跟在他身邊,而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腳程太快而慢了下來。
「要謝謝,也要對不超。」她說,「今天拿你當出氣筒,而且還那麼歇斯底裡的打你、罵你,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他看著她,「你不找我發脾氣,找誰?」聽他這麼說,她更覺得歉疚了。
他一點都不怪她嗎?她像個瘋子一樣的攻擊他耶!
「謝謝呢?」他問,「謝我什麼?」說著,他轉過頭來注視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的心頭一悸。她將臉別開,免得他發現她眼底的悸動。
「謝謝你幫康博出了一口氣。」她說。
「康博?」他蹙眉一笑,「不是康博,是你。」
她一怔.驚疑又羞怯地望著他。
「對於你挨了金子夫人一耳光的事,我非常抱歉……」他嚴肅而誠懇。
「……」她咧嘴笑笑,「其實那也不關你的事,當時你不在嘛!」
「是我的責任。」他說,「你在我家裡,就是我的責任,」
「你……你其實不必那麼想……」她的心七上八下的,腦子裡也一片混亂,「我……我跟御法川家一點關係都沒有,跟你也……」
「不是那樣。」突然,他停下腳步,並打斷了她的話。
「哦?」她一愣,不解地看著他。
他定定的看著她,若有所思。須臾,他淡淡地說道:
「你是康博的阿姨,當然跟御法川家有關係……」
「可是……」
「也許當時御法川家讓你跟令妹有一種不友善,甚至是殘忍冷漠的感覺,但我並不那麼想……」他突然有點戚傷,「我說過,我很羨慕貴俊放棄一直去追尋自己想要的人生的勇氣。」
她微怔。羨慕?他的意思是,他也曾經有讓他想放棄一切去追求的女性?
「先生,你也曾經有過深愛著,卻無法結合的對象嗎?」
她一臉認真地問。
他淡淡一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不是每個人都丟得掉包袱,我身上有著想丟也丟不掉的家族包袱……」
「先生是個責任感很重的人,會給自己壓力,對吧?」
他微怔,有點訝異的望著她,「我不知道你會看面相……」
「這不需要看面相,而是靠感覺。」她說,「貴俊拋掉的東西,在貴俊的父親過世後,全到了你肩上,是嗎?」
「不完全是這樣。」他試著跟她解釋御法川家的複雜,「身為御法川本家的一員,有些責任及包袱,是我一生下來就注定要背的!」
她靜靜地聽他說,神情認真得像是個聽課的孩子。
「生在這種家族有什麼好羨慕的?」他蹙眉笑歎,「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人那麼想進到這樣的家族裡,成為其中的一分子。」
「不只是男人,就連女人在這個家裡也幾乎要喘不過氣來……」說著,他眼底有一抹哀傷,「我母親是,貴俊的母親也是。」
他眼底的那一抹哀傷,以及他用那低沉聲音所說出來的故事,都教她心口揪痛。
她停下腳步看著他的背影。那高大卻寂寞的背影……
突然問,她有種想抱住他的衝動。
發現她沒跟上來,克哉停住。轉身看著她。「怎麼了?」
她搖搖頭,「只是」突然覺得……覺得很難過……」
「為什麼?」
「不知道。」她眼眶裡熱熱的、濕濕的。她知道她眼裡有淚,但那眼淚是為何而來?
是他的故事觸動了她心裡柔軟的、女性的那一面,還是他對死去的家人的深深懷念,勾起了她對貴俊及米美的思念?想著,她忍不住掉下淚來。
見狀,他走向了她,「挨了一耳光還很不甘心嗎?」
她搖搖頭,「不是的……」
「不然呢?」他微皺眉頭,不解地道。
「我只是……只是……」抬起淚濕的跟簾,她看著他,「你的背影寂寞得讓我很想哭……」
他先是一怔,訝異的、難以置信的盯著她看,然後,他笑了。「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我根本是少根筋,你……你是想那麼說吧?」她有點羞惱。
「不。」他臉上的表情平靜,「我是真的覺得你很有趣,從第一天見面的時候就那麼覺得……」
「你是沒遇過像我這麼無禮的女人,對吧?」
他挑挑眉,故作一臉好奇的打量她,「我是在稱讚你,為什麼你一直聽不懂?」
聽他語帶促狹,她索性跟他抬起槓來。「也許那是因為先生你稱讚別人的技巧有問題吧!」
他咧開嘴,爽朗的笑了。
這一刻,他驟然發現,他其實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如此爽朗快樂的笑過。
是因為她嗎?因為她,他才能打從心底笑出來……
「先生,」看著他的笑臉,唯衣既驚訝又著迷,「你……應該要常常笑。」
「為什麼?」
「因為你笑起來很好看。」她坦率地道,「也許你一開始笑。緣分就會自然而然的來了。」
他略收起笑意,「當御法川家的女人可不輕鬆。」
「所以你不婚,是想拯救下一個可能進入御法川家的人?」
他沉默了一下,臉上只是嚴肅正經的表情。
「我不想娶一個只要能成為御法川家的人,就算要壓抑本來的性格,或是把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也在所不惜的女
人。一他說。「我要的是能夠勇敢的挑戰家族傳統,遇到了不合理的事,或被提出不合情理的要求時,能大聲的說不或抗議的女人。」
「你一直沒找到?」她注視著他,神情認真。
他回望著她,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跟他這麼四目相對,唯衣突然緊張起來。她驚覺到他們的話題有點超乎他們該談的。他對婚姻的態度及想法,或是他的終身大事,都不是她該多問的。
「對了,一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可以別再叫我先生嗎?」
她回頭,疑惑的看著他,「不然叫什麼?」
她認真的想了一下,「叫你……貴俊的叔叔?」
「貴俊的叔叔?」他濃眉一叫,一副被打敗的表情,「你讓我覺得我很老,好像你也想叫我一聲叔叔似的……」
「你本來就是叔叔輩嘛!」她俏皮的笑說。
「我才三十五歲!」他挑挑眉,「小姐,你幾歲?」
「我……二十八。」
「喔。那我也不過才大你七歲。」
「你這麼計較嗎?」她歪著頭,一臉好奇。
「看是在什麼人面前……」他凝視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悸。看是在什麼人面前?他的意思是……在她面前,他不希望被當成長輩?
他的話好深奧、好教人忍不住胡思亂想。
啊!速水唯衣,你腦袋清醒一點,別把這種逗人的話當真了。她立刻在心中提醒自己。
「出來這麼久,康博應該開始哭著要找我了吧!」她話鋒一轉,「我先跑回去羅!」說完,她轉身飛快的跑開。
她感覺得到他的視線,那熾熱燙人的視線、那彷彿要教她燃燒起來的視線。
她的心臟像是快爆開了,所以她拚命的跑,一直的跑,直到她再也感覺不到他——
開完會,克哉走出了會議室,而他的秘書緊跟在後面,繼續做著簡報。
「星野先生,到我辦公室來,有件事我想拜託你。」
見他神情嚴肅,星野隱約可以感覺到他要說的事情跟工作無關,但卻是非常重要且秘密的事情。
星野曾是御法川勝哉的秘書,是御法川集團的老臣及忠臣,克哉及過世的御法川勝哉都相當的信任、倚重他。
進到辦公室,星野帶上了門。
「克哉先生,你要說的事情是……」
「星野先生,這件事我無法親自出面,只能拜託你……」克哉神情凝肅。「而且我希望你能低調的進行,對誰
都不能說出去。」
雖然星野還不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卻毫不遲疑地點頭答應。
「我要你想辦法拿到貴史的血液樣本。」他說,「我要拿他的樣本跟大哥做比對。」
聞言,星野陡地一震,因為他已經約略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
「克哉先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想……」
克哉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這一刻,金子夫人那驚慌的:心虛的神情又浮現在他腦海之中。
以金子夫人的個性.當他對她說出那句話時,她理當理直氣壯的說「要驗就來驗啊」這樣的話,但她沒有。
「希望我的直覺是錯的,若是真的。那可就……」他眉心糾皺,神情憂煩,「總之你盡快進行,但絕對不要走露了風聲。」
「是,我明白。」星野一欠,「如果沒事的話,那我先出去了。」
「唔。」
星野轉身欲離開,克哉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星野先生……我記得你上次告訴過我,你家的黃金獵犬主了一窩小狗,對吧?」他問。
「是的,已經快兩個月了,也已經送出了幾隻。」星野笑問:「克哉先生想養狗?」
「不,是幫康博養的。」提及可愛的康博,他臉上的線條變得柔和,「可以給我一隻嗎?」
「當然。」星野毫不猶豫地道。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9:10
第八章
克哉一進門,就聽見康博的聲音。
「叔公回來了!」
以前迎接他的,是會立刻接過他手上的公事包及外套的高尾太太,而現在迎接他的,是會撲上來抱著他的康博。
他很喜歡高尾太太,但他必須說,他更喜歡康博撲上來抱住他的感覺。
這個家,這個總是冷冷的、安靜的、沉悶的家,因為康博的加入,顯然已有了不同!
儘管還是冬天,億卻覺得春天似乎已提早在他家降臨。
康博一衝出來,就看月克哉手裡抱著的幼犬。他先是一怔,然後驚喜的大叫:「狗狗!有狗狗!」
聽見他興奮大叫的聲音,高尾太太跟唯衣也好奇的跑了出來。
「唉呀!」高尾太太驚訝地問道:「哪來的小狗啊?」
「是星野先生的愛犬生的,已經兩個月了。」他說,「我跟他要了一隻,可以跟康博玩。」
「我要抱!」康博迫不及待了。
克哉將幼犬交給了他,並指導他如何將小狗安全的抱好。
康博一抱住那可愛的、圓滾滾的幼犬,那小狗便熱情的舔著他的臉,逗得他開心大笑。
「叔公,我今天可以跟狗狗一起睡嗎?」康博問。
「可以。」他摸摸康博的頭,「只要你高興,每天都能跟狗狗一起睡。」
「好棒喔!」他興奮得大叫著。
「高尾奶奶,我要抱狗狗去房間睡覺!」康博說著,轉身蹦蹦跳跳的跑開。
「唉呀!康博,等等高尾奶奶……」高尾太太緊張的跟在後面,「小心狗狗咬你,」
看著康博像麻雀般興奮跳躍的身影,克哉不自覺的笑了。
「先生……」這時,唯衣訥訥地問道:「不會麻煩嗎?」
「嗯?」他轉頭看著她,「麻煩?」
「這個家從沒養過狗,是吧?」她微蹙著眉頭,「雖然康博很高興,但……不會造成你們的困擾嗎?」
「院子那麼大,養隻狗應該不成問題吧?」他撇唇一笑。
唯衣挑挑眉,笑歎一記,「當然是沒問題,御法川家的院子就算拿來養大象都沒問題。」
「只要康博覺得開心就好了。」他說。
「謝謝你。」她誠心地,由衷地道,「謝謝你為康博做的一切。」
他注視著她,沉默了一下,「這是我答應你的,不是嗎?」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陣狂悸:「……該吃飯了,我去準備。」說完.她轉身逃開。
凌晨一點,唯衣幽幽的醒來。
不。其實她一直沒真正的睡著。她……失眠了!
整晚,她的腦子裡都是他,她的心被他完完全全的占據。
「唉……」她坐起,沉沉的一歎。怎麼辦呢?她好像是
真的喜歡上他了。
不管她如何提醒自己、告訴自己,甚至是警告自己,
「感情」這種事畢竟還是人無法控制的。
御法川家的男人都有這種本事嗎?有這種讓人見了就一頭栽進去的本事嗎?當初米美只不過兩三天就瘋了似的愛上貴俊時,她還覺得她可笑呢!
當初覺得不可思議的事,如今卻發生在她自己身上。
她下了床,走到窗邊。一打開窗簾,她赫然發現外面飄起了雪。
「啊……」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雪,真正的雪。
她覺得新奇又興奮,甚至想立刻去把康博從被窩裡挖起來,不過現在實在是太晚了。
再說,他以後將會長住盛岡,多的是看雪的機會。
而她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離開這裡,想再看見這樣的景致就……
機會難得,她決定不要錯過,反正她也睡不著。
套上一件外套,她悄聲的下了樓,然後溜到外面去。
外面的冷空氣凍得她呼吸困難,但當她伸出手並觸碰到雪花時,興奮得幾乎要尖叫。
海水是鹹的,雪呢?雪是什麼滋味?這麼想著的她,
將飄落的雪花盛接在手心裡,打算用舌頭去試探一下——
「你口渴?」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這個動作。
她嚇了一跳,因為那是他的聲音。
轉過頭,她看見他站在簷廊下。
他穿著V領的貼身棉衫,肩上披著一件毛線外套……
那麼簡單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卻是那麼的好看。
「口渴的話應該喝水,而不是吃雪。」他說著,朝著她走了過來。
她有點不好意思的放下手,「我只是很好奇……」
「好奇?」
「海水是鹹的,那雪呢?」她一臉認真,「雪是什麼味道?」
「那麼雪是什麼味道?」他睇著她問。
她搖搖頭,「我還來不及嘗,就被你打斷了。」
他撇唇一笑,「這麼晚了,怎麼還跑到外面來?」
「我睡不著,剛好看見外面在下雪,所以……」說著,她看著他,「你呢?也睡不著?」
「還沒睡。」他說。
「這麼晚不睡,你都在做什麼?」她疑惑,「我們瀨良垣的人都很早就去睡覺了呢!」
「我有時在工作,有時就看書,不一定……」他看著她
身上單薄的衣物,皺了皺眉頭,「你想感冒嗎?」說著,他取下披在肩上的毛線外套,轉而罩在她肩上。
他這個體貼的動作讓她心跳加速、耳根發燙。她的臉頰好熱,她想……她一定臉紅了!「……不用,你……」
「我習慣這種天氣了。」他說,「披著吧!」
盛情難卻,於是,她接受,他的好意。
「我……」看著滿天飛舞的雪花,「第一次看見雪。」
「噢?」他有點訝異,從沒有?」
「一次也沒有。」她說,「我出生在名護市,從來沒離開過沖繩,我本來想叫康博起來看的,不過我想……他以後有的是機會……」
他微怔,若有所思地看著她,「這話聽起來像是你以後沒機會了。」
「我不會一直在這裡,不是嗎?」她淡淡地說道,聲音裡有著一種惆悵,「康博今天沒吵著要我陪他,他跟狗狗一起睡了。」
她撇撇唇,笑歎一記,有一絲感慨,「你看,狗狗比我跟你都來得有用多了,康博他……不會需要我太久了。」
克哉沉默地聽著她的話,神情有一點點的凝肅。
當然,康博不會永遠黏著她,尤其當他有了其他的精神依靠後。
當初他要她陪著一起回來,是擔心康博會因為突然之間失去信任的、依賴的對象而傷心難過。
他知道她總有離開的一天,而且他曾有著「絕不能讓她久留」的想法。
他希望康博能盡快習慣並融人這裡的一切,而有她陪著,他適應的速度可能會比預期的慢,所以他曾希望她不要久待。
也許一兩個禮拜,但最好不要超過一個月,他……是那麼想著的。但現在,他竟擔心她對他說「我總算可以放心的回去了」這句話。
「你捨得放下康博,離開這裡嗎?」
「咦?」她一怔,不解地望著他,「你想把康博交給我帶回瀨良垣嗎?」
「不。」他注視著她,「不過你可以留在這裡繼續陪他。」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撼。
「別開玩笑了……」留在這裡?她是御法川家的什麼人?憑什麼賴在這裡不走?
「我像是隨便開玩笑的人?」他神情嚴肅而認真,「如果你不是非回去不可,那就留下來。」
她驚疑地看著他。他的神情嚴肅,不像是在開她玩笑。
但如果不是開玩笑,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就算他是康博的阿姨、就算康博沒有她不行,她也沒有理由在御法川家當閒人。
「那裡沒有等你的人,可是這裡卻有需要你的人。」
她的思緒有點混亂,甚至有一瞬是空白的。
他要她留下來?她以為他希望她趕快離開。
「我……我以為你會比較希望我早點離開,好讓康博能早日獨立。」她說。
「一開始是這樣。」他說話、做事從不拐彎抹角,「現不那麼想……」
「為什麼?」她脫口問道。
但當她這麼問他的同時,她有點後悔了。她為什麼要問「為什麼」?她期待什麼樣的回答?又為什麼有所期待?
「我希望你留下來。」他毫不遲疑地給了她一個答案。
聞言,她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驚訝。
速水唯衣,不要想太多,他是要你留下來照顧康博,
沒有其他意思。她心裡的聲音又在對她說。
「因……因為康博還需要我嗎?」
「也許需要你的不只是康博。」他說。
「哦?」她的心漏跳了一拍,呼吸也有瞬間的中斷。
他的話暗藏玄機、耐人尋味,更令人有無限的想像空間及期待。
她很想把他剛才的那句話從腦海裡擦掉,但是她不是哆啦A夢,沒有那種萬能的橡皮擦。
他有顯赫的家世、有英俊的外表,也有令人咋舌的財富,能夠與他這樣的男人匹配的女人,絕不會是一般的女性。
如果她對他有什麼樣的想像或期待,那她真的是太不自量力,也太天真愚蠢了。
「你說話真的太高深了,我都聽不懂……」她不知道該回應他什麼,只好裝糊塗。
克哉也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什麼不得體的話,而讓她感到尷尬,「是啊!我也不懂自己在說什麼……」
「咦?」她怔怔地望著他。
他在要她嗎?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為什麼要說出來困擾她啊?
想著,她有點懊惱地蹙起眉頭。
「我……我回去睡覺。」她車轉身子,快步地往大門口走。
走著,她突然想到他的外套還披在她身上,於是,她停下腳步——
「披著吧!」
她嚇了一跳,因為她根本還沒開口。他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怎麼知道她要做什麼?
她轉過身,像在研究奇怪的外星人一樣盯著還站在原地的他。
「你為什麼知道我要……」
「你很好懂。」他說,。因為你不像我是個高深的人。」
她皺皺眉,忖了一下。這話實在是……他在暗指她是個簡單的笨蛋嗎?
「剛才那句話……」他笑睇著一臉懊惱的她,「等我知道我到底在說什麼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她表情有點嚴肅地看了他好一會兒,然後歎了一口氣。
他剛才說的話是認真的嗎?不,也許他真的只是在尋她心。
如果他只是在尋她開心,而她卻當真了,那可是大大不妙。
雖然一樣是在御法川家長大的,年紀也只相差十歲。
但貴俊是個很容易懂、很簡單的人。而他……他太複雜超乎了她所能理解的範圍!
別做能力所不及的事、別碰永遠掌握不了的人……她心裡的那個聲音這麼提醒著她。
「我回房了。」說完,她扭頭快步走開。
悠閒的假日午後.克哉坐在起居室裡,邊看書、邊喝著高尾太太為他沖的熱茶。
窗外,康博在院子裡跟「新歡」——黃金獵犬寶寶玩在一起,而唯衣則陪在一旁。
雖然隔著窗,但他還是聽見了他們大笑的聲音。
他靜靜的看著這一幕,臉上有著溫柔又輕鬆的表情。
「自從速水小姐跟康博小少爺來了之後,這個家好像都不一樣了!」一旁。高尾太太說道。
「可不是嗎?」他撤唇一笑,「家裡有個小孩子,確實是熱鬧多了。」
說著,他啜了一口茶。
「克哉先生。」高尾太太看著他,試探地問:「康博這麼可愛,有沒有讓你有想生一個的衝動或念頭?」
他微怔,蹙起眉頭,狐疑地睇著她。「生一個?」
「是啊!」高尾太太點點頭,「克哉先生的小孩,一定也會像康博那麼漂亮可愛!」
他淡淡一笑,沒說什麼。
「如果克哉先生有小孩,康博也比較有伴。」高尾太太說,「他的爸爸媽媽已經不在,他是沒什麼機會再有兄弟姊妹了。」
「要是我生了小孩。康博不是得叫叔叔,就是姑姑,怎麼也不會是兄弟姊妹。」
「那有什麼關係?貴俊少爺叫你叔叔,但你們不也像兄弟一樣……」高尾太太一歎,「孩子需要的是伴,叫什麼並不重要。」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他微頓,「要生小孩之前。我得先找到跟我生小孩的女人,不是嗎?」
高尾太太挑挑眉,偷偷覷著他,「有時我們遍尋不著的,卻近在眼前……」
他微怔,轉頭看著她,然後蹙眉一笑,「你今天講話還真高深……」
「克哉先生是個聰明人,一定知道我在說什麼。」高尾太太掩唇微笑,一副神秘的樣子。
他是個聰明人,也知道高尾太太在暗指什麼。
「這個家變了,克哉先生……」高尾太太說,「其實你也變了。」
「噢?」
「你變得愛笑了。」高尾太太續道,「康博讓這個家生動起來,不過讓克哉先生笑的,卻不是康博。」
他沉默了一下,「你今天是怎麼了?」
「我是有戚而發,也是提醒。」她說。
他若有所思的笑笑,然後看著窗外,話題一轉,「速水小姐身上穿的是你的衣服吧?」
她點頭,「是啊!說要帶她去買冬天的衣服,她卻說那種衣服在沖繩穿不著,怕浪費了……」
「是嗎?」他眉心一斂,方纔的笑意銳減。
「克哉先生,有沒有可能就叫她留在盛岡呢?」高尾太太不捨地問道,「雖然相處不久,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喜歡她呢!」
捨不得她離開?喜歡她的又何止是高尾太太呢?他也希望她能就此留下來,但總得有個能說動她、能讓她接受的理由。
這陣子,他不是沒對她說過暗示的話,但她不是裝傻,
就是岔開話題。
在還沒確定她心意之前,他不想操之過急,造成反效果。
「克哉先生,如果你跟她說希望她留下來,她會答應嗎?」高尾太太語帶試探。
他深呼吸_.一口氣,淡淡地道:「這不是我能決定或掌控的事……對了!康博的衣服做好了嗎?」
「師傅說明天會帶過來。」她回答。
「趕得上參加鹿鳴會館的聚會吧?」
「可以的,你放心。」說著,高尾太太不禁一臉的興奮,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見康博小少爺在大家面前亮相,所有人興奮驚歎的表情了。」
一個星期後,就是御法川家一年一度的家族聚會,到時所有分家的親戚都會聚集在御法川家的招待所,由本家做東擺宴。
他將貴俊的兒子接回盛岡的消息,早已傳進許多人耳裡,而那一天,他將正式將康博介縉給所有人認識。
突然,他的手機響起,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的號碼,
神情一凝,「是我,有結果了嗎?」
「嗯,我知道了。」他臉微微一沉,眼底有一抹的深沉
陰鷙,「辛苦你了。」
結束通話,他神情凝重,沉默不語的望著窗外。
「真該死的直覺……」他喃喃地道。
明天就是康博「初登場」的大日子。
過去的五年來,他在御法川家是個不存在的人,而現在,他將以本家繼承人的尊貴身份,在所有親族面前現身。
當然,五歲的他並不知道這是件極具意義的事情,只知道他要去參加一個很大很大、有好多好吃的東西的聚會。
看見穿著訂製服的他,唯衣突然有種他已經離她越來越遠的感覺。
現在的他,不是穿著短褲、滿身大汗的在海灘上玩沙
的那個小島男孩,而是出身盛岡望族,尊貴又集萬千寵愛予一身的世家子弟。
他就要揮別過去,即將成為一個跟她的人生沒有交集的人!
她知道克哉會給他最好的,也會將他教養成一個令人
驚歎的孩子,身為他的阿姨。她應該為他高興。但卻很難真正的高興。
她的心像是被割掉了一塊。死不了,卻覺得痛。
就寢後,偌大的屋子裡靜悄悄的,她一個人坐在房間的窗前,腦子裡的思緒像是跑馬燈一樣的狂轉著。
來到這裡已經一個月。當初以為會非她不可的康博,
現在似乎已習慣在他需要時,去找高尾太太或是其他人。
這裡有太多新奇好玩的事物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使他不再依賴著她,或是對小島生活有所留戀。
她想,她離開的日子終於來了!
叩叩……敲門聲將沉思中的她喚回。
「哪位?」她問,「高尾太太,是你嗎?」
「是我。」
聽見門外給她的回應,她心頭一悸。「這麼晚了,有事嗎?」
「不方便開門嗎?」這句話是他堅持她必須開門的禮貌性說法。
「不……不是,請等等……」她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服裝儀容,然後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門外。他手裡捧著兩個大大的盒子,注視著剛開啟房門的她。
她一怔,狐疑地看看他手裡的盒子,再看看他。「做什麼?」
「送你的。」他說,「你要看看嗎?」
「咦?」她一愣,送她的?是……是臨別前的禮物嗎?
他也覺得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他之前說如果她願意,可以留下來不走的話,果然是玩笑話、果然是逗她的吧?
「你……太客氣了,」她笑得有幾分落寞,「是本地土產嗎?」
他一愕,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幾秒鐘過後,他忍不住一笑。
「土產?」他蹙眉苦笑,「你真的很有趣,這看起來像土產嗎?」
她多看了他手中的盒子一眼,「是不太像……」
「你拿去看看。」他將盒子交給她。
接過盒子,她轉身拿到一旁的五斗櫃上。他走了過來,一臉等著看她的反應的表情。
看見他那樣的表情,她有一點點的忐忑不安。
「打開。」他定定地看著她。
她猶豫了一下,聽從他的「指示」,疑惑又不安的打開了第一個小一點的盒子。
「咦?」她一怔,因為裡面是一雙銀色的、非常漂亮的高跟鞋。
送她鞋做什麼?叫她「走路」嗎?
「為什麼送我鞋?」她不解。
他一臉神秘,「等你打開第二個盒子,就會知道答案。」
她皺皺眉頭,咕噥著:「原來你這麼會搞神秘……」
為了解開疑問,她打開了第二個盒子。
「哦?」她一震,那是一套衣服,雖然她還不知道它的樣式。
「尺寸應該沒有問題……」他說。
她木木地望著他,然後將盒子裡的那一套衣服拎了起來。
「這是……」她驚訝的看著手中那套有著非常漂亮的藍色,樣式也典雅大方的小禮服。
「你喜歡嗎?」他睇著她問。
她有好一會兒譏不出話,「這……這要做什麼?」
「衣服當然是拿來穿的。」他說。
「不,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要送我衣服跟鞋子?」她
不解地問。
「你平常可以借穿高尾太太的衣服,但總不能穿著她的衣服去鹿嗚會館吧?」
「鹿鳴會館?」她驚疑,「為什麼我要去鹿嗚會館?我並不是……」
「你是康博的阿姨。?他打斷了她,「你當然可以也應該去參加鹿鳴會館的聚會。」
「但那是你們的親族聚會,而我……」
「就當是我邀請你,行嗎?」他深深的注視著她,「如果你需要的話,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張正式的邀請函。」
迎上他澄澈如湖水般,卻莫名熾熱得教她心慌的眸子.
她的心臟急速的收縮著。
「米美跟貴俊的婚姻一直不被御法川家所承認,我去了恐怕會讓你的立場很尷尬。」她說,「我不想破壞了康博在御法川家的第一個親族聚會。」
「你不用顧慮我或康博的立場。」他態度堅定,「早點睡,明天見。」
說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39:35
第九章
樓下,克哉跟康博都在等著。
他穿了一襲灰色的條紋西裝,剪裁合身,將他的好身材襯托得更加完美。而康博則穿了一套幾乎同款式的小西裝,不同的是克哉打了領帶,而康博則是領結。
高尾太太焦急地在一旁咕噥著:「她怎麼還不下來?她會下來吧?」
克哉倒是氣宅神閒.雖然他其實也有點擔心唯衣會拒絕赴宴。
「再等等吧!」他說。
「會不會遲到?」高尾太太皺著眉頭,「我有告訴她時間的……」
克哉笑看著她,「你為什麼那麼急?」
「我當然急。我怕她不去。」高尾太太有點抱怨,「克哉先生沒有很強烈表達希望她去的意思吧?」
他一笑,「去或不去都是她的選擇,我們要……」話未說完,樓上傳來了高跟鞋踩在地上,有一點點遲疑的腳步聲。
那一瞬,他放心了,於是,他跟高尾太太都往樓梯口望去,充滿期待。
當那藍色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並緩緩的步下來時,
高尾太太先發出了驚歎。
「哇!」
他也幾乎要發出驚歎,但顧及身份,他忍住了。當他
選擇這套衣服送給她的時候,他腦海裡就有非常確定的影像。
但當他真的看見時,他必須說,那比他腦海裡的影像還要美得太多、太多。
她十分難為情的走下樓來,有點彆扭。「很奇怪,是吧?」
「才不是!」高尾太太驚喜不已,「真是太漂亮了!」
「阿姨好像公主喔!」康博跑到她身邊,拉著她漂亮又飄逸的裙擺。
唯衣滿臉通紅.渾身不自在。這是她第一次穿這樣的衣服,米美跟貴俊結婚時,她穿的還是牛仔褲呢!
她注意到克哉的目光,而那正是她最在意的。他什麼都沒說,他覺得她並沒有穿出這套小禮服的質戚嗎?
果然,她並不是個適合這種昂貴衣服的女人!
「克哉先生,你說句話嘛!」高尾太太催促著,「很漂亮,不是嗎?」
他端詳著她,沒有說話,眉頭還微叫著,像在思索著什麼。
唯衣不安地握緊拳頭,「我……我看我還是不要去了……」
「總覺得缺了什麼……」他走上前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她覺得好尷尬、好難為情,也好挫折。
缺什麼?她缺的是那種只有出身名門望族的小姐才會有的嬌貴氣質吧!
突然。克哉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了一條銀色鑲著單顆裸鑽的頸鏈。
他趨前,不疾不徐的幫她戴上。她一震,心跳急促,
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咒語般動彈不得。
直到他為她戴好了項鏈並退後兩步,她身上的咒語才被解除。
「這樣……」他深深的注視著她,像在欣賞一件藝術品般,「就完美無缺了。」
過了夕顏瀨橋不久,就是御法川家的招待所鹿鳴會館。
鹿鳴會館建於大正初年,不管是在當時還是現在,都是非常出色的建築,佔地千坪的鹿嗚會館,建物跟庭園的
比例是四比六,建物的部分佔四,有近五十間大小規模不一的客房,而其庭園的部分更令人驚歎。
「在來的路上,光是看見停放在路邊的那些黑頭車,就讓從未見過如此陣仗的唯衣緊張得直冒汗。
她知道她今天可能會遭遇到什麼樣尷尬的情況,但她還是穿上了他送的衣服跟鞋子,硬著頭皮來了。
她不應該來的,但她石想拒絕他、不想讓他失望,而且她……她希望他看見她穿上他為她選的衣服的樣子,更希望在他眼裡看見讚歎跟滿意。
有這種想法的她實在很傻,但她就快要離開了,她不想有任何的遺憾或後悔。
果不其然,當她與他及康博一起出現時,所有人都用一種猜疑的、不認同的目光打量著她。
不管她穿了多麼漂亮昂貴的衣服。他們都知道她是什麼人。知道她只是一個來自南方小島的平凡姑娘。
他們瞧不起她的出身,就像他們瞧不起貴俊所深愛的米美一樣。
她不在乎他們怎麼看她,只希望他們能真心的接受康博是貴俊的兒子這個事實。
而幸運的是……他們接受了康博。
在聚會上,御法川家的女性親族都相當的喜歡康博,
也許是康博太可愛、太討人喜歡,也或許是因為不管如何,他身上還流有御法川家的血。
身為目前御法川氏本家的當家,克哉必須應酬並接待不常碰面的眾親族們,而康博也被一見面就非常喜歡他的姑婆,給帶著到處炫耀。
在這裡,她像一個局外人,一個根本沒有關係的人。
就算克哉拉著她向每個人介紹說「這位是速水小姐,康博的阿姨」,她還是得不到一絲絲友善的回應,更甭提是認同了。
他們對她視而不見,或是毫不在意讓她發現他們正在評論她,而她為了不讓克哉為難,盡可能的保持風度。
儘管她無法對他們露出真心又開心的笑容,卻也謹記著不能臭著張臉。
她一個人安靜的坐在一旁歇腳的椅子上,神情有一點點的茫然。
「拿著。」突然,地眼前出現了一盤茶點。
她一怔,抬頭一望,是他!他正對著她笑!
「要不要喝什麼?我幫你拿。」他問。
她搖搖頭,臉上總算有了輕鬆的笑容,「我不渴……」
他定定的注視著她。眼底有一抹的歉意。「抱歉,讓你感到被孤立了。」
「不,別那麼說。」她故作輕鬆的一笑,「你是本家的主人,忙一點是應該的。」說著,她接過他為她端來的茶點。
「康博呢?」她問。
「不必擔心,他被我大姊帶到裡面去玩了。」他說,「我大姊很喜歡他,而且她有五、六個孫子可以陪康博一起玩。」
她笑得有點寂寞,「看來他是真的不需要我了……」
「小孩子本來就喜歡玩伴,你不必覺得難過。」
「也是……」她不自覺的微微蹙起眉心輕歎。
「嘿,」他聲音低沉卻溫暖,「別露出那種寂寞的表情,那會讓人想緊緊抱住你……」
她一怔,驚羞的望著他。
他神情自若的看著她,彷彿他剛才並沒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似的。
「你再坐一會兒……」他凝視著她,神情專注,「我待會兒回來找你,嗯?」
她訥訥地點點頭,喉嚨一陣發燙。
轉身,他腳步平緩穩健的離開。而她看著他瀟灑的背影,腦子裡有一瞬的空白。
剛才她……她真的被他「電」到了!
不!她早就被他電到,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她就已經被他電得七葷八素的了!
她像聽話的小女孩,乖乖的坐在原處等他。
雖然她不知道待會兒是十分鐘,還是一小時,更不知道她是否應該如此期待,但她的心確實已經……
「這是誰啊?」突然,一拿熟悉的聲音響起。
她一怔,抬眼一看——
不妙!出現在她眼前的,是曾掌了她一耳光,然後遭
到克哉不客氣指責的金子夫人!
她會出現在這裡,唯衣一點都不意外。她是貴俊的繼母,是本家的人,因為生了兒子,而有相當的地位。
御法川家是個女性多過於男性的家族,也因此,男孩
在這個家裡更顯珍貴。
她身邊還有四名貴婦,個個看來都十分的厲害刁鑽。
「真是人要衣裝,我都快認不出來了……」金子夫人打量著她,「小叔還真是不簡單,居然可以把一個小島姑娘變成如此高貴典雅的大家閨秀。」
她身邊的其他女性親族一副鄙視的表情,「克哉也真是的,為什麼把她也帶來了?」
聽她們直呼他的名字,唯衣大概可以猜得出她們的輩分及與克哉的關係。
「小叔好像是被她迷住了吧!」金子夫人冷笑著說道。
「什麼?」貴婦們驚訝不已。「天啊!我們沒聽錯吧?」
「一點都沒錯。」金子夫人趁此機會一報上次之仇,「不然他為什麼留她住了那麼久,還帶她來參加我們親族的眾會?她根本沒有那種資格!」
唯衣真的很想反駁她兩句,但她又怕給克哉添麻煩,
於是硬是強迫自己忍下來了。
她起身想走,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失陪。」
「慢著。」金子夫人抓住她的手,「速水小姐幹嘛跑那麼快?聊聊嘛!」
唯衣直視著她,不卑不亢地,「夫人如果只是想羞辱我,那就免了。「多厲害的嘴!」金子夫人哼道,「表小姐,你們真該見識一下速水小姐的本事……」
「真是一點規矩都不懂的草包!」
「聽說你跟你妹妹是無父無母的小孩,連書也讀得不多,是嗎??」
「真是奇怪!貴俊怎麼會喜歡上那種鄉下地方的姑娘?
我們御法川家的媳婦,哪一個不是名門望族出身的小姐?」
「表小姐可別小覷她,她們家兩姊妹可有迷惑男人的本事了!」金子夫人語氣十分輕蔑,「聽說貴俊兩三天就跟她妹妹愛得死去活來,現在就連小叔都讓她迷得暈頭轉向
……」
「金子夫人。」唯衣羞惱地打斷了她,「請你別說這種有失身份的話。」
她氣恨的直視著金子夫人,渾身不自覺的顫抖著。
金子夫人.一臉不悅,而她稱為表小姐的幾位貴婦也驚訝的瞪著唯衣看。
一真是個沒教養的女人,居然敢這麼說話!」金子夫人仰仗幾位貴婦在場,毫無顧忌的羞辱她。
「這世界是怎麼了?你是什麼身份,居然敢頂嘴?」
「我不是你們御法川家的人。」唯衣眼神凌厲,「或許你們自認為非常了不起,但在我眼裡,也不過如此。」
「什麼?你說什麼?真是反了!」貴婦們氣得橫眉豎眼,表情扭曲。
唯衣再也忍不住,雖然她一直告訴自己要忍耐,但她們實在是太過分了!
「要不是貴俊那孩子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娶了你妹妹,
御法川家也不會讓你們這種人的血污染了本家的血統。」
「我們的血跟你們御法川家的血沒什麼不同。」她一點都不覺卑微,「再說,又不是要繁殖冠軍名犬,說什麼血統不血統的?」
她此話一出,貴婦們的臉都綠了。
「我的天啊!你說那是什麼話?你拿狗跟御法川家比?」
「你真是越說越離譜了!』』金子夫人火上加油地道,「仗著有人撐腰,你簡直是放肆到了極點!」
「我一定要念克哉兩句,要是勝哉表哥還在,絕不會讓他這般胡來。」
「別以為你是那孩子的阿姨就可以如此肆無忌憚,還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貴俊的種呢!」金子夫人說道。
「唉呀!金子,你是說……」
「我是說……難保我們貴俊是不是上了當,錯當了父親。」金子夫人意有所指地道。
「金子夫人。」唯衣氣憤的看著她,「我不准你這樣污蠛我妹妹。」
「不准?」金子夫人傲慢地道,「你是誰?你憑什麼不准?」
「我們姊妹倆或許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多了不起的學歷,但絕對身家清白。」她的心燃起一把暗藍色的火,極為憤怒又極為悲哀的火。
「米美她是清清白白嫁給貴俊的,不管你們承不承認、喜不喜歡。都不准這樣侮辱她的人格。」
「我要怎麼說她,你管得著嗎?」金子夫人哼地一笑。
「如果你執意如此,那這次被掌嘴的會是你。」唯衣視著她,眼中有著竄燃的怒火。
「天啊!」聽見她這句話,金子夫人跟貴婦們都難以置信的同聲驚呼。
「你們只不過是生在御法川家,或嫁進御法川家,沒什麼了不起的。」
她毫不客氣地道,「在我眼中,你們不過是外表包裝得漂亮昂貴,裡面卻全是爛蘋果的水果禮盒。」
「什麼?」金子夫人一震,盛怒地道,「你還沒學到教訓嗎?要不要我再打你一耳光,好讓你清醒一點?」
「千萬別那麼做,夫人。」突然,克哉低沉又讓人不寒而慄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克哉?」貴婦們見他出現,迫不及待的向他數落起唯衣,「你是怎麼了?為什麼讓這種莫名其妙的女人到鹿鳴會館來?」
他神情冷做而陰驚地道:「表姊們,速水小姐不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女人,她是我邀請來的客人。」
「你沒聽見她剛才……」
「我都聽見了。」他說,「我簡直不敢相信像表姊們這樣自認為有良好教養的淑女,竟然會說出那麼不得體的話來,」
貴婦們抱怨不成,反被酸了一頓,頓時臉色鐵青。
「夫人,」他的目光像一把利刃般直視著金子夫人,「你是不是年紀大,記性差了,所以忘了我曾經給你的忠告?」
「什……」金子夫人瞪大著眼睛,敢怒不敢言的看著他。
「別招惹她。」他語帶警告,「相信我,她不是會乖乖站著被修理的人。」
「克哉,你是怎麼回事?為什麼……」
「各位表姊。」他打斷了她們,「難得一年一次的聚會,別鬧得大家不歡而散。」
「克哉,你該不是迷上她了吧?」
「表姊,問一點有格調的問題吧!」他語帶嘲諷地撇唇一笑,然後走向了唯衣,拿過她手上的茶點盤,隨手往其中一名貴婦手上一放。
那貴婦倉皇的接下茶點盤,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走。」他一手抓住了唯衣,將她帶離了煙硝味十足的現場。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40:13
第十章
不顧他人好奇窺探的目光,也不管他們是如何的竊竊
私語、議論紛紛,克哉緊緊的抓著她的手,一路朝會館外走。
來到了庭園,,他轉過頭看了跟在他身後的她一眼,一怔。因為她臉上滿是讓人不捨的淚水。
他停下腳步,』鬆開了她的手。她微微低垂著臉,但他還是可以看見她一臉的不甘、氣憤及難過。
「對不起……」她聲音微微顫抖著,「你回去吧!」
「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麼能丟下你不管?」他深深地注視著她。
「你是本家的主人,不能把所有人丟下……」她抹去眼淚,但速度卻不及眼淚掉下的快。
「我不在乎。」他說。
她微怔,抬起了淚濕的眼簾望著他,一臉的迷惘及無助。
他脫下了西裝外套往她肩上一披,「我先送你回家。」
她搖搖頭,「不必了,我……我可以自己叫車,而且康博他……」
「康博有我大姊看著,不會有事的。」他說,「你先回家休息吧!」
回家?回哪個家?想想,不管回哪個家,都會讓現在立場尷尬的他比較好做。
他剛才叫那些太太們表姊,可見她們都是他的親族.
而她不只跟他的表姊們爭執。還讓他為了她,而得罪了他的表姊們。
雖然先挑起戰火的人不是她,可是,她覺得很對不起他。
「對不起……」想著,她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下。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今天是康博的大日子,可是我……我卻搞砸了!」她輕輕抽泣著,「我以他阿姨的身份出席,可是卻得罪了你們家族的人,以後人家一提起他,就會想起他有一個魯莽無禮、不識大體的草包阿姨……」
「別那麼說!」他伸出手想為她拭去眼淚,但她把臉一別。
她不希望他對她這麼好、這麼溫柔,因為這麼一來,
她會更捨不得離開這裡,「我不該來的!我根本不屬於這裡!」她說。
看她側著臉不正視他,嘴裡說著那些他不愛聽、不想聽的話,他有一點點的不悅。
「我不喜歡聽你說這種話。」他說。
她一怔,轉過頭,神情悲憤地看著他。「這是事實。」
「速水小姐……」
「我明知道來了就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我明知道的,可是我……」她氣惱得眼淚直掉,「我好氣自己,為什麼要頂嘴?為什麼不走開?為什麼要穿上你送的衣服跟鞋子,
不要臉的跟來?」
他濃眉一叫,沉聲地道:「不要那麼說。」
「我……我一定是鬼迷心竅了,才會來這裡……」她神情懊惱卻也悲哀地道,「不!我是根本不該到盛岡來,這裡的冷空氣把我的心凍僵了,我連腦袋都凍得無法思考!」
「速……」
「我真的很想忍住,但是我忍不住……」她的身體顫抖著,聲音也是。「我一直告訴自己千萬別把一切搞砸了,我以為穿上這種衣服,我就會變成跟你同一個世界的人,但是我……」
她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甚至連話都快說不清了。
「要是你沒及時出現,我……我怕會做出更糟糕的事情,我會……」眼淚像山泉般湧出,濕了她的臉頰,「都怪我不好,我想讓你看看我穿上你送的衣服盼樣子,我想在
回去之前……」
話末說完,克哉一把將他擁人懷中,緊緊的抱住了她。
她一震,本能的掙扎了一下。
他沒說話。也沒鬆開手的意思,牢牢的將她圈抱著。
像是要給她所有的力氣及力量般。
「不要哭……」他說,不管你怎麼做,都不會比她們對你做的還糟糕。」
「……」她說不出話,喉嚨裡像是有沙子般的難受。
「對不起,讓你受到這樣的對待,是我不好。」他的聲音低沉又帶著深深的自責及不捨。
他的聲音沙啞卻溫柔,他的手臂強勁卻溫暖……她深深迷醉在他安慰的聲音及臂彎裡。
他是個外表看來那麼冷漠倨傲的人,卻有著一顆熾熱溫暖的心。像他這樣的男人,只要是女人,都會情不自禁的愛上他。
但她不能眷戀這一切,她不能再接受任何他釋放出來的善意,這一切部不屬於她,她只是過客。
「不要……」於是,她推開了他的胸膛,「不要對我這麼溫柔、不要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他注視著她,目光如熾。
「因為我會走不了。」她說。
「那就別走。」他毫不思索地說道。
迎上他炙熱又深沉的眸子,她心頭一顫。別走?他在留她囉?不,她又在期待了,她不該期待。
「如果你覺得盛岡的冷空氣把你的心都凍僵了,我會抱住你,我會讓你的心暖和起來。」
她一怔,木木地望著他。老天,他在說什麼?這話聽起來實在是……難道他又在尋她開心?
「你……你在說什麼?」她驚慌羞赧地看著他。
「我喜歡你。十他直視著她,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句話。
是的,他喜歡她,他喜歡可以讓他發自內心想微笑
不管哭著或笑著,他都想緊緊擁抱著的她。
他喜歡明明哭著、明明難過、明明那麼的脆弱,卻又勇敢的挑戰所有不合理及挑釁的她。
需要她的不只是康博,就連他在不知不覺中也強烈的需要著她,他甚至不敢去想她若不在了,他往後的生活將會變成什麼樣了……
「你……你說什……」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唇片歙動,「不要耍我,我……」
他再一次將她擁住懷裡,「不是耍你,從來不是在耍你。」
被他有力又溫暖的大手緊緊環抱,她有種快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的身體裡有一股熱流在亂竄著,她的心真的熱了起來。
「我喜歡你。」他在她耳邊低聲的說,像呢喃般。
她的耳朵發燙,快不能呼吸,「你……」
「留下來,不是為了康博,而是因為我希望你留下來。」他說。
「先……先生?」她的心好慌,腦袋也一片空白,「怎……怎麼會?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我怎麼……」
「早就開始了,但你說我太高深.你說你不懂……」他沉沉一歎,「你是真的不懂?還是你對我一點好感都沒有?」他這樣將她緊緊的抱住,然後問她這種叫人害羞的問
題……她怎麼回答得出來?
「你很意外嗎?」他略鬆開手,好讓他們之間有足以讓他覲見她此刻表情的距離。
迎上他熾熱的眼眸,她面紅耳赤。點點頭,她一臉不知所措地道:「真的很意外……」
「我也沒想到,真的,我也沒想到……」說著,他又一次將她深擁入懷,「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我的人生就像盛岡的冬天一樣的寒冷,冷得我都忘記了該怎麼笑,直到你出現……」
他又沉沉一歎,「你像太陽,像能溫暖我的心的太陽……」說著,他濃眉一糾,「該死!我居然說出這麼肉麻的話……」
是的,她必須說,他說的話真的很肉麻,簡直像、電視劇裡男主角的台詞。但……她喜歡!非常的喜歡!
「你們速水家的女孩子都有這種本事嗎?」他說,「這種叫人一見便忍不住愛上的本事!」
「先生……」她輕輕推開他,嬌怯地道,「你說的都是真的?不是開玩笑?」
他蹙起眉心,深深的注視著她,然後笑歎一記。「我看起來很不真心嗎?」
她搖搖頭,「不,就是太真心了,讓我覺得好像不是真的……」
凝視著嬌怯得惹人憐惜的她,他唇角一勾,溫柔的笑了。
「我會讓你知道這是真的……」說完,他輕捧起她的臉,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餐桌旁,克哉、康博跟唯衣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享用早餐。
康博吃得滿臉都是,而高尾太太則在一旁好氣又好笑的看顧著他。
「唉呀!康博小少爺,你怎麼吃成這樣?」高尾太太拿紙巾擦著他的臉及嘴角,「先喝一口熱牛奶吧!」
「唔。」康博用力的點點頭。
「克哉少爺。」高尾太太問道,「鳶子小姐今天要來接康博過去,是真的嗎?」
「嗯。」克哉點頭一笑。「昨天在鹿鳴會館見到康博後,大姊好像被我們康博迷住了。」
「我們康博小少爺這麼可愛,任誰都會喜歡他的。」高尾太太有點驕傲得意。
「高尾奶奶,我今天要去姑婆家跟小哥哥還有小姊姊玩喔!」康博笑得既興奮又燦爛。
「你這麼喜歡姑婆家的小哥哥跟小姊姊啊?」高尾太太問。
「嗯。」康博用力的點點頭。
高尾太太看著克哉。意有所指地道:「克哉少爺,你瞧這孩子多需要個伴。」
克哉睇了她一眼,笑而不回應。
打從坐在餐桌旁開始,唯衣就安靜的吃著早餐,連頭都不曾抬起來過。
提到鹿鳴會館,她就想到昨天他對她說的那些話。還有那一記深情又溫暖的吻。
她不敢直視他,她甚至覺得昨天發生的事只是一場美夢,只是她的幻覺。
他是那麼氣定神閒,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吃著他的早餐。聊著昨天的事,但她實在做不到。
因為只要一想到他的擁抱、他的吻,她的身體就發燙,心臟也像是快爆開了一般。
「速水小姐?」這時,高尾太太注意到她今天特別的安靜、特別的彆扭、特別的不自在,「你怎麼了?」
她抬起頭來,努力裝沒事的傻笑著,「沒……沒有啊!」
「唉呀!」高尾太太驚訝地道,「你是不是發燒了?怎麼臉那麼紅?」
「哦?」她一怔。
她急著想解釋,卻突然說不出話來,因為……克哉的手已經湊了過來,覆在她額頭上。
她的心一陣狂悸,臉更熱、更紅了。「我……真的沒事。」她急忙撥開他的手。
高尾太太看見這一幕.先是一怔,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笑了。
「好像真的有點兒燙……」克哉看著她,神情自若,
「該不是昨天著涼了?」
她搖搖頭。「不,沒有……」
天啊!他怎麼能那麼自然的摸她的額頭,而且是當著高尾太太的面。
他看了一下手錶,「吃完早餐,我帶你去看醫生吧!」
「真的不用,我……我沒生病。」她越是羞急,臉上就越是潮紅髮燙。
他睇著她,一笑,促狹地道:「你怕看醫生嗎?」
「不……不是!」她連忙否認,一副「我很勇敢」的表情。「我幾歲了,怎麼還會怕看醫生?」
「唯衣阿姨從來沒生病過喔!」康博天真的說。
「是嗎?」克哉撤唇一笑,「可能是這裡太冷了。唯衣阿姨就生病了。」
「我……我真的沒生病啦!」她滿臉通紅,「對了,你待會兒還要趕著上班,所以真的別麻煩了。」
「沒關係。」他喝了一口牛奶,「我帶你看了醫生後再去公司。」
「啊?」她看起來像生病的樣子嗎?
高尾太太看看她,再看看克哉,心裡已約莫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她不知道細節究竟如何。
太好了!御法川家就快有好事發生了!她既興奮又期待的想著。
一到公司,星野就趨前低聲地道:「克哉先生,金子夫人來了。」
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眼底有一道懾人的銳芒。
「我知道了。」
他進到他的辦公室,只見金子夫人一臉氣惱的坐在沙發上。
「金子夫人,有事嗎?」他先脫下西裝外套掛好,然後
逕自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
金子夫人跳了起來,氣呼呼的直往他辦公桌前衝。「我要求現在就把該我跟貴史的分給我們。」
克哉抬起眼簾。彷彿她是什麼可笑的生物般,冷冷地笑看著她。
她一怔,羞惱地道:「我已經受夠了你的無禮對待,再怎麼說,我是克哉的妻子,而貴史是他的兒子!」
「你確定?」。他淡淡地問了她一句。
她一震,心虛卻又裝腔作勢地道:「你在說什麼話?難道我們貴史是撿來的嗎?」
「貴史當然不是撿來的。」他唇角掛著一抹淡笑,但眼神卻銳利得彷彿能將她切成兩片,「但你確定他是我大哥的兒子?」
聞言,她陡地一震,不自覺的退後了兩步,克哉平靜的打開了抽屜,然後從裡面拿出一個封住的紙袋,啪的一聲摔在桌上。
金子夫人傻了一下,面露驚惶,「這……這是什麼?」
「裡面是貴史跟康博的DNA檢驗報告。」他說,「看過之後,你應該會知道誰是御法川家的人。」
金子夫人神色丕變,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中般。
「你……你怎麼……」
他唇角一勾,冷然一笑,「我不知道你當初是怎麼騙過我大哥的,不過我很慶幸是在他過世之後才東窗事發。」
「這……這……」
「我會給你們母子倆一筆錢,也會給你們一處棲身之所,不過我希望你們立刻搬離大哥的住處。」
「什麼?」金子夫人羞愧卻又不甘,「你有那個權利嗎?
「我……」克哉一掌拍在桌面上,兩隻眼睛像要噴出火似的瞪視著她,「我沒有那個權利嗎?」
「你……你不怕我把這件事說出去,讓御法川家成為笑柄?」
他哼地一笑,一臉的不以為然。「你說吧!如果你什麼都不想要的話。」
說著,他慢慢地站起身來,神情陰鷥地直視著她,「要是這件事上了報,成了新聞,我會把你們母子倆從御法川家得到的全數討回。」
「御法川克哉。你……」
「往後想過什麼樣的日子,你自己決定。」說罷,他按
了電話,「星野先生,麻煩你進來一下。」
不一會兒。星野走了進來。
「克哉先生,有事嗎?」
他深沉的一笑,「送客。」
康博的鳶子姑婆打來電話,說要留康博在那裡過夜,
於是今晚的御法川家顯得很安靜、很冷清。
吃過晚飯,唯衣就回房休息。她在克哉的書房裡拿了幾本書,打發康博不在身邊的時間。
九點的時候,克哉回來了。而他一回來,就立刻上樓
享受他的愛?真的能得到他家族的認同?
想起曾經被御法川家排除在外的米美,她有一點點的憂心。
如果御法川家不能接受被他挑中的她,他會如何做呢?
他會像貴俊一樣放棄一切嗎?他會索性帶著他跟康博一走了之嗎?
不,她非常清楚他不是那種人。他是個使命感很重,會給自己壓力及責任的男人,如果真有抉擇的那一天,他拋開的不會是他維持御法川家正統及延續的責任……
那麼,他會放棄她嗎?
也許她不該那麼悲觀,她必須相信他的決心,也相信自己在他心中是有著相當的份量的。
今天康博還是沒有回來,繼續待在他的鳶子姑婆那裡。
鳶子是克哉的大姊,僅小了貴俊的父親兩歲,是所有親族裡跟克哉來往得較密切的人。
對從來不曾擁有過爺爺奶奶或是外公外婆的康博來說,鳶子就像是疼愛他的奶奶或外婆一樣吧?
「速水小姐……」門外傳來的是秋田的聲音。
她打開門,秋田笑看著她,「剛才鳶子小姐那邊打了電話來,說康博小少爺還會多留一晚。」
「咦?」她一怔,「他還不回來?」
「那邊有幾個同齡的孩子。大概是玩瘋了吧!」秋田說,
「晚飯已經準備好,你可以下來用餐了。」
「先生他……他今天不回來吃飯?」
「他沒特別交代,可能被公事絆住了。」秋田笑笑,「沒事的話,我就先下去了。」
「嗯,」她點點頭,「我馬上下樓。」
秋田下樓後,唯衣洗了把臉,稍微梳理一下頭髮,然後下樓用餐。
當她要走進餐廳之時,聽見了高尾太太跟秋田的對話
「康博小少爺不在家,家裡真的好安靜……」邊準備水跟飼料餵養狗兒的秋田說道。
「可不是嗎?家裡有孩子,氣氛確實是不一樣……」高尾太太擺放著碗筷,笑說:「不過家裡有幾個小蘿蔔頭跑來跑去的日子也不遠了……」
「咦?」秋田一怔,不解地:「怎麼這麼說?」
高尾太太神秘的一笑。「克哉先生婚期近了。」
秋田一震,「哦?」
「對方是一個你我都知道,教養良好的女性喔!」
聽見這番話從高尾太太口中說出,唯衣相當震驚。她跟克哉的關係才確認了幾天,而且他們並沒有讓任何人知道,所以高尾太太也絕不會知道克哉向她求婚的事……
既然高尾太太並不知道克哉與她的「進展」,那麼她口中即將跟克哉結婚的女性是誰?那個她們都知道,教養良好的女性是誰?
他早已經有了準備結婚的對象了嗎?那麼他對她所說的那些話是……
他在玩弄她嗎?因為她是一個來自沖繩鄉下、來自一個小島的無知女人,所以他覺得玩玩她也沒關係?
他覺得她有趣,但真的要結婚,他還是要找一個有著良好教養及家世的女性?
天啊!她有一種從天堂被打進十八層地獄的感覺……
「哦?」秋田發現了她,「速水小姐,你下來了?」
高尾太太轉頭看著她,「可以吃飯了,速水小姐……」
「我……」她很想擠出笑容,但她真的做不到,「我只是……我今天沒胃口,吃不下……」
「咦?」高尾太太一怔,關心地問道:「你不舒服?」
她搖搖頭,「不,我沒什麼,我只是下來告訴你一聲,就這樣。」說罷,她轉身快步走開。
天空飄著雪,唯衣一個人站在大門口的鐵門外等著。
上次看見雪時,她的心是雀躍興奮的,而此時,這場雪卻冰封了她的心。
她可以不說一句的一走了之的,但她不想那樣不明不白的離開。她要知道他對她說的話,是真心還是虛假。
她想知道他在一臉認真地向她求婚的同時,是不是早有了結婚的理想對像?
她不是非纏著他不可,雖然她喜歡他,也對美好的未來存著期待及幻想。但只要他說一聲、只要他對她坦白。
她會離開。即使日後將在怨他、恨他及瘋狂的思念他中度過。
她之所以在這裡等他,是不希望驚動了高尾太太及秋田,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免得大家尷尬。
就這樣。她在門口站了一個小時,終於看見了克哉的座車緩緩駛近。
像是發現了她他的車突然停下,然後他驚訝的、匆
忙的從駕駛座下來「唯衣?」克哉驚疑不已,「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走近她,發現她的發上及衣服上都沾著雪。「你在這裡多久了?」他溫柔的為她拂去發上的雪,輕碰她冰冷的臉頰。
「老天,你像是剛從冷凍庫拿出來的魚一樣……」說著,他攬著她的肩,「快,上車。」
「不……」她掙開了他,「不要。」
他疑惑地望著她,「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看著他憂心的表情,唯衣只覺得心揪得好緊好緊。他看起來是那麼的在乎她、關心她,但那都是真的嗎?
「唯衣……」
「請你別那麼叫我,先生。」她直視著他。
他微怔,神情一凝,「你現在是一臉恨我的表情……怎麼了?」
「我不恨你。」她的聲音在顫抖著,但她不知道那究竟是因為太冷,還是太生氣,「我只希望你不要騙我。」
「騙你?」他認真的想了一下,「我沒騙過你。」
「就連求婚都是真的?」她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
像是害怕錯過他眼匠一絲絲的心虛及不確定。
他濃眉一叫,神情堅定的注視著她。「真的。」
她一怔,因為她從他的眼裡及臉上看不見一絲的虛假。
他堅定又坦率的迎上她的目光,彷彿他經得起任何的考驗般。
「你就為了問這個,站在大門口等我?」他蹙眉笑歎一記。
看著他,她的胸口悶疼著,他一點令人生疑的地方都沒有,但她聽見高尾太太說的話,她……她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他,還是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心像是快被扯開了似的,痛得她流下眼淚。「我……我該相信什麼?」
「唯衣?」他趨前將她往自己懷裡一抱。
她掙扎著,但他緊緊的抱住她。在雪中站了太久的她顯得十分虛弱,可憐得敦他不捨。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問。
「我是你理想中的結婚對象嗎?」她拾起淚濕的眼簾,
淒惆地望著他,「像我這樣出身平凡的女性,配得上你嗎?」
他微怔,「你不要胡思亂想,你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
她淚如雨下,「我是廉價的禮物,不是什麼高貴或稀有的禮物……」
「就算廉價。你也是獨一無二的禮物。」他神情嚴肅,「不要說那種話.我不喜歡聽……」
「我配得上御法川家嗎?」她幽幽地問他,「你認為你的家族能接受我嗎?當初米美……」
「我不會帶著你走掉。」他打斷了她,「我不會拋掉我該承擔的責任。」
她眉心一擰。「所以你會放棄我?」
「我該放棄你嗎?」他蹙眉一笑,「我該放棄一個能使我笑、令我快樂、敦我想給她全世界的幸福的女人嗎?」
聽見他這番話,她的心情激動起來。多麼動人的話!多麼使人興奮的話!但……
「我很想相信你,但是……」她語帶哽咽,「高尾太太說你……她說你婚期近了,而且即將跟一個教養良好的女性結婚……」
聞言,他一愣。
「我不知道高尾太太指的是誰,不過我知道我想結婚的對像只有一個,那就是你。」說著,他輕輕捧起她淚濕的臉,「只有你。」迎上他真摯又熾熱的目光,她忍不住哭出聲音。
他將她緊緊的擁在懷中,「就因為這樣,你在這裡等我回來,好當面質疑我?」說著,他愛憐的一歎,「我該說你傻,還是說你可愛呢?」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高尾太太指的是什麼?」她一臉委屈,聲線軟軟地問道。
他溫柔的笑睇著她,「待會兒我們一起問問她……」說著,他低頭在她冰冷的唇上一吻。
「克哉先生?速水小姐她……咦?」突然,高尾太太的聲音傳來。
唯衣飛快的推開他,滿臉通紅。
「速水小姐?」高尾太太看著站在大門口的兩人,狐疑地道:「原來你在這裡,我正在想說你怎麼不見了……」說著的同時,她發現唯衣一臉的羞赧。
很快地,她意識到什麼,然後一臉抱歉地道:「我是不是打擾了你們……」
「沒有,我們正要進去。」說完,他返回車上拿來他的大衣,並往唯衣身上一披。
「你們先進去,我把車停好。」他溫柔地看著她,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背。
看見這甜蜜的一幕,高尾太太在一旁笑著。
見她掩唇偷笑,克哉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對了,高尾太太,」他神情有點嚴肅,「你說我婚期近了,是怎麼一回事?」
看見他一臉嚴肅,高尾太太有一絲的不安,「我……我說錯了嗎?」
他濃眉一叫,「你說我要跟一個教養良好的女性結婚……你說的是誰?」
「……」高尾太太一怔,一臉茫然。
「高尾太太,」唯衣囁囁地道,「你跟秋田太太說……說……」
高尾太太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難怪你說沒胃口,原來你都聽見了……」
說著,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克哉眉心一擰,「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說的那個教養良好的女性就是你啊!」高尾太太笑看著一臉錯愕的唯衣。
「什……什麼?」
「別以為我感覺不出來,」高尾太太一臉得意地笑看著兩人。「沒什麼事瞞得過我的眼睛。」
被她那麼一覷。唯衣害羞又心虛的低下頭。高尾太太知道她跟克哉正在交往?天啊!
克哉頓了一下,「所以你說的那位女性指的是唯衣?」
「不是她是誰?」高尾太太挑挑眉,「速水小姐是克哉先生喜歡的女性類型,不是嗎?自從速水小姐來了,克哉先生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呢!」
「是啊!你差點害我又要死去了……」他蹙眉笑歎。
「咦?」高尾太太不解,「為什麼?」
「這位速水小姐大概是聽見了你跟秋田的對話,以為我有其他論及婚嫁的對象,氣得在這裡堵我呢!」他開玩笑地說。
「什麼?」驚覺自己差點釀下大禍,高尾太太雖然十分歉疚,卻也因為她的反應及處理方式,而感到好笑。「速水小姐,你為什麼不直接向我求證,而在這裡傻傻的等克哉先生回來呢?」
「我……」想到自己一時誤會而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
唯衣也覺得很難為情,「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你真是太有趣了!」高尾太太笑歎一聲。
「你現在才發現她是個有趣的人嗎?」克哉撤唇一笑,
眼裡滿是愛憐的望著滿臉通紅的唯衣。
高尾太太看看唯衣,再轉向了他,「看來克哉先生以後的日子不會無聊了。」
「可不是嗎?」他說。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2 01:40:30
尾聲
大通,手塚宅——
康博在鳶子家住了五天,終於心滿意足的決定「打道回府。」
克哉帶著唯衣一同前來接他回家,而這並不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
在鳶子家的茶室中,鳶子、克哉及唯衣圍著茶幾而坐,克哉直截了當的說明來意。
「鳶子姊,有件事……我要先讓你知道。」克哉神情嚴肅地道。
鳶子微怔,沉默了一下。
她也是個見過世面的人,端看今天克哉特地將康博的阿姨帶來,她就有種奇怪的預感。
其實早在鹿鳴會館那天的眾會上,她就看出端倪。
她是看著克哉長大的,他出生時,她都已經十八歲,正是她母親生他大哥的年紀。
她看得出克哉的改變,也感覺到他跟康博的阿姨之間有著微妙的情愫。
「你說吧!」她神情平靜。
「我要跟速水小姐結婚。」
克哉語氣堅定。毫不遲疑。
聽見他突然說出這句話,唯衣比鳶子還來得驚訝。她以為今天只是禮貌性的拜會,卻沒想到他會提及婚事。
下意識地,她想看鳶子臉上會是什麼表情,而讓她意外的是……鳶子顯得相當的平靜。
其實以鳶子的年紀,當她的母親,實在是綽綽有餘。
像她這種見識過之風大浪的長輩,確實是比二十八歲的她還來得沉著內斂許多。
「我就知道是這樣……」
鳶子慢條斯理的啜了一口茶,「你都三十五歲了,照理說聽見你說要結婚,我應該是很高興,但是……」說著,
她轉而注視著唯衣,「速水小姐,我不是針對你…一」
「是。」唯衣恭謹地點點頭。
「克哉,」鳶子看著他。「你知道這可能行不通。」
「我不會放棄。」他說。
「你想跟貴俊一樣放棄一切,放棄御法川家嗎?」她直視著他。
迎上她平靜卻也嚴厲的目光,他語氣堅決,「我不會拋掉我該承擔的,更不會放棄追求我要的幸福。」
唯衣害怕又會有什麼料想不到的火爆對話及衝突,不安地瞥著他,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說了。
「鳶子姊,過去的御法川家是個封閉的大家族。而現在該是改變的時候了。」他說,「我不希望到了康博這一代,還要像我們一樣過著不快樂的生活。」
「我們已經被傳統束縛太久、壓抑太久,而那也是貴俊拋掉一切遠走他鄉的主因。」說著,他握住了身邊的唯衣的手,「貴俊在米美身上找到他嚮往的自由快樂,而現在的我也從唯衣身上得到了那樣的快樂。」
鳶子沉思著,然後一歎,「我不想提醒你將會受到多少的阻撓跟非議……」
「正因為如此,我才希望至少鳶子姊你能夠支持我。」
他直視著鳶子,眼裡有著一種心意已定的光芒。
「唯衣是個能讓我快樂、讓我微笑、讓我放鬆。且讓我想給她幸福的女性,對我來說,她是老天對三十幾年來過著不快樂的生活的我的補償及恩賜,這一點,希望鳶子姊能理解。」
聽見他對著鳶子說出這些話,唯衣既感動又激動。縱使鳶子還是不能接受,縱使他們不會有結果,她也覺得足夠。
「速水小姐,」鳶子突然看著唯衣,神情嚴肅,「你有承受一切的心理準備嗎?」
唯衣一怔,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答什麼。
「御法川家的飯碗可不是那麼容易端的,你有那樣的心理準備嗎?」
「我……」
唯衣微蹙著眉,輕咬著唇片,思索了一下。
須臾,她拾起眼簾直視著鳶子,不卑不亢地道:「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的能耐,但是我知道自己不是那麼容易就認命的人。家父跟家母在我十八歲時過世,當時的我帶著米美一起生活,沒有依靠任何的親戚……不管遇到什麼事,就算流著眼淚,我也告訴自己要笑著活下去,即使是在貴俊跟米美過世後,我也打定獨自撫養康博成人的主意……」
她臉上有一點點的緊張,但也有著一種豁達。
「能遇到克哉,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像是貴俊跟米美怕我無法承擔重擔,而派克哉來守護我跟康博似的……
對我來說,克哉是很重要的人,我會為了他而努力,但就算真的無法在一起,我……我還是會堅強的活下去。」
她注視著鳶子,眼神澄澈而堅定。
聽完她這番話,克哉露出了溫柔的微笑,並更使勁的握住了她的手。
鳶子好一會兒不說話,像是在沉思著什麼。
「看來……」終於,她開口了,「不管誰說什麼,即使是我,也不能拆散你們了!」
「鳶子姊……」
克哉隱約感覺到什麼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吧!」鳶子看著兩人,笑歎一記。「我會支持你們的婚事的。」
「謝謝你,鳶子姊。」克哉興奮不已。
唯衣眼裡泛著淚光,因為她沒想到鳶子會這麼爽快的答應。
「唯衣,」鳶子直呼她的名字,眼底有一抹的溫柔,「克哉就麻煩你「鳶子夫人……」唯衣聲線哽咽,無限戚激。
鳶子皺皺眉頭,「跟克哉一樣叫我鳶子姊吧!」
「是。」她用力的點點頭。
這時,康博從外面跑了進來,一下子就撲進了鳶子的懷裡。鳶子將他抱在懷裡,臉上立刻有了歡喜的笑容。
「瞧你,滿頭大汗……」鳶子拿出手巾為他擦汗,「跟小哥哥、小姊姊玩瘋了嗎?」
「呵呵……」
康博笑得一臉燦爛。
「康博,」鳶子邊為他擦汗,邊溫柔的說,「唯衣阿姨要當新娘子羅!」
康博一怔,驚訝卻也興奮地看著唯衣。
「阿姨要當新娘子了?真的嗎?」
唯衣羞怯地點點頭,然後再看著身旁的克哉。
「那我可以當新郎嗎?」康博天真的、興高采烈的問。
三個大人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的笑了。
「康博不能當新郎喔!」克哉一臉認真,「因為叔公才是新郎。」
「好,那先讓叔公當新郎,下次再換我當。」
他的童言童語讓氣氛變得輕鬆又愉快,茶室裡終於傳出了愉悅的談笑聲。
茶幾下,克哉始終沒鬆開牽著唯衣的手。
從今以後,他會一直一直握著這雙手,因為在握著這雙手的同時,他也擁有了長久以來的夢想。
他深情的凝視著她,而她給了他一記幸福且讓人看了感到幸福的燦笑——
—完—
歡迎光臨 SOGO論壇 (https://oursogo.com/)
Powered by OURSOGO.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