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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主人是棄夫(人生第二回合之二)[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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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6 00:51:03
標題:
[明星]主人是棄夫(人生第二回合之二)[全文完]
主人是棄夫
【人生第二回合之二】 作者:明星
饒哲很後悔,當初因為一時氣憤當眾羞辱上官柔,
害她發生車禍命喪黃泉,兩人從此天人永隔。
她的死對他造成重大打擊,他這才明白自己早已不能沒有她。
失去了心愛的人,他的心也死了,每天像行屍走肉般自暴自棄。
無意間他竟發現,家中的小女傭給他似曾相識的感覺,
上官柔生前最愛的玩具九連環,她能在極短的時間內破解;
上官柔為他泡的特製咖啡,她也能泡出相同口味;
上官柔所喜歡的,她也喜歡;上官柔所討厭的,她也通通討厭;
她驕傲的神態與微笑,甚至擁抱他的姿勢也和上官柔一模一樣!
她究竟是誰? 明明是個沒受過多少教育的女傭,
餐桌禮儀卻表現得絲毫不差,就連各國語言也能講得嚇嚇叫,
是他太過思念上官柔,還是世上真有靈魂轉世?
在她身上看到太多思念的影子,使他不自覺愛上她,
可那自稱被上官柔靈魂附身的未婚妻,又是怎麼回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6 00:51:17
楔子
「這是今晚的女主角,我的未婚妻——汪芷蘭小姐。」
聲音的主人,是個有張狂肆邪魅面容的年輕男子,他穿著一身筆挺的名牌西裝,舉止神態優雅自如,令無數少女折服在他的西裝褲下。
那名被他呵護在身側的幸運女孩,身材嬌小,肌膚渙亮白皙,雙頰粉嫩誘人,有著說不出的清純可愛。
兩人在柔和燈光的襯托下,就像一對金童玉女,羨煞一眾旁人。
可是不對,一切都不對!
今天是饒氏集團的大少爺饒哲的二十八歲生日。
據聞,饒哲與上官家族的大小姐上官柔相戀已久。
據聞,饒家與上官家的長輩,在很久以前便已經決定聯姻大計。
據聞,在今天這個喜慶的日子裡,那個將要被宣佈成為饒家少奶奶的人選是上官柔,而不是這個汪芷蘭。
但是此刻擺在眾人眼前的事實卻是,饒家大少捨棄了傳聞的戀人,選擇了汪芷蘭做他的真命天女。
原本該獻上祝福的人們,全都表情僵硬的望著台上那一對璧人,許久之後,才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向站在台下的另一個女主角——上官柔。
上官柔是上官家的大小姐,生來便擁有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她,曾經令無數少女又羨又妒。
可是今天,她卻變成了這場宴會中的小丑,只能尷尬而不解的站在那裡,目不轉睛的望著那原本該站在她身邊的俊俏男人。
帶著幾分戲謔的笑意,饒哲向前走了幾步,向眾人續道:「我想大家肯定都在猜測,為何原本該成為饒家少奶奶的上官柔會被我換掉,其實真相很簡單……」轉為冰冷邪佞的眼神,落到上官柔慘白的臉上,「因為…你不配!」
眾人都倒抽一口氣,這是赤裸裸的侮辱,無論上官柔做錯了什麼,饒哲都不該在這樣的場合中,給他的前任女友如此決絕的難堪。
所有的人都以為上官柔會因此而窘迫哭泣,可她沒有,只是白著臉淡然地睨了饒哲良久,才露出一抹極輕的微笑,深具風度地向他點了點頭,「那麼,恭喜你找到屬於自己的真愛。」
沒有怨恨、沒有妒罵、沒有指責,什麼都沒有。
上官柔曼妙的身影,優雅地轉向門口,抬頭挺胸,慢條斯理的走出了這場豪華的盛宴。
饒哲死死盯著她倨傲的背影,漆黑的雙眸微微瞇了幾分,握在手中的水晶杯,彷彿下一秒就會被他給捏碎。
偌大的宴會廳陷入了有史以來最懾人的寂靜。
站在饒哲身後的汪芷蘭,雙手緊緊捏著衣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饒哲陰沉的側臉。
她的眼中閃爍著濃濃的期盼,期盼眼前這個俊美的男人,能在這種令人尷尬的時候回頭看她一眼,只要一眼就好。
可饒哲只是表情複雜的望著門口,目送那抹身影逐漸從自己的視線裡消失。
突然間,「砰」地一聲,外面傳來震耳的爆炸聲,沒有人知道這爆炸聲意味著什麼。
直到一個門童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對所有人道:「上官小姐駕駛的跑車,以高速撞上門柱當場爆炸……」
「匡啷!」
饒哲手中的酒杯,因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而重重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幾乎所有的人在這一刻,都從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震驚與絕望。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6 00:51:34
第一章
「少爺,今天廚房準備的都是你喜歡吃的東西,有火腿炒蝸牛、香酥雞排、白酒田螺、起司局蟹、咖哩蝦、馬賽海龍王鮮湯、紅茶薄餅……」
緩緩從樓梯上走下來的饒哲,穿著一套純白柔軟的家居服。
他手中把玩著一隻做工精緻的鎏金九連環,隨著走路的動作,九連環發出叮叮鈴鈴的悅耳聲響。
面對老管家的殷勤介紹,他漠然點了下頭,面無表情的走向餐廳。
饒家的餐廳裝飾得十分氣派豪華,高懸的大型水晶燈散發著耀眼的光芒,花崗巖地面一塵不染,寬大的餐桌上擺放著含苞待放的鬱金香。
「少爺,現在可以上菜了嗎?」
饒家的管家約翰是個英國人,已有將近四十年的管家經驗,服務品質深得歷任主人的滿意,然而私下侍奉的主人只有饒哲一人。
這是屬於饒哲一個人的晚餐,從他懂事開始,一直是獨自用餐。
豪華的餐廳裡,兩旁站著白衣黑裙的女傭,無視她們,饒哲優雅地坐到餐桌前,隨手將始終把玩著的那只漂亮的鎏金九連環放到了桌邊。
「老闆……」
一道急切的腳步聲隨著喊聲從大廳的方向傳來,闖進來的男子名叫莫寒宇,他是饒哲的得力助手,已跟了他整整七年。
「十五分鐘前環球集團老闆的長女——駱可欣小姐來電,她約你下週二傍晚去她家裡用餐,順便和你談一談有關我們饒氏目前要出售的那塊地皮的事情,她說她會給出比同行至少高出百分之五的價錢來與饒氏合作。」
饒家是一個擁有上百年歷史的大家族。
饒哲的曾祖父在年輕的時候以地產業起家,發展到這一代,公司的規模已經十分壯大,形成在商界舉足輕重的饒氏集團,且在其他國家還有分公司。
而身為饒氏集團唯一繼承人的饒哲,目前為台灣總公司總裁。
饒哲的父親,人在英國,管理著大片海外市場。
饒哲的母親,人在義大利,是個非常有名的服裝設計師。
饒家在台北是一個極具盛名的名門望族,想嫁進饒家做媳婦的名媛是多不勝數。
當初,這位受幸運之神眷顧的饒家少奶奶候選人,正是上官家的大小姐上官柔,兩人愛得十分火熱。
但誰也沒想到,在饒哲生日的當晚,他居然宣佈未婚妻另有其人,同一天的晚上,上官柔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不幸去世了。
事發隔日,饒哲便命人將他的未婚妻汪芷蘭送到美國去讀書。
上官柔的後事辦得很隆重,可饒哲卻沒有出席。
因為在辦喪事的那幾天中,他彷彿要追隨上官柔而去似將自己鎖在房間裡,連續三天不吃不喝,險些喪命,幸好被傭人發現及時救回一命。
饒哲雖然沒死成,整個人卻因此瘦了一圈。
然而上官柔的死,令那些名媛淑女們統統在背後暗自慶幸。
因為她的死亡,意味著無人能再阻礙她們爭奪饒哲。
就算饒哲目前已經有了汪芷蘭這個未婚妻,但只要她還沒嫁進饒家,那就構不成威脅。
暗中覬覦饒家少奶奶地位的,也包括環球集團的大小姐駱可欣。
莫寒宇眼神滿含期待地瞧著自家老闆,只要老闆肯點頭與那位駱大小姐吃頓飯,饒氏便能從中狠賺一筆。
「啪」地一聲,饒哲向旁邊伺候的管家打了個響指,示意他可以上菜了,卻看也不看莫寒宇一眼地為自己繫上餐巾,語調毫無起伏地回應。
「告訴她,我沒時間。」
「老闆,這樣子不太好吧?怎麼說駱小姐提出的價錢……」
「你聽不懂我說的話?」語氣中沒有質問、沒有指責,很平淡的一句詢問。
莫寒宇卻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忙不迭點頭,「我會幫老闆你推掉這場飯局。」
真是的,明明只要吃一頓飯就可以至少多賺三千萬,可他家老闆卻裝酷耍帥玩大牌,打定主意要人勸不聽雷打不動。
「上官家的情況怎麼樣?」輕啜一口水,他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聽說情況很亂,上官小姐那個庶出的哥哥以及她那些妹妹們正在努力瓜分她留下的上官家公司股份,以她的名義建立的十元基金會已經被迫解除了。」
聽聞這件事,始終面無表情的饒哲卻露出怒意,他狠狠拍了一記桌子,伴隨著這個猛烈的動作,桌邊那只漂亮的九連環受了波及,呈拋物線狀飛了出去。
兩個女傭一前一後端著盤子正好走過來,前面那個女傭來不及閃躲一腳踩到了九連環,明白那是少爺的心愛之物,她嚇得低叫一聲,急忙後退,險些撞到後面的女傭。
現場一片混亂,饒哲的臉色也因為心愛的玩物被踩了一腳,而變得十分難看。
莫寒宇吞了吞口水,忍不住為那兩個女傭擔心。
這九連環得饒哲重視並非因它有多名貴,完全是因為那個小東西,是他從上官柔的屍體上翻出來的。
那晚的生日宴,絕對是饒哲最痛苦的一個回憶。
他為了逞一時之快,當所有賓客的面給上官柔難堪,換來的,竟是她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
那場車禍的結果是車毀人亡,唯一倖存的,就是這只鎏金九連環。
它曾經是上官柔最喜歡的一件小玩具,以前她經常帶在身上,時時拿在手裡把玩,現在這東西是饒哲與她唯一的聯繫,他自然寶貝得很,甚至不容許除任何人多碰這東西一下。
可是眼下,它竟被踩在一個女傭的腳底下。
饒哲的目光陰沉,惡狠狠地盯著那只罪該萬死的腳,端著盤子的女傭嚇得渾身發抖,好像下一秒就要痛哭失聲。
「約翰,給她們結算薪水,明天起,我不想再看到這兩個人出現在我面前。」
一道命令,無情宣判了對兩人的裁決。
「少爺,請你不要趕我走,我在饒家工作了整整三年,從來都沒有犯過錯,剛剛……剛剛是我不小心,我不是故意的。」
饒哲面無表情地拿餐巾擦了擦手,對於對方的哭訴完全不予理會。
莫寒宇同情地看著那兩個人,她們還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此時,站在後面的女傭,慢慢彎下身,將那只九連環撿了起來,左右翻看了一遍後,遞到饒哲的面前,「沒有壞掉。」
饒哲冷冷地撇過頭,看著那個大膽向自己走過來的女傭。
她身上穿著饒家統一的女傭服,白衣黑裙,長髮綰在腦後,腳上踩著黑色的皮鞋,小腿暴露在空氣中。
在饒哲看來,她沒什麼特別之處,只有那雙眼,很冷靜、很淡漠、很無畏。
其實這個女傭長得很漂亮。
饒家所有的女傭長得都很漂亮。
饒家的大門很難進,除了薪水高待遇好,有許多人競爭外,最重要的一點,是饒家大少爺是個很挑剔的人,他很害怕某一天早上起床後,一出門會看到醜女嚇到自己。
所以在挑選傭人的時候,約翰都會親自把關,長相不及格的,自然會被Pass掉。
看著遞過來的那只九連環,饒哲沒伸手去接,而是靜靜地與那個女傭四目相對。
過了許久,他才輕輕吐了一句,「那又怎樣?」
女傭挑了挑眉,輕笑道:「沒壞掉,你就沒有理由辭掉我們。」
這是下人對主子最直接的挑釁。
約翰皺了皺眉,莫寒宇在心底腹誹,這女傭好大的膽,她肯定要倒大楣了!
饒哲冷冷一哼,「你膽子很大。」
「我只是不想失去工作。」瞥了不遠處那個肇事的女傭一眼,「她也是。」
「好,五分鐘,解得開它,你們留下,解不開,就立刻滾!」
「老闆,五分鐘是不是太短了?」
這只鎏金九連環的設計相當複雜,如果沒搞清其中原理,別說五分鐘,就是五個小時也不可能解得開。
饒哲分明是在刁難人。
但被他冷冷一瞪,莫寒宇立刻不敢再多說話。
自從上官柔去世之後,他老闆的性情變得更冷酷無情,看來這兩個倒霉丫頭今天一定會被趕出家門。
那女傭也沒討價還價,將飯菜放到桌面上後,雙手拿起那只漂亮的九連環開始進行拆解。
九連環在她手中被輕輕地翻來轉去,發出叮叮鈴鈴的聲音,很悅耳。
最後在饒哲略顯不耐的目光中,她的手指輕輕一帶,一環扣著一環的金圈,被她巧妙地解了下來。
從動手到結束,用了不到五分鐘。
這讓所有人都非常震驚,包括饒哲,因為他自己動手拆解,也要花費至少七分鐘的時間。
而能在五分鐘內解開這個九連環的人,除了上官柔,他沒遇見過第二個。
「少爺,我們的工作是不是可以保住了?」
當她有禮卻疏離的笑容映入他眼底時,饒哲發現自己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節奏。
上官柔怎麼也沒想到,她居然還活著。
不,上官柔已經死了,活著的這個,只是一個擁有上官柔的思想和靈魂的人而已。
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叫紀馨眉,今年二十二歲,家住台中,父母都是普通的上班族,家裡還有兩個弟弟、三個妹妹,而她是長女。
兩年前來台北打工,在因緣巧合的情況下進了饒家當女傭。
上官柔很清楚的記得,饒哲生日宴的那晚,她帶著一顆破碎的心準備開車離去,但車子竟離奇失控,撞向了石柱,緊接著發生爆炸……
當她陷入黑暗的時候,隱約聽到有人在她耳邊說,她陽壽未盡,本不該死,理應送她還陽,可因為肉身已經被燒燬,就算送她回自己的身體也於事無補。
剛好陽世間有一個女孩想不開自殺,如果她願意,可借用對方的肉身讓她還陽。
於是當她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很簡陋的房間裡,那是紀馨眉住的地方。
紀馨眉的性格很膽小也很內向,因為父母打電話逼她回去,要她與某個年長她將近二十歲的富豪結婚,她一時想不開,才吞了安眠藥。
多虧紀馨眉有寫日記的習慣,上官柔從她的日記裡知道了紀家的一些情況,也知道了……這個傻丫頭當初之所以會進饒家做女傭,是因為她心底偷偷暗戀著饒家少爺。
就像饒家所有的女傭一樣,紀馨眉也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飛上枝頭當鳳凰,嫁給饒哲做貴婦。
而曾經最有機會嫁進饒家的她,卻再也不想與那個男人扯上半點關係。
她永遠都記得那天的晚宴,自己是以多麼期待的心情趕赴現場,當她滿心以為饒哲會給自己一份訂婚驚喜時,得到的卻是無情的羞辱。
他的未婚妻另有其人,而她成了宴會中的小丑。
如果當時地上有洞,她會不顧一切的鑽進去。
可是地上什麼都沒有,她只能維持著自認為最高傲的笑容,說出違心的祝福。
饒哲耍了她!
不管他是出於何種目的,她只知道自己因為他的愚弄而喪失生命。
事發第二天的報紙是這樣說的——上官家大小姐慘遭饒家少爺拋棄,顏面盡失而選擇輕生。
她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一則笑話,而給她帶來這一切的,正是饒哲。
恨他嗎?有多恨就有多愛,所以她寧願不恨,因此也就沒有了愛……
***
既然上天給了她重生機會,她會好好珍惜這一世的生命,哪怕沒有上官家大小姐的尊榮與虛名,她也完全不在乎。
但不知道她的上上輩子是不是欠了饒哲,上一世因他而死,這一世居然還重生到他家女傭的身上服侍他。
到底是什麼原因都無所謂,反正她已經下定決心,她與饒哲之間的恩恩怨怨,就徹底地結束在上一世吧。
「辭職?」
老管家約翰聽她說出這個請求時,覺得很是訝異。
「我明明記得你前幾天為了能夠留在這裡工作,不惜接受少爺提出的難題,用四分鐘的時間解開了少爺最喜歡的那只九連環。」
「原本是這樣的沒錯,可是我爸媽最近一直催我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才決定辭職回家去看看。」
其實那只是她覺得那個闖了禍的名叫阿紫的女傭很可憐,才挺身而出,她自己可不想繼續留在這裡做下人。
上官柔心中雖然並不把這份工作當回事,但她嘴上卻說得很禮貌,笑容也十分得體。
約翰發現這個女孩笑起來很迷人,她的個子並不高,大概一百六十公分左右,身材瘦弱嬌小,五官卻十分精緻漂亮。
記得當初面試的時候,她個性害羞靦腆,說話的時候還會偷偷地臉紅,可是這一刻,約翰居然從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種……他無法形容的高貴之氣。
是他的錯覺嗎?一個女傭,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氣質?
約翰搖了搖頭,覺得肯定是自己多想了。
「你決定好了嗎?如果只是要回家看看請假也可以,你確定要辭職?」
「是的,約翰先生。」
紀馨眉雖然只有高中學歷,可現在住在她身體裡的上官柔,卻是擁有美國哈佛大學的雙碩士學位。
她有足夠的能力養活自己。
就算這是一個只承認學歷的時代,她也能憑著自身能力找到賺錢養家的機會。
而且她已經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好了,在「上官柔」還沒死的時候,饒哲曾介紹過幾支很有賺頭的股票給她。
紀馨眉銀行帳戶裡的錢雖然不多,但只要抓緊機會好好利用,還是能小賺一筆。
只要手裡有了錢,她就能回大學上課,等到畢業,領了證書,將來也能再找更好的工作。
「既然這樣,我就不再多做挽留,不過按照饒家的規矩,必須提前一個月提出辭呈,只要再做滿一個月,你就可以離開饒家了。」
「好的。」
***
「叮叮鈴鈴……」
清亮悅耳的聲音在饒家的書房內不停地響著。
饒哲翻來覆去地把玩著手中的這只九連環,但無論他多麼努力,在速度上也無法超越上官柔。
其實在很久以前,他對於解這種東西是相當有自信的。
所以在認識上官柔後,他曾和她打賭——「只要你的速度能超越我,我就會為了你而放棄整座森林。」
當他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完這些話,不出三天,上官柔便當著他的面,以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解開了這只九連環。
他很驚愕也很詫異。
那時的上官柔,不過是自己花名冊上的其中一員。
因為他本不屑於企業聯姻,且她長相平凡,一開始他對她並沒有太大興趣。
雖然在一連串的巧合下,他們建立了交情,他對她有了好感,卻無意讓她成為唯一,但他信守承諾,刪去了花名冊裡的其他女人,意外的是,在長期的交往下,他慢慢發現她身上的種種優點。
雖然出生在大富之家,她卻善良勇敢,樂天向上。
她會同情路邊的流浪狗;她會扶著年紀大的老爺爺過馬路;她會熱心地幫助育幼院的小朋友買玩具。
她頑皮可愛、聰明伶俐、幽默風趣,對待任何人都十分熱情,與上官柔這樣的女人在一起,他永遠都不會感到厭煩。
饒家的大少爺和上官家的大小姐,從此展開了美妙的愛的旅程。
可是最後,結局為何是如此?
「那個饒哲以為家中有權有勢就自命風流想要玩盡天下女人,在我看來,他就是一個女性公共用品,廉價得讓人想吐。」
「你妹妹真的這樣說?」
「一字不差,我妹說,她之所以會答應和饒哲交往,看中的無非是饒家的權勢和地位。她說反正早晚也要嫁掉,與其嫁給那些中型企業的小開,還不如直接找一棵大樹來靠,這樣對我們上官家的將來也有好處啊。」
「你妹還真……要知道饒家的大門,可不是人人都進得去的。」
「哼!那又怎麼樣,我妹說了,饒哲在她眼中根本一文不值,不過陪他玩玩戀愛遊戲也是很有趣的。」
這段對話猛然跳進饒哲的腦海中。
他清楚的記得,生日宴的當天傍晚,他在洗手間裡,聽到上官柔的哥哥與另一個客人之間的對話。
所以才有了後來發生的一切。
他明明該憤怒自己的真心被踐踏,對自己的報復成功而開心,可是……當他親眼看到上官柔那被熊熊烈火燒焦的屍體時,他感受到的卻是心臟被撕裂的痛楚。
他明明只是想小小的報復她一番的,他從來沒想過……她會死在自己的眼前。
那具被燒焦的屍體,每天都會像電影片段一樣,重複地在他夢中出現。
是他害了她!
如果沒有生日宴的那番侮辱,她就不會轉身離去,如果她沒有轉身離去,那麼一切的悲劇都不會發生?
饒哲緊捏著手中的九連環,上面的鎏金圈迫得他手指發疼。
可手上的疼痛再難忍,也沒有他的心痛難忍。
「少爺……」
約翰推門而入的聲音打斷他的自我虐待。
「你又在想念上官小姐了?」
別過視線,不想讓外人看到自己內心的脆弱,饒哲輕輕搖了搖頭,慢慢鬆開被捏得死緊的九連環,「她已經不在了。」再想念也不會回來。
約翰擔憂地看著他,「既然少爺也知道她已經不在了,那為什麼心情還總是如此低落?」
從前的少爺是驕傲自負、意氣風發的,可自從上官小姐去世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變得孤僻、變得冷酷,甚至變得不近人情。
如預期般沒有得到回答,約翰將冒著熱氣的咖啡放到了桌子上,「少爺最喜歡的卡布奇諾。」
「謝謝。」
接過咖啡,輕輕啜了一口,饒哲的表情不由得一怔。
「少爺,味道不好嗎?」
沒有回答,舉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這回,他的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約翰有些緊張,「如果味道不好,我馬上讓人重煮。」
「不,味道……還可以……」
這杯咖啡有他熟悉的味道,甜甜的、微酸、奶香有些濃,他記得以前小柔最喜歡煮這種口味的卡布奇諾給他喝,喝久了他也喜歡上這種味道。
他也記得,家裡傭人所煮出來的咖啡口味都很正統,但他們煮不出這種口味,就連家裡拿了好幾張證書的廚師,也煮不出來這種讓他倍感舒服的味道。
「這咖啡是誰煮的?」
「是馨眉煮的,因為負責替少爺煮咖啡的女傭今天休假,所以……」
「馨眉?」他喃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問道:「什麼人?」他從不把傭人放在心上,除了約翰,他一個人的名字也沒記過。
約翰明白他家少爺的個性,便提醒道:「就是不久前,當著少爺的面,在短時間內解開九連環的那個女孩。」
「噢?」當時那個女孩的確讓自己感到十分震撼。
可很快,他便將這件事給忘到了腦後。
饒哲試著回想紀馨眉的模樣,可不期然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面孔,慢慢的,變得越來越清晰……是他日夜思念的上官柔的笑臉。
他使勁甩了甩頭,奇怪自己為什麼會將這兩個人的臉重疊在一起。
是因為那個女傭用了和小柔一樣的時間解開了九連環,還有,這杯咖啡的味道,也和他紀憶中相同的關係吧?
「不過下個月她就要離開饒家了,昨天下午,她已經正式向我提出了辭職的請求。」見少爺似乎喜歡這杯咖啡的味道,而對人產生興趣,約翰想了想補充道。
「哦。」淡淡地應了一聲,饒哲又喝了口咖啡,感受著這熟悉的味道。
心頭突然泛起了異樣的情緒。
那個叫馨眉的女傭,為什麼會使他的情緒一次又一次地起了波動?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6 00:52:05
第二章
紀馨眉在饒家是負責在廚房裡幫傭的,可是幾天前,約翰對她說,饒哲很喜歡喝她泡的咖啡,所以她現在除了要在廚房幫傭外,還多了一項煮咖啡的工作。
上官柔喜歡吃甜食,所以調製出來的咖啡口感很符合小女生的喜好。
當初饒哲和她交往時,每次都會嘲笑她煮的咖啡口味太幼稚,卻總會把她煮的咖啡喝得一滴不剩。
他曾說:「愛情就像咖啡,若苦澀太多,甜蜜太少,這段愛情將顯得十分悲傷。」
她笑問他,「你那些被報紙登載出來的戀愛史,可是看不出任何悲傷的味道。」
「雖然不苦澀,但那些戀情裡都沒有糖,所以一點也不甜。」
「那現在甜了?」
「你就是我的糖啊,我現在覺得很幸福。」
原來,她和饒哲的過去,充滿了令人回味的甜蜜。
上官柔一邊調製著咖啡,一邊回憶著過往的一切。
隨著她的動作,杯子裡混合著奶精的咖啡也蕩出一圈又一圈美麗的波紋。
「你調咖啡的方法很特別。」
身後突來的嗓音讓她一怔。
回頭一看,是饒哲。他身上鬆軟舒適的家居服依舊是純白的,她知道他這個人有點潔癖,而執著地認為白色是這個世上最純淨的色彩,所以對這顏色情有獨鐘。
饒家的吧台是開放式的,裝修得很歐式,吧台前有幾張高腳椅,他手中把玩著那只被磨得閃亮的九連環,隨意地坐在她的對面。
過往的甜蜜與眼前僅著家居服也俊美無儔的他,令她走神了一小會兒,才禮貌地向他點了點頭,「少爺。」
對方好像全然沒注意她的反應,只盯著她手中的咖啡,「煮給我的?」
「是的,正要送到少爺的書房。」
「你煮咖啡的手法是跟誰學的?」
面對他移至她臉上的犀利目光,她心底有些忐忑,雖然私下她是頂著另一張臉孔與饒哲相處,可這個人對上官柔太過熟悉,難保不會看出端倪。
只是他有厲害到能從一杯咖啡,發現到什麼?
「電視裡有教。」
饒哲聞言難得地淡淡一笑,綻放出迷惑人心的魅力。
上官柔一瞬間竟覺得心跳怦然,這樣的魅力,難怪千金名媛一個個都奮不顧身地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她從前與他愛得太簡單,得到得太輕易,所以沒意識到這個男人是如此的優秀。
努力平復有些激烈的心跳,拉回理智,意識到再與他獨處下去的危險,上官柔本能的逃避著他略帶探究的目光。
「咖啡已經煮好了,如果少爺沒有其他吩咐,我先回廚房忙了。」
不敢也不想再和這個男人多做糾纏,她已經決定離開這裡,與其還抓著過去的愛恨影響,不如早些抽身尋找新的生活目標。
「啪」地一聲,饒哲將九連環丟到她面前,攔住她的腳步,「再解一次給我看。」
她沒有接過手,而是不解地看著他。
「聽不懂中文?」
「不,少爺的中文講得很動聽。」
「那就是你對我的提議有意見?」
「我還有其他工作要忙。」
「所以你想抗命?」
她突然笑了,不知為何,饒哲竟從她的笑容裡看到了幾分上官柔的影子。
曾經,他的小柔也喜歡露出這樣似在嘲諷的笑容來挑釁他,而他偏偏喜歡她這種天生的驕傲。
慢吞吞拿起九連環,她習慣性地搖了搖,這只做工精美的鎏金九連環,曾是她心愛的玩具。
車毀了,人沒了,唯獨這個,還完好無缺的橫亙在兩人之間。
果然是真金不怕火煉嗎?那他們的愛情呢?
「少爺想讓我解,我解就是,何必露出這麼具有威脅性的表情來嚇人?」
說著,一邊解,一邊笑,纖長靈巧的手指就像在擺弄一隻精美的藝術品,短短幾分鐘時間內,九連環再次被她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解開。
饒哲慢慢瞇起雙眼,冷聲問道:「你怎麼能解這麼快?」
「這種九連環的解法一共分兩百五十六步,只要找到其中關鍵,便可以在五分鐘內解開。」
「你曾經解過?」
她迅速地將解開的環又一個個套進去,「小時候玩過。」
饒哲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五官。
對於家裡傭人的長相,他向來沒什麼興趣多做研究,只要他不會因為看到了醜女而影響心情就好。
但他現在卻對她很好奇。
約翰說她名叫紀馨眉,在饒家工作了一年,因為家中經濟條件不好,所以她的學歷只有高中畢業。
紀馨眉雖然穿著女傭裝,梳著死板的髮型,卻不影響她出奇精緻五官的美麗。
他從來不是貪戀美色的男人,至少那個讓他愛得死去活來的上官柔,容貌只能勉強算是清純秀氣。
從背景到外表,明明沒有任何牽連的兩個人,為什麼他總會不由自主地將她們的形象重疊?
透過她,彷彿可以看到上官柔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她們的笑容以及說話方式,都該死的一模一樣。
心頭沒來由地泛起一股懊惱,再怎麼樣,上官柔和紀馨眉根本是兩個人,把兩個人的形象重疊在一起根本沒意義,上官柔的死對他是極大的打擊。
他天真地每天在睡前祈禱,希望時間能回到一個月前,只要他不在生日宴上給她難堪,接下來的一切悲劇便不會發生。
可是每天醒來,日子都在前進。
饒哲知道自己異想天開,他甚至嘲笑自己像個白癡,居然為了一個……很有可能從來都沒喜歡過自己的女人,自我折磨到這種地步。
他心中暗笑,饒哲,你自命風流,閱人無數,到頭來,卻笨到為了個女人墮落成這副模樣。
看著眼前這個與上官柔有一樣笑容的女人,他突然很煩躁,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厭惡地對她道:「下去,別讓我再看到你。」
這很不客氣。
在饒家幫傭的人都知道,饒哲雖然不吃窩邊草,但他同樣也對她們視而不見。
就算有哪個不長眼的不小心得罪他,他也只會讓約翰代為警告懲罰,絕對不會當著下人的面露出半分喜怒。
饒哲話一出口便再次意識到自己的反常,面對這個女人,他一向良好的情緒控制能力居然變弱了。
上官柔沒有因為他突然轉變的態度而露出半分不悅。
恭敬地點點頭,她笑容依舊,「我以後會盡量減少在少爺面前出現的次數。」
說完,她輕盈轉身,不卑不亢地離開他的視線。
盡管她說話謙卑有禮,但饒哲仍從她那偽裝出來的卑微中,看到了隱藏在骨子裡的倨傲與尊貴。
***
淡雅的白菊橫放在墓碑前。
墓碑照片上的女人大約二十五、六歲,有一頭漆黑柔順的長髮,五官算是清純秀麗,笑容十分甜美。
上官柔——這個在墓中長眠的女子,她出身名門,即使家裡有好幾個庶出的兄姐弟妹,可她依然是上官家族的第一順位繼承人。
曾經,她與饒家的少爺共浴愛河,不知有多少人對她又羨又妒。
她本來可以擁有美好的人生、浪漫的愛情,可此時此刻,她卻躺在冰冷的地下,永遠地與這個世界說再見了。
坐在自己的墓碑前,用手帕將照片上的灰塵輕輕拭去,已在紀馨眉體內獲得重生的上官柔忍不住搖頭輕歎了一聲。
自己替自己掃墓,這天底下能有此機會的人恐怕還真是不多,她自我解嘲。
距葬禮過後到現在,已經過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
這是她第一次來到自己的墓前,聽說這處風水極好的地方是饒哲親自為她選的。
自家親人對於饒哲當初的反覆抱有諸多怨言,但這怨言並非為了她,而是上官家無法得到饒家的好處,可縱有不滿,站在商業的立場上,上官家到底還是得罪不起饒家這座大山。
其實她也不期待父親會為她討公道或為她傷心,上官家裡大概只有母親會為她難過——如果母親還活著的話。
上官柔母親是個標準的大家閨秀,二十四歲嫁給她父親成為上官家的夫人。
然而在她二十五歲生下上官柔後,便因為子宮出現問題而無法再次生育,她父親重男輕女,總認為只有兒子才最具資格成為一個家族的領導者,對於上官柔的出生並不感喜悅。
甚至在女兒出生不到三個月時間,便將一個六歲的男孩帶回上官家。
那男孩是他在結婚之前,與別的女人生下的私生子。
盡管她母親心中不甘,卻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一次又一次地外遇,一次又一次地將外面的小孩帶回家裡。
這使得上官柔雖披著華麗的嫡長女外衣,她父親雖因為長輩命令而讓她成為第一順位繼承人,卻不讓她插手公司事務,在上官家並不受寵。
三年前,上官夫人終於忍受不了丈夫的冷落,以及這個家庭帶給她的巨大壓力,病逝於療養院。
而上官柔則被父親當做是擴展事業的籌碼,介紹給了饒家的大少爺。
初見饒哲,上官柔對他的印象並不好。
從報章雜誌上刊載的緋聞,以及社交圈裡的傳聞,人人都知道他很花心,身邊圍著的女人幾乎可以組成一個女兒國。
而且她從來沒見過那麼自負的男人,仗著自己條件好,就一次又一次打擊著別人的自尊,因為兩人第一次見面時,饒哲就很不屑地對她講,「大家都說上官家的大小姐學歷高、頭腦好,今天一見才發現,原來你是個小醜女,難怪你老爸要用這種方式把你介紹給我,看來他是擔心有朝一日你會爛死在家中嫁不出去吧。」
她因他的侮辱氣得渾身發抖,連句反駁都說不出口。她承認自己長得並不漂亮,但小醜女這個稱號也太侮辱人了?
而饒哲似乎很欣賞她被氣得跳腳的模樣,竟還大言不慚地一邊喝著酒一邊不忘提醒她,「上官小姐,請保持你優雅的風度,你再狠狠瞪下去,我可就要喊人來救命嘍。」
所以第一次見面著實令她很不愉快,她完全不想再跟他有交集,幸好他也沒跟她聯繫。
沒想到再見面時,她竟目睹他被某個女明星糾纏,害她倒霉地成了他的擋箭牌。
而緣分真是很玄妙,打打鬧鬧、鬥來鬥去,他們之間竟鬥出了感情。
日子久了,她發現饒哲是個很有趣的男人。
他雖然花名在外,心思卻非常細膩;他雖然驕傲自負,卻信守承諾待人熱情;他有很多缺點,亦有很多優點。
她明知道愛上這樣的男人,遲早會成為他的奴隸,將他視為唯一,可她依舊無怨無悔,淪陷在他霸道、強勢的柔情裡。
饒哲曾經說,為了她,可以放棄整座森林。
她相信了他的話,但得到的結局,是永遠躺在地底下,再也不能重見天日。
「唉!上官柔,你說你有多笨!就算愛情消失了,也不必連命也賠上吧?」
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重生後的上官柔不禁感慨萬分。
「不過老天還是厚待我的。」
說著,她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現在如花似玉的臉龐。
「你瞧,現在的我,比你年輕、比你漂亮,雖然學歷沒你高、家世沒你好,可我至少還能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倒是你,一個人躺在這裡很寂寞吧?沒關係,只要我有時間,就會來這裡陪你聊天的。」
說完,她皺了皺鼻子。
「你瞧,我都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寂寞了,我也會寂寞的,我怎麼忘了我們其實是同一個人呢?」
她歎了口氣,將白菊擺好。
「既然上天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我就會好好珍惜這得來不易的人生。你放心,我已經決定從今以後與那個饒哲保持距離了,他是個混蛋,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是到頭來,卻和別的女人成雙成對。」
嘟了嘟嘴,雖然說要放下愛恨,但還是很傷心,不過她決定放棄這段自以為浪漫的感情的決定沒改變。
「有錢的男人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今後的日子裡,我會提醒自己與那無情的傢伙老死不相往來的。」
對墓碑嘮嘮叨叨囉唆了好一陣,她才覺得自己很白癡,對著照片裡的女人做了個鬼臉,笑道:「被別人看到我這副模樣,肯定要把我當成神經病……時間不早了,我有空再來看你。」說完她轉身離去。
殊不知,不遠處剛停下來沒多久的黑色轎車內,饒哲叼著煙,從窗內朝外看著那道離去的身影,眼瞳微微瞇起了幾分。
坐在他身邊的莫寒宇伸長了脖子,「老闆,你覺不覺得那個穿粉色裙子的女孩很眼熟?」
擔心饒哲沒看到,他還多事地指了指遠處,「看到沒?就在那裡,披著長髮,背影纖細,剛才在墓前有見到她的長相,長得美、走路的姿態也不錯。嗯,她好眼熟,我是在哪裡見過她呢?」莫寒宇自言自語,揉了揉下巴,「這種美女我見過的話不可能會忘掉……哎喲,老闆你幹麼打我?」
揉了揉被K了一記的腦袋,他可憐兮兮地投去哀怨的目光。
「你很吵。」
嫌吵就直說嘛,也沒必要打人啊!
「不過老闆啊,我敢保證剛剛在上官小姐墓前說話的女孩我一定見過……啊!我想起來了,她不就是不久前在你家裡……」
「開車!」
未等莫寒宇嘮叨完,饒哲已經十分不耐煩地吼叫吩咐司機開車。
莫寒宇忍不住搖頭歎氣,話說,他家老闆的脾氣就不能再溫和一點嗎?
***
上官柔在阿紫嫉妒的目光中,迫不得已推開了饒哲臥室的門。
饒哲有很多毛病,比如潔癖,喜歡白色,不吃膽固醇太高的食物,只喝洋酒,只穿手工名牌,有著很強烈的起床氣。
他房裡有一個特製的鬧鐘,音樂聲非常柔和,每天清晨,美妙的音樂會慢慢響起,不會在驟然間打斷他的美夢令他發怒。
可是,他的鬧鐘在一個星期前壞掉了,送回廠商維修直到現在還沒有被送回來。
鬧鐘壞了,令整個饒家所有的女傭都陷入了空前絕後的災難之中,因為負責叫饒哲起床的工作,由鬧鐘身上轉移到女傭身上。
第一個倒霉的女傭名叫珍妮,她在他的床前恭敬地喊,「少爺,該起床嘍!」
結果,她被起床氣極大的饒哲扣了當月的獎金。
第二個倒霉的女傭名叫露娜,她在饒哲的床邊走來走去,思考如何叫他,結果腳步聲吵得饒哲心煩意亂,一氣之下,露娜的下場是被派去打掃所有廁所一個月。
之後的人也沒半個有好下場。
昨天終於輪到阿紫,擔任叫他起床的女傭。
阿紫很喜歡饒哲,總是夢想著有朝一日能夠博得他的青睞,最後麻雀變鳳凰。
但據說昨天阿紫在叫饒哲起床的時候,犯了他的忌諱,被不悅的饒哲訓了整整二十分鐘。
而她之所以會用嫉妒的眼神看上官柔,完全是因為今天輪到上官柔擔任鬧鐘,有親近饒哲的機會,且上次上官柔為了保住她的工作,挺身而出,但阿紫沒有因此感激她的出手相救,反而還在暗地裡責怪她故意出風頭。
對此上官柔倒不在意,反正她將要離開饒家,沒打算和阿紫做朋友,她嫉妒她的,與自己無關。
可是聽說多次不幸的下場,上官柔也生怕自己弄得不好也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所以當她推開臥室房門之前,已經做好了被痛罵的準備,如果忍受不了再罵回去就好,反正她又不怕被立即革職。
饒哲的臥室很大,房間所有的傢俱擺設都是天價,正中的圓形大床,有著古羅馬的皇室風格,這的確很符合饒哲臭屁的性格,因為他一向自詡自己有如帝王。
此刻躺在床上的男人,睡姿慵懶,白色的羽被只蓋到了胸口以下的位置,柔軟的絲質睡衣領口敞開,可看見他脖頸很長,喉結長得很漂亮。
他一頭微卷的黑色短髮,凌亂地散在柔軟的白色枕頭上,雙眸緊閉,鼻間還發出均勻淺薄的呼吸聲。
她一向認為睡覺不打呼的男人很優雅也很迷人,饒哲就是其中的典範。
再走近一點,她終於可以仔仔細細地打量他迷人的睡顏。
看著這熟睡的男人,上官柔的心中泛起一陣奇異的悸動。
明明已經決定保持距離,可每次看到他,還是忍不住被他的魅力所迷惑。
她突然惱怒起來,皺著鼻子沒好氣地瞪著睡相很無辜的饒哲,報復性地對他齜牙咧嘴做鬼臉,還拚命隔空對他又打、又捏、又掐、又踹、又踩。
無聲的發洩了好一會兒,她孩子氣地笑了笑,如果她還是上官柔,肯定把他踩在腳底下蹂躪;可現在她是紀馨眉,而紀馨眉只是饒家的一個小女傭。
喪氣地鬱悶了一會兒,看了看時間,再不把大少爺叫醒,一旦耽誤了他去公司的時間,她的下場可就十分悲慘了。
她無意間瞟到床頭放著的那只九連環,大眼一眨,露出得意的笑容。
「叮鈴鈴……叮鈴鈴……」
熟悉悅耳的聲音,令熟睡的饒哲微微一怔,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睜開雙眼,茫然而努力地梭巡著什麼。
有一段小小的影像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那是一場豪華的宴會,身為宴會主人的他,卻覺得無趣,便要莫寒宇去招待客人,自己則坐在後花園中的搖椅上昏昏欲睡,然後,他聽到叮鈴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睜開眼,是上官柔,她調皮地拿著掛滿金圈的九連環,一邊對他擠眉弄眼,一邊像個小女巫朝他露出壞壞的笑容。
那是他唯一一次沒因為被吵醒而發火,因為九連環發出的叮鈴聲很輕柔,也很美妙。
「小柔……」
朦朧視線裡的身影,手中舉著鎏金九連環正衝著他微笑。
饒哲難以忍耐地一把將她扯進懷中,反身壓在身下,對著那嬌艷欲滴的粉唇吻了下去。
「小柔,我又夢到你了?」
「小柔,你別再離開我……」
他急切的狠狠蹂躪著身下女孩的紅唇,緊緊將她束縛在身下,很害怕只要一鬆手,眼前的人就會完全消失。
「唔……我不是上官柔,放開我……放開……」
上官柔沒想到饒哲居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雖然過去的她在與他交往時總被他這樣霸道地攬進懷中欺負,可現在的她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饒哲慢慢地清醒過來。
眨了眨眼,眼前的面孔,一下子從上官柔變成了另外一個女人。
再仔細看,有些眼熟,「是你?」
上官柔雙手用力推著他的胸膛,臉頰漲得通紅,雙唇也被吻得微微腫起,「不然少爺以為是誰?」
饒哲依舊壓著她,表情懊惱,很不甘心,明明被他摟在懷中的是他的小柔,現在卻變成了一個女傭。
「你怎麼在我房間?」
「我是來叫少爺起床的。」
她繼續用力推著他,「少爺要不要先從我身上離開?」
他身高一百八十四公分,現在的自己卻只有一百六十公分,被個手長腳長的龐然大物壓在身下,滋味實在是很不好受。
饒哲終於起身,表情不悅地皺眉瞪著她,「誰讓你隨便碰我的東西?」他盯著她手中的九連環。
「我只是覺得用這種方式叫少爺起床,比較柔和。」
的確很柔和,用這樣的方法叫醒他,確實不會惹他生氣。
可是,這方法只有小柔知道,用這個方式叫醒他的專利也只屬於小柔一人。
饒哲冷冷瞪了她一眼,「滾出去!」
上官柔覺得「滾出去」這三個字,雖然不好聽,但比起之前六位倒霉的女傭來說,已經是溫和了不少,至少她沒像阿紫一樣被訓了整整二十分鐘。
算了,和這種大少爺,逞一時口舌之快也沒什麼意思,他讓她滾,她就滾好了。
起身,上官柔恭敬地行了個禮,轉身就要離去。
「回來!」
身後又傳來一道命令。
「請問少爺還有什麼吩咐?」
饒哲坐在床上,認真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昨天我在上官柔的墓前有看到你,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上官小姐是個好人,她去世了這麼久,我始終都沒有抽出時間去她的墓前祭拜,昨日輪到我休假,正好可以去一趟。」難道昨天他也去了墓園?
饒哲冷冷一哼,「你們有交情?」
上官柔記起這個男人雖然很自負,但洞察力卻是非常強,她不能露出馬腳。
她不想引起他的懷疑,所以小心答道:「上官小姐曾有恩於我。」
「什麼恩?」他很好奇。
「呃……就是幾個月前少爺不是在家中舉辦過一場化妝舞會嗎?當時我負責端飲料,但因為舞會的人比較多,我被推擠不小心打破了一個杯子,而濺了上官小姐一身酒水。
「可是她不但沒有怪罪我,還幫我清理地上的碎玻璃,我覺得上官小姐人非常好,所以始終記掛著她的這份恩情。」
這話有真有假,上官柔的確在一場舞會裡遭遇了這樣的尷尬,但倒霉的女傭卻另有其人。
「雖然上官小姐不認識我,但我並不介意,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而已。」
饒哲有片刻的失神,「她一向那麼善良。」
既然你知道她很善良,那為什麼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她難堪?
上官柔的目光變得幽怨起來,心中不解又難受的質問他。
饒哲,你每天都表現得像個癡情種,可你知道嗎?你再癡情,上官柔也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了。
你一手導致了我們之間悲慘的結局,就算你再懊悔,也不能改變什麼了吧?
「少爺還有其他事情嗎?」
饒哲總算回神,才發現自己居然和一個下人聊了這麼久,他是不正常了嗎?
不過,這個紀馨眉卻讓他很在意,「你明明是個驕傲的人,何必在我面前表現得如此謙卑?」她的說話方式,一舉一動都像小柔有種天生的倨傲高貴,他看得出來。
「為了生存下去,每個人都得學著演戲,就像我現在的身份是這裡的女傭,所以就算違背本性,我也不得不將自己當成一個奴才,任少爺你呼來喝去。你讓我留我就得留、你讓我滾我就得滾,如果我演不好自己的角色,下場也許會很慘。」
她微微一笑,「不過再過不久,我這個女傭就不會再如此恭敬地聽從少爺的命令了。
「哦!對了,我記得剛剛少爺要我滾,既然少爺沒什麼事要再問,我這就滾嘍!」
不理會饒哲驚訝的表情,上官柔轉身,大大方方往門外走去。
「喂,我還沒讓你走……」看她那麼囂張,他就越不想讓她順心。
「對不起少爺,我滾得太遠,滾不回去了!」她用氣死人不償命的表情回頭衝著他眨眨眼。
「砰!」伴著一聲巨大的甩門聲,上官柔很有個性地從饒哲面前消失。
饒哲愣愣地坐在原地目送她,一動也不動。
是他看錯了嗎?剛剛那個笑容,分明是上官柔式的調皮笑容!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6 00:52:36
第三章
「沒想到這個叫紀馨眉的女傭,居然還是家中的長女,弟弟妹妹一籮筐,只是她爸媽對她好像並不是很關心,她離家兩年,平時非常少聯繫,最近幾次聯絡還只是為了催她回老家與一個比她大二十幾歲的老男人結婚……」
莫寒宇捧著一份報告很熱情地和自家老闆分享八卦,「對了,這邊還有很多關於她小時候的一些紀錄,她……」
沒等他說完話,手中的資料已經被有些不耐煩的饒哲給搶了過去。
莫寒宇湊到他的辦公桌前,眼睛眨巴眨巴著,好奇地問:「老闆,你讓我調查這個,到底想幹啥?」
別怪他好奇,實在是他這個老闆做人一向很驕傲,從來都沒有見他主動想瞭解哪個女人。
難道說,老闆突然對自己家裡的女傭產生興趣了?
雖然這個女傭長得挺美的,但比起老闆身邊曾經圍著的那些鶯鶯燕燕,還是差了一大截,畢竟她的出身無法與那些大小姐比評。
饒哲沒搭理他,搶過那份紀馨眉的資料,慢慢看了起來。
莫寒宇很不甘心,死賴在饒哲的辦公室中,一心想套出第一手資料好出去八卦。
饒氏集團的美女員工數不勝數,覬覦老闆娘寶座的女人更是滿天飛,莫寒宇經常透露些大老闆的第一手私人資料去討美女們的歡心,保持他在公司裡的超高人氣。
雖說莫寒宇太愛八卦、太過狗腿,常讓饒哲覺得不耐煩,但看在學弟有高超的社交手腕,饒哲仍開出高薪,也一向不介意自家助理拿他一些無關痛癢的個人資料去討美眉開心,但這次可不同。
他對紀馨眉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大概是從她的身上總能看到上官柔的影子,可他也清楚知道自己並不想找一個和上官柔一樣的替身。
因為在他的心裡,沒有一個女人能取代上官柔的位置。
可他對紀馨眉又是怎麼一回事?在厘清想法前,他不想有不必要的流言傳出。
一抬頭,就見莫寒宇正鬼鬼祟祟地偷偷打量著自己,饒哲瞪他一眼,不悅地道:「你怎麼還沒出去?」
假裝幫饒哲收拾桌子的莫寒宇嘿嘿一笑,「老闆,你辦公桌有些亂,我幫你收拾收拾。」
「不用!」
「怎麼不用?我每個月拿老闆那麼多的薪水,可是工作量卻少得可憐,為了對得起老闆的栽培,說什麼我也要努力貢獻出自己全部的心力。」
饒哲漠然地打量他。「噢?你嫌工作太少?」
「當然……」話剛出口,他就見饒哲嘴角一彎,他知道這是老闆要整人的前兆。
他可不想為了一些小八卦給自己招惹太多麻煩。
「當然不是,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既然老闆你這裡沒什麼事了,那……那我出去做事嘍。」
沒等饒哲回話,莫寒宇已經腳底抹油,溜了!
饒哲也不理會他那愛要寶的助理,將視線拉回,細細閱讀資料。
原來紀馨眉膽子很小,性格內向,和陌生人說話的時候,聲音還會發抖。
可他認識的紀馨眉,不但聰明冷靜,而且還膽大包天,至少……她是唯一一個敢當著他的面甩門離去的大牌女傭。
那份資料裡還提到,在二十七天前,她在股市開戶,連續買了三支股,雖然投資的金額不多,但是……那三支股票都是非常有前途的潛力股。
他記得上官柔過世之前,他曾私下告訴過她,這幾支股票將來很有賺頭。
因為這三支股全在他的操控之內,從今天算起再過一週,紀馨眉的投資就能有二十倍的獲利。
有趣!
真是太有趣了!
自己家裡的一個女傭,不但能在五分鐘內解開九連環,泡出上官柔口味的咖啡,露出上官柔式的笑容,還會去買只有上官柔才知道的三支股票。
她和上官柔究竟有什麼關係?
還沒等饒哲弄清楚滿腔的疑問,上官柔在饒家幫傭的日子已經正式結束了。
一個月的時間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當她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準備離開饒家大宅時,相較於阿紫的欣喜雀躍,老管家約翰倒是有幾分不捨。
「馨眉,你真的不等少爺回來,和他道別後再離開嗎?」他看得出少爺對她有些注意,似乎也因她找回一些活力。
「約翰先生,她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女傭,少爺日理萬機怎麼可能會記住她?就算她走了,少爺也不會發現家裡的傭人少了一個。」
阿紫很不高興約翰居然會提出這種建議。
在她看來,紀馨眉除了比她聰明一點之外,其他方面沒有一樣能比得過自己。
在外在條件上,她也算得上是個要身材有身材,要容貌有容貌的大美女。而且她的家庭情況並不算差,父親是個公務員,母親是幼稚園的老師,她還有一個年長自己三歲當白領階級的哥哥。
如果她願意,可以在家裡過著舒適的日子,而之所以會來饒家當女傭,完全是為了吸引饒哲的目光。
在她看來,長相充其量是清秀的紀馨眉根本就配不上容貌家世樣樣優秀的饒哲。
至於饒哲那個早就被送到國外的未婚妻汪芷蘭更不值得一提。
她很有自信在未來找到機會令饒哲愛上自己。
但她沒想到,就在她朝著嫁進豪門的目標前進時,途中居然冒出個紀馨眉,在她的印象中,紀馨眉根本就是個悶葫蘆,整天話不說一句、屁不放一個,沒想到一個悶葫蘆,居然能引起少爺的關注。
哼!早知道九連環那種東西可以讓少爺另眼相看,她也會去學。
讓紀馨眉佔了個便宜,讓她十分懊惱。
所以當紀馨眉終於辭職準備滾蛋的時候,她恨不能買串鞭炮順便再給她開個歡送會。
懶得理會阿紫對自己的冷嘲熱諷,上官柔禮貌性地對約翰說道:「很感謝約翰先生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可是就如阿紫所說,我不過是一個卑微的女傭,相信少爺應該是不會在乎我的。」
拖著行李箱的上官柔已經走到門口,她轉過身,笑著說道:「為了不給少爺添麻煩,我就先走一步了,約翰先生不必再送,有時間我會再來探望的。」
約翰的記憶裡,以前的紀馨眉是絕對說不出這種場面話的,這種拚命貶低自己以求他人好過的說話方式,他只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過。
那就是……上官小姐。
不知為什麼,自從那位大小姐去世後,他總覺得這個紀馨眉的一舉一動,好像都在模仿她一樣,可就算是模仿,連眼神也是如此相像,實在令人覺得古怪。
也許是他多想了,年紀大了,總會胡思亂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約翰不再勉強,客套了幾句,目送她步出饒家大門後,便轉身回去。
深深吸了一口氣,回望了一眼已經緊閉的大門,上官柔拖著行李,轉身慢吞吞向公車站牌的方向走去。
這時一輛漆黑的加長型轎車由遠而近駛過來,她心頭一窒,那是饒哲的座車。
他怎麼早不回家晚不回家,偏要在這個時候回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車子減緩了速度,駛到她身邊的時候,慢慢停了下來,貼著黑色隔熱紙的車窗搖下後,露出饒哲的俊臉。
雖然不想再繼續跟這個人有一丁點交集,但該有的禮貌她還是有的,「少爺,你下班啦?」
饒哲看著她手中的行李,突然記起今天是她離職的日子。
他漠然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出一句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話,「如果我幫你加薪,你會不會繼續留在饒家做女傭?」見她神情微怔,他又繼續道:「雖然你忤逆過我,但偶爾被人忤逆的滋味也不錯。」
前面的司機險些因為這句話直接笑了出來,他家少爺在說什麼啊?
上官柔也差點被他的話給逗笑。
所幸她忍住了,一本正經地搖搖頭,「謝謝少爺對我的器重,可是我目前對這個工作沒有太多興趣,所以只能放棄少爺對我的抬愛了。」
饒哲沒有再勸說,只是似笑非笑地凝視她好一會兒,才搖上車窗,吩咐司機繼續開車。
被留在原地的上官柔感到無言以對。
看著已經駛進饒家大門的車身,她忍不住想,這饒哲還真是沒有紳士風度,看她一個女孩子拎著行李箱,也不會送她一下,真是小氣!
腹誹了一陣,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幼稚,跺了跺腳,帶著幾分惱意,她轉身朝公車站牌的方向走去。
***
上官柔沒想到饒哲介紹給她的這幾支股票竟這麼有賺頭,她只不過投資了幾萬塊,並選在一個股市全線飄紅的時機賣掉,銀行帳戶就多出了整整六位數字。
五十萬對以前的她而言並不是什麼大數目,但對現在的她來說,卻好比天文數字。
她不貪心,這些錢足夠她租一間傢俱齊全的單身公寓,而且還夠支付她不久前去進修的學費。
仔細算了算,她可以再買一輛代步的腳踏車,還會有剩,自從車禍之後,她決定以後都不要再開車了。
她在夜間部主要學習金融投資方面,自從股票小賺一筆後,她覺得投資業的前途非常不錯。
這天晚上,上官柔和幾個同學在校門口剛剛道完再見,就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非常顯眼的紅色跑車。
車主長得很俊美,坐在駕駛座裡慵懶地支著下巴,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路邊停停走走的幾個女同學互挽著胳膊,正好奇地打量著帥哥,並一邊湊在一起小聲地耳語。
像饒哲這種擁有妖孽般臉孔的男人,再配上他一身品味不凡的衣裝,以及那輛價格不菲的紅色跑車,很難不讓人注意到他。
然而他本人似乎一點也不介意成了現場可供觀賞的藝術品,任那些來來往往的女孩嘻笑打量,有幾個膽子大的,還對著他直吹口哨。
這該死的騷包男,居然跑到她學校門口來施展美男計?
他到底來幹麼?
她可不會自戀地以為他是來找自己。
她只不過是他家一個辭職的女傭,橫看豎看,饒哲也不像是那種會自貶身價來找女傭的男人。
她假裝沒看到,繼續向不遠處的站牌走去,而饒哲的車子也沒有追過來。
不過她的眼角餘光卻發現他的視線正緊緊跟著她。
這使得上官柔覺得頭皮有點發麻,心跳加速,腳步不自覺地開始加快。
突然包包裡的手機鈴聲響起,嚇了她好大一跳,她慌慌張張地打開包包,螢幕上的名字居然是紀馨眉的母親。
紀馨眉的父母對女兒一向不太看重,從她以這個身份重生之後,只接過家裡打來一通電話而已。
那還是告訴她,大她二十歲的老男人已經找到了未婚妻,她很不幸地被三振出局了的電話。
當時紀馨眉的母親還用一種很惋惜的口吻說,紀家沒這個福份。
上官柔本以為重生前自己的父親已經夠冷漠了,沒想到天底下還有其他這種不為女兒幸福著想的父母。
「馨眉呀?」
電話一接通,就傳來紀母那特有、尖銳的嗓音,這聲音讓她很厭惡,不過她現在的身份是紀馨眉,只能硬著頭皮去忍耐。
紀母直接切入主題,沒有問候、沒有關心、沒有對她現在生活的擔憂。
「你大弟上個禮拜借了同學的車子開出去玩,可是路上出了車禍,不但將車子撞得稀巴爛,還把別人給撞成重傷,需要賠償同學和傷患雙方一共三百五十萬的賠償金,可是我和你爸爸的存款加在一塊也沒超過三十萬……」
紀馨眉聽得有些膽顫心驚,對於紀馨眉家裡的大弟,她從紀馨眉的日記中得知了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對方比自己小了一歲,是個標準的小霸王,在老爸老媽面前一向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紀馨眉的日記裡提到過,她小時候沒少被這個弟弟欺負。
「你也知道你弟的個性啦,他平時脾氣就很不好,這次闖了禍,被警察拘留,吃了不少虧,家裡為了他的事欠了一屁股債,就在我和你爸爸頭痛的時候,有位饒哲先生……」
聽到這裡,上官柔覺得很不對勁。
饒哲?怎會提起他的名字?
「這位饒先生他說是你的僱主,知道家裡出了這種事,便派人送了四百萬來家裡,他還說你在他那邊工作一直很出色,所以這筆錢他並沒有要求我們立刻還。」
「眉眉,媽咪沒想到你的僱主竟會這麼大方,雖然媽咪沒有看到他長得帥不帥,但如果有機會,你可一定要好好伺候你的僱主,至於那筆錢,媽咪就不和你爭了,你方便的話,就幫忙還給饒先生吧。啊,你爸爸在叫我了,有時間媽咪再打給你,就先這樣嘍!」
未等上官柔反應,電話已經被掛斷。
瞪著手機螢幕,她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很瘋狂。
饒哲是怎麼知道她家裡出事?又是什麼時候送了四百萬去她家?還有……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猛地回頭,便看到悠然坐在跑車裡的饒哲正對她露出一種勝利者的笑容。
那笑容很邪惡、很挑釁、很欠扁,還很討厭。
她氣急敗壞地走到他的車子前,不客氣地拍了車門一把,「我媽剛剛打電話給我,她欠了你四百萬?」
饒哲沒點頭也沒搖頭,優雅地推開車門走出來。
他一百八十四公分的身高,遠比她高。見他高高在上地俯視自己,這感覺還真不是普通的糟。
「聽說你炒股賺了五十萬,除去租屋費用、繳學費以及購買一些生活必需用品的花費外,銀行帳戶上就只剩下了二十萬左右。」
「現在你爸媽為了你弟的事,欠了我整整四百萬,扣除你銀行餘款那二十萬,你還欠我整整三百八十萬。」
隨著他唱歌般美妙的聲音響起,上官柔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你可以再靠買股票翻身,不過我要先提醒你一下,之前你買的那幾支股,短時間不會有任何變動。
「三百八十萬對我來說,其實是一筆很小的數目,但對你來說,嗯……讓我想想應該怎麼說,噢,對了,那就是一筆天文數字了吧。」
上官柔被他敘述公事般的口吻氣得在心裡直問候他父母,雖然她早就知道饒哲有時候非常可惡,但她沒想到他可以可惡到這種地步。
「你說了這麼多廢話,究竟想怎麼樣?」
饒哲沒理會她憤怒的問話,優雅地點燃一根煙,挑釁地往她面前吐了一口煙圈。
上官柔被他嗆得直咳嗽,更有股衝動想把那根叼在他性感薄唇中的香煙一把搶過,並用腳狠狠踩滅。
「你煮的咖啡很不錯。」
「那又怎樣?」
「我們可以談筆交易。」
吸了一口煙,饒哲雙臂環胸靠向車門,「一杯咖啡一千元,等你泡完價值三百八十萬元的咖啡之後,我們之間的債務便可以解除了。」
這絕對是上官柔有史以來聽到的最難笑的一則笑話。
「你在開玩笑!」
「我很認真。」他挑著眉,似笑非笑地道。
「你是要我回到饒家繼續當女傭?」天底下還有比他更可惡的男人嗎?
「不,你只負責幫我煮咖啡。」
「那和女傭有什麼區別?」
「區別就在於我沒有賜給你女傭的身份。」
她氣得很想一腳踹過去,咬著牙,瞪著眼,不由得捏緊兩隻小拳頭。
饒哲被她氣惱的模樣逗得想笑,原來卸下女傭的身份,這丫頭竟然這麼有趣。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這場惡作劇的娛樂效果出乎意料地好,至少現在他的心情很愉悅。
「我、拒、絕!」她一字一句道。
「好。」他滿不在乎地聳聳肩,「那就立刻還錢吧。」
「饒哲,你怎麼變得這麼卑鄙?」
他有趣地眨眨眼,「變得卑鄙?你以前認識我?」
上官柔咬牙切齒卻無力反駁,只能避重就輕的轉開話題,「可是我還要上學。」
「我沒說不讓你上學。」
「可是我租好了新的公寓。」
「我會幫你退掉。」
「那會損失很多錢,我預付了一年。」
「我會折合足夠的杯數來補償你。」
「可是……」
她還想繼續可是,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他逼到了絕路。
看著饒哲俊臉上那欠扁的得意笑容,她發現,無論是從前的上官柔,還是現在的紀馨眉,好像都無法逃出他的手掌心。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上車,我們回家。」
回到饒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鐘。
饒哲很霸道地宣佈,紀馨眉雖然再次回到饒家工作,但身份和一般女傭是有區別的。
聽了他的話,約翰很驚訝,阿紫更驚訝。
但上官柔的表情始終很哀怨,不因被饒哲「另眼相看」而喜悅,她是被設計、被陷害的!她是心不甘情不願才又踏進這裡一步的。
「少爺,那麼馨眉的住處還安排在從前的下人房裡嗎?」約翰覺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少爺將她放在什麼地位。
「收拾一間客房給她,另外,她每天晚上還要去進修,吩咐司機每天定時接送,安全地給我送過去,再安全地給我接回來。」
上官柔急忙搖頭,「不必了,我可以坐公車……」
饒哲邪惡地睨她一眼,「那怎麼行?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揹著我再偷偷跑掉?」
「喂,你是把我當成囚犯看待了?」
「不,我只是把你當成我的債務人。」他笑得很無辜。
她瞇起眼,「我開始懷疑我家出事是不是你一手策劃的。」
「我沒那麼無聊,是你弟自己不爭氣。」
「那也用不著你去雞婆。」她覺得自己快要被他氣炸了。
「我這不是雞婆,而是助人為樂。」
饒哲臉不紅氣不喘的坐上沙發,優雅地交疊雙腿,毫無罪惡感地端起酒杯,輕啜一口。
這世上還有比這男人更不要臉的人存在嗎?
為什麼從前的上官柔是他的手下敗將,現在的紀馨眉一樣也是他的手下敗將?
她氣不打一處來,偏偏又毫無反抗的能力,最後只能含恨地瞪他一眼,氣呼呼的問約翰,「我的臥室在哪裡?」
約翰很迷惑兩人之間發生什麼事,茫然地指了指二樓。
「右轉第三間,客房每天都有人打掃,你可以直接住進去。」
「非常感謝。」
「不客氣。」
約翰望著那嬌小纖細的身影氣沖沖地向二樓奔去,忍不住回頭看了饒哲一眼,「少爺,我能問一下,你和馨眉發生了什麼事嗎?」
饒哲老神在在地喝著酒,臉上的笑容很迷人,「她煮的咖啡很合我胃口。」
約翰聽得一頭霧水,他覺得他和現在的年輕人有代溝了,不然他怎麼會完全聽不懂少爺究竟想表達什麼呢?
其實饒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幹麼,或許是因為太過思念上官柔,或許是最近實在太無聊。
他只是……想從紀馨眉的身上找到一個答案,至於他想要的那個答案到底是什麼,連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自從上官柔被拎回饒家做「咖啡女傭」後,她就招來許多探究的眼光。
因為她不必再穿女僕裝,也不用再做粗重的工作,饒家客房的佈置很不錯,睡起來也很舒服,此外每天上下學都有司機專程接送。
因為有人接送實在太過招搖,她抗議了幾次,但司機卻總笑瞇瞇對她說,這是少爺的命令,希望她能好好配合。
但除了接送問題外,饒哲居然沒有再為難過她,她的工作真的只是單純負責給他煮咖啡。
可是他有時候會一邊喝她煮的咖啡,一邊用探究的眼神盯著她看,等她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時,他又得意地露齒一笑,像極了一隻偷到魚的壞貓,把她氣得咬牙切齒。
雖然很不甘心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捉弄,但她也發現,除了捉弄她時會笑、會有表情活力,其他時候他經常在發呆,約翰說,饒哲是在想念上官柔,而且是非常想念。
看到他那樣,她總會想——
他是在愧疚嗎?可是愧疚又有什麼用?上官柔已經死了,而且他現在還有了一個非常漂亮、可愛的未婚妻,即使上官柔沒死也無法再跟他在一起。
而對於汪芷蘭這個女人,上官柔並非不認識。
她是饒家領養的小孩,自小跟著饒哲一起長大,饒哲總說他把她當妹妹看,但她看得出來,汪芷蘭是喜歡饒哲的。
如今他選她當未婚妻,是不是表示他對她有情?
饒哲曾經花名在外,被他傷過的女人一個又一個,每個被甩掉的女人為了挽回他的愛,都肯為他付出不計代價。
也許,上官柔也和那些女人一樣,被饒哲當成耍弄的對象,只不過她比較不幸,被甩後倒霉地付出了寶貴的生命。
所以饒哲才覺得有愧於她吧?
可她要的不是他的愧,她只想要他的愛。
這想法一冒出來,上官柔頓時很懊惱,原來就算已經死過一次,內心深處仍舊無法放開前世的那段愛戀。
這天傍晚被司機從學校接回饒家後,就看到阿紫那對充滿怨慰的眼眸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
「你還真會使手段,明明都已經滾蛋了,居然還能設計少爺把你請回來,這世上有太多卑鄙的女人,你卻是我見過最卑鄙的一個!」
上官柔的心情原本就不好,現在無故被阿紫一罵,火氣頓時竄了上來。
「如果你不想在饒家看到我,有兩個方法,第一個,你去找饒哲把我趕走;第二個,你自己馬上滾蛋!」
「你……」
阿紫沒想到膽小怕事的紀馨眉居然敢用這種態度和自己講話,頓時說不出話,一張俏臉氣得一陣紅、一陣白好不難看。
「怎麼?不敢去找饒哲?要不要我幫你轉達?」
她覺得這阿紫實在太任性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容忍她,她卻越來越肆意刁難。
「你真無恥!」梗了半天,阿紫才氣得大罵。
紀馨眉卻露著牙齒衝著她嘻嘻一笑,「誰說我無齒?你看我牙齒多整齊,不只整齊,還很白呢,牙膏廠商天天找我幫他們代言,可是本小姐我不屑!」
她笑嘻嘻地說完,身子一轉,一蹦一跳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站在二樓的饒哲,看到這有趣的一幕,不由得露出難得的微笑,這丫頭氣人的模樣,居然那麼可愛,真想捉她進懷裡好好的欺負一番。
就像當初他欺負上官柔那樣……
饒哲自嘲一笑,又是上官柔,看來他真是想她想出毛病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6 00:53:06
第四章
有人在整她!
當上官柔折騰了整整一個早上,終於在垃圾桶中找到自己被撕得粉碎的書本時,很不情願地得出這個結論。
用腳指頭猜也猜得到,會做出這種幼稚行為的人,除了阿紫,實在找不到第二個人。
沮喪地歎了口氣,看著垃圾桶裡被撕得完全沒有黏合餘地的一堆碎紙片,她不禁奇怪,阿紫明明已經是成年人了,做事難道不能再成熟些嗎?
她知道阿紫真的很討厭她,可她已經盡量避免在她面前出現了,她幹麼還做這種事?
而如果阿紫真的喜歡饒哲,應該把這些心思放在她喜歡的人身上,而不是千方百計地做些小動作來折騰她這個無關的人。
「那裡面裝著的是你上課要用的書?」
耳後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她嚇了一跳,一回頭,險些和湊過來的饒哲兩唇相接。
上官柔的身子向後仰了仰,和他保持一段距離,順便將垃圾桶的蓋子蓋好以掩飾證據。
「你怎麼在這裡?」
饒哲站直了身,笑得很無辜,「這裡是我家。」
「我當然知道這裡是你家,我是問你……」她頓了頓,覺得自己好像沒什麼立場質問主人的行蹤,俏臉紅了紅,上官柔別過視線,盡可能用身子擋住垃圾桶,「我是問你,你要喝咖啡嗎?」
饒哲被她僵硬的改口逗得直想笑,慵懶地搖搖頭,「每天都喝咖啡,對身體可是非常不好的。」
「可如果你不喝,我的債豈不是永遠也還不完?」她衷心祈禱他每天能喝一萬杯,直接喝死他最好。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饒家?」
她翻翻白眼,輕哼一聲,「這裡又不是我家,我可不想當一輩子女傭。」
「我沒把你當女傭。」
「沒當女傭當什麼?我欠了你三百多萬,不還完這筆錢,就永遠低人一等,我可不想揹著一屁股債過完一輩子。」
最重要的是,她還要時刻把持自己的心不再為他淪陷,以及防備阿紫時不時的嫉妒與捉弄,待在饒家太累了。
「所以為了那三百多萬的欠款,你就擺出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給我看?」
她誇張的指指自己的鼻頭。「苦大仇深?我?」
饒哲不太留情面地點點頭,被她誇張的模樣逗得直想笑。
上官柔急忙揉揉臉頰,用兩根手指按住嘴角的位置向上推了幾下,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她一邊做著很幼稚的小動作,一邊喃喃自語道:「看來我果然被巨大的債務壓力給壓垮了,這可不是好現象。」
說完,她深呼吸,再呼吸,朝著饒哲露齒微笑,「饒先生,下次千萬不要再把苦大仇深這種帶有貶低性的詞運用在我的身上,我紀馨眉一向樂觀開朗積極向上。」
饒哲認真地打量她好一會兒,才一本正經地點點頭,「牙齒果然很潔白,聽說有牙膏廠商找你做代言,可你大小姐卻很不屑……」
她臉一紅,心底雖然尷尬,卻還是很凶地瞪了他一眼,「饒先生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去忙了。」
上官柔腳底抹油打算溜,他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喂,我餓了!」
「餓了就去吃飯啊!」饒家的廚師都是大師級的,他該不會找她做煮飯婆吧。
「我要去凱越。」
上官柔停下腳步回過頭,表情不解,她知道那是一家很有名的法式餐廳,也是她和饒哲第一次約會的地點。
「你陪我去。」
「為什麼?」
「因為我是你債主,你要聽我的。」饒哲輕笑著從她身邊走過,催促她,「去換衣服,我不喜歡等人。」
「喂……」
瞪著他頎長的背影,上官柔被他囂張的態度氣得直跺腳,「我還沒答應你。」
「你會答應的,因為陪我吃一頓飯,可以減掉你二十杯咖啡。」
她聽聞此言,目光一亮,忙不迭追過去,討價還價道:「三十杯我就考慮一下。」
「十五杯。」
「二十五杯?」
「十杯……」
「好啦好啦,二十杯就二十杯!」
兩人一前一後吵吵鬧鬧的畫面,被不遠處的阿紫盡收眼底。
她氣急敗壞的扯著衣擺,惱怒地在心底大聲咒罵紀馨眉這個狐狸精。
明明兩人同樣都是女傭出身,可為什麼少爺只喜歡繞著那個女人轉?紀馨眉,是你太有手段?還是我技不如人?
***
凱越是一家裝潢優雅的法式餐廳,老闆來自巴黎,是位非常浪漫的中年紳士。
饒哲之所以喜歡光顧這裡,正是因為這裡是他與上官柔第一次正式約會的地方。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會找你陪我來吃飯?」
饒哲打趣地問她話時,上官柔正與一顆田螺奮戰,重生之後,她還沒機會吃這裡的東西,雖然好漢不該因一頓美食折腰,可偏偏饒哲今天點的菜色全是她最喜歡的,美食當前,又不用自己掏腰包,她當然是先大塊朵頤填飽肚子再想其他。
田螺是她的小心肝,牛排是她的小寶貝,蟹黃更是她的心頭愛,她恨不得立刻將它們全部狂掃入肚。
被美食誘惑,她興致高昂,說話沒有平日的小心翼翼,開起了玩笑,「饒先生肯定覺得我善解人意、心胸寬廣、美麗大方、熱情洋溢,覺得帶我出來吃飯很有面子,才慧眼識英雌地邀請我來這用餐。」
話剛說完,沒等饒哲諷刺她噁心,她自己已經受不了地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唉,其實她總想在自己曾經的男友、現在的老闆面前表現出一點卑微,不讓他有機會察覺什麼,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每次和饒哲在一起,她都忍不住自然流露本性。
看著她熟練的挑起田螺肉,刀叉運用自如,優雅地喝飲料,還把盤裡的胡蘿蔔一顆一顆挑出,饒哲瞇著眼笑了笑。
「只要我勾勾手指,會有無數比你善解人意、心胸寬廣、美麗大方、熱情洋溢的女人排著隊等候我的差遣,所以從外在條件上來排,暫時還輪不到你。」
上官柔被打擊得很沒面子,目光含著哀怨地瞪他一眼,決定繼續埋頭品嚐美食不理他,可惡的饒哲,你有必要在我一個女傭面前如此囂張嗎?
「之前你買的那三支潛力股,是誰介紹給你的?」
「咳咳咳……」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得她險些嗆到,急忙喝了一大杯水,又拿餐巾擦擦嘴,撫了撫胸口。「什麼潛力股?」她故作不知地反問。
擺在眼前的食物饒哲一口也沒動,只是目光灼灼地盯著對面那表情豐富的小女人,臉色很嚴肅,語氣不容反駁,「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她微微心驚,難不成他真的已經開始懷疑起她了?
但在她的印象裡,饒哲一向是個無神論者,他非常堅定地認為這世上根本沒有鬼,更不會相信轉世投胎、借屍還魂這些說法,那他想知道什麼?
「如果我說是擲硬幣隨便猜的,你會不會相信?」
他沒有回答,只不過臉上的表情更加嚴肅了。
她喪氣地放下刀叉,做出一臉認罪的模樣,「好吧我承認,其實我那天……偷聽了你和上官小姐之間的對話。」
她現在很慶幸自己重生之後的身份與饒家有關,否則她現在所說的一切將無法自圓其說。
饒哲也不知是不是還在質疑她,他沒再理她,端起杯子喝了口紅酒,令辛辣微酸的液體貫穿咽喉。
這個味道曾經讓他著迷,可現在他卻只覺得苦澀。
他始終沒有再講話,令上官柔覺得氣氛非常僵硬。
從前的饒哲是個很健談的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他無一不知無一不曉,和他在一起永遠不必擔心會冷場。
可現在的饒哲,竟變得沉默寡言,甚至有些讓人難以接近,這令她微感坐立難安。
沉默半晌,他終於開口,「這裡是上官柔生前最喜歡來的地方,擺在桌子上的這些餐點,也是她每次來這裡都會點的食物。」他用下巴指了指盤子,續道:「而且她每次吃東西的時候,也會把胡蘿蔔挑到一邊。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但我真的從你的身上,看到了屬於她的影子。」
聽他這麼一說,上官柔的心跳驟然加速了幾分,拿著飲料的手也微微發抖。
「既然你這麼在意上官小姐,當初……」頓了頓,她再次鼓起勇氣的抬起頭,「你為什麼要在宴會上,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對她說,她不配與你在一起?」
饒哲因她的厲問感到很狼狽,好像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突然從紀馨眉變成了上官柔。
他內心驚愕,無言以對。
他知道那句「你不配」,他說得太狠太絕,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也傷她太深。
當時的自己只有一個最殘忍的想法,那就是狠狠的報復上官柔,一定要傷得她體無完膚。
可當一切悲劇發生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當時的行為有多麼的愚蠢幼稚。
想起不堪的回憶,心中歉疚、憤怒、悔恨、愛戀各種情緒混雜,心裡一陣煩躁,語氣也變得粗暴起來,「這是我和上官柔之間的事,你沒資格過問。」
上官柔愣了好一會兒,才臉色奇差地顫著唇說:「是啊,我有什麼資格過問你和上官小姐的事,我逾越了,我很抱歉。」
饒哲不想再留在這裡,起身,丟下一疊鈔票,非常不客氣地揚長而去。
盯著那堆花花綠綠的紙鈔,上官柔的心情從原本的憤怒變成了無奈,他的性子真是一點都沒變,依然毫不講理。
就算她只是他家中的一個女傭,他好歹也該展現一下紳士風度,把一個女孩子丟在餐廳裡的事,只有他做得出來。
等吃完了整整一桌子的菜,上官柔也險些被美食直接撐死。
離開餐廳,一方面是被饒哲搞壞心情,一方面是晚點就要上課,她不想回饒家,於是她一個人在街上遛達,順便消化圓滾滾小肚子裡的食物。
而因為她的書本都被阿紫給撕壞了,所以傍晚去學校上課的時候,她只能厚著臉皮和旁邊的同學一起看。
幸好那個紫色頭髮的大男孩脾氣不錯,不但借書給她看,還很熱情地介紹自己名叫沈子揚。
總之,因為饒哲那個混蛋而悶了一整天的壞心情,到了晚上上課的時候,終於消失得無影無蹤。
像往常一樣,司機準時地在她放學的時候來接她回去,認識不久的沈子揚原本還提議要送她回家,看到她有司機接送,便一臉失望地和她道了再見。
上官柔剛剛回到饒家,約翰便笑呵呵的遞給她一個紙袋。
「馨眉,這是少爺親自去書店給你買的禮物,他說你一定會用得上。」
打開紙袋,裡面裝了五、六本金融投資方面的書籍,和被撕毀的那幾本一模一樣。
饒哲親自買的?他上午的時候明明被自己的一番話氣到暴走,卻又為了她去書店親自挑書?這男人到底在搞什麼?
「另外,阿紫在下午的時候已經被少爺給解雇了,少爺讓我轉告你,以後不必再擔心自己的東西會莫名其妙的被破壞。」
「阿紫被解雇?」
這件事發生得太過突然,據她所知,阿紫在饒家已經服務了三年多,怎麼說解雇就解雇?
見上官柔一臉狐疑,約翰笑得曖昧不明,「因為她做了一些讓少爺很不開心的事,所以少爺才決定請她離開,這也是順便給其他人一個警醒。」
上官柔捧著重重的書本茫然地點點頭,心中彷彿悄悄地發生了連她也無法控制的變化。
饒哲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是為了以前的上官柔或許還解釋得通,可她現在是紀馨眉啊!
上官柔帶著複雜的心情上樓回房,洗完澡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無法入睡。
只要閉上眼,腦海中便立刻浮現出兩人相處的情景。
她明明已經決定要忘記饒哲的,可她現在卻又拚命的想著他。
饒哲,你已經是我上一世的夢魘,難道這一世,你也不肯放過我嗎?
***
「饒氏集團英國分公司副總裁饒昱傑,近日被記者拍到他與名模艾莉絲出席某服裝發表會現場。
「據聞兩人已經交往七個月,記者拍到身材苗條的艾莉絲小腹微凸,懷疑她現在已有四到五個月身孕,而艾莉絲腹中小孩的爸爸是誰,目前大眾還在猜測。
「與此同時,本台駐義大利記者在某名牌服飾店內拍到饒太太莊慧瑜,與她的助手威爾森神態親密,兩人無畏旁人眼光頻頻熱吻……
「饒氏夫婦貌合神離早已不是圈內新聞,而身為兩位緋聞主角兒子的饒氏現任總裁——饒哲先生對此卻始終保持緘默……」
「啪!」電視畫面驟然變得一片漆黑。
饒哲幾乎是用了狠勁,將手中的電視遙控器摔得粉碎,接著他一把推開臥室房門,臉色奇差地走下樓去。
上官柔剛剛煮好咖啡正準備送去他房裡,兩人在樓梯口不期而遇。
自從她被氣憤的他獨自拋在餐廳裡之後,上官柔已經有好多天沒再看到他了。
剛剛放學回來,約翰便告知她饒哲早已回來,並且吩咐她泡好咖啡送去他房裡。
這幾天她憋了一肚子的話本想趁這個機會對他講,沒想到咖啡剛煮好,便看見饒哲臭著一張臉向自己走過來。
雖覺得不是說話的好時機,可下次碰面又不知是何時,她於是開口,「那個……」但話已出口,高大的身影卻無視她的存在,快速與她擦肩而過。
上官柔就像一隻被主人丟掉的小狗,傻愣愣地端著咖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少爺,外面正在下雨,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
玄關處,約翰的聲音聽起來帶著幾分急切。
「少爺,少爺……」
饒哲沒有理他,不顧此刻戶外的滂沱雨勢,心煩意亂地奪門而出闖進了黑暗之中。
「馨眉,少爺到底怎麼了?」
她不解地搖搖頭,她怎麼知道?她已經好幾天沒和饒哲說話了。
約翰很是擔憂,從玄關處拿來一把雨傘遞給她,順手接過她手中的咖啡,「能不能拜託你去把少爺勸回來?」
沒等她出言拒絕,身子已經被約翰推出了門外。
雨劈哩啪啦的敲擊在屋簷上的聲音不斷傳入耳內,她見到不遠處饒哲正緩緩駕著他的車子朝門口的方向駛去。
猶豫了片刻,上官柔催眠自己絕對不是因為擔心他,而是已經接受約翰的委託才好心勸慰他。
她撐起傘小跑追過去,橫擋在車子前,對車內人大喊道:「你要去哪裡?」
「走開!」饒哲非常不耐煩。
「今晚颱風登陸,現在正在下大雨耶,視線不良、路上很滑,開車危險,就算有事,不能改天再辦嗎?約翰很擔心,你要不要先回去……」
饒哲徹底失去耐性,對著她大吼,「滾!」
這個滾字說得極狠,也成功引起上官柔的不滿,她收了傘,不理會饒哲的憤怒,拉開車門逕自坐進副駕駛座。
「我說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禮貌?就算我現在還欠你錢,可嚴格說起來我不是你家傭人,我們的地位好歹是平等的,你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下,別總是讓我滾來滾去,我也是……」
「下去!」
聽他厲吼一聲,她被饒哲可怕的樣子嚇了一跳。
心頭有些發顫,以前和饒哲交往的時候,她從不曾見過他露出這麼恐怖的神情。
「你怎麼了?心情好像很不好。」她真的擔心,能令他如此反常肯定不是什麼小事。什麼保持距離不理他的決定都被她拋到腦後,現在她只想陪他一下。
饒哲的十指緊捏著方向盤,額際青筋暴突,發出咯咯的聲響,雙眼通紅瞪得老大,咬牙切齒的模樣就像是要吃人。
「馬、上、下、去!」他一字一字吼道。
她和他對望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將滴著水的雨傘丟到後座,順手繫好安全帶,將身邊的車門鎖好,杏眼圓瞠挑釁他,「我偏不下!」
饒哲冷冷瞥了她幾秒鐘,沒再講話,卻是腳踩油門,「咻」地一聲,車子如箭一般疾馳向前。
要不是上官柔事先有準備,整個人肯定會被這股猛勁撞得頭暈。
但她仍是嚇得尖叫,死死抓著車門把手,聲嘶力竭地大吼:「你瘋啦,下雨天開這麼快,會出人命的!就算你不想活,也不要連累別人和你一起死,生命很寶貴,活著很不易,有什麼難關過不去,也千萬別尋死呀……」
饒哲專注開車,不理她。
車子很快駛上公路,這種天氣,駕駛們都非常小心,雨大風大的,一個閃失很容易造成車禍,可唯獨饒哲不要命似的以蛇行高速在馬路上穿梭,好幾次都險些與其他車輛撞在一起。
上官柔開始後悔自己幹麼非要淌這渾水,她明明可以安穩自在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夢周公,現在卻不得不與這個神經病一起在雨天搏命演出。
「吱……」車子發出刺耳的煞車聲,接著後面傳來一個險些喪命的司機破口大罵的聲音。
饒哲不予理會,繼續瘋狂地加速駛離。
上官柔原本還一邊尖叫一邊大聲咒罵,罵到最後,她已經口乾舌燥沒力氣了。
也不知車子在路上到底狂飆了多久,在雨勢漸漸小了的同時,他才慢慢減緩車速,在路邊停了下來。
這附近空無一人,只有路燈發出慘淡的光芒,雨雖然小了,但仍下著。
不遠處,就是墓園。
那裡葬著她前世的骨灰。
饒哲沒有理她,逕自推門下車,站在路燈下,倚靠車門,燃起一根煙,靜靜望著墓園的方向。
周圍很安靜,只能聽到風在雨中呼嘯著。
上官柔猶豫片刻,拿起後座的雨傘走到他身後,為他遮擋不斷落在他身上的雨絲。
饒哲沒有回頭,叼著煙,凝望著遠處,發出一道極低的聲音,「那裡,葬著我曾經最牽掛、最在意的一個女人,可她現在卻已經永遠離開我了。」
落寞的語氣,令上官柔的心微微刺痛。
她突然很想對他說,上官柔的肉身雖然沒了,可她的靈魂仍在。
但這股衝動的念頭剛剛冒出來,便被她吞回肚子裡。
饒哲不會相信的,況且她也沒有坦白的勇氣,她怕再次受傷,她只想小心翼翼地珍惜這一世的生命,不想再與他扯上關係。
雖然她還很愛他,但她不想愛得那麼卑微。
良久,他轉身,看到她正失神地為自己撐傘,肩頭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濕了大片。
夜晚的燈光,總使人的面孔變得極不真實。
眸光一閃,饒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使然,紀馨眉滿臉失落糾結的模樣,竟讓他產生了微微的心疼。
與他交往過的女人不計其數,但能讓他如此操心費力、為之心疼的,卻只有從前的上官柔,對紀馨眉他竟也有這種感覺?
雨勢雖然不大,但已為夜晚的空氣添上寒意。
她似乎覺得冷地輕咬著唇瓣,被牙齒咬過的地方,泛起了一層粉色的紅暈。
看著她的唇,他心中頓時冒出一股衝動,身體比理智快的行動,他將煙蒂扔在地上,用鞋尖踩了一腳,狠狠熄滅。
下一刻,未等上官柔回神,她的身子已經被他霸道地攬進懷中。
摻著煙草味道的唇突然壓了過來,狠狠蹂躪著她的唇瓣,急切而充滿掠奪性。
待她回神時,才發現自己被強吻了。
她心慌意亂地一把推開他的身子,雨傘落在地上,兩人一高一矮的站在車子前四目相對。
被推開的饒哲雙眼迸出濃濃的慾望,不理會她的掙扎,再次想將她捉進懷中。
她一驚,向後退了一步,躲開。
饒哲怒了,低吼道:「你躲什麼?」
上官柔也怒了,「你親什麼?」
這肯定是饒哲這輩子和女人最狼狽的一次對話。
親什麼?天底下想被他親的女人不計其數,也沒有一個女人在被他親了之後會問出這種蠢話。
但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是啊,他親什麼?為什麼親?連他自己也解釋不清,他到底是怎麼了?
大半夜不在家裡睡覺,像個瘋子似的來到上官柔所在的墓園,卻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去親另外一個女人?他肯定是瘋了!
一回神,見持續下著的雨已打濕她額前的髮絲,黑髮柔順地伏貼在她的臉頰,瘦小的身子因為穿得極少而更顯單薄。
她這模樣令他內心一陣煩躁,低咒一聲,脫下外套,將她整個人包了起來,接著,發出一道簡短且不容人拒絕的命令,「上車。」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6 00:53:33
第五章
當饒哲準備起程返回饒家的時候,很氣惱地發現,車子居然沒油了。
現在是半夜十二點四十五分,這個時間的墓園,不但寂靜荒涼得沒有半個人影出沒,更散發著一股詭異的陰森氣氛。
兩個人躲在車裡取暖,雖然雨慢慢停下來,但夜晚的溫度仍是很低。
作息一向很規律的上官柔,一感受到車內暖和的溫度後便難以自製地昏昏欲睡。
她身上還蓋著饒哲的外套,坐在他身邊,可實在困極了,沒多久就身子一倒,整個人埋到了他的懷中。
正在抽煙的饒哲一把攬住她,卻有些僵硬,口中叼著半根煙,怔怔看著將小臉貼上他胸膛的女人。
她的呼吸聲很均勻,從車窗外面透進來的燈光,將她的五官照得非常清晰。
饒哲順手將煙蒂甩出車外,伸出修長的食指,不由自主地輕輕描繪著她的輪廓。
很軟、很嫩。女人的肌膚,就像剝了殼的水煮蛋,那種嫩滑的感覺,是男人所無法比擬的。
大概是他的手指弄癢了她,她輕哼了幾聲,不耐煩地撥開他的手指,挪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睡。
饒哲失笑,接著卻僵硬地舉著手指,有些無措。
如果這一整個晚上她都在自己懷裡呼呼大睡,他的自製力肯定會因她偶爾的無意識磨蹭而破功。
雖說他曾經女友換過一個又一個,但他卻也不是那種見一個就上一個的輕浮男人,但看著眼前這張臉,他不認為自己能有太多自製力。
歎了口氣,饒哲輕手輕腳地拿起擺在車裡的手機,迅速撥了組號碼,過了好半晌,話筒另一端才傳來一道懶洋洋又不悅的聲音。
「哪個神經病這麼晚還打騷擾電話?你爸媽沒教你半夜別亂打電話嗎?別拿通訊工具為非作歹!」
出聲抱怨的不是別人,正是饒哲的萬能助理莫寒宇。
此時已經是凌晨一點鐘,他正摟著家裡超大號的抱枕作著美夢。
饒哲冷冷哼了一聲,語氣簡潔有力道:「我是你主子,馬上起床!」
彼端的人迷迷糊糊咕噥了好一陣,才驚叫一聲,「老闆,你失眠嗎?這個時間打電話給我真是太不正常了,我知道老闆你因為上官小姐的事吃不好、睡不好,可就算你想找人聊天解悶也不能……」
「閉嘴,給你二十分鐘,帶著汽油馬上來墓園。」
「二十分鐘去墓園幹麼?為什麼要帶汽……」
未等莫寒宇吼叫完畢,饒哲就非常不客氣地將電話掛斷。
半個小時後,莫寒宇開著車子慢悠悠停在饒哲的車子前,剛下車,便招來饒哲的怒視。
「二十分鐘,我讓你二十分鐘後過來,你卻遲了整整十分!」他不悅地譴責。
「呃,對不起嘛……但老闆你三更半夜的臨時要汽油,我一時也找不到,繞了好久才……」話說到一半,被饒哲一瞪又全數吞回肚裡,莫寒宇覺得滿腔委屈,但怕饒哲氣極拿自己開刀,只好轉移話題,「我說老闆啊,你大半夜不睡覺怎麼跑到這個鬼地方來了?話說午夜時分正是鬼怪出沒的最佳時機,墓園這種地方更是個不祥之地,就算你心情不好,找間酒吧,再釣兩個身材火辣的美眉玩就好,何必……」
他正要往下說,就看到饒哲小心翼翼地抱著熟睡的紀馨眉從車裡走出來。
莫寒宇吞了吞口水,驚異地指著他懷中的佳人。
「老闆,你……你居然還帶著紀小姐?」
「你的車鑰匙。」饒哲冷冷命令,莫寒宇下意識的服從將鑰匙遞給他,他逕自走向莫寒宇的車子,打開門,將上她小心安置好,又將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莫寒宇此刻還白目地跟在他的屁股後面不停碎碎念。
「老闆,就算你想跟紀小姐約會,也要找個比較溫馨浪漫的地方才對吧,像這種給死人住的地方會把女孩子嚇壞的啦!」
已經走到駕駛座的饒哲,不耐煩地瞪他一眼,順手拋了一串車鑰匙給他。「你的車我先開走,等你把我的車加滿油後,再開回我家。」
「咦咦?」莫寒宇接住鑰匙,聞言傻眼。
饒哲獰笑了一聲,「別忘了要小心駕駛,若我的愛車有任何損傷,我唯你是問!」說完,他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站在原地正準備再囉唆幾句的莫寒宇本能地握著老闆丟給自己的車鑰匙,這才回神大叫,「喂,老闆,做人不可以這樣,這裡是墓地不是五星級飯店啊,我好心給你送油來你不能這麼狠心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
追了幾步,但車子已經開遠,莫寒宇氣得跳腳,指著饒哲消失的方向將饒氏祖宗全問候了一遍。
「該死的饒哲,少爺我求學時期就被你欺負,出社會之後還要供你使喚,你這個沒良心的狗屁學長,我為你做牛做馬整整七年,沒功勞也有苦勞,你居然對我這麼心狠手辣又無情無義,咳咳……」罵到最後,還很沒出息地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他發現四週一片冷清,夜晚的冷風呼呼的吹著,遠處的樹葉還發出沙沙的細微聲響,陰森得令他背脊發涼。
莫寒宇哭喪著俊臉,這才無奈地拎起一旁的油桶開始幫車子加油……
***
上官柔是被窗外嘰嘰喳喳的鳥叫聲給吵醒的。
醒來時已經是上午九點半了,她感覺這一覺睡得很漫長也很香甜,而且還作了一個長長的夢。
她記得昨天晚上下了好大一場雨,她和饒哲去了墓地,他想親她,被她拒絕,他雖然很惱怒,卻沒再勉強。
後來的事她就記不清了,她現在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
是他抱她回來的嗎?
呆呆坐在床上想了好半天也沒想到半點印象,她決定放棄將腦細胞浪費在想這種事上。
梳洗過後剛出房門,就看到樓下莫寒宇和約翰兩人正在客廳敘話。
見她慢悠悠往樓下走,正繪聲繪影講著什麼的莫寒宇雙眼一亮,很八卦地跑過來,「紀小姐還記得我嗎?」
她在心底對他做了個大鬼臉,別說記得,她和他從小就很熟。
「莫先生……」她裝得生疏地回答。
「叫什麼莫先生,叫我小莫就好。」他笑得很曖昧,故弄玄虛地衝著她眨眨眼,「你和我家老闆已經開始交往了嗎?」
「啊?」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嘿嘿,我昨天晚上已經親眼見證過了。」莫寒宇抬手,手指上晃著一串車鑰匙,「雖然老闆的浪漫細胞不知什麼時候變得那麼低能了,但偶爾去墓地那種人煙稀少的地方約會也不錯,至少不必擔心Kiss的時候被打擾。」
上官柔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這傢伙到底在說啥?
「不過我家老闆真是個有異性沒人性的男人,昨晚你靠在他懷裡睡得那麼香,他就嫌我這個超級電燈炮礙眼,狠心地把我一個人留在墓地與阿飄做伴。」趁饒哲不在,莫寒宇忍不住偷抱怨。
約翰受不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順手搶過他手中的車鑰匙,「這是少爺讓你送回來的吧,送完你就可以走了。」
「我和紀小姐還沒聊完天……」
「紀小姐很忙,沒空聽你胡說八道。」
「誰胡說八道?我親眼看到老闆昨晚抱她的時候,就像抱著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那小心呵護的模樣說有多情聖就有多情聖,怕她凍到還給她蓋衣服,喂……喂!你別推我啊,我還沒說完呢,喂……」
約翰把莫寒宇趕了出去。
回頭,他無奈地看著臉紅紅的上官柔,「那小子就會瘋言瘋語地亂說一通,真是沒一句正經話。」
上官柔默默點點頭,心裡有些怪怪的,就像一團被貓玩得亂七八糟的毛線團,怎麼理,也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想暫時擺脫混亂的思緒,想轉移話題,可說出口的話卻又與饒哲有關,她下意識問起饒哲的行蹤,約翰卻促狹地瞧了她一眼,才告訴她饒哲早飯也沒吃,就匆匆忙忙去公司上班了。
本想接著問約翰,昨天他為什麼會像發瘋了一樣,卻突然覺得自己現在的身份沒什麼立場過問他的私事,最後也沒再問。
可沒想到這問題的答案卻從意想不到的人口中知道——
今天放學的時候,司機李叔居然遲了整整二十分鐘,得知她在校門口等了許久,李叔拚命道歉,不停地解釋他遲到的原因。
原來他兒子在學校裡闖了禍,老師要找家長談話,但李叔的妻子回娘家,所以他只能親自出面。
回去的路上,李叔不停地抱怨他那十八歲的兒子有多不爭氣,從小到大他們夫妻為了兒子操碎了心。
「他年紀還小,再過幾年他就成熟懂事了。」
李叔歎息地搖搖頭,「十八歲不小了,少爺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已經在公司獨當一面了……所以說人和人真是不能比,比過之後才知道差距有多大。」
「沒想到李叔對饒先生很瞭解?」
她可不認為饒哲真有他說的那麼好,那傢伙有才華歸有才華,可缺點也是不少,像是他有花名在外,而且還仗著有錢有勢,囂張霸道為所欲為,曾經有人私下形容,他簡直是上流社會中的一大敗類。
前面開車的李叔笑了笑,「我從二十四歲的時候便在饒家當司機,少爺可以說是我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雖然不敢說百分百瞭解,但少爺的為人我還是非常清楚的。」
提起饒哲,李叔口中盡是對他的欣賞和敬佩。
李叔說饒哲小小年紀便已經會說多個國家的語言,各種樂器他也非常精通。
饒哲的爺爺還沒去世時,十分疼愛這個孫子,無論走到哪裡,都要把饒哲帶到身邊拿出去獻寶。
「我要是有這樣爭氣的兒子,作夢都會笑,真不知道老爺和夫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不在意少爺,偏要搞出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出來。」
坐在後座支著下巴的上官柔不解地挑挑眉,「老爺、夫人?李叔說的是饒先生的爸媽嗎?」
李叔又歎了口氣。「除了他們還會有誰?」
「老爺和夫人雖是少爺的父母,但當得實在是很不稱職,這兩個人,從小就沒替少爺帶來多少快樂與關心,總推說工作忙便把少爺一個人丟在家裡。如果真的是因為工作關係忽略了少爺倒還有情可原,可他們……」
李叔有口吻有些不平,「他們是拿工作當藉口,找機會自己過逍遙日子,緋聞鬧得滿天飛,害得少爺成為同學們眼中的笑柄。」
上官柔聽得很震驚。
對於饒哲的家庭,她雖聽過許多傳聞,卻不明白真實情況,認識他的時候,他父母都在國外,相聚甚少,有時候一兩年也見不到一面,他也鮮少提起他家的事。
若不是李叔今天多說了幾句,她也不會知道原來他父母貌合神離的情形真如媒體報導那般誇張。
李叔說,饒哲的父母在外面各自有好幾個私生子,而他之所以能穩坐饒氏老大的位置,除了他的本事,靠的就是當年他爺爺饒老爺子的遺囑。
難怪饒哲的父親在饒氏的職權會比自己的兒子還要低,看來老爺子很有先見之明,料准了饒家在他百年之後定會亂成一團。
當然饒哲也曾試著去挽救父母的關係,可結果卻以失敗告終。
上官柔很意外,這個表面風光的家庭,背後竟也是這般千瘡百孔。
她曾經以為上官家已經是上流社會中悲劇的典型代表,沒想到饒哲從小生長的環境並沒有比自己快樂多少。
「少爺是個內心非常寂寞的人,他曾不停地交女朋友來麻痺自己,可那些女人並沒有真的給他帶來快樂,直到上官小姐出現,少爺才真正打從心底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可惜……」
李叔搖搖頭,「自古紅顏多薄命,上官小姐死得實在很突然……昨夜少爺會半夜出門恐怕就是因為見到老爺和夫人的緋聞,見到他們只顧自己開心,而唯一能安慰他的人卻已不在的緣故吧……」
聽完李叔的話,上官柔一語不發,心底悶悶的,不知是為饒哲心疼,還是在為從前的上官柔心疼。
等她回到饒家的時候才知道,饒哲今天很早下班,但回來後便把自己關在放映廳中一直不肯出來,連晚飯也沒吃。
約翰將廚房剛剛熱好的菜餚交給她,「少爺雖不喜歡別人在他看電影的時候打擾,不過你說的話他較能聽得進去,所以少爺今天的晚餐就交給你嘍。」
上官柔無語地接過約翰硬塞過來的晚飯,她怎麼不知道自己在饒哲的眼中什麼時候變得特別起來呢?
她不好意思拒絕約翰的請托,又想起李叔的話,便硬著頭皮,小心地敲開放映廳的大門。
饒家的娛樂設施配備得很齊全,這與饒哲龜毛的性格有一定關係。
放映廳的面積大概七十幾坪,設計得很好,四個豪華舒服的沙發排在大螢幕的正前方。
廳內光線很暗,以前她曾進來過,這兒的音響效果和畫面絕對比電影院還要震撼人心。
瞥了眼螢幕,她知道饒哲在看的是一部非常受歡迎的舊片「第六感生死戀」。
饒哲懶懶地倚在柔軟的沙發內,疊著雙腿支著下巴,茫然地盯著螢幕上男女主角重逢的畫面。
她輕輕咳了一聲,試著吸引他的注意,但他沒什麼反應,雙眼依舊盯著畫面不吭聲。
「約翰先生說你還沒吃晚飯,餓肚子對胃不好而且還會傷到身體。」
見他還是不理她,她訕訕地聳聳肩,小聲道:「那我把東西先放在這裡了。」
轉身剛要離去,饒哲卻說話了——
「這部電影我看過很多遍了,雖然情節誇張不實際,卻滿足了人們內心深處的一種希望。」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接話。
「人死後真的會有靈魂嗎?」他似在自問卻又像在問她。
她無聲地坐到他身邊,陪他一起看著不斷閃爍的畫面,「每個人的認知都不一樣,就像佛祖,信則靈,不信則無。」
他哼笑一聲,「幼稚。」
她也哼了一聲,「你又沒死過,憑什麼否決?」
饒哲終於看了她一眼,「我也曾經想過一些很奇怪的問題,比如我是誰?我在扮演著誰,這個世上為什麼會有我,我死後又會變成誰?但想到最後,我得不到任何答案,既然沒有答案,一切又何從證實?」
上官柔被他問得無言以對,決定要跟他撇清關係的她又不能告訴他自己的遭遇,再說她說他就信嗎?她只能悶悶地坐在那裡不吭聲。
「所以我一直很羨慕那些作家和編劇,因為世上有很多實現不了的東西,他們可以用想像來實現……你看……」用下巴指了指電影畫面,「編劇可以編男主角明明死了,可靈魂仍在,他以愛為名,要求再見女主角,誠意感動上蒼,還實現了他的願望。」饒哲的情緒突然變得很低落。
「其實,我和小柔曾經也很相愛的。」說這話時,他露出孩子般天真的表情,雙眸在陰暗的放映廳中顯得特別晶亮。
「她總說我很壞,就愛欺負她,但她不懂,如果不喜歡,又怎麼會有耐性去欺負。」
「還記得有一次我們吵架,我故意把電話關機三天,再見面時,她紅著眼睛撲進我懷裡,大聲吼著以後再也不要和我吵架。可是現在……」
他難過地抬手遮眼,聲音微微哽咽,「那個不敢和我吵架就怕再也找不到我的女人,居然永遠離開我了。如果人死後真的有靈魂,她為什麼一次也沒有回來看過我?」
他自嘲地發出一個難聽的笑聲,「我怎麼忘了,她因我而死,肯定是恨極了我,又怎麼會回來看我?」
哽咽聲越來越濃,黑暗中,饒哲模糊的身影不停地顫抖。
「我的世界除了她早已經一無所有,可現在連她也不要我了……」他終於控制不住地痛哭失聲。
上官柔被他悲傷的模樣嚇了一跳。
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那麼意氣風發、那麼霸道、那麼囂張、那麼狂妄的男人,居然會哭得這麼狼狽?
她忍不住伸出手,將他抱在懷中,從他眼裡滑出的淚水,很快便沾濕了她的胸口。
鼻頭一酸,她的眼淚也跟著滑落下來。
我就是上官柔,其實我的靈魂早已經守在你的身邊……
這句話呼之欲出,卻被她硬生生地壓在心底。
她很害怕,一旦將真相告訴給他,他會不會不相信或是把她當成魔鬼,永遠拒絕在心門之外?
況且他已經有了未婚妻,她不想以第三者的身份繼續活在他的世界裡。
「既然她已經去世了,你……就讓她安心地去吧。」這輕輕的一句話說完,沒有得到他的回應。
他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身上,仔細一瞧,才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她的手指不小心拂過他的額頭,很燙,「饒哲,喂,你發燒了!」
高燒三十九度八,全是拜前天晚上的那場大雨所賜。
那晚他送上官柔回到家後,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抽了一夜的煙,隔天清晨早飯也沒吃便跑去公司上班。
回到家後,就把自己關在放映廳裡來來回回地看著同一部片子。
身體上的難受,比不過心裡上的難受,潛意識裡,他想要用這種殘酷的方式來自我虐待。
所以等上官柔發現他生病的時候,他已經病得非常嚴重了。
家庭醫生給他打過兩針後,氣急敗壞地對躺在床上的他罵了一陣,雖然昏迷中的大少爺一個字也沒聽到。
之後,醫生叮囑她,等饒哲醒來後一定要記得讓他按時吃藥,如果他不肯吃,就打昏他強行灌進去。
饒家的家庭醫生是饒哲的一個遠房表哥,醫術非常精湛,雖然很愛罵人,但治療的成效卻很讓人放心。
打過針後,饒哲的頭果然沒有那麼燙了。
又囑咐了一陣,醫生才拎著醫藥箱和約翰敘舊去了。
已經退燒的饒哲,躺在床上睡得很沉,但雙頰還微微泛著高燒的紅暈,嘴唇也有些乾乾的。
上官柔用毛巾來來回回幫他敷了幾次,他的臉色才慢慢地變得自然起來。
折騰了一晚上,現在已經快到凌晨時分了,從前一向準時睡覺的她,今天卻意外地發現自己沒了睡意。
支著下巴坐在他的床邊,一會兒偷握他的大手,一會兒又捏捏他的臉頰,揪了揪耳朵,擰了擰鼻子,扯了扯頭髮,他依舊睡得安穩,完全不被她的小動作影響。
「唉,其實剛發現自己死掉的時候,我的確是恨極了你。」
知道他睡得熟,聽不到自己講話,上官柔的膽子也大了起來,一古腦地把真心話說出來。
坐在他的床邊,撥了撥他額前的髮絲,露出他光潔飽滿的額頭。
「可是每當我勸自己一定不可以原諒你的時候,總會想起我們以前在一起時的那些甜蜜情景。」
「你記不記得有次我們去山上看星星,回來的路上車子卻拋錨,我鞋跟也斷了,你揹著我下山,累極了,你就氣喘吁吁地罵我是只小胖豬,我氣得揪你耳朵,你就說我粗暴沒家教……」說著她忍不住輕聲呵呵笑了起來。
「還有一次,我們一起去參加陳先生的婚禮,結果我居然和陳先生的妹妹撞衫了,當時真的好尷尬,可你卻不知從哪裡弄來一條圍巾繫在我身上,雖然那條圍巾被你系得超級難看,可你卻幫我解了圍。」
「你這個人啊,剛剛認識時給人的印象很壞,但認識久了才發現你很細心、感性、善良,一旦你想對哪個人好,就真的會很好。」
「我爸逼我要想盡一切辦法勾引到你,我當初真是非常不情願,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發現自己每天都想看到你,就算經常被你欺負戲弄刁難,我也覺得自己很幸福,可是……」
想到那場生日宴,她的表情變得難過起來。
「為什麼在我以為自己步入天堂的時候,一切都變了呢?你明明說過,等你生日的時候要給我一個天大的驚喜,可是你卻是給了個大驚嚇,讓我知道你已經有了一個美麗可愛的未婚妻……」
那天晚上所發生過的一切,一幕幕地躍入她的腦海,上官柔突然像受驚般跳了起來,茫然而不解地看著躺在床上的男人。
她搖了搖頭,心酸地摀任面孔,「我到底在幹什麼?我瘋了嗎?為什麼讓我愛上你?再重活一次,我真的寧願從來沒有見過你……」
她絕望地離開,不想繼續面對這個令她傷心的人。
此時睡夢中的饒哲突然變得很不安,無意識地喊著,「小柔……馨眉……」
即使是他如此無助旁徨的時候,一心眷戀的仍是口中呼喊的那兩人,而不是那個他所公開的未婚妻……
饒哲的未婚妻汪芷蘭,一直都是個很沒存在感的女人。
雖然不得不承認她的確很漂亮,但她性格軟弱、膽小內向,縱然擁有饒家養女的高貴身份,卻始終沒有足夠能力站在上流社會的頂端。
汪芷蘭能有機會踏入饒家,全是因饒哲小時候是個很有同情心的孩子,別人都撿貓、撿狗、撿受傷的小鳥,他卻在路邊撿了一個從育幼院偷跑出來的小女孩。
饒家父母對兒子一向極少關心,所以饒哲很寂寞,而因為他想有個伴來陪,汪芷蘭就順勢成了被饒家領養的幸運兒。
饒哲曾經對她說,汪芷蘭就像一隻折了翼的小鳥,就算他為她創造出一片廣闊的天地,她依然不敢放開膽子勇敢飛翔。
這樣的女孩,只能藏在家裡好好守護,否則一個不小心,花花世界就會把她潔白的靈魂給徹底污染了。
當時她打趣地對饒哲說:「你保護她,就像在保護藏在城堡裡的公主。」
饒哲卻笑著搖搖頭,「我的公主只有你一個。」
雖然她曾介意過汪芷蘭的存在,但她更相信饒哲是那種一旦愛上了,就不會三心二意的男人。
可她萬萬沒想到,生日宴的當晚,饒哲竟當著所有賓客的面宣佈,他的真命天女,其實是他的青梅竹馬。
***
「小眉,這周末我過生日,舉辦一場派對,這是邀請卡,希望你能來參加。」
放學後,心事重重的上官柔,被不知什麼時候追過來的沈子揚拍了一下肩膀,隨之遞過來的,是一張做工精美的邀請卡。
沈子揚依舊頂著那頭很顯眼的紫色頭髮,年輕的面孔還綻放著孩子般的稚嫩氣息。兩人在課堂上聊過幾次,她才知道這個只有二十歲的大男孩是一個玩具商的小兒子。
因為他的成績非常糟糕,又堅決不肯聽從家裡的安排去國外讀書,所以最後被他的老爸塞到了夜間部來混文憑。
沈子揚為人熱情開朗,雖然打扮得很另類,但據他講,之所以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其實是在和他老爸鬥法。
上官柔並不討厭他,甚至把他當成弟弟看。
接過生日卡,她笑嘻嘻地點頭,「反正周末我也沒事可做,你的生日我一定會去幫你慶祝的。」
沈子揚非常開心,與她並肩走出校門,便看到李叔的車子已經在那裡等候了。
「你家的司機真忠誠,風雨無阻,幾乎每天都會看到他準時出現。」
「錯,我說過了那是我僱主家的司機,我才請不起司機呢。」
她擔心沈子揚誤會自己是大小姐,所以在李叔來接自己的第二天,便把自己的情況告訴了沈子揚。
沈子揚那時聽了就說如果哪天她被解雇了,他會很樂意地繼任接送她放學的司機一職。
兩人笑著又聊了幾句,他才往反方向離去。
收回目光,她向李叔的車子走去,李叔已經打開車窗正笑呵呵地衝著她擠擠眼,「那個小男生和你的關係似乎很不錯啊?」
上官柔得意地抖了抖手中的邀請卡,「周末他過生日,請我去參加他的生日派對。」
「年輕真好,生活豐富得令我這中年人羨慕。」
她做了個鬼臉,拉開車門,剛要上車,就赫然被在車裡等候她的那個男人嚇了一跳。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6 00:54:00
第六章
饒哲?他怎麼會在這裡?
筆挺的西裝,俊俏的面孔,慵懶的坐姿,嘴裡還不正經地叼著一根香煙。
見她愣住,他不悅地擰起眉頭,「還不快點上來?」
她吞了吞口水,突然有種自己做錯事被老公抓了正著的心虛感。
可仔細一想,她有什麼好心虛的?饒哲又不是她的老公,她想和哪個男孩感情好,與他可沒半點關係。
上官柔慢吞吞地坐到他身邊,用手揮了揮車裡的煙味,不解地皺皺眉,「你怎麼會來接我?」
饒哲順手將煙蒂從車窗扔出去,瞇著眼瞪了她好一會兒,「今天加班,我車子壞掉了,順便讓李叔到公司接我。」
「哦,你病都好了?」
饒哲沒吭聲,只吩咐李叔開車,之後他慵懶地靠在車窗旁,目光別帶深意的打量著她。
他平時很少生病,就算病了,只要打過針吃過藥,身體也挺快康復。
昏睡的時候,他作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有上官柔,也有紀馨眉,然後她們兩個好像合而為一,變成了一個人。
他覺得很奇妙,夢裡上官柔對他說,好好珍惜眼前人,不要再讓幸福從自己身邊溜走。這個夢彷彿在提示他什麼。
醒來後,約翰告訴他,是她一直留在他的身邊照顧他,不知為什麼,知道這件事後,原本因上官柔的死去,而空虛了很久的內心深處,竟意外被一股暖流給填滿了。
所以才在下班的時候,他打電話給李叔,說要一起來接她回家。
只不過當他看到那個紫發男生出現後,原本高漲的心情,一下子又變得低落。
車裡陷入一片沉寂,因為身為主子的饒哲不講話,其他的兩個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車子行駛許久,饒哲猶豫了好半晌,才打破原有的沉默,「聽說我生病的時候,是你一直在照顧我。」
上官柔被他一問,臉紅地點點頭,沒敢去看他的眼睛,「你在放映廳裡突然間就睡著,一摸你的額頭竟燙得嚇人,當時把我嚇壞了,約翰叫來醫生幫你打完針,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
說著,她尷尬地摸摸頭髮,「那麼晚了,也不好意思再留醫生下來,所以我就在你房裡守了一會兒,等你退燒後就離開。」其實她當時是狼狽地逃出去的。
饒哲心裡的陰霾,因為見了她臉紅而莫名好轉了不少。
只見他一本正經地點點頭,認真道:「這麼關心我,果然很像我老婆。」
什麼?聞言,上官柔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轉身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嗔罵道:「誰是你老婆?」
「我只是說你像而已,又沒說你是,哎,你該不會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當我老婆吧?」見她又羞又惱,他忍不住起了逗弄她的興致。
她氣得狠狠踹了他一腳,氣鼓了雙頰低吼,「你這個混蛋!」
饒哲竟然產生一股錯覺,覺得她嬌嗔的模樣,實在很惹人憐愛。
一改往日冷酷淡漠的模樣,他挪了挪屁股,俊臉上露出邪氣的笑容,「就算我真是混蛋,你還不是照顧了這混蛋一整夜?」
「誰說一整夜的?我就照顧你到半夜。」
「哦——」他拉長聲音,若有所思地彎起唇角,「你有沒有趁我昏睡的時候吃我豆腐?」
上官柔被氣得直咬牙,「你有豆腐可以吃嗎?」
他厚臉皮地指了指自己俊俏的臉蛋,「你說呢?」
她氣惱地別過視線,氣沖沖地環起雙臂,「懶得理你!」
饒哲又挪了挪屁股,緊緊貼在她身邊,「其實你照顧我也是應該的,別忘了我生病可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她怪叫,「當時給你撐傘受雨淋的人,好像是我吧!」
他慢條斯理地聳聳肩,「但那個把外套借給你穿,忍著寒冷給你當枕頭的人好像是我喔。」
「你……你這個無恥的混蛋!」
「就算我是混蛋,也是個牙齒潔白,可以幫牙膏廠商代言的俊俏混蛋。」
「饒哲,你還能再臭屁一點嗎?」
「我這叫自信,不叫臭屁……」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鬥得好不有趣。
前面開車的司機李叔很意外又欣慰地發現,在上官小姐去世之後,就再也沒露出真心笑容的少爺,現在居然笑得很開心。
***
周末很快就到了,沈子揚舉行生日派對的地點,是在一間規模非常龐大的五星級大飯店十七樓。
上官柔姍姍到來的時候,發現沈子揚已經與一群二十出頭的少男少女鬧成了一團。
雖然這種場合應當令人很拘謹,但年輕人在一起,總顯得輕鬆熱鬧。
沈子揚今天的穿著很慎重,穿了一套米白色的高級西裝,只是頭髮依舊是耀眼的紫色。
他身邊坐著一個長髮披肩的粉衣少女,年紀大約十八、九歲,很有時下女孩的青春與活力,但再仔細一看,這個粉衣少女居然有些眼熟。
「馨眉,你終於來啦?」
正與朋友們笑鬧的沈子揚雙眼一亮,起身快步向她走了過來,很親暱地拉著她的手走向眾人。
「這就是我要介紹給你們認識的紀馨眉小姐,也是我讀夜間部認識的同學。」
幾個大男孩很熱情地和她打招呼,唯獨那個粉衣少女表情有些不高興。
她一副受不了地翻翻白眼,還輕蔑地哼笑一聲,「你不是說,你夜間部的同學貌若天仙、清麗脫俗嗎?現在看來也不怎麼樣啊。」
旁邊有人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但粉衣女孩不甘心地咬咬下唇,「我又沒有說錯,她穿著普通、品味低俗,這種高級飯店對客人的要求一向很高,我真不明白守在外面的服務生怎麼會放她進來。」
聽到這番尖酸刻薄的話,沈子揚臉色一沉,不太高興地道:「駱可兒,今天是我生日,我不想因為你的個人原因而影響大家的心情,請你馬上給我閉嘴。」
女孩被罵得臉色很難看,不甘心地咬咬貝齒,別過臉不再吭聲。
上官柔終於想起粉衣少女到底是誰了,環球集團大老闆的小女兒駱可兒,她有一個女強人姐姐名叫駱可欣,當初瘋狂地拜倒在饒哲的西裝褲下。
世界還真是小,她與饒哲在一起的時候,被駱可欣討厭。
現在她來參加沈子揚的生日派對,又被駱可兒刁難。
難道她和駱家的女兒天生不對盤?
不過她也看得出來,駱可兒非常在乎沈子揚,明明當著眾人的面挨了罵,這位心高氣傲的大小姐也沒氣得轉身走人。
她忍不住歎息,覺得自己被討厭實在有些無辜,她已經是個年近三十的女人了,無論如何也不會對沈子揚這種幼齒小男生產生愛情的火花,之所以會答應出席今天的生日派對,完全是出於單純的同學愛,以及利用這個機會,暫時遠離饒哲。
自從她重生之後,接觸最多的人就是饒哲,但她不能受他干擾、不想讓生活只繞著他轉,不斷回憶著過去,她該擁有新的生活、擁有新的朋友。
所以當饒哲警告她,最好不要去參加這種無意義的生日聚會時,被她很堅定地反駁了。
她又不是他的禁臠,才不會受他控制!
誰知,那霸道的傢伙講不贏她就說——
「真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是姐弟戀的支持者,不過老牛吃嫩草的下場通常都不太好,你自己可要好自為之。」
早上臨出門前,饒哲當著饒家所有人的面對她冷嘲熱諷了一番,當場氣得她直暴走,發誓再也不好聲好氣和他溝通。
「馨眉,我不太清楚你的口味,所以我點了這家餐廳的招牌菜,你嘗嘗看,如果不喜歡,我再讓服務生幫你重新點。」
沈子揚的聲音終於將她拉回現實。
上官柔心底有些懊惱,明明都已經出門了,腦袋居然還是不爭氣地想著饒哲那個混蛋。
她將心思拉回派對上,知道這是一家很出名的義大利餐廳,廚師的手藝非常精湛,她以前最喜歡吃這裡的義大利面。
沈子揚點了很多道菜,環顧了一圈,她發現其中有好幾道都是她的最愛。
她感謝地笑著搖搖頭,「不必麻煩,我不怎麼挑食。今天是你生日,我沒準備太昂貴的禮物,這只是我一個小小的心意,希望你不要見笑。」
說著,她從包包裡拿出一隻包裝精美的禮物盒遞給他,裡面裝的是一個很可愛的水晶樹,她挑了很久才挑到的。
沈子揚非常高興地接過,小心翼翼地收好。
駱可兒看在眼裡,怒上心頭,「一看就是窮人家出身,禮物肯定很寒酸,哪比得上我送的鑽石手錶?」
上官柔也不生氣,笑望她一眼,「鑽石手錶的價錢對我來說可是天價,若真買了這種昂貴的禮物,我未來的日子可就要欠債度日了。」
她坦然幽默的話引起眾人的笑聲,他們都覺得這個女孩子性子直率毫不虛偽。
而她幽默的談吐、不凡的氣質、得體的應對,很快便與沈子揚的這幫朋友玩成了一團。
這下子,本以為自己會成為派對女主角的駱可兒非常懊惱,氣急敗壞地在旁邊直跺腳。
她一聽說,沈子揚在夜間部認識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後,她就趕緊去打聽對方虛實,得知那女孩雖然很漂亮,但出身卻非常不好時,她就不把對方放在眼裡。
因為她以為沈子揚這種世家子弟會注重門第之見,不會認真。
沒想到他居然會邀請這個女人參加派對,而從他殷勤的態度上不難看出,他很喜歡這個叫紀馨眉的女人。
駱可兒很不甘心,沈子揚可是她從小喜歡的人,她可不願把他拱手讓人。
於是趁著上廁所的機會,她找餐廳經理說了幾句話,再回來的時候,臉上便得意地露出勝利者的微笑。
沒過多久,一個服務生端著一盤剛剛做好的小龍蝦走到上官柔身邊,並且用義大利文嘰哩咕嚕對她說了一段話。
眾人覺得有些奇怪,雖然這裡是義大利餐廳,但服務生也會根據客人的國籍來選擇應對的語言,怎麼會對明明是台灣人的客人說義大利文?
原來這一切都是駱可兒的詭計,她加點一份小龍蝦給上官柔,又告訴餐廳經理說,服務生送餐去時請用義大利文告訴她原因,因為對方雖然是台灣人,但從小在義大利長大,只會講義大利語,中文說得一塌糊塗,這份小龍蝦是給她的驚喜。
她希望能借這個機會給上官柔難堪,因為這種小龍蝦雖然味道不錯,但剝起來卻非常麻煩,不懂吃法的人吃相肯定難看,而義大利文她聽不懂肯定也很窘。
以她對紀馨眉的瞭解,這個出身低微的女人除了有一張不錯的臉蛋之外,基本上就是個上不了台面的土包子。
所以當服務生劈哩啪啦說了一大串義大利文之後,她可是做好了看熱鬧的準備。
沒想到服務生的話剛說完,上官柔便非常熟練地說了幾句標準的義大利話,並且笑容滿面地接過服務生遞過來的小龍蝦。
沈子揚不解地眨眨眼,待服務生離開後小聲問:「他嘰哩咕嚕說些什麼呢?」
「哦,他說今天是餐廳開幕五周年,而我又是今天第九十九個走進這家餐廳的顧客,所以做為幸運客人,我可以免費得到一盤他們贈送的小龍蝦。」
上官柔很開心,因為小龍蝦可是她心頭的最愛。
沈子揚傻呵呵地笑了笑,「你義大利話說得真流利。」
另一邊一心想看好戲的駱可兒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事情竟會演變成這種情形。
更讓她不敢相信的是,上官柔剝蝦的姿態不但純熟優雅,而且還非常迷人,駱可兒不禁懷疑,她真的是一個出身低微的鄉巴佬嗎?
眾人用餐的氣氛再次因為上官柔的健談而熱絡起來。
駱可兒不甘心自己的風頭被搶,忍不住又在席問對她冷嘲熱諷道:「紀小姐除了上學之外,已經開始工作了吧?」
「是啊,白天工作晚上讀書。」剝小龍蝦剝得正開心的上官柔點點頭。
「聽說你在一個有錢人的家裡當女傭?」
聞言,上官柔放緩了手上的動作,原本還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因為駱可兒的一句話變得安靜下來。
沈子揚沒好氣地瞪了駱可兒一眼,「你胡說八道什麼?」
「不,她沒有胡說,我以前的確在別人家裡當女傭。」
她沒偷沒搶,本本分分地做人,雖說對服侍饒哲很有意見,卻也不覺得這份工作有什麼丟臉的。
駱可兒卻得寸進尺地道:「怪不得你出身那麼低微,卻對各種用餐禮儀瞭若指掌,原來是經常伺候有錢人,這已經成為職業習慣了吧?」不理會沈子揚難看的臉色,她假笑道:「紀小姐你一定要多吃點,因為過了今天,說不定你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來這樣高級的場合用餐,唉,可是萬一胃口被養刁了,你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呢!」
「這位小妹妹說話真有趣,只不過再聽下去,我可就真的要去洗手間吐了。」一道低沉的笑聲突然傳過來。
眾人一同抬眼,就見不遠處的VIP座位區,有一個穿著打扮很高貴時尚的英俊男人,正打開交疊的雙腿,起身緩緩向這邊走過來。
看清楚對方的長相,上官柔的心漏跳一拍,他怎麼會在這裡?
和這些毛頭小子們不同,饒哲雖然年輕,但多年的商場歷練,早令他養成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再加上他出身名門,又站在上流社會頂端,還是登上財經雜誌的常客,被無數女人所追捧的鑽石級王子,當然是僅僅站在那裡,就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果然,有幾個女生在看清他的面孔後,忍不住臉紅,露出崇拜的模樣。
駱可兒也暗暗心驚,雖然她和饒哲不熟,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姐姐追這個男人追得超級辛苦。
只見饒哲慢慢走到上官柔身邊,一手輕輕搭在她的肩頭,姿態很親暱地微彎下身,把俊臉湊到她的耳邊。
「你早上出門的時候明明說過,只要送了禮物就會回來陪我,可你說話不算話,我都有些等不及了呢!」
聞言,她臉紅了紅,她不知道他到底想玩什麼把戲,於是回頭瞪了他一眼,「你跟蹤我?」
「不,我只是突然覺得肚子餓了,隨便找家餐廳用餐,結果這麼巧,我剛走出電梯就看到你在這裡,所以在這等你。」他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我是這家餐廳的VIP,那邊的位置是VIP專用座位,如果你喜歡這裡的菜色,下次我們可以一起過來吃。」
眾人被兩人之間親密的說話方式搞得一頭霧水。
沈子揚則臉色難看地站起身,「馨眉,這位是……」
「他是我僱主。」
「兼男朋友。」饒哲補充。
上官柔聽他亂說話頓時急得跳了起來,一把揪住他的領帶,湊到他耳邊低吼,「饒哲,你到底在搞什麼鬼?」
不料,他順勢將她攬進自己的懷裡偷了個吻,並在她耳邊回道:「我沒搞鬼,我是認真的。」
仍舊沒搞清狀況的沈子揚茫然地看著兩人摟在一起的模樣,「你不是說你的僱主是個又老又難看的老頭子嗎?」
饒哲臉色一冷,瞇著眼盯著上官柔。
被饒哲一連串親密舉動弄暈頭的上官柔,一時也不知如何解釋,只能尷尬地摸摸頭髮,有些臉紅地指了指饒哲,「他的確比我老啊,我才二十出頭,可他已經快三十了。」
在場所有的人都對她的解釋感到無語。
「你居然敢在我背後詆毀我的名聲,看來我們回去可是要好好算帳了。」
饒哲一把扯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地看了呆住的眾人一眼,「聽說今天是眉眉同學的生日,因為來得匆忙沒準備禮物,不如這頓飯就讓我請客好了,大家請繼續用餐,我和眉眉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他扯著上官柔的手腕,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她拉出了餐廳。
等上官柔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像玩偶一樣被饒哲拎出了餐廳大門。
她氣惱地在背後踹他的腿、捏他的腰,努力掙扎,就是沒辦法掙開他大手的箝制。
且礙於過去良好的教養,不便在公共場合大吼大叫,直到被他推進車門,她才破口大罵,「你瘋啦?今天可是我同學過生日,你居然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破壞我的名聲,就算你是我的僱主,可我沒有賣身給你,你這麼做根本就是……唔!」
喋喋不休的雙唇,被坐進駕駛座的饒哲堵了個正著。
她嚇了一跳,當場愣住,腦內變得一片混沌。
饒哲的吻很強烈也很霸道,短暫的侵略已經讓她的呼吸變得十分困難。
她討厭這種被束縛的感覺,更惱怒他的專制給自己帶來的困擾。
趁他不備,迅速逃出他的懷抱,拉開車門,想也不想地逃了出去。
饒哲一驚,本能地下車追過去,拉住她的手將她扯回自己的面前,「你生氣了?」
她的雙頰透著不自然的紅暈,氣鼓鼓的非常可愛,兩隻大眼內有一層濃濃的水氣,就像一隻飽受欺負的小白兔,讓人忍不住想要把她呵護在懷裡。
饒哲禁不住心裡的衝動,不理會她仍憤怒的表情,唇再次肆無忌憚地襲向她嘟起的雙唇。
上官柔連忙向後躲,沒躲開,只能睜圓了眼狠狠瞪著他以示反抗。
饒哲一手托住她的後腦,一手摟著她的腰,漂亮的嘴唇挑逗性地在她的唇瓣上輾轉磨蹭。
見她又呆愣,他低笑一聲,就像一隻偷了腥的壞貓,慢慢伸出舌尖,在她的唇間來回舔拭。
當她回神想要反抗的時候,他已經長驅直入,突破了她的防線,他摟緊她的腰令她貼近自己,上官柔完全使不上力氣,兩個身體之間,緊密得連一絲縫隙也沒有。
這次,他的吻力道拿捏得很好,不粗暴也不強硬,很輕柔,就像一片羽毛,撩撥得她心癢難耐。
一吻過後,他沙啞地低喚著她的名字,聲音非常性感。
上官柔只覺整張臉燃燒了起來,她不敢抬頭去看他的眼睛,當他的大手從她的腰際慢慢滑下來的時候,她害羞得推開他轉身只想逃跑。
掉進去了?
她又掉進去了?
為什麼一連兩世,她都擋不住他的柔情攻勢?
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她緊緊禁錮在懷中,耳後傳來一道輕輕的呢喃,「別逃,我已經追得非常辛苦了……」聲音難掩一絲淡淡的疲憊。
她不敢回頭,只能僵著身子,被他緊緊擁抱。
「我很亂,就像一個迷失了方向的旅者,雖然我不知道這個世上到底有沒有轉生,但我真的從你的身上看到了太多熟悉的影子……」
「但我沒有把你當成是誰的替身,我只是憑著一種感覺在尋找,這感覺很奇妙,它讓我不由自主想要與你親近,想要抱你入懷、想親你、想碰你,我也以為我瘋了,可我的腦袋說我此刻卻非常清醒……」
「不要再躲我,好嗎?我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我的直覺一向非常準確,你再躲下去,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了……」
他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在她身後細語著,上官柔只覺鼻子一陣發酸,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
她突然轉身,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整個人埋進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他,纖細的手指扣住他的後背。
饒哲一怔,這樣的抱姿,一向是上官柔的專利,連這個動作……也要一模一樣嗎?
***
「叮鈴鈴……」
辦公室裡,饒哲心情很好地晃著手中的九連環。
當初他瘋了似地從上官柔的屍體上找到這個車禍後唯一留下來的遺物,且帶在身邊只想給自己留個紀念。
可他沒想到,這個小東西,就像月老的紅線,一次又一次地牽引著他找到感情的歸屬。
他知道紀馨眉和上官柔是兩個毫無關係的人,但兩人給他的感覺卻是一模一樣,有時候他真的懷疑,是不是上官柔的靈魂在死後,附到紀馨眉的身體裡。
雖然這個想法很荒謬,但只要這麼想能令他開心就行了。
「老闆,你又露出單相思的面孔來迷惑世人了。」
莫寒宇的大嗓門嚇了饒哲一跳,回過神,才看到對方捧著一堆書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辦公桌前。
他將九連環放在桌上,很不滿地瞪了自家助理一眼,「你怎麼不敲門?」
莫寒宇翻了個大白眼,「我敲了兩個世紀,可你根本沒反應。」
「啪」地一聲,莫寒宇將懷裡抱著的那堆書重重放到桌面上,眼睛死盯著那只九連環,「上官小姐已經死了很久了,你該不會到現在還對她唸唸不忘吧?」這狀況很讓人擔心欸。
他還想繼續咕噥,就瞧見饒哲很不耐煩地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莫寒宇嚇得一抖,在嘴巴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示意自己馬上閉嘴。但閉了不到三秒鐘,他就受不了地指了指桌子上的書,「這是這周出刊的雜誌,從娛樂到財經,都是熱呼呼新出爐的。」說著,他來回翻了翻,「咦,我自己買的那本怎麼不見了?」
翻找了好半晌,他終於從雜誌堆裡找到一本封面設計很奇幻的雜誌,「幸好沒有不見。」
饒哲很好奇,「那是什麼?」
「這是一本關於玄學的雜誌,上頭執筆的幾位作者都對玄學研究得非常透徹,深度剖析了人類具有靈魂,死後也會轉生,還奉勸世人多做善事,將來為子女積福積德,我看了兩期,覺得很有趣,所以就一併訂了。」
饒哲聽得很認真,一把搶過那本雜誌,隨意翻了幾頁。
莫寒宇很是不滿,「老闆,那本雜誌我還沒看。」
無奈對方瞧也不瞧他一眼,霸道地說:「那就等我看完你再拿去看。」
「喂,我盼這期已經盼了整整一個月了。」
饒哲這才酷酷地看了他一眼,「所以?」
老闆氣勢很強大、語氣很冰冷,莫寒宇很沒志氣地嚇得吞吞口水,「所、所以我再重新買一本就好。」
為什麼每次他都要被暴君上司欺負?他要造反!他要抗議!
他內心深處瘋狂呼喊,但結果證明,他沒那個膽說出口。
莫寒宇心不甘情不願的走向辦公室大門,突然想到什麼又回身,「下週二霍氏老總在飯店舉辦霍氏的周年舞會,請帖已經派人送過來了,要不要我打電話通知汪小姐?」
正饒富興致在翻雜誌的饒哲,眉毛一挑,「通知她幹什麼?」
「她是你未婚妻啊,雖然我也很看好紀小姐,但這種場合,我想以她的身份,應該不太適合去參加吧?」
莫寒宇發表完自己的見解,看見的卻是自家老闆別有深意的微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6 00:54:27
第七章
「我覺得我就像個小丑。」
「不,你很美,就像個墜入凡塵的天使。」
「天使都有翅膀,可我沒有。」
「你只是被折了羽翼而已……」
「你哄女人的手段真是越來越純熟了。」
「我只是說出了心裡話,絕對沒有半點哄騙的成分。」
親暱地攬著打扮得光彩動人的上官柔走入宴會現場,英俊的饒哲,以及他身側如同小公主一樣的女伴,很快便成了宴會中的焦點人物。
很多人都知道饒哲與上官柔之間曾經愛得轟轟烈烈,也有很多人知道半年前在那場生日宴所發生的悲劇。
自從上官柔去世之後,饒哲便很少出沒於這種公共場合,就算是商場上的應酬,他也只派他的助理代為參加。
至於他那個未婚妻汪芷蘭,就像轉瞬即逝的流星,出現得偶然,消失得徹底,難怪那些名媛淑女在上官柔去世之後,一個個明目張膽地開始倒追饒哲,因為在她們的眼裡,汪芷蘭實在不具任何存在感。
而今天是霍氏成立五十周年的大型宴會,饒氏與霍氏之間已經合作多年,兩家交情一向不錯。
眾人都知道這樣的場合,饒哲絕不會再只派助理前來參加。
所以那些覬覦饒家少奶奶寶座的女人們,都使盡了渾身解數來打扮自己,就是希望已經改走深情路線的饒家大少,能看看別的風景,把機會讓給眾人。
可是……那個被他親密擁在身側的美女究竟是誰?
墨發披肩,輕施粉黛,及膝的白色蓬蓬裙出自某知名服裝設計師之手,襯托出她修長筆直的雙腿,白皙小巧的足下則踩著一雙白色細帶鑲鑽的高跟鞋。
她就像一個墜入人間的精靈,因初次來到陌生的地方,令她無措,只能張著一雙漆黑的大眼,茫然而無助地接受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探究目光。
大概是眾人的目光太過熱切,她怯怯地摟緊饒哲的手臂,纖細玲瓏的身子向他背後躲了躲,露出一臉害羞的表情。
她這種小白兔一樣的動作,反而更引起人們對她的憐惜和保護。
至少在場的大半男士們,全恨不能一腳踢開饒哲,將他懷中的精靈搶到自己家裡收藏起來。
其實眾人誤會了上官柔。
做為曾經的上官家大小姐,她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今天之所以會做出這種孩子氣的畏懼舉止,是因為她很擔心在這裡遇到自己以前的家人,不知如何面對。
雖然母親去世了,但她還有一個父親,以及一個大哥。
對於上官柔的死,她父親確實沒有太多悲傷,不過少了一個可以利用的籌碼,惋惜是肯定的,至於那個私生子的大哥,是不提也罷。
「你再露出那種引人犯罪的無辜表情,這裡的狼們可就要露出本性了。」
饒哲雖然對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但這裡野狼太多,他還真擔心一個不小心,身邊的這只小白兔就會被那些狼給吃掉。
上官柔忙不迭收回視線,嗔怒地瞪他一記,「又不是我想要來。」
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還是很高興饒哲能邀她做為舞伴,前來參加這場盛宴。
因為這說明了他對她感情的肯定。
饒哲說從她的身上找到太多熟悉的感覺,從這點可以看出,他對過去的上官柔還是唸唸不忘,或許真的是有真心投注感情的。
看來,她該找個機會好好問問,既然如此後悔、對「上官柔」又愛得那麼深,那當初他為什麼要那樣對待她?
如果他給出的理由能夠說服她,她就會……將她借屍還魂的事實向他坦白。
她不禁興起想惡作劇的念頭,到時候他一定會非常驚訝,嘻!
「口口聲聲說不想來,幹麼還把自己打扮得這麼騷包?還有啊,你偷笑的模樣很像一隻壞貓。」
她被他調侃得直臉紅,羞惱地趁他不備,用細細的鞋跟踩他一腳,順手又擰了他的腰側一下。
眼見成功地把饒哲報復得唉唉直叫,她才得意地揚起下巴,露出一抹勝利者的笑容。
饒哲覺得自己肯定是個被虐狂,不然明明被她又踩又捏得很痛,他怎麼還會像個傻瓜一樣心花怒放?
「小姐,別忘了你是淑女,淑女是不做虐夫的行為的。」
她紅著耳朵嘟嘴,「就要虐待你,怎樣?有本事你找別人來給你當女伴。」
「哪裡有別人?」
「你饒大少花名在外,只要勾勾手指,成群的女人還不任你差遣?」
「冤枉!我已經不近女色很多年,不過如果你對我勾勾手指,我肯定會毫不猶豫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
她又好氣又好笑,捏捏他的大手,嬌嗔地扔下一句,「越來越不正經了。」
提著裙擺,邁開腳步向食物區走去,饒哲望著她纖細的背影,不知怎麼的,彷彿又看到了以前的上官柔。
打扮後的紀馨眉,從裡到外散發著高貴之氣。
他縱橫情場多年,對女人十分瞭解,紀馨眉身上那種氣質是無法作假的,他覺得很奇怪,一個出身平庸的女人,為何會給他一種女王般的感覺?偏偏這種感覺,他過去只在上官柔的身上感覺過。
有時候他很迷惑,自己愛的到底是上官柔,還是這個紀馨眉,她們兩人實在是太過相似,讓他分不清到底誰是誰。
他正想跟過去,卻被宴會的主人攔下腳步,免不了一番客套寒喧,聊些生意上的瑣事。
上官柔悠閒地坐在角落處,看著宴會裡走來走去的紳士和淑女,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每個人都好像戴著一張偽裝面具,必須為了家族、為了生意、為了慾望虛偽的與人交往。
她突然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幸福,至少不必肩負著家族的使命,承受父親和家人給她帶來的種種壓力,勉強自己去應酬。
「你就是紀馨眉?」
身旁傳來的這道聲音有些耳熟,她的心微微一震,本能的,不想去面對那張面孔。
端著酒杯面帶笑容走過來的男人,約莫三十多歲,中等身材,這個人上官柔很熟悉,因為他就是上官柔的異母大哥,上官青。
對於這個比自己大了六歲的哥哥,她一向沒什麼好感,他的生母是一個酒女,不夠高貴的身份,讓她這輩子無緣踏進上官家的大門。
而六歲時才被接進上官家的他,從小就對自己非常刻薄,所以小時候每次見了這個喜歡欺負自己的大哥,她都是有多遠躲多遠。
上官柔捧著飲料禮貌地向上官青點了點頭,就想不著痕跡地遠離這號人物,可上官青卻故意截住了她的腳步,露出一個自以為帥氣的笑容。
「別急著走啊紀小姐,從你剛進門的時候我就已經注意到你了。」他一邊說著,一邊上上下下打量著她,「聽說你是饒家的女傭,沒想到一向眼高於頂的饒哲,這次居然打起窩邊草的主意,不過……」
上官青猥瑣地笑了笑,「你的確有本錢引人犯罪。」他擺了一個自以為性格的Poss,「說吧,他出多少錢包你,我比他多出一倍。」
「你什麼意思?」
「嘖!別裝了,像你這種出身低微的村姑,不就是仗著有幾分姿色出賣肉體給有錢人做情婦嗎?」
「我很樂意包下你,讓你趁著年輕多賺些錢,等年老色衰的時候才不至於流落街頭啊,饒哲雖然家世不錯,但他花名在外,不會對你有太多耐性的。」
「等他玩夠了,你還不是一樣落得被拋棄的下場,與其到那個時候後悔莫及,不如早些給自己找好下一個靠山,我們上官家……啊……」
一記突如其來的拳頭,將上官青整個揍飛出去,令祥和熱絡的宴會現場,一下子變得騷亂起來。
當上官青看清楚出手揍人的居然是饒哲時,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你瘋啦,我可是小柔的大哥!」
饒哲一把將驚愣的上官柔拉到身後,臉色陰沉地瞇起雙眼:「就因為你是上官柔的大哥,我才一直顧及著她的面子沒對你們上官家下狠手。」
「不過你們上官家似乎很喜歡把事情做絕,之前小柔以個人名義成立的十元基金會被強制解除這筆帳,我都還沒與你算。」
「沒想到你現在又堂而皇之地在這種公共場合調戲我的女人,上官青,我從前對你太客氣了是不是?」
對方的臉色變了變,不客氣地指向上官柔,「你口口聲聲說顧及小柔,那這個女人又是什麼?」
饒哲冷冷一笑,順勢將上官柔摟在身側,霸道地宣佈,「她是我的女人,也是未來的饒太太。」
這消息太令人震撼,以致旁觀的眾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未來的饒太太?那死掉的上官柔算什麼?當初以未婚妻名義被帶到人前的汪芷蘭,又算什麼?
看來,明天的報紙內容應該會相當精彩。
隔天清早,報紙果然以大篇幅的報導,將昨天宴會現場的那一幕登載出來。
標題非常醒目,字體非常巨大——饒氏總裁新寵的面紗,本報獨家掀開。
內容先是把饒哲與上官柔的愛情講得轟轟烈烈,接著又提到了久未露面的汪芷蘭現在身處何處。
再將人肉搜索出來的「紀馨眉」資料公諸於人,整篇報導接著誇大寫著什麼饒氏總裁新寵再現,舊人去新人來;昨日卑微小女傭,今日麻雀變鳳凰,饒太太的真面目終於浮出水面;原來真命天女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簡直把「紀馨眉」說成了傳奇性人物。
上官柔懊惱地將報紙從頭到尾讀完,氣急敗壞地將那份報紙丟進了垃圾桶。
「太過分了,這些人根本就是胡說八道,我哪有費盡心機勾引主人?我哪有整天作著麻雀變鳳凰的美夢?我哪有打敗無數情敵獲得最後的勝利?」
她氣得直跺腳,惱怒地在疊著雙腿,坐在客廳沙發上看經濟日報的饒哲面前走來走去。
「最可惡的就是那句非常俗爛的『新寵再現』,寵個屁?又不是寵物!這些記者腦袋肯定有問題,根本就是胡言亂語、編造是非!」
被她晃來晃去,晃得眼花撩亂的饒哲,慢條斯理地放下手中的報紙,一本正經地點點頭,「這個『寵』字用得好,果然該好好地寵一下才行。」
說著趁其不備,一把將上官柔扯到懷中,將她按在沙發上,對著那因驚訝過度而微微張開的小嘴,無視在一旁待命或正在工作的傭人,便吻了下去。
但她可沒有饒哲那樣厚臉皮,一邊被狼吻,一邊對他又踢又打意圖逃脫。
不遠處的約翰笑著看向這邊,打趣道:「少爺,我年歲大了,可禁不起這樣刺激的畫面,這種事還是留在房裡做比較好。」
饒哲笑著接口,「那怎麼行,我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的關係。」
約翰笑著搖搖頭,「年輕就是好啊!」嘮叨了一聲,慢悠悠地去忙別的事了。
上官柔羞紅了一張臉,惱怒地直瞪他。
「別鬧,我在寵你,你就乖乖躺在那裡被我寵……」
她被氣得兩眼冒火,只想反擊,既然雙手被禁錮,便抬了下腦袋,對著他的鼻子咬了一口。
饒哲微微吃痛,低頭咬她的耳朵,接著親她的嘴,笑得很邪惡,「我非常感謝那個胡說八道、編造是非的記者寫出那篇報導,因為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你紀馨眉是我饒哲的女人了。」說著,又得意地親親她的小嘴,「以後看誰還敢打你主意,被我抓到,立刻滅口。」
她哭笑不得地把他身子推至一邊,「昨天你已經為了我和上官青鬧翻了,你就不怕上官家會對你不利嗎?」
上官青是個有仇必報的小人,得罪這種人,對自己絕對沒好處。
饒哲哼笑一聲,「從前上官家的實力在商場上的確不容人小覷,我在和他鬧翻前恐怕也要想一想,但自從上官青被他父親提拔到了公司董事之後,他們家的訂單數量便直線下降,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她不解地搖搖頭,父親從不讓她參與公司運營,所以她對上官家在商場的實際情況瞭解得並不多。
「因為上官青是個廢物,他完全沒有任何經商的頭腦,董事會內部對他非常不滿意,偏偏上官青又一意孤行,做出錯誤決策,這造成上官家原來的老客戶大量流失。一間公司,一旦失去了客戶,下場就只有死路一條。」
「那麼上官家的將來……」
「他們現在的生意已經在走下坡路了。」
這個消息,仍是令上官柔有點不好受。
「既然你那麼在乎上官柔,就……就沒想過幫上官家一把嗎?」
饒哲搖搖頭,「如果小柔還活著,她親自求我,我會不顧一切地答應她的要求,但她現在死了……」聲音微微低啞了幾分,「並不是我做人無情無義,而是我覺得,上官家不配。」
「為什麼?」
「因為小柔的爸爸,並沒有真正把她這個女兒放在心裡,做為一個被家族所利用的工具,我想她泉下有知,也不會希望我出手相救的。」
上官柔的心猛然一跳,沒想到他對自己過去在上官家的處境,竟這麼清楚。
這個世上,除了她的母親之外,饒哲應該是最懂她、在乎她的人了吧?
「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問,當初你……」
她正想問饒哲當初為何會當眾羞辱她時,就聽門口處傳來約翰驚訝的叫聲——
「芷蘭小姐……」
只這一聲,所有的話都被上官柔硬吞回到肚子裡。
汪芷蘭回來了?
兩人一同抬頭,望向門口,上官柔就見一個有如玻璃娃娃般漂亮的女孩子,她穿著長筒靴,披著一頭柔順的長鬈發,及膝短裙包裹住挺俏的圓臀,手中拖著一隻粉紅色的行李箱,怯生生地站在門口。
上官柔記不得這是自己第幾次和汪芷蘭見面,但每次看到那張臉,她都覺得上天很厚待她,因為汪芷蘭的五官生得非常精緻,就好像精雕細琢出來的人偶一樣。
饒哲皺起眉頭,臉色不太好,「你怎麼回來了?」
汪芷蘭站在門口,看著白色長沙發上,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兩人的姿態非常曖昧,饒哲一手搭在那女人的肩頭,而那個女人的雙頰也透著不自然的紅暈。她心中瞬間湧起強烈的嫉妒,表情卻仍是怯怯的。
「學校放假了,本來想在回來之前打電話給你的,可是到機場的時候我電話沒電了,所以才決定直接回國,給你一個驚喜。」
汪芷蘭的聲音很嬌柔,綿綿的,就像小貓一樣,再配上她可憐兮兮的神情,她站在門口的模樣,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小女孩,正在接受家長的審問。
紀馨眉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第三者,有著強烈的罪惡感。
實際上也是,現在人家的正牌未婚妻已經回國了,她的美夢是不是也該結束了?
她不著痕跡地想要掙開饒哲搭在肩膀上的手臂,他卻強硬地不肯放鬆力道,她嗔怒地瞪了一眼,示意他快點放手。
饒哲也回瞪她一眼,表示他偏不放。
兩人眉來眼去、暗潮洶湧的模樣,看在汪芷蘭眼裡,心裡更不是滋味。
「我……我是不是不該沒經你同意就回國?」她糾結地咬著下唇,很小聲地問饒哲。
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讓上官柔更加有罪惡感。
她忍不住不客氣地一腳踢上饒哲的小腿,令他吃痛鬆手,然後尷尬地起身,「我……我去泡咖啡給兩位喝。」說完,逃難似地離開這令人窒息的地方。
饒哲不滿地揉著被踢過的地方,一雙眼緊追她的身影,他知道她肯定是誤會了什麼。
可他隨即又想,就先讓那個傻丫頭誤會一下子吧,誰讓她老是對他這麼粗暴。
汪芷蘭更訝異不悅了,他從來沒見過饒哲對誰這麼放縱過,除了一個人。
但那唯一令他破例的女人,已經在半年前被燒得屍骨無存了。
她下意識地瞇起眼,盯著上官柔消失的方向,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
「報紙上登載的內容我都看到了,那只是你逢場作戲、故意搏版面吧?那個女傭我認識,她以前是負責廚房雜務的,你不可能會與那樣的女人玩在一起的,對不對?」
晚飯過後,饒哲終於抽出時間,將剛剛回國的汪芷蘭叫到了自己的書房。
而她剛走進書房,便沒頭沒腦地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饒哲懶洋洋地倚在吧台處喝著咖啡,這是上官柔剛剛給他煮好的,味道一如既往地讓他喜歡。
不過汪芷蘭的話卻讓他很不滿意。
「你千里迢迢從美國回來,就想對我說這個?」
汪芷蘭怯怯地坐在書房沙發上,不安地扭絞手指,低著頭,一副委屈的模樣,「我……我只是有些想你了。」
上官柔去世的第二天,她就被饒哲派人送到了國外,讓她在那邊讀書。
她從小就喜歡饒哲,也知道如果想要配得上饒哲,必須要有強大的能力,所以她在國外讀書讀得很拚命,只期待有朝一日,於公於私她都能成為他最得力的助手。
她每天都在想他,所以她曾主動打電話給他,可他卻很不耐煩地說,他要工作,他很忙。
從那以後,她不敢再打電話,只能默默地等待,等他哪天終於想起她的存在,然後主動聯繫她。
可她一天一天地等、一月一月地盼,盼到學校放假了,他卻沒有接她回來的意思。
她便鼓起勇氣買了機票回國,然而看到的,是饒哲與另一個女人卿卿我我的場面,她說不出那是什麼感受,但心底就像著了火,越燒越旺盛。
饒哲沒有理會她悲傷的表情,無情的拋下一句,「你知道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開始,你也知道,當初會宣告那個消息,我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
他不過是單純地想利用汪芷蘭,來報復上官柔罷了。
饒哲從來沒喜歡過眼前這個女人。
她只是他幼年時撿回家的一個玩伴,他可以給她富足的生活,把她當成需要呵護的小妹妹,但他不會娶這樣的女子為妻。
因為他欣賞的特質,她身上一樣也沒有。
如果當初他沒有在廁所裡聽到上官青和別人的那番對話,他也不會臨時起意,利用汪芷蘭來給上官柔最殘忍的一擊。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自己的行為實在很愚蠢,因為他的愚蠢,賠上了上官柔的一條性命。
他心知最大的錯誤在他身上,卻本能地認為,是汪芷蘭害死了上官柔,明知這樣的想法很自私,但如果沒有她的存在,他的報復不會成功,上官柔也許就不會死。
所以他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便把汪芷蘭送得遠遠的,當時甚至覺得想一輩子也不再看到她。
他冷漠的語調,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令汪芷蘭心底發涼。
她顫著身子,更加不知所措地絞著手指,唇瓣微微發抖,「你從來都沒有喜歡過我,那場訂婚宴,不過是你想要做一場戲給上官小姐看,這些……我都知道。」
「明天我會讓人買好機票,你馬上回去美國。」
饒哲最受不了她這種軟弱的樣子,女人並不是男人的附屬品,她們一樣有思想、有靈魂,有自己的夢想和抱負。
可汪芷蘭從小到大,都擺出一副以他為天的樣子,把他當成神崇拜,這樣的感覺對他而言是種束縛。
「我……我可以再多留幾天嗎?」她怯怯地開口,帶著幾分乞求。「我有幾個朋友想見,再買一些東西之後,我就會走的。」
饒哲沒再多說話,起身向門口走去,臨關門前丟下一句,「最多一個禮拜。」說完,甩門離去。
汪芷蘭呆呆的坐在那裡,愣愣咬著指甲。
原本柔弱可憐的面孔,露出濃濃的恨意,指甲已經被她咬得變形,口中怨恨地說著,「為什麼上官柔已經死了,你還是不能徹徹底底地屬於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6 00:54:52
第八章
「也就是說,當初你和汪小姐訂婚,真正的目的是想打擊上官柔?」
事後,當饒哲向她解釋汪芷蘭並非是他真正的未婚妻,只不過是被他利用,做為一個刺激上官柔的工具後,她卻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的確如此。」
饒哲並不想多談從前的往事,因為每次想起,心情都會因此而抑郁。
「汪小姐知道她被利用嗎?」
「她心甘情願。」
對汪芷蘭來說,他就是她的神,他的命令和旨意,她從來不敢違抗。
「你這樣做,對汪小姐很不公平。」
上官柔突然覺得汪芷蘭很可悲,她明白那個女孩很喜歡饒哲,否則沒有一個人願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饒哲無奈地笑了笑,「這個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公平呢?我給了她榮華富貴,給她安穩的生活,我讓她去國外讀書、讓她衣食無憂,但我不能夠給她我的心,從很久以前我就已經清楚明白地告訴過她,我饒哲喜歡的女人,從來都不會是她,即使她處處討好也沒辦法,感情的事是公平不了的。」
這個男人很殘忍,他不只對過去的上官柔殘忍,對汪芷蘭同樣也非常殘忍。
不知道以後,他會不會也對她這般殘忍?上官柔不禁這麼想。
她臉上落寞的表情,被饒哲逮了個正著,彷彿看見她心底的疑慮,他輕歎了一口氣,將她攬進自己的懷中。
「你放心,我已錯過了太多次,再不吸取教訓,就真的無可救藥了,眉眉,我會好好珍惜你的。」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初上官柔到底做錯了什麼事,竟讓你對她那麼殘忍地報復?」
這個問題一直是饒哲最不想碰觸的傷口,每次想起,他都會難過很長一段時間。「我們……能不能不談這個話題?」
看出他臉上的沉痛,雖然心裡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饒哲現在不想說,再勉強下去,肯定只會讓他更加難過。
她從來就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人,更何況她清楚地知道,饒哲的難過是因「上官柔」而起。
無論他當初對上官柔做了多麼混帳的事情,在她已經死了這麼久之後,他對她仍舊唸唸不忘,也算得上是一個癡情的男子。
況且,不管是現在的紀馨眉也好,或是過去的上官柔也好,她們是同一個人,她們都愛著饒哲,也都被愛,這就已經足夠了。
想明白之後,她豁然開朗,不再糾結著過去的種種是非。
就讓「上官柔」永遠地被饒哲封印在心底,畢竟他們還活著,生活還得繼續。
「你想喝咖啡嗎?」她揚起一道明媚的笑容,捏了捏他的大手。
饒哲一怔,猛然間看出她的豁達,感激地抓住她的小手,柔聲問道:「我心裡還想著另一個女人,你……不介意嗎?」
潛意識裡,他還是對小柔唸唸不忘,情人的眼裡是容不下一粒沙的,沒有一個女人願意接受這種事,換個立場,他也絕對接受不了自己喜歡的人,心裡還藏著另一個人的影子。
「你這個傻瓜,就算你心裡真的還想著另一個女人,但她現在都已經不在人世了,我幹麼跟一個死去的人爭風吃醋?」
更何況,被惦記的那個人還是她自己。
饒哲被她說得心頭一暖,他的眉眉不但清純可愛、漂亮大方,而且還善解人意。
心中的情緒被撩起,他情難自禁地將她摟到懷中,額對額地輕輕蹭了蹭,「你真是我的天使。」
一記輕吻落在她的唇上,上官柔一怔,紅著臉推開他,四下左右看了看,「小心被人給看到,而且現在你未婚妻還沒離開。」
這裡是饒家別墅的後花園,就算饒哲已經親口向她解釋了汪芷蘭的身份,但如此明目張膽的親熱,對汪芷蘭來說也是一種打擊,她不該在人家傷口上撒鹽。
饒哲不在乎地拉住她的手,更加張狂地將她抱在懷裡,「怕什麼?看到就讓她看到好了,明天我就向媒體宣佈,解除與她之間的婚約。」說著狼吻襲來,含住那瑩潤的唇瓣。
在不遠處一個陰暗的角落裡,汪芷蘭咬著指甲,憤恨地看著這一幕。
饒哲,你非得傷我到這種地步嗎?你怎能如此無情?如此殘忍?
***
在上官柔的記憶裡,汪芷蘭一直都是柔弱和內向的代名詞。
她還記得第一次以上官柔的身份踏入饒哲家時,汪芷蘭穿著一襲白色長裙,披著一頭微髦的長髮,就像一個墜入凡塵的仙女,溫順恭謹地出現在她面前。
那時她恭敬地叫她一聲姐姐,還會討好地主動泡茶給她喝,是個惹人憐的小妹妹。
可是現在,記憶裡那個總是輕聲細語的女孩,卻像一個被搶了老公的妒婦,凶惡地將她堵在廚房裡。
「真想不到你還有這種本事,趁著上官柔去世、我被饒哲送出國,就使盡渾身解數勾引饒哲,是我以前太小看你了,還是你偽裝得太好?」汪芷蘭怒火中燒。
如果饒哲看上的是某個大家閨秀、富家千金,好比上官柔她倒會覺得自己即使輸了卻輸得有尊嚴。
可紀馨眉是什麼身份?不過是一個在廚房裡幫忙的女傭,還比不上她這個被撿回來的孤女。
至少,她還能頂著饒家養女的光環行走在上流社會之中,可紀馨眉算什麼?從頭到腳,都卑微得令人不屑。
捧著剛剛泡好的熱牛奶,上官柔很無奈地被擋在廚房裡。
此時是下午三點半,饒哲還在公司上班,喝完牛奶,她就要準備去學校上課,可汪芷蘭擋在門口,她根本就出不去。
沒想到這位被領養的大小姐,看上去溫和秀氣、柔弱可人,脾氣卻遠比她瞭解的要壞多了。
她知道對方心裡不甘心,也知道饒哲對她的確很過分,但女人又何苦為難女人?
「汪小姐,你和饒哲之間的關係,他已經清楚明白地解釋給我聽了,他一直都把你當成妹妹看待,所以我也會把你當成是我的妹妹。」
「他之前做了一些傷害你的事,在這裡,我代他向你說聲對不起,不過希望你能搞清楚,不管我和饒哲是怎麼開始的,這些都與你無關,希望在我尊重你的情況下,你也能同樣地尊重我。」
她想離開,汪芷蘭卻態度強硬地阻攔。
「你有什麼資格把我當妹妹?你算什麼?」
捧著熱氣騰騰的牛奶,被迫與她對峙,上官柔不慍不火地回道:「我不算什麼,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而已,如果你不希罕我的友善,我可以立即收回。」
汪芷蘭被她平靜的語調氣得臉色發白,「不管饒哲現在有多寵愛你,在他心裡,最重要的那個女人永遠是上官柔,說好聽一點,你是他現在的精神寄托,但其實你不過是一個替身而已!」
上官柔聞言,突然笑了起來,「很感謝汪小姐的勸告,我會將你的話銘記於心的,現在你可以讓我離開了嗎?」
汪芷蘭沒想到她會如此鎮定,心有不甘地握著雙拳,看著她手中的杯子。
「我聽說你欠了饒哲很多錢,所以被抓來饒家當咖啡女傭,現在本小姐想喝牛奶,馬上泡給我喝。」
「你這是在命令我?」
「我是饒家的小姐,不可以命令你嗎?」
她失笑,「就連饒哲也不敢對我要少爺脾氣,你以為我會怕你這個饒家小姐?」她突然覺得這個汪芷蘭還真不是一般的幼稚。
「如果你肯以朋友的口吻拜託我幫忙,我或許會在心情好的時候為你服務一下,不過如果你執意要把自己當成女王來使喚人,很抱歉,恕本小姐不奉陪。」
不客氣地甩下這句話,她推開汪芷蘭的身子向廚房外走去。
汪芷蘭氣得臉色煞白,追出廚房,但她已經走遠了。
***
「咦,汪小姐你回國啦?」
莫寒宇捧著一大疊文件從樓梯上下來,見到意想不到的人,不禁出聲問候。
他任勞任怨地奉老闆之命回饒家取東西,沒想到一下樓,就看到已經有半年多不見的汪芷蘭。
「小莫……」
汪芷蘭立刻收回一臉怒色,在饒哲以及他身邊的人面前,她永遠都保持著柔弱公主的形象。
「你怎麼了?臉色好難看,被人欺負啦?」
她可憐兮兮地點點頭,「剛剛我口渴,去廚房剛好看到以前那個姓紀的女傭,就要求她泡杯牛奶給我喝,沒想到她……」想到方才上官柔的嘴臉,她氣得牙癢癢,「她居然很不客氣地說我不配讓她為我服務。」
莫寒宇聽了心中不以為然,他平時雖然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卻是個心思聰明、懂得思考的人,否則這麼多年來,饒哲也不會如此器重他。
對於汪芷蘭的話,他從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還會打個折扣,別說這陣子和紀馨眉的相處讓他認為這事有蹊蹺,老闆和她之間的關係,只有他最清楚,恐怕是嫉妒心作祟吧?
「汪小姐別怪我多嘴啊,雖然紀小姐以前是饒家的傭人,但她現在的地位可是不同往日,為了她,老闆改變很多習慣,像是他不喜歡喝甜的,最近卻愛上了紀小姐泡的卡布奇諾;他以前每天都抽煙,現在卻怕紀小姐吸他的二手煙而戒掉了;他以前並不信鬼神之說,但他卻因從紀小姐的身上,看到許多上官小姐的影子,而買了很多靈魂方面的書籍,所以你若還想留在饒家被老闆繼續照顧下去,以後盡量不要得罪紀小姐才是。」
汪芷蘭非常詫異,愣愣地站在原地,細細品味著莫寒宇剛剛說的那番話。
饒哲之所以會對紀馨眉另眼相看,說不定是因為……
當初汪芷蘭向饒哲要求在台灣多停留一些時間,如今一個禮拜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
在這一個禮拜裡,饒哲很痛快地向媒體宣佈他要與汪芷蘭解除婚約,又讓人訂好了機票,巴不得汪芷蘭立即滾蛋,以免打擾到自己現在平靜的生活。
可是沒等汪芷蘭離開台灣,意外便發生了。
有天出門購物,她被車子撞到,撞到了頭部,當場昏迷不醒。
饒哲雖然不喜歡她,但好歹她也是自己從小到大的玩伴,就算沒有愛情,這麼多年來,兄妹之情還是有一點的。
收到消息的時候,他和上官柔正在飯店過兩人世界,得知這件事,兩人都很意外。
他們匆匆忙忙趕到醫院,醫生說汪芷蘭雖然並沒有嚴重外傷,但保險起見要留院觀察一陣子。
兩人來到病房的時候,汪芷蘭還在昏睡,饒哲皺緊眉頭,臉色不悅,卻也是有些擔心,「早點飛去美國,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都這個時候了,你說這些有什麼用,等她身子養好了,再說回美國的事情吧。」
這汪芷蘭還真不是普通的倒霉,被心愛的男人甩了也就罷了,現在還險些連性命也一併搭上,上官柔對她不禁有些同情。
「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去買些東西給你吃?」
「回家再吃吧,現在肚子不餓。」
饒哲捏捏她的手,點點頭,和她在病房裡的沙發上坐下。
「一會兒我打電話叫李叔來接我們,順便再找兩個看護二十四小時在這裡照顧她。」
「如果我受傷了,你會不會也這麼細心照顧我?」
他狠狠瞪她一眼,順勢輕掐她臉頰一下,「這種事不准亂說,無緣無故地怎麼可能會受傷?」
她嘟著嘴,揉著被捏痛的地方,小聲咕噥,「我就是隨便問問嘛。」
「如果你受傷了,我會天天守在你身邊,寸步不離地照顧你。」
她心裡溫暖地靠在他身上,「你要說話算話哦。」
饒哲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笑問:「好。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我才沒那麼無聊……」
兩人正湊在一起你儂我儂地說著悄悄話,病床上的汪芷蘭突然發出一陣低喃。
上官柔耳朵比較靈敏,忙不迭拉著他起身,走到床邊探視。
只見汪芷蘭茫然地睜開雙眼,先是環顧了病房一圈,最後才將目光定在饒哲的臉上。
本以為她要問些什麼,可等了半晌,卻見她皺起眉頭,不悅地瞪著饒哲。
饒哲被她瞪得很納悶,不解地看著身邊的上官柔,用眼神問她:她瞪我幹麼?
紀馨眉也有些糊塗,用眼神回答:我怎麼知道?
「芷蘭,你沒事吧?」他擔心地開口問。
但床上的汪芷蘭卻瞪圓了雙眼,「你叫我什麼?」
饒哲皺著眉,「芷蘭啊!」
「芷蘭?」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像是頭還有些暈,所以抬手撫了額際,「饒哲,你眼睛脫窗啊,我明明是上官柔!」
話一出口,饒哲呆怔當場,一旁的上官柔本尊也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這汪芷蘭到底在說什麼?兩人心中同樣驚訝。
「你明明是汪芷蘭啊……」饒哲不解喃道。
汪芷蘭臉色一白,伸出手,「快拿鏡子給我……」
饒哲被她的古怪舉動弄得一頭霧水,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上官柔則本能地從包包裡拿出小鏡子遞給她。
汪芷蘭接過,對著鏡子一照,卻「啪」地一聲驚恐地將鏡子摔了出去,瘦弱的身子不斷地向後退,雙手顫抖地摸著自己的臉頰。
「怎麼會這樣?我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明明是上官柔,我明明記得我從你的生日宴裡跑出去,開著車準備離開,然後……然後好像發生了爆炸……」
饒哲被她神經兮兮的樣子搞得迷糊,上前一把抓住她不斷髮抖的雙手。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上官柔已經死很久了,你是汪芷蘭,你忘了嗎?」
她卻惱怒地一把將他推開,惡狠狠地瞪他,「滾開,不要碰我!你不是已經宣佈要娶汪芷蘭了嗎?你說我不配與你在一起,你讓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受辱還不夠,現在……」
她不停地搓著自己的臉頰,滿臉的驚慌,「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饒哲也變了臉色,「芷蘭,你別嚇我……」
「不要叫我芷蘭,我不是汪芷蘭,我是上官柔!」她聲嘶力竭的大吼,眼中的饒哲,似乎變成了她的仇人。
她恐懼地抱著頭,縮在床角,樣子楚楚可憐,彷彿受了天大的刺激一樣。
「我要回家,既然你不要我了,就讓我回家!我不要待在這裡,我好怕……我好怕……」
饒哲被她精神不穩的狀況嚇了跳,也被她那口口聲聲的上官柔給擾亂了心扉。
在小柔剛剛去世時,他幾乎每天都在期盼奇跡的發生,他希望老天可以讓時間倒退,或是讓小柔的靈魂可以進入別人的身體裡面活過來。
他知道自己這些想法非常可笑,但他不這麼想,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就快要瘋了,因為小柔的死對他來說,是一個不可磨滅的打擊。
而現在,被車撞到頭的汪芷蘭,竟然實現了他內心深處那最不切實際的渴望。
如果是以前,他或許會對此感到不以為然,可是自從上官柔死後,他卻發自內心地希望她真有靈魂,希望她至少……再回到他的身邊,看看他也好。
他忍不住上前一把將那不住顫抖的身子抱在懷裡,柔聲安慰道:「別怕,我就在你身邊,你和我說,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冷落在一旁的上官柔非常想阻止這荒謬的一幕,可她該怎麼做?且饒哲顯然已經失去了理智。
被他呵護在懷裡的汪芷蘭像八爪章魚一樣緊攀住他,「我記得……我從你的生日宴上離開,當時非常難過,因為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宣佈,那個汪芷蘭才是你的未婚妻……」說到這裡,她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
饒哲忙不迭伸手幫她拭去,彷彿懷中抱著的女人並不是汪芷蘭,而是讓他異常想念的上官柔。
「我拚命想要離開那尷尬的地方,所以開車的時候有些失神,只想著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裡?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那樣對我,我的思緒非常亂、非常無助、非常害怕……」
她的樣子令饒哲難過,可他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許我當時已經失去了神智,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撞到了柱子,然後聽見爆炸聲……」
說到這裡,她茫然的抬起頭,可憐兮兮的看向饒哲。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一直處在黑暗之中,自己好像飄蕩在空中,這樣的情況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剛剛醒過來……」
她突然緊緊抓住饒哲的手臂,「為什麼我會變成汪芷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饒哲被她的指甲抓得有些痛,面對她的問題,他完全不知該做何回答,卻聽得莫名其妙,覺得這一切真是太離奇了。
這世上真的有借屍還魂,可真正還魂的那個人是她,而不是緊緊依偎在饒哲懷中的汪芷蘭!
「汪小姐,你口口聲聲說你是上官柔,你有什麼證據嗎?」
汪芷蘭好像這才注意到房間裡還有其他人的存在,先是茫然了一下,然後看向饒哲,「她好像是你家裡的女傭吧?」
饒哲愣了一下,他差一點就把紀馨眉的存在給忘了,意識到自己還親密地摟著汪芷蘭,他的動作變得有些僵硬。
「汪小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不要叫我汪小姐,我叫上官柔。」她非常執著地糾正。
真正的上官柔歎了口氣,「好吧,上官小姐,你說你是上官柔,你有什麼證據嗎?」
「我是上官柔,這還需要什麼證據嗎?」對方好像覺得這個問題非常可笑,「我和饒哲相戀了一年多,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記得非常清楚,我還記得我和饒哲曾一起去山上看星星,結果回來的路上,我鞋跟斷了,你揹著我下車,走了很久很久……」
饒哲默不吭聲,那的確是他和上官柔共同的回憶。
「還有那次,我們去海邊散步,結果我最喜歡的圍巾被吹到海裡了,饒哲為了幫我找回圍巾潛在水中,還差點因為腿抽筋而險些喪命。」
饒哲的臉色這下更震驚了,她是上官柔……她,會是上官柔嗎?
上官柔也覺得也十分奇怪,這些事情只有她和饒哲兩個人知道,汪芷蘭怎麼可能說得出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多的疑惑令她懷疑起自己。
難道上官柔死掉之後,靈魂被一分為二分別到紀馨眉和汪芷蘭身上了嗎?
「那你記不記得最後一次和饒哲通電話的時候,你們說了些什麼?」
汪芷蘭表情微微一窒,「我怎麼可能不記得,我和饒哲說……」說到一半她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痛苦,她雙手揉著額頭,渾身直冒冷汗。
饒哲一驚,「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頭痛……像是要爆炸的感覺。」
「你剛剛出了一場車禍,不小心撞到了頭,醫生說有輕微的腦震盪,先不要再想這些了,好好養傷,等你養好傷了,我們再說。」
他讓汪芷蘭躺好,順便小心翼翼地幫她蓋好被子。
她卻緊緊抓著他的手,「不要走,不要離開我,一個人真的好可怕,我再也不想一個人了。」
饒哲輕輕點頭,坐在床邊,拉著她的小手,「我不走,我就在你身邊陪著你。」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動作十分輕柔,「乖,你先睡一會兒,睡醒了你會發現,我就在你身邊。」
「你要說話算話哦。」
「說話算話。」
上官柔傻傻地站在那裡,她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是多餘的,非常突兀,立場也變得異常尷尬。
饒哲這才抬頭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有話晚些再說。
她很難過,很想告訴饒哲,被他呵護的那個人並不是真的上官柔,可所有的話就這麼卡在喉嚨裡,一句也說不出口。
她慢吞吞的走出病房,一個人呆呆在坐在走廊上的長椅。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裡面的汪芷蘭已經睡著了,饒哲拖著疲憊的身子,輕手輕腳地出了病房。
兩人四目相對,彼此的眼神中都充滿了陌生。
「你相信她說的那些話?」她不安的開口。
饒哲沒有回答,沉默了很久,才悠然道:「最近我看了一些關於靈魂方面的書籍,書上記載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事件,比如我做了一件事,然後腦子裡會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像我曾經在很久以前也做過同樣的事。」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或許……人死後真的會有靈魂。」
「所以你相信,她就是已經死掉了的上官柔?」
「我不知道。」饒哲別過視線,不敢去面對她的質問。
上官柔冷笑了一聲,「你嘴裡說著不知道,其實心裡,已經把她當成了上官柔吧?」
「眉眉,你不要這樣,你知道我做了很多對不起小柔的事,所以我總該把這件事弄清楚,你……能不能給我一些時間?」
他知道這樣的要求非常過分,但上官柔的靈魂是否寄托在汪芷蘭的身體裡這件事,真的讓他非常在意。
「如果她真的是上官柔,那麼我……又算什麼?」
這句話問得非常卑微,就連上官柔自己也不知道,一旦從他的口中聽到了自己不想面對的那個答案,她……該如何是好?
饒哲選擇了緘默,因為他也不知道,一旦上官柔真的回來了,自己會做何選擇。
等了很久,沒等到他的答案,她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你慢慢想吧,我先走了。」
不理會饒哲的沉默,她起身,想也不想就離開此地。
但當她大步地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卻帶著幾分期盼,希望回過頭的時候,可以看到饒哲追過來的身影。
可當她回過頭,身後卻沒有她想見的人。
她的心難以抑制地劇痛,彷彿什麼東西壓在那裡,連呼吸也變得異常困難。
眼淚不由自主一滴一滴地滑下,染濕了雙頰,她無聲哭泣,想要卑微地跑回去問他,在他心裡,紀馨眉究竟算什麼?
可她的驕傲不允許,腳就像生了根一樣,牢牢地扎在那裡,動也不能動。
老天爺……檷到底在搞什麼鬼?給我重生、給我希望,讓我再次愛上那個男人。
可到頭來,我算什麼?這天地之間,到底還有沒有我的容身之地?從今以後,我又該何去何從……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6 00:55:23
第九章
饒哲最近一直在醫院裡陪著汪芷蘭,公司的事情都全權交給莫寒宇去處理。
對於這樣的情況,莫寒宇覺得很誇張,雖然他大多數的時候都很不正經,但那並不代表他傻,他總覺得這件事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而且自家老闆最近整天陪著汪芷蘭,明顯地冷落了紀小姐,令他替她抱屈。
好幾次他趁著報告公事的時候提醒饒哲,不管已死的上官柔靈魂是否真的借用汪芷蘭的身體還魂,好歹他也該關心一下別人的心情。
然而饒哲聽在耳裡,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事實上,並不是饒哲故意冷落她,而是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該如何去面對她。
就這樣在醫院裡拖了半個月,他知道自己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也打算和她談談。
這天饒哲剛剛回到饒家,就看到明顯已經瘦了一圈的上官柔,正和約翰小聲地說著什麼。
「少爺,你終於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家啦?」
約翰並不是刻薄之人,饒哲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但這次饒哲一走便是半個月,連家也不回,約翰覺得這樣做實在很過分,忍不住說說他。
饒哲並沒有多做理會,只是淡然地笑了笑。
約翰知道主人的事,自己身為管家,也不合適多嘴,只能無奈地看了眼這兩個年輕人,歎了口氣,轉身離去。
當偌大的空間裡,只剩下兩人時,饒哲才慢吞吞吐了一句,「你瘦了。」
上官柔笑了笑,「你也是。」
他整天吃住都在醫院,沒有好好休息,加上心情煩躁,想不瘦也難。
兩人相對無言,就這麼一個站在這邊,一個站在那邊,對視良久,上官柔才脫口而出,「你不要相信她,她不是真正的上官柔。」
想來想去,她覺得自己再隱瞞下去,事情就要大條了。
饒哲的表情冷冷的,好像早已經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我希望你能給我一些時間。」
「你想要多少時間我都可以給你,但請你相信我,躺在醫院裡的那個人,她並不是真正的上官柔。」上官柔有些被他的冷漠激怒,語氣不禁重了幾分。
「饒哲,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非常理智的男人,所以你仔細想一想事情的經過,一定可以發現古怪,為什麼汪芷蘭會在一場車禍之後,突然說她自己是上官柔?」
「你想想她一直都很喜歡你,這次回國,原本想要給你一個驚喜,可她卻發現家裡還多了一個我,而且你還那麼無情對媒體宣佈解除與她之間的婚約,加上你逼她出國,所發生的一切都對她不利,根本違反她的心意,她想留在你身邊,想搶回你可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你喜歡上官柔,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她便利用這次車禍,試圖以上官柔還魂的藉口,來博取你對她的同情。」她衝動地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臂,「你真的相信借屍還魂嗎?就算真的有這種事,那為什麼上官柔都離開半年了,她早不還魂,晚不還魂,偏要在即將離開台灣的時候還魂?你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她的動機嗎?」
饒哲的臉色變得更冷了,垂頭看著她抓在自己衣袖上的手,語氣淡漠道:「你曾經說過,並不在意我的心裡還有小柔的影子,為何現在又一再否定她?」
「可她並不是真正的上官柔。」
「你有什麼證據能證明她不是呢?」
上官柔被他這疏離的語氣問得突然覺得心底發冷,她突然覺得,饒哲的面孔變得非常陌生。
這個為了一個明顯在演戲的女人而用嘲弄口吻來質問自己的男人,就是讓她愛得死去活來的饒哲嗎?
慢慢放開他的衣袖,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她畏縮地退後了兩步。
饒哲也覺得自己的口吻過於冷酷了,看到她一臉備受傷害的模樣,他想要安慰,卻不知該從哪裡下手,能吶吶開口輕喚,「眉眉……」
「我再問你一件事。」她打斷他的話,突然抬起頭,「當初你到底為什麼那樣對待上官柔?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事?」
「那個饒哲以為家裡有權有勢就自命風流的想要玩盡天下女人,在我看來,他就是一個女性公共用品,廉價得讓人想吐。」
「你妹妹真的這樣說?」
「一字不差,我妹說,她之所以會答應和饒哲交往,看中的就是饒家的權勢和地位,反正早晚也要嫁掉,與其嫁給那些普通企業的小開,還不如直接找一棵大樹來靠,這樣對我們上官家的將來也有好處啊。」
「你妹的手段還真高竿,要知道饒家的大門,可不是人人都進得去的。」
「哼!那又怎麼樣?我妹說了,饒哲在她的眼中根本一文不值,不過陪他玩玩愛情遊戲也是很有趣的。」
當初在生日宴上聽到的那些話就像魔咒一樣一直縈繞在饒哲的腦袋裡,他深吸口氣,張嘴說出,連他自己都非常驚奇,他居然可以一字不差地將那番話背誦出來。
「我不能理解,和她在一起相處了那麼久,為她付出了所有的真心,為她放棄了整座花園,可為什麼我換來的,卻是她的嘲弄和諷刺?」
上官柔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親耳聽到這些話嗎?」
「如果不是我無意中在廁所裡聽到上官青和別人聊天,我也不會……算了,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執著於這些事又有什麼意義?」
「既然這並不是上官柔親口說的,你憑什麼認定,她真的用這種眼光來看你?」她愛他也是真心的啊!上官青幹麼編這種謠言?
但饒哲的情緒因為這段回憶而變得十分煩躁,無力探究,「這是我和上官柔之間的事,她有沒有這樣看我已經不重要了,那時她因為我的報復而不在後,我一直想如果我能親口向她說句對不起就好了……我不會錯過上天給我的這次機會。」
「好,既然你真那麼想對上官柔親口說句對不起,那麼你說吧!」雖說這樣的誤會令她心痛,氣他的不信任,可現在重要的是告訴他真相,她指了指自己,「因為我,才是真正的上官柔。」
饒哲聽了她的話愣在當場。
愣了好久,他才恍惚回神,唇邊勾起一道譏諷的笑容,「紀馨眉,你是不是也瘋了?」
「我沒有瘋!」
她狂躁地上前抓住他的衣襟,「我是上官柔啊,難道這麼久以來,你從來都沒懷疑過,我為何和上官柔之間有那麼多相像的地方嗎?」
饒哲皺著眉,似乎把她當成了瘋子,那眼神令她不安,而更焦躁地吼著,「我可以在四分鐘內解開那只九連環;我能煮出和上官柔煮的一模一樣味道的咖啡;上官柔喜歡的口味,我都喜歡;上官柔討厭的東西,我都討厭。」
「就連你自己也說過,從我的身上,發現了太多上官柔的影子,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們兩個才是同一個人嗎?」
饒哲被她吼得有些迷惑,他的確有過這樣的懷疑,只不過現在這種懷疑實在荒謬得令人感到可笑。
原本,他曾不只一次希望上天能給他一個奇跡,可是現在,老天爺卻一下子給了他太多奇跡。
醫院裡的那個,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上官柔。
眼前的這個,也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上官柔。
到底誰才是真正的上官柔?又或許,這世上早就已經沒有上官柔?
他很迷茫,就像一個迷了路的孩子,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他知道眼前人是真心喜歡自己,可他現在卻已經喪失了辨別真偽的能力。
望著她那雙期盼的雙眼,他腦中突然有件事閃過,無法阻止的話就這麼脫口而出,「我曾經無意中在你的房間裡看過你寫的日記。」
見她臉色一白,他又繼續道:「你當初來饒家做女傭時,其實已經暗戀我,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為了接近我,而故意去模仿上官柔的一切?」
這番話就如同青天霹靂,將上官柔炸得體無完膚。
她臉色蒼白地怔在原地,連抓在饒哲衣服上的手,都被氣得直髮抖。
饒哲明白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可他就是沒忍住,其實當初不小心看到那本日記的時候,他自己也很吃驚,但從沒想過拿來質疑她什麼。
而且不管紀馨眉接近他是不是帶著什麼目的,在後來兩人相處的那段日子裡,他是真的喜歡著她,而他看得出她也是真心喜歡他,他不該用這種話來傷害她。
「饒哲,你這個人真可怕。」慢慢放開他的衣襟,她欲哭無淚,胸口被巨大的委屈堵得喘不過氣來。
她一直小心翼翼地經營著彼此的感情,結果竟換來他的譏諷和嘲笑。
兩世為人,愛上了同一個男子,受到了同樣絕情的傷害,當她想向他表白一切的時候,換來的,竟是他的刁難和不信任。
她冷笑著向後退去,帶著備受傷害的絕望,抓起桌子上的一杯水,就在饒哲以為她會潑向他的時候,她卻對著她自己的臉,用力潑了下去。
饒哲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
水珠不斷地從她的臉上和頭髮上向下滴落,樣子非常的狼狽,她狠狠瞪著他,順手抹了抹臉上的水漬。
「我只是想要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冷靜下來,因為如果我不這樣做,恐怕很難控制想馬上把你殺掉的衝動。」
她絕望地向他搖搖頭,「饒哲,兩世為人,你都讓我非常失望,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當她轉身離開的那一刻,饒哲突然有種感覺,如果自己再不抓住紀馨眉,這輩子,他就真的永遠失去她了。
***
可是,抓住了又能怎麼樣?
筆記型電腦螢幕上不斷閃爍著股市的走向,饒哲的心也隨著那細長曲線的跳躍,而變得煩躁不安。
最近股市很不穩,明明如他預期的全線飄紅,可他知道這並不代表牛市的到來。
就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本應該因為上官柔的失而復得而雀躍,可每天在他腦海中出現最多的那張面孔,不知何時,居然變成了紀馨眉。
閉上眼,她那張狼狽、濕淋淋的面孔便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是一種怎樣的絕望與憤怒,才能讓她失去理智的如此虐待自己?
她說她才是真正的上官柔,仔細一想,她們兩人之間的確有著太多相似的地方。
而且一個出身並不富裕的女孩,不但對各種用餐禮儀瞭若指掌,就連外語能力都優秀得令人咋舌。
一個人再如何費盡心機地去模仿另一個人,總會有個極限的,但紀馨眉和上官柔的相似度已經到如果把兩人的面孔對調一下,他真的無法辨認,究竟誰才是真正的上官柔。
可是……為什麼她早不承認晚不承認,偏偏要等到汪芷蘭車禍之後才承認?
「饒哲,你有心事嗎?」
病房裡,身體恢復得差不多的汪芷蘭,已經獲准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饒哲看向她,他最近天天都留在醫院裡照顧她,兩人朝夕相處多日,但面對這個口口聲聲說是上官柔的女人,他的感覺非常奇怪。
還愛著她嗎?
如果愛,為什麼心不再像從前那般,因為她一個燦爛的笑容而悸動?
如果不愛,那他如今對她的感情又算什麼?
「你臉色很不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汪芷蘭擔憂地走過來摸摸他的頭。
饒哲幾乎是下意識地躲開她的碰觸,這動作令她非常不解。
「你……你怎麼了?」
他怔了一下,臉色有些難看,「沒什麼,我想……我最近可能有些累。」
汪芷蘭的神色顯得不安,她乖巧地坐到他身邊,拉拉他的衣袖,「你最近每天都魂不守捨,饒哲,你是不是還不相信我是真正的上官柔?」
她可憐兮兮地垂下眼臉,「我也知道這種事情說出去,根本不會有人相信,就連我自己也覺得這非常荒謬,而且這樣佔著汪小姐的身體我非常過意不去,可是……」
她露出無助的樣子,「我真的很害怕再回到那無止境的黑暗之中,饒哲……」她突然緊張地捉住他的手,臉色倉惶,「你不要再拋開我,不管以前你曾對我做過什麼,我都不在乎,我只要……從今以後,你永遠的陪在我身邊。」
他茫然地看著她卑微的神情,記憶中的上官柔總是驕傲且自信的,永遠也不會對他露出這種乞憐的神態,即使是在生日宴上被他無情地侮辱,她也堅強地露出最得體的笑容來守護尊嚴。
眼前這個女人,到底是誰?
「我們結婚好不好?」
這句話毫無預警地從汪芷蘭的口中說出來,成功地將迷惘的饒哲拉回了現實。
她希冀地睜著大眼,就像一個向富人乞討的孩子,「我知道你一直因為害我喪失性命而懊悔,那既然現在我的靈魂並沒有被上天奪走,那麼你娶我回家,讓我一輩子留在你身邊,好不好?」
饒哲突然笑了,這個笑容令汪芷蘭感到心虛。
一隻閃閃發亮的九連環被遞到她的眼前,「還記得這個小玩意嗎?」
她點點頭,「當然,這是我的。」
「解開它。」語氣夾著難掩的冷酷。
她沒有伸手去接,只別過視線,「你還是不相信我?」
他搖搖頭,唇邊漾著疏離而冷漠的笑容,「解開它,我們明天就結婚。」
她轉頭臉色大變,顫抖地指著九連環,眼含薄怒,「饒哲,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把我們的婚姻交給這一隻小小的九連環決定嗎?」
此時的饒哲,更確信了什麼。
他很懊惱自己為什麼不早點醒悟,只一味地沉浸在上官柔復活的喜悅中,如今才會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憤怒。
「如果你真的是上官柔,就在四分鐘內把它解開給我看。」
汪芷蘭咬著唇瓣,手指顫抖地要接過九連環,但她懼怕的目光令饒哲覺得異常刺眼。
未等她的指尖碰到九連環,他已經歎息著將其收回。
「看來我的要求似乎令你非常為難,既然這樣,就不要為難自己,你明知道,勉強得到的東西,從來都不會讓自己感受到真正的幸福,芷蘭,遊戲已經結束。」
順手關掉電腦,收拾好東西,饒哲轉身就走。
汪芷蘭不甘心地在他身後大喊,「饒哲,我是真的喜歡你!」
但回應她的,是一個重重的關門聲。
她頹然無力地坐到床上,偽裝出來的天真爛漫,被扭曲的怨恨所取代。
為什麼她機關算盡,老天回報給她的,仍舊是這樣的結局?
饒哲,她不甘心!
***
「紀小姐,你突然搬出來,老闆知道了肯定會不高興。」
正忙著整理東西的上官柔,吃力地將一個大皮箱塞到衣櫃裡,轉過身,不悅地掃了幫忙搬東西的莫宇寒一眼,「他高不高興,關我什麼事?」
被臨時抓來充當苦力的莫宇寒歎了口氣,他就說他命苦,每次都被當成炮灰。
大清早被老闆派去家裡拿資料,就看到紀馨眉大包小包地往外搬東西,基於好奇心作祟,順口問了一句她在幹麼,結果就被當成了苦力,陪著她忙裡忙外地開始搬家。
上官柔很慶幸當初租的房子並沒有退租,裡面的設備非常齊全,雖然比不起饒家的舒適,但對於一個單身女子來說,這樣的環境已經非常不錯了。
好容易將該收拾的東西都收拾整齊,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她順便拿了一瓶飲料遞給莫寒宇。
「還沒有和你說聲謝謝呢,今天要是沒有你幫忙,我一個人一定忙不過來。」
莫寒宇接過飲料喝了幾口,傻笑著搖搖頭,「能為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
幾次相處下來,他對這個直率樂觀的女孩非常有好感。
「紀小姐,你之所以會突然想要搬出來,是不是因為那個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上官柔還魂的汪芷蘭?」
「與她沒關係,是我自己不想再住在那裡惹人嫌。」
既然饒哲做出了那樣的選擇,她還死皮賴臉留在饒家幹什麼?她可不想等他親自開口趕她走,她做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紀小姐你別怪我多嘴啊,其實我覺得老闆這次很糊塗,這世上哪有什麼輪迴轉世、借屍還魂?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汪芷蘭這個人我還挺瞭解的,她從小無依無靠,是老闆給了她一切,讓她衣食無憂地活在這個世上。別說是她了,換成我,整天對著一個臉帥又有錢的男人,也會動心的。」
「不過她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上官柔轉世,就真的太扯了。上官柔的氣質和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汪芷蘭根本學不來她的那種神態,不過……」
他摸摸下巴一臉若有所思,「我倒是偶爾會從紀小姐你身上發現上官柔的影子,如果這世上真的有借屍還魂、附身這種事,上官柔的魂也該是寄托在你的身體裡才對。」說著,他拍了拍自己的嘴,懊惱的搖搖頭,「我怎麼也和老闆一樣變得瘋瘋癲癲的?」
上官柔被他咕咕噥噥的樣子逗得直笑。
「本來我心情真的很不好,不過聽你說了這一番話之後,已經好了很多了,小莫,謝謝你。」
莫寒宇被她這麼一謝,俊臉一紅,急忙搖頭,「謝什麼,都說了為美女服務是我的榮幸嘛。」
「不過紀小姐,有些話我知道我不該說,但我還是想對你講,老闆之所以會做出這種蠢事,也是因為他曾經有愧於上官柔。」
頓了頓,也沒在意上官柔慢慢凍結的笑臉,繼續道:「我想他只是病急亂投醫,才會失去理智地相信汪芷蘭演的戲,等他冷靜下來,肯定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非常懊悔。」
偷偷瞟了她的神色一眼,「在他身邊工作這麼久,我對老闆是非常瞭解的,與你相處的這些日子裡,他是真心喜歡你,如果因為一些不相干的人而產生了誤會,搞不好將來會後悔終生。」
屋子裡出現了短暫的安靜,就在莫寒宇以為自己的這番話不會收到任何回應時,卻見上官柔輕輕點點頭。
「小莫,你是個不錯的人,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只不過……我和饒哲之間發生了很多事,不管他是否有苦衷,我想……我們以後都不會在一起了。」
見她難受的神色,莫寒宇也不再勸阻,他只能在內心歎息,老闆這次似乎傷她太深了。
而他更可悲,他幫紀小姐偷偷搬家,一旦被老闆知道,他肯定又要倒霉挨大老闆的訓斥了。
果然不出莫寒宇所料,還沒等他從紀馨眉家離開,便接到饒哲打來的電話,因為饒哲從約翰的口中得知上官柔搬家了,而幫凶就是他最得力的助手莫寒宇。
電話裡,饒哲很大聲地對他咆哮,「誰讓你幫她搬家的?你沒事可做嗎?是不是我交給你的工作太少讓你過得太清閒?」
莫寒宇將手機拿遠幾分,可憐兮兮地看著另一旁事不關己的罪魁禍首。
上官柔掀掀眼皮望望天,完全沒有任何罪惡感。
他拚命示意她快點過來接電話,可她卻蹺著腿坐在一邊嗑瓜子,樣子非常悠閒,表情十分輕鬆,一副「他打電話來與我何干」的樣子。
饒哲在電話裡繼續大吼,他非常震怒,從醫院匆匆趕回家,本想找紀馨眉道歉認錯說個明白,結果卻撲了個空。
被吼得耳朵發疼的莫寒宇終於受不了地回吼,「饒哲,你吼什麼?你身邊不是已經有了自稱是上官柔的汪芷蘭嗎?你還管紀小姐幹麼?她又不是你老婆,她搬不搬家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好歹也是大少爺出身,從讀書時就被饒哲壓迫,已經讓他很不爽了,現在他不過是幫美女搬個家,就要承受這種無妄之災,他冤不冤啊?
彼端的饒哲顯然被吼得有些發怔,好一陣子都沒講話。
正嗑瓜子的上官柔也張大了嘴巴,小莫發飆的樣子還真是帥。
「饒哲,雖然你是我老闆,但我不得不對你說一句,這件事你處理得真的很差勁,無論怎麼樣,你不珍惜活人卻只想著個死人,這非常可悲,你好自為之吧!」他一口氣吼完,掛斷電話,順手關機。
上官柔愣了好一會兒,才讚歎地向他豎起大拇指。
而彼端的饒哲,則怔怔地握著電話,滿臉的懊惱。
直到手中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他才猛然回神接起電話,彼端傳出一道冷漠的聲音,「饒少,好久不見,聽出我是誰嗎?」
他思忖良久,不太確定地吐出一個名字,「冷毅?」
這人是一個非常了不得的人物,具體的背景不清楚,只知道與黑道有著理不清的關係。
「記性不錯。」電話彼端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看在我持有你們饒氏股票,因你們生意興隆我也賺了不少的份上,特別贈送給你一個消息。有人花大錢雇殺手,似乎要對一位姓紀的小姐不利,如果我沒記錯,那位紀小姐就是不久之前,你高調宣佈是未來饒太太的那個女人。」
聽到這裡,饒哲臉色一白,嚇得手機險些摔落地上。
他飛也似地衝出門外,心裡吶喊——眉眉,你千萬不要出事……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0-16 00:56:04
第十章
莫寒宇離開之後,始終偽裝出一副不在乎模樣的上官柔,終於卸下了開心的面具,一個人躲在無人的角落裡,舔舐著兩次失戀所帶來的傷痛。
老天爺現在一定被沒路用的她氣得吐血,難得他老人家看她可憐,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結果咧……
她是笨蛋!不但沒有珍惜這重生的機會,反而還重蹈覆轍為了同一個男人傷心流淚。
如果不是她當初貪心,想要以紀馨眉的身份繼續留在他身邊享受他給予的愛情,如今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看著手機螢幕上,兩人抱在一起親密無間的大頭照,照片裡的她,笑容非常燦爛,上官柔訝異原來自己也有笑得這麼開心的時候。
突然有一種衝動,想打電話給他,問問他,是不是也在想著她。
隨即,她自嘲地笑了。她還不夠傻嗎?被他傷了一次又一次,怎麼還不能記取教訓?
搬出饒家的時候,明明已經狠心地將他的號碼設成了黑名單,自己當初也親口對他說,從今以後兩人再也不相見,距離說那句話也才不到兩天,就已經忍耐不住相思之苦了嗎?
盯著螢幕裡的照片良久後,她歎了口氣,狠心將兩人甜蜜的樣子刪除、抹去,永遠也不要再想起。
現在是下午四點半。
不管遭受過什麼樣的挫折、痛苦,生活依舊得繼續。
她還要上學,必須為自己的將來打算,她才二十二歲,沒必要因為自己失敗的愛情,而毀了往後的人生。
她站了起來,轉身的那一剎那,有什麼東西被她碰倒了,隨即「砰」地一聲脆響,摔得粉身碎骨的是一個陶瓷馬克杯。
那是她和饒哲一起動手做的工藝品,上面還印著他們扮鬼臉的照片,可惜現在都已摔得面目全非。
她還記得那溫馨的一幕,彷彿是昨天才發生的——
「這可是本少爺第一次親自動手做杯子,雖然樣子有些丑,不過,裡面可蘊藏著我的一片心意,我就把它當成訂情信物送給你好了。」
「你真小氣,訂情信物就送我一個杯子?」
「這可不是普通的杯子哦,饒少出品,僅此一份,別人想要還要不到呢。」
「饒哲,你越來越臭屁了。」
「那你要不要?」
「要!我當然要,這可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份訂情信物,幹麼不要……」
如今事過境遷,已是物是人非。
上官柔無力的彎下身,將四分五裂的碎片一一拾起。
看吧,訂情信物就這麼被她無意的動作毀了個徹底,這是否是老天在告訴她,她和饒哲的緣分,已經徹底結束?
將撿好的碎片裝在一個袋子裡,她傷感地發了一會兒的呆,等牆壁上的時鐘指向四點五十分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沒有時間再蘑菇下去了。
匆忙在日曆上做了一個大大的記號,寫道——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寫完,在鏡前對自己做了個大大的鬼臉,換了套衣服,就急跑出家門,今天天氣很不好,早上的時候一直是陰天,到了下午,此刻她才走了幾步天空便飄起了濛濛細雨。
雨勢雖然不大,但如果就這樣走到學校,她還是會被淋成落湯雞。
可是家裡沒有雨傘,從這裡走到學校大概需要二十分鐘,正站在路邊猶豫著要不要叫輛計程車時,一輛疾馳而來的機車卻險些將她撞倒。
幸好她躲得快,一條小命才沒有就此消失。
不知怎地,她的眼皮直跳,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彷彿有什麼災難就要降臨,她對自己的第六感一向非常信任。
就在她惶惶不安的時候,刺耳的煞車聲在耳邊響起。
她嚇了一跳,就見一輛耀眼的紅色跑車正從不遠處的方向,朝她這邊疾駛過來。
那不是饒哲的車子嗎?
上官柔微微心驚,同時不解,他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留在醫院裡嗎?
車子的速度很快,遠遠的,她好像看到他搖下車窗,危險地探出頭,正朝她大吼著什麼,但距離遠和雨聲、車聲令她聽不清。
饒哲似乎是見她沒反應,改為邊開車邊對她打著手勢,她茫然地抱著書本站在原地,這男人瘋了嗎?
直到他的距離與自己很接近的時候,她從饒哲的臉上看到了恐懼,他神色緊張地盯著她身後的某個地方。
她忍不住回頭,卻沒見到什麼奇怪的,這條路平時人煙稀少,現在又因為下雨,行人更是寥寥無幾,只見不遠處,有一位老伯正牽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過馬路,一家店舖的老闆舉著手機在門外大聲地說著什麼。
直到她的視線不經意微微上抬,她看到了令人心驚的畫面。
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從一棟屋子的三樓伸了出來,即使對方掩飾得非常隱蔽,可她仍然敏感地發現了對方的存在。
眼前情景令她的腦袋嗡一聲地眩暈了一下,因為槍口指著的目標正是她。
那一刻,耳邊所有的聲音都莫名其妙地開始變得十分虛幻,她也許是嚇傻了,要逃卻動不了,愣在原地,接著覺得有一股突來的力道將她一把抱住。
她身上多了一股重量,那重量逐漸沉得令她難以承受,她這才看清那重量是饒哲的,他的五官流露出痛楚。
他將她緊緊束縛在懷裡。
而原本此刻浙浙瀝瀝的細雨,突然變得密且疾。
他的頭髮被雨水打濕,嘴張闔著像在說著什麼。
她抱著他的肩膀,一手不小心摸到他的後腦,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液體沾上她的手。
「饒哲……」她叫得很無助。
他沉重的身體正慢慢地從她的懷中向下滑。
他幾乎要倒在地上,大片刺目的紅色,隨著雨水染紅了地面,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唇瓣毫無血色。
「饒哲……」她心驚地搖搖頭,蹲下身想要撐住他的身體,可為什麼她的力氣這麼弱小?
「眉眉?」
一道很虛弱的喚聲,擊碎了她所有的心防。
他的聲音非常低,如果她的臉不是埋在他的耳邊,她幾乎什麼也聽不到。
「如果我還能活下去,我發誓會……好好愛你……」隨著尾音的消失,饒哲失去了意識。
她茫然地跌坐在雨裡,靜靜看著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在意識到饒哲是為了保護她才中槍的,上官柔沉痛地嘶聲哭叫。
***
不知睡了多久,當饒哲漸漸從黑暗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房中,空間非常寬敞,是個人病房。
他上下左右看了看,病房裡擺著精密的儀器。
他怎麼了?
搜尋遙遠的記憶,往事一幕接著一幕地重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饒哲記得自己在接到冷毅打來的那通電話後,就瘋狂地衝出門,一路上不停地撥打紀馨眉的手機,可始終接不通,就連莫寒宇的電話也關機。
雖然他不知道究竟是誰想要紀馨眉的命,但高價雇殺手暗殺她這件事,讓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之中。
幸好他還記得她當初租房子的地點。
當他找到她時,她就像一隻無助的小白兔,傻愣愣地站在雨中,全然不知道遠處一支無情的槍械,正對準了她……
驚險的一幕令他猛地從床上坐起來,饒哲發現自己驚出了一頭冷汗。
還好他及時趕到,將她護在懷中,然後……他似乎中了槍,映入腦海中的是紀馨眉那驚惶失措的面孔。
這時房門被推開,走進來的是讓他意想不到的汪芷蘭,她怎麼會在這裡?眉眉呢?
汪芷蘭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他已經醒了,在病房內轉了幾圈,忙前忙後,並將一束漂亮的鬱金香插在花瓶裡。
饒哲皺著眉看了她良久,「電話給我。」他要打給眉眉。
汪芷蘭沒有回答,依舊擺弄著手中的花。
他的聲音很小嗎?於是他放大聲音又問了一句,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兩人之間的距離明明不超過五公尺,汪芷蘭又不是聾子,怎麼可能會聽不到他講話?
饒哲有些不耐煩地起身下了床,當他正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竟看見難以置信的畫面……
他無比震驚地眨眨眼,他看到病床上,居然躺著另一個自己,鼻子插著呼吸器,雙眸緊閉,手上還打著點滴,頭頂的儀器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他死了嗎?
此時房門再一次被人推開,這次走進來的人更讓他非常意外。
上官青?!他怎麼會來這裡?而且他好像也沒看到他。
他能看得到別人,可別人卻看不到他,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官青走進病房,將門小心翼翼地關好,他只向病床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後一把將汪芷蘭扯到了胸前。
汪芷蘭嚇了一跳,不客氣地將他推至一邊,擔憂地看了一眼病床的方向,才狠狠罵道:「你瘋了?」
上官青滿不在乎地哼笑一聲,「怕什麼,饒哲已經是將死之人,我想怎麼樣,他又能耐我何?更何況……」他邪氣地勾起汪芷蘭的下巴,「他的心根本就不在你身上,否則怎麼會為了那個姓紀的賤人,不顧一切地擋下子彈,連命也不要了?」
汪芷蘭臉色白了幾分,臉上泛起怨恨。
「你這個過去的未婚妻,在他眼中,其實根本什麼都不是。」
「閉嘴!我不想聽你說話,馬上給我滾!」
面對她的憤怒,上官青顯得很平靜,「滾?你讓我滾到哪裡去?汪芷蘭,你最好別忘了我來這裡的目的,我答應為你做的事情都已經為你做到了,你欠我的尾款,準備什麼時候付清?」
汪芷蘭氣急敗壞地指著病床,「我讓你找殺手解決的是紀馨眉,可現在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卻是饒哲,目標錯得這麼離譜你還要我付錢?。」
被當成空氣的饒哲,被她的話嚇了一跳。
殺手是汪芷蘭找上官青雇的?
「這可不能怪我,是姓饒的腦袋有問題,為了個女人居然連命也不要了。」他嘲諷地說,見汪芷蘭沒有妥協的意思,上官青不禁變了臉色,「難道你想反悔?」
「上官青,五百萬對你上官家來說,並不是什麼大數目吧?你急什麼?」
「沒錯,五百萬對上官家的確不是什麼大數目,但自從饒氏放出消息,結束與上官家的所有生意後,我父親已經在一怒之下將我趕出董事會了。」說到這裡,上官青的表情變得異常猙獰。「如果不是他,我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連這些錢也要計較?」他恨恨瞪了床上的饒哲一眼。
「哼!那只能說明你沒本事。」
汪芷蘭的話徹底激怒了上官青。
他一把扯住她纖細的手腕,目露凶光,「我有沒有本事,還輪不到你來評論,不過如果你敢反悔,就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他冷笑著瞇起雙眼,「別忘了你還有把柄捏在我的手裡,如果你不想我把你的惡行昭告天下,就給我放聰明一點。」
她臉色一變,用力扯回手腕,「我……我有什麼把柄值得你去宣揚?」
「汪小姐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你忘了,當初是誰求我在廁所裡演的那場戲?你讓我污蔑上官柔,故意讓饒哲以為她只是為了他的財富才與他交往,讓你從中得利,嘿,最可笑的是,饒哲那白癡居然還信以為真,當著所有賓客的面,狠狠地羞辱了我那單純又愚蠢的妹妹。」
站在一邊的饒哲因為這個事實,渾身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寒冷。
他真的誤會了小柔?
「這種手段已夠卑鄙,可沒想到你心腸那麼惡毒,饒哲已經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甩掉上官柔,你還嫌不夠,擔心有後顧之憂,又讓我在上官柔的車子動手腳,直接將她害死……」
「你給我閉嘴!」被揭穿惡行的汪芷蘭氣得大叫,「我的確希望上官柔死,可是你呢?身為她的哥哥,你不是也一樣忌憚著她在上官家的地位,才樂得動手殺人?少把事情都推給我?」
上官青卻滿不在乎地聳聳肩,「我不否認啊,所以說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如果我不好,你也別想好。」
「你到底想怎麼樣?」
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饒哲,他的眼底閃過一抹狠毒的光芒。「我現在想想,錢的事可以再說,重要的是——殺了他!」
汪芷蘭被他的樣子嚇得臉色慘白,「你……你說什麼?」
就連還沉浸在一連串事實真相震撼中的饒哲,也被驚了一下。
上官青將手搭在汪芷蘭的肩上,「你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連假扮上官柔附身這種事都想得出來,我真的很佩服你,不過……」話鋒一轉,「就算你再聰明,那又如何?你終究是饒家養的一條小狗,如果饒哲不肯娶你為妻,你在饒家就什麼都不是。」
「這次買凶殺人,他雖然為了救紀馨眉那個賤人而身受重傷,但難保哪一天他不會奇跡般地康復,一旦他醒了,你想他會讓幕後主使者逍遙法外嗎?」
「你不說我不說,他……他是不會知道的。」
「你真天真,饒哲是什麼人,你比我更加清楚,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只有他成了死人,才不會妨礙我們的未來。」
他獰笑一聲,「他死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他活著,我和你早晚會被送進監獄。」
「不……」她尖叫一聲,雙手用力捂著耳朵,「不會的,不會那樣的……」
「別自欺欺人了,就算你是饒哲名義上的妹妹,可事實上,你在他眼裡什麼都不是。」
這句話在瞬間激怒了汪芷蘭。
她像只小狗一般,忠誠地在暗地裡偷偷愛了饒哲二十多年,可是從小到大,那個被她深深愛慕著的男人,只把她當成玩伴、妹妹,絲毫不把她當成女人將她擺在與他平等的地位。
只有那一次……
只有饒哲聽到上官青演的那場戲時,他才怒急攻心下要她當他一晚的未婚妻。
雖然這份突來的驚喜只有一個晚上,可她仍舊小心翼翼地珍惜,把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身份,視若珍寶一般在心底收藏著。
所以她恨上官柔,從饒哲第一次把那個女人帶到饒家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和饒哲在一起了。
一個偶然的機會裡,她認識了上官青。
兩人同仇敵愾,她要饒家少奶奶的位置,他要上官家繼承人的地位,因此,他們一起計劃著如何剷除上官柔這根眼中釘。
也許,從認識上官青的那天起,她的人生已經走上了歧途。
可事到如今,反悔已經來不及了,一旦饒哲清醒,查明真相,那麼她的未來……不,她不想坐牢!
倉惶地看著床上昏迷的男人,汪芷蘭的腦中不斷響起一道吼聲——殺了他、殺了他?
她就像一個被操縱的人偶,不受控制地伸出雙手,對著那頎長的脖頸,狠狠掐了過去。
饒哲一驚,試圖阻止,可他的手卻穿過了汪芷蘭的身體。
上官青得意的獰笑。
此時汪芷蘭完全失去了理智,腦中只有一個想法——殺死這個男人,她就可以得到解脫。
當饒哲感覺自己呼吸越來越困難的時候,一個巨大的聲響在耳邊響起。
昏迷前的那一刻,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張久違的面孔——小柔!
但眨眼之間,上官柔又變成了紀馨眉。
他腦袋一片混亂,帶著滿腹的不解,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饒哲感覺自己作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很美好,小柔和眉眉變成了同一個人,整天陪在他身邊,拉著他的手,不停地和他說話。
她說:「今天是學期末了,之後我要升二年級了,我想試試自己的能力,已經在人力銀行登錄了求職履歷,我就要開始上班了,你也要勤快一點,趕快好起來去工作。」
他說:「你已經要升二年級了?時間過得真快。」可是她聽不到。
她說:「我煮了咖啡,放了很多糖,很甜哦,你要不要快點起來喝?」
他說:「要喝要喝,那個味道一直讓我很想念。」她仍舊聽不到。
她說:「小莫工作很辛苦,他每天都在我面前抱怨他有一個刻薄又懶惰的老闆,饒哲,你再不起來,小莫就要遞上辭呈不管公事了……唉!你真能會睡,有沒有作夢啊?夢裡有沒有我?」
他說:「當然有你,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你。」她還是沒聽到。
她說:「你這個人真是不負責任,不管公司、不管家裡也不理我,只會整天躺在這裡睡覺,再睡下去,頭髮都要白了。」
她說:「你再不醒來,我就要嫁人了,以後再也不理你了,雖然你救過我,可是你也害過我。喏,我們扯平了,從此你婚我嫁,再不相干……」
他很急,慌張地伸出手去,想拉住那個打算把他用掉的女人。「不准……我不准……」
突地有人在拍他的臉,很大力,他臉微微刺痛,非常不滿。
是誰膽子這麼大?
猛地睜開眼,視線非常模糊。
他覺得臉上有一個陰影在晃動,一隻手指在他眼前搖來搖去,搖得他非常煩躁。
「老闆……看到沒有?」
模糊的視線,總算慢慢變得清晰,搖著手咧著嘴笑的,居然是莫寒宇。
「哇,老闆你終於醒了!這簡直是天大的奇跡,天啦,我第一個該打電話通知誰?」莫寒宇像極了一個神經病,抓著電話在房間裡跳來跳去。
「你別跳,我頭暈。」
饒哲聽到自己的聲音非常嘶啞,他有多久沒說話了?
「老闆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睡了整整半年,我的老天!我以為你會一輩子睡下去……」
他驚訝地思考著莫寒宇的話,他睡了這麼久嗎?
莫寒宇扶著他慢慢坐起來,饒哲茫然地掃了四週一圈,發現這裡並不是醫院,而是自己的臥室。
「我記得……我好像受了傷。」
「可不是,你英雄救美,拿自己當肉盾,救了小眉一命,結果把自己搞得活不活、死不死。」
「你很幸運,子彈被顱骨卡住,如果再深一點點,你的命就沒了。不過,你的腦袋有大量的血塊,壓迫到神經,導致你長時間昏迷不醒。」
「在醫院住了四個月,醫生嫌你佔著病床影響別人,所以兩個月前你就被送回饒家靜養了。」
莫寒宇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說,也不管饒哲聽懂還是聽不懂,連珠炮似地一吐為快。
饒哲覺得自己除了身子有些乏力之外,受傷的地方已經沒有任何痛楚了。
他接過莫寒宇遞來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汪芷蘭呢?」如果他沒記錯,那個女人好像要殺他。
莫寒宇臉色一變,冷哼一聲,「你還提她?真沒想到她和那個上官青居然是一伙的,兩人同流合污、狼狽為奸。
「你中槍手術結束剛送進病房的時候,她仗著自己是饒家養女,不準外人去你的病房探視,連我和小眉都被她當成仇人拒之門外,連你面也見不到。」
「小眉覺得她很有問題,便找我商量對策,那天若不是我們及時趕到,你恐怕就……」
饒哲渾然沒在聽莫寒宇的話,只顧著注意到他一口一個小眉,叫得非常親熱,心底忍不住醋意橫生。
他和眉眉什麼時候已經熟到這種地步了?
「汪芷蘭那個人真是有夠卑鄙,當初假扮上官柔附身,把大家騙得團團轉。追查到她買凶後我們也才知道,她之所以能說出你和上官柔之間的過去,是因為有一次,無意中聽到你喝醉時的自言自語,不停地說著和上官柔的往事,所以才想到還魂這個計劃趁虛而入。」
「不過惡有惡報,她和上官青那只壞鳥,被查出買凶殺人,如今已經被警方逮捕了。」
口沫橫飛地嚷了一陣之後,莫寒宇才慢慢安靜下來。
「你知不知道在你昏迷的這段日子裡,小眉整天留在你房間寸步不離地伺候著,替你擦澡、替你洗臉,連內衣內褲都按時更換。」
「醫生說,你有可能會昏迷一輩子,她說,你睡多久,她就會照顧多久。她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女孩,可你當初,卻用那種態度對待人家……」
饒哲被這番話說得心底直髮悶,掙扎著起身,就想要下床。
「你要幹什麼?」莫寒宇一把抓住他。
「我要去找她。」
「你才剛醒過來,身子很虛弱……」
「我要去找她。」他非常執著。
「找什麼找?你要去哪裡找?今早就走了,她說今天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日子,特意拜託我來這裡照顧你,連我都不知道她要辦什麼重要的事,你怎麼會知道?」
饒哲惱怒地瞪他一眼,覺得這話說得實在很不中聽。
「今天是幾號?」
莫寒宇愣了愣,說出了一個日子。
饒哲聽到之後,恍然大悟,「我知道她去哪裡了。」
說完,他不理會莫寒宇的阻止,隨便在衣櫃中找了件外套,步履不穩地就衝了出去。
***
上官柔站在自己的墓碑前,看著上面那張已經泛黃的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笑得依舊是那麼燦爛,她的容顏再也不會因為歲月的腳步而發生改變。
已經一年了,時間過得真快。
今天是她的忌日,她來給自己掃墓。
墓碑前冒出了雜草,看得出來,她的親人已經徹底將她給遺忘了。
她依舊帶了一束淡雅的白菊擺在墓碑前,幾顆水果、幾樣小點心,都是她最愛吃的東西。
「還是你最幸福了,安安靜靜地躺在這裡,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看,不必承受凡塵俗世的磨難困擾,還有我這個好朋友逢年過節送東西給你吃,不知道如果我死了……有誰會過來看看我?」
正說著,突然被人大力從身後抱住。
「你不會死……我不會讓你死……」
掙扎的她,在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後,整個人都傻了,她甚至不敢回頭去看,因為害怕希望會破滅。
「眉眉,讓你受苦了。」
沉默彷彿持續了整整一個世紀,她才慢慢轉過身,對上饒哲那雙晶亮的眸子。
「你……你醒了?」
久違了的面孔,依舊俊朗不凡。
除了兩頰因為長時間的昏迷而瘦削了不少之外,其他幾乎毫無改變。
兩人對視良久,她才吶吶道:「你還活著……真好。」
饒哲見她整個人都呆呆的,心底泛起一股愧疚和難受。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當初愚昧的決定,險些將手邊的幸福徹底驅逐。
「眉眉,過去的事情我很抱歉,因為我幼稚的執著,害你險些喪命。我沒想到汪芷蘭會那麼陰險,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做的,但我也有錯。」
他這輩子可能做錯過很多事,但最讓他後悔的一件,就是小時候,撿了汪芷蘭這匹披著羊皮的狼回家。
「不必道歉,就算你曾經做了很多讓我很不開心的事,在你救了我一命之後,我們之間也扯平了。」
「那是我欠你的。」
上官柔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什麼欠不欠的?你這個人,真的非常奇怪。」她指著身後的墓碑,「之前口口聲聲說欠她,現在又口口聲聲說欠我,又欠這個又欠那個,你這輩子,究竟打算給自己背多少債?」
饒哲被她罵得無言以對,「我……我不是這個意思,之前我是鬼迷心竅,才做出那種糊塗事。」
「現在呢?」
看了看墓碑上笑得很燦爛的那個女孩,饒哲發現自己雖然還是忘不了她,但已經能很平靜的面對這一切了。
「她死了,小莫說的對,不珍惜活人卻只想著個死人,那實在是太可悲了。」
她哼了一聲,「你不是說這個世上真的有還魂嗎?」
「不管有沒有,現在我愛的那個人是你。」
上官柔被他焦急解釋的模樣給逗笑了,她伸出手,掌心上一隻九連環出現在兩人面前。
她拿著它輕輕晃了晃,做出了一個上官柔的習慣動作。
饒哲一愣,有什麼話呼之欲出。
「兩百四十七秒,我的最佳成績,因為曾經有一個花心的男人對我說,只要我能比他快,他就會為我放棄整座森林。」
不理會他臉上詫異的神情,她繼續說:「但當我贏了賭約,度過幸福的一段日子,天真地以為那個男人真的會為我放棄那座森林時,他突然向眾人宣佈,新娘其實另有其人。」
「眉眉……」
「大家都以為上官柔死了,可老天爺大概覺得她死得太委屈,所以給了她重生的機會,偏偏上官柔是個傻瓜,不但沒有遠離那個令她傷心的男人,反而再次愛上了他……」
聽到這裡,饒哲的淚水一下子湧了出來。
他突然覺得眼前的這一切,實在是太不真實了,瘋狂追尋那麼久,那個只能在夢中追尋的人兒,竟一直就在他身邊。
他的小柔?他的眉眉?
這世界究竟還有多少驚喜等著他?
她收起戲謔的神情,慢慢放下九連環,「饒哲,你願意在今後的日子裡,給從前的上官柔,現在的紀馨眉,帶來幸福嗎?」
他已經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緊緊地,一把將這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孩攬進懷中。
良久,他哽咽著聲音,輕吐一句,「我願意。」
她緊緊的回抱,燦爛地笑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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