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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臥龍生]絳雪玄霜(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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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6:51:20
標題:
[臥龍生]絳雪玄霜(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凰云化羽 於 2012-10-25 10:23 編輯
簡介
七巧梭、血池圖重現江湖,除使天下武林震驚外,還掀起了一場正邪間誰主霸業的血戰狂飆。
方兆南,原為師門復仇,竟被無意捲入。多種際遇,不僅使他獲得了正邪兩派的武功絕技,還使他與梅絳雪、陳玄霜和周蕙瑛三個身懷絕技的少女結下了錯綜複雜的情結。於是,在泰山群英會、冥岳死亡谷、少林寺拚殺和鵲橋會決戰之中,善與惡、正與邪、生與死、愛與恨、情與仇的交織、拚搏,演繹出了一幕幕五彩繽紛的動人場景。艷麗、妖媚的冥岳岳主聶小風,妄圖毒殺其師,竊奪血池圖,終在其師的指導下,斃命於方兆南的掌下。風起雲湧的武林世界又趨平靜。少林高僧要方兆南接掌少林門戶,梅、陳、週三少女要他不忘甜酸苦辣的戀情。他,究竟該何去何從……
目錄
第一回【方兆南師門罹難】
第二回【周慧瑛亡命習武】
第三回【遭追殺師伯受傷】
第四回【救師妹以圖換丹】
第五回【寒水潭月夜締盟】
第六回【是非生飛鴿傳柬】
第七回【九宮山黑夜遭襲】
第八回【七巧梭重現武林】
第九回【方兆南初遇玄霜】
第十回【獲絕技佛法無邊】
第十一回【獻神丹醫治眾豪】
第十二回【玉骨妖散骨石窟】
第十三回【遭疑猜途中較量】
第十四回【闖三關藝驚群豪】
第十五回【奇劍招更使人疑】
第十六回【瘋癲客不召自來】
第十七回【無影拳初顯神威】
第十八回【梅絳雪濺血獻圖】
第十九回【陳玄霜雨夜思情】
第二十回【赴冥岳正邪決雄】
第二十一回【死亡谷禪師佈陣】
第二十二回【招魂宴上招魂酒】
第二十三回【死亡谷中生死門】
第二十四回【五鬼陣法出五鬼】
第二十五回【輪迴殿內劫輪迴】
第二十六回【水火洞劫後餘生】
第二十七回【少林寺鳴鼓驚鍾】
第二十八回【破禪關擊節傳音】
第二十九回【遭偷襲高僧遇刺】
第三十回【受妖法自殘師門】
第三十一回【傳精功以殺制殺】
第三十二回【動心機巧服二怪】
第三十三回【制自殘方丈易人】
第三十四回【為護寺兆南重傷】
第三十五回【拒冥妖刀光劍影】
第三十六回【興妖法血雨腥風】
第三十七回【羅漢陣捨身拒妖】
第三十八回【鎖二怪少林蒙難】
第三十九回【梅絳雪再救夫君】
第四十回【悔既往二怪同心】
第四十一回【受盤查難釋眾疑】
第四十二回【除異己又動殺機】
第四十三回【陳玄霜尋訪情郎】
第四十四回【紅衣女挾持血池】
第四十五回【入密洞連番遇險】
第四十六回【進血池五毒顯威】
第四十七回【冥岳主師徒交手】
第四十八回【遣遺物交換方郎】
第四十九回【情未了生不如死】
第五十回【焚遺書武林消災】
第五十一回【陳玄霜拜師鬼仙】
第五十二回【周蕙瑛捨命救人】
第五十三回【決勝負雙雙斃命】
第五十四回【拜高僧再修絕功】
第五十五回【霸武林雙梟聯手】
第五十六回【酬情意洩露冥密】
第五十七回【賜折扇傳柬天下】
第五十八回【鵲橋會冥妖絕命】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6:55:36
第一回 方兆南師門罹難
西北風勁吹,漫天飄著大雪。
河北入魯的官道上,奔馳著一匹健馬,得得蹄聲,蕩起了片片飛雪。
馬上坐著個二十餘歲的少年,一身藍色服裝緊裹,外罩著鵝黃色披風,左肩上露出飄垂著綠棺的劍柄,揚鞭顧盼,豪興橫飛。
這少年長相異常清秀,劍眉朗目.虎背蜂腰,面如冠玉,英風逼人,雖在彌天大雪,凜冽寒風之下,卻全無畏寒之意,眉宇間歡愉洋溢,嘴角間不時露出笑意。
突然,一隻低飛的寒鴉,喳的一聲,掠頂而過,振翅西去。
藍衣少年似被寒鴉的叫聲,驚醒了歡愉的回憶,微微一皺眉頭,探手入懷摸出了一粒形如蓮花,大如核桃的金色暗器,抖手間,破空飛出,去勢勁疾,劃起了輕微嘯鳳之聲。
但聞一聲哀鳴,那急飛的寒鴉,應手而落,一團黑影,摔在了雪地上。
刺骨的西北風,仍然勁吹,鵝毛片的大雪,仍不停的飄落著,四野寂寂,仍和剛才一樣的安靜,除了他之外.再無第二個人知道那皚皚的白雪之下,已埋葬一隻飛行在風雪中的寒鴉。
一個不祥的預感,陡然間襲上心頭,他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顫,忽的放馬加鞭,向前疾奔而去。
嚴寒的風雪中,只見那健馬身上一滴滴紅色的汗珠,滴灑在白雪地上,用重金選購的長程健馬,終於無法負擔長時不停的疾奔勞累,用盡它最後一點氣力之後,倒了下去。
藍衣少年在健馬倒地之時,雙足微一用力,忽然凌空而起,飛躍出八九尺外,輕飄飄的落在雪地,回頭望著那倒臥雪地上的健馬,輕輕的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馬兒,馬兒,生死由你去吧!恕我無暇照顧你了!」
說完霍然轉身,放腿向前奔去,其疾如箭,速度並不在那健馬奔馳之下。
天色逐漸的暗了下來,風雪卻越來越大,那藍衣少年一面不停舉手揮著頭上的汗水,一面仍然拼著餘力向前奔走,鵝黃的披風,被怒吼的寒風吹得籟箴作響。
大約有一刻工夫,走到丁湖畔所在,就在這湖畔邊緣,巍然矗立著一座孤零零的宅院,卻看不見一點燈光,夜暗的寵置下,呈現出一片淒涼。
他抖抖身上積雪,慢慢走向那所宅院。
只見兩扇漆黑大門緊緊關閉著,他舉手拍擊一下問環,半晌不聞宅院中有何聲息,心中一急,不覺雙手加力一推。但聞呀然一聲,兩扇漆黑大門突然大開。向裡望去,只見院中的雪光盈盈,各室內漆黑如墨,一片幽寂、淒涼。
藍衣少年略一沉吟,挺身而入,回頭把兩扇大門關好,緩步向前走去。
穿過一所庭院直到寬敞的大廳中,夜色更加黝暗,伸手難見五指,凜冽的寒風,從門外吹入,刮動壁間的字畫,全廳一片沙沙之聲,更加重了陰森恐怖氣氛。
這藍衣少年雖有著一身武功,也不禁心頭微生寒意,不自覺伸手摸摸劍柄。
他本有黑夜視物之能,微微一閉雙目,調勻真氣,再睜眼時,已可看情室中景物。
只見靠壁處,放著一張八仙桌,四張太師椅,排列的十分整齊。他略一沉思,急步向後院奔去,走過一段通道,到一處幽靜的跨院門旁,兩扇木門,緊緊的關閉著,一股驚恐的衝動,使他毫不考慮的伸手推那兩扇木門。
但他右手將要觸到木門上時,又突然縮了回來,他知道這是師父靜修內功的所在,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闖入。
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恭恭敬敬的對著兩扇木門說道:「弟子方兆南,特來向師父請安……」
這兩句話說的聲音極高,餘音蕩漾燎繞空際,歷久不絕,但那幽靜的跨院之中,仍然是一片死寂,聽不到半點回音。
一陣勁風吹來,刮落了房上積雪,灑了他一頭一臉,臉上一涼,心中也同時泛上來一股寒意,不禁打了個冷顫,雙手一推木門、但卻紋風未動,想是裡邊已上了栓。
他向後退了一步,暗中運人真氣,集於左肩,正待撞開木門,忽然想起師父那莊嚴肅穆的面孔,立時一收架勢,雙臂一振,凌空而起,躍上圍牆。
放眼望去,兩株盛放的臘梅絳雪光中傲然挺立,幽香花氣,撲鼻沁心。
一個秀慧娟雅的情影,陡然間展現腦際,他想到了十幾年前,曾和一個美麗絕倫的小女孩子,共同手植這兩株臘梅的情景。
那時,他和她都還是八九歲的孩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一塊兒學習武功,一塊兒淘氣遊戲,轉眼流光,似水年華,十幾年的歲月,很快的過去。
當他藝滿離開師門之時,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晃眼又是兩年時間,他這次由千里之外趕來這東平湖畔,一半是探望師父,一半是想看看幼小在一起長大的師妹……
他望著梅花出了一陣子神,才飛身而下,緩步向師父修習內功的靜室走去。
忖思之間,人已到了師父修習內功的靜室門外,運足真氣舉手一推;兩扇門應手而開。
但見滿室布垂索篩,觸目一片銀白,兩具銅棺,並放在素幄環繞之中。
他呆了一陣之後,大叫一聲:「師父!」縱身躍撲過去,雙手分扶兩具棺蓋,淚水泉湧而出。
一陣痛泣之後,心情逐漸平復下來。暗道:「師父武功絕世,譽滿武林,師母亦是中幗英傑,一手金蓮花,名震大江甫北,縱受當世一流高手圍攻,亦足可全身而退,這兩具銅棺之中,也許不是師父。師母。」
心念一動,急於要查明真象,暗中潛運功力,正侍揭開左面棺蓋,一看究竟,突聞一個嬌如銀鈴般的聲音,起自身後,道:
「住手!」
轉頭望去,不知何時.身後己站立一個白衣白裙,長髮披肩的少女。
雖然那少女美麗絕倫,但在此時此地,陰氣森森,素饅低垂,雙棺並陳的靜室之中出現,而且又來的無聲無息,方兆南縱然膽大,也不禁嚇得心頭一跳。
只見那白衣少女微一啟動櫻唇,冷冷的問道:「你是什麼人,深更半夜,跑到這裡哭哭啼啼?」
方兆南一沉吟道:「在下乃周老英雄的門下,賤姓方,草字……」
白衣少女接道:「好啦!我又沒問你姓名。」
方兆南聽得一皺眉頭,道:「這兩具銅棺之中,存放著什麼人的屍體,我可否打開瞧瞧?」
白衣少女冷冷的答道:「別瞧啦!一個是周佩周老英雄,一個是周夫人。」
方兆南只覺一股熱血由胸中直衝上來,厲聲喝道:「此事當真?」
白衣少女神色不動的冷然答道:「不信你就打開棺蓋瞧瞧吧!」
方兆南雙手用力,咋喳的一聲,啟開了左面一具棺木,探手懷中摸出千里火筒一晃,火光閃動,幽暗的靜室中,亮起了一道熊熊的火焰。
目光及處,只見兩具棺木之間,放著一張很小的茶几,茶几上置放著一支已經點殘的蠟燭。
他抖動著右手,燃起蠟燭,素幢環垂下,燭光更顯得明亮。
只見白絞覆蓋著一具仰臥的屍體,單單露出一顆花白長髯、白布包發的人頭,十幾年教養深恩,在他心日之中早已深刻的留下師父音容笑貌,一望之下,立時辨認出來,那仰臥在棺木的屍體,正是他兩年未見的恩師遺體。
只覺胸中熱血翻騰,再也難以控制悲憤激動的情緒,大喝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撲拜在棺木之前,放聲大哭起來。
溫馨的舊情往事,現下都化成了悲憤痛苦,這一哭真是哀倒欲絕。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方兆甫已哭得淚盡血流,這一場大哭,暫時發洩了他奎塞在胸中的悲憤情緒,心神逐漸的安靜下來。
定神望去,只見那茶几上的蠟燭,只餘下了半寸長短,那冷如冰霜的白衣少女,仍靜靜的站在一側,臉上神色,毫無變化。
方兆南緩緩的站起身子,目光凝注那白衣少女身上,問道:
「你是什麼人?我師父師母的屍體,都是你收殮的嗎?」
白衣少女望也不望方兆南一眼,冷冷的答道:「我父母受過周老英雄的濟助,我收殮他們屍體,算替父母報恩,你已哭鬧了一個更次,現在該走啦!」
說完,慢慢的轉過身子,綴步向素幃後面走去。
方兆南急道:「姑娘暫請留步,在下還有幾句話說。」
那白衣少女已快走人白幃,聞言停住腳步,道:「什麼話快說!」
方兆南見她背己而立,連頭也不轉一下,不禁心頭微生怒意,忖道:「這少女好生冷傲。」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那少女似已等得不耐,身軀晃動,人已隱入白幃之中。
方兆南久隨師父身側,常得周佩召人這靜室之中受教,知那素幃後面,並無復室,當下提高聲音,問道,「姑娘可知家師膝下一位女兒.那裡去了麼?」
只聽素幃後面傳來那少女冷冰冰的聲音,道:「不知道。」
方兆南雙眉一挑,又問道:「姑娘幾時到此,可曾見到家師被害的經過?」
但聞白衣少女簡短的答話,道:「我來此時,他們已被人殺害很久了。」
方兆南疑心突起,略一沉吟,迫著問道:「姑娘何以知道家師夫婦遇害,特地趕來此地收殮屍體?」
素幃後面傳出那白衣少女清脆冰冷的笑聲,道:「怎麼?你懷疑我是殺害了你師父母的兇手麼?」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方兆南只覺那嬌脆的笑聲之中,似乎含蘊著一股陰寒之氣,聽得人毛骨悚然,連打了兩個冷顫。
忽然間,素幃一角,伸出一隻雪白的手腕,纖纖玉指,緊握著一支胡桃粗細的紅色蠟燭,那冷漠嬌脆的聲音又言道:「你要留在這裡替你師父、師母護守靈篩,也好,快點著這支蠟燭,合上棺蓋。」
方兆南只覺這少女言詞難測高深,行動詭異絕倫,在這等風雪之夜,素幃雙棺,陰風森森的靜室中,更使人有一種人鬼難辨之感。
縱是他一身武功之人,也下覺心中直冒冷汗,本能的伸出右手,接過蠟燭。
只聽那素饅之後,又傳出那白衣少女冷冰冰的聲音,道:
「你這支蠟燭,已足可支持到天亮,你要是不怕,就在這靜室中坐一夜吧!」
方兆南換燃了新燭,蓋好棺蓋,席地椅棺而坐,望著那瑩瑩燭光,心中泛起萬千感慨。
他想起了投身師門學藝的諸般經過,師父莊嚴肅穆的性格,使人凜然生畏,師母的慈愛笑容,使人孺慕不已,師妹的嬌艷秀慧,更使人傾慕難忘。
歡樂的往事,一幕幕展現腦際,更襯托出目前境況的悲慘淒涼。
夜色深沉,一燈瑩瑩,他一路的奔走,人早已勞累難支,倚棺斜臥,沉思往事,不覺問沉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忽覺肩上被人推了一掌,睜眼望去,只見一青袍長髯的老人,滿臉悲憤之容,靜靜的站在棺木旁邊。
方兆南一見來人,不知是驚是喜,霍然躍起,撲拜身前,淚水泉湧而出。
原來這老人乃周佩最為知已的好友,江南四劍之一的張一平。
那老人輕輕的歎息一聲,道:「你起來,慢慢的告訴我事情的經過。」
方兆南舉起衣袖,拂拭一下臉上的淚痕,說道:「晚輩昨夜趕來,師父、師母已然遭人毒手多時……」
那老人微感心頭一震,道:「什麼?難道你師父、師母的屍體,不是你收殮入棺的麼?」
方兆南突然想起那白衣少女,搖搖頭道:「不是。」
口中應著那老人問話,卻突然轉身,掀開素幃。
但見素幃之後,齊齊的排列一排人頭,那白衣少女,已不知何時離去。
青衫老人臉色一變,大踏步直入素幃後面,方兆南呆了一呆,緊隨那老人身後進去。
只見素幃後面壁角之處,堆積著十幾個無頭屍體,方兆南暗暗一數,和那排列的人頭剛好符合,不多不少的十五具。
張一平咬牙切齒,冷笑了一陣,道:「好毒辣的手法,當真是雞犬全誅,一口不留。」
方兆南學藝師門之時,已拜認過這位譽滿武林的大俠客,知他一身武功,已達出神人化之境,聲譽之隆,猶在師父之上。
此時此地,遇上這位行蹤一向飄忽難覓的奇人,極度悲苦之中,油然生出一線為恩師夫婦復仇的希望。
當下躬身說道:「師伯見聞廣博,和家師交誼篤厚,師門不幸遭遇這等慘變,要全仗師怕大力,查出仇人姓名,替家師洗雪這滅門沉冤,晚輩雖自知武功不濟,但願憑藉滿腔熱血,一顆復仇的心,先試敵鋒。」
張一平輕輕歎息一聲,道:「孩子,你不用拿話激我,我和你師父交情彌篤,三十年前承你恩師,師母仗義執仁,救了我一條性命,迄今,我一直耿耿於懷,無時不思圖報,他遭此滅門慘禍,我心悲痛之深,決不在你之下,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必報此仇!」
話至此處,再難自制,兩行老淚,滾滾而下。
方兆南噗通一聲,拜倒在地,道:「晚輩先代亡師夫婦,叩謝張師伯高誼隆情,」
張一平畢竟是涵養極深之人,一陣激動過後,心中逐漸平復下來,兩道冷劍般的眼神,從頭到腳的把方兆南打量了一遍,道:「起來,把你昨宵所見之事告訴我。」
方兆南依言起身,暗中留神望那堆積的屍體之中,並無師妹遺體,心中略感寬慰,黯然一歎,把昨宵經過之情,很詳盡的對張一平說了一遍。
張一平聽那白衣少女奇異的舉動之時,心中不禁大感驚奇。
他暗道:「女孩子家,大都天生膽小,縱是習武功的人,也不可能有這般超異鬚眉的膽氣,在風雪淒冷的夜裡,一所寂寂無人的大宅院中,伴守著一堆屍體……」
方兆南似看出了張一平臉上疑慮之情,當下接道:「晚輩之言,句句屬實,那白衣少女的奇異行動,實使人有一種人鬼難辨之感。」
張一平淡淡一笑,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如果賢侄不是因極度悲菩的一種幻覺,那白衣少女,倒是一條最好的追查線索。」
方兆南歎道:「晚輩如非親目所睹,只怕也很難相信,天下竟有這等奇特之事,難怪師怕要心存懷疑了。」
語聲畝落,突見一道白光,破篩飛來。
方兆南幼得師母傳授金蓮花暗器絕技,耳目極是靈敏,右手一招,接住飛來白光,只覺人手冰冷,定神看時,所接暗器竟是一團雪球。
這雪球似經人用力捏成,大如杏子,堅硬異常,發這雪球之人的手法,亦似極有分寸,穿饅破柿,應位奇準。
但方兆甫舉手接住雪球之時,不覺得勁道猛烈,這種不輕不重,恰到好處的腕力,如非身具上乘內功之人,實難拿捏如此之準,不禁心頭大感凜駭。
張一平冷哼一聲,雙足微一用力,身軀如箭平射而出,身法奇奧,果然是一代名家身手。
方兆南左手一撥素篩,一個」燕子穿雲」身法,躍出靜室,抬頭一看,只見張一平站在屋脊之上,正四下眺望。
忽見他左腳向後一滑,人不起步,腿不屈膝,身子白屋上直滑下來。
腳落實地,長歎一聲,道:「罷了,罷了,我張一平今天算栽到家啦!孩子,快快捏碎你手中的雪球看看。」
方兆南右手指微一用力,雪球應手而碎,果然那球之中,包著一片白綾。
只見上面寫道:「此非善地,早離為上,以免遭殺身之禍。」
下面既未署名,也未劃什麼標記符號。
張一平雖是見聞廣博之人,但一時之間,也為之愕然一呆,他想不到這竟是一紂善意示警的短箋。
方兆南突然:一揚兩道濃濃的劍眉,道:「張師伯,咱們留這裡等他們。」
張一平黯然一歎,道,「年輕輕的孩子,能有這份膽氣,誠是可貴,不在你師父教你一場,不過,你留在這裡,於事無補。」
方兆南突然滾下來兩滴淚珠,接道:「晚輩亦自知武功難望家師項背、可是師門仇恨,不共戴天,再謀報仇之策,方兆南如今生不能殲仇劍下,有如此樹。」
右臂一翻,長劍出鞘,寒光閃處,但聞喳的一聲,一株臘梅,應手而斷。
張一平雙目神光閃動,似是被眼下少年的衝霄豪氣,激起了故舊之情。
但只一瞬間,他又恢復鎮靜神色,淡淡一笑,道:「小不忍則亂大謀,單依那飛雪示警之人的武功而論,已可預測來敵,定然是武功奇高之人,別說你留此幹事元補,就是老夫,只怕也難是來人敵手。不過,我已是行將就木之年、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故友情重,濺血何憾,縱然埋骨這東平湖畔,常伴故友泉下英靈,也是人生一件快事,如能僥倖脫難,定當設法邀集武林高手,殲仇雪恨!」
話至此處,突然住口,一把抓住方兆南右腕,向外奔去。
一口氣跑出了五六里路,張一平才鬆了方兆南右腕,歎息一聲問道:「你認為你師父、師母死的很突然麼?」
方兆南被張一平突然扣住脈門要穴,失去抵抗之力,拖著跑了五六里路,憋了一肚子怒火。正想出口相責,但卻彼張一平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心中疑念陡生,呆了一呆,道:「師伯此言,究系何意?難道說我師父師母,事先已預知這場滅門慘禍不成?」
張一平仰夭長長吁一口氣,道:「不惜,你師父、師母不但事先預知這場滅門慘禍,而且還預知無法逃過這場劫運,所以,既未邀人助陣,亦未避難遠走。」
方兆南道:「師伯此言,難使晚輩心服,別說天下之大,到處可以藏身安命,單以恩師夫婦兩人的武功而論,縱然不敵來人。亦可全身而退,不致雙雙陳屍並棺,如非遭人暗下毒子殺害,豈會落得如此悲慘結局?」
張一平略一沉吟,道:「這也就是我費解之處了,周賢弟生性莊肅,律己甚嚴,生平又結怨不多,自看破世情,隱居東平湖畔後,更是絕緣江湖,除了老夫和一二知己故交之外.很少和武林人物交往。二十年來深居簡出,都以伺花課徒為樂,三年前我和他相晤之時,發覺他內功精進極多,就是你那師母,也有了驚人的成就。
縱觀大江南北,當今黑白兩道高手,能勝過他夫婦兩人的。
確是難以找出幾個,但我細查全室所得,令師夫婦分明預知修事,早已做了安排。」
方兆南道:「師伯請恕晚輩愚蠢,敬祈不吝明示教言,以開茅塞。」
張一平舉目四顧,張望一陣,道,「這不過是由閱歷中得來。
說穿了,也算不得什麼,你可曾在那靈房屍體之中,發現到你那師妹的遺體麼?」
方兆南道:「想我那師妹,乃蘭質惠心之人,舉世能有幾個,也許她已被人劫持而去,晚輩實不敢因而……」
張一平拂然一笑,道:「好孩子,反問的好,你不敢苟同老夫的意見,對麼?」
方兆南道:「晚輩不敢。」
張一平道:「那靈房屍體之中,未發現你師父愛女遺體,可作兩種解說,說她被人活擒而去,不能算錯,說她早被令師遣往他處避難亦可,關鍵就在那堆積的屍體上了。
方兆南奇道:「恕晚輩智恩愚拙,難解師伯弦外之音,願聞其詳。」
張一平歎道:「如果你留心那靈篩後群積的屍體,一個個身著勁裝,即可了然你師父早知慘禍難逃,不甘束手待死,故而著令家中所有僕人,準備應變,想以數十年修習的武功,和來人一拼。
不想來人武功奇高,抗拒之下,落得個滿門滅絕的悲慘收場,其間使人不解的是,既然預知慘禍將臨,何以竟不肯先行避走,此策縱然不能長期逃避敵人鐵脯追蹤,但總可暫時避開敵人耳目.然後再徐謀對敵之策不遲。
唉!天啊!為什麼不讓我早來三日,想不到這晚到一步,競造成終身大憾。」
方兆南細想靈篩後那堆積的屍體,果然都是一個個身著勁服。當下說道:「師伯觀察人微,一言點破晚輩迷津,家師既自知這場慘禍難免,何以竟未邀人助陣」
張一平沉恩良久,說道:「你師父自隱居東平湖後,很少和武林人物來往,再說縱是有意邀人相助,也難找到適當之人。如果我推論不錯,你師父宅院附近,定然還有人在暗中監視那雪球示警之人,也許就是你所見那人鬼難辨的白衣少女。
老夫自信輕身之術,不算太差,但我躍落院中之時,竟然未能目睹來人一點蹤跡。這次慘事、恐非一般武林中仇殺事件,對方手段之辣,武功之高,都非一般江湖人物所能比擬,而且殺人之後,不掩藏滅跡,分明另有作用,那白衣少女守護靈篩,亦恐有所用心。」
他略一沉吟,又道:「就老朽眼下所見,有兩件急事要辦,一是尋找你那師妹下落,二是查出仇人是誰,最低限度,也要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以便追索。
方兆南道:「師伯見慮深遠,晚輩五體投地,尚望師伯看在和亡師一場相交分上,代籌復仇之策,則晚輩感恩不盡了,」
話一說完,人已拜倒在雪地之上。
張一平黯然一笑,伸手扶起方兆南,道:「孩子,你起來,我和令師交誼,深論骨肉,情直生死,你下求我,我也要豁出這條老命,非要追出事情真相不可。
現下咱們分頭行事,你去尋找你師沫下落,老朽重返凶宅,再作一番仔細勘查,也許故友英靈佑護,使我能暗中睹得仇人一面,也好早謀報仇之策。」
方兆南道:「晚輩身沐師門十餘年教養之恩,粉身碎骨,罔報萬一,眼下師父、師母罹此慘禍,晚輩豈可退縮不前,避重就輕……」
張一平搖搖頭,接道:「此返凶宅,旨在搜查敵人遺留痕跡,並非和人拚命,行蹤愈是隱密愈好,你如和我同去,不但於事無補,且將累我分心顧你,何況找尋你師妹下落之事,乃此次慘局最為重大關鍵,比重探凶宅,更為重要。」
方兆南知他武功高強,譽滿大江甫北,綠林道上人物,聞名喪膽,自己武功和人相差甚遠,如堅持同去,只怕真有累人之處。
略一沉思,歎道,「老前輩既然如此說,晚輩自是不便再堅持愚見,但天涯茫茫,我師妹行蹤何處,叫晚輩到那裡去找?」
張一平探手人懷,摸出一校口面鋒利如刃的金錢,說道:
「你帶著這枚金錢,即刻趕往魯南抱犢崗朝陽坪,去見袖手樵隱史謀遁,如果他不肯相見,你就出示這枚金錢。
他收下這枚金錢,必然會問你有什麼事要他相助,此時千萬不可說出要他助你尋找你師妹之言,只說還錢索恩的原主未到,晚輩只是奉遣來此,先行通報史老前輩一聲。
不管他如何冷嘲熱諷於你,都要盡力忍耐,不可反唇頂撞,待他把金錢還你之後,再提來此尋你師妹之事。
此事關係重大,非同兒戲,你必須要以最大耐性,忍受他譏諷之言,否則一著失錯,不但你無法見得你師妹之面,且將破壞我全盤計劃。」
方兆南只聽得皺起眉頭,一臉茫然之色,但見張一平說的鄭重異常,只得隨口應道:「如若真能尋得晚輩師妹,有助我恩師夫婦復仇之事,晚輩就是受他一頓打罵,也絕不還手就是。」
張一平歎道:「袖手樵隱為人怪僻,生平下願管人間事,聽他那袖手二字的綽號,就不難知他為人,眼下寸陰如金,我無暇與你解說,好在一兩天內,我也要趕到抱犢崗去……」
他微一沉忖之後,又道:「如果我在三天以內、仍然未到。
你可再用這枚金錢,要求袖手樵隱在三十月內查出殺害你恩師夫婦的兇手姓名來歷……」
方兆南本是極為聰明之人,已聽出張一平言詞弦外之意,無異告訴他三日內不能去抱犢崗朝陽坪和自己相會,定已是遭入毒手,埋骨東平湖畔。
他不禁炫然說道:「師伯義薄雲天,晚輩感佩至極,師門血債,深如江海,方兆南有生之年,必要雪此大仇,縱然濺血碎骨以赴,亦是在所不惜……」
張一平仰臉望天,豪氣頓發,呵呵一笑,接道:「縱然退得敵人,也未必真能把我張一平留在東平湖畔,賢侄但請放心去吧!倘若見得你師妹後,先不要告訴她你師父師母遇難慘事。
袖手樵隱生性冷僻,從不和武林中人物往來,這枚金錢雖然可使他臣服,但只能限定求他一事,賢侄人極聰明,屆時不妨見機而作,切莫浪用了這枚金錢,老夫言盡於此,你快些上路去吧!」
方兆南微一沉忖,撲身一拜而起,道:「晚輩敬領師伯教言。」
當下一提真氣,轉身疾奔而去。
張一平望著方兆南的背影,逐漸消失,才長長吁一口氣,緩步重向來路歸去。
方兆南一路放閥疾奔,人暮時分,到了一處小村鎮上。
只覺腹中飢腸椎僥,極是難耐,原來他急於趕路,已一天一夜沒有吃飯。
抬頭望去,只見村剛臨路處,一片白布招展,正有一所賣酒人家。
方兆南放緩腳步進了店門,只見店中三張破舊的八仙桌上,已有兩個酒客對面而坐,這等小村鎮上酒店,大都是一個人兼具掌爐跑堂,人手極少。
入得店後,立時呼叫酒菜。他那知,叫了半晌工夫,仍不見有人出來招呼,不禁微生溫意,高聲喝道:「店裡面有人麼?」
只見垂掛在套間門口的布簾啟動,緩步走出一個十五六歲,衣著襤樓,頭梳雙辮的女孩子,嬌聲應道:「我爺爺趕集去啦!
還未回來,餘下的酒菜,都被先來的兩位客人叫了。」
方兆南聽那女孩回答酒菜俱無之言,不覺怒火沖心,呼的一聲擊在案上。道:「既然酒菜已賣完了,為什麼不把酒招取下?」
忽然想到自己乃堂堂七尺之軀,如何能對一個未見過世面的鄉村姑娘,發這種無名之火。
當下改容接道,「在下急於趕路,已一日一夜未進食,酒菜既已賣完,在下自不便強索強買,尚望姑娘行個方便,替在下張羅點充飢之物,當以重金相謝。」
那村姑雖然衣著襤樓,但人沉穩之極,目睹方兆南發怒之情,毫無驚懼之色,只是冷冷的站在一側,瞪著又圓又大的眼睛,望著方兆南。
那鎮靜從容,一派大家閨秀風範,和她一身襤摟裝束,大不相稱。
方兆南由發怒到和顏相向,她一直靜靜的站著,未接一言。
直待方兆南話完,她才微微一笑,道:「大爺衣著華麗,器字軒昂,分明是貴家公子身份,像我們這僻野鄉村,路旁小店。
每日酒客有限,酒菜之物,必要量出而備,既已賣完,就無點滴存貨,重金相謝之言,恕村女歉難白受。」
說來不疾不徐,風雅婉轉,分明是一位知書達禮的姑娘,不知何以竟在荒僻的山村之中,掌爐賣酒?
方兆南心頭微感一震,不自覺抬頭仔細打量了對方兩眼。
只見她身材纖細,眉目似畫,微啟雙唇中,齒如扁貝,瑤鼻端正,輪廓秀美至極,只是膚色黑了一點,雖然年歲尚幼,氣度卻很高雅,滿臉笑意,風姿撩人。
當下一抱拳,道:「姑娘談吐不俗,想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請恕在下方才冒犯之言。」說完,轉身出店而去。
忽聽那村姑嬌脆的聲音,起自身後道:「公子慢走一步。」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6:57:06
方兆南轉身望去,那村姑已站到店門口旁,微笑道:「這等寒冷之天,公子兼程趕路,想必有要緊之事,眼下天色又將入夜,嚴寒更重,前去不遠,就進山區了。
公子雖是身負武功之人,但在漫山大雪覆蓋之下,烏獸都已經絕跡了,想打烏獸充飢,只怕難以如願。」
方兆南大大的吃了一驚,暗道:「此女何以竟能猜到我心中所思之事,又看出我身負武功。」不禁呆了一呆。
只見那衣著呂樓的村姑,又是微徽一笑,道:「公子請返小店略息片刻,容村女為你籌點食用之物吧!」
方兆南只覺對面少女不但談吐文雅,而且舉動著著出人意外,心中又是敬佩,又感害怕,雖想推辭,便又覺腹中飢餓難耐,略一沉吟,重又隨那村女逅回店中。
只見那兩個面對面而坐的酒客,神情木呆,仍是原姿未變。
似乎動也沒有動過一下,下覺心起疑賣,定神一看,驚得他怔在當地。
原來那兩個對面而坐的酒客,都是已被人點了穴道,因為自己飢火攻心,入店後只顧呼叫酒菜,未曾留意兩人神情,暗自道了聲慚愧。
那襤樓衣著的村姑,似是已看出方兆南驚愕之情,淡淡一笑,道,「公子如不覺噁心,不妨就把這兩位客人叫的酒菜,先用下充飢如何?好在他們尚未動過一筷,食過一口。」
說來輕輕鬆鬆,神情不慌不忙,這就更使方兆南心中發毛了,一皺眉頭,道:「姑娘盛情心領,酒菜是別人叫好,在下豈可侵佔自用。」
那村姑微微一笑,答道:叩公子既不食別人叫的菜,就請略候片刻,容村女人內,張羅食物。」
說完輕啟布簾,綴步入室。
方兆南藉機打量這座小店,只不過有三間大小,中間用木板分遮,靠壁目有一個小門,藍簾低垂,難窺內室。
外面一半除了三張木桌、和十幾個竹椅之外,再無他物,看不出一點可疑之處。
心中大感迷惑,暗自忖道,「這等荒僻之處,能有多少過路旅客,若說這小小酒肆,是一座殺人劫財的黑店,實又不像,這村女來路,實使人難測高深……」
忖思之間,那村姑又啟簾慢步而出,手中捧著十個熟的雞蛋,笑道:「僻荒小店,無物敬客,這十個煮熟雞蛋,請公子帶著充飢吧!」
方兆南心中急於離開,也不推辭,雙手接過雞蛋,探懷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笑道:「些微心意,敬請收納。」
樓衣村姑望也不望銀子一眼,答道:「十枚雞蛋,能值幾文。
公子厚賜,如何能受。」
方兆南道:「人在飢餓之時,一餐飯價值難計,區區一錠白銀只不過聊表謝意。」
說話之間,人已閃身出店,頭也不回的向前奔去。
一口氣跑出了十餘里路,才放慢腳步,張望四周景物。
這時,天色已到了掌燈時分,抬頭四顧,夜色中隱隱可見皚白的峰嶺起伏,行程即將進入山區。
方兆南仰望夜空,長長的吁一口氣,取出懷中雞蛋食用。
他片刻間,把十枚雞蛋吃完,盤膝就坐雪地,閉目調息,直待疲累盡復,才一躍而起,辨認了方向,就道登山。
行約半個更次,山勢逐漸險惡,觸目峰嶺聳雲,絕壑斷路。
大雪封閉之下,但見一片瓊瑤鋪地,連一道登山的小徑,也沒法找出。
方兆南雖然是一身武功之人,此刻也覺出寸步難行之感,拔劍點路,冒險攀登,這一場艱苦的踏雪夜行,直累得他滿身大汗,當真是步步凶危,險象環生。
直走到次晨五更時分,才到了抱犢崗下,抬頭望去,高峰聳雲,立壁如削,夜色中難見峰頂。
他一日夜奔走未停,人已困乏難支,自知無能再連續攀登絕峰,只得找一處擋風的大山石下,盤坐運氣調息,準備天亮之時,再設法登山。
那知疲勞過度,不知不覺間,竟然靠在山石上面睡去,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時分,只覺全身奇冷難耐,手足均已凍僵。
他提聚真氣,運功活開血脈,又繼續他未完成的行程。
他已得張一平的指點,告訴了他朝陽坪的位置,那是一塊突出絕峰腰的岩石,不但天然形勢險要,而且必須經過一段人工開鑿而成的斷石樁。
如不得袖手樵隱的許可,罕有人能飛渡過那一段險要絕倫的人為險阻。
他照著張一平指示的方向,找到了朝陽坪。
放眼望去,只見峭立的山壁之間,突懸著一塊六六丈方圓的大岩石,原有通往突巖的小徑,已為人工鑿斷,在峭壁之間只留下了幾處僅可容一人停身的突出石樁著足。
方兆南看那每個著足的突石樁,相隔約入尺到一大的距離,下臨絕壑,只要微一失神拿捏不準落足之處,摔下去勢非粉身碎骨不可。
他估計自己的輕功,尚能應付,當下一提丹田真氣,高聲喊道:「未學後進方兆南,有要事拜謁史老前輩,敬望能賜晚輩一面之緣。」
話甫落口,人已同時拔身而起,躍起六八尺高,挫腰振臂人穿空斜飛,落足在第一道突石上。
低頭望去,深澗無底,不覺一陣頭暈目眩,趕忙閉起雙目,調勻真氣,雙足一登,身貼峭壁飛起,落到第二道著足石樁上面。
這次已有經驗,不再探頭向下注視,微一調息真氣,立時向第三道著足石樁上飛去,連渡八道之後,石樁已盡。
但他停身之處,相距那大突巖,還有三丈左右的距離,他估計自己的輕功,無論如何無法在一躍之間,梭越三丈,不禁發起愁來。
正自六神無主當兒,忽聞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人耳際,道:
「我師父已謝絕生人造訪,二十年未和武林同道往還,你還是早些退回去吧!」
方兆南定神看去,只見一個年約二十五六歲的黑臉大漢,身著藍布大褂,站在對面突巖之上,雙目神光閃動,注視著自己,一臉冷漠不屑之情。
處此情景,方兆南不得不忍氣吞聲,抱拳一禮.笑道:「方兆南有要事求見史老前輩,尚望兄台代為通稟,不勝感激!」
黑臉大漢仰臉大笑一陣道:「在下生平尚未遇到像你這碟噱不休的男人,這樣求告之言,也虧你能說得出口,家師不見客。
就是不見客,你要不信,就請站在斷石樁上,等上個十天八天試試!」
說完話,轉身緩步而去。
方兆南心頭一急,不禁大喝一聲:「站住!」
黑臉大漢聞言停步,轉過身來,怒道:「男子漢大丈夫,這等嗜嗜噱咳,不覺得有失體面麼?」
方兆南探手入懷,摸出張一平授賜的主錢,高舉手中道:
「兄台可認得我手中之物?」
黑臉大漢仔細望了一陣,臉色突然緩和下來,笑道:「你身上既然帶著我師父索恩金錢,為什麼不早拿出來?致使在下出言開罪。」
說話之間,右手已從懷中摸出一束繩索,一抖手直向方兆甫拋擲過來,手法奇準,不近不遠的剛好投擲到方兆南胸前尺許之處。
方兆南右手一伸抓住絹索,心中暗暗忖道:「不知他要我如何越渡,難道要我抓住這絹索一端,垂身飄蕩過去不成?
只聽那黑臉大僅笑道,「如果兄台能夠信任我,就請抓緊繩索,飄蕩過來,如果兄台不信任於我,那就把繩索結在石樁上,你就施展草上飛行功夫走過來。」
方兆南朗朗一笑道:「兄弟百分之百信任兄台。」
暗中一提真氣,雙手緊握繩索,縱身躍下石椿,懸空遊蕩過去,只覺涼風拂面生寒,去勢迅快至極,眨眼問已到對面石壁。
他早已運氣戒備,游飛的身子快到石壁之時,左腳疾伸而出,一吸丹日真氣,腳尖輕輕一點巖壁,把急於向前衝的身子一穩,人已依壁停住。
方兆南剛剛穩住飄蕩的身子,忽覺全身向上升去,轉瞬之間已到那突巖上面。
黑臉大漢收了繩索笑道:「兄台身懷家師索恩金錢,想必定已知道求見家師的規矩了。」說罷右手一伸:「合手來。」
方兆甫聽見一呆,但他究竟是異常聰明之人,略一沉思,立時接道:「史老前輩這索恩金錢,乃武林中無比珍貴之物,兄弟想親手奉還史老前輩。」
那黑臉大漢一皺眉頭道:「家師正在坐息時刻,兄台要面見他老人家,只怕要等過午時了。」
方兆南抬頭望望天色,只不過辰未時光,等過午時,還得要等上兩個時辰,不禁心頭一急,長歎一聲道:「兄弟確實是有火急之事,必須面謁史老前輩,兄台若能相助,兄弟感激不盡。」
說完話,深深一揖。
黑臉大漢沉吟了一陣道:「好吧!我就去替你稟報一聲,能否早見,那要看你的造化了。」
說完,轉身向山壁處一所茅廬定會。片刻之後,那黑臉大漢興沖沖跑出茅廬笑道:「兄台造化不淺,家師已允破例相見。」
方兆南抱拳一禮:「多謝兄台賜助,敢問高姓大名?」
黑臉大漢笑道:「兄弟賤姓盛,草字金波。」
方兆南笑道:「想盛兄必已得史老前輩絕學,異日出道江湖。
定可為武林放一異采。」
盛金波笑道:「家師生性淡泊,不願與人爭霸江湖,隱居抱犢崗,杜門謝客。兄弟雖然無家師清高志節,但對爭名之心,亦甚淡漠,方兄謬獎,兄弟愧不敢當。」
兩人談話之間,已到了茅廬門,方兆南拂整一下衣冠,緊隨盛金波身後,進了籬門,直入廳堂。
只見一個精神男釬,年約七旬的枯瘦老望,端坐在一雙棗木椅上面,身著天藍布短褂,腰結草繩,丁著淺灰套褲,足登高沿芒履,臉色一片冷漠,望也不望兩人一眼。
方兆南整衣長拜,抱拳過頂,說道:「晚輩方兆南,叩候史老前輩大安。」
袖手樵隱口中冷冷的哼了一聲道,「老夫生平不和彼此無關之人說話,先把索恩金錢拿出來,侍老夫過目之後,你再講話不遲。」
方兆南心頭微微一震,暗道:「此人當真是冷傲的可以!」探手入懷,摸出張一平相授金錢,雙手奉上。
袖手樵隱史謀遁緩緩伸出左手,接過索恩金錢,瞧了一陣,搖搖頭歎道:「這是老夫的最後一筆恩債了,賞完之後,這世界就沒有老夫可管之事了,你說吧!有什麼需要我相助之處?」
方兆南看他只辨金錢,不問來歷,心中暗道:「袖手樵隱綽號,果是名不虛傳,依他神能看來大概這世上任何淒慘之事,也難啟動他惻隱之才,這『袖手」二字,實在可算是當之無愧。」
心裡在轉著念頭,口中卻敬謹答道:「還錢索恩原主,因事未克即時趕到,晚輩只是奉差遣而來,先行通稟老前輩一聲。」
袖手樵隱臉色一沉,冷冷的說道:「什麼人遣你來此?快說!
老夫為了幾枚索恩金錢,已多留朗陽坪二十寒暑。你今日如不能說出需要我相助之事,就別想離開我這朝陽坪。」
方兆南雖感此人言行乖張,不通情理,但外形卻保持著鎮靜,笑道:「老前輩簽名卓著,當今武林之世,誰不敬仰……」
袖手樵隱怒道:「滿口胡說八道,眼下江湖道上,知道老夫之人屈指可數,哼!小小年紀,那來的這麼多油腔滑調。」
方兆南心記張上平相囑之言,雖受斥責,仍然不以為意,微微一笑接道:「老前輩武功絕世,志行高潔,不屑和江湖道上人物往來,晚生後輩,自是很少人知道老前輩大名。」
史謀遁眉一揚,眼神如電,逼視方兆甫歷聲喝道:「老夫生平不喜浮滑之人,如有需我相助之事,快說出來,再延誤時刻,可莫怪老夫翻臉無情,出手殺人了。」
方兆南看他聲色俱厲,言詞咄咄逼人,不覺心頭冒火,正待反唇頂憧。
忽然想起師門慘罹巨變的悲淒情景,自責道:「方兆南啊!
方兆南,你如不能忍辱負重,受人冷諷熱嘲,設著反唇頂撞,激怒此者,自己生死事小,延誤師門復仇事大。」
念轉氣消,談淡一笑道:「晚輩只是受命而來,不敢擅自作主,敬望老前輩明察。」
袖手樵隱被他一昧軟磨得毫無辦法,皺皺眉說道:「你既不能作主,跑到我朝陽坪作什麼來了?難道還要我把這枚索恩金錢還你不成?」
方兆南急道:「晚輩這裡叩謝老前輩還錢大德。」
話一出口,人也同時拜了下去。
史謀遁氣的冷哼一聲道:「老夫活了六十多歲,還是第一次遇到你這等難纏之人。」
口中雖然說的難聽,但卻把左手拿的索恩金錢,緩緩的交還到方兆南手上。
方兆南收好了索恩金錢,笑道:「晚輩想向老前輩打聽一個人的下落,不知老前輩知是不知?」
袖手樵隱冷笑一聲道,「你如肯把索恩金錢交給老夫,只要你能說出姓名,世間確有其人,老夫就能把他捉到朝陽坪來,交付於你。」
方兆南道:「那倒不必,晚輩只是隨口問問而已,老前輩如不知道,也就算了,不過晚輩卻已知道她現在老前輩這朝陽坪中!」
袖手樵隱怒道:「什麼人敢不經我允許,擅入我朝陽坪來,你且說來聽聽。」
方兆南笑道:「此人姓周,芳名蕙瑛,今年一十八歲,老前輩想想看,晚輩猜的錯是不錯?」
史謀遁輕輕哼了一聲,揮手對站在方兆南身後的盛金波道:
「這娃兒調皮的很,你帶他去見那女娃兒吧!免得我看著他,心裡生氣。」
方兆南深深一揖,退出廳堂,心中暗道了聲慚愧,隨在盛金波身後,出了茅廬。
盛金波側臉望了方兆南一眼,笑道,「方兄這軟磨工夫,實使兄弟佩服,自兄弟投入師門之後,還未見過家師和人說過這麼多話。」
方兆南笑道:「武林中都傳說史老前輩性情怪異,但在兄弟看來,卻大謬不然,他老人家,不但重諾守信,而且還是一位外冷內熱之人。」
盛金波臉色一沉,冷然說道:「方兄最好不要評騖家師性格,免得招惹出殺身之禍。」
方兆南口中應道:「多謝盛兄指點,兄弟以後不再妄論令師之事就是。」
心中卻暗自笑道,」這人倒是大有乃師之風,喜怒無常,怪僻難測,當真什麼樣的師父,教出什麼樣的徒弟,一脈相承,半點不錯,不知他們師徒,怎麼能這般巧合的遇在一起?」
忖思間,已到了突巖盡處,盛金波伸手指指突巖邊沿一角。
說道:「兄弟生平最怕和女人談話,那女孩子就在那壁角一所石室中,方兄繞到壁角,就可看到洞門了。」
說完話,不待方兆南答話,轉身一躍,人已到一丈開外。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01:47
第二回 周慧瑛亡命習武
方兆南依言走近壁角,仔細一瞻,果然至依壁角處,有一座可容兩人並肩而過的石洞。
他略一猶豫,舉步向洞中走會。
轉了兩三個彎,形勢突然開朗,只見一座丈餘大小的石室中,有一位全身綠衣少女,支顧靜坐在石墩之上。
她似是有著很沉重的心事,秀眉徽羹,呆呆的望著室頂出神。
方兆南一瞥之下,立時辨認出那綠衣少女,正是他日夜紊繞心頭,兩年未晤的師妹周慧瑛。
目睹玉人無恙,風姿依舊,也不知是驚是喜,只覺心頭一陣跳動,呆在當地,良久才心波靜止,低聲喊道:「瑛師妹。」
那綠衣少女思想心事,似正入神,方兆南走近石室門側,她仍然毫無所覺,直待聽到了那一聲瑛師妹的呼喚,才霍然轉過臉來。
此時此地,驟然間看到她料想不到之人,好像甚願意外,眨動了兩下又圓又大的眼睛,才盈盈笑道:「啊!你是方師兄麼?」
忽的站起身子,一躍出室。
方兆南看她見到自己的驚怔喜悅表情,洋溢在眉宇之間,心中忽然想到了恩師夫婦並棺陳屍的悲修景象,只覺心頭一區,淚水湧到眼眶。
周慧瑛躍落到方兆甫的身們,正想開口問他何以會來此地。
忽見方兆南滿眶熱淚,懦楊欲滴,不黨芳心微生驚駭。
略一怔神,道:「方師兄,你怎麼啦y忽然若有所感的又追著問道:「師兄可到我家裡去過麼?我爹娘都好吧?」
方兆南只覺一股熱血,直衝上來,身子微微一顫,笑道:
「師父、師母都很好。」
周慧瑛秀眉輕扭,略一沉吟,說道:「那你怎麼無端的流出淚呢?」
方兆南只覺她每一句話,都問的如巨錘擊胸一般,叫人難以忍受。
趕忙舉起右手,藉著拂拭淚痕,掩遮住激動情緒,強作笑容說道:「咱們師兄妹已兩年未見,今日驟然相逢,師兄心中太過高興,以致有失常態,望師妹不要見怪才好。」
周慧瑛聽他說的親熱,不禁嬌靨泛羞,鈕泥一笑,縝道:
「師兄的壞毛病,總改不了,兩年沒有見面啦!一見面,就尋人家開心。」
嘴中雖然在斥責對方,右手卻從衣袋之中,摸出一方素帕,多情的交到方兆南手中,又道:「哼!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像小孩似的,用衣袖擦拭眼淚。也不怕人家看了笑話。」
方兆南接過手帕,拂拭一下臉上淚痕,道:「師妹怎生跑夾此地,害我連夜奔走,找得你好苦。」
周慧瑛微微一笑道:「半月之前,爹爹突然拿出一枚金錢,要我跑到這抱犢崗朝陽坪來,我什麼袖手樵隱史謀遁,要他傳授我一種武功,誰知那老頭子又冷又怪,話也不肯和我多說,見面之後,就把那金錢收下。
他好像一輩子沒有見過錢一樣,拿在手裡瞧來瞧去,高興的哈哈大笑,待我說出要學武功之事,他就突然沉下臉色,要他徒弟把我送到這石室之中。
第二天,他才來石室中傳授我初步功夫,並且不准我擅自走出這石室,每日由他那個黑臉徒弟給我送飯,這那裡是來學武,簡直像是坐牢一般。
現在算來,已經快半個月了,那史老頭就沒有再來過第二次了,早知如此,拼著爹爹生氣,挨頓打罵,我也不會來學什麼武功的。」
方兆南知她從小在恩師夫婦嬌寵下長大,生平從未受過別人的閒氣。當下微微一笑,道:「師父要你來學習什麼武功?」
口裡說著話,心中卻在暗暗忖道:「這麼說來,師父確實已預知有人尋仇,既然能把師妹遣來避禍,何以自己不肯棄家走避,世界這等遼闊,到處都可以安家立命,為什麼偏偏保守宅院之中,等待修禍臨頭?」
他想到感厭之處,不自覺黯然一聲長歎。
周慧瑛一皺眉頭,道,「你是怎麼啦?一付神不守舍的樣子!」
方兆南如夢初醒級,口中啊了兩聲,笑道:「袖手椎隱史老前輩,生性雖然冷僻,但他一身武功卻是精奧絕倫,師妹能得他指點,定當獲益不淺。」
周慧瑛唆的一笑,道:「你呀!你的心不知飛到那裡去了?
說話顛三倒四,哼!不知道在想什麼鬼心事。」
方兆南看她說話神憎,仍是和兩年前一般的嬌憨神態,可憐這天真無邪的少女,竟然一點也不知道父母已身罹侈禍。
他趕忙振起精神,排除心中雜念,笑道,「你說師父要你來學武功,但還未告訴我學的什麼武功?」
周怠真笑道:「好像是閃避敵人襲擊的身法,我也看不出有什麼新奇之處,但他姓史的傳授我初步武功之時,卻十分鄭重的告訴我,這是一種根深奧的身法,並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學得成功的。
他只管接著心法教我,能不能學會,是我的事,他決不藏私,但也不傳第二遍,按部就班,三個月中傳完,我能學多少,就算多少。
三個月後,就把我送出朝陽坪,傳人武功竟有這等傳法,不授第二遍、不准人問,那怎麼能學得好呢?」
方兆南微一沉吟,道:「師妹可知道你學的身法,叫什麼名字嗎?」
周慧瑛道:「父親告訴我什麼『七星遁』,倒是不錯,只有七個基本步法,走來走去,身不離方丈之地,我就不信,在這一丈左右的地方轉來轉去,能夠讓避開敵人襲擊之勢!」
方兆南仔細望去,果然在石室地上,發現了人工劃出的七個腳印,依照天罡北斗之位,分佈在一丈方圓的中心。
他暗暗忖道:「恩師武學精博,劍木、內功造詣均深,輕功提縱術更是冠絕群倫,師妹幼承衣缽,輕功本已在我之上,何以會要師妹來學這閃擊避敵的身法,而下讓她學劍術。指掌之類功夫?莫非這七星遁形身法,其中有什麼奇奧之處不成?」
細看那七個腳印方位,除了暗合天罡七墾之外,實難看出什麼出奇之處。
心中雖然不解,但口中卻微笑說道:「師父既然指定你來學這門功夫,那是決然不會有錯,油手樵隱乃一代武林奇人,師妹千萬不可放過!」
周慧瑛笑道:「你問我半天,我還沒問你呢!你怎麼會知道我到朝陽坪來了?」
方兆南借和她談話機會,心念已九回百轉,決定暫時把恩師夫婦已罹難之事隱瞞起來,是以,在神色之間勉強裝出歡愉之色,笑道:「師父告訴我你在此地:特地要我趕來看你。」
周慧瑛道:「哼!你別打算在我面前說謊,不錯,爹爹會告訴你我到朝陽坪,但是他絕不會要你來看我。」
方兆南一時之間想不透她問話含意,不禁微微一怔,道:
「為什麼?」
周慧瑛格格一笑,道:「這件事最是容易想得明白,爹爹在給我索恩金錢之時,再三告誡於我,說這索恩金餞只有一枚,要我珍重收藏,親手交給袖手譙隱,當面向他提出求學,七星遁身法』。
朝陽坪斷石樁驚險絕倫,如沒有人接迎你,你怎麼能過得來?我雖帶有索恩金餞,仍被他那個黑臉徒弟刁難了半天,爹縱然要你來看我,但也沒有第二枚索恩金餞給你。
袖手譙隱又冷又怪,只認錢不認人,你若沒有索恩金錢,他絕下會允許你停日在朝陽坪,所以我知道絕不是爹要你來的。
方兆南微徽一笑,道:「兩年來見,師妹長了許多見識……」
說著話,探手入懷,摸出索恩金錢,托在掌心。
周慧瑛瞧得呆了一呆,道:「你那裡來的索恩金錢?難道爹爹……」
方兆南急道:「師妹不要亂想,這枚索恩金錢,乃是張師伯所有之物,承他老人家慨然相贈……」
話至此處,腦際突然泛起恩師夫婦並棺陳屍的淒修景象,只感胸中熱血向上一衝,再也接不下去,趕忙宣咳一聲,含含糊糊的拖了過去。
周慧瑛看他雙頰漲紅,言未盡意,卻修然中止,眼眶中淚水懦橋,心中疑慮陡生,目光凝注在方兆南臉上,緩級問道:「師兄今日神情大異往昔,莫不是有什麼隱衷之苦麼?」
方兆南急道:「我那有什麼隱衷,師妹千萬不要多疑,只因……」
他雖是聰意之人,但要他隨口捏造謊言,欺騙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師妹,總覺有些難出口,只因了半響,還是只因不出個所以然來。
周慧瑛疑心大起,突然一沉臉色,道:「只因什麼?哼!
今天你如下把心中隱密之事相告於我,咱們今後就別再見面!」
方兆南被她一陣怒斥,心中更覺慌亂,一時之間,呆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忽聽身後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現在該是傳你身法變化的時候了。」
轉頭室去,只見袖手樵隱史謀遁雙手背在身後。
他來的無聲無息,不知何時進了這石室,昂首望著室頂,看也不著兩人一眼,真不知他是對誰說話的。
方兆南藉機下台,笑對周慧瑛道:「師妹學習武功要緊,咱們等會再談不遲。」
也不待對方答活,轉身對袖手樵隱恭恭敬敬的一個長揖,疾向石室外面退去。
袖手樵隱史謀遁,直似沒有看到方兆南一般,頭也沒有轉動一下,神情冷漠至極。
周慧瑛氣不過,哼了一聲,說道:「老前輩傳我那『七星遁形』身法,不知可否縮短几日.每日把我關在這石室之中,三個月悶也要把我悶死了,別說再學武功啦!」
史謀遁目光仍然望著石室頂上,冷冷的答道:「三個月,一天也不能少!」
周慧瑛道:「我要是不學呢?」
史謀遁臉色一變,怒道:一你學不學我不管你,但我非要教完不可,老夫生平不願欠人點滴恩惠。」
周慧瑛聽他說話,句句強詞奪理,心中越發生氣,嬌軀一側,疾向石室外面奔去,口中大聲應道,「我就是不要學你傳的武功,怎麼樣?」
袖手樵隱大怒,背在身後的左掌突然疾拍而出,一道奇功潛力,把石室門口封住。
周慧瑛疾向前衝的嬌軀,奔到門口,突然被一股無形的暗勁壓了回來,不禁驚的一愣。
只聽史謀遁冷笑一聲,道:「用心看著,我現在就傳你』七星遁形』的身法正七變。」
說完,也不管周慧瑛看了沒有,立時就在那預先劃就天罡六位的腳印之上,縱躍遊走起來了。
周慧瑛賭氣閉上了眼睛不看,袖手樵隱也不管她,只自管依照原定傳投之法,在天罡七位上面移動遊走。
她雖然想賭氣不看,但過了片刻之後,怒氣漸消,心中忽然想到臨行之前,父親諄諄告誡之官,再三叮嚀要自己珍惜這枚索恩金錢,指定以金錢易學袖手榜目的『七星遁形』身法。
如果自己和他賭氣不學,三月期滿歸見父親之時,只怕要大傷爹娘之心,心念電轉,突然睜開眼睛望去。
只見抽手樵隱史謀運鷹結草繩,不停旋轉飛矚,身軀有如電閃雷奔一般筒室飛繞,看得人眼花練亂。
周慧瑛不覺一昆秀眉,心中暗自說道,「這等繞室飛轉,雜亂無章的跳來臼去,有什麼好學的,只要是輕身功夫高強之人。
那個不會。」
正自心念轉動之間,忽見史謀遁疾轉如輪的身子倏然而停。
冷冰冰說迫:「這『七星遁形』正七變的身法,共有四十九步變化,每個星位六變,這是『七星遁形』身法的基本步法,現下我已走完四個星位。
四七二十八步,每一步一個變化,已去了二十八變,還有三個墾位未走,三六二十一步,尚餘二十一變,你自己閉目下限。
不能怪我不傳。
不過,我這』七星遁形』身法,合則一體,分則各具妙用,每一個星位變化,都有它的用處。
你已借過四個星位,念你中途知悔,我破例提示於你,錯過的已經設法補救,餘下的三個星位變化,希望你能留神看著,只要你能記一半,就算你不虛此行了。」
周慧瑛道:「你轉的那等快法,教人如何能看得清楚:分明是藉故推倭隱技自珍,不想傳人罷了。」
袖手樵隱一連冷笑數聲,道:「要不是看在索恩金錢份上。
老夫早就一掌把你活活劈死了,你自己看不懂,怎麼能怪老夫藏私?」
周慧瑛大怒道:「我要能一眼就能看得懂,那個發了瘋跑到你這朝陽坪學它不成?」
這兩句話說得理直氣壯,聲色俱厲,義正詞嚴,無懈可擊。
只見袖手樵隱史謀遁怔了半晌,伸手拍著腦袋自言自語說道:「難道真的是我教的方法錯了麼?」
周慧瑛道:「哼!自然是你教的方法錯啦,還會是我學的錯了不成?」
袖手樵隱冷冷的說道:「不管我教的方法有沒有錯,但你自己不能一看就會,那也怪不得我,反正我沒有藏私,這後三個星位的二十一變,我走的慢點,你要再瞧不懂,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說完話,身軀微晃,人已站上星位。
突然他昔有所悟的懊了一聲,大聲問道:「你看的什麼地方?」
周慧瑛道:「看你的身子,團團亂轉,疾如風輪,看的人眼花綜亂,那裡還能看出你轉動的身法。」
袖手樵隱道:「那就難怪你看不值了,如是在對敵之時,被人看出身子轉動方位,假人以可乘之機,那還算是什麼身法?」
周慧瑛被他反問的怔了一怔,暗道:「不錯,如是身子未動,先被敵人看出了方位,無異先輸敵人一著,這身法自是不必學。」
略一沉吟,問道:「那要瞧什麼地方?」
史謀遁道,」老夫生平尚未見過像你這丫頭一般的笨人,我預先在這石室地上,布下天罡七星之位,而且又在每一星位之上,劃下了一個腳印,那自然是要你瞧我的腳步移動了。」
說完之後,不待答話,立時移步遊走起來。
周慧瑛心中想瞧他的身法,不敢分散精神,顧不得口上吃虧,屏息靜氣,聚精會神看著他移動的腳步。
這次袖手樵隱果然慢了許多,移步出足,均清晰可見。
只見他一移步,身軀必先搖動兩下,而且著足起步的姿勢。
無一雷同。
在三個星位之上,交互移動了二十一步後,倏然而停,道。
「這正七變的身法四十九步,我已傳完,你能記多少學會多少。
和我無關,現在給你三天時間,自己練習,三日之後,我開始傳你反七變的身法。」
說完,大跨步直向室外走去,一派冷漠神情,連望也不望周慧瑛一眼,其人生性之冷,當真如冰澆石刻一般。
周慧瑛幼得父母悉心傳投,已具極深厚的武功基礎,雖因她天性嬌憨喜玩,未能全部承得父母衣缽,但因周佩夫婦相授得法,又是從小調教、其武功造詣已非一般江湖武師能望其項背,內外輕功,均有相當成就。
再加上她蘭心意質,冰雪聰明,自留心目睛袖手樵隱史謀遁移動的身法之後,心中已覺這是一種極為深奧的奇罕武學。
她不禁暗自悔恨,賭的什麼閒氣,白白放過於載難逢的機緣。
但她乃心高性做之人,心中雖大感失悔,卻又不肯去相求袖手樵隱再教一遍。
何況她心中亦很明白,縱然厚顏央求,以他那冷漠生性,也只是白受一頓訓斥譏笑,於事無補。
呆了一陣,心中突然一動,暗自責道:「人家罵我傻丫頭,想來真是不錯,再要呆想下去,只怕連心中所記後三個星位的步法,也要忘了。」
念轉意生,凝神澄慮,排除心中雜念,依照胸中所記,模仿袖手樵隱靨身移步之法,在後三星位上,遊走起來。
她在看人遊走間,雖然覺出不易,但尚可看的清清楚楚,那知仿人一走,立時感到繁難異常,不是出步不對,就是姿勢變樣。
走了二三十遍,竟無一步走的和人一樣,這才體會到,『七星遁形」身法,原來是一門博大深奧,蘊蓄玄機的非常武功,不禁又急又氣。
她自幼在父母嬌寵之下長大,自恃聰慧,不論什麼武功,一學就會,是以對學習武功一道,從未耗費過多少心血。
現今聚精會神,竟難仿學一步,只覺自己從未如此笨過。心煩氣躁,越走越錯,越錯越急,越急越氣,索性停下身來,坐人地上休息。
但感滿腔委屈,湧上心頭,愈想愈是難過,不覺間鳴鳴咽咽的哭了起來。
哭了一陣,胸中的無名怨氣漸消,氣消神清,人遂安靜,靜生意、慧萌智明,立時盤膝坐好,閉目運氣調息。
行功一周,心神頓覺寧靜平和,綴級站起身子,重又開始倣傚遊走身法。
這一次,她已智珠在握,果然覺得走對了兩步。
但是,走對兩步之後,立即發覺以後的步法,又錯亂不對。趕忙停下,再行運調息,侍心神安靜之後,又再仿走。
奇奧的「七星遁形」身法,佔據了她全部的心神,方兆南兩度入室探看,她都毫無所覺。
方兆南不敢驚擾她用功,只好俏然而入,又無聲無息的退走。
冷僻的袖手樵隱,傳過周慧瑛的武功之後,一直就返回茅舍之中。
盛金波也不知忙的什麼,一出茅舍,從不停留,就又匆匆的進去,他雖和方兆甫相遇數次,但卻從未和方兆南打過一個招呼。
方兆甫也不好自我沒趣和人攀談,只好一個人在大突巖上游來走去。
待到天色入夜時分,才見盛金波走出茅舍,到他身側,說道:「兄弟已代方兄備好安宿之處,請隨兄弟瞧瞧去吧!」
方兆南只覺這師徒兩人,冷俗得直似要把世上之人,全部摒棄一般,也不願和他扯談,點點頭,淡淡一笑,道:「有勞盛兄了。」隨他身後定會。
盛金波領他進了茅舍寓門,伸手指指左側兩間茅屋說道:
「方兄宿處,就在那廂房之中,兄弟已在方兄室中備好食用之物。」
說完話,隨即轉頭而去。
方兆南級步走人房中,果見靠壁角處,放著一塊尺許見方的山石,上面放著兩碗冗菜,一張麥面大餅,一大碗小米稀粥。
另一個窒角處,放著兩張羊皮,堆著一床氈毯,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他腹中早已覺著飢餓,匆匆的吃曇餅粥,便解下佩劍和衣仰臥在茅草上面,逕拉氈毯覆體。
方兆南輾轉在茅草堆上,久久不能成寐,師妹一向在僕女環恃之下長大,嬌生慣養,眼下獨處石室,不知她如何能受得了。
還有,恩師夫婦遲難怪死之事,也絕不能長久瞞騙著,他想她在知道此凶訊之後,定然要哭個死去活來,悲痛欲絕……
就在他長歎未絕之際,暮聞一聲長嘯,劃破夜空傳來。
方兆南聞聲吝覺,霍然挺身坐起,隨手抓起長劍,身軀一晃,穿門而出,直向那斷石樁來路處奔去已他剛到突巖邊緣,已瞥見一條人影,冒著夜暗,躍踏斷石樁飛度而來,眨眼之間,來人已到最後一道斷石樁上。
這時,方兆南和來人相距不過三丈多遠,運足目力,藉繁皇微光望去,看來人身著一襲長衫,正是他念念不忘,急干早見的張一平。
不覺心頭一喜,立時高聲叫道:「張師伯,晚輩方兆南特來迎駕。」
只聽張一平口中輕微一哼,聲音異常低弱的說道:「賢侄快請助我一曾之力,接引我越渡這斷壁絕壑。」
方兆南聽他說話聲音有氣無力,心中大感驚駭,趕忙解下身上披風,但聞一陣嘶嘶聲響,一件黃緞披風,被他撕成數條,迅速的結連在一起,抖手向張一平投擲過去。
最後一道斷石樁,和突巖相距約有三丈多遠,他這連結的披風,只不過一丈有餘,情急之下,沒有想到,投擲出手,才知相差一半還多,趕快收回,說道:「師伯暫請稍等待,我去找條長索來接你。」
張一平歎息一聲,叫道:「不必了,我已無能再控制發作的傷勢,時機轉瞬即逝,你用力拉住,投擲過來吧!」
方兆南聽他說話之聲,時斷時續,心中雖感此舉大過冒險。
但又怕自己去找絹索的時間,他真的傷勢突然發作,跌下斷崖。
當下喝聲:「師伯小心。」第二次把手中連結的披風投擲出去。
張一平在他披風擲出手的同時,強提一口真氣,從最後一道斷石柱上躍起,身軀橫越絕壑,凌空直飛過來。
他身負之傷,似是很重,雙手剛剛抓到投來的披風的一端,身子已真向下面墜去,當真是生死一發,諒險萬狀。
方兆南知他身負重傷,如果在中途真氣散消,定然要急墜下去,早已氣沉丹日,穩住馬步,一見張一平雙手抓住披風,立即用盡生平之力,往回一帶。
但見張一平疾沉而下的身軀,忽然間又升飛起來,直向大突巖上衝來,方兆南雙臂疾張,一把抱住張一平的身子,急退兩步,卸去急撞而來的一股猛勁。緩聖粑張一平放在岩石之上,問道:「師伯的傷勢很重麼?」
張一平急喘了口氣,微微點頭道:「我……傷的很重……」
話未完,忽的一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又緩緩閉上雙目。
方兆南看他傷勢修重,不覺心神大亂。
正待把他抱入自己住的廂房之中,再去求袖手樵隱替他療治,那知一轉臉,即見袖手樵隱就站在自己身後四五尺處,雙手背在後面,仰臉望著天上星辰。
不知他何時已經到來,也不知他是否看到張一平受傷之情。
只見他神態之間,卻是一派悠然自得,不覺一皺眉頭,道:「史老前輩,這位是……」
袖手樵隱頭也不回的冷冷答道:「不必說了,他叫張一平,三十年前,已和老夫相識,那裡還用你引見!」
方兆南聽得心頭一涼,暗道:「好啊!你對三十年前相認之人,竟也是這般冷漠,看來那袖手二字,恐怕還不足以形容你的為人。」
心中在暗責他冷漠寡情,但口中卻道:「老前輩既和在下師伯誼矚老友,那是更好不過,現下他身受內傷甚重,深望老前輩,看在故舊憎誼之上,能為我師怕療治一下。」
袖手樵隱道:「如果你以索恩金餞相求於我,我自然要立時替他療治,如果不願以索恩金錢交換,請恕老夫沒有這份香他療治傷勢的逸興。」
方兆南道:「救人一命,勝造六級浮屠,何況老前輩還和我師伯早已相識呢!一個人的生死大事,自可當作兒戲說笑?」
袖手樵隱怒道:「誰和你說笑,我說的句句都是真實之言,老夫生平只認那索恩金錢,除此之外;什麼人也和我沒有關係。
生死由他。與我何干?」
方兆南冷笑一聲、道:「老前輩當真是鐵石心腸,晚輩今宵算是開了眼界,見了一代奇人啦!」
袖手樵隱冷冷的接道:「張一平昔日雖曾相助過我,但我已贈送給他索恩金錢一枚,他要把金錢轉送於人,我豈能還他兩次恩不成?」
方兆南緩緩從懷中摸出索恩金錢,正待交於袖手樵隱,忽見張一平睜開眼睛,立時一縮手,又把索恩金錢放回懷中。
張一平目光緩級由袖手樵隱的臉上掃過,投注在方兆南身上,一字一字的問道:「我那慧瑛侄女兒可在這朝陽坪麼?」
方兆南道:「不出師伯所料,師妹已得師父賜受的索恩金錢,以錢來易換史者前輩的「七星遁形』身法。」
袖手樵隱側頭冷冷望了方兆南一眼,但卻默然未言。
張一平突然哈哈大笑道:「很好,很好,那你就把身懷索恩金錢易學他的』伏虎八掌,……」
他身受之傷,異常慘重,哈哈一笑,牽動內腑傷勢,話未說完,只覺胸前劇痛如絞,雙手捧胸,接不下去。
方兆南道:「師伯內傷甚重,晚輩想以索恩金錢,索求史老前輩先替師伯醫好傷勢再說。」
袖手樵隱道:「以錢索恩,要我療傷,那才是公平之事,不是老夫誇口,他這點區區傷勢,老夫手到病除。」
張一平手捧胸,右手亂搖著對方兆南說道:「不可,不可,那』七星遁形』和『伏虎八掌』,乃是他生平精力聚革的武功。
精奇深奧,獨步武林,你們師兄妹,如各得他一種絕技,強似我一條命了。」
袖手樵隱冷哼了一聲,道:「我那『七星遁形』法,博血畸,』伏虎八掌』威勢無濤,豈是三五個月之內,能夠學得精髓,縱然老夫悉心相授一遍,只怕他們也未必能學得十之一二,你以生死作賭,不覺得太可惜麼?」
張一平道:「莫說在下未必就會死,就算死定了,也不會用你那索恩金錢求命。」
方兆南道:「家師夫婦含恨慘死之仇,尚要依賴師怕運籌策劃,謀求洗雪,師伯任重道遠,豈能以命作注,再說那『優虎八掌」也未必就是武林絕學了,晚輩不學也罷。」
張一平細想方兆南之言,頗有道理,萬一自己難以自療內腑傷勢,就此死去,只剩下這兩個孩子無人照管,難免心急親仇,罔顧利害,到處尋找仇人,那時無人勸阻他帆只怕大仇朱雪,反而送了兩個孩子的性命。
心念一轉,長歎一聲,不再言語。
方兆南看他不言,已知他心中同意,當下又取出懷中系恩金錢、向袖手椎隱遞去。
史謀遁冷著冰霜的臉上,忽然間現出笑容,正待伸手接錢,突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劍破夜空傳來。
星光下閃起一道銀虹,迅如電光一般,疾向張J干劈下。
袖手樵隱微一晁身,陡然向後躍退了五步,讓了開會。
方兆南左手抱著張一平旁側一滾,右手長劍反手一招「天王托塔」硬架來人一擊。
但聞骼然一聲大震,方兆南手中長劍吃來人一擊之下,反彈回去,雖未脫手飛出,但已覺虎口發麻。
他急中生智,不待來人第二次出手,一抖手,把長劍當作暗器,用盡全身勁道,向來人投擲過去,人卻藉勢一躍而走,飛落袖手樵隱身邊,道:「還你索恩金錢。」
袖手樵隱伸手接過金錢,橫跨一步,擋在方兆南前面,冷然喝道:「什麼人?深更半夜跑到我這朝陽坪來胡鬧!」
來人一擊未中,方兆南長劍已脫手飛到。
這等把兵刃當作暗器投擲之事,江湖上很少見聞,雙方距離又近,飛來劍勢,既快且猛,待他揮刀磕開長劍,方兆南已躍落到袖手樵隱身邊。
油手樵隱手中托著金錢,目光抬望著天上寒星,始終未正眼瞧過來人。
就這一瞬之間,那斷石樁上,又連續躍越過來兩條人影,能一舉橫越這三丈寬窄的絕壑,如非有極佳的輕功,絕難辦到。
方兆南在一眼之間,連續目睹三個人,橫越斷石樁絕壑而來,不禁心頭大感駭然。
定神望去,只見先來之人,年約四十開外,身材瘦小,一身勁裝,留著兩撇八字須,滿臉精悍之氣,手中橫著一柄厚背薄刃的鬼頭刀。
隨後兩人年齡相若,都在三十四五左右,黑絹包頭,背插刀。
這三人有一個相同之處,都是不足五尺的身材,但個個眼神如電,分明都有著精湛的內功。
袖手樵隱微一轉臉,看了一眼,冷冷的問道:「你們還有幾個?」
那當先躍上突巖的矮瘦之人,道,「就是我們弟兄三個,怎麼?覺得太多了麼?」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03:16
袖手樵隱面色一直陰沉沉的,叫人看不出他是喜是怒,聽完那話,淡淡一笑,道:「不多,不多,不知幾位到我這朝陽坪來。有何貴幹?」
那最後躍落實巖的矮子,怒道:「老大,這人說話陰陽怪氣的,叫人聽著刺耳,他既然敢窩藏著咱們追殺之人,想必有關係,索性連他一起殺算啦!」
那矮瘦之人,輕輕一哼,道,「老三不要胡說……」
拱手對袖手樵隱道:「我們弟兄因追殺一個仇人,誤入貴地。並非有心相犯,只要你能袖手不同,那就沒有你的事,我們兄弟殺了仇人,立時就走。」
袖手樵隱道,「老夫生平最不愛管人閒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知三位要殺那個?」
那瘦矮之人一指張一平,道:「就是這個。」
袖手簷隱望望手中金錢,道:「你們追殺於他,本來不關我事,但必須要等我替他療好傷勢之後,你們才能動手,你們未得我的允可,擅渡斷石樁,闖進我這朝陽坪,各人自行斷去一指,以抵擅闖我禁地之罪。三日後,你們再來這朝陽坪斷石樁處等他,但是你們能否殺得了他,那可不 關我的事。」
說的不疾不徐,心平氣和,毫無侃怒之意,好像別人定會俯首聽命於他一般。
那年紀較長的矮瘦之人,突然仰臉呵呵大笑一陣,道:「咱們冥岳三僚自出道江湖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人對我們這般說話,聽來倒是新奇別緻得很……」
袖手樵隱臉色一沉,怒道:「什麼冥岳天堂,三燎六燎的,老夫不喜和人多說廢話,你們三人聽是不聽?」
矮瘦之人回頭望著同來的兩人,笑道:「這糟老頭子火氣倒是不小.老三去教訓他一頓。」
左面站的人應聲而出,身軀微晃,人已向袖手樵隱欺去。
呼的一拳,當胸擊去。
袖手樵隱左腳微抬,突然向後一退,輕描淡寫,把一記凌厲迅猛的拳風讓開。
他這一讓之勢,看來隨隨便便,十分容易,其實步步玄機,叫人難以猜測得到他讓避的地位。
方兆南還看不出什麼奧妙之處,但冥岳三獠卻是識貨之人,不覺心頭大感一駭。
那出手的矮子,右手一擊落空,左手緊接著遞出一掌,平推過去,右拳卻在左掌擊出的同時收回來。
袖手樵隱冷笑一聲,左腳抬動,身軀忽然一轉,疾如風輪。
閃到那矮子身後,左手一伸,喳的一聲,把矮子斜插背上的單刀拔了出來,隨手一揮。
但聞那出於的矮子悶哼了一聲,左手小指應聲而落。
方兆南只覺兩人動手幾招之間,出手之快,身法之奇,無一下是生平罕聞罕見之學。
他不禁豪氣頓消,暗自歎道:「風塵之中,果然不乏高人,像我這點微未之技,真是渺如蒼海一粟了。」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場中形勢,已有了極大的變化。
那瘦矮之人,一見袖手樵隱身法奇奧,出手迅快無比,一掃狂做之氣,立時一掄手中鬼頭刀,縱身而上,一招「陰雲掩月」
鬼頭刀幻化成一片光影,當頭罩下。
袖手樵隱冷笑一聲,身子忽的一轉,竟自刀光中脫身而出。
反向另一個矮子欺去。
那瘦矮之人一刀落空,奢勢長身;凌空而起,刀光電奔,猛然轉向張一平劈去。
方兆南吃了一驚,他手中早已沒有了兵刃,無法拒擋敵勢又知憑自己輕身功夫,絕難以避讓敵人追襲之勢,正感為難之際,忽見眼前人影一閃。
袖手樵隱不知施的什麼身法,竟在那瘦矮之人身軀尚未落下之前趕了回來,擋在兩人面前,手中單刀一揮,硬接那瘦矮之人一招。
金鐵大震聲中,飛出一串火星;那瘦矮之人向下疾落的身軀,又被霍飛起來,連在空中翻兩個觔斗,但袖手樵隱卻也被震的向後退了一步。
冥岳三獠,自從出道江湖以後,尚未栽過觔斗,想不到今宵逢此勁敵,動手數招之間,連續吃了大虧。
平日凶焰驕氣,一掃而空,井肩而立,瞪著袖手樵隱發愣。
袖手樵隱冷冷一笑道:「老夫一向言出必踐,識時務的,趕快自斷一指,退出我這朝陽坪,三日後在斷石樁出口之處等候你們追殺之人,如再和老夫嘈嘈咳咳、今宵就別想活著出去。」
那瘦矮之人望了斷指矮子一眼,道:「你傷勢如何?」
斷指矮子朗朗一笑,道:「大哥放心,別說斷去一枚手指。就是斷去一臂,又有何妨!」
瘦矮之人一揮子中鬼頭刀,對袖手樵隱說道:「咱們冥岳三獠,自出道以來,還未遇過敵手,你能在數招之中,削去我兄弟一枚手指,武功自然在我們兄弟之上,不過……」
袖手樵隱怒道:「你們若不服,不妨一起上來試試,老夫讓你每人十掌,在十掌之內,我不還手……」
那瘦矮之人冷笑一聲,接道:「如若我們十掌內傷你不著,自願斷指而退。」
袖手樵隱微一沉吟,道:「老夫如非急於清結恩債,洗手歸隱,那有這等便宜之事,生平之中,破此一例,你們快些出手吧!」
說完,左腕一抬,把手中單刀投向那斷指矮子,接道:「老夫索性給你們更大的便宜沾沾,讓你們十掌改為十刀,」
他這等狂做口氣,不單使冥岳三獠聽得心頭火起,就是方兆南和張一平,也覺得他口氣太過托大。
那斷指矮子,探手撿起單刀,當先縱身而上,一刀橫掃過去。
他一發動,另兩人也緊接出手,剎那間,刀光交錯,直砍橫掃,密如光幕罩體。
袖手樵隱身軀晃動,在那刀光之中穿來閃去,飄忽如風,每一舉步落足,無不恰到好處,均是對方招術用老,力盡招收之時。
冥岳三獠劈出的刀勢雖然迅猛,但卻被他奇異輕靈的閃避身法讓開,眨眼間,冥岳三獠已各自劈出了十刀。
但聞那瘦矮之人,大喝一聲,「住手!」波翻浪湧的刀光,應聲而斂。
他當先舉起左手,回頭望了站在左側的老二一眼,刀光一閃,削去小指,振腕把鬼頭刀投下絕壑,俯身撿起斷指,一口吞下。
左側矮子一皺眉頭,也把左手小指削去,三人一齊轉身,魚貫躍上斷石樁,疾奔而去。
袖手樵隱望著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微微一聳雙眉,回頭對方兆南道:「你把他送到茅廬之內;我現在就動手替他療傷。」
說完話,隨即緩步離去。
方兆南本想說幾句感謝之言,但見他冷漠之態,不禁心中有氣,一言下發,抱起張一平,直回到臥室之中。
片刻之後,盛金波左手高舉著一支松油火燭,右手提著藥箱,椎門而入。
袖手樵隱綴步隨在身後,冷冷的望了張一平一眼道:「快盤膝坐好,運氣調息,我要先用金針,洞透你受傷穴道,再用本身真氣,助你行血過穴,然後再服我九轉活血丹,三日內,大概就可以復元了。」
張一平冷笑一聲,道:「但請放心,不營傷勢能否好轉,張一平三日內自當離開你這朝陽坪就是。」
袖手樵隱道:「老夫決不願拖欠別人恩債,你傷勢一日不好就別想離開我這朝陽坪一步,傷勢好了,也別想多留我這朝陽坪一天。」
張一平淡淡一笑,不再和他多說,盤膝坐好,緩緩閉上雙目,運氣行功。
他內腑傷勢極重,一運氣,立覺痛苦難當,頭上汗水如雨,滾滾而下。
袖手樵隱打開藥箱,取出兩根三寸多長的金針,分握兩手,目光凝注在張一平的前胸,直待張一平運行真氣,逼的胸中淤血上翻,張口吐血之時,他才突然雙手齊出,兩根金針——刺入張一平的前胸。
隔衣施針,毫釐不差,雙針中穴,張一平翻動的氣血,立時平復下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06:46
第三回 遭追殺師伯受傷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抽手樵隱拔下張一平前胸金針,盤膝在張一平後背坐下,雙手互搓一陣,右手頂在他「命門穴」上,掌觸背心。
張一平立覺由他手掌之上,傳出一股滾滾不絕的熱流,由背心直攻內腑,緩綏向四肢流去,逐漸催迫血行加速。
他暗中試行運氣,覺出原感閉塞的穴道,都已暢通,胸中疼痛也已消去,口雖未言,心中卻暗暗佩服袖手樵隱的醫術高明。
又過片刻,袖手樵隱起身從藥箱之中,取出一瓶黑色丹丸。
道:「這一瓶九轉活血丹,雖非什麼珍貴之物,但也耗去了我數年之功去採集藥物,每一時辰,服用五粒,如果明日午時之前,你傷勢沒有變化,不出三天,即可完全復元。」
說完放下藥瓶,提起藥箱,回身就走。
張一平閉目而坐,眼皮也未眨動一下,直似不知抽手樵隱離去。
方兆南也不似初來之時的拘謹多禮,望著盛金波師徒一先一後離去,既未說一句感謝之言,亦夫起身相送,只是用目光望著兩人的背影。
忽聽張一平輕歎一聲,道:「袖手惟隱的為人,如此冷怪。
連我事先也沒有料到,他說只允許我們停留三天,大概多一天。
也別想留,你必須在兩日之內,想辦法離開這朝陽坪。」
方兆南道:「師伯傷勢未癒,我……」
張一平接到:「這個你盡可放心,他既然說三天內可使我傷勢痊癒,定然是有很大把握,眼下最大的難題,是你如何闖過斷石樁去,冥岳三獠個個武功高強,任何一人均非你力所能敵。
他們雖被袖手樵隱驚退,但我料他們絕不會就此離開,八成埋伏在斷石樁外,以你武功而論,絕無法闖過他們的攔截。」
方兆南道:「師伯正值養傷之際,不宜多分心神,好在還有數日時間,也許能想出離開這朝陽坪的辦法。」
張一平仰臉思索了一陣,道:「除非再有一枚索恩金錢,讓袖手樵隱保護你闖過斷石樁,否則別無他法可想……」
方兆南道:「小侄出道江湖,時間雖然不久,但像冥岳三獠這般武功高強的魔頭,也應該有所耳聞才對,何以從未聽人談過,難道他們也是初出江湖的人物不成?」
張一平歎道:「我雖不敢說盡知大江南北武林高人、綠林巨孽,但數十年以泊生涯,確使我會見過不少高人,慚愧的是,不知三獠何人,冥岳何地,不但未能查出你師父仇人是淮,反落得身負重傷。」
方兆南自目睹冥岳三獠和袖手樵隱動手情形之後、已自知所學有限,把往昔自負之心,一掃而空,長歎一聲道:「師伯已盡了心力,查不出仇人姓名,那也是無法之事。」
張一平道:「我雖未查出殺死你師父、師母的兇手,但此事已略有端倪,只要能找出冥岳其地,就下難迫索出仇人下落,推敲這次諸事經過,似非一般江湖仇殺……」
他微一沉忖之後,又道:「也許在你師妹身上,可找出這次慘事線索。」
方兆南道:「晚輩去問她一問,再……」
張一平搖格頭,低聲說道:「你師父為人,心思絕密,事前必有妥當安排,但你師妹卻是個天真未鑿之女孩:如我猜想不錯,她必然身懷著什麼機密之物,而且此物,關係巨大,非同小可,一經洩矚,兇殺殘禍必將接匹而至……」
話至此處,倏然而住,沉吟一陣又道:「眼下最為要緊的兩件大事,一是查出你師妹身懷之物,二是想法子避開冥岳三獠攔截,逃出這朝陽坪。
此次,我帶傷逃來此地,乃一大大失策之事,所幸眼下追蹤敵人,尚不知他們追尋之物,就在這朝陽坪上,如果知道此事。
只怕……」
方兆南道:「師伯暫且靜息一下,晚輩去問她一下就來。」
說完,起身離開茅舍,直向那崖壁角中的石室走去。
石室中高燒著一支松抽火燭,照的滿室通明。
周慧瑛滿臉大汗,紅腫著雙眼,不停的滿室遊走。
她心神專注,竟不知方兆南到了石室。
方兆南不願驚攏她練習武功,仁立門口,等候了足足一盞熱茶工夫忽見她停下身子,掩面哭了起來,不禁心中大奇,索性一語不發,兀的站在那幾看著。
周慧瑛哭了一陣,心中似是逐漸平靜下來,盤膝坐好,閉目運氣行功。
方兆南目光流動,看那石室一角之處,仍然放著未動的菜飯,不覺生出憐惜之意,暗自歎道:「師妹從小在師父、師母嬌寵之下長大,幾時吃過這等粗茶淡飯,縱然學習武功,也是半玩半學,師父師母都不厭再三講授。
眼下遇上袖手樵隱這等冷僻怪人,只肯教授一遍,也難怪她受著滿腹委屈。想到傷情之處,不自主一聲長歎。
周慧瑛經過一刻靜坐,早已心靜神凝,聽得歎息之聲,霍然睜開眼睛。
只見方兆南靜靜站在石室門口,脈脈注視,深表關情,立時盈盈一笑,站起身道:「師兄幾時來的,怎麼也不叫人家一聲。」
方兆南道:「我見師沫正在心神貫注,未便出聲驚嚇。」
周慧瑛道:「哼!這麼說,你已來了很久時間啦!」
想到他看見自己啼哭之事,不禁玉靨泛區,幽幽一歎,接道:「那老樵夫傳我的什麼『七墾遁形』身法,看去簡單,那知學起來,卻是繁難的教人意想下列,我學了半天,才勉強走對了三步……」
一眼瞥見壁角燭火,不禁微微一怔,問道:「天已經黑了麼?」
原來她集中全神,學那「七星遁形」身法,竟不知天色入夜。
方兆南微微一歎道:「天色已經三更過後了,師妹這等辛苦,也該休息一下了。」
周慧瑛道:「唉!以往我總覺自己是個很聰明的人,現在才知道自己卻是個很笨很笨的廢料。」
方兆南聽她口氣,知她完全不知剛才洞外打鬥之事,心中大感佩服,暗道:「她過去在父母嬌寵之下,學起武來,滇不用心,那知離開父母之後,竟然似變了一個人般,這般的全神貫注,心意集中。」
當下微微一笑道:「那『七星遁形』身法,乃袖手樵隱生平絕學,自非輕易能夠學會,師妹能在半日之間,走對三步,已經是難能可貴,如若換我,只怕一天也難走對兩步,」
周慧瑛聽他稱讚自己,心中甚是高興,表面卻故作生氣神情,道:「你不要笑話我笨,等我學會了轉傳於你之時,哼!
你就知道學之不易了。」
方兆南笑道:「我那裡敢取笑師妹,剛才所說實在是由衷之言,師妹只顧用心習武,連飯也忘記食用了。」伸手取過壁角飯菜送上。
周慧瑛聽他一說,果覺腹中飢腸軛愧,伸玉手按過飯菜。
匆匆用畢,道:「師兄那索恩金錢呢?」
方兆南道:「已經還給袖手樵隱了。」
周慧瑛道:「那他定也要傳你一種武功啦!」
方兆南微徽一笑,避開話題道:「師妹離家之時,師父。師母可有什麼叮囑之言?」
周慧瑛想了一陣道:「是啦!我離家之時,父親曾經對我說過,武功學成之後,要到杭州西湖棲霞嶺,去找垂釣逸翁林清嘯,和他相見,他和娘都在那邊等我。」
方兆南只覺心頭一酸,幾乎又滴下淚來,趕忙咳了兩聲,掩刷去,笑道:「西湖乃江南名勝之地,師妹如能前去一遊,定然會玩的十分歡暢。」
周慧瑛笑道:「久聞西湖勝景;名甲天下,師又最好能暫住在這朝陽坪上,等我學好武功之後,咱們一起去西湖找我爹娘。」
方兆南道:「那袖手樵隱冷怪無比,做事素不通人情,只怕也不讓我長留這朝陽坪上。」
周慧瑛這「哼!老樵夫真是可惡……」
方兆南一皺眉頭道:「師妹不可出口傷人,如若被他聽到。只怕……」
周慧瑛道:「怕什麼?最多他把我逐出朝陽坪,他如不肯傳我武功,那自然怪不得我,爹爹知道了,也沒理由責罵於我。」
方兆南知她任性嬌縱,再說下去,恐怕要激起她心頭怒火,拂袖而去。
立時扳轉話題,笑道:「天下之大,什麼怪人都有,史者前輩天性冷漠,不容和人交往,咱們不能苛責人家,師妹自幼在師父。師母百般愛護之下長大,生平從未獨自涉足江湖,想必在離家之時,師父師母定然要送你很珍貴好玩之物,不知師兄說得對是不對?」
他怕引起周慧瑛心中懷疑,不敢直言相詢,只好轉彎抹角的,讓她在不知不覺之中,洩露身懷之物。
周慧瑛天生嬌憨,如何會想到垂鬢幼侶,在用心機逗她吐露隱秘,當下搖頭笑道:「送是送了我一個黃絞小包,不過,可不是什麼好玩之物。」
方兆南道:「不知可否拿出來給我觀賞一番?」
周慧瑛道:「不行,爹爹在交給我之時,再三告誡於我,不可隨便打開查看,必待見著那垂釣逸翁之時交給人家,我都不能隨便觀賞,你自然也不能看了。」
方兆南皺皺眉頭,道:「咱們不打開也就是了,難道連看一眼也不行嗎?」
周慧瑛看他愁眉苦臉,心中甚是不忍,探手入懷,摸出一個黃絞製成的小包,嚏道:「告訴你是個黃絞小包,你偏偏不信人家,拿去看去,可不能打開,真是,這又有什麼好看的?」
方兆南接過黃絞小包,在手中掂了一掂,只覺輕著無物,暗用手一捏,柔軟異常,實難猜出何物。
他沉忖一陣,低聲笑道:「不知何故,師兄今宵好奇之念特重,咱們打開瞧瞧好麼?」
周惠玫搖搖頭,道:「那怎麼成,如若讓爹爹知道此事,問起我來,叫我何言答對,何況,這又是別人之物,咱們偷瞧人家隱密,豈不有損私德?」
方兆南聽她說的義正詞嚴,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愁苦,既不能打開黃絞小包,自無法探得隱密,如果強她打開,只怕要大費一番口舌,甚或更將因此使她對自己生出藐視之心。
一時之間,甚感為難,沉忖良久,才把黃絞小包文還於她,笑道:「師妹平日言笑無忌,童心極重,想不到一旦面臨禮義關頭,竟然是一絲不苟,真叫師兄佩服。」
周慧瑛接過黃絞小包,放入懷中,笑道:「你別想激我打開,哼!我才不會上你的當哩!」
方兆南緩緩站起身來,笑道:「天色已過子夜,師妹也該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再練不遲,我要告辭了。」
周慧瑛道:「你記著問那者樵夫,可不可以留在這裡等我三月期滿之後再走。」
方兆南點頭一笑,轉身出了石室,返回茅舍之中。
張一平經過一陣調息後,似已好轉許多,目睹方兆南回來。
微微一笑,道:「她可帶有什麼東西?」
方兆南道:「果不出師伯所料,師妹身帶一隻黃絞小包,但卻不知裡面藏有何物。」
張一平道:「你為什麼不打開看看呢?」
方兆南道:「師妹說那是別人之物,堅持不允打開,我怕啟動她懷疑之心,未便強她所難。」
張一平道:「別人之物?什麼人?」
方兆南道:「不知師伯是否認識杭州西湖棲霞嶺,垂釣逸翁林清嘯其人?」
張一平道:「是了,那是你師父的師叔,算起來你該叫他師祖了……」
微微一頓之後,又道:「那黃絞小包之中包藏之物,也許就是招惹出此次慘事的禍根,唉!你師父安排雖然周到,卻不料現在被我破壞,想來實覺愧對老友。」
方兆南道:「師伯此言,更叫晚輩難解了,怎麼師伯會破壞了師父計劃?」
張一平輕輕歎息一聲,道:「依我勘察所得,再經這一日夜的推想,把這次慘變的起因,大約已推想出來,你師妹果然身懷有物,更證明我推想不錯。」
方兆南道:「師伯一向料事如神,言無不中,不知可否將其中情形,告訴晚輩?」
張一平歎道:「目前江湖上各門各派根基之地,以及幾個綠林巨享的巢穴,我雖未去過,但卻都有耳聞,但是從未聽人說過有冥岳其處,亦未曾聽過冥岳三獠其人。
就字辨義,不難猜想得到,所謂冥岳,定然是指一處地方而言,定是無人知道這地方究竟在何處罷了。
單以這冥岳二字聽來,想那地方必然是一個陰森可怖的所在,這個從未聽人談過的地方,從未聽人談起過的人物,陡然之間在江湖上出現,自非一般的尋仇報復,除此之外,自然是為爭奪什麼珍貴之物了;你師父雖然收藏了很多古玩玉器,但放眼當今之世,比他豪富之家,不知多少,絕不致找到他的頭上,是以,那爭奪之物。
定然是世間罕見的奇珍,也許遍天下只此一件……」
話至此處,倏然住口,沉忖了一陣,歎道:「眼下要緊之事,是你們如何設法離開這朝陽坪。」
方兆南道:「怎麼?師伯要我和師妹一同走麼?」
張一平道:「你師祖垂釣逸翁林清嘯,武功絕不在袖手樵隱之下,你師父讓你師妹到抱犢崗朝陽坪來,只不過是一時應變之策,東平湖到棲巨嶺,關山迢迢,而且你師妹又毫無江湖閱歷,單身少女行走江湖之上,極易惹人注日,恐被人跟蹤鐵騎追上……」
話至此處,突聞茅廬外面,響起盛金波的聲音道:「什麼人敢跑到朝陽坪來,當真不想要命了麼?」
但聞一個冷漠清脆的女子聲音喝道:「出口傷人,我先打你兩個耳光。」餘音未絕,耳際間已聞得叭叭兩聲脆響。
方兆南霍然起身,縱身躍到門外一看,登時心頭一驚。
只見黯淡的星光之下,站著個全身白衣的少女,正是那自稱收殮師父師母屍體之人。
她身後站著適才削指而退的冥岳三獠。
盛主波似乎被人出手打了兩個耳光的快速手法震住,呆了半晌,才突然大喝一聲,舉手一拳擊去,風聲呼呼,夫勢威猛。
那白衣少女冷笑一聲,不閃不避,左手向上一拂,驚腕而過,盛金波卻悶哼一聲,向後退了三步,一條右臂緩緩直垂而下,似已被人點了穴道。
這等罕見罕聞的武功手法,只看得方兆南心底冒上來一股寒氣,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噤。
白衣少女一拂之勢,擊退盛金波後,卻未再出手,目光投注到數尺外的袖手樵隱身上,道:「你還不出手,等什麼呢?」
袖手樵隱點點頭。笑道:「你的拂穴斬脈手法,已有了八成火候,也難怪你一出手,就把我這不成村的徒弟制住。」
方兆南聽得一皺眉頭,忖道:「此人當真是冷僻得可以,對待自己徒弟,竟也是這種樣子,如若那白衣少女,再趁勢攻上一掌,豈不要了他徒弟性命?」
白衣少女回頭望了冥岳三獠,問道:「可就是這個老頭子麼?」
窮凶極惡的冥岳三獠,似是對那白衣少女十分尊敬,一齊躬身,答道:「正是此人。」
白衣少女打量了袖手樵隱兩眼,冷冷問道:「周佩,周老英雄的女兒,可是躲藏在你這裡麼?」
袖手樵隱道:「老夫生平不喜答人問話,」
白衣少女秀目轉動,掃掠了站在門口的方兆南一眼後,又轉望著袖手樵隱,道:「我瞧你還是少管閒事的好,趕快逃命去吧!」
方兆南心中一動,還未回味深思,袖手樵隱已接口說道:
「一點不錯,老夫從不願管人閒事,可也從未逃避過人。」
白衣少女一沉吟,轉身向方兆南停身的茅舍走夫。
方兆南想到張一平傷勢剛覺好轉,如讓她衝入茅舍中去,突然下手一擊,定然難以招架,當下一挺胸擋在門口,說道,「深更半夜之間,一個大姑娘家,豈可亂闖別人臥室。」
白衣少女秀眉微微一揚,冷若冰霜的臉上,陡然泛現出一抹殺機,但一瞬間,即告消失,望了望方兆南,停下腳步。
方兆甫只覺她眼中神光,有如冷電霜鋒一般,直似要看透人的內腑五臟,不禁心頭微感一震。
白衣少女忽然一側嬌軀,左腳又向前疾移一步。
方兆南怕她衝入茅舍,左掌梭擊一掌,封住門戶,右手平胸推出一招」浪憧礁巖」,向她當胸擊去。
他在情急之下,兩掌都用了九成真力,出手掌勢,極是威猛,心想縱不能把對方逼退,至少亦可把她前進之勢擋住。
那知事實大謬不然,只見那白衣少女隨著他擊出掌勢一轉,人竟然八他身側一滑而過。
方兆南用力過猛,一擊不中,身軀不由自主向前一傾。
但覺眼前一黑,人影掠身而過,回頭看時,袖手樵隱,已緊隨那白衣少女身後,進入了茅舍之中。
那白衣少女衝過方兆南攔截之後,綏步向張一平盤坐之處走去,史謀遁背著雙手,一步一趔的緊隨在身後,兩人距離,也不過尺許之隔,袖手樵隱只要一伸手,即可退及她後背各大要穴。
奇怪的是那白衣少女,竟似不怕袖手樵隱突然出手施襲,連頭也未回過一次,袖手礁隱競也似未存暗算對方之心,只是緊星相隨身後方兆南略一定神,急步奔入序中,超過兩人,橫身擋在張一平身前。
房中的松油大燭,早已熄去,黝暗的夜色中,但見白衣晁動,緩步直逼過來。
忽聽張一平輕輕歎息一聲,道:「孩子,把火燭點著。」
方兆南心中很明白,眼下茅舍之中,算自己武動量弱,如白衣少女要對張一千下手,自己絕難擋拒得住。略一沉吟,依言點起火燭。
一陣火光閃動,室中登時一片通明。
張一平睜開雙目,望了望那白衣少女和袖手樵隱,又緩緩閉上眼睛,運氣調息,神色異常鎮靜,渾如不知有人進了茅舍一般。
白衣少女慢步走到方兆南身前,冷然喝道:「站開去!」伸手撥來。
這輕輕一撥之勢,用的恰當奧妙無比,方兆南心想封架,那知左臂剛一抬起,對方撥來右手不早不晚的到了他時間「曲尺穴」上。
如不移開身子,勢非被對方拂傷穴道不可,只得向右橫跨了兩步。
轉臉望去,只見冥岳三獠並肩擋在門口,個個面現殺機,躍躍欲動。
白衣少女緩緩回頭望了袖手樵隱一眼,道:「是你留他在這裡養息傷勢的麼?」
袖手樵隱道:「不錯。」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轉過頭去對張一平道:「周佩的女兒在什麼地方?」口氣冷傲至極。
張一平緩級睜開眼睛,淡淡一笑,道:「你是什麼人?找周老英雄的女兒有什麼事?」
白衣少女秀眉一羹,道:「你說是不說?」
張一平忽然一閉雙目,笑道:「大江南北,縱橫十萬里,何處不可藏身!」
白衣少女揚起右手一樣,冥岳三獠一齊縱身躍入室內,一字排開。
袖手樵隱皺皺眉頭,但卻未出手攔阻。
白衣少女向後退了兩步,望著冥岳三獠說道:「先把這人捉住綁起再說。」
冥岳三獠正待出手。
突聞袖手樵隱冷冷的大喝了一聲:「住手!我這朝陽坪上,豈是容人隨便捉人之處?」
白衣少女道:「我們要捉了,你待怎麼樣?」
袖手礁隱道:「你不信不妨試試!」
白衣少女道:「好!」右手一揚,冥岳三獠中的老大探手向張一平向前抓去。
袖手樵隱看似無備,其實早已暗運真氣,蓄勢待發。
白衣少女右手一揚,袖手樵隱也同時出手,左手一揮,一股暗勁,真擊過去,潛力奇猛,把出手向張一平抓去之人,震得向後退了兩步。
白衣少女冷哼一聲,道:「怎麼?你們三人連一個身受重傷之人也對付不了麼?」
冥岳三獠似是極怕那白衣少女,互相對望了一眼,一齊躬身說道:「這老樵夫武功甚高,如他出於相護……」
白衣少女冷然接道:「那你們就把這老樵夫殺了,再捉那受傷之人。」
冥岳三獠聽得同時怔了一怔,道:「若是我們能夠打得過他,也不敢驚擾三姑娘玉駕了。」
白衣少女容色不變的淡淡說道:「不要緊,要是你們被他殺了,我替你們報仇就是。」
聲音清脆,極是悅耳,但語詞含意卻是冷酷無比,聽得方兆南心頭猶生寒氣。
冥岳三獠個個臉色大變,但卻又似不敢不聽那白衣少女的吩咐。
那年齡較長之人,望了望兩個兄弟一眼,道:「既是三姑娘吩咐咱們,死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說罷,當先一躍,疾向袖手樵隱撲去。
史謀遁亦是生性冷怪之人,聽那白衣少女之言,忽然激起怒火,冷笑一聲,喝道:「難道老夫當真就不敢殺人麼?」
身軀微微一閃,讓過撲擊之勢,反曾劈出一掌。
此人武功既高,人又冷怪,殺機既動,下手就不再目情,錯身閃勢,正是他獨步武林的奇學」六星遁形」,反青擊出的一掌。
也是他生平絕技「伏虎八掌」中一記精奧之學。
但聞一聲悶哼,那撲向他的冥岳三獠之首,被他一掌擊中了後背,當堂震斷心脈,六竅噴血而死。
餘下二僚,眼看武功最強的老大,竟被人出手一擊而斃,不禁心生怯敵之意,不約而同轉臉向那白衣少女望去,目光中滿是乞憐之色。
白衣少女對眼下慘事,視若無睹,淡然說道,「你們三兄弟一向形影不離,如能同死在一人之手,也是一件極為難得之事。」
二獠相對苦笑一下,道:「三姑娘這般成全我們兄弟,我們三人就是死在九泉之下,也是難忘大恩大德。」
白衣少女道:「你們儘管放心死吧!這報仇之享,我絕不食言。」
二獠同聲冷笑道:「三姑娘這排除異己的手段,也未免太陰毒了一點,今日我們三兄弟雖然被逼葬身在這朝陽坪上,乘了你的心願,但此事絕難瞞得過大姑娘慧眼的。」
說完,一左一右,猛向袖手樵隱撲夫,分襲史謀逅四處要害。」
袖手樵隱看來勢異常猛惡,連人帶掌一起憧來,倒也不敢大意,身子一轉,向右閃開兩步,剛好把二獠攻擊之勢讓開,隨即展開「七星遁形」身法。
只見在數尺方圓之地,瞬息間連續移動了四五個位置。
二獠一擊不中,立時一沉丹田真氣,腳落實地,翻身掄拳猛打,兩人既已存了拚命之心,擊出拳勢,招招成猛絕倫。
但袖手樵隱的「七墾逅形」身法,步步含蘊玄機,奇奧無比,被他快速的移位轉動,逗得兩人團團轉,五六個照面之後。
兩人已被轉得暈頭轉向,出手拳勢,已拿捏不準。
冥岳三獠中武功雖算老大最好,但脾氣卻算老二最暴,他連續擊三四十拳,始終未能擊中敵人一下,不覺心頭火起,雙拳橫掄直擊,奮不顧身的一陣猛打。
袖手樵隱目睛時機已到,故意把身子慢了下來,使兩人可以認清敵我,全力出手。
又鬥了兩個回合,袖手簷隱忽然在兩人之間一停。
二獠見對方身法的怪異,是生平未見,雖在幾間小小的茅舍之中,仍然靈動難惻,眼前既然有了機會,如何還肯放過,各出全力,揮拳擊去。
袖手樵隱待兩人拳勢逼近身之際,突然滑步閃開,二獠用力過猛,一時收勢不住,彼此撞在了一起。
袖手樵隱雙掌左右合擊,每人背上各給了一掌。
二獠同時慘哼了一聲,雙雙栽倒地上死去。
白衣少女望了三人的屍體一眼,冷冷的對袖手樵隱說道:
「你竟然一連殺了三條人命,難道還想活著麼?」
袖手樵隱道:「既然開了殺戒,我就再多殺幾個,也是一樣。」
白衣少女又緩綴走到了張一平身前,問道:「你身上的傷勢,還厲不厲害?」
張一平一直冷眼旁觀,看她逼死冥岳三獠的諸般經過之情。
極似有心相助,但又怕她是藉機會利用袖手樵隱之力,殺死三僚,以逞排除異己之願。
是以,一時之間,難作決定,不知該怎樣答覆她是好。
白衣少女似已等得不耐,又重複說了一邊道:「我問你傷勢好了一點沒有?」
張一平道:「好了你要怎麼樣,不好你又將如何?」
白衣少女秀眉微微一聳,道:「好了,你就快想個自盡之法,趕快死掉,如果傷勢未癒,我再補你一掌,讓你死的快點。」
張一平何等老辣,微一沉吟,已想透對方話中含意,淡淡一笑,道:「老夫已屆就木之年,死了又有何可惜之處!」
說完,當下站起身子,舉步欲行。
袖手樵隱突然一晃身,擋在張一平前面,說道:「你傷勢還夫痊癒,豈可隨便行動……」
白衣少女冷然接道,「那你就替他死吧!」
史謀遁霍然轉身,緩緩說道:「只怕未必!」
這兩人言詞雖然鋒芒相對,但誰也不肯先出手。
忽聞白衣少女提高了聲音,說道:「我們三條人命,換你一條還嫌少了不成?」
袖手樵隱還未來得及答話,突聞門外暗影中,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三姑娘,什麼人這麼大膽子,敢殺咱們冥岳中人。」
方兆南轉臉望去,只見一個黑色長衫,身材瘦高的怪人,當門而立,目光炯炯,盯在袖手樵隱臉上。
此人長相難看至極,長頸闊口,面如黃蠟,雙眼卻是大的一奇,站在門口,宛如豎立著一恨竹竿。
袖手樵隱冷笑一聲,道:「你如不服氣,不妨出手試試!」
瘦長怪人突然大邁一步,人已欺人室中,右臂一伸,直向袖手樵隱抓去。
史謀遁左手一抬,橫裡拍出一掌,反向瘦長怪人的手腕擊那瘦長怪人看去雖然骨瘦如柴,但出手卻是靈快無比,袖手樵隱左千抹出,他右手已收了回去,大邁一步,退到室外,道:
「出來,咱們好好比劃兩下!」
袖手椎隱微一沉忖,道:「老夫從來不願聽人的話,想和老夫動手,你就進來。」
他怕自己一離開,那白衣少女突然對張一平下手,是以不肯出去。
那瘦長怪人卻因個子太高,在茅舍之中動手相搏,定然施展不開手腳,一聽袖手樵隱不肯外出,下禁大怒,厲聲喝道:「老子一把火燒光你這幾間茅屋,看你出不出來?」
此人聲音沙啞,大聲喝叫起來,有如破巴一般,刺耳至極。
袖手樵隱冷冷答道:「你燒一下試試。」
瘦長怪人怒道:「這有什麼不敢?」
探手入懷,摸出火折子一晃,頓時亮起一道火焰,長臂一伸,向茅舍頂上點去。
史謀遁早已暗中運集功力,蓄勢戒備,那瘦長怪人剛剛舉起火折子,立時揚腕一掌劈去。
他內功本極深厚,這一掌又是蓄勢而發,威勢非同小可,一股強猛潛力;如排山倒海般直擊過去。
瘦長怪人左手一擇,平胸推出,硬接袖手樵隱一掌。
兩股潛力懸空一接,立時捲起一陣旋風,袖手樵隱身軀晃了兩晃,那瘦長怪人卻被震退後三步,手中火折子一閃而熄。
兩人一較內力,彼此都暗暗心驚。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08:20
那瘦長怪人一呆後,陡然一個轉身,人已到屋憎之下,潛運真力,雙手向上一托,兩個房子大小的茅草屋頂,竟被他揭了起來。
一陣嘩嘩聲中,滿屋塵上飛揚,雙目難睜。
方兆南不自覺一閉眼睛,突然覺著衣領被人一把抓住,剛想叫喊,已身不由己矚主而起,睜眼看時,人已到了牆堵外面。正自向下跌落。
他趕忙一提真氣,懸空一個翻身,輕飄飄的落在地上。
他本是極為聰明之人,略一沉恩,已知是那白衣少女所為。
不禁心中暗道了聲慚愧,忖道:「如果她存心要我性命,今宵縱有十親性命,也是難以逃過,她這暗中相助於我,分明是要我即時逃走,只是張師伯傷勢未癒,如何能棄他不顧而去……如若此刻不走,只怕再難有逃走機會……」
正自忖思之間,忽然那白衣少女嬌脆冷漠的聲音響道:「你已身負重傷,要想殺你不過是舉手之勢,不過,我不願殺一個毫無抗拒能力之人,但如你想要逃走,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張一平大聲說道:「你先別誇口,今宵之戰,鹿死誰手,只怕還難預料。」
方兆南心中一動,暗道:「張師伯話中之意,分明暗示於我,他有袖手樵隱相護,要我早些離此。」
當下轉身,疾向石室之中奔去。
石室中,仍然高燃著松油火燭。
周慧瑛靠在石壁一角,沉沉睡去,一則因這石室深入山腹,傳音不易,再者她苦練那」七星遁形」身法,人已累得筋疲力盡,外面雖鬧得天翻地覆,她卻毫無所覺。
他略一沉吟,急急奔前兩步,顧不得她睡意正濃,伸手推了她兩下。
周慧瑛嗯了一聲,睜開眼睛,望著方兆南微微一笑,道:
「天亮了麼?」
忽見室外雨道,夜色仍深,不禁一皺秀眉,道,「深更半夜之中,你跑到這裡來於什麼呀?」
方兆南道:「朝陽坪來了強敵,已和史老前輩動上了手,對方不但人多勢眾,而且武功又極高強……」
周慧瑛喜道:「你是來叫我去瞧瞧熱鬧的麼?那當真是好。」
說著,轉身向外奔去。
方兆南心頭大急,一梭攔住去路,道:「如非事情急迫,我也不敢在深夜之中,驚嚇師妹,我叫你快些逃走,那裡是叫你去瞧熱鬧?」
周慧瑛笑道:「我看你呀!膽子越變越小了,你害怕我可不害怕,我非得去瞧瞧不可。」
放兆南急道:「袖手樵隱的武功,何等高強,但看樣子亦非來人敵手,咱們逃命還來不及,你倒還想去看熱鬧呢!」
周慧瑛看他說的認真,收拾起喜笑之容,道,「真有這等事麼?」
方兆南正色道:「我幾時騙過你了?」拉著她轉身向外奔去。
他乃異常機警之人,早已看清朝陽坪的形勢,心知除了那斷石樁來路之外,再無別徑可循。
只是此路太過險惡,別說自己無能一下飛渡那三丈左右的懸崖絕壑,縱然能夠飛越而過,只怕也難逃過埋伏在斷石樁外的敵人。
心念一動,低聲問周慧瑛道:「師妹是否知道,除了那斷石樁外,還有別的可行之路麼?」
周慧瑛仰臉思索了一陣,道:「我在初入朝陽坪之時,那黑臉大漢曾經再三告誡我,不得擅自深入石洞,如我不肯聽從他的話,有什麼凶險之事,不要怪他。」
方兆南心中忖遭:「這朝陽坪不過數丈方四大小,四回都臨萬丈絕壁,除了那斷石樁,又無可出之路,眼下之策,只有失找一個可容藏身的隱密之處,先躲起來再說,待敵人退走之後,再離開此地不遲,萬一被人尋到,也無可奈何了。」
他已自知,要憑武功和白衣少女或區長之人動手,絕是難以勝得人家,心念一轉,沿著雨道,向裡走去。
大約深入有二十餘丈之後,哺道尖然向左彎去,而且由三尺寬窄的道路,修然變的異常狹窄,僅容一個人側身而過,看來甬道就似到此處已至盡頭。
此時夜色正濃,這肖道之中,更是漆黑如墨,伸手難見五指,兩人雖有異於常人的目光,但也只不過可見三五尺內的景物。
方兆南回頭對周意玻道:「師妹暫時留守在這裡別動,我先到前面去看看再說。」
也不待對方回答,立時一側身,進入狹道之中。
這石道不但狹窄的僅可容一人側身通行,而且地勢忽高忽低,左曲右轉,崎嶇難行。
大約轉了七八個彎,石道卻突然中斷,緊依石壁處,現露出一個水桶大小的穴洞,斜向底而下。
方兆南望著穴民心中暗暗忖道,「像這等深山荒洞之中,大都藏有蟒蛇之類的毒物,但如退出此洞,又無法避開敵人耳目。」
正在為難之際,忽聽身後噎的一聲嬌笑,道:「你怎不往前走啊!站在這裡發什麼呆呢?」
方兆南不需回頭,就知師妹追來,輕輕歎息一聲,道:「已到了石道盡處,無路可走了。」
但覺一陣香鳳撲鼻,周慧瑛已欺到了身側,道:「既然無路可走,咱們趕緊退回去吧!」
方兆南道:「追蹤強敵尚在朝陽坪上,咱們若退回去,只怕難以擺脫。」
周慧瑛嚷道:「前去無路,後有強敵,溉不能進,又不能退,那咱們要怎麼辦呢?哼!我看你越大越膽小了,你害怕敵人厲害,就一個人躲在這裡好啦!我要退出去看看他們是不是三頭六臂的人物!」
說完了話,立時轉身而去。
方兆南已親眼看到敵人的武功,縱然和師妹聯劍出手,只怕也難和人拼上十個回合,如若退出這山洞,自是凶多吉少。
心念一轉,急道:「師妹,快些回來,這裡有路了,不過……」
周慧瑛回頭接道:「不過什麼?」方兆南暗道:「如著讓她跟在後面,地要是一時心血來潮,自行退了回去,在這狹窄的石伺之中,轉身都極不易,要想攔她,那可是千難萬難,不如讓她走在前面,先斷了她後退之路,也可少擔一分心事。」
當下說道:「這石道的盡處,有一個水桶大小的穴口,我怕穴洞之中,藏有毒物,故而不敢深入。」
周慧瑛道:「原來如此,你不敢走前面,我走前面好啦!有什麼好怕的?」
她自幼在父母嬌寵之下長大,稚氣未退,童心猶存,如何能解得方兆南的用心,果然又轉了回來,擠到方兆南前面,低頭望了穴口一眼,心中作難起來。
沉吟一陣,回頭笑道:「這怎麼行?我不能頭下腳上的爬下去呀!」
方兆南道:「事實如此,只有請師妹委屈一下了。」
周慧瑛歎口氣道:「好吧!」一伏身,向穴洞之中爬去。
方兆南緊隨著優身而入。
這斜向地延伸的石洞,傾斜的坡度很大,而且滿佈青苫,滑不榴秋。
兩人用匍匐前進,極感吃力,每一落手,必須要暗運真氣,力透青苔,方能穩住身子。
爬有十餘丈時,周慧瑛已自不耐,回頭叫道:「別再往下爬啦!這等陰濕的山洞,那裡還有出口再往下爬,也是白費力氣。」
方兆南一面爬行,一面打量著山洞形勢、希望能發現一處可容身之所,暫時躲避起來,那知深入了凡十丈;仍然來見一處可資容身所在,心中甚是焦急。
但他卻不得不故作沉著的笑道:「怎麼?你害怕了嗎?」
周慧瑛怒道:「誰說我怕了?」忽的加快速度,直向下面沿去。
方兆南怕她碰上石壁,急的高聲叫道:「你饅一點,別碰傷了……」嘴裡大聲叫著,人卻和周惠玫一般的加快速度向下滑去。
這洞穴傾斜的坡度既大,青苔又是極滑之物,兩人放手下滑,落勢迅快至極,轉眼之間,已滑落四五十丈遠近。
忽聽周慧瑛啊呀一聲驚叫.身子突然直摔下去。
方兆南吃了一驚,顧不得本身安危,向下疾衝,一面高聲的喊道:「師妹小心……」
話還未完,忽覺身子懸空而下,趕快一提真氣,雙臂向上一抖,把急降之勢遲緩了一下,饒是他應變迅快,仍然晚了一步,砰的一聲,摔了下去。
忽聞慧瑛玫嬌笑一聲,問道:「你摔的可疼麼?」
方兆南定神望去,只見周慧瑛兩手抱膝,依壁而坐,滿臉笑意,毫無痛苦之色,才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道:「還好,師妹摔著沒有?」
周慧瑛道:「怎麼沒有摔著?不過摔的不重罷了。」
方兆南打量了四週一眼,笑道:「這地方倒是不惜,只可惜太潮濕了一點。」
周慧瑛忽然皺起眉頭道:「不知道石室之中,有沒有別的出路,如果只有來時那條穴道,咱們只怕要餓死在這裡啦!」
方兆南運足目力,向上一看,不禁一皺眉頭。原來這石室地底,相距穴口足足有二丈多高的距離,石壁光滑如鏡,毫無惜足著力之處,以自己輕功而論,絕難躍越兩丈多高。
他心中雖感愁慮,口裡卻笑著答道:「不要緊,這區區一座石室,豈能真的把咱們困在這裡……」
忽聽石室一角,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冷笑,道:「你們既然到了這裡,今生今世就休想出去!」
聲音淒厲,聽得令人毛髮悚然。
周慧瑛哎喲一聲,疾向方兆甫身們偎去,問道:「這是不是人的聲音?」
方兆南也被這突如其來,淒厲刺耳的聲音,驚的一身冷汗,重重咳了一聲,壯著膽子,問道:「你是什麼人?」
口中在問著話,右手卻探摸出火折子一晃,亮起一道火焰。
忽聞微風破空,黑暗中飛宋一物,正套在他舉著火折的右腕之上,剛剛晃燃的火折一閃而熄,但覺一股強勁之力一拖,身不由主的被拖了過去。
周慧瑛大吃一驚,一按背上劍柄彈簧,咧的一聲,抽出寶劍,道:「哼!不管你是人或是鬼,我都不怕,快些把我師兄放開,要不然……」
寶劍一揮,黝暗的石侗中,立時閃起一道銀虹。
石室一角,重又響起那尖厲的冷笑之聲,一物破空直飛過來。
周慧瑛揮動手中寶劍,橘削趔會,哪知飛來之物,竟似長了眼睛一般,忽的一沉,已套在她握劍的手腕之上。
這手法看似平淡無奇,其實奧妙絕倫,巧勁拿捏的恰到好處。
周慧瑛眼看著一個索繩結成的環圈,向手腕上套來,競是無法閃避,只覺手腕一麻,寶劍當堂脫手。
那繩索環圈正套中她的右腕脈門,對方用力一收,周慧瑛身不由己的也被人拖了過去。
她乃生於初次和人動手,想不到連對方人影還未看到,就被人用繩索套住手腕,活捉過去。
心中既驚又怒,剛想開口罵他幾句消消心中之氣,忽覺」肩井」穴上一麻,又被人點中了穴道,摔倒地上。
周慧瑛穴道雖然被點,但神智未昏迷,只覺一隻枯硬的手,在她身上慎來摸去,芳心大感羞急,苦幹穴道被點,既難開口喝罵,又無法逃避他人的搜摸,著急得熱淚泉湧而出。
最妙的是她摔倒的姿勢,背人而臥,除了可見一個枯瘦有如鳥爪般的怪手,在她身上到處搜摸之外,連對方面像如何,也無法看到。
忽然,那只枯瘦的怪手,搜摸到她前胸之處,突然停下來,手指輕輕一劃,周慧瑛衣衫,立時應手裂開了一道半尺長短的裂口。
那人手指所用力道,恰當至極,不輕不重剛好把她衣服劃開,卻一點也未傷到肌膚。
周慧瑛心中很明白,那怪手停留之處,正是父親要她轉交西湖棲伍嶺垂釣逸翁林清嘯之物存放之處。
周佩在交她此物之時,曾經再三諄諄柏囑,要她妥為保管,現下被人取去,叫她如何不急。
但覺那枯瘦的怪手,緩緩取去黃絞小包,緊接著耳際響起嘶嘶之聲,顯然那人已打開小包。
大約一盞熱茶工夫之後。
周慧瑛突覺自己被點穴道之上,被人一推,登時血脈暢通。
她暗中運氣一試,覺出穴道已解,正待挺身坐起。
忽聽身後響起一個尖銳、冷漠的聲音說道:「女娃兒,你如想藉機會逃走,我就捏碎你全身關節骨骼,要你嘗試一下世上最慘酷的苦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留在這裡,陪我一輩子。」
這幾句話,說的陰氣森森,聽得周慧瑛呆了一呆,道:「你不把東西還我,要我走我也不走!」說著話,轉頭向後望去。
一瞧之下,驚得她全身一震,趕忙閉上眼睛,心底寒氣上冒,頭上冷汗直流。
原來那人形狀的鬼怪,不但是見所未見,即使作夢也是難以想到。
只見他發長數尺,全身赤裸,仰臥在一塊大青石上,臉上疤痕交錯,自小腹以下,肌肉都已乾枯不見,只餘下幾根森森白骨的架子,左膏軟軟的垂著。單余一條右膏能動,握著一幅黃絞繪製的圖案。
那怪人似已限出周慧瑛驚恐之恰,忽然輕輕歎息一聲,柔聲說道,「女娃幾不要怕,四十五年前,我也和你一樣的美麗,也許比你更美一點,不知有多少自負寸貌雙絕的男孩子,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周慧瑛睜眼瞧了一下,打了一個寒噤,接道:「當真有這回事麼?」
她乃天真未混之人,目睹他鬼怪之狀,如何肯相信她之言,不加思索的就間了一句。
長髮怪人怒道:「難道我還騙你不成?」
忽又輕輕一歎,道:「這也難怪,像我眼下這等鬼怪面目,別說你不肯相信我之言,就是換了別人,只怕也難相信,可是,我說的話,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她似是勾起淒涼的舊事,賜然長歎又道:「其實,一個人生的醜怪與美麗,又育什麼區別呢?縱然生前嬌美如花,但死後又能給人世間留些什麼?還不是一堆白骨?」
周慧瑛聽她說話聲音,愈來愈是謙和,不覺膽子壯了許多,接口問道:「老前輩為什麼會被人加吝囚禁這石室中呢?唉!你在這等陰暗潮濕的地方,度過了很多年的歲月,真是可憐。」
長髮怪人突然冷笑一聲,道:「我被人用一種謾性的化肌消膚毒藥,塗在身上,囚居在這石室之中,熬受著世界上最慘酷的化肌消膚之苦。
不過,害我的正凶,已經被我殺了,總算稍出胸中之氣,如果我沒有遭人暗算,落得這般下場,哼!那就不知道我還要殺多少人了……」
周慧瑛聽她口氣突然間又變得冷峻異常,夜暗之下,隱隱可見她雙目中閃動著惡毒的光芒,不禁心頭暗生凜駭,忖道:「這人忽喜忽怒,性格叫人難以捉摸,怎生想個法子,和師兄早些離此才好。」
她心念正在轉動之際,忽又聞那長髮怪人長長歎息一聲,問道:「你們為什麼不早幾年來呢?」
周慧瑛聽得怔了一怔,道:「這石洞深在山腹之中,平常之人,如何能到,再說,我們也不知道這石室之中囚居有人。」
那怪人拿著黃綴圖案的右手,突然向後面石壁之上一推。
但聞喳的一聲,一陣涼風迎面拂來,耳際間水聲瀑漏,迎面露出一片夭光,繁星閃爍,室中景物清晰了不少。
周慧瑛側頭望去,只見方兆南伏地而臥,左臂圈掩臉邊,剛好把目光遮去,難見室中景物,心中甚是驚奇。
她暗忖道:「這怪人只留下一條右臂,但她點穴手法的巧快,縱是雙臂齊全之人,也難有她這等高強的本領,隨心所欲的點中人的穴道不算,而且能在一瞬之間,連點中數人數穴道,對方摔倒的姿勢,以及腿臂的放置,似乎都在她計算之中。」
她幼隨父母,習練過點穴之法,是以,一望之下,立時看出方兆南被人同時,煮中了數處的穴道。
那怪人望望天上墾辰,道:「現下已是五更過後時分,再等片刻,天色就亮了,如你們能旱來幾年,我腿上肌肉尚未校毒藥訛去,那該多好,可是現在晚了,縱然我再能熬上歲月,只怕也來不及了。」
她自言自語,盡說些心中之事,周慧瑛如何能聽得懂,愕然相同,接口不得。
突然間,夜色中傳來一聲呼喚「娘」之聲,其聲清脆,如嗚佩鈴。
那長髮怪人低沉的歎息一聲,道:「你回來了?」
周慧瑛奇道:「怎麼?老前輩還有位女兒在這裡麼?」
長髮怪人笑道:「嗯,不信,你可要看看我的女兒麼」
周慧瑛暗暗忖道:「你女兒如能從壁間石洞中爬了進來,想那外間定能客有著足之處,我和方師兄大概也可以爬得出去。」
心中盤算著主意,口裡卻笑著接道:「既然有位姐姐在此,最好能請她出來和晚輩等見上一面。」
長髮怪人右吝向洞外了探,取進來兩個又自又大的雪梨,緊接著響起一陣鳥羽劃空之聲。
眼前白影一閃,在那長髮怪人仰臥的青石櫥旁,纂然間,落了一隻罕見的高大白毛鸚鵡。
雪羽在夜色中閃閃泛光,兩隻圓大的眼睛,不停的轉動張望。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11:02
第四回 救師妹以圖換丹
周慧瑛生平未見過這等高大的鸚鵡,心中甚是喜愛,不自覺伸手去撫摸一下。
長髮怪人道:「這就是我的女兒,你看她可愛麼?」
周慧瑛歎道:「這鳥兒當真是好,老前輩定是花費過不少心血,調教於她了?」
長髮怪人道:「我自被人囚禁這石洞之後,就只有這白鸚鵡與我作伴,如非這隻鳥兒,我早就餓死在此地了。」
周慧瑛忽然想到師兄仍被點著穴,伏臥在地,輕咳一聲,壯著膽子說道:「我們師兄妹被人所迫,無意闖入此地,老前輩和我們無冤無仇,不知……」
長髮怪人笑道:「你可是要我解了那男娃穴道,是麼?」
周慧瑛道:「老前輩武功淵博,就是解了我師兄穴道,我們也逃不了。」
長髮怪人笑道:「除非我願意讓你們離開此地,要不然,你們絕難離開這石洞一步。」
說著話,一揮瘦若鳥爪的右臂,向方兆南身上拂去。
方兆南長長吁一口氣,霍然坐起身子,目睹師妹無恙,先放下了一半心事,磚臉看到石榻上仰臥之人醜怪形態。不禁心頭一跳。
但他究竟是有春江湖閱歷之人,微感驚震後,立時恢復了鎮靜。
那長髮怪人兩道冷電般的眼神。緩緩由兩人臉上掃掠而過,問道:「你們今生是否還想要離開這陰暗的石室?」
此人喜怒無常,說話神憎,忽而柔婉和藝,慈愛可親,忽而陰森冰冷,聽得令人心生寒意。
方兆南側目望了師妹一眼,答道:「請恕晚輩拙笨,不解老前輩話中含意。」
長髮怪人陰冷的一聲尖笑,道:「如你們願意離開此地,那就得答允替我辦一件事,如是不願離開此地,就留在這石室中陪我,等我元氣將要耗盡之時,我再挑斷你二人幾處重要的經脈。
使你們和我一般的難以行動,好在有我白鸚鵡替你們去尋找食用之物,不致餓死此洞。」
這等慘絕人麥之事,在她口中說來,有如閒活家常一般,輕描淡寫,若無其事。
方兆南只感背脊骨上升起一縷寒意,打了一個冷顫,強作歡容笑道:「不知老前輩要我們辦什麼事,尚請明白相告,也讓我們斟酌一下,能力是否辦到,才好答應。」
長髮怪人又突變得十分和婉。笑道:「說起來也並非是什麼難事,只要你們肯用心去辦,那是一定可以辦到……」
她揚了揚手中的黃絞圖案,又道:「就是用這幅『血池圖』,去替我換點藥物回來。」
周慧瑛急道:「那怎麼行?這圖是我爹爹要我送還別人之物。
豈可隨便給你拿去易換藥物?」
長髮怪人格格的大笑了一陣,道:「什麼?這『血池圖』是你爹爹的麼?」
周慧瑛道:「是不是我爹爹之物,我不很清楚;但這圖確是我爹爹親手交付於我,要我送交別人。」
長髮怪人冷冷的道:「好吧!你既然捨不得這幅『血池圖」,就留在這石洞之中,今生今世,就別打算出去了。」
周慧瑛呆了一呆,氣道:「你這般強人所難,實叫人難以心服。」
長髮怪人笑道:「如是在我未被暗算之前,像你這般對我講話,十條命,也早沒有了,這些年來我生活石洞之內,火氣已俏減不少,你要怎麼才能心服?」
方兆南已知她武功高強,舉手之間,就可把師妹和自己置於死地,只怕周慧瑛再說什麼難聽之言,激怒於她,那將毫無生機。
於是,他趕忙接口說道:「老前輩想要我們以圖換取藥物。
但望先把此圖來歷說於晚輩們知道,也免得被人所騙。」
長髮怪人微一沉吟,道:「當今武林之世,能知此圖隱秘的人,只怕亦難找出幾個,再說以你們那點微未的武功,縱然持有此圖,也是毫無用處,遇上下解此圖隱秘的人,一文不值,如果遇上識貨之人,也不過徒遭殺身之禍。」
方兆南聽得心中一動,暗道,「這麼看起來,師父全家罹難之慘事,確是為了這幅黃竣圖案了,不知這幅圖案,究竟有什麼寶貴之處,竟能使恩師拼耷身家性命都不要,卻不肯把它奉送於人。」
當下故作淡燃一笑,道!「一幅黃絞圖畫,又能值得幾何?
縱然出自名家手筆,也不足重過人命。」
長髮怪人冷笑一聲,道:「小娃兒家知道什麼,此圖乃昔年一位號稱神醫的丹士羅玄手繪之物,圖中所指血池圖,乃是他一生精血經營的一處藏丹之地。
據說那地方除了藏著他調製各種丹藥的秘方之外,還生長兩株奇草,珠寶珍玩,更是難以數什。
神醫羅玄不但醫術淵博,精通各種煉丹之法,而且武學絕世,已達出神入化之境,不知有多少慕名求訪的人,都無緣和他一見。
六十年前,江湖人盛傳他道成飛昇,留在人間的只有這幅『血池圖』,和他一個傳人,那是欺人之談,羅玄生平未正式收錄過一個弟子,那人只不過機緣比人巧合一些,見得羅玄一面,小處三日。
但他受益已是不淺,其實,他學得羅玄之能,只不過九身不牛一毛而已,但已是當代武林之中,佼佼不群的高人了。」
方兆南聽得瞪大了一雙眼睛,道:「世界之上當真有這等人物麼?」
長髮怪人似是已盡吐所知,長吁了一口氣,答非所問的道:
「現下我要你們去辦之事,就是去找那個自稱為羅玄傳人知機子言陵甫,以這『血池圖』換他的九轉續命生肌散。」
周慧瑛目光掃掠那怪人一眼,只見她自腹以下,肌肉盡失。
心中暗暗想道:「你下半身不但肌膚盡無,而且筋枯血干,縱然是仙丹靈藥,只怕也難使你肌膚重生。」
方兆南目睹這怪入,忽喜忽怒的性格,心中也在暗暗盤算道:「此人武功,勝過我和師妹甚多,今宵如不應允於她,只怕難以出這石洞,答應了她,又不便毀諾背信。」
只見那長髮怪人淒涼的一笑,道:「你們如能替我換到九轉續命生肌散,使我保得性命,我也不會白白的受你們一場恩惠,願把我生平三種最得意的武功,傾囊相授。
只要你們能夠學得六成,我雖不敢說天下難育敵手,但已足可夠你們一生受用,一般的江湖人物,絕難望你們的項背。
我生平之中,從未這般央求於人,今宵破例對你們講了這麼多好話:願否相助於我,請你們三恩而行。」說完,緩緩閉上雙目。
這番言語說的十分婉轉,和剛才聲色俱厲的神憎。大不相同。
方兆南皺起眉頭,轉臉向師妹望去,周慧瑛亦是愁眉苦臉,一付無可奈何之色,因那長髮怪人就在身伺,而人也無法用言語相商,只好單憑眉日神交,交換意見。
兩人相對沉吟了良久,周慧瑛才輕輕歎息一聲,說道:「這該怎麼辦呢,爹爹要我把此物送交棲霞嶺去,如若我不能依照他吩咐之言,把東西送到,難免要惹他生氣,唉!此事當真使人作難。」
那長髮怪人忽然睜開雙眼,望望天色,接道:「天色已經發白,轉眼即將天亮,我被人塗的化肌消膚毒藥,不能見一點光,一經日光照射,毒性立時就全面發作,子不見午,全身肌膚都將化盡而死。」
方兆南突然一整臉色,說道,「這麼辦,老前輩把我留在這石室之中,作為人質,『血池圖』交我師妹帶去尋找知機子言陵甫,替你易換九轉續命生肌散,待她把藥物取來之時,你再放我離此。」
突聞石塌上的白鸚鵡叫道:「娘,天亮了,天亮了。」忽的一展雙翅,振翼穿出石洞。
長髮怪人突然一伸右膏,把方兆南提了起來,說道:「留你在此,不如留你師妹,我最多還能支撐三個月,咱們就以三個月作為期限。
如果你在三個月之內不能換得藥物趕來,我就捏碎你師妹圭身三百六十處關節骨骼,讓她受盡痛苦,陪我葬身在這石室之中。」
長臂一探,已把方兆南送出石洞之外。
那洞口本是一扇人工製成的石門,足足二尺見方,方兆南被她一把握起,全身勁力頓失,已毫無抵抗之能,只有任人擺佈的送到洞外。
只覺一股冷水,由頭上直淋下來。
原來那石洞之外,有一道山泉倒垂而下,相距侗口三四尺處,有一塊極大的突巖,經那倒垂山泉千百年的衝擊,已成了一片五六尺方回,深可及人的水潭。
方兆南頭上垂泉倒淋,膝蓋以下,又被侵入水潭之中,山風吹來,晨寒透骨,不自覺連打了兩個冷噤。
石洞之中又飄傳出那長髮怪人的聲音道:「知機子言陵甫住在湘贛交界的九官山中,這』血池圖』乃是他全心尋求之物,交換他的丸轉續命生肌散,絕非難事。
但是,卻不能洩露此物是為我所用,洩則有殺身之禍,三月期限,轉眼即屆,你能否依約趕來,那要看你重視師妹生死之事了。」
話一落口,方兆甫驟覺身子一鬆,葉逅一聲,跌人水潭之中,趕快提氣一躍,上了突巖,伸手在頸後一摸,取過來黃紋圖。
原來那怪人在鬆手之時,已趁勢把「血池圖」放人他衣領之中。
抬頭望去,那扇打開的石門,已然關上。
他呆呆的望若緊閉的石門,心中泛起了萬千感慨,萬一九宮山之行,見不著知機子言陵甫,延誤歸期,後果更是難以設想,師父師母大仇未報,張師伯生死難卜,師妹被那怪嶇強留石洞,作為人質未來後果仍難逆料……
不知過了奏少時間,突然聽得頭頂上傳來了兩聲清脆聲音,道:「太陽出來了,太陽出來了。」
抬頭望去,只見那剛才飛出石室的白矚鵡,盤空飛舞,日光照耀之下,雪羽生沼,紅嘴燦目,看去可愛至極。
他抖抖身上積水結成的冰屑卜長長吁了一口氣,鎮定了一下紛亂的心神,探頭向下望去;這夾巖相距谷底,約有十丈高低,石壁問矮松參鍺,可資接腳。
他活動了一下快要凍僵的手腳,提聚丹田真氣,躍授而下。
那白鸚鵡似是有意替他引路一般,始終在他前面低空經緩飛行。
方兆南在靈巧的白鸚鵡引導之下,不到中午時分,已自出了山谷。
到了谷口,那白鸚鵡突然一個盤旋,振翼長嗚,破空直上,去勢奇速,眨眼沒入雲霄。
方兆南仰望著那雪羽紅嘴的白鸚鵡消失去向,呆呆出神,心中回想著這幾日來的奇幻際遇,雖然只短短幾日,但卻充滿詭異凶險。
他黯然歎息一聲,緩緩的轉過身子,心中暗道:「師父。師母為了血池圖,不惜以身相殉,自己卻要把這幅圖雙手奉獻於人,師父陰靈有知,定然抱憾九泉之下。
但如下聽那怪嶇之言,以圖易換藥物,又無別法可救出師妹於危難之中……
心念及此,突然由心底泛起一股好奇的衝動,暗自忖道:
「聽了怪人之言,這血池圖乃是無比珍貴之物,我何不打開瞧瞧。看看是什麼樣子。」
心意一動,再難遏止住瞧囹之念,當下找了一個僻靜所在。
由懷中取出那幅黃袋圖案,攤在地下。
低頭望去,一片血紅日光照記之下,看上去極是刺目.這圖和一般圖案,完全不同,黃絞之上,先塗了一層鮮艷的血紅之色,打開圖桑,就使人生出一種恐懼之感。
一條條縱枝穿惜的黑線,交織成一片蛛網形狀的圖案,墨色有濃有淡,筆畫也粗細不等,看上去一片凌亂,圖字中間,空出一片白色,寫著一行小字。
「三絕護寶,五毒守丹,陰風烈焰,穹極變幻,千古奧秘,豈容妄貪,擅入血池,罹禍莫怨。」
方兆南看了半晌,也瞧不出一點門道,心中暗自忖道:「這樣一幅圖案,又有什麼珍貴之處,縱然果如那怪嶇所說,血池之中藏有羅玄的醫書靈丹,但這目實際未註明丹書存放之所,又未指明『血池』所在之地,就算得到此圖,也沒有什麼大用。」
折好圖案,放入懷中,繼續起程趕路,放眼四野無人,立時施展輕身提縱之術,放但向前奔去。
他心中懷念著師妹安危,沿途上日夜兼程疾趕,這日到了階湘邊境的九宮山下。
九宮山乃幕阜山脈中一支主峰,山勢嗟峨,奇峰插夭,周臥數百里,峰嶺無數。
方兆南裡著那連綿無際的山勢,不禁發起呆來,心中暗忖道:這九宮山縱被敵百里,數不豬的奇峰絕壑,在這等大山之中,想尋人談何容易?只怪行色大過匆匆,忘了問那怪慪,知機子言陵莆的隱居之處。」
他沉吟良久,仍然想不出適當之策,信步向前走去。
正在愁慮之間,夾覺一陣疾鳳掠頂而過,抬頭望去,只見一隻灰羽巨櫥,抓住一條二尺長短的青蛇,振翅而過。
心中忽然一動,被他想起了一個新奇的找人之法。
當下找到一家獨戶,購了很多紙張,半匹白布和一捆麻線,選擇了一處高峰,削了一些綱小的竹枝,紮了一座風箏,利用燃燒的松樹焦伎,在那半匹白布之上,寫了「深入九官山,專訪知機子」十個大字。
然後再把它掛在風箏之上,選了一株高大的松樹,把繩頭繫在樹上。
山風動急,迎風一送,鳳箏被鳳一吹,立時升人高空,白布招展,目標極大,數里之內部可看到。
方兆南佈置停妥,自己選擇了一處枝葉濃密的松材,隱起身子,打開攜帶的乾糧食用,靜待變化。
那知等了一個下午,竟是毫無動靜,直待紅日西沉,仍不見有人找上山峰。
夜幕低垂,天色逐漸昏暗下來。
夜色籠罩下的山峰,更顯得幽寂如死,只有勁嘯山風,吹響起盈耳松濤。
方兆南心中也逐漸感到不耐起來,隆冬之夜,峰上寒意逼人,自不能在這荒山之上,凍上一夜。
如若找處避風所在,又怕知機子言陵甫找上峰來,錯過見面的機會,此事關係師妹生死,自不能等閒視之。
他乃十分聰明之人,略一用心索想,又被他想出一個辦法。
他採集了很多枯草乾枝,堆在峰頂之上,晃著火折子,點燃起來,風助火勢,片刻間烈焰騰空,火光大作。
火光照耀之下,白布飄飄,比起白晝之間,目標更是顯明。
他仰首望著飄蕩在空際的風箏,輕輕的歎息一聲,緩緩的轉過身子,目光所及,登時嚇得心頭一跳、呆在當地。
原來在身後三尺左右之處,站著一個全身白衣少女,山風中衣袂飄飄,正是那連番相遇的白衣少女。
此人來的無聲無息,方兆南竟然不知人家何時來到身後。
他雖然已見過幾次,但均未仔細的打量過對方,今宵兩人相距既近,又在熊熊的火光照耀之中,自是看的十分清晰。
只見她發挽宮眷,眉目如畫;膚白似雪,粉靨菩霞,美是美到了極點,只是臉上冷漠,叫人難以看出她喜怒之情,當真是體若桃李,冷若冰霜、方兆南呆呆的打量了白衣少女良久。
她卻毫無羞倔之態,仍然靜靜的站著,一語下發,兩道朗如秋水的眼神,一眼不瞬的盯在方兆南臉上,動也不動一下。
方兆南反彼人家看的心生不安之感,微一抱拳,說道:「朝陽坪承蒙姑娘相救,在下心中十分感激。」
白衣少女冷然一笑,但卻沒有答話。
方兆南劍眉一揚,又道:「姑娘這般緊緊追蹤於我,不知是何用心?」
白衣少女襄纓把目光投擲在七八尺外一塊大山石邊,冷冷的說道:「趁著火勢正旺,快把那屍體拖來投入火中。」
方兆南順著她目光望去,果見那大岩石邊,斜倚著一個身著勁裝的大漢,心頭登時泛上來一股寒意。
側目望了白衣少女一眼,急步奔了過去,定神一看,那大漢早已被人點了要穴,氣絕而死,但身上餘溫仍存,分明死的時間不久。
他依照那白衣少女之言,抱起那大漢屍體投入人中,說道:
「姑娘三番兩次相救在下,但卻又苦苦追蹤不捨,使人難分敵友,我自知武功和姑娘相差甚遠,你如要存下殺害之心,只不過舉手之勞,但你又不肯出手加害,究竟姑娘用心何在,實使人大費疑猜,望能據實相告,也可免除在下疑慮之心。」
白衣少女冷冷的答道,「我並非存心對你施恩,感激大可不必,周佩救過我父母一次,我要報答在他女兒和徒弟身上,今宵我是最後一次救你,下次再見之時,也許我要殺你。」
說完,也不待方兆南答話,轉身綴步而去。
方兆南望著她美麗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此人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的年齡,但卻冷酷的已似沒有了七情六慾……」
正自忖思之間,突然一陣大笑之聲,劃空傳播過來,由遠而近,片刻間已到峰上。
那白衣少女聞得大笑之聲,突然加速急躍而去,身軀閃了兩閃已自不見,待那大笑聲到了峰上,白衣少女早已隱去多時。
方兆南想要隱藏之時,已是遲了一步,來人已到峰上。
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著青衫,年約六旬上下的憎瘦老巨,手抉竹杖,急奔而來。
此人年亭雖高,但步履卻是矯健如飛,一眨眼間,人已到了方兆南身側,雙目神光如電,掃掠了方兆南一眼。
陡然一頓手中竹杖,呼的一聲,凌空而起;從方兆南頭頂之上直飛而過,起落之間,人已到燃燒枯枝火堆旁邊。
手中竹杖一揮,立時把那投入火中屍體掃了起來,又振腕一拋,投出兩丈多遠,冷然喝道:「這火中燒的是什麼人?」
方兆南從他挑動火中屍體的一著之中,看出對方的輕功、手法、以及身法、內功等,均有極深造詣,暗中提高了警覺之心,笑道:「你可是知機子言陵甫,言老前輩麼?」
扶杖老受道:「不錯,你找我有什麼事?」
方兆南道:「晚輩久慕老前輩的風儀,故而趕來這九宮山中,想和老前輩見上一面。」
知機子言陵甫仰首望著那招展的白布,冷笑一聲,道:「倒是虧你想得出這等尋人之法,但不知有什麼求教之事?」
方兆南微一沉吟,道:「久聞老前輩胸博玄機,盛譽空前,想必是有迫高人,故而身懷異物特地前來相訪……」
言陵甫搖著頭,冷笑接道:「你身懷異物,可是準備相贈老夫的麼?」
方兆南道:「老前輩果然是一言中的……」
言陵甫陡然一頓手中竹杖,擊得地上沙石橫飛,怒聲接道:
「老夫生平只知贈送別人之物,還未接受過別人相贈之物,盛情老夫心領,贈札大可不必。」
方兆南笑道:「那也未必,晚輩身懷奇物:與眾不同,只怕正是者前輩夢寐以求之物。」
言陵甫怒道:「老夫視明珠珍玩,有如草芥糞上,宮貴名利若浮雲,天下尚有何物能動吾心?」
方兆南笑道:「老前輩不要太過自信,晚輩此物,舉世只此一件……」
言陵甫冷然接道:「縱是罕世奇珍,也難動老夫寸心,你既然敢到這九宮山來,指名相尋老夫,想必已知我立下的禁忌,在我這住處十里之內,不得任意傷人。」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恕晚輩孤陋寡聞,未聽人說過老前輩有此禁忌。」
知機子言陵市冷笑道:「凡是知我之人,就該知此禁忌,你不知,分明是瞧我不起,既敢隨意傷人,想必身懷絕技,老夫先討教你幾招武功再說。」呼的一杖,當頭直襲過去。
方兆南看他隨意出手一擊。杖風就奇猛逼人,心頭暗生凜駭,惻身一躍,閃開杖勢。
隨即故作包靜、仰天大笑,道:「武林中盛傳知機子才識過人,那知見面不如聞名之甚,實令人失望得很,早知如此,大可不必受這一番跋涉之苦,迢迢千里的尋來了。」
言陵甫呵呵一笑,道:「你在老夫居屋之側,殺人焚屍,事實俱在,狡辯何用?」
方兆南心中想道:「這人分明是那白衣少女所殺,我如乘機挑撥,借這老者替我除去追蹤強敵,倒是一舉兩得之事,縱然不能殺了那白衣少女,至少也可使他們火拚一場。」
正待出言說穿,突然念頭一轉,暗道:「她曾對我有數度援救之恩,我豈可恩將仇報。」
當下微微一笑,道:「我身懷異空來此,自難免引人起偷窺染指之心,護寶殺人,那也是情非得已之事,你如執意不受,晚輩就此告別。」
言陵甫道:「既然指名找我,又在隱居之處殺人,豈能就這等輕易離去?」
雙肩一晃,疾如掠波燕剪般,攔住了方兆南的去路。
方兆南已著出對方武功絕非自己所能敵,如再要拖延時刻。
只怕真的激怒了對方,立時正容說道,「老前輩可知『血池之秘』麼?」
這一句果然發生了奇大的效用,言陵甫呆了一呆、道:「怎麼?你得到了』血池圖』了麼?」
方兆南徽微一笑,低聲說道:「晚輩此來正是想以『血池圖』交換老前輩靈丹。」
言陵甫不知是驚是喜,不住的點著頭,吶哺自語道:「不錯,當今之世,只此一物。方足打動老夫之心。」
方兆南心中在轉著念頭,口裡卻微笑說道:「晚輩才疏學淺,雖然得到了『血池圖』,卻自知無能揭破奧秘,故而不遠千里相訪,願以此圖交換老前輩幾種靈丹。」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12:01
言陵甫經過一陣時間後,激動的心情,逐漸的平復下來,改容笑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小兄弟如肯屈駕,不妨請到老朽寒舍一敘。」
方兆南知那追蹤而來,武功詭奇的白衣少女,就隱身在這山峰之上,如果眼下就提出以圖換藥之事,只怕要引起麻煩來。
他雖然惦記著師妹的安危,歸心似箭,但也不得不耐著性子,答道:「老前輩不棄後進,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言陵甫竹杖一揮,擊斷結在巨松上的繩索,那空中的風箏,立時隨著疾勁的山風飄然而去,轉身帶路,向前奔去。
方兆南緊隨知機子的身後,翻越過凡座山嶺,深入一道幽谷之中。
上弦新月,已爬過了積雪峰嶺,皎光明朗,照澈君山。
言陵甫突然放緩了腳步,笑道:「老朽住處,就在這山谷之中,轉過一個山彎,就到了。」
說話之間,又已轉過兩個山彎,景物突然大變,觸目銀波浩瀚,耳際水聲淙淙,原來到了一處大水潭邊。
言陵甫遙指著前面水潭中一大一小的兩座浮閣,笑道:「老朽就住在那水潭中兩座浮閣之上。」
方兆南抬頭望去,只見三面山峰拱立,環繞一座兩百丈大的一座水潭。
千百道水泉交錯,由峭立的巖壁間倒垂瀉下,月光下閃閃生光,幽谷至此,突然縮小成一道丈餘寬窄的狹道,中間夫起一條寬約三尺左右的石道,潭中積水,由石道兩們級經排出,匯成一條山溪,沿著幽谷一惻,向外流去。
那突出石道只不過有兩丈左右長短,眨眼間已到盡頭。
方兆南看那潭水一片深綠,心中暗暗發愁,付道:「再好的輕功也難飛越過去,水中既無接腳之物,岸邊亦無可渡之舟,難道他要以踏雪無痕的上來輕功,踏水而渡不成?果真如此,自己今宵定要大大出醜了……」
正在忖思之間,忽見言陵有探手入水一撈,那一座較小的水上浮閣,忽然直向這岸邊緩緩馳來。
原來那石道之上,暗商著一條繩索,一端結在那軟小的浮閣之上,只要用力一拉,俘閣就向岸邊馳來。
因那繩索和水色相同,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眨息間,那較小的浮閣,已馳到岸邊。
言陵甫回頭笑道:「者朽為丹道所困,已快近二十年來離開九宮山中,此潭之水,乃山腹寒泉和峰上千百年積雪融合積氏。
最適練丹之用,為此,老朽才代木製成兩座浮閣,就以這煙波水上為家了。」
方兆南道:「老前輩這隱居之處,實在別緻,浮閣之上,不但可避俗人騷擾,就是蟲獸之類,也難過雷池一步。」
說話之間,浮閣已到岸邊,言陵甫當先踏上浮閣,方兆南跟隨躍上,但見知機子左手向官外一揮,浮閣又疾馳回去。
方兆南看這座較小的浮閣,不但設計周到,可兼作位舟之用,而且裡面佈置,亦極雅潔,藍經但壁,白級募墩:兩幅名家山水圖,分掛壁間,顏色調和,華而不俗。
言陵甫拂髯一笑,道:「這座輕便浮閻,因受水面俘力所限,不便多加布設,老朽丹爐和食宿之處,均設在那較大的浮閣之上,除了我和一個守爐童子外,從未有過第三人涉足那浮閣之上,今宵破例,請小兄弟觀賞一番。」
方兆南笑道:「想老前輩那丹房重地,乃十分機密處所,如有什麼且難之處,晚輩不去也罷。」
言陵甫道:「當今武林之中,雖有不少人想進入我丹室,蘭看我煉丹之秘,但卻從未有過一人如願以償,但小兄弟目下情況不同,那自又是另當別論,老朽既是至誠相邀,小兄弟如若不肯賞臉,那就未免使老朽難以下台了。」
方兆南笑道:「既承這般厚愛,晚輩就從命開上一次眼界了。」
兩人談話之間,那較小的浮閣,已然到了大浮閣之處,言陵甫起身帶路,拉著方兆南一齊登上浮閣。
方兆南仔細打量這大浮閣,足足有五間房子大小,四壁都是一色深紫色,房子正中放著一座其形如鼎之物,冒起兩尺多高的藍色火焰。
在鼎形的丹爐旁側,坐著一個身披葛黃大褂年約二十左右的英俊少年,赤著雙足,呆呆的望著爐中高高冒出的藍色火焰,神情似極緊張。
他對兩人走入室來,好似是毫無所覺,望也不望兩人一眼。
言陵甫緩步走到丹爐旁邊,低頭向爐中瞧了兩眼,忽然伸出右手,輕輕一合那鼎形爐子下面的風門,爐中高長的藍色火焰,登時低了下去。
那身穿葛黃大褂的少年,臉上的緊張之色,似亦隨著那低沉下去的火勢,逐漸恢復了正常,抬頭打量了方兆南一眼,緩步向浮閣一角中走會。
言陵甫肅容就坐,笑道:「這等荒涼的山野之中,一時之間。難有美物待客……」
方兆南欠身說道:「不敢,不敢……」
轉眼瞥見那身穿葛黃及龐大褂的赤足少年,右手托著一個白玉茶盤,左手高舉一支松油火燭,走了過來。
方兆南藉著燭光望去,只見那少年生的面如冠玉,鼻似懸膽、劍眉墾目,英俊至極,只是神情間微現癡呆之狀,帶著幾分傻氣。
他先把手中火燭,放在依壁之處的一張松木桌上面,雙手捧著白玉茶盆,走到方兆南身前,躬身送上香茗。
方兆南欠身接過茶杯,連聲稱謝,那身著葛黃大褂的赤足少年,卻似未聽得方兆南稱謝之言一般,微微一笑而退,他笑的十分動人,不知何故一語不發。
言陵甫輕輕歎息一聲,指著黃衣赤足少年說話:「此子已咎我守候了一十三年的丹爐,骨骼資質,十分清奇,可惜天生殘缺,耳不能聞,口不能言……」
方兆南驚的一呆,道:「什麼?那位兄台是位聾啞之人?」
言陵甫目光綴經的投注在那聾啞少年臉上,說道,「老朽除了丹道一術之外,對星相卦卜之學,亦略涉獵,此子如能得回天力,復他殘缺,必能在武功上有著出人意外的造詣,成就誠難限量,唉!可惜呀!可惜!」
方兆南轉臉望去,只見那聾啞少年,並膝坐在丹爐旁邊,雙手交扶膝上,目光不時在言陵甫和自己臉上流動,綻唇微笑,英氣軒朗。
方兆南不禁多打量兩眼,心中暗想道:「此等人才,誠然少見,想不到竟有聾啞殘疾,不禁一歎道:「老前輩丹道醫術,並世無雙,以老前輩之能,難道就無法復他先夭缺陷嗎?」
言陵甫笑道:「先天宿厄,大部非藥物所能挽回,必須要以針灸之學,和深厚的內力,打通他體內脈穴,再配以藥物治療。或有使他啟開聾啞二竅之望。」
方兆南道:「老前輩既知療救之法,何以不肯施救,致使明珠蒙塵,久淪於先天缺陷之下?」
言陵甫微一沉吟,道:「小兄弟可通相人之術麼?」
方兆南搖頭答道:「晚輩愚鈍,高學難聞。」
言陵甫道:「老朽如若盡力一試,或可人力回天,救他缺陷。只是此事並非三五日間,能夠見效,勢必要耗上三月半載的時間,再者老朽亦不敢為他開啟聾啞之竅,此等上干蒼吳秘造,下伏人安浩劫之咎,老朽何可承擔得起!」
方兆南奇道:「老前輩這話是什麼意思?」
言陵甫道:「小兄弟請仔細看他雙眉之間,是否有一道騰蚊之紋,直逼天庭,干襲紫鬥,此兆最主兇殺,如若開了他聾啞二竅,以他骨骼才質,武功上必有大成,但他武功高上一分,武林間即將多增上一分殺機。十三年來,他替我守候丹爐,均能善盡職守,小心翼翼,從來沒有出過一點差錯,我眼看到他由四五歲的孩子,成人長大,我們雖無師徒名份,但十餘年朝夕相處。豈能毫無情意。老朽亦曾數度想開他聾啞二竅,為此亦曾耗了近月的時間。
替他尋找藥物,一則藥物難尋,尚缺兩味珍品,二則下敢逆天行事,造禍江湖,是以始終未敢下手替他療治。」
方兆南略一沉思,扭轉話題,說道:「晚輩雖和老前輩初次相見,但卻久已欽慕老前輩風儀,今宵承蒙延見丹室,實我終生之幸……」
言陵甫道:「好說,好說,小兄弟不遠千里而來,老朽愧無佳誤饗客,心中甚是抱愧……」
方兆南一想到周慧瑛安危之事,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取得九轉生機續命散,腋生雙翼,飛回抱犢崗去。
當下探懷取出「血池圖」接道:「晚輩常聽武林尊長談起羅玄羅老前輩的神奇事跡……」
言陵甫肅然起敬,合掌當胸說道:「那是老朽恩師,千古絕才,一代天驕……」
方兆南微微一笑,心中暗自忖道:「看來那怪慪之言不假,此者真竟以羅玄弟子自居。」
當下接道:「晚輩亦聽得江湖傳說,老前輩乃羅大俠唯一傳人,固此才不遠千里而來,想以晚輩無意中得到的『血池圖』易換老前輩一瓶九轉生肌續命散。」
言陵甫笑道:「『血池圖』乃我恩師唯一留在人間之物,對老朽而言,珍同拱壁,一瓶區區九轉生肌續命散,豈足以言交換。
老朽願以雙倍之數奉報外,再以十粒辟毒鎮神金丹相贈,」
方兆南霍然起身,雙手奉上「血池圖」道:「老前輩請過目,看這』血池圖』是否真是羅老前輩所遺留?」
言陵甫畢恭畢敬的站起身子,雙手接過「血池圖」仔細瞧了一陣,道:「不錯,不錯,正是老朽恩師手筆。」
方兆南道:「老前輩丹爐火候正值緊要關頭,晚輩不便多留,就此告別。」
言陵甫折好「血池圖」隨手放在木案之上,笑道:「老朽本有挽留小兄弟盤桓幾日之心.但看小兄弟匆急之色,想必有要事待理,請稍候片刻時光,容老朽去取藥送客。」
說完,轉身走人室內。
片刻之後,重又緩步而入,左手托著兩隻白玉瓶,右手捧著一個金色方盒,笑道:「兩隻玉瓶之中,是九轉生肌續命欲,這金盒之中,是十粒辟毒鎮神金丹。
此丹雖無起死回生之能,但對解毒救傷方面,卻是具有極大效用,小兄弟帶在身上,也可作防身救人之用。」
方兆拿接過王瓶金盒,放人袋中,笑道:「本應多住幾日。
以便朝夕請益,一則因者前輩丹爐火候正緊,二則晚輩尚須趕赴一個約會,只好就此拜別。」
言陵甫道:「小兄弟既有要事,老朽也不便強留。」
一邁步,搶出閣門,拉著方兆南,雙雙躍上那小型浮閣,左手探入水中,抓住繩索,微一加力,浮閣同時向前衝去,片刻間已馳到岸邊。
方兆南躍登岸上,回頭抱拳笑道:「老前輩請回浮閣,晚輩就此上路了。」
言陵甫雙肩微微一晃,人已躍落方兆南身側,說道:「待老朽送上一程,也略表相謝之心。」
方兆南微微一笑,兩人並肩向前奔去。
走了一程,方兆南回身攔住言陵甫,笑道:「老前輩請留步吧!」
言陵甫抱拳笑道:「從此向正南方走約甘裡之後,折向正東,很快就可出山,前途珍重,恕老朽不遠送了。」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老前輩只管請回吧!」
轉身向前疾奔而去。
奔了一段,忽聽身後遙遙傳來知機子言陵甫的聲音,道:
「站住!」
方兆南怔了一怔,停下腳步,他身子剛剛停好,言陵甫已到身側。
只見他手握竹杖,滿臉溫怒之色,冷冷問道:「老夫生平未曾受人的騙,想不到今宵竟栽在你這娃兒子裡了。」
方兆南茫然問道:「怎麼?難道那『血池圖』不是羅老前輩的手筆麼?」
知機子冷然一笑,道:「老夫自信老眼未花,想以假圖蒙欺於我,豈是容易之事?」
方兆南是何等聰明之人;察顏觀色,心中已有幾分明白,輕輕歎了一聲,道:「老前輩這等惶急,可是那』血池圖』被人竊走了?」
言陵甫仰天打個哈哈,道:「不但『血池圖」被人竊走,而且還盜走老夫幾瓶靈丹。」
方兆南心中晴自忖道:「此事八成是那白衣少女所為,但其行動詭異,身法飄忽,來去無蹤,我如告訴他,反將招來很多無謂麻煩,師妹生死,全繫在這兩瓶九轉生肌續命散上。
如果他因為失去那「血池圖」而遷怒於我,把兩瓶九轉生肌續命散追索回去,那可是令人因惱為難之事。」
言陵甫一探手中竹杖,說道:「老夫不敢妄自推禍及人,但我自遷居那水上浮閣之後近二十年來,從未出過此事……」
方兆南道:「這麼說來,老前輩是懷疑晚輩和人串通而為了?」
言陵甫道:「不管此事真相如何,但不能不讓老夫對你動疑。」
方兆南心中大是焦急,但外表仍然保持著鎮靜神態說道。
「老前輩既然相疑晚輩,實使人有口難辯,但不知老前輩要如何對待於我?」
言陵甫冷笑一聲,道:「在我未查明真相之前,只有暫時屈駕留你在此。」
方兆南暗道:「此老武功極是高強,如和他鬧翻動手,絕非其敵,不如暫時隨他回到浮閣,再想逃走之法,好在眼下距那怪嘔三月期限尚早,延遲一些時日,也不致有何大礙。」
心念一轉,微笑說道:「老前輩既然懷疑晚輩,我如堅持要走,勢將增加者前輩的疑心,為了表明晚輩心跡,我願留此十日,等候老前輩查明此事,晚輩再走不遲。」
言陵甫看他一口氣答應同返浮閣,臉色緩和不少,輕輕歎息一聲道:「者夫自信江南武林道上的知名人物,都還得對我謙忌三分,此人膽敢入我浮閣,盜圖偷丹,想來必非江南一帶的武林中人,也許他是追蹤你到九宮山來。」
方兆南暗道:眼下情勢,絕不能讓他找得半點藉口。立時微笑接道:「老前輩神目如電,請看晚輩武功是否可足和老前輩作敵相博?」
言陵甫一時間不明他問話含意,微微一怔後,接道:「這個老夫倒難斷言,以我看法,小兄弟當能在老朽手下相搏三十招不致落敗。」
方兆南道:「老前輩不必相謙,晚輩頗有自知之明,老前輩如出全力,只怕晚輩難以接得十招。」
言陵甫暗道:「口氣不小,我如出全力,只怕三招就足以要你的命。」口中卻笑道,「好說,好說,小兄弟太過客氣了。」
方兆南淡淡一笑道:「如若那盜圖竊丹之人,是追蹤晚輩而來,何以不肯在中途下手?」
言陵甫微微一怔後,放聲笑道,」小兄弟機智卓絕,實叫老夫佩服,只要老夫查明此事,果真沒有牽扯上你,我不但立時放行,而且兩瓶九轉生肌續命散,和一盒辟毒鎮神金丹仍然相送。」
說完話,人已放腿向前奔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14:53
第五回 寒水潭月夜締盟
方兆南施出全身氣力振袂急追,片刻工夫,已到寒泉潭邊。
言陵甫面不改色,氣不發喘,但方兆南已是累得滿身大汗了。
那小型浮閣,早已停在潭邊,言陵甫挽著方兆甫一躍而上。
他心中正在急氣之間,似已沒有興致慢但的牽索而進,左腳踏在浮閣邊緣,右手猛一用力,浮閣驟然破波而進。
小浮閣疾如流星般,直馳向那較大的浮閣旁邊。
言陵甫拉著方兆南匆忙的躍上了大浮閣,因他突然想到他迫趕方兆南的時間中,這浮閣上仍可能又發生什麼驚人的變化。
果然不幸被他猜中,當他第一腳踏人閣門時,如被人兜頭澆下來一盆冷水,全身一陣驚票,背脊上冷汗梅佯而下,他緊握著方兆南的手,也不自覺的鬆開。
方兆南目睹室中零亂情形,心頭也不禁為之一駭。
定神看去,只見那身穿葛黃大褂的「聾啞」少年,仰臥在丹爐的旁側,爐中的火勢已經熄去了。
言陵甫突然咬牙出聲,頓足一聲長歎道:「罷了,罷了,二年苦功,毀於一旦,此人是誰?老夫要和他替不兩立!」
方兆南看他滿臉痛惜之色,心知那丹爐中必是極珍貴的藥物,略一沉吟,勸道:「事已至此,急待善後,老前輩要辦之事正多,且莫氣急失措,中了人家的相激之謀。」
言陵甫心中仍甚激動,雙目中淚光儒而,側頭目了方兆甫一眼,緩步向丹爐旁邊走去。
方兆南正在忖思之間,忽聞言陵甫大喝一聲,一頓手中竹杖,破地而入,雙手抱起重逾干斤的鼎形丹爐,哈哈狂笑,聲如怒龍長吟,狀極淒厲,聽得人驚心動魄,忽見言陵甫雙臂一振,把手中鼎形丹爐,直向湖心之中投去,咯的一聲,水花飛濺,浮閣搖顫不停。
他投過丹爐之後,神志似更混亂,反手一掌,直向方兆南劈擊過去。
這一掌力道奇猛,出手勁風如嘯,而且掌力散佈數尺方圓。
在這等浮閣之上,要想躲開這一記威猛絕倫的掌風,實是不大容易,人急智生,縱躍而起,隨著言陵甫擊來的掌風,向外躍去。但仍然承受不起,躍飛而起的身子,疾如斷線風箏一般,直向潭心飛去,直到六六丈外,才落墜水中。
湖水奇寒,一激之下,方兆南已經暈迷的神志,突然又清醒過來。他本深諳水性,立時一長身,浮出水面。
抬頭望去,只見言陵甫踏水急奔而去,狂笑之聲,劃破了寂靜月夜,空谷回音,滿山儘是狂笑之聲。
方兆甫長長的吁一口氣,游回浮閣,抖去身上積水,仰望著月光出神,萬千感慨,由心底直湧上來。
短短的半宵之間,一個盛名卓著受著千萬武林人物敬仰的一代神醫,竟然氣急成瘋……心念及此,不禁又一聲黯然長歎,轉身步人浮閣。
只見那身著葛黃大褂赤裸著雙足的聾啞少年,仍然靜靜的躺在地上,立時奔了過去,伸手在他前胸一摸。
只覺他體溫猶存,心臟仍在微微跳動。
他伏下身去,開始在黃衣少年的身上,尋找傷處,但他查遍了全身每一處地方,竟然找不出受傷所在。
心中暗叫了兩聲慚愧,緩緩站起身子,長吸了兩口氣,又盤膝坐好,默運真力,施展推宮過穴之法,在那黃衣少年身上推拿。
那知推拿了頓飯工夫之久,那黃衣少年,仍然僵臥如初,動也未動一下,他自己倒是累得滿頭大汗。
伸手向他胸前摸去,他心臟仍在微微跳動,分明人尚活著,不知是何故,竟然沒法救醒。
方兆南舉手揮了一下頭上汗水,這微一拾頭,登時驚得他心頭大震。挺身一躍而起。
只見那飄忽有如鬼魅的白衣少女,靜靜的站在身側,兩道清澈的眼神,一瞬不瞬的望著他。
白衣少女目睹方兆南驚駭之狀,忍不住微微一笑。
但是笑容一閃即逝,瞬息間又恢復冷若冰霜的臉色,道:
「我用的獨門手法,點了他『聽宮』、『風醫』二穴,別說你找不出他的傷勢,就是當今武林之中,也沒有幾個人能識得我這獨特的點穴手法。」
方兆南略一定神,膽子壯了不少,說道:「這麼說來。言陵甫老前輩的『血池圖』和丸藥,也是你偷盜的了?」
白衣少女道:「什麼偷盜不偷盜,我拿的倒是不錯。」
方兆南道:「言老前輩那丹爐中的火焰,不用問也是你熄的了?」
白衣少女點點頭,不疾不徐的答道:「不錯,你盤根究底的是何用心?」
方兆南道:「竊圖盜丹,情尚可原,但你熄去丹爐中的火勢。
實是大不該為之事,損人又不利己,用意何在?」
白衣少女微微一顰兩條秀眉,道:『』看來你倒是個心地善良之人,哼!這事與你有什麼相干?我就不信你敢替那言老頭子打抱這場不平之事。」
方兆南聽這幾句話言詞犀利異常,大傷方兆南的自尊心,當下臉色一變,怒道:「我武功雖不及你,但我並不怕你。」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接道:「看在死去的周老英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快些回到抱犢崗找你師妹去吧!」
一提起周慧瑛,方兆南氣焰頓消,轉身向浮閣外面走去。
白衣少女望著方兆南的背影,輕輕的歎息了一聲。
正想開口叫他,方兆南卻突然的轉過身來。
兩人同時啟口欲言,但見對方似有話說,又都同時閉上了嘴,兩人口齒啟動,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相對沉默了一刻工夫之久,白衣少女首先不耐,冷冷說道:
「你還不走,回過頭來做什麼?」
方兆南歎道:「那黃衣少年,乃是身有殘缺之人,你如不肯救他,但望別再傷害於他。」
白衣少女怒道:「你管得了我麼?我偏要殺了他給你瞧瞧,怎麼樣?」
方兆南道:「殺一個毫無抗拒能力之人,算不得什麼榮耀之事。」
白衣少女突然一伏身,縱指迫向那黃衣少年戳去。
方兆南看她指戳部位,乃是人身「天鼎」要穴,心頭大急,縱身一躍,直撲過去,揮手一掌向她臂上掃去。
但那白衣少女動作是何等迅快,方兆南的掌勢剛剛掃擊出手,白衣少女縱手已點中那黃衣少年「天鼎」穴後,收了回來。
她嬌身一側,橫跨兩步,讓開方兆南一掌,道:「你要幹什麼?」
不知何故,她竟讓了招,不肯還手。
方兆南氣憤填胸,冷笑一聲,道:「看你外貌如花,心地卻毒過蛇蠍。」
轉過身,大踏步向浮閣外面走去。
但聞浮閣外響起了一陣銀鈴般的嬌笑,道:「回去!」呼的一股暗勁,直逼過來,力道奇大,硬把方兆南向外走的身子,給彈震回去。
這變故大出意外,那喜怒不形於外的白衣少女,臉上也微徽變色。
方兆甫暗中試行運氣,覺出並未受傷,心中驚疑略定,定神瞧去,只見浮閣門口站著一個全身紅衣,手執拂塵,頭挽宮髫,胸綴明珠,艷光奪目的嬌美少女。
此人來的無聲無息,武功似不在那白衣少女之下,而且年齡也比白衣少女大不了許多,不禁心中暗生諒駭,忖道:「那來的這多年輕少女,而且個個武功高溫,貌美如花?」
他心中驚疑未定,那紅衣少女已格格嬌笑道:「三師妹,別來無恙?」
白衣少女仍是一付冷冰冰的態度,微微躬身道:「多謝二師狙的關心。」
這兩人雖然口中師姐師妹,叫人聽來十分親熱,但那笑容看來毫無半點真實感情。
白衣少女一面躬身作禮,口中叫著師姐,但臉上卻是一片冷漠,看她神態,實叫人難以相信,那聲師姐的稱呼是從她口中叫出。
只聽那紅衣少女笑道:「三師妹才智過人,料事如神,姐姐素來敬佩,想必早將那『血池圖』尋到手中了?」
白衣少女冷冷說道:「二師姐這般看得起我,實叫小妹感激。
說起來慚愧得很,那『血池圖』麼?還沒有一點消息!」
紅衣少女盈盈一笑,緩步走人間中;說道:「我在離山之時。大師姐再三交待於我,要我找到師妹之後,請你立刻回去。」
白衣少女道:「二師姐吩咐,小妹豈敢不遵?我這就走了。」
一側嬌軀,向外衝去。
紅衣少女一揮手中拂塵,唰的一聲,封住去路,笑道:「師妹且慢,我還有話要說。」
方兆南聽她拂塵出手,帶著疾勁的風嘯之聲,竟然是凌盛異常,心中暗自忖道:「這一對師姐師妹,怎麼這般的鋒芒相對,那裡像同門姐妹?簡直似仇人一般。」
白衣少女向前疾衝的嬌軀,陡然向後一仰,又退回原來位置。冷冷問道:「師姐既要小妹立時趕回去,但又不肯放我過去,不知是何用心?」
紅衣少女嬌聲笑道:「大師姐令諭,要師妹把那追尋『血池圖』之事,交於姐姐。」
白衣少女道:「大師姐既然這般不放心我,就不該派我來追尋那『血池圖』的下落。」
紅衣少女道:「這些事,你還是留著等見到大師姐時你再問吧!我既是奉命而來,不得不多問師妹一句,『血地圖,的下落現在何處?」
白衣少女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麼?那『血池圖』毫無消息麼!」
紅衣少女道:「如果那『血池圖』真的還毫無消息,姐姐自信可以追查得到,嚴刑逼供,不怕有人不招,但如彼師妹帶在身上.那就叫姐姐作難了,不但我要白費一番追索寶圖的心血,而且也沒法對大師姐有所交持。」
白衣少女緩緩的答道:「請恕小妹說幾句放肆之言,大師姐為何這般的不信任於我,實叫小妹心寒的很……」
紅衣少女道:「那也不必,大師姐又何當能信任我,說不定我前面走,她就會在後面跟著來。」
白衣少女道:「這麼說來二師姐對小妹也有一點不信任了?」
紅衣少女道:「這個我倒沒有想到,但大師姐交辦之事,如若我不能替她辦妥,只怕要惹她生氣,說不得只好委屈師妹一下。」
白衣少女道:「小妹愚昧,不知二師姐話中含意?」
紅衣少女道:「此事最是容易想得出來,師妹聰明絕倫。焉有料想不到之理?但你既然不願說,二師姐就代你說了吧!那就是讓姐姐隨手檢查一下……」
白衣少女冷肅的臉色,幾乎變成了鐵青之色,兩道秀眉微檢一聳道:「什麼,師姐想搜查我麼?」
紅衣少女道:「不敢,不敢,姐姐只是隨便的檢查一下,何況這又是大師姐的意思,我只不過代大師姐行事而已。」
方兆南靜站一側,冷眼旁觀,把兩人對答之言,字字聽入耳中。
他心中暗自忖道:「那『血池圖』分明在她身上藏著,我只要適時插一句嘴,點破『血池圖』的下落,雖未必能使他們師姐妹間翻臉動手,以命相搏,但至少可使她們兩個人爭執一番,我站在一側,進而又收漁人之利,退而可藉她們動手機會逃走。」
心念一轉,正待出言挑撥。
忽見那白衣少女星目流動,掃了方兆甫一眼,冷然說道:
『別的小妹不和師姐頂嘴,但此事小妹卻萬難答應。」
紅衣少女臉上笑容一斂,微帶怒意的說道:「師妹如不答應此事,不但叫姐姐難以對大師姐交代,而且我也難信師妹之言。」
白衣少女道:「二師姐真要不相信我說的活,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但想搜檢於我,請恕小妹萬難接受。」
紅衣少女慍道:「如我一定要檢查呢?」
白衣少女道:「這個恕小妹不能從命。」
紅衣少女道:「好啊!你竟然絲毫不把我這個做師姐的放在眼中,這等沒有長幼,那可不能怪我出手教訓你了。」
嬌軀一晃,腳底寸地未離,身子部陡然間向前欺了三步,人已到了那白衣少女身邊,揮手一把,直抓過去。
白衣少女道:「二師姐手下留情。」
反手一拂,向那紅衣少女手腕上劃去。
紅衣少女怒道:「你竟然真敢和我動手?」
口中說著話,人卻揮動手中拂塵,唰的一聲,當頭擊下。
白衣少女嬌軀斜向右後側退了三步,讓開拂塵說道:「看在同門面上,小妹禮讓三招。」
紅衣少女被她激的怒火大起,嬌聲叱道:「你一招也不用讓,有本事盡量施展出來,讓姐姐見識、見識。」
拂塵左擊右打,唰唰連攻三招。
這三招不但迅快絕倫,而且招招含著強勁的內力,拂塵激起的嘯風,吹動了方兆南的衣袂。
白衣少女左轉右閃的把三招猛攻讓開,人已經被逼退在浮閣一角,揮掌反擊,倏忽間劈出三掌,踢出兩腿。
五招連綿凶狠的反擊,又搶回到原來的位置之上。
方兆南眼看這兩個同門的師姐師妹,說打就打,而且一出手就是極為凌厲的手法,心中感慨甚深。
心中暗道:「她們師姐師妹,一動手就形同拚命,對別人手段想必更是毒辣了,此時不來機會溜走,更待何時?」
他本動了挑撥兩人相拼之意,及至兩人已自行動上了手,立時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悄然向浮閣門口走會。
忽聞嬌笑之聲,起自身後道,「你也先別慌著走。」
聲音出口,人已倒翻而退,搶到浮閣門邊,攔住方兆南去路,拂塵橫掃一招,「玉帶圍腰」,又把方兆南逼退回去。
轉頭望去,只見那白衣少女面不改色的站在原處,神態平靜,若無其事一般。
紅衣少女逼退方兆南後,笑道:「師妹武功進境,實叫姐姐佩服,勿怪師父常在大師姐和我面前誇獎於你,看來我這做姐姐的只怕已打不過你了。」
白衣少女道:「師姐手下留情,小妹感激不盡。」
兩人剛才打的激烈絕倫,但一轉眼間,卻又師姐、師妹叫的親熱異常,此等大背常情的變化,看的方兆南甚是困惑。
他暗道:「這一對師姐妹的性格,真是配的恰當無比,一個冷若冰霜,一個笑口常開,說打就打,要停就停。」
紅衣少女目光緩緩投在那橫臥地上的黃衣赤足少年一眼,笑道,「師妹,這個人死了沒有?」
白衣少女道:「我已點了他『夭鼎』要穴,不死也要終身殘廢。」
紅衣少女目光一轉,移注在方兆南身上,問道:「這個人又是什麼人,不如把他也一起殺了吧!」
白衣少女微一沉忖,道:「這人並非此地中人,而且武功也有限的很.留著他對我們也沒損害,殺了他對咱們也無助益,那就不如放了他吧!」
紅衣少女道:「你幾時變得這等慈善了,你不殺他,我來殺給你瞧著玩吧!」
拂塵一抖,直向方兆南點擊過去。
方兆南看她出手拂塵,散化出數尺大小,那極為柔軟的馬尾,竟然根根直立如針,心中暗吃一驚,側身向旁邊一讓,躲過一擊。
紅衣少女笑道:「你還能跑得了麼?」
雙肩微動,人已直欺過去,王腕一翻,拂塵由上面下,疾點過去。
方兆南已退到浮閣邊緣,右、後西方都已無退讓之路,只有向左側躍避一途,但那白衣少女又橫擋在左側去路。
此人心狠手辣,方兆南早已親目所賭,如向左側躍避,她必然要出手攔阻,但情勢所迫,只得橫向左側躍去,暗中運功戒備。
那知這次又出了他意料之外,白衣少女不但未出手攔阻於他,而且還一側嬌軀,玉腕緩揚,輕輕迎著他的來勢,向旁邊一撥,冷若冰霜的粉靨之上,綻開了難得一見的笑容,柔聲問道:
「你傷著沒有?」
左手輕輕一觸方兆甫的額角,眉目間滿是關懷惜愛之色,微一移步,擋在方兆南身前,攔住那紅衣少女去路。
那紅衣少女從小就和師妹一起長大,兩人相處數年。但她卻從未見過她這般柔媚嬌甜的笑過,整日裡寒著一張勻紅的嫩臉,間有一笑,也似雲化一現,櫻唇微啟即合,笑容一掠即逝。
這次竟然笑的如花盛開,嬌媚橫生,不禁看的呆了一呆。問道:「你笑什麼?這男人究竟是什麼人?」
白衣少女忽然間變的十分溫柔,輕聲說道:「不敢相瞞二師姐,他是我……」倏然而斷,粉臉卻泛起一片紅霞。
紅衣少女格格一陣嬌笑道:「你怎麼不早說呢?讓我幾乎傷到了他。」
白衣少女忸怩一笑,道,「這些事怎麼好隨便出口。」
紅衣少女道:「師妹平日莊嚴的有如觀音菩薩一般,想不到竟然……」
她似乎覺到以下之言,太過不雅,抿嘴一笑而住。
白衣少女無限忸怩的說道:「二師姐,我求你別告訴大師姐好麼?」
紅衣少女道:「怕什麼?大師姐知道了也不會管這些閒事。」
白衣少女道:「大師姐那張嘴巴實在太利害,我怕她知道了取笑於我。」
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好吧!我答應你。但你要閃開身子,讓我仔細瞧瞧他。」
白衣少女道,「他還不是一個人,有什麼好瞧的?」
紅衣少女道:「我要看看他的長相,怎生有這等艷福。」
白衣少女道:「唉!情之所鍾……」
紅衣少女輕輕一撥白衣少女的嬌軀,道:「好啦!別再文謅謅的假裝正經了,我看看他有什麼要緊,難道你還怕我橫刀奪愛不成?」
白衣少女道:「只怕二師姐看不上眼。」隨著紅衣少女伸來玉手,白衣少女向旁側橫跨了兩步。
方兆南已被那白衣少女鬧的頭暈腦脹,一時之間想不透是怎麼回事。呆呆的站在那白衣少女身後出神。
只聽那紅衣少女笑道:「果然是一表人才……」
口中說著話,白玉般的右手亦隨著伸了過來,緩緩向方兆南手腕上抓去。
方兆南右手一縮,向後退了兩步。
紅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一個如花似玉的師妹,都給了你。
我這做師姐的瞧瞧你都不成麼?」
方兆南道:「那裡有這等事,你……」
紅衣少女格格嬌笑著說道:「我這位師妹平日冷若冰霜一般,想看她笑一下,不知要耗去多少心血,你竟然得她垂膏,那可是大不平常之事,我這做師姐的豈能連小師妹夫……」
口中言笑盈盈,足下蓮步款款,直向方兆南身前走去。
紅衣少女相距方兆南還有四五步距離之時,突然一伸左手,快逾電奔般抓住了方兆南的右手腕。
這伸手一抓之勢,不但出的奇快無比,而且手法十分怪異,方兆南心想閃身避讓,已經是遲了一步。
只覺右腕一麻,一雙柔軟滑膩的玉手,已緊緊的扣在右碗之上。登時感到腕骨劇疼,全身勁力頓失,失去抗拒之能。
紅衣少女一擊得手,浮動在粉臉上的笑容,突然斂去,暗中一加勁,五個嫩蔥般的手指,忽然間變的堅似鋼鐵,有如一道鐵箍般,而且還不停加勁收縮。
方兆南只覺右臂行血,返向內腑攻去,手腕疼痛欲裂,滿頭汗水滾滾而下,但他仍然咬牙苦忍,不肯出一句求饒之言和呻吟之聲。紅衣少女一揮右手拂塵,先把門戶封住,然後才冷冷的對那白衣少女說道:「師妹再不肯拿出『血池圖』來,可別怪姐姐心狠手辣,要擺佈你的心上人了。」
白衣少女目光中流露出無限惜愛,看了方兆南一眼,幽幽說道:「二師姐這般不相信我,我有什麼辦法呢?你就是殺了他。
我也不能無中生有,拿出一幅『血池圖』來。」
方兆南看那白衣少女裝作的模樣,心中大感氣惱,暗道:
「此人這般可惡,不如把她身懷『血池圖』的秘密揭穿,讓她們師姐妹為那『血池圖』先行拚個死活,我雖未必能坐收漁利,但至少可發洩胸中一股怨忿之氣。」
心念一轉,正待說出真相。
忽見那白衣少女向前欺進兩步,正容接道:「二師姐如再為難他,可勿怪小妹以下犯上,和你作生死之搏了。」
這兩句話說的意重情深,好像方兆南真的是她心上情郎一般。
紅衣少女笑道:「咱們同門同師,學成的武功,師妹會的。
大概姐姐也都學過,真要自相殘殺起來,很難知鹿死誰手。」
白衣少女臉色突然一變,冷冷說道:「那倒未必,師姐可學過『鬼手卯掌』麼?要不要小妹用出來給你瞧瞧?」
紅衣少女微一沉忖,放下臉笑道:「咱們誼屬同門.豈能真的鬧出閱牆相鬥的笑話,姐姐不過是說幾句玩笑之言,三妹怎麼能夠認真?」
口中說著話,左手卻同時鬆了方兆南的右腕,轉身向浮閣外面走去。
白衣少女微微一側嬌軀,紅衣少女卻一長腰,疾如流矢般由她身旁掠過,直躍人水,踏波而去。
方兆甫眼看著這兩個詭異少女忽友忽敵,半真半假的鬧了半晌,那紅衣少女竟被她師妹一句話給驚走了。
心中既感奇怪,又感害怕,奇怪的是兩人既屬同門一師,而那紅衣少女,又是師姐之尊,何以會對師妹這般畏懼。
害怕的是這白衣少女身懷「血池圖」一事,舉世間只有自己一人情楚,恐怕她要殺人滅日,死雖不足畏,但師妹被困抱犢崗密洞之事,也將隨著成為一段千古疑案。
可憐她嬌生慣養,純潔無邪的紅顏少女,將陪那怪嫗同葬在一穴之中……
正自惶惶難安之際,忽聞那白衣少女幽幽的歎息一聲,道:
「你還是快些逃命去吧!站在這裡發什麼愣?」
方兆甫轉臉望去,只見那白衣少女臉上浮現一種從未有的幽怨之色,兩隻又圓又大的眼睛中,滿含著濡濡淚光。
這一瞬間,她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堅強,看上去是那樣文弱。
使人油然而生惜憐之情。
他茫然的回頭望了那黃衣少年一眼,低聲說道:「這人乃天生聾啞殘缺,絕不會有礙姑娘之事,能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時且饒人!」
這幾句話,本非他事先想好之言,只是觸景生情,有感而發,一面隨口說著,一面向浮閣外面走去。
突聽那白衣少女嬌喝一聲「站住。」
方兆南早已料想到白衣少女不會放過於他,是以對她的這聲大喝,倒未放在心上。
停下腳步,回過頭,神態十分鎮靜的說道:「姑娘不會放過在下,早在我預料之中,我自知武功平常,但也不願和你動手,殺剮任憑於你!」
白衣少女那經常冷如冰霜的臉上,俘現出一種極為幽怨的神色,說道,「我要真存了殺你之心,你就是有十條命,也早沒有了,現在……」
她突然停下口,沉忖了良久,才又接著說道:「現在我也陷入了極度的危險之中,隨時隨地,我都有死的危險……」
方兆南驚愕的歎息一聲,道:「什麼?」
白衣少女冷淒一笑,道:「我即將變成自己師姐們追殺的對象,不過,哼哼!她們即是真的追尋到我,也要付出極大的代價……但最後,我仍將送命在她們手裡。」
方兆南歎道:「姑娘可是為救在下……」
話剛出口,突然見月色之下,飛起了兩道藍色的火焰。
白衣少女臉色一變,道:「早要你走,你偏偏賴在這裡不走,哼!現在想走也走不了啦!」
方兆南也覺出那兩道藍色的火焰,出現的大是突兀,再要延誤了時刻,只怕是真的難再脫避了。
當下一抱拳,道,「姑娘既不再留難於我,在下這就即刻動身。」
白衣少女道:「我二師姐已和我大師姐取得聯繫,兩入即將趕到,連我亦難離此,你還能走得了麼?」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這麼說來,在下是還得留在這裡了?」
白衣少女低首沉忖了一陣,突然抬起頭來,兩隻朗澈的星目中,滿是乞求之色,望著方兆南道:「一個人如到非死不可之時,是該死的轟轟烈烈,留給武林後輩敬仰懷慕,還是畏首畏尾,死的輕於鴻毛?」
這幾句話,說的大出方兆南意料之外,饒是他聰明絕頂,一時間也難想出話中含意,呆了一呆道:「請恕在下愚拙,難解姑娘話中含意。」
白衣少女輕輕歎息一聲,道:「你既然還想不明白,我只好對你實說了吧!我兩位師姐苦苦的追尋幹我,目的在追查出『血池圖』,這一點想你定已看出了?」
方兆南道:「不錯,這一點,在下倒是早已看出。」
白衣少女道:「你也許已經知道那『血地圖』隱示著一位前輩奇人的藏室之地,但卻不知此圖眼下即牽涉著一場武林的殘酷劫運,只要『血池圖』一落入我兩位師姐之手,不出一年,江湖即將掀起滿天血雨。
唉!我不肯把此圖交於她們,也就是不忍眼看武林道五千萬生靈塗炭,但那『血池圖』現在我身上藏著,我兩位師姐已到。
勢必搜出此圖不可。」
方兆甫看她滿臉愁慮之色,忍不住接口說道:「此圖既然牽涉這大慘殺浩劫。那就把它燒掉好啦!」
白衣少女道:「燒去『血池圖』雖可苟安一時,但殺劫禍源。
卻是難以消餌,禍根一日不除,殺劫隨時可起……」
她徽微一頓後,又道:「眼下倒是有一個兩全辦法,只是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方兆南奇道:「什麼?在下這點武功,難道還有消弭禍源之能不成?」
白衣少女道:「有很多事,不一定要靠武功。」
方兆南道:「好吧!那你就說出來,如果在下能力所及,絕不推辭就是。」
白衣少女冷漠嬌艷的粉頰上,綻開了一絲笑意道:「「只要把『血池圖』藏在一處使她們無法尋找的所在,我兩位師姐縱然對我疑心,但她們找不出我已尋得『血池圖』的證據,也是無可奈何!」
方兆南點點頭,道:「這話不錯。」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可是在這四面臨水的浮閣之中,要想把圖藏到讓她們無法尋到之處。實是一件極為困難之事!」
方兆南向四外望了一陣,道:「你把它暫時沉人水底之中。
等你兩個師姐走後,再設法打撈起來。」
白衣少女搖搖頭,道:「不行!如若被潭水沖走,再想要找它,那可是千難萬難的事,我已用心想過了,只有你才能幫我這個大忙。」
方兆南道:「不知要我如何相助?」
白衣少女道,「你暫時把它吃下肚去,等我兩位師姐走後,我再破開你的腹部,把圖取出來。」
方兆南聽得打了一個冷顫道:「真虧你想得出這等高明辦法,不過……」
白衣少女不待方兆南再往下說,搶先接口說道:「不過什麼?
你雖然因此而死,卻救了千千萬萬的生靈,我也不願沾你的光,在你未把『血池圖』吞入腹中之前,我願意以身相許,破腹取圖,只不過一時之痛,但我卻要為你終身守節。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17:06
等我深入血池,取得羅玄遺物,再設法替你報仇,然後昭告天下英雄,把你捨身護圖之事,宣揚出去,你人雖死了,但英名豪氣卻在武林中傳誦不絕。
那時,我這身為你妻子之人,也可在你英名護佑之下,受天下武林人物尊仰,此乃大仁大勇之事,你何樂而下為呢?」
方兆南苦笑道:「這等榮耀之事,縱然以命相換,也算不得吃虧,不過,我眼下還有幾椿大事未辦,就此一死,心實難安。」
白衣少女道:「你有什麼事,不妨交給我吧!你只答應了,咱們今後就是夫妻,你的事,我自然要很用心的去給你辦。」
方兆南聽她話說的十分堅決,心中暗暗忖道:「她武功比我高出很多,此事她既已決定,不答應也得答應,既是難逃一死,倒不如拿出丈夫氣概,答應下來。」
當下微微一笑,說道:「姑娘之言,如果字字出自真心,在下以身護圖,倒也值得,但有兩件大事,我死之後,姑娘務必要替我完成。」
白衣少女勻紅的嫩臉上,綻開了從未有過的笑容,柔聲說道:「先別說你死後之事,咱們先對月締盟結成夫妻,你再吩咐我後事不遲。」
說完,緩伸玉手,握著方兆南左腕,前行兩步,一屈雙膝。
跪在浮閣門外。
方兆南心知反抗也是沒用,索性聽她擺佈。
只覺她緊握著自己左骯的右手,汗水如注,顯然,她心中正有著無比的緊張,白衣少女的手向下一帶,方兆南只好隨勢和她並肩跪在浮閣門外。
柔和的月光,照著這一對比翼而跪的少年男女,但兩人的神情,卻是大不相同。
白衣少女原已嬌艷的雙靨。更顯得紅若燦霞,眉梢眼角間。
嬌羞盈盈,仰望月光,喃喃禱道:「月神在上,妾身梅絳雪,籍隸蘇州,年十八歲,現與方兆南公子締盟終身,結為夫婦,海枯石爛,矢節不移,如有二心,天誅地滅,赤誠上告,天神共鑒。」
方兆南看她竟然若有其事一般,真的對月立下重誓,不禁一皺眉頭。暗暗忖道:「你不過想利用我肉身藏圖而已,又何苦這般的認真其事,立下重誓。」
白衣少女目睹方兆南望月呆想,一語不發,立時用手輕輕推他一下,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方兆南想到對月起誓後,就要把「血池圖」吞入腹中等死,這等情形之下縱然梅絳雪嬌若春花,也難激起他半點惜憐之心。
只聽他輕輕咳了一聲,說道:「月神在上,弟子方兆南在下,今與姑娘對月締盟,結成夫婦,別無所求,只望我死之後,要她替我完成兩件大事。
第一件,查出殺害我恩師周佩夫婦全家的仇人是誰,替我把仇人殺了。第二件,帶著我身懷言老前輩相贈的一瓶九轉生肌續命散。在一月之內。趕到抱犢崗下一座山腹密洞之中,以藥換人,救出我師妹。
同時,要她到杭州西湖棲霞嶺,去找垂釣逸翁林清嘯,我雖死在九泉之下,也瞑目安心了。」
說完,轉臉望著梅絳雪接道:「拿來吧!」
梅絳雪從懷裡摸出「血地圖」,兩顆晶瑩的淚水順腮而下,幽幽歎道:「你已經是我的丈夫啦!我要殺你取圖之時,下是要變成謀害丈夫的兇手了麼?」
方兆南笑道:「咱們事先已經說好,自然算不得謀殺丈夫。」
說完,伸手去拿手中圖案。
梅絳雪突然縮回握著「血池圖」的右手,道:「你別慌著要吃,讓我再想想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方兆南暗道:「事已至此,你還裝什麼假惺惺?」
但口裡卻笑著說道:「想你那倆師姐,目光何等銳利,如不把『血地圖』吞下腹去,絕難騙得過她們耳目。」
梅絳雪仰臉望月,卻不回答方兆南的話。
月光照在她秀美絕倫的臉上,她臉上泛現著深沉的幽怨,一滴一滴的淚水,不停的從那清澈星目中湧了出來。
這位一向冷若冰霜的少女,似乎突然變的多愁善感起來。
突然——
夜風中飄來言陵甫大聲喝叫的聲音,道:「血池圖,血池圖……」
方兆南暗暗歎息一聲,想道:「這位可憐的老人,竟因失圖而瘋,唉!如若我不送『血池圖』來給他,也不致害他發瘋了。」
梅絳雪忽然一斜嬌軀,粉頸偎在方兆南的肩上,笑道:「不要你吃啦!我已想到了別的辦法了。」
一股淡淡的幽香,隨著梅絳雪偎過來的粉臉,撲鼻襲來,如蘭似日,醉人若酒。
方兆南慌忙別過臉去,問道:「你想到了什麼辦法?」
梅絳雪盈盈一笑,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我既然已經是你的妻子了,自然不能隨隨便便的殺死自己的丈夫。」
方兆甫聽他說的如此深情款款,心中甚感奇怪,暗道:「這女人當真是極善做作,喜怒之情,演來無不返夏,絲絲入扣,叫人難辨真假。」
當下微微一笑,道:「我既已經答應了你,絕不反悔,早吃一會,晚吃一會,都是一樣,但這般遷延時刻,只怕會對你不利,萬一你兩位師姐在我未吞下『血池圖』之前到來,你豈不白費一場心機?」
梅絳雪是何等聰明之人,如何會聽不懂方兆南弦外之音,幽幽一笑,道:「別說啦!看來今生今世,你是不會相信我的話了。」
方兆南道:「好說,好說!只要你能力行承諾之言,我死的倒也心甘情願。」
梅絳雪正容說道:「咱們別再談這些事啦!反正我已經是你的妻子,女人貞節豈容輕污?我今生已算為你所有,生是你們方家的人,死也為你們方家鬼。
本來我從小就在極冷酷的環境之中長大,耳懦目染,盡都是血腥殘忍之事,倫常之態,對我應該沒有一點約束之力,不知何故,我竟然覺得殺害自己丈夫一事,大為不該。」
話至此處,長歎一聲,又道:「這其間什麼道理,我一時間也想它不通,也許是我母親礪節貞德對我的影響,不過你是否願把我當作你妻子看待,卻不放在我的心上了。」
方兆南聽了淡淡一笑,沒有答話,心中卻在暗暗忖道:「你說的再好,反正我是不會相信。」
只聽言陵甫大叫之聲,愈來愈近,直向浮閣之上而來。
方兆南心頭一凜,暗道:「此老人已有點瘋瘋癲癲,但他對我的形態,只怕尚未全忘,如被他纏上,那可是太難擺脫,倒不如早些避開他一步好些。」
轉頭望去,只見梅絳雪臉上,浮動著歡愉之色,凝神靜聽言陵甫叫喚之聲,不時流目四外張望,似是對武功十分難鬥的言陵甫,甚為歡迎一般。
方兆南心中大感困惑,暗道:「此女做事,實叫人無法揣測,不但性格變幻無常,喜怒叫人難以捉摸,就是她這對人忽敵忽友的態度,也叫人無法揣摸得準。」
正自忖思之間,言陵甫已登水凌波而來,眨眼間便登上浮閣。
他登上浮閣之後,目光凝注在方兆南臉上呆呆的瞧了一陣。
陡然,一頓手中竹杖,大聲喝道:「你見到我的『血池圖』了麼?快些拿來還我。」左手一伸,向方兆南肩頭上抓去。
方兆南暗道:「他不找梅姑娘,卻先來問我,看來他是真的有點瘋了。」挺身躍起,向一側躍退過去。
但聞言陵甫大聲叫道:「你要逃到那裡去,不還我『血池圖』,你別想逃得性命。」掄動手中竹杖,呼的一招「橫掃干軍」
平掃過去。
他功力深厚,出手一杖掃擊,威勢非同小可,潛力激盪,杖風如嘯。
梅絳雪突然疾躍而起,高聲對方兆南道:「快些和他胡扯,分散他的精神,讓我點住他的穴道。」
方兆南縱身一躍,讓開言陵甫橫掃的竹杖,歎息一聲,答道:「他已是瘋癲之人,你何苦還要傷他性命?」
言陵甫一看方兆南讓避開橫掃的杖勢,大喝一聲,追了過去,伸手一杖,又向方兆南疾點過去。
他神志雖然已亂,但武功仍在,這一杖點擊,不但迅快絕倫。而且指襲部位,乃人身三十六大穴之一的「當門」要穴。
方兆甫不禁心頭一驚,疾提真氣,身子向後一仰,迅快的一個大翻身,讓開言陵甫點來竹杖。
梅絳雪嬌軀一晃,身子搶過來,高聲對方兆南道:「此人武功甚高,不在我倆之下,如要和他硬拚,合咱倆人之力,也未必能勝得了他。
快些和他亂扯那「血池圖」的事,助我一臂之力,讓我點了他的穴道,你放心吧!我絕不傷他性命,再要延誤時間,等我兩位師姐趕到,就悔恨無及了。」
方兆南聽她說的鄭重,不由得心中一動,暗道:「此老攻勢凌厲,極是難擋,為了自保性命,也不妨和他胡扯兩句,騙騙他。」
他心念轉動之間,言陵甫第三杖,已自掃擊過來。
方兆南急向浮閣一角躍去,他應變雖然很快,但對方杖勢。
一招比一招快捷,但聞喳的一聲,竹杖尖端,掃在他衣角上,迅厲的杖風,帶下他一大片衣服。
方兆南避開一杖之後,大聲叫道:「老前輩快些住手,你可是要找那份『血池圖』麼?」
言陵甫腦際之中,早已一片混亂,單單記著「血池圖」一事,聽得方兆甫一聲大嚷,果然停手不攻,喜道:「是啊!你可看到我的『血池圖』了?」
方兆南想不到這兩句竟有這大效用,心中暗自敬佩那白衣少女料事如神,當下答道:「老前輩那『血池圖』,可是一片黃絹之上,滿塗著鮮紅之色的圖案麼?」
言陵甫喜道,「一點不錯,一點不錯,圖在那裡?快些還我。」
這當兒,梅絳雪已欺身到知機子言陵甫的身後,趁他分神說話之際,舉手疾向他後肩」巨肩」穴上點去。
一則因她點穴手法迅速輕靈,不易查覺,二則言陵甫神志已亂,耳目不似平常一般靈敏,又被方兆甫以「血池圖」話題引分了他的精神,是以梅絳雪舉手一去之下,輕而易舉的點了他的穴道。
她迅速的從身上摸出「血池圖」,撩開言陵甫長衫,牢牢的結在他內衣之上,抬頭望著方兆南笑道:「我要借這瘋癲老兒,把圖帶出險地。」
方兆南看她果然不傷言陵甫的性命,心中忽覺此女並非毫無人性之人,不覺之間,對她生出幾分諒解好感。
他說道:「這法子雖然不錯,只是太過冒險一些,縱然能瞞得你兩位師姐,但言陵甫卻有神志清醒之時,一旦他神智復常,你豈不白費了一番心血?」
梅絳雪笑道:「你儘管放心去吧!此人武功淵博,定力應極深厚,所以在片刻間,成了瘋狂之狀,是因激動過甚,促使神智迷亂,如果我料想不錯,那『血池圖』定是他日夜夢寐所求之物,一旦得而復失,對他刺激自然最重。
再加上我無意中熄去他丹爐火勢,看他目睹丹爐火熄以後激動之情,這一爐丹對他,必是極為重要之物……」
方兆甫看她似一個年輕少女,論事精細入微,心中又生出幾分敬佩之感,點點頭讚道:「姑娘高見,在下十分敬佩。」
梅絳雪羞怩一笑,道:「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你還是這般稱呼於我?」
方兆南心頭一凜,暗道:「此事乃是她一時衝動所為,而且又是想借我肉身藏圖,豈能當真?她這般反來復去的說得像真的一樣,不知是何用心?」
他心中雖在轉著念頭,但口中卻是不便說出,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口中乾咳了兩聲,說不出話來。
梅絳雪輕輕歎息一聲,道:「這兩件事,對他都是極端重要,在片刻之間同時生變,難怪他會承受不了,既已憂患成瘋,只怕不是短期內能以恢復,此事暫可不必憂慮。
可怕的,是我那位大師姐,已對我生出了懷疑之心,如若她迫著我跟著一起回去,就無法從他身上再取得「血池圖」了。
「你的武功,又非其敵,縱有助我取回『血池圖』代為保管之心.但也無此能力,唉!事已至此,急也無用。」
說著霍然挺身而起,舉手一掌,拍活了言陵甫的穴道,人卻縱身一躍,飛出浮閣。
只聽言陵甫長長吁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目光凝注在方兆南臉上瞧了一陣,怒道:「血池圖現在何處,快些拿來還我!」
方兆南一皺眉頭,暗道:「這人當真是瘋子,自己性命就幾乎不保,竟似若無所覺,剛從死亡邊緣中檢回性命,就追問起「血池圖」的下落。」
言陵甫目睹方兆南沉思不語,陡然欺身而上,伸手一把,向方兆甫左肩抓去。
方兆南微一側身,讓開掌勢,直向浮閣外面躍去。
言陵甫如影隨形疾迫而出,口中大聲喝道:「不還我『血池圖』,你還能走得了麼?」探臂一杖,疾向方兆南背心點去。
忽然間一隻雪白纖巧的素手,由一側疾伸過來,一把抓住言陵甫手中竹杖,冷冷喝道:「你敢動手打人?」
言陵甫神智已亂,滿腦子只裝著「血池圖」這件事情,被梅絳雪突然抓住竹杖一問,不禁呆了一呆。
只見他愣了半晌,答道:「他偷了我『血池圖』不肯還我。
我自然要捉著他迫討回來。」
梅絳雪一鬆手,放了握在玉掌中的竹杖,笑道:「你那『血池圖』是什麼樣子,說給我聽聽,我就告訴你是誰偷的。」
聽得梅絳雪能告訴他竊圖之人,不禁心中大喜,連道:「好,好!我告訴你。」但說了半天,仍是這兩句話。
梅絳雪秀眉微揚,盈盈一笑道:「我剛才瞧見一個身穿紅色衣服的女人。手中拿著一幅黃絹,上面塗著血紅顏色……」
言陵畝道:「不錯!就是那一張圖,那紅衣女人那裡去了?」
梅絳雪用手一指對岸,接道:「我瞧她拿著圖向那邊跑啦!」
言陵甫不待梅絳雪話說完,立時一躍入水,施展「登萍渡水」的身法,疾奔而去。
方兆甫呆呆的望著言陵甫的背影,輕輕歎息一聲,說道:
「知機子丹道醫術,均受天下武林同道所推崇,盛名卓著,想不到競因『血池圖』憂憤而瘋,看來一個人是存不得一點貪念了,一念妄動,靈智立閉……」
梅絳雪微微一笑,道:「別胡思亂想啦!快過來和我坐在一起,我那兩位師姐恐怕就要來了。」
方兆南依言走到她身側,和她並肩坐下,抬頭望著天上明月,心中卻在想著師妹陷身在抱犢崗山腹密洞之事。
忽聽梅絳雪歎息一聲,說道:「你這般的仰著臉默想自己心事,不和我談一句話,那裡像情侶夫妻的樣子,這等樣子如何能騙得過我兩位師姐的耳目?」
這等之言,在她一個少女口中說出,竟然神色如常,毫無半點羞怩之感。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咱們談什麼呢?」
梅絳雪究竟還是黃花閨女,只因從小生長在冷酷殘忍的環境之中。養成她一付冷若冰霜,我行我素,藐視倫常的性格。
但她並未真的和男人有過接觸,聽方兆南這麼一同,瞠目結舌的答不出話來。
想了半晌,道:「咱們天南地北的隨便說吧!只要咱們相依相偎的坐在一起,叫她們瞧來十分親熱,不管談什麼都是一樣。」
說完,微側嬌軀,向方兆南身上偎去。
方兆南只覺一個軟綿綿的身子,偎入了自己懷中,一陣幽幽甜香,撲鼻沁心,他緩緩舉起右手,想推開她偎入懷中的身子。
那知梅絳雪竟趁勢,把一雙柔滑的王掌,送入他的手掌之中,微笑道:「你瞧瞧我的手,好看麼?」
她初次和男人偎守在一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見方兆南舉起右手來,就把自己玉掌送了上去。
方兆南見她自動送上手來,一時倒不好推開她偎人懷中的身子,只得握住她的手,瞧了瞧,笑道:「柔若無骨,瑩似霜雪,細細五指,麗質天生。」
梅絳雪道:「我們已成夫婦啦!你覺著好看,就多瞧一會吧!」
方兆南緩緩鬆了她的素手,道:「瞧上一眼就行了,再看也是一樣……」
活還未完,瞥見兩條人影,疾如流矢般,踏水凌波而來。
梅絳雪低聲說道:「我兩位師姐來啦!」
上身一起,一個身子完全投入了方兆南懷抱之中。
那兩條人影來勢疾快,眨眼之間,已躍上浮閣,停在兩人身側。
方兆南略一定神,只見兩個艷麗照人的女子,聯肩並站一起。
左面一人,身著藍衣藍裙,年約甘三四,長髮披肩,赤手空拳,右面一女,全身紅裝,手執拂塵,正是剛才離開浮閣的紅衣少女。
二女都是極秀麗,並肩而立,難分軒輊,比來如春蘭秋菊。
各極其美。
唯一不同之處,是那藍衣少女,臉上一片嚴肅,眉宇隱泛殺氣,看上去稜芒懾人,紅衣少女卻是微笑盈盈,神態十分和藹。
梅絳雪緩緩睜開眼睛,望了兩人一眼,霍然從方兆南懷中躍起。躬身對那藍衣少女一禮.說道:「大師姐請恕小妹失禮。」
原來她在瞧見兩位師姐之後,故意閉上了星目。
藍衣少女微微一笑,道:「聽二師妹說你有了心上人,我還不敢深信,想不到竟然確有其事,姐姐向你恭賀啦!」
梅絳雪道:「不敢,不敢,大師姐見笑啦!」
藍衣少女突然臉色一沉,斂去臉上笑容,道:「三師妹的機智。姐姐素來佩服,因此才敢勞駕出山,追查『血池圖』的下落,以師妹之能,自是不會叫姐姐失望。」
梅絳雪道:「小妹由東平湖追到抱犢崗,又從抱犢崗追到這九宮山來,始終未查出那『血池圖』的下落,尚望大師姐饒恕小妹無能之罪。」
藍衣少女冷笑一聲,伸手指著方兆甫道:「這人是誰?你由東平湖追到抱犢崗,由抱犢崗又追到這九宮山來,又是追的那個?」
梅絳雪望著方兆南道:「追的雖然是他,但圖卻不在他的身上。」
紅衣少女格格一聲嬌笑道:「如若你們兩人串通起來,把『血池圖』藏起來,那真是天衣無縫了。」
梅絳雪冷冷答道:「二師姐處處挑撥小妹,不知是何用心?」
紅衣少女又是一陣格格嬌笑道:「咱們誼屬同門,姐姐縱然說話難聽,但用心可是至善。」
藍衣少女柳眉微微一揚,接道:「好啦!別吵了。」
梅絳雪本要反唇相譏那紅衣少女,但聽得那藍衣少女之言,竟然不敢再接口相駁,幽幽說道:「二師姐和個妹素來不睦,常常借事生非.還望大師姐替小妹作主。」
紅衣少女嬌笑道:「好甜的嘴巴。」
藍衣少女一瞪雙目,冷冷的說道:「不許你們再鬥嘴啦!聽到沒有。難道姐姐說話不算麼?」
她這一叱,二女果然不敢再講,垂手靜立,似在等待那藍衣少女示下。
方兆南看的暗生驚駭,忖道:「這藍衣少女這等盛氣凌人,想來她的武功,定要較兩個師妹高出很多。」
只見那藍衣少女兩道冷電般的眼神,一直盯在梅絳雪的臉上,瞧了半響,才冷冷的問了一句,道:「三師妹可知道咱們門下的戒律麼?」
梅絳雪道:「師門戒律,小妹怎敢忘記?」
藍衣少女道:「你既然熟記本門戒律,可知道欺瞞師長,犯的什麼罪麼?」
梅絳雪道:「萬蛇噬體而死。」
藍衣少女聽她毫不猶豫的說出了欺瞞師長應得之罪,臉上神色緩和了不少,略一沉忖,瞧著方兆南道:「這人既然到了東平湖,想必是周家有關人物,留著他終是禍害,倒不如把他殺了吧!」
方兆南雖早已猜到師父夫婦喪命在冥岳人物手裡,但卻始終未能耳聞目睹到什麼證物,至此方始聽那藍衣少女說出一些端倪。
只見梅絳雪微微一顰雙眉,道:「此人已和小妹有過締盟之約,尚望大師姐看在小妹面上,不要為難於他。」
藍衣少女冷然一笑道:「我已查明那『血池圖』確在周佩夫婦手中,現下周佩夫婦既死,『血池圖』卻找不出下落何處,此人既和周佩夫婦有關,或許知道『血池圖』的下落。
天下美男子比比旨是,求之易如反掌,為什麼單單相戀此人,不如把他交給你二師姐嚴刑求供,說不定能逼出『血池圖』的下落。
此事關係重大,縱然枉殺一百,也不能放縱一個,尚希師妹顧全大局,捨棄私情,免得留下禍患!」
梅絳雪道:「這個……」
紅衣少女嬌笑一聲,接道:「三師妹素來厭惡男子,不知何故獨對此人鍾情;別說大師姐心中懷疑,就是我也覺出此事有些叫人難釋疑慮。」
梅絳雪正容說道:「二師姐說的不錯,小妹對男子素無好感,但一鍾情,就終身不渝,兩位師姐若一定要置他死地,小妹也不願獨自偷生人世。」
方兆南聽她竟然不惜一死相護,心中甚感奇怪,暗道:「她無非想借我肉身藏圖,怎生這般認真起來,難道她真的竟對我動了情愛不成?」
藍衣少女笑道:「三師妹既然如此眷戀於他,我們這作師姐的也不便強你另覓情郎,看在你的分上,我就破例饒他一次。」
這等情愛之事,在這三個嬌美的少女口中說來,如數家珍一般,氣不稍喘,面不改色,毫無半點羞怩之狀,只看的方兆南暗裡直皺眉頭。
要知那時代的女人,受禮教約束極嚴,閨中私情,從不敢在人前談起,縱然是武林兒女,也少有這等放蕩言詞。
梅絳雪側臉溜了方兆南一眼,道:「小妹拜謝大師姐恩典!」盈盈跪拜下去。
藍衣少女伸手扶起梅絳雪,笑道:「咱們師姐妹間情同骨肉,豈可言謝,師父閉關期限即將屆滿,咱們也該早些回去,她老人家最喜愛你,開關之日.師妹勢非守候一側不可,追查『血池圖』下落之事,交給你二師姐辦吧!現下你就和姐姐一道回去。」
梅絳雪是何等聰明之人,轉眼望了那紅衣少女一眼,道:「二師姐請看在咱們一場同門分上,留點師姐妹見面之情。」
藍衣少女一把抓住梅絳雪左腕,道,「師父開關時限迫促,咱們必需早一些回去準備一下……」
話至此處,微微一頓,側頭望著方兆南道:「你如想念我三師妹時,三月之後,請到冥岳來相見,屆時我這身為大師姐的,當為你設筵接風,小別勝新婚,你們有暫時分手的一段相思,才會有重逢相見的歡樂。」
說完話,一拉梅絳雪,躍人水面,向前疾奔而去。
梅絳雪回頭喊道:「二師姐,請送大師姐和小妹一程好麼?」
紅衣少女格格一陣嬌笑道:「那有什麼不好,三師妹未免太多心啦!」縱身一躍,緊隨二女身後,踏波而去。
三女輕功,都已進入爐火純青之境界,渡水踏波,如履平地一般,轉眼之間越過湖面。消失不見。
方兆審望著那三個衣著不同、性格各異的少女背影,心中泛起了無限感慨,師門慘變的淒涼景狀,再度在他腦際展現。
這一筆血海深仇,不知那一日才能雪洗,現下仇人是已經知道了,但三女的武功奇高,不但自己不是人家敵手,就是當今武林之中,只怕也難找出幾個和三女頡頑之入……
他呆呆出了一陣子神,陡然想起那黃衣赤足的聾啞少年,轉身奔人浮閣。
低頭望去,只見那黃衣赤足少年仍然靜靜的仰臥在地上,原姿未變,不知是死是活。
方兆南黯然歎息一聲,緩緩蹲下身子,伸手按在他前胸之上。
只覺他心臟尚在微微跳動,氣息尚未全絕,當下盤膝坐好。
運氣調息了一陣,施展推宮過穴手法,在那黃衣少年身上推拿起來。
那知梅絳雪的點穴手法,乃冥岳獨有之術,和一般點穴之術大不相同。
方兆南費了半晌工夫,累的滿頭大汗,那躺在地上的黃衣少年,卻是毫無所覺,連眼睛也未眨動一下。
他舉起手來,拂拭臉上的汗水,長吁一口氣。
他對那靜躺在地上的黃衣少年深深一揖,道:「兄弟已竭盡全力,只恨我武功淺弱,無能推活兄台被點穴道,而且我尚有要事待辦,也無法帶你同行求醫,兄弟就此告辭了,但願皇天相佑,兄台能遇得高人相救。」
祈禱完畢,轉身向浮閣外面走去。
他自知無能踏水渡越湖面,只好跳上那較小的浮閣,扯動水中繩索,向對岸上劃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19:59
第六回 是非生飛鴿傳柬
方兆南抬頭仰望,只見那當空皓月,已然被山峰遮去。
他心中想著這半宵之間的奇怪際遇,像經歷了一場夢境一般,若真若幻,感慨眾生。
忖思之間,人已到了對岸,回頭望那較大的浮閣,己為夜色隱去。
他跳上湖岸,放腿向前疾奔,一口氣跑出去十幾里路,才長長吁了一口氣,放慢腳步,向前走去。
在他想來,這一陣緊趕急奔,定然已離了是非之區,那知腳步剛剛緩了下來,突然身後響起一聲嬌滴滴之聲道:「怎麼,才到這裡嗎?」
方兆南心頭一震,索性轉過身回頭瞧去,朦朧夜色之下,只見那手執拂塵的紅衣少女,肋下挾著那黃衣少年,含笑站在數尺之外。
她神情十分悠閒的放下肋下扶持的黃衣少年,笑道:「你已和我三師妹有過締盟之約,今後咱們都算是一家入了,我這作姐姐的問你幾句話,不知你肯不肯說?」
方兆南道:「在下知無不言。」
紅衣少女格格一陣嬌笑,身軀微一晃動,人已欺到方兆南面前,道:「那『血池圖』究竟放在何處,只要你肯告訴我,我絕不會留難於你,而且還以幾件稀世珍物相贈……」
她身於相距方兆南不過尺許左右,一陣濃香直襲過去。
方兆南把身軀向後縮了一下,笑道:「在下連『血池圖』是什麼樣子都未見過,姑娘逼我拿出圖來,實使人大為作難之事。」
紅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如若激怒於我,你就別想活著離開這九宮山!」
方兆南道:「在下字字都是真實之言,姑娘不肯相信,但請下手搜查就是。」
紅衣少女略一沉吟,笑道:「好吧!你先把外面衣服脫去。」
方兆南只不過是隨口用來的一句應急之言,那知對方竟然當真起來,真的要叫他脫去身上的衣服。
只是,已經出口之言,又不好再改口否認,只得緩緩解去衣扣,脫下長衫。
紅衣少女笑道:「怎麼不脫啦?你如把那『血池圖』藏在貼肉內衣之處,單單脫下一件長衫,要我如何個搜法?」
劑匕南怒道:「你如不信,儘管在我身上搜查,難道要我脫去全身衣著下成?」
紅衣少女格格一笑,道:「一點不錯,脫的一絲不掛,全身赤裸,我才能相信你真的沒有暗藏『血地圖』。」
方兆南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我乃堂堂七尺之軀,豈能在你一個婦人女子面前脫光了衣服?」
紅衣少女一揮手中拂塵,笑道:「你如不肯脫光衣服,讓我搜索,我就只好自己動手了。」陡然向前欺了二步。左手疾向方兆南肩頭抓去。
方兆南縱身向旁一閃,避開了一抓之勢,反臂一掌,「巧打金鈴」,當胸擊去。
紅衣少女嬌聲笑道:「可惜我那三師妹已經不在此處,再也無人相救於你了。」
口中笑語盈盈,人卻斜向右側橫跨了兩步,右手拂塵下垂。
左手疾如閃電而出,一把抓住了方兆南右腕脈門。
要知武功一道,有不得分毫之差,這紅衣少女武功要比方兆南高出許多,是以舉手之間,就擒住了兆南脈門要穴。
方兆南脈門被扣,行血返向內腑回攻,只覺右臂一麻,全身勁力頓失。
紅衣少女右手拂塵輕輕一樣,掠著方兆南面門掃過,笑道:
「你如下肯獻出『血池圖』來,我就用拂塵把你這一張俊臉掃個血肉模糊,瞧我那仙女般的三師妹,還會不會喜愛於你。」
方兆南冷笑一聲,道:「生死之事,也算不得什麼,何況毀我之容?」
紅衣少女笑道:「你很倔強,不過,我不信你真是銅打鐵鑄之入,咱們試試看,到底是那一個狠。」
驀聞長嘯劃空,一條人影疾如離弦流矢而至,眨眼已落到兩入身側。
來人身法奇快,方兆南和那紅衣少女都下禁暗吃了一驚。
轉頭瞧去,只見一個胸垂長髯,手握竹杖的老叟,巍然靜站在兩人數尺之外,正是那以醫術丹道馳譽江湖的知機子言陵甫。
他呆呆的望了兩人一陣,突然大喝一聲:「還我『血地圖』來!」舉手一杖「泰山壓頂」,向那紅衣少女當頭劈下。
此人功力深厚杖勢非同小可,竹杖帶起嘯風之聲,威勢極是驚人。
紅衣少女柳眉一顰,右手拂塵一揮,疾向竹杖上面捲去,罵道:「老不死的瘋瘋癲癲的鬧什麼鬼?」
言陵甫雖為失圖、毀丹的巨大刺激,鬧的神智迷亂,但他武功並未消減。
一見那紅衣少女揮到拂塵,捲向竹杖,立時一個轉身,帶動下擊杖勢,易打為掃,呼的一招「橫掃千軍」攔腰直擊過去。
紅衣少女見他出手兩招攻勢,看來凌厲無比,心中暗吃一驚,左手潛運內力向前一推,把方兆南向後震退了五六尺遠,同時自己也飄身向後而退,讓開一杖。
她武功雖高,但因很少和人動手,歷練經驗甚少,目睹對方出手兩杖威猛無傳,未免有點心慌,不自覺間,把方兆南握住的右腕鬆開。
言陵甫一擊不中,大喝一聲,竹杖疾變一招「順水推舟」直點過去,他功力深厚,這些平平常常的招術在他手中施展出來,威力卻強猛異常。
紅衣少女放開方兆南後,緩開手腳,不再退讓,微微一側嬌軀,竹杖掠著身側而過,右手拂塵一招「疾風拂柳」,反擊過去。
言陵甫神智雖然迷亂,但心中卻緊記著那白衣少女相告之言,說偷他「血池圖」之人,是一個身著紅衣的少女。
是以,他看得紅衣少女後,不同青紅皂白,舉杖就劈。
他武功雖然高強,但那紅衣少女反擊的一招「疾風拂柳」不但迅快絕倫,而手法十分詭異難測,言陵甫一杖點空,人卻被那反擊之勢,逼的向後退了三步。
兩人這一動手,神智迷孔的言陵甫愈發認定那「血池圖」是這紅衣少女所竊,怒喝了一聲,道:「還我『血池圖』來!」
揮動竹杖,全力猛攻過去,剎那問杖風如嘯,排山倒海般直罩過去。
紅衣少女雖被橫裡殺出的言陵甫氣的怒火高燒,但她在盛怒之下,仍然嬌笑不絕,揮動手中拂塵,和言陵甫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快攻。
方兆南看兩人交手數招之後,即行以生命相搏的惡門.打的激烈絕倫,心中暗暗忖道,」我此時若不定,待兩人分出勝負再想走,就來不及了。」
一揮臂,撿起地上衣服,轉身疾奔而去。
那紅衣少女雖然看到方兆南奔逃而去,但因言陵甫竹杖攻勢猛烈,無法擺脫那綿綿不絕的攻勢,只好眼看著方兆南逃去,不能抽身迫趕。
這一股憤恨之氣,一股腦兒全部發在言陵甫的身上,拂塵招數一變,著著都是致命殺手,那柔韌的拂塵,被她用內家真力貫注上面,揮擊之間,根根豎立如針,斬脈拂穴,狠辣無比。
但言陵甫的武功,亦非泛泛,紅衣少女武功路數雖然怪異,但一時之間要想傷他或是勝他,亦非容易之事。
方兆南放腿向前跑了一陣,突然靈機一動,辨認了一下方向,越山而走。
他有了一次教訓,知對方腳程較自己快速甚多,不敢再稍作停留,雖然已易向越山而走,但仍然全力奔行趕路,太陽爬上了積雪峰顛,旭光雪色,幻化出奇麗無比的晨景。
方兆南已跑得力盡筋疲,找了一處大岩石後,盤膝坐下休息。
他原想運氣調息一陣,俟體力恢復後,再繼續趕路,要知他這一日夜的時間,一直在驚濤駭浪和焦慮之中度過,體力及心智消耗甚大,這一緩氣坐下休息,自是難免沉暈人睡。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醒來已經是中午時分。
只覺腹中飢腸轆轆,甚是難耐。
正待起身去尋找些食用之物充飢,忽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久聞知機子言老前輩丹道醫術獨步武林,咱們兄弟這次如能見得到他,想必可得到一點厚賜。」
方兆南心中一動,立時打消了去尋食物之念,側耳聽去。
但聞一個嗓音甚尖的童腔說道:「師父再三告誡咱們,說言老前輩生性甚是怪僻,見他面時,不許有所告求,免得他瞧咱們不起。師兄還是旱些打消得人厚賜的念頭,免得到時大生失望之感。」
只聽另有一人笑道:「師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師父雖和言老前輩相識,但卻從無往來,此次忽然要咱們捷足送這一封機密函件於他,想來這信中,定然是有著極重大的事故,說不定信中所說之事,和言老前輩有著什麼重大牽連。」
要是果真如此,咱們這千里傳信之苦,當可邀得言老前輩歡心,賜咱們幾粒靈丹,豈不是極為平常之事?」
那尖嗓門的重音,重又響起,笑道。『但願師兄說的不錯。咱們已經休息了很長時間,是該起身趕路啦!」
方兆南探頭向外瞧去,只見兩個身著青色道袍,背插長劍的少年,已起身向正西方向走去。
他因沒有瞧到兩人,無法分辨兩人的年齡。
兩人步履十分迅快,方兆南略作忖思,該不該叫回兩人,告訴他們言陵甫遭遇之事,兩個道人已走的沒了蹤影。
他緩步走出大岩石後,仰臉長長吸一口氣,心中暗暗忖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兩人來歷不明,如若好心相告他們.反而惹出一場麻煩來,那可是大不划算之事。」
方兆南這數日之中,連遇奇變,心中早已生出警惕之心,不願再生枝節,而延誤救師妹的時間。
正待繼續趕路,忽聞衣袂飄鳳之聲,來自身後,不禁心中一驚,轉頭望去,只見一個身著灰色長袍老者,和三旬左右中年漢子,急奔而至。
這兩入的身法雖快,但卻滿臉風塵之色,那灰袍老者瞧下出什麼,中年大漢卻現出了滿臉睏倦之容。
顯然,兩人是經過長途的趕路。
兩人相距方兆南五、六尺處,突然停下腳步,四道眼神,一齊朝向方兆南,上下的打量。
半晌工夫,那老者才一抱拳,笑道:「借間兄台一聲,可見過兩個身著道裝的人走過去麼?」
方兆甫心中暗道:「看這兩人行色,分明是追蹤那兩個道裝之人,看來這其中定然有著什麼事情。」
他一時之間,不知是否該告訴兩人,沉吟良久,答不上話。
那中年大漢看方兆南久不肯答話,心中已感不耐,一翻腕,拔出背上的判官雙筆,指著方兆南,厲聲喝道:「你這人耳朵聾了不成?問你的話聽到沒有?」
方兆南靈機一動,暗道:「這兩人來勢洶洶,如若追上那兩個道裝之人,只怕要有一場火拚,眼下好惡難辨,倒不如給他裝聾答啞,含含糊糊的應付過去。」
當下故作聾啞之狀,偏頭瞧了兩人一脅搖搖頭,轉身緩步而去。
他曾見過那聾啞的黃衣少年舉動,是以學來十分相像。
灰袍老者雖是久走江湖人物,但見方兆南的舉動之間,確似聾啞之人一般,毫無裝作的破綻,不覺一皺眉頭,道:「這人看去十分英俊,一點不像聾啞之像,怎的竟是一個聾啞之人?」
那中年大漢暴喝一聲,道:「這小子那裡會是真聾,分明是故意裝作,我去把他揪回,給他兩耳光,他就會講話啦!」
灰袍老者一伸手,攔住那中年大漢,道:「如是裝作之人,豈能瞞得過我一雙眼睛,此刻寸陰如金,豈可把這寶貴的時間浪擲在身有殘缺之人的身上。」
中年大漢似是甚畏懼那灰袍老者,見他伸手相阻,竟不敢強行出手。
但他口中卻大聲說道:「我就不信他真的會是個聾啞之人,看他眉宇間英華蘊斂,分明還是個身有武功之人……」
那灰袍老者冷笑一聲,截住了那中年大漢的話,接道:「不錯,他不但身懷武功,而且你還未必是他敵手。但身有武功之人不見得就沒有聾啞殘缺之疾,我走出幾十年的江湖,難道還會走眼不成?」
中年大漢見那老者臉上隱現生怒之色,不敢再多接口,翻腕又把兩支判官筆插入背上。
但他仍然不肯相信方兆南是身有殘缺的聾啞之人,兩道眼神,一直緊盯在方兆甫背影之上,想瞧出一點破綻。
只見他不快不慢的緩步向前走去,直到背影消失不見,始終來回頭望過兩人一眼。
那灰袍老者傲然的一笑,道:「老夫終日打雁,還真能讓雁兒啄了眼珠不成?你此刻可相信老夫之言麼?」
中年大漢目睹方兆南走去的沉著神態,心中亦不覺活動起來,暗自付道:「此人如非聾啞,怎麼能走的這般沉著?」
回頭對那灰袍老者笑道:「成兄究竟是見聞廣博之人。一眼之間就能辨出對方是聾啞之人,實叫在下佩服。」
那老者聽得中年大漢的頌讚之言,臉上卻毫無喜悅,輕輕歎息一聲,道:「咱們得快些趕路,如若被那兩個小道士搶先見知機子言陵甫,咱們就算白跑這一趟了。」
說完話,振袂向前奔去。
原來他目睹方兆南夫時的從容神情,心中突生疑慮,但因那中年大漢的幾句頌讚之言,又使他不便改口承認自己看走了眼,只好借趕路之事。應付過去。
方兆南故裝聾啞,緩步走過一個山彎之後,陡然加快腳步。
一口氣跑出了六六里路,才停了下來。
經過這一陣奔跑,腹中飢餓更甚。
放眼四外看去,盡都是綿連不絕的山勢,別說借食之處,就是可資充飢的山禽走獸,也看不到。
他雖是練就一身精純的武功,但一夜間未進一口食用之物。
又連番經歷凶險奔走,體力。精神,都已感到不支。
飢餓疲累,使他不能再強撐趕路,緩級席地坐下,閉目運氣調息。
忽然問,一陣烏羽劃空之聲,掠頂而過。
方兆南警黨的一躍而起,隨手撿起一塊山石,運足了腕力。
一抖手,疾向一隻振翅而過的飛烏打去。
他本是暗器能手,出於認位奇準,飛石破空訂去,一隻雪羽健鴿應手而落。
他折集了一些乾草枯枝,摸出千里火筒,燃起乾草,又撿起地上健鴿,正待放入火中燒食。忽然心中一動,暗道:「這等荒山之中,那來這只孤自飛行的白羽健鴿?常聞人言,江湖之上,有飛鴿傳書之事,莫非今日被我遇上不成?」
心念一轉,分開鴿羽,果然在那白羽健鴿的左翼之下,找出一個小指粗細,寸許長短的竹筒,用著極細的白線,繫在鴿翼之上。
這竹筒異常細薄,隨手一捏,立時裂成兩半,一卷白紙,應聲而現。
方兆南展開紙卷一瞧,只見上面寫道:「天風道兄清鑒:手示奉悉,弟因要事,不克即時應召赴約,六日後當兼程趕往,絕不誤大會之期,謹此奉復。」
下面並未暑名,卻書著一個太極圖樣。
方兆南在江湖上走動時日雖然不久,但因天風道長的名頭太大,大江南北武林道上,無人不知其名。
方兆南雖未見過被譽為江南四大名劍之首的天風道長,但卻常聽人談起此人之名。
他雖是遁身世外,跳出五行的三清弟子,但他乃天生俠骨之人。常常伸手管些不平之事,隱隱被譽為江南七省白道領袖。
他墾著手中紙柬,心中忽生不安之感,暗自想道:「天風道長被武林譽為一代大俠,武林中人,個個對他敬仰,這飛鴿傳書信,自不能等閒視之。
這復書之人既和他稱兄道弟,想來定然也是極具聲望的武林高人,書中所說的大會之期,看來是一場十分重要的聚會……」
心念及此,突然又想到適才所見那一大一小兩位道人,以及那灰袍老道和隨行的中年大漢,跋涉急追兩個道人之事,此中蹊蹺,似非單純。
這一聯想,只覺其間事非.糾結貫穿,互為因果。
他本是極為聰明之人。一念所及。百感頓生。
但覺那兩個傳書道人,和那灰袍老者及中年大漢,深入九宮山來,不只四人之間互相牽纏,而且都可能和「血池圖」有著關連。
只是箇中詳情,錯綜複雜,局外人,縱有非凡才智,一時間,也難猜想得透澈。
他只顧用心推想那兩個道人和灰袍老者中間是非牽纏之事。
忘了把打落的白羽健鴿投入火中去燒烤。
待他想起腹中飢餓之時,那點燃的乾草枯枝,早已燒完熄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20:34
正待起身,再會撿折一些枯枝幹草,忽覺一隻手掌,緊緊的按在自己背心之上。
同時,身後傳來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快些把手中紙柬交付於我,如若妄圖抗拒,我只要一吐掌力,立時震斷你的心脈。」
對方手掌接著之處,正是人背心上」命門」要穴,方兆南被勢所迫,只得舉起手中紙柬,交於身後之人。
就在他舉起手臂之時,突覺後肩處「鳳府」穴一麻,頓時失去知覺。
昏迷中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醒來時滿目漆黑,耳際間車輪轆轆,手腳卻是動彈不得。
原來他已被人綁了手腳,勒著雙目,放置在一輛馬車之中。
聽蹄聲急響,和身軀顫動,已知那馬車正迅快的向前面奔馳著。
他暗中運氣,行集兩臀之上,奮力一掙,想把捆綁雙手的繩索掙斷。
那知剛一掙動,突覺臉上一涼,身側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朋友放識相點,如果妄圖掙斷繩索,可別怪我心狠手辣,挑斷你手上的筋脈了。」
敢情這馬車之中,還有人看守著他,方兆南心知難以抗拒,頓消掙脫縛手繩索之念,暗自歎息一聲,不再掙動。
他雙目被人用黑布勒住,也不知是晝是夜,只聽蹄聲得得急奔,車聲轆轆不絕,車行極是快速。
他盡力克耐著激動的心情,用十分柔和的聲音問道:「朋友,在下很少在江南道上走動,自信和你們談不上什麼恩怨,你們這般的對付於我,不知是何用心?」
只聽身旁一人笑道:「你這話待見著我們瓢把子時再問吧!
現在最好別多講話,免得自討苦吃。」
方兆南忽然想到腹中飢餓之事,心念一動,登時覺著飢火難耐。暗道:「我腹中飢腸轆轆,一旦有逃走機會之時,也難和人動手奔行,不如向他要些食用之物吃下,再待機行事。」
正待啟口,忽聽車外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怎麼?那小子醒過來了?」」
車內之人答道:「醒來好一會啦!」
車外那沙啞嗓門的人,又道:「那小子看上去十分扎手,你要小心一點,另讓他弄斷了繩索,咱們就要交班的時間了,要是出了事,可是大不划算。」
但聞車輪急響,馬車速度突然加快起來。
方兆南聽兩人對答之言,心知縱然啟口,也難要得食物,索性一語下發,靜坐養息精神。
馬車又奔行了一個時辰左右,突然停了下來,方兆南只覺身子被人抬下馬車,向前走約百步左右,忽聞波濤盈耳,似是到了江邊。
他雙目雖已被黑布勒住,但憑藉聽覺相辨,覺著被人抬到船上,身子剛被放好,船已起錨開行。
這般人似都是久經訓練,動作熟練無比,而且一語不發。
江風怒嘯,水聲震耳,船身被洶湧的波浪顛動甚烈,方兆南不善水性,又加飢餓過久,精神早已不支,漸感頭暈目眩,終於暈迷過去。
待他再度醒來時,景物已經大不相同了。
只見自己停身一座燭火輝煌的大廳之上,兩側錦墩排列,坐滿了人,高低肥瘦,總共不下二十餘人之多。
大廳上首,端坐著一個年約五旬,鷹鼻鷂眼。身軀修偉,長髯垂胸、滿臉肅殺之氣,身穿天藍長衫的人。
此人相貌雖然叫人望而生畏,但嘴角之間,卻故意露出三分笑意,也不知是他長相過於肅殺,或是他笑的過於勉強,使人瞧去更增陰森之感。
在他左側,坐著一個五短身材的人,一身青綢長袍,留著兩撇八字鬍,但雙目神光炯炯,一臉精悍之色。
右面卻坐著一個白髮白髯,骨瘦如柴,雙目如睜如閉的老叟。
那正中鷹鼻鷂眼之人,手中拿著方兆甫由鴿身取得的白色紙卷,一見方兆南醒來之後,立時一拱手,朗聲笑道,「屬下無知,開罪兄台,在下這裡代為謝罪了。」
說完,欠身而起,抱拳作禮。
這等客氣之言。在他口中說出,便使人聽來有種陰森森的感覺,方兆南手腳早被解去束縛,見人欠身作抱拳作揖,只好起身還了一禮。
鷹鼻鷂眼之人,微微一矣,道:「江南道上,甚少見兄台露面,想必大駕是由遠處到此了?」
方兆南道:「在下由江南而來,遊蹤九宮山中,不知那裡觸犯了貴屬禁忌,被他們暗施偷襲,擄我到此,也許在下初踏貴地。忘了入鄉問俗之規,無意中開罪了貴屬,致被他們擄來。」
他在說話之時。那鷹鼻鷂眼之人,一直在點頭微笑。
方兆南話一說完,他立時接口說道:「江湖之上,難免常有誤會之事,兄台遭兄弟屬下請來此處,乃出一時誤會,兄弟只想向閣下打聽兩件事情,如蒙據實相告,在下立時恭送大駕離此,並將嚴責招事屬下。」
方兆南暗自忖道:「看此氣魄不小,分明是這般人中首領,糊糊塗塗的被他擄掠來此,豈可連他姓名也不知道?」
心念一轉,問道:「在下初入江南,對貴地有名人物,多不相識,敢問兄台大名,也好使在下多識一位高人。」
那人拂髯一笑,道:「兄弟愧不敢當高人之稱,賤姓袁草字九逵。」
方兆南悚然一驚,暗道:「江湖上久傳笑面一梟袁九逵之名,為南六省黑道首領,統領著江南綠林,和天風道長分庭抗禮,一正一邪,彼此勢均力敵,想不到竟然落在此人手中。」
他沉吟了一陣,說道:「在下身在江北之時,已聞大名,今日幸得一晤。實足慰生平渴慕。」
袁九逵微微一笑道:「尚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方兆南邊:「在下方兆南。」
袁九逵笑道:「方兄可識天風道長麼?」
方兆南微一沉吟,緩緩道:「天風道長麼——武林中不識其名的,恐還不多,在下亦是久聞其名,只是——卻無緣一睹其人風采。」
他說話之間,卻故意頓了兩頓。
袁九逵鷹目之中,神光閃動,電也似地在他面目之間一掃,突地朗聲笑道:「原來兄台和天風道長只是神交而已,那麼——」
他話聲一頓,面上森冷之色,又復滿佈,將手中得自方兆南的白色紙卷一揚,冷冷接道,「這張字柬,兄台卻又是從何處得來的?」
方兆南目光一轉,只見這大廳之上,數十雙眼睛,正都炯然望著自己,不禁暗歎一聲,知道自己此刻已無異置身龍潭虎穴。
答話稍一下慎,立時便有殺身之禍。
一念至此。便道:「這張紙柬,只是在下無意之間,拾得來的——」
話聲猶自未落,卻聽大廳兩側,冷冷傳來幾聲冷笑。
方兆南心頭一寒,往後退了兩步,耳側但聞那袁九逵有如九秋桌啼的笑聲,朗朗不絕,不禁脫口說道:「在下甚至連此柬具名之人是誰,都不知道哩。」
笑面一梟「哦」了一聲、面上滿帶笑容,緩緩說道:「如此說來,兄台竟連那天風道長柬邀群雄,盛會江湖一事,都毫不知情了?」
方兆南頜首道:「正是。」
袁九逵悅聲道,「兄台所說之話,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兄台既如此說——」他朗聲一一笑繼道:「在下也只得相信了。」
他笑聲之中,滿含輕蔑,方兆南聽在耳裡,只覺心中一股怨氣,無法遏止的奔發出來,劍眉微軒,方待反唇相譏。
但心念一轉,想到雖自己並不怕死,但若就此死去,則已陷於絕境的師妹,也將永難脫身,自己生死雖不足惜,但師門恩重如山,卻又怎能將師妹的生死,置之不顧呢?
於是他長歎一聲道:「在下所說,確是句句實言,兄台如不相信,唉——也只有由得兄台了。」
袁九逵將手中的白色紙柬,疊成一塊,緩緩放入懷中,卻從懷中掏出一對羊脂王瓶來,在滿堂燈火輝映之下,更覺晶瑩無比。
方兆南目光一觸這對玉瓶,腦中轟然一聲,只覺天地都彷彿變了顏色、伸手一探,懷中果已空空。
廳上燈光仍然明亮如故,但方兆南卻覺得眼前一片灰黯,彷彿看到那陰森潮濕的侗窟之中,一隻乾枯黝黑的手掌,正緩緩向周蕙瑛關節之處揉去,壁間的盞盞燈火,彷彿都變成了她驚恐而淒婉的面容。
直到袁九逵陰森的笑聲,再次響起,他才從這驚恐的暈眩中清醒。
微一定神,只見這笑面神魔手不停地把玩這對玉瓶,一面含笑道:「兄台口日聲聲,俱說和武林中人士無關係,但這兩瓶武林中極為罕見的生肌辟毒聖藥,兄台卻又是從那裡得來的呢?這卻叫在下有些奇怪。」
方兆南但覺心胸怒火上衝,不能自已,抗聲道:「這九轉生肌續命散及辟毒鎮神丹,俱是兄弟自九宮山言老前輩那裡得來,難道又與閣下有什麼關係?」
袁九逵哈哈一笑,和右側瘦削老者交換了個眼色,緩緩說道:「這九轉生肌續命散與辟毒鎮神丹,俱是武林中人百計難求的聖藥,知機子以此相贈,想必兄台必與他是深交了。」
方兆南微微一怔,隨即道:「在下和言老前輩正是忘年之交。」
他深知自己此刻萬萬不能將取得此藥的真相說出,是以隨便應了一句,但話一出口,卻又覺有些不妥,只是話出如風,已萬難收轉。
那知他目光抬處,卻見那袁九逵竟喜動顏色,接口道:「如此說來,那言陵甫的居所,兄台是一定知道的了。」
方兆南道,「言老前輩的居處,在下自是知道,但——」
袁九逵大笑一聲,截斷了他的話,突地長身而起,道:「那好極了,在下正亟次一見其人之面,卻苦幹不識途徑,那知今日有幸,卻讓在下見著兄台——」
他笑聲突頓,目光炯然注向方兆甫之面,接著道:「想必兄台也不會拒絕攜帶在下拜訪那言老前輩吧?」
方兆南又是一怔,半晌說不出話。
卻聽袁九逵又是笑道:「兄台如叫在下失望,在下也只得叫兄台失望了。」
手腕一揚,將手中的玉瓶,高高拋了起來,又長笑著接到手中。這名震一時的旱澤梟雄,察言觀色,已知這對玉瓶,必定對這少年關係甚大。
方兆南果然面色大變,急聲道:「並非在下不肯和兄台同往,卻是因為言老前輩早已經不言九宮山裡了。」
袁九逵嘴角帶著難測的笑意,長長的「哦」了一聲,手腕一揚。將手中的玉瓶拋得更高了些。
兩瓶互擊,發出「砰」地一聲輕響,一面笑道:「既然如此,兄台又何妨攜帶在下前去看看,也好讓在下死心。」
方兆南雙睛火赤,大喝一聲,身形展動,倏的向這袁九逵撲了上去,出手如風,左手劈面擊出一掌,右手五指如鉤,卻去搶那玉瓶。
袁九逵朗笑依然,身形未動,右掌輕輕一劃,方兆甫只覺一股銳風撲面而來,再也穩不住身形,登、蹬。蹬朝後連退三步,心裡暗歎一聲,只覺萬念俱灰,轉動身形,撲向門外。
那知卻見一人面帶冷笑,當門面立,竟是那始終靜坐在袁九逵身側的白髮瘦削老叟。
他大驚之下,身形突然一頓。
只見這瘦削老叟,面帶冷笑,緩緩移動腳步,向他走來,滿堂群豪,雖仍端坐未動,但一道道隱含陰森之意的目光,就像箭也似的射在他身上。
他心裡只覺混混沌沌,像是萬事俱都藏在心裡。卻又像是萬事俱都不在念中,雙臂微張,身形方欲再展。
那知眼前突地一花,一隻乾枯瘦削的手指,已筆直地點在他脖間的「天樞」穴上,而那瘦削老者隱含冷笑的面容。也已赫然在他眼前。
他氣血一塞,氣力頓消,身軀緩緩向下倒去,耳畔只聽得那袁九逵帶笑的聲音道:「在下雖然最好說話,但如兄台不識抬舉,就怪不得在下冒犯兄台了。」
方兆南剛才甫一出手,便知道這袁九逵武功高出自己何止十倍,自己想要從他手中奪回玉瓶,簡直絕無可能,心灰之下,本想衝出此間,到那抱犢崗去,和自己的師妹死在一處。
那知此刻他竟連生死都不能自主,心中急、怒、羞、愧,交相紛至,卻又聽得袁九逵含笑道:「兄台只要將在下等帶至知機子的居處,不但將這對玉瓶原封不動還給兄台,而且還將兄合恭送回家。
日後,兄台在江南地面上有什麼事需要相助的,只要招呼一聲,在下必定全力以赴——哈!兄台也是聰明人,卻又為何如此想不開呢?」
方兆南張目一望,只見袁九逵那張永遠帶笑的面容,正低頭俯視著自己,憤然閉上眼睛。但瞬息問,周惠瑛淒婉的神情,又復浮現在他眼前。
方兆南暗歎一聲,張開眼來。努力將嘴唇微微動了一下。雖然說不出話來,但他面上的神情,卻已足夠讓那世故而好狡的袁九逵瞭解他要說的話了。
袁九逵頎長的身軀,向下一弓,伸手扶起他來,右掌在他腰間背後極快地拍了三掌,口中笑道:「兄台早些如此,不是少好些事端嗎?」
同時,一面回首喝道:「方大俠一路勞頓,你們還不快些擺酒,為方大俠洗塵。」
方兆南只覺腦中空空洞洞,一心只想快些將這袁九逵送到地頭,取回那兩瓶丸散,趕到抱犢崗去救出恩師的唯一骨肉來。
至於其他的事務,此時此刻,他又怎能顧及呢?
袁九逵滿面笑容,滿口兄台,擺下盛筵,款待於他,卻將滿堂群豪都引至廳外,只留下那瘦削老叟,坐在他身側殷殷勸酒。
方兆南悶聲不響,箕踞首席,埋頭大吃,目光卻連望都不望這瘦削老叟一眼.這白髮瘦削的老者,神情木然,根本也並未放在心上。
酒醇饅美。但方兆南吃在嘴裡,卻是味同嚼蠟,他此刻雖然是在大吃,但他的心卻已遠遠飄到千里之外。
一陣風由廳外吹人,吹得席間的燈火,光焰搖動。
燈火搖曳之間,那笑面一梟袁九逵又已長笑大步而出,身後卻跟著六個勁裝漢子,高矮胖瘦,雖然不同,但步履之間,卻都沉穩已極。
只見個個目中光采奕奕,一眼望去,便知俱為內家高手。
方兆南推杯而起,冷然向袁九逵瞧了一眼,道:「該走了吧?」
袁九逵頷首笑道:「有勞兄台大駕,在下心中實覺不安。」
方兆甫冷哼一聲,不理會袁九逵客氣之言,大步向廳外走只見四五丈方圓的大院子中,站滿了全身勁裝,佩帶兵刃的大漢。
這般人似乎都對袁九逵有著無比的敬畏,個個躬身抱拳,垂首而立。瞧也不敢瞧袁九逵一眼。
方兆南墾目環掃了四週一眼,只見院中高高低低,不下四五十人之多。
抬頭往上瞧去,只見屋面之上也站滿了佩帶兵刃的人,心中暗暗忖道:「此人這等排場,不知是何用心,難道是故意擺給我瞧的不成?」』笑面一梟的目光炯炯的環掃了全場一眼,轉臉對緊隨身側留著八字鬍矮子,低聲的吩咐了兩句。
那矮小之人舉起左手一揮,高聲說道:「各位可以休息啦!」
只聽一聲令下,守在屋面和院中之人,一齊撤離原位,急奔而去,行動迅快,眨眼之間,走的全無蹤跡。
袁九逵朗聲一笑,搶前一步,和方兆南並肩而進,道:「兄台想必還有要事待辦,在下做事,向來明快,我想咱們今宵快馬兼程趕上半夜,早則明天日落之前,晚則初更過後,就可以進入九宮山了。」
如果兄台路徑熟悉,不誤時間,明夜三更之前,當可見到知機子言老前輩之面,在下只要一見到言陵甫,立時藥物奉還,快馬送兄台離山。」
方兆南冷冷的瞧了袁九逵一眼說道:「我只管帶你們到知機子言老前輩隱居之處,至於他是否在家,願不願接見大駕,那可不關我的事。」
袁九逵笑道:「那是自然,兄台只要帶我們找到言陵甫隱居之處,其他之事,絕不敢多麻煩。」
談笑之間,人已穿過庭院。
方兆南暗中留神,打量了那莊院幾眼,夜色籠罩之下,但見樓閣重重,規模十分宏大。
袁九逵瞧了相隨群豪一眼,道:「咱們這次機緣趕巧,遇得方兄帶我們去見知機子言陵甫,機遇上搶了先著,天風道長縱然計劃周詳。這次也要栽在咱們手中了。」
那六個亦步亦趨的大漢,瞧到袁九逵面上得意之色,不覺也微微一笑。
袁九逵似是異常高興,大踏步出了莊院。
大門外.早已準備好十匹長程健馬,鞍鏡早已配好。
袁九逵接過最先一騎,卻反手讓給方兆南,然後跳上第二匹馬,一抖韁繩,十匹快馬,疾向正西面去。
不過一頓飯工夫之久,耳際問忽然響起濤濤水聲。
抬頭看去,夜色中一片耀目水光,原來已到了江岸所在。
江岸邊早已停好了五艘快艇,艇上水手均已登岸相候。
袁九逵一到江邊,立時接過韁繩,牽上艇,兩匹馬登上一艘快艇,十人十馬,分乘五艘快艇。
艇上水手動作熟練迅快,方兆南人馬剛剛站穩身子,快艇已起澱向對岸駛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23:48
第七回 九宮山黑夜遭襲
方兆南和袁九逵合登一艇,他一直瞧著方兆南微笑,但卻不發一語。
方兆南被瞧的心中甚覺厭惡,終於忍耐不住,說道:「兄合這般的瞧著我,難道這也有什麼用意不成?」
袁九逵微微一笑道:「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不知兄台能否見告?」
方兆南冷笑一聲,道:「不妨先請說出,讓我斟酌一下再說。」
他雖身陷龍潭虎穴之中,生死操人手中,但仍然倔強異常。
笑面一梟臉上笑容依舊.絲毫不露慍色,笑道:「看樣子。兄台似非常在江南一帶走動之人,不知為問肯踏入在下這江南地面,可是單為找言老前輩,求取九轉續命生肌散和辟毒鎮神丹。兩種靈藥?」
方兆南不願和他多話,隨口應道:「不錯,怎麼樣?」
袁九逵陰森一笑,低頭想了半天道:「在下雖未見過九轉續命生肌散和辟毒鎮神丹兩種藥物,但卻常聽人談過這兩種藥物的功能,辟毒丹功解百毒,九轉續命生肌散,力能去腐生肌,為當今江湖上第一療治外傷靈藥。
兄台不惜千里迢迢,跑到我江南地面上來,訪晤言老前輩。可是專為討取這兩種藥麼?」
方兆南聽得心中一動,暗道:「此人果然陰詐無比,以後對他言行,倒是得小心應付,免得被他找出破綻。」
當下冷冷說道:「這兩種藥物,乃闖蕩江湖必備之物,在下向言老前輩討來,只是備而不用。」
袁九逵不再講話,戳然微笑。
快艇裂波疾進,片刻間到達對岸。
這個匹長程健馬,似都有著乘舟渡水的經驗,置身快艇之中,競不嘶叫;待快艇一靠岸,紛紛自動躍登岸上。
袁九逵當先飛身上馬,放轡向前奔去,十匹健馬放蹄竟走,奔行在寒風之下,風馳電掣一般,直向九官山中而去。
幾人日夜兼程急趕,果然在次日黃昏時分,到了九宮山下。
方兆南一心想早日回到山東抱犢崗去,以藥易人,救助師妹出險,是以登山之後,立時帶著凡人直向知機於言陵甫所居寒水潭而去。
山勢愈走愈崎嶇,袁九逵不得不下令棄馬步行,十匹長程健馬由一個隨行的大漢控候在一座山崖之下。
那一直緊隨在袁九逵身側,留著八字鬍的矮小漢子,突然向前搶了兩步,緊隨方兆南身側而行。
此人雖然身材矮小,但瞧上去卻一臉精明幹練,兩道眼神有如冷電一般,炯炯迫人。
他側臉望了方兆南一眼,笑道:「不知言老前輩居住之處,離此尚有多少路程?」
方兆南打量一下山勢,道:「暮色籠山,已難辨去路……」
話還來說完,陡聞袁九逵冷哼一聲,縱身向左側一片亂草叢中躍去。
他一停下腳步,隨行群豪,一個個隨著他停了下來。
那位經常寒著的臉的白髮白髯老叟,忽的一睜經常闔在一起的眼皮。緩步向袁九逵停身的草叢邊走會。
方兆南轉臉瞧去,只見那亂草叢中,並排仰臥兩人,眼睛緊閉,四肢平伸,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袁九逵鷂眼中神光暴射,望了方兆南一眼,道:「這一帶除言陵甫外,還有什麼人住在此處?」
方兆南道:「這個,在下就不清楚了。」
袁九逵陰沉一笑,吩咐身後相隨之人道:「你們摸摸看,還有沒有救。」
兩個佩帶兵刃的彪形大漢,一左一右躍出,一人一個,扶起那並肩仰臥之人。
方兆南仔細一瞧之下,不禁身子一顫,向後退下一步。
原來那仰臥在草叢中的兩人,正是自己出山之時所遇的灰袍老者。和中年大漢。
只見那兩個佩帶兵刃的大漢,伸手在兩人胸前摸了一下,道,「已經氣絕多時了。」
袁九逵嘴角問仍然帶著笑意,目光在兩個屍體上瞧了半晌工夫,微微點了點頭,笑道:「把他們埋起來吧。」
兩個扶持屍體的大漢,躬身應命,挾著屍體,向草叢中深入四五尺。拔出兵刃,就地挖了一個土坑,埋了兩人。
袁九逵低沉的冷笑一陣,對方兆南道,「方兄可見過兄弟那兩位死去的屬下麼?」
方兆南暗自忖道:「此人心機深沉,狡詐百出,必已看到我剛才神色,我如不據實相告——只怕要引起他的疑心。」
他乃極為聰明之人,略一一轉動心念,立時答道:「在下出山之時,曾和兩位屬下相遇旁道,想不到數已之隔,兩人已然死去。」
袁九逵聽他言詞之中毫無破綻,察言觀色,知他所言非虛,點頭一笑。道:「方兄武功高強,想必早已瞧出他們兩人如何死法了?」
方兆南接口答道,「以在下的看法,貴屬似被人用重手點中要穴而亡。」
那留著八字鬍的矮小漢子,突然插嘴,接著說道:「以在下的看法,兩人氣絕時間,不會超過半日工夫。」
笑面一梟袁九逵點頭道:「他們先被入點傷重穴,倒臥在亂草叢中,直待元氣耗盡而死,如果我的推斷不錯,他們受傷日期。當在兩日之前……」
他微微沉吟一陣,又道:「當今江南道上,敢和我袁某作對之人,除了天風牛鼻子一群人外,實難再找得出,但這兩人又似非傷在天風老道的手裡,不知何人有此能耐,竟能一擊點中了成武的要穴。」
那留有八字鬍的矮小漢子,道:「事已至此,瓢把子也不必為此煩惱……」他轉臉投瞥了方兆南一眼,道:「要不要我先到前面瞧瞧?」
袁九逵笑道:「不用啦!據我看成武是被人用一種獨門手法點中了要穴,就是咱們能在兩人未死之前趕到,只怕也束手元策,難以救得兩人,眼下不宜再分散實力。」
方兆南心中突然一頓,暗道:「天下點穴手法,大部相差不遠。以笑面一裊的深厚功力,江湖聲譽,竟然承認自己無法解得屬下被點穴道,奠非那紅衣少女還未離開此處不成?」
袁九逵是何等人物,隨時隨地,均在留心著方兆南的神色表情。看他沉思不言,心中疑慮頓生。
但他乃城府沉深之人,雖然動了疑念,但卻不肯貿然追問,故作不覺,緩步向前走去。
那白髮白髯的枯瘦老者,忽然一晃身軀,迅快絕倫的欺到方兆南身側,冷冷的問道:「言陵甫居住之處,除他之外,還有些什麼?」
話聲甫落,探手一把,直向方兆南左腕之上抓去。
方兆南側身一讓,向右側疾跨三步,讓開那枯瘦老叟一招擒拿。
白髮老叟一擊不中,微閉的雙目突然一睜,第二招連綿出手,指風似剪,掃向了方兆南前胸。
這一擊,來勢奇快無比,方兆南退避不及被迫的舉手封架,一招「迎風斷草」橫掌向對方右肘上劈去。
只聽那白髯老叟嘿嘿一聲冷笑,掃擊而出的右手陡然一縮,左手趁勢而出,一把抓住方兆南的右腕。
方兆南只覺對方扣在大手腕之上的五指一緊,脈門穴道受制。行血返攻內腑,全身勁力頓失。
忽聽冷森森的大喝道:「耿三元,快些給我放手!」抬頭望去,只見笑面一梟袁九逵背手卓立在丈餘外處,怒目望著那白髮白髯的枯老叟。
氣焰萬丈,滿臉殺機的耿三元,在聽得袁九逵大喝之後,竟然乖乖的鬆開了方兆南的右腕,退到一側。
笑面一梟舉手一招,說道:「方兄請這邊來。」
方兆南,心知眼下形勢十分惡劣,袁九逵隨來之人,都已對自己動了疑心,隨時隨地都有被殺之危。
袁九逵雖然未必真有相護之意,但他眼下正需自己相助之時,絕不去放任屬下,加害自己,當下直向袁九逵這身側走去
這位臉上永遠帶著陰森笑容的江南綠林盜首,此刻、卻似有著無與倫比的心思憂慮,那經常掛在嘴角上得笑意,也暫時斂去不見。
「他緩緩的舉起右手,一拍方兆南肩膀,說道:「那死去的灰袍老者成武,和耿三元有著結盟之義,睹屍傷情,一時心急,冒犯了方兄,請兄台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他幾經思慮之後,覺著在眼下這微妙環境之中,隨時有被殺之危,單以鎮靜應付,只怕不足以自保性命,他乃極端聰明之人。念頭一轉,故作神秘之態。
果然他這種異常的鎮靜輕鬆神情,引起了笑面一梟袁九逵的更大疑慮,但一時間,又不便出口追問,恐怕方兆南笑他膽小。只得故作大方,舉步和方兆南並肩而進。
翻越過一座山嶺,到一座人谷的山口所在,兩株巨松,分列入口兩側。
忽聽袁九逵冷哼一聲,停步不前,兩隻鷂眼中神光暴射,左右轉動,在兩株巨松上面打轉。
方兆南隨著他目光瞧去,只見左右兩株巨松之上,各自吊著一人,在夜風中不停搖擺,顯然這兩人已經死去多時。
這時,天色已經入夜,微弱的星光之下,更增了幾分陰森之氣,饒他笑面一梟袁九逵殺人不眨眼睛,此刻也覺著背脊冒上來一股寒意。
但他究竟是一方霸主之才,心中雖感驚駭,而外形仍能保持鎮靜,冷笑一聲,說道:「這兩個道裝之人,看來極像是無風道長門下。哈哈!江南黑白兩道中人,這一次都算栽到九宮山了/
他想到天風道長門下,也被人殺死兩個吊在樹上,他日傳言江湖上,自己不致被人嘲笑,驚駭之中,又有著幾分歡愉心情。
是以,一時之間情難自禁,哈哈長笑不絕。
方兆南仔細瞧那兩具吊在松樹上的屍體,果然身著道裝,樹身之上,還釘著兩柄長劍,看身材極似自己離山之時,所見的兩個道人。
袁九逵突然頓住了那午夜梟啼般的長笑之聲,側臉對方兆南道:「兄弟久聞知機子言陵甫精通丹道醫術,被江湖尊稱為神醫之名,想不到竟然是這麼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他微微一頓後,又道:「咱們距他的居住之處,還有多遠。在下倒極欲一見其人之面,也好討教幾手絕學。」
言詞之間,已把方兆南看作言陵甫同道之人。方兆南也不解釋,淡淡一笑,道:「言老前輩居住之處,已離此不遠。大約估計,約在十里左右。」
袁九逵嘴角又浮現出令人難測高深的陰冷笑意,說道:「很好,很好,那就請方兄帶路,咱們趕緊一程吧!」
方兆南突然一挺胸說道,「在下有一個不情之求,不知袁兄能否答應?」
袁九逵微微一怔,但瞬即恢復鎮靜,笑道:「方兄有事,但請說出,在下力所能及,無不照辦。」
方兆南道:「等會見著言老前輩之時,他如問起我相贈的兩瓶丹藥何在,在下很難回答,言老前輩生性冷怪,人盡皆知,萬一因此惹起爭端……」
袁九逵冷然一笑,道:「在下倒不是害怕惹起爭端,但方兄既有討回失物之心,在下自當原壁奉還。」
說完,立時從懷中取出兩個玉瓶,交還方兆南。
方兆南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看瓶中丹藥不錯,收入懷中,笑道:「言老前輩生性怪僻,對人未免冷漠,如果袁兄見著他時,還望忍耐一二。」
袁九逵笑道:「方兄儘管放心,除非言老前輩迫的在下無路可走,但有一步退路,在下絕不出手。」
方兆南道:「袁兄這等宏大氣度,實非常人能及,無怪能領袖江南水旱兩路英雄。」
他乃極為聰明之人,已瞧出眼下情勢凶險異常,如果據實相告,不但難獲得對方信任,只怕還要招來殺身之禍,倒不如裝的若無其事,騙他一騙再說。
袁九逵道:「好說,好說,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有誰不知我袁九逵是南七省黑道中總瓢把子,方兄這般抬舉我,叫兄弟如何敢當。」
方兆南微微一笑,不再答話,當先向前奔去,
他心中卻在暗暗忖道,「知機子言陵甫早已氣息而瘋,眼下生死難料,如著他敗在那紅衣少女手中,自是難保者命,如若勝了那紅衣少女,像他那瘋癲之狀,早已不知跑到那裡去了,決然下去仍留在寒水潭浮閣之中。
如今,我縱然能騙得他們一時,但立時就有揭穿之危,屆時絕難逃人毒手,怎生想個法子,擺脫這般人才好。」
心中打著主意,腳下卻未停留,不覺間,已奔出數里路程,抬頭瞧去,到了一處兩山挾持的谷口,不覺心頭一震,停下腳步。
原來他只顧索思脫身之策,忽略了四外景物,只待看到谷口,才陡想起已快到寒水潭邊,只要再轉兩個山彎,就可見浩瀚銀波中兩座浮閣了。
言陵甫既已不在浮閣之中,自己必將招致殺身大禍,是以。他瞧到了谷口之後,立時停了下來。
只聽身後響起袁九逵陰森的冷笑道:「方兄怎麼不往前走了?不知此地相距言老前輩的居住之處,尚有多遠?」
方兆南鎮靜了一下心神,答道:「再轉過幾個山彎就到了。」
瞥眼谷口處一塊大岩石上,寫著「擅入一步,寒潭埋骨。」八個紅色大字。
袁九逵似是也瞧到了那大巖山的紅色大字,冷哼了一聲,道:「好大的口氣,這倒要試上一試。」
方兆南靈機一動,說道:「言老前輩就住在這谷中一片水潭浮閣之上。數日前兄弟來此相訪之時,這塊岩石之上,並無字跡,眼下這八個大字,不知是何人所留的,看來又不像言老前輩的筆跡。」
袁九逵聽他說筆跡不似出自知機子言陵甫之手,心中微有所感。
只見他低頭沉思了一陣,說道:「方兄再請仔細的瞧上一瞧,看這字跡是否是言陵甫的手筆。」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在下和言老前輩忘年論交,對於他的手筆字跡,認定甚準,一望即知,也許他出外採集什麼藥物去了,請人代為守候居住之處,這八個字是他請的守候人所寫的也說不定。」
袁九逵點頭答道:「方兄之言,頗有道理,……」他微一沉忖之後,又道:「言陵甫那居住之外,除了他外,不知還有何人?」
方兆南道:「除了一個守候丹爐的童子外,別無他人!」
袁九逵低沉的冷笑一陣,高聲的說道:「毛通,讓他們暫時守在谷口,你和耿三元跟我進去瞧瞧。」
那矮小之人應了一聲,和那白髮白髯的枯瘦老者,聯袂躍奔過來,餘下五個隨來之人,亦都是江南綠林道中的高手。
他們不待袁九逵吩咐,立時散開埋伏在谷日之處,眨眼間,隱去了身子。
方兆南看得暗自歎道:「此人作事,精細無比,進則可攻,退則可守,果然是一方霸主之才。」
毛通目光一掃大岩石的八個大字,沉聲說道:「如果這幾個字不是知機子言陵甫的手筆,只怕已讓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袁九逵微微頷首,道:「事情確有可疑之處,但我算計時日。天風老道決然趕不到咱們前面,除了那牛鼻子外,我想不出眼下江南武林之中,還有什麼人敢和咱們作對。」
方兆南道,「江湖之中,盡多奇人,袁兄所說,未免太過武斷了吧?」
他深知此刻和他故意辯上幾句,愈能使他相信自己之言不虛。
袁九逵冷冷一笑,道:「方兄高見不錯。」
說完一縱身。躍人各國。
方兆南看他飛行身法。不但迅速無比。而且不帶一點聲息。可見他的輕功已達爐火純青的上乘境界。
耿三元、毛通,一瞧總瓢把子當先涉險人谷,立時雙雙一躍,緊隨身後迫去。
方兆南略一猶豫。也緊隨而入。
但見袁九逵身如離弦流矢一般,待方兆南等躍入谷中時,他已奔到了另一個山彎的轉角所在。
毛通、耿三元疾趕直追,衣袂隨帶起飄鳳之聲。
方兆南左右一看,見兩側山勢如削.除了向前或退後之外。再好的輕功,也難攀登兩側山壁逃走。
忽聽山彎那面傳出來了袁九逵一聲大喝,似是遇上什麼強敵突襲一般。不禁好奇心動,急向前面奔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24:19
轉過一個山彎,只見袁九逵呆呆的站在路中,毛通。耿三元並肩站在他的身後。
方兆南仔細瞧去,只見袁九逵右手中抓住一根尺許長短的竹枝,沉思不語,不禁心中感到奇怪,加緊腳步,走近袁九逵一看。
只見他左手之中還拿著一紙白箋,上面畫著十具屍體,旁邊也寫著八個小紅字,道:「敬候光臨,恕不備棺。」
他本是聰明之人,略一思索,立時明白對方借用一段竹枝。把白箋傳送到袁九逵的手中。
袁九逵呆呆的出了一陣子神,回頭對毛通和耿三元道:「咱們的行蹤,早已經落在對方的眼中了……」
他陡然揚了一下兩條濃眉,目光轉投到方兆南臉上,冷冷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方兄如再不據實相告在下,可不要怪我袁某人不夠朋友了!」
方兆南搖搖頭。道:「這個我也糊塗了!……」他探頭又瞧了那白箋一眼,道,「這字跡亦非言老前輩的手筆。」
袁九逵目光中凶焰暴射,陰森森的一笑,道:「方兄既然熟悉此地道路,就請前面帶路如何?」
方兆南心中雖知前面凶險重重,但如不答應,也難逃袁九逵的毒手。
當下一挺胸,道:「袁兄既然懷疑於我,在下有口難辯,言老前輩的丹道醫木,舉世聞名,雖然生性怪僻,但絕不致這般辣手懲人,也許在我離開他寒水潭浮閣之後,他遇了什麼大變。」
話至此處,突然想到言陵甫失圖成瘋的淒涼經過,不禁黯然神傷,長歎一聲,住口不言,大踏步向前走去。
袁九逵看他情感激盪,似非謊言,懷疑之心頓消,一面舉步緊隨方兆南的身後而行。他一面暗自想道:「天風道長和我能知道『血池圖』出現之秘,別人何嘗會不知道,此人之言不錯,也許知機子言陵甫已遭了別人毒手。」
忖思之間,又轉過了一個山彎。
觸目只見一片銀波,盈耳淙淙水聲。
方兆南遙指著水波中兩座浮閣,說道:「那一大一小兩座浮閣。就是言老前輩的居住煉丹之處。」
袁九逵抬頭打量那一片水潭,大約有兩百丈方圓大小,三面都是壁立如削的山峰,萬泉交錯,由峭立的巖壁間倒垂而下。
幽谷至此,陡然縮成一條丈餘寬窄的狹道,中間突起一條三尺左右的石道,潭中多餘積水,由突起石道兩側,緩緩排出,向外流去。
夜色沉沉,星光閃爍。
除了那巖壁間懸瀑人潭激起的水產之外,四週一片死寂。
袁九逵老謀深算,轉對耿三元道:「耿兄請守住狹道人口,免得咱們歸路為人截斷,毛賢弟請隨小兄到那浮閣之上瞧瞧。」
一語甫落,突然藍光閃動。那較大浮閣之中,驟然間亮起一片藍光。遙聞一個嬌脆有如銀鈴一般的聲音,說道:「幾位才來麼?我已候駕多時了。」
聲音雖然婉轉動聽,有如黃鴛嗚唱,但此時此地,此情此景。聽來卻使人毛髮驚然,饒是他袁九逵久走江湖,見識廣博。也不禁由心底泛上來一股寒意。
呆了半晌。心神才逐漸靜了下來,正待答話,忽見那浮閣門簾啟動,一盞鬼燈般的藍焰,緩緩由門中出現。
緊接著,一個瘦高有如竹竿一般的怪人,隨著那藍焰出了浮閣,緩緩向幾人停身之處而來。
定睛瞧去只見他全身僵挺的站在水中,腳不抬步,膝不彎曲,手托藍焰,身子如浮在水上一般,來勢異常緩慢。
袁九逵只看得心頭大生震駭,暗暗忖道:「這叫什麼功夫?難道今天晚上真的碰上了鬼怪不成?」
但見那手托藍焰的怪人,愈來意近,轉眼間已到幾人停身潭邊一丈左右之處。
藍色的火焰,照著他一付奇醜無比的長像,長頸闊口,雙眼奇大,臉色又叫那藍色火焰照的變成了一片鐵青之色,真叫人無法分辨他是人是鬼。
袁九逵、毛通兩人。都是殺人無數的綠林巨盜,但面對這樣一個醜怪的人。也不禁有點緊張起來佔
方兆南瞧了兩眼之後,突然想起此人工是在朝陽坪上和袖手樵隱史謀遁動手相搏的怪漢,心中反較袁九逵、毛通沉得住氣。
袁九逵輕輕咳了一聲,提提膽子,正待開口喝問。
忽見那僵挺浮水而來的黑衣怪人,停在水中不動,不覺又是十,暗道:『腳不移步的凌波而來,真是罕見之享,這停在水中不動,竟然不往下沉,簡直是駭人聽聞的怪事,縱然他是真人,武功亦是高不可惻,看來今宵,想全身退離此地,倒真是千難萬難的事。」
心念及此。不禁大感氣餒。
忽聽那白髮白髯的老古耿三元冷笑一聲,道:「借助兩塊木板的浮力,故作驚人之舉,算不得是什麼榮耀之事,哼,哼!區區彫蟲小技,難道還能嚇唬住人不成?」
那黑衣瘦長的怪人,聽得被人揭守真象,立時哈哈一陣大笑,左袖一拂,呼的一聲躍出水面,落在突起石道上,說道:「幾位既然都是不怕死的,就請渡潭到浮閣之上瞧瞧吧!」
此人聲音沙啞,說話如擊破鑼,聽來極是刺耳。
袁九逵低頭瞧去,果見他雙足之上緊繫著一塊木板,不禁陰冷一笑,道:「請恕兄弟眼拙,不識大駕何人?」
黑衣瘦長怪人冷笑一聲;道:「凡是認得我之人,無一能生在人世,我看你還是別問的好。」
袁九逵知他是借木板浮力渡水而來之後,膽氣已復,當下微微一笑,道:「有這等事,那在下倒是非問一下不可。」
黑衣怪人怒道:「到你該死之時,我再通報姓名不遲,眼下還是快些到浮閣之中瞧瞧,別誤了你們該死的時機。」
他把目光緩緩移注在方兆南臉上,冷冷又接了一句道:「你這小子又跑到這裡來了,看你是命中注定的非死不可。」
說完逕自轉身,躍入水中,踏波而去。
耿三元瞧了方兆南一眼.罵道:「沒有想到,你還是一個相識滿天下的人物。」
袁九逵怒視了耿三元一眼,低聲的向方兆南間道:「方兄既然識得此人,想必知他們的來歷了。」
方兆南道:「此人雖和兄弟有過匆勿一面之緣,但卻並非相識。至於他們來歷,兄弟倒是略知一二,袁兄可聽人說過冥岳之處麼?」
在他想來,袁九逵既是江南道上的總瓢把子、耳目定然極為靈敏,一提冥岳,他自然是耳熟能詳。
那知袁九逵重複了一句:「冥岳……」
只見他沉忖了一陣,接道:「當今武林中黑白兩道上有名之人,我雖然不敢說個個認識,但姓名形貌,大都聽人說過,此人生像這等怪異,如若常在江沏之上走動,定然早已傳播江湖,但卻從未聽到談過其人,冥岳其地。也未曾聽人說過。方兄既然知道,就請不吝賜教。以增廣兄弟見聞。」
方兆南察言觀色,知他所言非虛,略一思索,道:「冥岳系指何地何處,兄弟雖不清楚,但這般人。確都是由冥岳介人江湖的,其真正首腦之人,正值閉關期間。」
眼下主持其事的,是三十穿藍、紅、白的少女,而且個個貌美如花,心似蛇蠍,武功十分詭異,叫人難測深淺。
那個黑衣怪人,看上去武功雖然不錯,但並非什麼重要之人。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較大的頭目之流……「
他本是十分聰明之人,雖然只聽得片片段段,但略經推想揣測,說起來有條不紊。淡淡凡句話。說的有頭有尾,叫入無法再多追問,而且避重就輕,未洩露「血池圖」隻字經過。
袁九逵轉頭瞧了耿三元、毛通一眼,說道:「看來知機子言陵甫如非已遭人毒手,定已離此他往,但咱們千里迢迢趕來此地,豈可就此退走?不管如何。也要到那浮閣之中看看。
但是,此行或將難免一場衝突搏鬥,屆時你們要看我眼色行事,除非對方先行出手。否則絕不可輕舉妄動。」
說完。一提丹田真氣,踏入湖波施展「登萍渡水」的功夫。疾向浮閣之上奔去。
耿三元緊隨著笑面一聚身後,縱身入潭,追奔而去。
毛通瞧了方兆甫一眼,道:「「方兄請。」
方兆南道:「慚愧得很.兄弟自知輕功火候不夠,只怕難以飛渡這一段水面。」
毛通道:「這麼說來,方兄是不願到那浮閣上面去了?」
方兆甫道:「兄弟無力踏水越渡,不知兄台有什麼法子」
毛通暗暗想道:「這倒是很難想得出辦法的事。」
忽然,他想到那黑衣瘦長怪人,信用木板浮力,挺立水面而來之事,不禁心中一動,說道:「方兄請略候片刻,容兄弟想個
渡水之法……」
他身向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說道:「這出口之兒早已埋伏了人,這個方兄已是親目所睹了……」
方兆南冷笑一聲,接道:「兄台儘管放心,在下絕無逃走之念。」
毛通笑道:「那很好」
兩個疾躍,已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
片刻之後,手中提著兩根粗逾兒臂,長約三尺左右的枯枝而來。
毛通說道:「方兄我們一同行來,腳程並不在兄弟之下,縱然未習過登萍渡水之技,代理這兩根枯枝,也足可越渡這段水面了。」
方兆南暗暗想道:「不知言陵甫言老前輩是否已遭那紅衣少女的毒手,倒不如和他進入浮閣之中瞧瞧。」
伸手接過兩根枯枝,綁在腳上,躍入湖中。
他的輕身功夫,本已有很好的基礎;再加上這兩根枯枝的浮力。走去毫不費力。
毛通一提真氣,躍人湖波,疾如流矢般向前奔去。
而入到了那較大浮閣邊,笑面一梟袁九逵和耿三元,已然進
入浮閣之中。
毛通臂一振,飛上浮閣,轉身伸出手來。
方兆南冷然一笑,道:「不用啦」一提真氣左腳借浮枝之力,穩住身子,右腳大邁一步,上了浮閣,解下枯枝,推門而入。
只見笑面一梟袁九逵和耿三元。並肩站在一側,那黑衣瘦長怪人,緊靠在浮閣門側而立。似是防備兩人逃走一般。
浮閣中的景物,仍然和數日前相差下多。
只見屋中間垂吊著一盞藍色火焰。此物似燈非燈。似是經人工選材特製而成,忽綠忽藍。照的滿室中一片陰森之氣。
除了那黑衣瘦長怪人之外.室中再無別人。
袁九逵似已等的心中不耐,轉頭瞧了方兆南一眼,高聲說道:「既把我們接入浮閣。為什麼又故作神秘,避不見面…」
他話還沒有說完,忽聽那絞壁之中,傳來了一個十分嬌脆的聲音說道,「既然來了,多等上些時間,又有什麼要緊。」
壁間紫綾,忽然一陣波動,開啟了一個兩尺寬窄的門來,緩步走出一個紅衣裙的嬌美少女。滿臉盈盈笑意。
只見那一揚手中拂塵,指著袁九逵等人數道:「一、二、三、四,不對呀!你們不是一起來了十個麼?」
袁九逵還未及開口,那紅衣少女又指著方兆南,搶先說道:「好啊!咱們已經是親戚啦!你還要幫人和我來作對?」
那黑衣瘦長怪人微微一怔。道,「二姑狼,這小子怎麼和咱們攀上親戚了?」
那紅衣少女格格一陣嬌笑。道:「你還不知道麼?他已是咱們三姑娘的心上人啦。」
黑衣瘦長怪人搖搖頭,說道,「三姑娘艷麗絕倫,生性冷若冰霜,從來就瞧不起男人,這小子武功有限的很.豈會放在三姑娘的眼中……」
紅衣少女笑道:「二姑娘幾時騙過你了,你要不信,去問三姑娘吧。」
黑衣瘦長怪人忽然一掌向外擊去,激起一陣水波,大聲叫道:「果真如此,那真是鳳凰配烏鴉,太委屈咱們三姑娘了。」
此人不但長像難看無比,而且嗓音沙啞,大聲叫起來,有如破鑼一般,讓人聽來極是刺耳。
袁九逵過了一段時間,心中逐漸冷靜下來,環掃了四週一眼。暗暗忖道,「這浮閣只不過丈餘方圓大小,綾壁之間,能有多大的地方,縱然暗藏有人,也不至能藏多少。
這個紅衣少女,看來只不過十八九歲的年齡,就算她一出娘胎就開始習武,又能有多大的成就。」
一念及此,膽氣突壯,瞧了方兆南一眼,冷冷問道:「你所說那三個女娃幾中,可有此人麼?」
方兆南點頭應道,「不錯。」
紅衣少女盈盈一笑,道:「好啊!你已經早已把我們的底子洩露給人家了?…」她微微一頓後,又道:「不過,洩露了也不要緊,反正你們也不能活著回去了。」
袁九逵冷森的一笑,道:「好大的口氣……」
紅衣少女道:「怎麼?你不信我的話嗎?」
袁九逵哈哈一笑,道:「這個麼,暫且不談也罷!在下倒是有一件正事,想請教姑娘兩句。」 這兩人開口之前,都是笑意迎人,不同的是一樣笑容,卻給人兩種感覺,紅衣少女笑的聲如銀鈴,嬌媚橫生,袁九逵卻笑的冷厲刺耳,陰氣森森。
紅衣少女忽然舉起手中拂塵一揮j吊在室中的藍焰燭光…應手熄去,浮閣中驟然問黑暗如漆,伸手難辨五指。
她這突然的動作,使全場之人心弦為之一震,各自暗運功力戒備。
只聽黝暗的浮閣中,晌起了清脆的嬌笑之聲,道:「什麼話快些說吧!說完了,你再死也許可以瞑目泉下!」
袁九逵敞聲大笑,淒厲的笑聲,震的人耳際中嗡嗡作響,打斷了那紅衣少女未完之言,接道:「這浮閣的主人,知機子言陵甫那裡去了?」
紅衣少女道:「你要找言陵甫麼?」
袁九逵道:「不錯,在下久慕言老前輩之名,特來相訪。」
紅衣少女突然欺身而進,拂塵揮處,直向袁九逵前胸擊去。口中嬌笑不絕的答道:「你想見言陵甫,那很好……」
袁九逵大喝一聲,側身避過拂塵,舉手一招「浪撞礁巖」還擊一掌,問道:「言陵甫怎麼樣了?」
紅衣少女嬌軀橫移,避開掌鳳,反手一招「倒打金鐘」拂塵疾向耿三元點擊過去,口中卻嬌聲答道:「他呀……」
耿三元一頓腳,震的浮閣亂晃,人卻借勢向左側閃避過去。
紅衣少女拂塵出於之勢,十分勁急,又在夜暗之間,瞧不清對方攻勢虛實,匆急間只顧讓避紅衣少女的攻勢,忘記了門側還站著那黑衣瘦長怪人,剛好落在那怪人身側。
腳步還未站穩,忽覺一股強猛的暗勁,直襲過來。耳聽一個沙啞的嗓門喝道:「格老子滾過去。」
此人滿口四川土語,加上破鑼般的喉嚨、大叫起來,增加了不少凶悍之氣。
耿三元久隨袁九逵闖蕩江湖,身經數百次大小劇戰,應變的反應極是迅快,不待身子站穩,右手已向後拍出一掌。
兩股暗勁一接,耿三元突然心頭一震,他乃久經大敵之人。心知強行接這一掌,定要被震傷內腑,借勢一躍而起,身軀橫飛過去。
那紅衣少女一擊逼開耿三元,翻身一招「疾風拂柳」.又向毛通攻去。
毛通早已凝聚全神戒備,覺出勁風襲來。立時向左橫跨一步。
但嬌笑之聲,響澈浮閣。紅衣少女疾如穿稜一般。忽而攻向毛通,忽而又指擊耿三元,片刻之間,被她忽東忽西迅厲的攻勢,鬧的全室大亂。
笑面一梟袁九逵武功雖高,但他一則形勢不熟,二則擔心浮閣暗中暗藏什麼埋伏,不若紅衣少女的靈活,
是以,他十成本領,只有用出六成,守多攻少,又擔心誤傷了耿三元和毛通兩人,又不敢全力發掌,被那紅衣少女逼的三人
團團亂轉。
那紅衣少女打了一陣,突然自動停了下來,說道:「這不過是先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現在生死兩條路,由你們自己選擇。」
袁九逵冷哼一聲,道:「生路如何,死路又如何?」
紅衣少女道:「你們要是想活,就束手就擒,隨我到一處世上最好的地方去開開眼界,要是想死呢,那最容易不過,我給你們一人一記三陰掌,十個時辰以內,就可以如願以償了。」
袁九逵借那紅衣少女講話的機會,暗中打量了浮閣的形勢,紅衣少女餘音甫落,突然大喝一聲,轉身劈出一掌。
他內功深厚,掌力異常雄厲。
但聞砰然一聲大震,浮閣木牆震破了數尺方圓一個大侗,室中的景物因而立時清晰不少。
要知浮閣中人,個個都是內外兼修的高手,只要有少許星光透入,即可辨認景物。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27:20
第八回 七巧梭重現武林
紅衣少女目睹袁九逵擊破浮閣,心中大怒。
但她生性陰沉,心中愈是惱怒,臉上笑容愈是好看。手中拂塵一揮,緩步向袁九逵身邊走去,一面笑道:「好雄渾的掌力。當真有碎石裂碑之能。」
袁九逵是何等樣人物,豈肯讓她近身欺來,暗運功力。迎頭一招「飛拔撞鐘」直擊過去,陰森森的笑道:「言陵甫是否已傷在你們手中?」
紅衣少女暗運真氣,內勁貫注在拂塵之上,輕輕一揮。竟把袁九逵一招強勁的掌力化去,嬌聲答道,「你這般關心於他,可是為了『血池圖』麼?」
她邊說邊側身欺進,拂塵直擊,散垂的拂絲,根根豎立如針。
袁九逵這時才瞧出對方不只是身法靈巧。而且功力亦極深厚,不禁心頭一驚,橫跨兩步,反手一招「手撥五弦」斜擊過去。
紅衣少女微微一笑。道:「有本領儘管使出來吧!三十招內我如殺不了你,就恭送你們離開寒泉潭。」
話音甫落,一揮臂拂塵疾向袁九逵擊來右腕上點去。
袁九逵右掌疾收,人又向後退了一步。
紅衣少女雙肩微晃。嬌軀一轉,陡然間欺向毛通攻去,拂塵左掃右擊,連攻三招。
這三招不但迅如雷奔,而且招數怪異。
毛通讓開兩招,但卻無法閃避第三招,被拂塵略從左肩掃過,只覺肩頭一陣劇疼,鮮血循臂而下。
他行動一緩,紅衣少女左手已緊隨拂塵點到,毛通再想閃避,那裡來得及,只感」肩井穴」上一麻,摔倒地上。
耿三元在那紅衣少女擊向毛通之時,躍身趕來相救,卻被那黑衣瘦長怪人一記強猛的拳風,給擋了回去。
這不過一剎那問工夫,袁九逵原想那紅衣少女定然會欺身向自己攻來,退後一步之後,立時運氣蓄勢相侍,萬沒料到她竟然轉身向毛通攻過去,一時援救不及,眼瞧著毛通被那紅衣少女點中穴道摔倒。
紅衣少女點中毛通之後,毫不停留的翻身一躍,又向笑面一梟攻去。
那瘦長怪人雙手握拳,連續打出強猛的拳風,阻擋耿三元,不讓他夾攻那紅衣少女,但卻始終不肯欺身施攻。
原來他身子過高,在這狹小俘閣之中動手,施展下開手腳,是以無法出手幫忙。
紅衣少女這次出手,不再游鬥,手中拂塵迅辣無比,招招指襲袁九逵要害大穴。
笑面一梟被尊為江南黑道上總瓢把子,武功自是不弱,雙掌迴環劈擊,隨手間潛力逼人,震的那紅衣少女衣袂亂飄。
但那紅衣少女手中拂塵的招數,卻是愈打愈是怪異,招招都是未聞未見之學,饒是笑面一果袁九逵見多識廣,也認不出她武功路數。
眼看她拂塵向左擊來,那知中途突然一沉手腕,竟然變打為點。攻向下盤,這等中途變化,不但詭異難測,而且防不勝防,只要欺近身來,招招就有被擊中之險。
袁九逵憑仗著深厚的內力,強勁的掌風,始終把那紅衣少女逼在三四步外,保持一段距離,以留余步,對付她招數上詭異的變化。
這等打法,乃十分吃力之事,縱是武功再強之人,也難以撐得下去。
而那紅衣少女手中拂塵的招數,卻是愈打愈奇,手法也更見詭異。
袁九逵激戰一陣,超打心中越怕,只覺對方舉冒揮腕之間,灑脫自如,但攻出的拂塵,卻是暗勁極強。
他心知再打下去,絕難討得便宜,立時低嘯一聲,猛然揮掌搶攻三招,這三招全力發掌,威勢絕猛,紅衣少女被他逼退兩步。
袁九逵那聲低嘯,正是招呼耿三元撤離浮閣的暗號,是以,當他迫退那紅衣少女之後,不進反退,身後一躍,飛起一腳,踢向浮閣壁板。
但聞,『咋喳』,一聲,浮閣壁板又被袁九逵踢下了一大塊,縱身一躍飛出了浮閣,落在那壁板之上。
那守在門口的黑衣瘦長怪人,扯起沙啞的嗓門,高聲喊道:
「龜兒子,你還跑得了麼?」
話落,左掌一招,也劃破一塊壁板,縱身追了出去,搶落在袁九逵的壁板之上,呼的一拳,當胸擊去。
袁九逵覺出對方擊來拳勢力道極猛,那還敢大意,奮起全力,硬接一擊。
兩股絕猛的拳風一接,震的袁九逵全身氣血浮動,身不由主吶向後退了兩步,壁板也被那強烈的擅擊之力,震的向下一沉。
只見水花飛濺,湧起了一片片波浪。
那黑衣瘦長怪人來勢本極兇猛,但見停身壁板一陣波動之後,竟然不敢再用力發拳,左手一探,向袁九逵左肩抓去。
原來他不諸水性,擔心把木板震翻,跌人湖中,不敢再用力發拳。
袁九逵硬接他一拳之後,已知他內力雄厚,拳風極是強猛,如若他再連發幾拳,自己絕對難以抵擋得住。
那知,對方猛擊一拳之後,竟然不再用力發拳,舉手疾抓過來,這時揮掌斜出,反截手腕,左腳同時飛起猛踢小腹。
這塊壁板不過二尺寬窄,八九尺的長短,兩個人站在上面,已然托搖欲沉,這一動手相博,身體的重量,忽重忽輕,壁板也忽沉忽浮,冰冷的潭水,濺了上來,濕透了兩人下半身的衣履。
那瘦長黑衣怪入,因為身子過高,在這塊小小壁板之上,無法施展手腳,又擔心跌入潭中,是以不敢放手搶攻。
但是,他兩隻手臂很長,佔了不少的便宜,右手橫掃一掌,封開袁九逵踢來的一腳,左手疾縮收回。
袁九逵是何等人物,相搏兩招,已然瞧出那黑衣怪人的缺點,縱聲長笑,放手搶攻,拳腳齊施,攻勢十分猛烈。
那黑衣怪人要把大半的精神,用來穩定那壁板的重心,只能分一半精神來對付袁九逵的攻勢,變成了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這當兒,忽聞浮閣中傳來一聲大叫。
那聲音雖然尖厲刺耳,但卻甚是短促,袁九逵一聞之下,立時辨出是耿三元的聲音,不禁心頭一震。
高手相搏,招招過如電光石火,不得有絲毫之差。
袁九逵心神微分,出手咯一遲緩,已被那黑衣瘦長的怪人乘虛而入,左手搭在右腕之上,五指疾合,已扣緊袁九逵的右腕脈門。
那怪人正待暗中運集功力,迫他行血內返,束手就擒,忽聽袁九逵冷哼一聲,被扣右腕忽的加強了抗拒之力,堅如鐵石,同時施展『千斤墜」身法向下一壓,只見停身的壁板,倏忽間直往水中沉去。
黑衣瘦長怪人大喝一聲,鬆開袁九逵的右腕,縱身凌空而起,飛回到浮閣之中。
袁九逵精通水上功夫,潛入水中之後,立時向浮閣所在游去,把頭探出水面,向裡望了過去。
只見那紅衣少女和方兆南相對而立,耿三元、毛通都已被點中穴道,倒臥在地上。
忽聞那黑衣瘦長怪人高聲的罵道,「這個龜兒子不知是精通水性,還是被淹死在寒潭中了。」
原來他飛返浮閣之上後,兩眼仍然一瞬不巴的瞧著袁九逵沉人水中的地方,那知看了很久,仍不見袁九逵浮出水面,心中一急,大罵起來。
只聽那紅衣少女嬌笑之聲,傳出了浮閣接道:「別罵啦!人家早由水底潛回咱們浮閣所在了,你還在罵個什麼勁呢?」
袁九逵吃了一驚,暗道:「此女當真厲害。」不自覺向水中一沉。
就這微微一動,那紅衣少女已自驚覺,反手揚腕,一道白光電射而出,去勢勁急,一閃而至。
袁九逵急沉丹田之氣,身子向下一沉,投入水中。那知對方暗器不但迅如電奔,而且營力強勁,竟然穿水而入,袁九逵只覺左臂一麻,中已知為對方暗器擊中,那裡還敢停留,潛水向潭邊游去。
他久走江猢,見聞廣博,暗器中身,已知是經過毒藥淬煉之物,一面潛水而行,一面運氣閉住左行穴道,不使毒氣內侵。
待游到岸邊時,探出頭來,已不見那紅卞少女和黑衣瘦長怪人追來,立時提氣躍登岸上,向前奔去。
他本想奔到山口之處,招呼但伏的屬下邊手教授,那知奔行了一陣,忽覺傷勢麻木擴大,身子運轉不靈,不禁心頭大感駭然。
他這才知道,自己所中暗器不是一般毒藥淬煉之物,以自己運氣之能,竟無法阻止毒氣擴展,但他又不敢停下,只好拼盡餘力向前奔行。
只覺傷處麻木逐漸擴大,抬腿舉步,都感到異常吃力,暗自歎息一聲,仰天說道:「想不到,我袁九逵今日竟無聲無息的死在這九宮山中。」
說來黯然神傷,一付窮途末路之相,念轉心灰,豪氣頓消,那支撐他抗拒毒氣擴展的精神力量,也隨著崩潰。
但覺一陣頭暈目眩,雙腿一軟,栽倒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待他由暈迷中醒過來時,在他的身側圍守著七八個人,眼前一人,修軀長髯,道袍佩劍,正是隱隱領袖江南武林正派人物的天風道長。
在他身後左右的人物,大都是江南道上知名之人,這一群人,可說是蘋集了江南武林正派人物的精英。
袁九逵不覺心中一陣跳動,說道,「道兄來的時機正好,今宵殺了我袁九逵,江南道上,再也無人和道兄鼎足並立,爭一日雄主了!」
無風道長徽徽一笑,道:「袁兄但請放心,貧道豈是乘人之危的人?」
袁九逵歎道:「我身受絕毒暗器所傷,你縱然不肯殺我,我也難以活過明天。」
無風道長淡然一笑,道:「貧道略通醫術,如果袁兄信得過我,貧道極願竭力試療袁兄傷勢。」
袁九逵道:「生死之事,我袁某絕不放在心上,道兄但請放手療治。」
天風道長緩緩蹲下身軀,定神瞧去,只見笑面一梟袁九逵這左手肘上面,衣袖破裂了一個小指粗細的圓洞,但卻不見一點血跡,不禁微微一皺眉頭,說道:「袁兄請恕貧道放肆,要扯破傷肘的衣袖了。」
袁九逵道:「縱然斷去一條左臂,袁九逵也絕不會呻吟一聲,道兄請不必多慮。」
他乃久闖江湖之人,見多識廣,自知身中暗器,奇毒絕倫,如果拔將出來,奇毒散佈的速度更快,隨時有生命之危。
如若無風道長有能替他療好傷勢。救人危難,乃武林快義中人該為之事,大可不必叩謝他救命之恩。
如若無風道長無能療治毒傷,使他毒攻內腑致死,天下武林同道都知兩人鼎足分立江甫之亭,勢將誤認夭風道長有心相害於他。
此人心地實陰沉無比,雖在重傷垂死之際,仍然暗有嫁禍於人之心。
夭風道長西指微一用力,扯破袁九逵的左曾衣袖,目光到處,只見一支筆桿粗細,銀光閃閃的暗器,深役袁九逵左臂肌肉之中。
天鳳道長當即低聲向袁九逵說道:「袁兄請忍住傷疼,貧道先要起出暗器,瞧瞧來路,才能下手為你療治。」
袁九逵一點頭,嘴角浮現出一絲陰森的笑意。
天風道長右手食中二指,輕輕向下一按,挾住暗器,用力向上一拔,一枚二寸七分長短,似箭非箭,似釘非釘,通體惕白奇形暗器應手而出。
袁九逵微微一笑,閉上雙目,果然連眉頭也未皺一下。
圍守在天風道長周圍的群圭,二見暗器被滅風道長取出紛紛伸頭瞧去。
那知瞧了半響,竟無一人能認出那暗器來路,一時之間,群相愕然,鴉雀無聲。
天風道長高舉手中晴器,運足目力,借多墾微弱之光瞧去,只見那扁平鋒利的尖端上,雕刻了「七巧梭」三個小字。
這等淬練的暗器,雕刻著這麼雅致的名字,大有不倫不類之感。
但無風道長在看清楚那暗器上雕刻的三個小字之後,卻突然感到心弦一震,一股寒氣由心中直冒上來。
他呆了一呆,自言自語的說道:「這人難道還活在世上麼?」只覺手指一鬆,暗器從手中沿落地上。
群豪目睹無風道長的舉動,無不感到奇怪。
緊依左側而立的一個白髯垂胸,背負單刀的老者,伏身撿起地上暗器,問道:「當今武林之世,單以暗器而論,莫過二毒雙絕四大名家,但也不致使這道兄這般望而生畏,難道這枚區區銀梭……」
無風道長究竟是涵養極為深厚之人,略一怔神之間,已恢復鎮靜之色,淡淡一笑,道:「伍兄見聞廣博,想必知道『七巧梭』的來歷傳說了。」
那白髯老者聽得七巧梭三字之後,臉色突然大變,怔了一怔,問道:「怎麼?這就是傳言中的七巧梭麼?」
群豪之中年齡稍長,聽過七巧梭傳言之人,大部為之聳然動容,但兩個年事較輕,未聽過六巧梭傳說的人,卻是毫無感覺。看著眼前幾人驚恐之情,心中暗覺好笑。
無風道長伸手由那白髯老望手中取回六巧梭,說道:「眼下緊要之事,是先救人醫傷,貧道雖然略通醫道,只怕無能解得七巧梭上蘊含之毒。但我今宵如若不能療治好此人的傷勢, 倒要落得有心害他之名,伍兄精通各種暗器療治之法,請助我一臂之力。」
說完,拿起袁九逵被傷的左肘,仔細瞧了瞧傷處,只見四週一片紅腫,傷痕深及筋骨。
他雖是療治傷勢的能手,但只限於一般金創毒傷,對這昔年一度震驚天下武林的「七巧梭」實無救治之把握。
但話已說出口,又無法中途放手,只有甘受污言人之險,舉手拔下頭上椎發玉管,撥開袁九逵傷口肌肉,低聲說道:「袁兄身中暗器,乃昔年名震一時之七巧梭,這等絕毒暗器,貧道自知毫無療治把握。但貧道既然答應了袁兄,總要盡我心力,現下傷處肌肉,已呈紫色,毒氣可能已循血脈侵人體內,貧道想先把傷叢的腐爛肌肉除去,再以拔毒散外敷傷處……」
袁九逵緩緩睜開雙目,望著無風道長一笑,迅快的又閉上眼睛,未置可否。
天風道長細看他雙眼之中,目光散滯,精神萎靡,似非裝作,心知毒氣早已隨行血散佈全身,只伯無望救治了。
他愈想愈覺沒有把握,那裡還敢割除他傷處腐爛肌肉,當下潛運真力,逼出一片紫色的血水。
隨後,又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些白色粉未,敷在袁九逵的傷處。
那白髯老貴歎道:「道兄這拔毒散乃療毒珍品,一下子替他敷用上如此之多,縱然是救他不活,也可向天下英雄交代了,兄弟親眼所見,願為道兄作證。」
天鳳道長淡淡一笑,道:「這等有口難辯之事,說出去也難令人置信,貧道只求心安理得,至於別人的說法,也無法……」
此時,忽聞山崗呼嘯中,傳來大叫之聲。
叫聲雖然相距甚遠,但在場之人,都是江南武林道上一時精英高手,耳目靈敏,隱隱可以分辨出是喊的,『血池圖』
這三個字,較那「七巧梭」尤具壓力,全場之人都聽得神情緊張起來。
但聞那大喊之聲,愈來愈近,片刻之間已到幾人近身之處。
袁九逵忽然睜開雙目,挺身坐了起來,口中重複了兩句「血池圖」……說完又綴綏閉目倒臥下去。
那震盪山谷的沙啞之聲,忽然間靜寂下來,夜色中一個披髮長鬚的老者,手扶竹杖而來。
他來勢十分緩慢,但聞竹杖著地的波波之聲慢慢向幾人停身之處逼來。
此人散發亂披,和胸前的長髯:、結在一起,耳目口鼻盡被掩遮,形態十分怪異,緩步走來,使人一望之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既非厭惡,亦非憐憫。
但他舉止落足之間,沉穩異常,分明是身具上乘武功,群豪不自覺的紛紛閃開。
天風道長拔出背上長劍一揮。夜色中閃起一片銀光,喝道:
「這等深夜之中,披髮掩面,妄圖以鬼誠伎倆嚇人,豈是大丈夫的行徑?」
那披髮掩面的怪人竟似渾然不覺一般,仍然緩步向前逼進。
天風道長乃生具俠肝義膽之人,看此人瘋瘋癲沉雖然瞧出他是個身具武功之人,也不願隨便出手傷人。
只見他向後退了三步,橫劍喝道:「閣下再要向前逼進,可別怪貧道要出手了。」
忽聽倒臥在地上的袁九逵,叫道:「血池圖……七巧梭……」
他已被攻向內腑的劇毒、引發高熱,燒得迷迷糊糊,隨口亂叫起來。
那長髮掩面老人,突然放聲大笑道:「你知道什麼人偷了我『血池圖』麼?陡然側身而進,直向袁九逵身邊欺去。
無風道長大喝一聲,道:「站住!」長劍橫擊出手,想把那長髮掩面的老人擋住。
那知對方舉動靈快無比隨手一杖架開天風道長的劍勢,人已衝到袁九逵的身邊。
群豪怕他傷人,紛紛拔出兵刃,把他圍在中間。
那長髮掩面怪人,衝過於風道長攔戳之後,忽地丟棄手中竹仗,把倒臥在地上的袁九逵抱了起來,連聲問道:「快說快說。什麼人偷了我的『血池圖』」
群豪本已準備出手,但見他丟了竹杖,毫無抗拒之意,不禁呆在當地。
要知這般人都是目前江甫俠義道上的有名人物,武林的精英,誰也不願向一個自棄兵刃,瘋瘋癲癲的老人下手。
袁九逵被那散發掩面怪人抱起身子一陣亂搖,口中連聲追問「血池圖」,糊糊塗塗的隨口應道:「你要找』血地圖』麼?」
那散發掩面怪人喜道,「不錯,不錯……」
忽然瞧到那左肘之上的傷勢,若有所悟,把抱在懷中的袁九逵重又放在地上,兩手在身上亂摸一陣,掉出了兩枚銀針,一把小刀和兩個翠王瓶子。
天鳳道長瞧了那兩隻玉瓶一眼,不覺心中一動,暗道:「這位瘋瘋癲癲的老人,那來這兩隻上好的玉瓶……」
正自忖思間,那老人已雙手各舉一枚銀針,疾向袁九逵身上扎去。
他下落針勢奇快,無風道長想伸手攔阻,已自不及。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29:50
群豪看他銀針扎中之處,正是人身經穴要位,各自心頭一驚,暗自忖道:「此人分經認穴如此之準,實非常人能及,如非是故作瘋顧的武林高手,豈有這等本領?」
群豪心念,彼此相同,是以,無一出於阻攔於他。
只見那長髮掩面老人,不停揮動雙手鑲什,眨眼之間,連紮了袁九逵一十二處的大穴。
無風道長心中突然一動,暗自忖道:「天下點穴高手,縱有具此武功、手法之人,但也難具此等精深的醫道,知機子言陵甫,生性孤僻,從不願和武林中同道來往,天下能夠見他的人,少之又少,莫非此人就是知機子言陵甫不成?除此之外,當今武林之世,誰能有這等武功,這等醫術?」
他越想越覺得不惜,豆時還劍入鞘,合掌當胸,問道:「大駕可是人稱知機子的言大俠麼?貧道無風,此次會同江南武林幾位摯友,特來相訪。」
此言一出,全場中人,似都恍然大悟一般,齊齊躬身作禮。那知那長髮掩面的怪人,竟然對幾人的詢問,充耳不聞,連頭也不抬,轉望也不望一眼。
那白髯老更年齡雖然最大,但脾氣卻是極壞,只聽他冷笑一聲,罵道:「閣下好大的架子……」
天風道長急道,「羅兄不可造次,言老前輩乃一代丹道醫學大師,豈可隨口亂罵。」
在他想來,這幾句話十分的中肯,對方只要真的是知機子言陵甫,或是和言陵甫有著關係之人,定要有些反應。
可是,事情卻又大大的出了幾人的意料之外。
那長髮掩面的老人,仍然是一付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神態,打開瓶塞,把兩瓶之中顏色不同的藥丸,各自倒出一粒,塞入笑面一梟袁九逵的口中。
他這兩種靈丹,均是配合十種以上奇藥調製而成,而且煉時費時甚久,平日異常的珍視,不肯輕易用來替入療治傷病。
今宵如非他有些瘋瘋癲癲,神志不情,就是袁九逵央求於他,他也絕不肯相贈一粒。
那長髮怪人待袁九逵眼下藥後,便呆呆坐在袁九逵的身邊,凝目相望。
他的怪異舉動,使一側冷眼旁觀的無風道長等人大感困惑,他是故意裝作,還是復的有些瘋瘋癲癲,一時之間,也不便開口相詢。
忽見袁九逵身子掙動了一下,長長吁一口氣,睜開雙目瞧了那散發披垂的怪人一眼,挺身坐了起來,問道:「你是什麼人?」
長髮披垂的怪人,見他醒了過來,喜道:「你看到我的,血池圖』了,咱們快快一起去找!」
袁九逵用力一甩,但覺對方握住手腕的五指,如鐵鉤一般。愈掙愈緊,不敢再用力掙動。
他乃心機百出之人,不再掙動之後,卻暗中運氣試試自己傷勢是否已痊癒。
也不知那長髮怪人是否有心不讓他運氣相試,突然轉身,拉著袁九逵向前奔去。
這突然的舉動,使在場群豪亦為之大感奇怪,略一定神,兩人已奔到了數丈外,再想攔阻之時,已來不及。
天鳳道長沉吟一陣道,」諸位之中——可有人見過言陵甫其人麼?」
那白髯老望冷笑,道:「除了言陵甫外,眼下武林之中淮能在黑夜之間,施展升灸之木,療人傷勢,而且在片刻工夫,把一個身受絕毒暗器所傷之人抬好,試間有這等功力之人,除了言陵甫外還有那個?」
此人姓羅名昆,號稱神力,在江甫武林之中的聲譽地位,和天風道長相若,年齡卻比天鳳道長還要大上凡歲,見識又極廣博。
平日總是倚老實老,一把單刀,縱杖江南,罕逢敵手。
無風道長沉吟了一陣,道:「如以他醫術而言,能解得七巧梭上之毒,確似是知機子言陵甫……」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不過言陵甫被人尊為神醫之名。生性孤僻異常,豈會這等衣衫不整……」
羅昆笑接道:「我看他是故意裝的這般樣子……」
天風道長道:「可疑的是他滿口大叫大呼』血池圖』,不知是何用心?如果那人真是言陵甫,咱們這次九宮山中之行,算是白留下一番工夫。」
羅昆低頭沉吟了一陣,道:「不管汀瘋癲之人是不是知機子言陵畝,但眼下情勢,已經夠撲朔迷離,圖蹺難側,數十年前武林人聞名驚魂的『七巧梭』,陡然在此地出現,自非小可之事。」
忽聽身伺兩個身著勁裝,背插判官筆的少年接道:「羅老前輩平日豪氣千丈,怎的會這等畏懼『七巧梭』一支小的暗器,袁九逵彼人暗器擊中,也是江湖上極為平常之事,不知何以.……」
大概兩人怕大傷了羅昆的面子,話至此處,倏然住口。
羅昆回頭望去,只見兩個說話少年,乃是昔年被大江南北武林道上尊稱一筆翻夭葛天鵬的兩位公子葛煌、葛偉。
羅昆不覺拂髯一笑道:「令尊昔年雄視天下,生平罕逢敵人,兩位家傳武學自是不凡,不過,這『七巧梭』……」
葛煌微微一笑,接道,「家父自隱居雲台山後,已不問江湖是非,晚輩兄弟自幼在深山之中長大,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不安,人間札數,言語間如有開罪之處,還望老前輩海涵一二。」
羅昆笑道,「好說,好說……」
邊說邊緩緩把目光投注到天風道長臉上,只見他臉色凝重,仰首深思,似乎正在想著一件極大的難題,對三入對答之言,渾如未聞一般。
這八人之中,除了無風道長和神刀羅昆之外,就只有葛煌、葛諱兩人是受邀而來,餘下四人,都是天風道長的門下弟子。
羅昆平日待說話,總帶上幾分老氣橫秋之態,但他對葛氏兄弟十分和氣,回頭對兩人笑道:「令尊沒有和兩位兄弟說過『七巧梭』的事麼?」
葛偉側臉望了哥哥一眼,答道:「家父自歸隱雲台山後,很少有時間教誨我們兄弟。」
葛煌接道:「晚輩只聽家父談過,當今武林中以二毒雙絕四大暗器最為凶殘有名,卻未曾聞聽過『七巧梭』暗器之名。」
羅昆笑道:「令尊以一支文昌筆,縱演江湖,博得一筆翻天之名,足跡滿天下,其對江湖上各門各派的獨家武學、暗器,自是瞭如指掌,獨未對兩位小兄弟談起』七巧梭』的往事,想必令尊已認為此梭已然絕傳江湖,那施用此梭之人,早已埋骨泉下了。
他微微歎息了一聲,又說道:「就是老朽,今宵如非親眼看到此梭,縱然聽人談起,只怕也不敢深信。」
葛惶看他說的認真,忍不住心生好奇之念,問道:「這麼說來,這『七巧梭』雇然有一段大動人心的經過了「
羅昆國光債掃,見葛氏兄弟凝神靜立,臉上微現焦急之情,天風道長的四個弟子,也都把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不禁老興勃發,哈哈一笑道:「各位既然都有興趣,那就請坐下來吧!這段往事也非三言兩語能夠說完。」
葛煌、葛偉相視一笑,依言坐下。
羅昆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四十年前,江湖道上出了兩個蓋世奇人,一男一女,武功之高,並世高手,均難與其抗衡,兩人形影不高,並騎出入在江湖之上。
男的英挺秀偉,女的國色天香,不知羨煞了當代多少青年男女,據聞這一男一女,同出一師門下,但因而入武功過高,而且做事又任性而為,不管黑白二道,水旱兩路,只要他們看不順眼出手就要傷人。
因此激起了天下武林道上的公饋,暗傳俠義束、綠林箭,到處布下陷餅,謀算兩人,但因兩人武功奇高,心思又極繽密,依然橫行於江湖……」
葛偉聽得大感不服,一揚兩道劍眉,接道:「難道天下武林中人,就真沒有一人敢向他們兩人正面挑戰麼?」
羅昆點頭一笑,道:「當今武林正大武學,應自推少林技擊之術,嵩山少林寺,顯然為領袖天下武學的泰山北斗,此事雖未聞人傳訟,但也朱為人否認,大家彼此心中有數……」
羅昆繼續說道:「少林寺羅漢陣天下馳名,千百年來很少有人能夠衝出羅漢陣的圍困,但卻被兩人連傷三十六個僧人後破陣而出,只此一樁,就可想見兩人的武功,是何等高強了!」
葛煌道:「那兩人的武功,既然這般高強,天下誰人能敵,為什麼不自立一派門戶呢?」
羅昆道:「天下那有盡如人意之事,這一對萬人羨慕的少年男女,因倚仗武功,任意作為,成了江湖黑白兩道上眾矢之的,他們武功雖高,心機雖敏,明斗暗算,都無法勝得他們,但最後卻鬧成自相殘殺之局。」
葛偉聽得呆了一呆,道:「這倒是大出入意外的孰不知兩人為什麼競鬧得自相殘殺?」
羅昆拂髯一歎,道:「就在兩人聲名傳播最盛之時,江湖上消失於這一對青年男女的形跡,事情過了半年之久,才傳了出來兩人自相殘殺之事。
據唯一目睹兩人搏鬥的玉骨妖俞罌花傳出之言,說那場搏鬥的激烈,乃武林罕見奇觀,兩人由晨至暮,由暮至晨,交手千招以上,最後雙方都鬥到力盡筋疲,落得個兩敗俱傷之局。」
葛煒奇道:「玉骨妖姬俞罌花……這名字我好像聽得家父談過。」
羅昆道:「老弟只聽她這怪模怪佯的綽號,大概就可以想到她的為人,此人乃四十年前武林中一代妖姬,不但人生得美麗絕倫,而且全身柔若無骨,只是生性淫蕩;
當時,一那一對青年男女,武功過高,手段過辣,普天之下,找不菲惻付兩人的高手,不知是那一個出的主意,重金請玉骨妖姬俞罌花,對付兩人。
這以毒攻毒的辦法,果然收到了很大的效果也不知玉骨妖姬用什麼法子,和那男子接近,挑撥起那場火拚,此事有很多不同的傳說,但只是細節上有所不同……」
他微微一頓,似是要籌想一下措詞,以免話中有失身份。
葛諱年輕性急,看羅昆又停日不說,不覺追問道:「以後的事呢?」
羅昆道:「那場博鬥之中,男女雙方都受傷很重,男的被玉骨妖姬救走,女的卻被棄置荒野,事後才被一個姓梅的武林同道救走,這些傳說雖然活龍活現,但卻無人能證實,老朽只是從紛壇傳聞之中聽來,至於真正詳細情形,也許只有三個當事人知道。」
葛煌笑道:「這三人情場紛擾之事,不知和『七巧梭』又有什麼樣的牽扯關係呢?」
羅昆道:「就在那一對青年男女隱失江湖之後的第二年,玉骨妖姬卻又重在江湖中出現,她因挑撥那一對少年男女火拚有功於江湖黑白兩道,是以,大家都對她謙讓幾分。
這一來,卻促成了她的驕狂淫蕩,放性任為,不知有多少出身各大門派的青年弟子,毀在了她的手中,逐漸引起了武林各大門派中人的憤慨,聯合派遣高手,圍捕於她。
那知她匿跡江湖一年多工夫之中,武功竟然增強不少,競被她一連三次突破圍困而去,而且膽子也愈來愈大,公然自創一門,大肆劫擄美貌少女,強行收為弟子。
她的淫行惡聲,直使武林同道側日,這才引起江南。江北俠義道中人的公憤,決心聯手除她,那時令尊盛名已然傳遍江湖,首起響應,老朽亦受邀同行,那知我們還未動手,突然又傳來了驚人的變化。
葛煌道:「怎麼?那玉骨妖姬事先聞得鳳聲,逃遁而去不成?」
羅昆搖搖頭道:「如果她是聞風逃遁而去,那就算不得驚人的變化了。」
葛偉道:「難道她己先被人殺了不成?」
羅昆笑道:「不錯,玉骨妖姬費盡千辛萬苦建立的基業,被人在一個晚上,燒個片瓦不存,她座下的弟子,也被人殺了個雞犬不留,但最奇怪的是找不到玉骨妖姬的屍體何在。
這一代妖姬的女人,就這樣生死成謎的找不到了,以後,再也未聞得她重在江湖出現,算起來距今已經三十多年了……」
葛氏兄弟聽得甚是入神,一齊接口說道:「以晚輩等想來。那玉骨妖姬的屍體,大概是被大火僥焦了。」
兩人心意相同,是以一齊開口問話。
羅昆道:「這個恕老朽不敢妄加測度,此謎到現在為止,仍然沒有人能夠證實……」
他側臉望了夭風道長一眼,只見他仍然仰首而立,望著天上星辰,似乎未聽到他的談話一般,但他身側四個弟子卻聽得一個個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十分的入神。
他不禁微微一笑,又道:「玉骨妖姬夫蹤不到一年光景,江湖之上又出現了一個女魔頭,此人除了從她嬌小的身軀、衣著上可以看出她是女人外,從未有人聽到過她說話,經常用一層黑紗,遮去了面目。據說,她是羅玄的門下。
她的武功比起那玉骨妖姬,要高出很多,且每次殺人之後,就在死者身上妄穴部位,留下一支』七巧梭』,久而久之,這『七巧梭』變成她殺人的信物了,只要看到過她的『六巧梭』必然有人送命。
有人說她這『七巧稜』暗合七夕鵲橋度雙星之意,先和人纏綿一宵,然後再用』七巧梭』釘在那人穴道之上,這傳說似甚可信,只不過無人出面證實罷了。」
葛偉道:「這女人手段之辣,似是比起王骨妖姬,更進一層,只不知她長的是否和玉骨妖姬一樣的美麗?」
葛煌道:「她用黑紗蒙面,不肯以真像示人,自然是有缺陷了。」
羅昆道:「她長的相貌如何,只怕無人能知道,凡是見過她廬山真面目之人,聽過她講話聲音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她的長相如何,恐怕是千古疑案了。」
葛煌問道:「難道一般俠義道上人物,能以聯合對付玉骨妖姬,為什麼不聯合把那黑紗蒙面的女人除去呢?」
羅昆道:「怎麼沒有,甫七北六一十三省八十多個武林高手。分組成四隊鐵騎,追蹤她的下落,有一組在金陵和她相遇,二十多個人一齊出手,圍攻於她,但卻被她在每人『玄機』要穴之上,釘了一枚『七巧梭』,參與那場搏鬥之人,無一生還。
另一組在河南開封找到了她的下落,也同樣的被她在各人『命門』穴釘上一梭,經過這兩次事件之後,誰還敢自尋死路。找她麻煩,只求她不找到自己頭上,那就算是托天之佑了。
因為無人見過她的真面目.也沒有人知道她姓名,大家就以『七巧梭』的綽號稱她,『七巧梭』也就變成死亡的一種標識。
所幸她出道江湖不久,就自動隱匿不出,但『七巧梭』的恐怖威名,仍然震盪了江湖數年之久。
直到了她藏匿五六年以後,江湖上才逐漸的淡忘了此事,此刻,這』七巧梭』陡然間在此地出現,實在叫人大費疑猜……」
忽見無風道長一揮手中長劍,說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七巧梭』雖然重現江湖,咱們也不能就此而退,不知羅兄肯否深入一行?」
羅昆笑道:「你想了半天,就是在想這件享麼?我已年登花甲,那還會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縱然埋骨九富山,死亦無憾。」
天風道長單掌立胸,說道:「故友情生,貧道感激不盡。」
說完,橫劍當先,向前奔去。
葛煌、葛偉兩人剛聽羅昆談起「七巧梭」的往事,心中好奇之念甚重,暗中加力,修然之間,已超過夭風道長。
天風道長知這兩人家傳武學不弱,但對方來歷未明,如何肯讓兩人涉險,沉聲說道,「兩位小兄弟請慢走一步。」忽的一躍,從兩人身側而過。
轉過了幾個山彎,形勢突然一變,觸目一片茫茫水光。
天下武林同道調雖然大家都知道言陵甫隱居在九宮山,但知道他真正住處之人,卻是少之又少。
天風道長回頭對羅昆和葛氏兄弟說道:「那百頃碧波之上,似矗立著兩座浮閣,幾位暫請留在岸上,讓貧道先去瞧瞧……」
葛煌道:「老前輩乃主持全局之人,豈可輕身涉險,還是由晚輩去一趟吧!」
說完也不等天風道長答允,暗提一口真氣,振袂直向湖中浮閣奔去。
羅昆看他踏波而渡的身法,快速異常,不覺讚道:「一筆翻天」葛大俠,以文昌筆。輕功提縱術,馳譽武林數十年,盛名卓著,老朽聞名雖久,但卻始終未能親眼瞧他施展過一次身手、但今日一見小兄弟,登萍涉水』身法,果然不凡,將來不難繼乃父聲威。」
葛偉笑道:「愚兄弟才質庸劣,怎能及得家父萬一。」
幾人說話之間,葛惶已奔入那浮閣之中。
人入浮閣,卻有如投海沙石一般,久久不聞動靜。
天風道長突然一揮手中寶劍,低聲說道:「羅兄請在岸上等候貧道……」
葛偉關心手足,一語不發,縱身躍入碧波之中,直向浮閣奔去,行動迅速,不輸乃兄身法。
天風道長探手一把沒有抓住,葛炸人已到六八尺外,不禁一皺眉頭,袍袖拂處,一躍丈餘,搶在葛偉前面,踏波向前奔去。
那知快近浮閣之時,葛偉陡然一躍,身子凌空飛去,反而搶先一步落在浮閣上面。
左腳剛剛踏在浮閣木板上,肩上兩支判官筆已同時拔在手中,一筆護面,一筆應敵,身子一側,人已竄入浮閣。
閣中黝暗如漆,伸手難見五指,他見乃兄人閣後不見絲毫動靜的教訓,心中早已存了戒備之心,左手判官筆隨勢劃出一圈護身筆影,然後雙腳才落實地。
只感腳下一軟,似是踏在人的身上,不禁心頭一駭,不待雙腳踏實,一提丹田真氣,人已懸空躍了起來。
他怕誤踏乃兄身上,心中慌張,急躍而起,一頭擔在浮閣頂上,待他落下,忽覺一股疾風,由側面直襲過來,而且來勢勁急,風到人到,幽香拂面撲鼻,右腕脈門要穴已被人扣制。
耳際同時響起了一陣嬌脆之笑聲,道:「快些放下兵器,如果企圖作困獸之鬥,那可是自討苦吃。」
葛偉冷哼一聲,反手一筆「倒打金鈴」疾點過去。
那知判官筆點擊出手,忽感肩後「風腑穴」上一麻,全身勁力頓失,摔倒在地上。
浮閣外響起了天風道長一聲大喝,劍光閃動,一道銀虹電射而入。
葛諱穴道雖然受制,但神智仍然清醒,運目瞧去,見點倒自己之人,竟是一個年輕少女,手中拂塵一擇,擊在天風道長的長劍之上。
天風道長,以劍術領袖江南道上俠義,造詣自是極深,一挫腕收回長劍,第二招還未攻出,那少女已借勢搶了先機,手中拂塵揮動,連攻三招。
這三招快速、詭異,兼具並有,乃極是少見之學,燒是天鳳道長劍術精奇,也被迫的向後退了兩步。
忽見暗影中伸出一隻枯瘦之手,無聲無息的向天風道長肩上拍去。
當前強敵的拂塵招數凌厲無比,分去了天風道長大部分的精神,竟然覺不出身後有人向他偷襲。
葛偉雖然瞧在眼中,但他苦幹穴道被點,不能開口說話,心中空自焦急。
但聞哆的一聲,無風道長也被那身後暗襲之人,拍中穴道,丟了手中長劍,栽倒在地上,不禁心頭一涼,暗道:「天風道長也被人點中了穴道,無疑全軍覆沒!」緩緩閉上雙目。
但覺身子被人移動了一個位置後,又被點中了一處「暈穴」,神智頓失。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34:52
第九回 方兆南初遇玄霜
葛偉醒來時,已經是日昇三竿時分。
一個全身紅衣的妙齡少女,站在浮閣的正中,在她身後,站一個身材奇高,全身黑衣的菠長怪人。
女的美如嬌花,男的卻是醜怪無比。
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實在有些不倫不類,怎麼看也不順眼。
轉眼望去,只見哥哥和另一個英俊少年,倚壁而坐,天風道長卻不知被放何處。
但見那紅衣少女手中拂塵一揮,擊在自己背上,被制穴道。竟被她一擊解開。
葛偉暗中運氣,挺身坐起,正待去搶她身側放著的判官筆。
忽聽那紅衣少女嬌笑一聲,說道:「你已被我施展獨門手法。點傷雙腿經脈,已經不能再和人動手了,還是乖乖的坐著吧!」
葛諱一沉真氣,果覺雙腿一條經脈,微生麻木之屈,知她所言非虛,不覺豪氣頓消頹然坐下,道:「你是什麼人?這等殺不殺、放不放的行徑,究竟是何用心?」
紅衣少女微笑道:「我還沒有問你,你倒是敢問起我來了?」
葛偉道,「這有什麼不敢,大不了一條命!」
紅衣少女道:「看來你倒是很想死啊!」
葛偉怒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你這般對待我,可別怪我要開口罵人了?」
黑衣瘦長怪人冷霖森的一笑,罵道:「龜兒子,你們想死還不容易,格老子一掌打碎你腦殼子。」
說完猛然向前一步,舉掌拍下。
此人手臂特長,雖然相距葛偉還有三四步遠,但舉臂一探,已可及葛諱停身之處。
紅衣少女手中拂塵一揮,封開那瘦長怪人掌勢,笑道:「不要傷他!」
黑衣瘦長怪人依言退回原處,說道:「放著這多活入,只怕終是大患,我看還是早些送他們回老家好些。」
紅衣少女道:「咱們冥岳獨門的點穴手法,天下無人能解,只要他們穴道受制,縱然被人救走,他們也一樣無能相救……」
她緩緩把目光移投數尺外的葛煌和方兆南身上,又道:「你先把這兩個人,送到外面那座較小的浮閣上去。」
那黑衣瘦長怪人,微一錯步,兩臂疾探,一把一個,提起了葛煌和方兆南,逕自出了浮閣而去。
紅衣少女緩緩舉起拂塵,慢慢的從葛偉的臉上掃過,笑道:
「眼下這座浮閣之中,只有你和我兩個人了。」
葛偉只覺那拂面塵絲,輕緩的拂著臉皮而過,全身感到一陣發麻,慌忙別過臉說道,「只有我們兩個人,又怎麼樣……」
紅衣少女嬌聲笑道:「你可以據實回答我問的話了。」
葛偉雖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但他生性卻十分倔強,冷笑一聲,道:「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紅衣少女因見他年輕最輕,想他走然難以受得住刑懲之苦,是以才留下來,想從他口中,探出點血池圖的消息。
「如今聽得葛偉之言,不禁心頭火起,格格一陣嬌笑,道:
「看不出你倒還是個英雄人物,我就不信你是鐵打銅澆之人。」
說著纖手一揚,握住葛諱右手,接道:「小兄弟,我看你還是說了吧!那』血池圖』究竟在什麼地方?」
她暗中潛運真力,柔若無骨的玉掌,突然變得堅逾精鋼,緩緩收合。
葛偉覺得不對,立時一提真氣,正待運功抗拒,忽覺體內兩道經脈一陣抽動,竟無法提聚丹田真氣,不禁心中大吃一駭。
但聞那紅衣少女嬌笑道:「你已被我用獨門手法,震傷了體內『少陽膽經』和』太陰脾經』.全身武功,都已失去,如果妄想運氣抗拒,那是自找苦吃。」
葛偉只覺對方千掌逐漸收緊,右臂行血返向內腑回攻。痛苦至極,但他卻仍然咬牙苦忍。
紅衣少女面不改色的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如果不及時解救,打通你受傷的膽脾二脈,三個月後,傷脈就開始硬化,不但要失去全身武功,而且要逐漸癱瘓而死,你這點年紀,如果就這樣死了,那真是可惜的很!」
她言笑輕語之間,暗中又加了兩成內勁。
葛煒只覺返攻內腑行血,愈來愈猛,和心臟向外排血相互衝突,直似要裂胸而出。
紅衣少女似已瞧出葛煒難再忍耐,格格一笑,又道:「你只要能據實答覆我問的話,我不但替你解開受傷的膽、脾二脈,而且把你們同來之人,一齊釋放,你可要好好的想想看,免得悔恨無及。」
說完,陡然鬆開五指。
葛煒只覺返攻內腑行血,壓力突然大減,行血返經,卵大感舒暢,長長吁了一口氣。
他暗自付道:「眼下夫鳳道長和哥哥,全部落在此女的手中。我如逞一時血氣之勇,不但自身難保,只伯落人她手中之人,無一能夠生還,反正我也不知道什麼,不如先和她約好了條件再說......」
心念一轉,說道:「你要我答覆你問話不難,但必須得先答應我三個條件。」
紅衣少女笑道:「你說吧:什麼樣的條件?」
葛偉道:「第一件,必須把你們擒到之人完全釋放。」
紅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倒是想的很周到,照這麼看來,今夜到此之人,都是你們……」
她忽然頓了一頓,接著:」好吧!你再說第二件!」
葛偉道,「第二件最為重要,你要想想再決定。」
紅衣少女道:「姑娘做事,從不多想,你說吧!」
葛偉道:「凡我知道之事,絕不保留一字一句,但是如果我不知道的事情,到時你便不能強我所難。」
紅衣少女略一沉忖,道:「好!第三件呢?」
葛煒笑道:「咱們索不相識,彼此空口無憑,眼下又無作證之人,咱們各立重暫,免得屆時毀信背諾。」
紅衣少女臉上閃過了一抹陰森的笑意,說道:「好吧!我先解開你受傷的膽。脾二經脈,再問你話。」
她舉手連迫了葛偉身上九處的的穴道,然後又在他傷處,推拿了一陣,笑道:「我已解了你的膽。脾兩條經脈,現在要問你話了!」
葛偉挺身坐起,說道:「慢來!慢來!你還沒有立誓。」
他仍未脫童心,心中想著此事重要,就非迫著那紅衣少女立誓不可。
紅衣少女聽了笑道:「一諾千金,豈有背信毀約的道理,你這般不放心於我,未免太顯得孩子氣了。」
葛偉就是最怕人家說他稚氣未除,孩子氣,當下冷哼了一聲,道:「既然如此,那麼就請你問吧!」
紅衣少女笑道:「你們千里迢迢趕到九官山來,可是要找言陵甫麼?」
葛偉道:「不錯!」
紅衣少女道:「找他做什麼?」
葛煒道:「這我就下太清楚了,好像是請他找一件什麼東西!」
紅衣少女一皺眉頭,道:「是不是』血池圖?」
葛諱略一沉吟,道:「我不太清楚,不便隨口亂說!」
紅衣少女突然格格嬌笑,道:「小兄弟,你就知道這麼多麼?」
葛偉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可是咱們已經有的在先。我是知無不言,但我事實上並不知道什麼事呀!怎麼,你有點後悔了麼?」
紅衣少女道:「你很聰明,不過我倒未必後悔。」突然提高聲音,說道:「石大彪,你把他們全都帶到這裡來!」
但聞一個破鑼般的沙啞聲音應道:「二姑娘,時候已經不早啦!帶著他們走,太麻煩,最好讓我給他們一人一掌,結果掉算啦!」
紅衣少女道:「我要你把他們送到這裡,你沒有聽到麼?」
石大彪似是不敢再多說話,挾著兩人,飛上紅衣少女停身的浮閣上。
他動作迅快,片刻把槽到之人全部帶了上來,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葛煒暗中一數,自己不算,正好十人。
紅衣少女看了躺在地上的群豪一眼,道:「沒有了麼?」石大彪搖頭道:「全部在此。」
紅衣少女微微一笑,問道:「六日之後,就是教主閉關期滿之日.咱們做點好事把他們全放了吧!」
石大彪驚奇地望了那紅衣少女一眼,道:「什麼?」
紅衣少女目光投在葛偉的身上,笑道:「我和那位小兄弟訂下約言,全部釋放他們,豈可背信毀諾說了不算?」
話落,舉手一掌,擊在葛煌身上。
但聞葛煌長長吁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
紅衣少女動作迅快無比,一掌一個,眨眼間,十人全都醒了過來。
石大彪呆呆的站在一側,寒著臉一語不發。
顯然的,他對紅衣少女釋放眾人之事,心中大感不快,雖然不敢出手阻止,但卻流露於神色之間。
此人長像瘦骨鱗峋;難看已極,此時寒著臉站在一側,直似一根沒有枝葉的枯樹一般,神情木然,怎麼看也不像一個活人。
紅衣少女拍解了十人被點穴道,然後笑道:「諸位千里迢迢,趕來此地;小妹沒有好好招待,心中甚是不安。」
言來駕鳴燕語,笑容招展,絲毫不帶敵意。
這十人之中,除了天風道長和他的四個門下弟子之外,還有江甫綠林道上總瓢把子袁九逵兩個得力助手,神刀羅昆及方兆男、葛煌。
原來羅昆帶著夭風道長門下四弟子,目睹葛煌、葛偉和天風道長,先後沖人浮閣之中,不見出來,不禁心頭大急;五人一齊向浮閣中衝去。
除了神刀羅昆功力深厚能夠施展登萍渡水身法,踏彼衝入浮閣之外,於風門下四個弟子,輕功火候都還未達」登萍渡水」之境,四人就地找了一些枯枝捆起,借那枯枝浮力,渡水而入。
紅衣少女和石大彪隱在暗裡施襲,把五個人一一點了穴道。
紅衣少女解開群豪穴道之後,說幾句玩笑之言,神態從容的緩步走出浮閣。
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過身子,笑道:「你們那個知道『血池圖』下落,最好能自動送上冥岳,如若不然,一個月內,江南武林道上,即將掀起一片狂濤……」
神刀羅昆冷哼一聲,接道:「隱身暗處,突然奇襲,縱然成功也算不得什麼榮耀之事……」
紅衣少女道:「看來你倒是有些不服氣了?」
羅昆抑髯大笑道:「何止不服,老夫還想領教姑娘幾手絕學。」
說著,大步向前走去。
石大彪一晃身直搶過來,呼的一招」推山填海」,當胸劈去,口中大罵道:「格老子吹的什麼牛皮,先吃我一拳試試!」
紅衣少女拂塵一擺,橫佔過來,逼開石大彪拳勢笑道:「他們都已是要死的人了,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啦!」
天鳳道長心中--動。輕輕一扯羅昆衣角,道:「羅兄不可衝動,快些退下。」
紅衣少女緩綴把目光移注到方兆南臉上,笑道,「方相公不可忘記和我三師妹冥岳相會之約,你只要見著她的面,她自有救你之法。」
說完,轉身一躍,踏波而去。
石大彪望了群豪一眼,振袂飛起,緊隨那紅衣少女身後而去。
群豪之中,無風道長一方佔了絕對優勢,連葛煌、葛偉算上共有八人之多,方兆南和雙方均無恩怨,十一人只有耿三元和毛通兩個是袁九逵手下之人。
是以,二人自被那紅衣少女解了穴道,清醒過來之後,始終一言不發,噤著寒蟬。。
但無風道長門下四個弟子,曾吃過兩入之虧,仇人見面,報復之心油然而生,神態之間,一付躍躍欲試之情。
毛通生性陰沉,瞧出今日局面不對,立時冷笑一聲,高聲向耿三元說道:「耿兄,可惜總匾把子此時不在,只有咱們兩人只怕雙拳難抵人多……」
無風道長淡淡一笑,道:「兩位但請放心,貧道縱然存有殺兩位以為江南除害之心,但也不會在此時此地動手。」
毛通知他為人正大,又是領袖江南俠義道上的首要之人,一言九鼎,不由大為寬心,口中卻故意冷笑道:「其實生死也不放在在下心上!」
天風道長不再理他,回頭對四個弟子說道:「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你們妄自惹事生非,膽敢有違,必以門規制裁。」
四個弟子一齊躬身領命,退到一側。
無風道長目光投往到方兆南臉上望了一陣,道:「請恕貧道眼拙,閣下面生的很,不知是那位高人的門下?」
方兆南道:「在下方兆南,很少在江南地面上走動,自難怪道長不識。」
羅昆突然插嘴接道:「方兄既然不是江南道上之人,不知何以會到此九宮山中來?可否告訴老朽一二?」
他見紅衣少女臨去之時,曾對方兆南說,不要忘記去冥岳相會之約,不禁對方兆南生出了懷疑之心。
方兆南聰明絕頂,一聽羅昆問話,立時了然對方已對自己動疑,但事實經過如是,如要詳細解說,不但要大費一番唇舌,而且也極不易降說清楚……」
當下故作鎮靜。淡淡一笑,道,「在下和知機子言陵甫言老前輩有忘年之交,特意來此相訪,那知故人不見,卻遇上了那紅衣少女……」
羅昆拂髯呵呵大笑了一陣,還未及開口,葛偉已搶先說道:
「這麼說來,方兄和那紅衣少女也是偶然相遇的了?」
這一問如擊要害,方兆南登時被問得呆呆的答不上話來。
羅昆突然一欺步,探手向方兆南臂上抓去,口中冷喝道:
「你如再不肯據實相告,可不要怪我老人家無禮了。」
方兆南急向旁側一閃,避開羅昆抓來之勢道:「哼!前輩這等突施暗襲,算什麼英雄人物?」
他心知羅昆這一擊不中,第二招必將連續擊出,自己如一還手,立時就糊糊塗塗的打了起來,故而出言相汲,讓他先自動停下手來。
果然羅昆收掌躍退,冷笑道,「這麼說,你是想和我者頭子比劃比劃了?」
方兆南正待答話。
無風道長突然一欺步,攔在兩人中間說道:「這位方風雖然和那紅衣少女相識,但貧道可保證他絕非同路之人,羅兄不可太過認真……」
說著,回頭又對四個弟子說道,「你們想辦法把這浮閣划到岸邊。」
四個弟子口中雖連聲答應,但臉上卻一付無可奈何之色,不知要用什麼法子,才能把浮閣劃到對岸。
方兆南踏前兩步,探手抓起水底絹索,雙手交替,片刻之間便把浮閣拉到岸邊。
群豪魚貫登岸,向前走去。
大約行有六八里之後,到了一座山嶺之上,無風門下四個弟子首先覺得背心之處,隱隱作痛,身體極感不適,全身氣力大減,舉步如拖重鉗。
但四人眼瞧群豪個個無恙,不敢對師父說明,勉強向前趕路,累的臉上汗水滾滾而下。
神刀羅昆目睹四人神情,心中甚覺奇怪,低聲對天鳳道長說道:「你看他們四個是怎麼一回事?」
天風道長回頭瞧了四個門下一眼,道:「只怕他們是被紅衣少女,在利用拍活穴道之時,暗中下了奉手。」
此言一出,群豪個個一怔,不約而同把眼光投到無風道長四個弟子身上,心下暗自忖道:「那紅衣少女既能對四個小道士下為自然也能對我暗下毒手。
大家想法一樣,都覺得自己也中了暗算。
無風道長走到一個弟子身側,道:「快些脫下衣服,讓我瞧瞧。」
那弟子依言脫下道袍,天風道長伸手撕破上身短衫,果見背心之上,有五個纖巧的血紅色指痕。
順次瞧看四個弟子,人人如此,每人背心之處,腫起五個紅色指痕。
群豪目睹之下,個個心中犯疑。
葛諱首先忍耐不住、對他哥哥叫道:「哥哥,你先脫下衣服讓我看看,你背上有沒有那紅色指痕?」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35:22
葛煌年紀比弟弟長了三歲,人也持重許多,雖知弟弟一片好心,但在眾目腰膚之下,要他脫去衣衫,甚覺不好意思,沉忖半晌不答。
葛烊微微一笑道:「哥哥心中不願脫去衣服,我來脫吧!」
此人年輕率真,說脫就脫,自動解開衣襟,脫掉上衣。
他既然脫了衣服,葛煌自是不能不看。
他轉臉瞧去。不禁心頭一跳.果見葛偉背脊之處,和那四個道人一樣的有著五指纖巧的指痕,只不過顏色沒有四個道人鮮艷」
葛偉著哥哥瞧著自己背心出神,一語不發;心中甚是著急。大聲問道:「你怎麼不說話呢?究竟有沒有?」
葛煌點點頭,黯然說道,「怎麼沒有,咱們快些回家去吧!也許爹爹有解救之法。」
羅昆垂頭一歎,道:「兩位小哥兒本來在雲台山大鵬谷中生活的自由自在,這次被我們把兩位邀了出來,受此無妄之災。」
葛偉一面穿衣服,一面說道:「這怎麼能夠怪你們,只怕老前輩也一樣受了那個鬼丫頭的暗算。」
羅昆道:「老朽已屆就木之年,生死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但兩位前程正如旭日初升,前途無可限量……」
葛煌笑道:「老前輩也不必太過抱疚,生死有命,豈是人力能夠挽回的,再說這點掌傷,也未必真的能要人性命。」
毛通看了幾人背上指痕,心中暗想:「眼下之事,每人都被那紅衣少女拍過一掌,只怕個個背上都印有這血紅掌痕……」
他轉臉對耿三元道:「耿兄請脫下衣服讓我貼瞧,看你背上是否也被那紅衣少女印上了指痕?」
耿三元道:「不用瞧了,不但我有,這在場之人,只怕個個都有,咱們最好停下來,靜坐一陣,運氣調息一下,看看各處經脈,是否受了傷害。」
他最後這幾句話,明是對毛通講,其實無疑告訴在場所有之人。
無風道長回頭望了耿三元一眼,當先盤膝而坐,閉目運氣調息。
群豪紛紛倣傚,盤膝坐下,各自運氣行功。
只有一人在群豪運氣行動之時,卻悄然離去。
羅昆久走江櫥,人雖在盆坐運氣行功。仍然時時刻刻在注意著方兆南。
如今見他乘人在不注意時,撥腿欲溜,不覺心中大怒,高聲罵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好人,還不給我站住!」
方兆南眼看四個道人和葛偉背上都印著鮮紅的指痕,心知自己也絕難倖免,師妹還陷身抱犢崗閉陽坪下的石洞之中,日夕要伴春鬼匠般的怪嶇,淒涼、驚魂、度日如年。
自己既然身中暗算,正不知那一天會死,必須在未死之前。趕回抱犢崗,以「生肌續命散」援救師妹出險,讓她到西湖棲霞嶺去攏垂鈞逸翁林清嘯,自己才能死的心安理得。
但在眼下情境之中,既無法對人說明,也無法說的清楚,只好趁著群豪在運氣坐息之時,悄然一走。
那知神刀羅昆,早已對他留上了心,見他一走,立時大聲叫了起來。
葛煌、葛偉兩兄弟,聽得羅昆喝叫之聲,當先一躍而起,施展出「靖蜒點水」的輕功身法,咧咧岡,一連三個急躍,已追近方兆南。
方兆南停步回頭,目注葛氏兄弟,間道:「兩位追趕在下,是何用心?」
葛偉年少氣盛冷笑道:「你想往哪裡去?」
方兆南接道:「這個你能管得著麼?」
葛煌道:「我們和你無怨無仇,你要那裡去,我們確管不著。不過,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你這般悄然而去。自難免讓人心中犯疑。」
此人雖比弟弟大不了幾歲,但卻少年待重,講話也入情入理。
這番話,聽得方兆南暗自點頭答道:「你說的不錯,你們如果懷疑到我和那紅衣少女是同路人,我這般不辭而別,也難怪你們犯疑……」
他心繫師妹的安危,重過自己的生死,不得不忍下一口怨氣,自動脫下上衣,接道:「兩位請看在下背上,是否也印的有紅色指痕,如果沒有,在下就算和那紅………」
他話還未說完,只聽葛偉已經冷笑說道:「如果我們以君子之心相度,只怕真的要被你瞞過去了!」
方兆南聽得呆了一呆,問道:「怎麼,我背上沒有指痕麼?」
葛煌看他神色愕然,似非裝作,橫跨一步,擋在弟弟面前,以防他陡然出手,然後才點點頭道:「不錯,你背上不見一點指跡傷痕。」
這時,神刀羅昆已經追了過來,擋住方兆南的去路,冷冷接道:「老夫終日打雁,能讓雁兒啄了眼去不成?」
方兆南目光橫掠葛氏兄弟而過,心中暗暗忖道:「此等情勢之下就算有百口,也是難以說的清楚……」
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話說,只好藉著穿衣服時,籌思措詞。
葛偉目睹方兆南一語下發,心中甚感惱火,怒道:「事實俱在,你還有什麼話說?」輕輕一閃,從葛煌身後繞了出來,探手一把,疾向方兆南手腕上抓去。
方兆南大喝一聲,道:「這般欺人太甚,難道我方兆南還真的怕了你們不成?」左腕疾沉,避開葛偉擒拿之勢,右手猛出:招」飛瀑流泉」當胸直擊過去。
他在忿怒之下,出手力道極是強猛,掌風勁急,迫的葛偉橫躍避開。
葛煌左臂一伸,擋住弟弟,說道:「方兄且饅動手,兄弟還有幾句話說。」
神刀羅昆大聲喝道:「我老頭跑了大半輩子江湖,難道還會看走眼不成?此人分明與那紅衣少女一丘之貉,只要把他拍住。不愁逼不出療傷之法。」
方兆南為著師妹安危之事,不願別生枝節,此刻連番受到激震,那裡還忍得下這口仇怒之氣。
當下大聲喝道:「你們就一齊上吧!」
說完砰的一拳,直向羅昆擊安。
神刀羅昆左臂橫掃,硬向方兆南擊來拳勢迎去,口中大聲喝道:「瞧我老頭子年老力衰好欺侮,你就硬接我一招試試!」
方兆南本已收回拳勢,聽得羅昆譏諷之言,不覺又被激起怒火,暗中加力,收回的拳勢,又陡然疾掃過去。
兩人手符相觸,方兆南被震的向後疾退了西步。
羅昆哈哈一笑,欺身宜攻上去,雙掌連續劈擊出去,掌風潛力,震的方兆南衣袂飄飄。
葛煌、葛偉目睹羅昆攻勢猛烈,搶儘先機,方兆南已陷入被,動挨打之局,只有招架之功,兩人不約而同分移兩側,但心意卻是大不相同。
葛偉是怕方兆甫落敗之後逃走,以便出手阻攔於他,葛煌卻是準備在方兆南落敗後助他一臂之力,放他逃走……
這時,場中的激鬥愈來愈是猛烈,羅昆老而彌辣,拳拳如鐵拯擊巖一般。
兆南雖然奮力抗拒,但卻無法扳回劣勢,激鬥之初,憑藉一股憤怒的銳氣,還可勉力支撐,鬥到二十個回合之後,銳氣漸失,被羅昆猛烈的攻勢,迫得滿頭大汗,氣喘如牛。
只要羅昆再攻上幾招,方兆南勢必要傷在羅民拳下不可。
葛煌眼看方兆南形勢危殆,心中甚是焦急,但又不便出手相助,正自為難當兒.忽聽羅昆大叫一聲,向後退了兩步,舉拳不發。
方兆南藉機搶攻,欺近身側,舉手一掌,當胸擊下。
他掌勢將要擊中羅昆前胸之時,忽然發覺這位生性如烈火的老人,皺著眉頭,滿臉似有痛苦之色,頂門之上,汗水隱隱,不禁微微一愕,收掌躍退。
只見羅昆緩緩蹲下身子,左手按在背上,口中微出呻吟之聲。
他乃年紀老邁之人。氣血漸衰。生平所學的又是剛猛為主的外門功夫,平時對敵出手威猛絕倫,絲毫未因年紀老邁而見遜色。
但如一旦受傷,其耐受之力,就不似壯年之人那般的深長...
葛偉一見羅昆按著後背蹲下,立時晃身直刪去,雙掌連續劈出,一出手就連續攻了四招,而且招招指襲方兆南大穴要害。
葛煌瞧的一皺眉頭,叫道:「偉弟………」
葛偉左手一招「五丁開山」,右手推出一招「飛瀑流泉」,迫的方兆南向後退了一步,口中卻大聲笑道:「哥哥不必擔心,我一個人足可應付他了。」
原來,他誤認葛煌要出於相助於他。
天風道長縱身一躍,落到羅昆身側,問道:「羅兄,受了傷麼?」
忽然想到他也曾被那紅衣少女在背後擊過一掌,莫不是他強運氣血和人動手,促使傷勢提前發作了不成??
念轉心動,立時伸手扯破羅昆的上衣。
定神望去,果見羅昆背心之上也有著五個血紅的指痕,而且已然紅腫脹大起來,指痕四周,一大塊青紫之色,和指痕顏色鮮紅如血,大不相同。
天風道長伸手觸摸一下傷勢,只覺他傷處火熱燙手,不禁心中吃了一驚,暗道:「這是什麼歹毒功夫所傷,怎麼從未聽人說過?」
回頭望去,只見四個弟子並肩盤膝,一排而坐,個個臉上汗水如雨,眉字之間無限痛苦,心頭驚駭更甚,立時提高聲音說道:「兩位暫請住手,貧道有話要說。」
方兆南和羅昆動手,已耗去大部分真力,葛偉出手攻勢,又極凌厲,被迫得險象環生,聽得天鳳道長之言,立時向後躍開。
那知葛諱趨勢直欺中宮而入,右手一翻,施一招擒拿手法,緊緊的扣住了方兆南的左腕脈門。
葛煌一瞧兄弟乘人不備,擒住了方兆南脈門要穴,心中甚是不安、縱身一躍直飛過去。
方兆南只道葛煌趕來相助,不但怒火暴起,大喝一聲右手一招」推波助瀾」.迎向葛煌拍去,氣運左臂側身上步,手肘疾憧葛偉肋間「章門穴」 他急怒之間,用出全身氣力,準備以死相拼。
葛煌想不到方兆南竟然一掌攻向自己,他有心救人,去勢極猛,變起倉淬,閃避不及,形勢所迫,只好奮起右手,硬接了方兆南一擊。
兩股掌力一撞,葛煌的掌風來勢被阻,相距方兆南還有三四尺遠,被壓落下來。
方兆南卻被震的真氣一散,撞向葛偉脅間的手肘,力道大減。
葛偉冷笑一聲,道:「你自找苦吃,可怪不得下手狠辣了!」說著五指暗加真力一收。
方兆南登時感到左臂行血,返向內腑攻去,全身勁力頓失,胸中氣憤欲炸,大聲喝道:「這般倚多為勝,算什麼……」
話還未完,摹同一聲嬌叱傳來,道:「不要臉,兩個打一個。」
聲音劃空而到,倏忽間已到場中。
人還未落實地,一縷指風,已到葛偉前胸,迫的葛偉鬆開了方兆南的左腕,向後疾退五步。
凝目望去,只見一個頭梳雙辮。年約十五六歲,衣著襤樓的女孩子,滿臉嗅怒之色,擋在方兆南的前面。
葛偉初被指風迫退,還道是來了什麼武功高強之人,及見是衣著襤摟的女孩子時,不禁大怒三喝道:「那裡來的野丫頭,還不快些給我滾開!」大步直欺過去。
那秩衣村女星目電波一閃,道:「你罵那個?」雙肩一晃,迅捷無比的直欺過去,素手揮動,眨眼攻出三掌。
這三掌不但迅快絕倫,而且詭異難測,迫的葛偉連連後退。
葛煌原本存心救援方兆南,那知憑空殺出來這樣一個樓衣村女,而且出手凌厲無比,三招快攻已迫的葛偉落處下風,兄弟關心,葛煌不得不出手搶救,大喝了一聲,探手一掌向那樓衣村女身後拍去。
方兆南縱身直搶過來,一招」手技五弦」,斜向葛煌擊去:
樓衣村女一面回頭望著方兆南,嬌聲說道:「誰要你幫我的忙,塊些退下去。」
方兆南聽得一怔,道:「什麼?」
就這一分神,葛煌已趨勢攻進一掌,拍向左肩。
只聽那樓衣村女冷笑一聲,快如脫弦流矢般疾射過來,纖指直取葛煌右膏時間「曲池穴」 葛煌疾收擊出右膏,向後躍退,腳落實地,心中暗自驚道:
「此女身法這等迅速!」心念初動,摹見滿天寒影。
原來葛煒連吃那村女迫攻,激起怒火,放出雙筆揮舞攻來,一出手就家傳絕學,三十六招「流星筆」法,揮舞之間,筆影點點,撤出一片寒芒綽影。
這套「流墾筆」乃葛天鵬生平採取各種武技之長,精心苦研而成,雖是一套筆法,但其間變化槽奇,混入了刀,劍、杖,籌各種招數,出手攻勢,極是難測。
葛煌瞧兄弟一出手,就施出這套筆法,心中甚是不滿,正待喝止,忽見那樓衣村女嬌軀一晃,竟然宜向那滿天筆影之中賊去,素手揮舞,以一雙空手和葛偉雙筆相博。
雙方交手工六個照面,忽聞那村女嬌叱一聲,素手翻轉之間,擒住了葛偉右腕,一振一抖,把葛煒右手一支判官筆奪了過來。
這一摜手法奇奧無比,葛煌和方兆南都未看清楚那樓衣村女使的是什麼手法,奪過葛煒的判官筆。
那樓衣村女奪筆之後,後隨著又向前欺進一步,揮筆封住了葛煒左手判官筆還擊之勢,揚起玉掌,疾向葛偉前胸按去。
她掌勢還未燭及對方,忽聞葛偉大叫一聲,向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左手判官筆,也自行脫手落地、
葛煌的視線,剛好被那樓衣村女的身子擋住,只道葛偉傷在那樓衣村女手中,怒喝一聲,衝了過來。
他雖然不滿弟弟的輕舉妄動,但手足情重,葛偉一旦傷在那村女手中,自是難以忍下胸中的怒火。
是以藉著前衝之勢,已拔出背邊雙筆,一招「風雷齊發」,雙筆疾奔那村女背後「腦戶」、」命門」兩大死穴。
因去勢奇快,方兆南想出手攔截,已自不及,不禁大吃一驚,高聲叫道:「姑娘小心暗襲。」
其實方兆南話出口時,已然過遲,葛煌雙筆已如電奔到。
那村女渾如不覺有人施襲一般,直待葛煌雙筆將要點中之時,她才陡然向前一伏,讓開雙筆,右腳著地,左腿橫掃而出。
閃避、還擊,一式出手,大出葛煌意料之外.趕快一吸丹田真氣,穩住向前奔沖的勁道,向後暴退。
他應變雖然迅速,但那村女掃出的一腿,勢道更快,葛惶只覺左腿膝一麻,一腿作用頓失,人雖沒有摔倒,但半身麻木,已然無力再攻。
那村女身子一旋,挺身而起,說道:「若不是爺爺告誡我。不准我隨便傷人,今天非要把你一條左腿踢斷不可。」
隨手把奪得判官筆丟在地上,瞧了無風道長一眼,逕自轉身離去。
天風道長見多識廣,為人持重,一瞧那樓衣村女出手武功。已知遇上奇人,自己上去,也未必能勝得了人家。
而且,眼下的情勢,必需有人收拾,如果自己出手再敗,勢將目下了一付無人收拾的殘局,是以,他始終未肯插手過去。
那樓衣村女緩步而行,走了三四丈時,突然回頭叫道:「你怎麼還站著不來呢?我走遠了,人家又要欺侮你啦!」
方兆南正在站著出神,覺得跟她而去不對,不跟她走,也不對,一時之間,心中拿不定主意,呆呆的站著出神。
直侍那樓衣村女呼喚之言,他才追了上去。
葛煌左腿雖然受傷,但他仍然惦念著弟弟的安危,暗提真氣,奮力一躍,躍落到葛偉身們,問道:「你的傷重麼?」
忽覺左腿一陣麻木,身子搖搖欲倒,趕快坐了下來。
葛偉睜開眼睛,搖頭說道:「我不是傷在那村女手中。」
天風道長疾奔過來,接邊:「只怕是中那紅衣少女的掌毒發作了。」
解開葛諱衣服望去,只見背上指痕鮮艷,四週一片青腫。
葛煌看弟弟傷勢轉重,心中甚是不安,必然一歎,說道:
「弟弟,快些這氣試試看,能否止住傷疼,我背你兼程出山,咱們回家去吧,也許爹爹能夠療救你的傷勢。」
天風道長道:「眼下所有之人,都中了那紅衣少女掌毒,因各人功力修為不同,是以發作時間有早有晚,令弟天資聰涵,內功已有深厚基礎,只因和人動手相搏,促使血氣流動加速,傷勢提前發作......」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不瞞葛世兄說、貧道此刻亦徽覺背上隱隱作痛,恐怕掌毒即將發作,縱然令尊確有療救這掌毒之能,但雲台山距此遙遠的行程,豈是一二無所能到達,萬一中途世兄傷勢發作,那時救應無人,豈不更糟?」
葛煌暗中運氣一試,果然覺得背上隱隱生疼,心頭一震,接道:「老前輩話雖說的不錯,但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等待傷勢發作啊!」
轉頭望去,只見葛偉頭上汗水如雨,滾該而下,心頭大生憐惜。
天風道長經驗豐富,雖陷圍窘之境,但仍能保持心神不亂。微微一笑,道:「葛世兄不必焦慮,容貧道想想再說。」
抬頭看去,群山拱立,綿延無盡,深冬旺陽,照著四周山峰的積雪,反射出了千百道霞光。
忽然間腦際雲光一閃,探手入懷摸出兩個翠玉瓶子,心中暗自忖道:「幸好這兩瓶藥物未被人搜去。」
他打開瓶塞,倒出兩粒顏色不同的藥丸,放在手中嗅了嗅,當下把兩粒藥丸送到羅昆面前道:「羅兄請服下這兩粒丹九,看看能否止住傷疼?」
這時羅昆的掌傷劇疼正烈,雖然閉目際坐,運氣調息,但仍疼的圭身大汗如雨,神智不清,糊糊塗塗的伸手接過丹九,瞧也不瞧就吞了下去。
天風道長緊張的瞧著羅昆的反應,因這丹九能否醫得掌毒傷痛之苦,對眼下所有的人生死關係太大了。
大約一盞熱茶工夫後,羅昆臉上汗水逐漸消減,神色也漸平靜。
天風道長見丹九有效,沉重的臉上,微現一抹笑意,把瓶中丹九分給葛偉和門下四個弟子服下,讓他們各自靜坐運氣調息。
果然,片刻之後,幾人痛苦大減。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38:16
第十回 獲絕技佛法無邊
方兆南隨在那縷衣村女身後,離開了天風道長那些群豪。
走了三四里左右,忽然想到師妹被困那山洞之苦,自己如若晚去一天,她就要多吃一天的苦頭。
當下停住腳步,高聲說道:「在下承姑娘援手相救,心中十分感激……」
縷衣村女忽的回過頭,接道:「你難道不認識我了?」
方兆南雖然早已瞧出此女正是自己月前投奔抱犢崗朝陽坪尋找袖手樵隱時,店中所遇的村女,但因不知對方姓名,不知如何稱呼。
聽得她相詢之言,抱拳一笑道:「月前得姑娘相贈食物,在下才不致身受飢寒交迫之苦,怎能忘去,因我不知……」
縷衣村女道:「是啦!當時我沒有告訴你我的姓名,難怪你不知了、我姓陳……」
忽然覺得一個大姑娘家,怎能親口把閨諱告訴一個少年男於,只感臉上一熱,倏然住口。
方兆南躬身一禮.神情拘謹的笑道:「原來是陳姑娘,在下方兆南……」
樓衣村女歎道:「唉!我爺爺也來了。」此言說的大是突然。而且說來幽幽如訴。無限淒楚,輕顰秀眉,滿臉愁苦之容。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令祖定然是位隱跡風塵中的高人,方兆南如有幸能拜見一面實乃生於一大幸事。」
他本想說出告別之言,但在聽得那縷衣村女之言後,不得不客氣一番。
那縷衣村女長歎一聲,幽幽說道:「我爺爺舊傷復發,臥病不起,已經暈迷過去三日夜,唉!在這等荒山之中,我一個孤身弱女子,遇上下這等事……」
說話之間,熱淚奪眶而出。
方兆南勸道:「陳姑娘不必太過傷心,吉人自有天相……」
縷衣村女接道:「我爺爺恐怕是不能活了!」
方兆南聽了一呆,暗道:「縱然是你爺爺病情沉重,你也不能這般說法啊!」
但他口中卻勸慰道:「在下身上帶有譽滿天下的名醫知機子言陵甫言老前輩的辟毒鎮神丹,有助令祖病情。」
縷衣村女搖頭道:「我爺爺的醫道,舉世無二,不管什麼重傷大病,都能著手而愈,他都無法療救自己重發舊傷,縱然華佗重生,也怕是無能為力了!」
言來神情淒然,無限悲慼,緩緩轉身,慢步而去。
方兆南心中暗道:「人家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豈能在此時告別而去?」當下跟在那縷衣村女身後行去。
轉過了兩個山彎,到一處突巖,說道:「我爺爺就臥病在那突巖上一座石洞之中。」兩臂一振嬌軀凌空而起,半空中一個翻身,落在那突巖之上。
方兆南看那突巖大約有兩丈多高,估計自己輕功,絕難一躍而上,巖下石壁如削.又無立足之處,不禁卻步發呆。
那縷衣村女似己瞧出方兆南的為難,解下束腰絹帶,垂下突巖,說道:「你跳起來抓住絹帶,我帶你上來吧!」
方兆南暗道了一聲:「慚愧!」一提丹田真氣,振臂向上一躍,右手探處,抓住了下垂絹帶。
那縷衣村女玉腕一收,把方兆南帶上下突巖,緩緩的把絹帶繫在腰上,說道:「我爺爺就在這石洞之中。」轉身向裡走去。
方兆南轉眼望去,果然一座兩間大小的石洞靠壁處鋪了一片枯草,草上橫臥著一個銀髯駝背的老人。
縷衣村女走近那老人身邊,屈膝跪在地上,叫道:「爺爺,有人來瞧你了。」
她一連呼喚數聲,那老人渾如不聞,連身子也未動過一下。
方兆南低聲說道:「讓他好好的睡一會,不要叫他。」
縷衣村女回過頭幽淒一笑,坐下身子,雙手抱膝,凝目望著那沉睡的老人,淚水緩緩而出。
石室中一片沉寂。但卻瀰漫著一種淒涼的氣氛。
方兆南心中雖想說幾名勸慰之言。但又覺千頭萬緒,無從說起,默然的坐在一側,望著那縷衣村女暗道:「以她的武功推論,這臥病老人必然是身負奇學之人。不知何以竟臥病這荒山之中?」
正自忖思當幾。忽聽那橫臥枯草的銀髯駝背老人,輕微的歎息一聲,坐了起來。說道:「霜兒,你又哭了麼?」
縷衣村女慌忙舉手拂拭去臉上淚水,笑道:「我沒有哭!」
她一面舉手擦著淚痕,一面說著天真的謊言,可是,此情此景,謊言卻加重了淒涼的氣氛。
駝背老人微微搖著頭,說道:「我已經對你說過幾次了,你此時正值『玄天氣功』將要圓滿之時,十二重樓雖通,生死玄關還未開,最忌憂苦悲慼。我舊傷復發,壽數已盡,縱然有靈芝仙丹,也難續我壽命……」
這幾句話,似是說的十分吃力,喘息了兩口氣,才接道。「我早已元氣耗盡,油干燈枯,所以未立時死去,全為惦念你武學未成,一念之後,使我每日要熬受三十時辰的氣血逆轉經脈之苦……」
他緩緩的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身上,問道:「霜幾.這位是什麼人?」
縷衣村女道:「他是我剛才救授之人,我見他被人群毆,一時氣憤,出手相救,我告訴了他爺爺臥病之事,他就隨我一同來
此瞧你。」
方兆南聽得一張臉通紅似火,熱辣辣的難受,暗道:「你縱然對我有過救命之恩,也不能這般瞧不起我。」
挺身站了起來,深深一揖,說道:「陳姑娘相救之恩,在下絕不敢忘,他日如有機緣,定當投桃一報,我此刻尚有急事待辦,就此告別了。」
說完話,也不待對方回答,轉身向洞外走去。
他剛走到洞口,突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叫道:「舉世之間有幾人敢在老夫面前這等放肆,你這娃兒膽子不小,還下快些給我回來!」
聲音雖然低沉無力,但語氣之中,卻含蘊著無比的尊嚴,方兆南聽得微微一怔,停下了腳步。
回頭望去,只見那銀髯駝背老人倚壁而坐,臉上一片莊嚴肅穆,雖然面如黃蠟,一付病容,但卻仍然有一種懾入心神的氣魄,不自覺的緩步走了過去。
那縷衣村女一直靜靜的瞧著方兆南,臉上神情十分奇怪,既無憤怒之意,亦無戀戀不捨之情。
方兆南走近那老人之後,躬身一禮,問道:「老前輩有什麼吩咐麼?」
駝背老人輕輕的哼了一聲,一瞪雙目,那神光渙散的眼睛中,陡然暴射出兩道凌芒,有如冷電霜刃,直似要看透人五腑六髒。
方兆南和那目光接觸,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
銀髯老人從頭到腳把方兆南打量一遍,冷冷說道:「見了老夫,怎生這等無禮?」
方兆南奇道:「晚輩怎敢對老前輩無禮。」
銀髯老人道:「當今之世見了老夫下拜之人,屈指可數,你這娃兒竟敢以常禮和老夫相見。」
此人口氣之大,方兆南從未聽過,不禁微生怒意,暗道:「我對你這般恭敬,還算禮數不夠,難道真要對你行三拜九叩的大禮不成?」
轉眼望去,只見那縷衣村女,瞪著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望著他,眉字間憂鬱重重,不禁心中一動,付道:「此女對我有過施食之情,救命之恩,我對眼下這傷病纏身的老人,有什麼不恭敬的舉動,定要害她傷心。」
念頭一轉,霍然站直身於,對那銀髯駝背人,拜了下去。
駝背老人面上泛現歡愉之色,低聲說道:「孩子,起來啦!當今世上想要我受他一拜之人,不知凡幾,但能對我行這等大禮的,舉世滔滔,卻只有你一人……」
方兆南見他雙頰上,各有一大塊又深又長的刀疤痕跡,使他輪廓本極端正的臉上,增加不少恐怖之色。
駝背老人深深的歎息一聲,望了那縷衣村女一眼,自言自語的說道:「霜兒,我已經熬受幾十年的痛苦了,現在要盡力再支撐下去,除非找到『血池圖』……」
他微微一頓,又接道:「此刻,縱然能夠找到『血池圖』,但也已經大晚了……」
縷衣村女道:「我知道爺爺能夠再活下去,但爺爺自己卻不願再活下去了。」
方兆南只聽得心頭大生震動,暗暗的忖道:「怎麼?這些人都好像和『血池圖』有著牽連糾葛?」
駝背老人略一沉思,緩緩伸出右手,輕撫著縷衣村女,說道:「我已經耗盡了本身的元氣,就是起死回生的靈丹,也無法使我長留人世了,唉!你行將一個人……」
縷衣村女似已無法再控制激動的情緒,撲向那老人懷中,放聲哭了起來。
駝背老人緩緩閉上眼睛,兩滴淚水,由眼角滾落面頰。
石洞中充滿了淒傷的氣氛,方兆南不知不覺間受到感動,想道:「此女對祖父這般留戀,卻從未提到父母,想是父母早已死去…·」
駝背老人突然一整臉色,神色嚴肅的說道:「霜兒,我最多能活上半月的時間了,我必須在這半月之內,把我知道的武功盡
數傳授於你……」
只聽老人繼續說道:「我所以異於常人不死,全憑一口真元之氣,保身護命,再者我事先有了妥善的準備,配製了很多藥物服用,才能多延至現在……」
縷衣村女道:「這些事,我一直都不知道,爺爺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銀髯駝背老人道:「我如早把此事洩露,影響你武功進境甚大,所以,一直朱告訴過你……」他仰臉望著洞頂,默然思索了一陣,聲色實轉嚴厲的問道:「霜兒,你聽不聽爺爺的話?」
樓衣村女道:「霜兒怎敢不聽,爺爺,但請吩咐!」
駝背老人歎道:「在我未死之前,你需要以百倍的信心,打通生死玄關,使武功步入另一種境界,如若不能做到,那就不如把一身武功,全部廢去,作一個平平常常之人,嫁一個山野樵夫。農夫,或能樂享天年……」
方兆南暗道:「這話倒是說的不錯,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孩子。才能安安分分的嫁作人婦,相夫教子,操持家務……」
偷眼向那縷衣村女望去,只見那臉色一片冷靜,毫無激動之容,不禁心底生出敬佩之感,暗道:「此女聽得挑斷她經脈之言,仍然這般的沉著冷靜,實非常人能及。」
那銀髯老人目光緩緩從那村女臉上掃過,又道:「須知你現在的武功,已非一般武林人物所能望項背,我如死了之後,你一人在江湖上闖蕩,難免會和人動手,只要你一出手,就不難被人瞧出你的武功來路,查出你的身世,那時……」
縷衣村女淒婉一笑,道:「爺爺可是擔心你的仇人,查出霜兒身世後,向我施下辣手報復麼?」
銀髯老人道:「不錯,如果你被人查出身世,他們勢非千方百計的追擒於你不可,一旦被他們擒住,你即將罹受舉世無比的修酷之刑……」
這兩人談話之時,從未轉頭看過方兆南一眼。直似旁若無人一般。
那縷衣村女,臉上仍是一片冷肅,並未為銀髯老人的話,稍露驚恐,凝目靜思,似是正在考慮決定一件極大的難事。
銀髯老人亦似是被孫女出奇的冷靜,感到茫然無措,沉吟良久,才繼續說道:「他們雖然想找出我的下落,但他們始終未能如願。
月前在咱們開設的小店中,被你點住穴道的兩人,經我一番盤究之後,己然盡吐實情,確是冥岳中人,所以我決定歇了小店,帶你遷移一處僻靜所在。
那知,在途中又聽到『血池圖』的傳言,臨時又變意到九官山來,不幸經過一段跋涉,傷勢卻陡然發作……」話至此處,突然咳嗽起來。
縷衣村女輕伸右手,在那老人後背輕輕捶了兩下,待老人咳聲止住後,突然問道:「爺爺醫理精深,替人療病,無不藥到病除,妙手回春,難道就無能療治自己的傷勢麼?」
銀髯老人道:「要想療治我的傷勢,除非你那師祖羅玄此刻突然出現在九宮山中。」
可是你那師祖早已道成飛昇,不在人世間了,除他之外,即使窮集天下名醫高手,也難療治我的傷勢,孩子,不要瞎想了。」縷衣村女突然面現堅毅之色,道:「爺爺既然傷勢難愈,留下霜兒一人,也不願獨留人世,等我葬了爺爺遺體後,就在爺爺墳前自縊一死。」
銀髯老人呆了一呆後,突然怒道:「我辛辛苦苦把你撫養長大,身兼嚴父慈母兩職,+幾年來每日忍受奇經八脈硬化之苦,耗損我一生修為的真元之氣,用盡了心機尋求延喘我生命的靈藥,為的是什麼?
想不到把你撫養長大了,你竟然這等輕賤自己的生命,早知如此,我也不會忍受十幾年的痛苦了。」
縷衣村女受了一頓申斥後,再也無法忍受心中的委屈痛苦,熱淚如泉,奪眶而出,一面幽幽說道:「爺爺不願霜兒追隨泉下,難道就忍心讓我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子,以清白之身,混跡在江湖之中麼?」
銀髯老人輕輕歎道:「如待我將要咽絕最後一口氣時,如果你的『生死玄關』還未打通,你必自斷一條經脈,今生今世,不許再談武功。」
縷衣村女良久之後,才突然一咬玉牙,斬釘截鐵的說道:「既然爺爺決定了,霜兒怎敢抗拒,只有盡我之力一試了。」
說完,突然閉上雙目,盤膝而坐。
銀髯老人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身上,問道:「你是什麼人的門下?」
方兆南道:「晚輩乃周佩周老英雄門下弟子!」
銀髯老人道:「你能和老夫相見,總算緣份不淺,老夫有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應?」
方兆南心惦師妹安危,遲疑了一陣答道:「老前輩有什麼教示之言,且請說出,讓晚輩斟酌斟酌,只要我力能所及,自當盡
量不使老前輩失望!」
銀髯老人雙肩突揚,瘦削的臉上,微泛憤怒之色,但隨即恢復平靜,歎道:「老夫每日之中,有三十時辰,要運集僅存的一
點真氣,抗拒經脈硬化之苦,在此期內,無力抗拒任何侵襲之力」
方兆南啊了一聲。道:「老前輩可是要晚輩替陳姑娘護法麼?」
銀髯老人突覺臉上一熱,道:「老夫生平之中,從未開口求
過他人,你如答允護法之事,老夫絕不虧待於你,在我清醒之時,傳授你各種武功,直到功行圓滿,或是老夫咽絕最後一口氣為止。」
方兆南暗自想道:「傳授我一二招奇奧手法,已足謝我護法之恩,此老卻要無限制傳授我武功,可惜師妹陷身抱犢崗下石洞之中,盼我之心,是何等的殷切,看來勢將白白放過這大好機緣
正待開口拒絕,忽然心念一轉,暗道:「此老再三強調,說他難再久生人世,想來絕非虛言,現下相距那怪慪相約的三月期限,還有一段時日,不如答允於他。
陳姑娘的武功,我已親目所睹,既是此老傳授,想這老人的武功,絕是不會大差,恩師滅門大仇,日後能否由我洗雪沉冤,武功高低關係至大,今日有此機緣,錯過了實在可惜,不如答允於他。」
當下說道:「在下承陳姑娘相助解圍,心中感激不盡,護法一舉,自是不該推辭,不過晚輩和人有約,不能久留此地,如在十五日內,陳姑娘還難打通『生死玄關』,在下就恐難再留此地
恨髯老人歎道:「老夫也許還難支撐過十五天的時間,十五日內她如還難打通『生死玄關』,只有讓她自挑經脈,廢去武功
他微一沉吟,又道:「你用的什麼兵刃?」
方兆南道,「晚輩用劍。」
銀髯老人隨手撿起一根尺許長的松枝,說道:「那我就先傳一套劍法,不過老夫已是元氣將盡之人,也許難以解說的清楚。你要用心一點。」
說完,隨手一揮枯枝,開始講授劍訣,一面講,一面不停的作式相授。
方兆南全神貫注,凝神聽講,一面以手作勢學習。
初學幾招,還不覺有何奇奧之處,學上了幾招之後,漸覺老人所授劍式,似都是自己劍術的破綻,夢寐索求,難以彌補的缺點。任何一招都是自己窮盡所有劍式,難以破解封架之學,不禁暗生凜駭。
銀髯老人一口氣講授十二式,才放下手中枯枝,說道:「這一套劍法,大致已算授完,你自己再用心體會一番,如有不解之處,再一式一招的問我。」
說完閉上雙目.微作喘息,似是他講授這套劍法,十分吃力一般。
這時。方兆南已確知眼前的老者,是一位身負絕學的奇人,敬慕之心,油然而生。
愉眼瞧去,只見那銀髯老人兩條濃眉微微皺起,臉上神色,微現痛苦之狀。
他為這老人的不幸,生出一種莫名的感傷,不覺暗自歎息。
他呆呆的望了一陣,突然想到老人傳授的奇奧劍招,立時凝聚心神,撿起老人丟下的松枝,開始練習起來。
只覺愈練愈屈深奧,也愈是糊塗不解,他幾次停手下來,想叫醒老人問他,但目光一投注在老人的臉上,立時打消了心念。
原來那銀髯老人正汗水如雨,由臉上滾滾而下,鬚髮微顫,似正強忍著無比的痛苦。
他不忍也不敢驚動老人,因他知道此刻如若驚動於他,不但有擾他走火人魔之危,且將使內傷轉重。
轉臉望去,只見秀逸絕倫的陳姑娘,也正輕顰著雙眉,盤膝端坐,鼻尖和頂門之間,熱氣騰騰而起,心中微生凜駭之感,暗道:「想不到一個不足二十歲的少女,競有這般精深的內功,怎不使鬚眉愧煞?」
他突然感覺自己的責任重大起來,石洞中一老一小,都正運氣調息;進入了渾然忘我之境,此際,只要輕微一擊,立時可把兩人重創手下。
他深深的吸一回氣,放下手中松枝,緩步走到洞口。
探頭張望,只見滿天雲墨,寒風怒吼,天色突然大變,陰暗的天色下。更顯得峰頂積雪銀白。
忽聞寒風中飄來大喝之聲,道:「你是說也不說?」
方兆南吃一驚付道:「這聲音好生耳熟。」
轉眼望去,只見谷口之處:魚貫走入了兩人,前面之人雙手反背,緩步而行,後面一人,長髮散披,手提竹杖,不住大聲催喝前面之人快走。。
方兆南一瞧之下。立時認出後面之人,正是知機子言陵甫。
他不停把竹杖在地上亂敲,催迫快走,前面一人似是不得不放快腳步,片刻之間,已到石洞下數丈之處。
這當兒.方兆南已看清楚前面之人,是挾持自己重來九宮山尋訪知機子言陵甫的笑面一梟袁九逵。
只見袁九逵雙手已被反捆,言陵甫左手握著一條五六尺長的繩頭,右手提著竹杖,隨在身後而行。
方兆南看得暗暗笑道:「這位橫行江南道上的綠林盜首,現下被人家如此的擺佈,如若被他的屬下看到,只怕再也不肯受他的領導了。」
忽然心中一動,忖道:「言陵甫醫術精深,或能療救得了老人傷勢,不如請他上來,替這老人醫治一下。」正待出口召喚,忽見袁九逵停下腳步,仰臉向上望來。
方兆南迅捷的一閃身軀,隱入洞側,凝神靜聽。
谷底傳上來袁九逵的聲音道:「在下確實不知『血池圖』的下落,你執意不信,叫我有什麼法子?」
言陵甫大聲怒道:「我言陵甫豈是受人欺騙之人,不說出『血池圖』的下落,你就別想活命!」
袁九逵道:「生死豈足以威脅幹我,要殺就殺,但這般羞辱於我,可別怪我要出口罵人了!」
言陵甫道:「只要你帶著我找到『血池圖』,我就放開你的雙字,隨你到那裡去,我也不管。」
此人語無倫次,說來說去只要尋找「血池圖」 方兆南聽得一愣,暗暗歎道:「此老人醫術絕世,才智超人,我初次和他相見之時,一派仙風道骨,是何等超逸的清雅之土,想不到為一幅『血池圖』竟使他憤急成瘋,落得這般模樣……」
正歎息間,只聽袁九逵說道:「你對我有著療傷救命之恩,但對我也有無與倫比的羞辱,恩怨已兩抵,我如殺了你,可算不得恩將仇報?」
言陵甫大喝道:「那來的這麼多廢話,快帶我找『血池圖』去。」
但聞袁九逵陰森森的冷笑了一陣,道:「在下雖然知道那『血池圖』存放之處,但是只怕言兄不敢去取。」
言陵甫道:「誰說我不敢去取?」
方兆南聽得心中一驚,暗道,「言陵甫瘋瘋癲癲,如果袁九逵存下害他之心,那可是極易之事,此老對我不錯,我豈能坐視不管?」
正想現身而出,忽然又想到石洞中銀髯老人的安危,轉頭望去。只見老人頭上汗水滾滾而下,如水澆頭一般。
忽聽言陵甫叫道:「你要攀這山峰作甚?」
谷底傳來袁九逵的冷笑,道:「『血池圖』存放之處距此甚遠,越峰而過,可省去不少路程時間。」
方兆南暗中運集功力準備,一面想道:「如若言陵甫聽信了袁九逵的話,越峰而過,勢非發現這座石洞不可,他兩人武功,均在我之上,我要如何方能把人擋拒洞外?」
那知言陵甫竟是不肯上當,大聲說道:「此處懸崖如削,要想攀上峰去,勢非解開你被縛的雙手,咱們向前面走走,找到斜度較大之處,再越峰而過不遲。」
他雖然瘋瘋癜癲,但還來到神智全迷亂之境,偶爾還有對事判斷之能。
但聞步履之聲,逐漸遠去,兩人似又向前行去。
寒風越來越大,片片雪花飄舞而下,他呆呆坐在洞口,望著飄落的雪花出神,想著連日的際遇,直似經歷了一場夢境。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忽聞身後響起了那老人的聲音,道:「我傳授你的劍招,可都學會了麼?」
方兆南回頭答道:「老前輩所授劍式,精妙繁雜,晚輩下愚之質,自習了數遍,竟越練越覺繁難。」
銀髯老人臉上浮現出難得的微笑,道:「這也不能全怪你,那十二劍式,乃是群集天下劍術精萃之學,其變化奇奧自非短期內所能領悟,只要你能把十二招劍式熟記胸中,不停練習,劍招自會隨你的功力增進而加入威力,至於其中的變化,等你劍招熟練之後,自然能體會出來……」
他忽然住口,回頭望著孫女,凝目注視,臉上逐漸泛現歡愉之色。
方兆南心中甚感奇怪,不知他何以高興起來,靜心聽去,忽然聞得一種極其輕微的嘟嘟之聲。
再瞧向那樓衣村女,只見那臉紅似火,全身不住的微微顫動,看樣子似在強熬著極大的痛苦一般。
忽聽她「哇」的一聲大叫.秀髮一陣波動,仰身向後栽去。
方兆南大吃一驚,縱身而起,直撲過去,忽聽那銀髯老人急聲叫道:「不要動她!」
方兆南雙手已探出向那縷衣村女抓去,聽那老人大喝之言後,倏然住手,向後退了兩步,回頭望著老人發呆。
鑰髯老人道:「她凝聚了全身真氣,逼上十二重樓,想打通『生死玄關』.你如妄自動她,只怕要擾她真氣岔行,走火入魔。」
縷衣村女身子仰倒地上之後,雙膝仍然盤在了起,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忽見她雙腿一伸,挺身坐了起來。
朋老人笑道:「已快達功行圓滿之境,也許在半月期內能如償老夫心願。」
縷衣村女不知爺爺和方兆南有半月護法之約,聞言搖頭,說道:「爺爺不可寄望於霜兒太高,半月時光,彈指即過,只怕霜兒會使爺爺失望。」
說完一歎,起身走向石洞一角,取出鍋碗等物,燃起松枝開始煮飯,她運作迅熟,片刻工夫,飯菜俱好。
三人席地面坐,開始食用,雖然菜餚不多,但燒的卻很可口,方兆南已近一日夜未進食用之物,一口氣吃了四碗才放碗筷。
餐畢之後,縷衣村女又開始打坐練功,銀髯老人卻借空暇又傳了方兆南一套掌法,三人就這般在石洞中住了下去。
十幾天的時間,很快的過去。。
銀髯老人忙著傳授方兆南的武功,縷衣村女忙著調運真氣。打通「生死玄關」,方兆南忙著複習那銀髯老人傳授的掌法劍術。
他已覺出這十四天中所學的武功,似乎包羅了天下武林名門名派中的武學。
不知那銀髯老人是否存有使自己死前,把胸中所知武功盡數傳人之心,以免各種絕技,因他的死亡失傳,或是因生命火焰將要熄去之時,盡量炫耀自己的深博。
不論是何種理由,都給予了方兆南無比的恩寵——使他在短短的半月之內,學到了舉世難求的武功。
十四日子夜時分。
銀髯老人忽然掙扎著站起了身子,手扶石壁,緩步走到洞口,探頭向外張望。
這夜,萬里無雲,滿天零星,積雪皚皚,瓊裝大地。
老人拂著顎下銀髯,輕輕的歎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想不到我連最後一次的月光,也無緣見到了?」語氣之中,充滿著淒涼感傷。
方兆南忽然覺著應該安慰那老人幾句,但一時之間,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才對,他只輕輕的叫出了一聲:「老前輩!」,就默默無言。
銀髯老人慢慢的轉過頭,低聲說道:「你過來!」
方兆南急步奔到老人身側,躬身說道:「老前輩可有什麼教言吩咐?」
老人淡然一笑,道:「我生平之中,從未對人這般慈愛親善過……」他轉臉望了正在運功打坐的縷衣村女一眼,接道:「只有霜兒是唯一例外!」
方兆南道:「老前輩對晚輩,恩寵有加,雖是父母師長,也難及得……」
銀髯老人道:「這也許就是我真的要離開這人世的跡象了…」他依戀的望著洞外的景物,接道:「我死之後,你們就把我埋葬在那座山峰吧!」
方兆南順著眼光瞧去,只見那是座高插雲表的絕峰,聳立如筆,突出群峰甚多。他突然覺著心頭泛上來一股莫名的衝動,熱淚點點奪眶而出,
銀髯老人慢慢的轉過頭,冷冷的喝道:沒有出息的孩子,哭什麼?老夫昔年身受重傷,從頭到腳,傷痕斑斑,倒臥在雪地上一日一夜之久,從未呻吟過一聲,滴下過一點淚水。」
方兆南道:「老前輩人間聖傑,晚輩怎敢相比?」
銀髯老人微微一笑,道:「罵的好,為什麼不說我冷面冰心?」
他突一整臉色,滿臉肅穆的說道:「明日午時,就是咱們約期屆滿之日,我必須盡最後一口元氣,助霜兒打通生死玄關
方兆南道,「這個老前輩不要放……」
他本想說不要放在心上,再晚上幾天也不要緊。
但銀髯老人卻不讓他再接下去,搶先說道:「這十幾日她進境很快,我助她,也不過是盡些引導之力,也許我耗去最後一口真元之氣,會立時死去,你必須保持鎮靜,等她自行醒來」
他探手入懷,摸出一隻錦袋,接道:「這錦袋暫時由你保管,等她清醒之後,交給她,如若難通『生死玄關』,你就把這只錦
袋一併燒去……」…一、一
方兆南依言奔了過來,走近那老人身側,接過錦袋,藏入懷中,他知此刻再勸說他,也是無用,是以默然不語
銀髯老人歎息一聲,道:「我極可能在霜兒還未清醒之前死去,你不許因驚駭而擾亂她運氣行功……」
方兆南躬身答道:「老前輩但請放心,晚輩當敬遵教命。」
銀髯老人突然凝眸沉思起來,良久之後目光轉投在縷衣村女臉上瞧了一陣。
轉頭對方兆南道:老夫生平不願受人之助,我再以一招劍式,一招掌法,再換你為我做一件事。」方兆南道:「老前輩有什麼需要晚輩效勞,但請吩咐就是。」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39:01
銀髯老人截住了方兆南未完之言,冷冷的接道:「老夫此刻隨時有死去的可能,沒有時間和你多費口舌,你究竟答不答應?快說!」
方兆南道:「老前輩定要如此,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銀髯老人隨手撿了一段松枝,說道:「這一式劍招,名叫『巧奪造化』,乃千古以來劍術最為奇奧之學,雖非老夫研創。但當今武林之世,除了老夫之外,再無第二人會此一招……」
他喘息一陣之後,又道:「可惜的是老夫對這一招曠絕今古的劍式,悟解的過晚,生平對敵之中,從未用過一次,至於那一招掌式,雖不如劍招奇絕武林,但卻有相輔劍式克敵之能,天下沒有一個人,能同時躲過劍掌齊施攻襲,除非是老夫那武功通玄的恩師羅玄復生人世!」
方兆南聽得心中甚感奇怪,暗自想道:「不管一劍、一掌如何精奧,天下絕沒單單一招劍式,和一招掌法,能予克敵制勝。看來只怕他神智有些迷亂了。」
他暗暗歎息一聲,道:「老前輩請先告訴需晚輩效勞之事!」
銀髯老人緩緩把手中松枝向外推出,說道:「看著,這一招劍式出手時,共有八個變化,你必須熟記這八個變化,才能把這一劍招威力發揮出來,減少一個變化,劍式的威力就減少一成。」
說著松枝平胸推出,手腕微微搖動,劃出一連串的小圈。
方兆南仔細瞧著那老人手中松枝,在徐徐推出之時,果然很多變化,因他推出松枝很慢,是以很容易看的清楚。
奇怪的是,看去並無什麼奇奧之處,但那老人卻神色鄭重。滿臉肅穆,方兆南不願使那老人失望,趕忙凝神舉手,試學著那老人推出的松枝變化。
銀髯老人一面比式相授,一面口中講解著要點。
方兆南聽了一陣,突覺這招劍式確有著奇奧絕倫的變化,連忙用心默記口訣。
銀髯老人傳完了一招「巧奪造化」的劍式,突然咳嗽起來,吐出來幾口鮮血。
方兆南心頭大駭,伸手在那老人的背上輕輕的捶著:
銀髯老人咳了一陣,說道:「你可記住那變化了麼?」
方兆南看老人焦急之態,暗道:「我如說記不得劍招變化,勢必又要勞他重新傳授。」一時之間,無暇多思,隨口應道:「記住了!」
銀髯老人此刻已然神智迷亂,聽得方兆南說記住了,竟然不再深究,當下說道:「那很好,我再傳你掌法,這一掌名叫『佛法無邊』。」
當下舉掌緩緩拍出,一面接道:「這一掌出手之後,共有三十變化,暗合天、地。人三才,和那一劍『巧奪造化』暗合八卦變化,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在威力方面,稍見遜色,雖然如此。便能閃過這一掌攻擊的人,已是絕無僅有的了。」
方兆南這次到是集中了全付精神去學,那老人也似迴光返照一般,精神陡然大好起來,這一掌不但傳授的十分仔細,而且抓住了方兆南右腕,一面講解一面逼著他試用。
兩人反覆演練,足足有一頓飯工夫之久。
方兆南雖然體會了一招『佛法無邊」的慨要,可是那老人卻累的又吐了幾口鮮血,神智又陷入混亂之中。
他閉目養息了一陣,掙扎著站起身子,說道:「我已把舉世無雙、千古曠絕的一劍一掌傳授於你,現在,我要你代我做一件事,但你必須先立下重誓,要替我做到。」
方兆南吃了一驚,暗道:「什麼事必須要我立下重誓?」沉吟片刻,問道:「晚輩能夠辦得到麼?」
銀髯老人道:「你絕對能夠辦到,只怕你不肯去辦而已。」方兆南道:「如若晚輩能夠辦到而不全力以赴,願遭天誅地滅!」
銀髯老人道:「此事容易至極,老夫要以最後一口真元之氣。助霜兒打通『生死玄關』,在我用力把僅存一口真氣逼出之後。人將立刻死去。
但能否有助她打通生死玄關還很難說,我估計她在明日午時之前,當可清醒過來,如果她生死玄關未通,人必疲累不堪——」
他神色突然間變的十分嚴厲,接道:「如果她告訴你生死玄關未通,你就突然下手點她一處死穴,然後撿些乾枝枯草,堆在這石洞之中,放起一把火來…」
方兆南驚道:「什麼?」
銀髯老人道:「你已立下重誓,如不聽老夫之言,甘心天誅地滅……」
他忽然輕輕一歎,道:「這些我都是為她著想,你只管照我的話做。」說完,搖搖晃晃的向那縷衣村女走去,在她身後盤膝坐下。
方兆南驚愕的望著那銀髯老人,只見他閉上雙目,緩緩舉起右手抵住那縷衣村女的背心之上。
片刻工夫,銀髯老人枯黃臉上,陡然泛現出一片紅光,滿頭熱氣,蒸蒸而上。
那靜坐的縷衣村女,卻反而平靜下來,香汗全消。
石洞中寂靜的聽不到一點聲息,但方兆南兩道眼神卻不稍轉瞬的一直盯在一老一少臉上,心中泛起極深的哀傷。
他為練習那一劍一掌,耗去了很多心神,靜坐一陣之後。沉沉的熟睡過去。
侍他一覺醒來,已是滿洞陽光,那縷衣村女仍然靜坐未醒。
他深深吸一口氣,挺身站起來,緩緩向洞口走去。
忽聽一聲「血池日」淒厲呼叫之聲劃空而來,不禁心頭大驚,暗道:「知機子言陵甫又回來了,這瘋瘋癲癲的老人,武功奇高如若被他闖了上來,那可是不易抵擋,陳姑娘行功正值緊要關頭,如被闖入山洞一擾,勢非走火入魔不可。」
心念及此,大感焦急,探手撿起一根較長的松枝,隱在洞門之後,想道:「如若他真的闖了上來,為了這洞中一老一少的安全,只有出奇不意的施展偷襲了。」
但聞那「血池圖」尖厲呼叫之聲搖曳在山谷之中,逐漸遠去消失,言陵甫似是由谷中直奔過去。回頭看時,只見那縷衣村女半啟櫻唇,呼吸急促異常,滿臉黃豆大小的汗珠滾滾而下,不禁心頭大駭,放腿急奔過去。他本想伸手去扶那縷衣村女,但在伸出雙手之時,突然想到那銀髯老人相戒之言,倏然縮回雙手。
忽聽身後。向起了一聲輕微的冷笑,道:「不要動。」一方兆南急急轉頭望去,只見洞中之處站著一個青袍覆履,面如古銅,頭戴方巾的老人。
此人來的無聲無息,竟不知他何時登上了突巖。
一陣驚奇過後,方兆南恢復了鎮靜神情,緩緩向前走了兩步,問道:「老前輩找那一位?」青袍老人目光如電,環視全洞一周,冷然答道:「你們三位都不是老欲尋之人。」轉身舉步欲去。
方兆南見他要走,正合心意,怕他籍故多留,是以一言不發。
那知青袍老人走了兩步之後,突然又回過頭來,問道:「 可見過兩個背負判官筆的少年麼?」
方兆南道「兩人可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麼?」
青袍老者喜道:「不錯,不錯,不知他們現在何處?」
方兆南道:「晚輩半月之前曾和兩人相遇一次,但現在兩人行蹤何處,晚輩就不知道了。」
青袍老者似不太相信方兆南的話,緊隨著一句道:
「他們兩人間行?還是有別人一起?」
方兆南道:「他們同行之人中有一位背插大刀的長髯老人
青袍者者哦了一聲道,「那定是神刀羅昆了!」
方兆南道:「那老人姓名,晚輩不知道,除了背刀的老人之外,還有幾位道長同行。」
青袍者者道:「那是天風道長和他門下弟子,看來你說的倒是實言。」
方兆南不願讓他多留,怕驚擾縷衣村女行動,緊接一句道:「晚輩素來不說謊言!」
青袍者者微一點頭,緩緩轉過身子,大邁一步,人已到了洞口。
方兆南暗暗舒一口氣,正待回顧那縷衣村女,看看她情形有無變化,忽見那青袍老者一轉身,人已躍回侗中。
兩道目光盯在盤坐縷衣村女身後的銀髯老人望了一陣,問道:「閣下貴姓大名?」
方兆南道:「晚輩方兆南。」
青袍老者又問道:「那女孩身後老人可是令師麼?」
方兆南暗想:「那老人傳我不少武功,論將起來,也算是我師父,但我如承認這老人是我師父,他勢必又要問長問短。
他略一沉吟,道:「晚輩也是在這洞中和他們初次相遇。」
青袍老人面現懷疑之色,道:「原來如此!」雙肩一晃,直向洞中欺去。
方兆南心頭一驚,橫臂一攔,擋住去路,道:「老前輩要幹什麼?他們正在行功,驚擾不得。」
青袍者者冷笑一聲,道:「閃開!」左手一伸,橫撥過去。方兆南左臂一收,右手隨著疾向青袍者者子腕之上拂去。他在惶急之間,無意中用出那老人傳授的拂穴手法,隨手一擊,迫的那青袍老者倒躍而退。
青袍老者口中噫了一聲,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臉上瞧了一陣,突然仰臉大笑道:「我葛天鵬已二十年不履江湖了,想不到後輩人物之中,竟有這等高手,老夫今天倒要討教兩招了。」
方兆南聽他語氣之中,大有動手之意,不禁心中焦急起來,深深一揖說道:「晚輩絕無和老前輩動手之心……」
葛天鵬突然提高了聲音,接道:「老實告訴我,那老人究竟是誰?」
方兆南道:「晚輩確實不知他姓名身世,這個還得請老前輩原諒!」
葛天鵬冷哼一聲,道:「老夫是何等人物,豈能受你所騙」身軀微晃,人已欺近身側,舉手一掌,當胸擊來。
方兆南看他來勢奇快,心中甚是驚駭,而且掌風凌厲,威勢也極猛,估計自己功力,絕難硬接這人一掌。
但如果閃避開去,勢必要被他欺了進來,匆急之間,提聚真氣,還擊一掌。
但聞葛天鵬悶哼一聲,忽然向後倒退三步,縱身一躍飛下突巖而去。
方兆南呆了一呆,才覺出剛才一掌,竟然糊糊塗塗的擊中了對方。
他根本未存打人之心,掌勢隨手擊出,眼神卻未隨掌勢移動。僅把全身真氣提凝胸前,護住了幾處要穴,準備硬擋對方一擊,是以,掌勢擊中那青袍老者的什麼地方,他也沒有看到。
原來他在惶急之下,無意中用出老人情他一招「佛法無邊」,此招耗去他心神最多,也在他腦際之中,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不知不覺間就用了出來。
他呆立一陣,才緩步走到洞口,探頭望去,只見一條人影,疾如離弦流矢般飛奔出谷,眨眼間轉過一個山角不見。
這時他忽然想起了那銀髯老人在傳授一劍一掌之時的訓告之言道:「可惜老夫對這一招曠絕今古的劍式,悟解的過晚,生平對敵之中,從未用過一次,至於這一招掌法,雖然不如劍招奇絕武林,但卻有相輔劍式克敵之能,天下發有人能同時躲過劍掌齊
施的攻擊……」
當時他還未深信,但此刻卻感到那銀髯老人之言非虛了,立時又開始依照那老人所授的掌式變化,練習了兩邊。
方兆南這次心神集中,毫無雜念,但練來卻感到繁雜無比。僅僅是一招掌法的變化,卻耗去他一頓飯之久的時間,才算自覺
無錯。」
待他再開始練習那劍招之時,不覺大吃一驚,原來那老人傳授他劍式變化,竟然完全忘去。
他凝神靜思,窮盡了所有的才智,才想起出劍之式,趕忙伏身撿起一段松枝,當作長劍施用,依照那老人傳授的劍招,一劍刺出。
他心中雖記著了銀髯老人相告之言,這一招,「巧奪造化」中,共有八個變化,但當他劃出劍勢三變之後,竟自停了下來。想不出下面的五個變化……
他反覆演練了數十次,但只能在刺出劍勢中演出三個變化。下面的五個變化,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不禁擲去手中松枝,長長一歎。
忽然想起那縷衣村女,暗自責道:「我只管這般自私的練掌、練劍,如若驚擾了她,如何對得起老人的傳武之賜、陳姑娘救命之恩……」
轉頭望去,只見那縷衣村女仍然端坐無恙,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這時,她臉上的汗水已經消去,半啟的櫻唇也已合上,神態恬靜,臉上微現著盈盈笑意。
他忽然發覺眼前這位少女,除膚色稍顯黑些之外輪廓秀美,眉目似畫,櫻口稜角,齒排碎玉,再也找不出半點不美之處。不禁多看了兩眼。
只聽她長長吁一口氣,睜開了眼睛,左右瞧了一陣,口中輕輕的噫了一聲,問道:「我爺爺呢?」
方兆南突然憶起那老人之言,不禁心頭一凜,無法接言。那縷衣村女看他抵頭不言,若有無限心事似的,不禁一皺眉頭嗔道:「人家同你講話,你聽到沒有?」
方兆南怔了一怔,答非所問的說道:「姑娘『生死玄關』可已打通了麼?」
縷衣村女點點頭,道:「打通啦!」
方兆南鬆了胸中一口緊張之氣,像是卸去壓在胸口的一塊千斤重石,神情舒暢,微微一笑道「哪就好!」
縷衣村女聽得心中大奇,說道:「你說的什麼呀?」
方兆南道:「我說的是老前輩以他老人家本身修成的真元之氣,助了你一臂之力,果然得償了他的心願。」
他不想把那老人之言據實轉告,隨口支吾過去,但一時間又想不出適當的話說,是以說的生生硬硬,連他自己也覺得這幾句謊言的破綻太多。
那知縷衣村女卻似毫未聽出破綻,長長歎息一聲,道:「不知何故,我爺爺對我打通『生死玄關』之事,特別關注,這幾年來,日日以此事相勉於我,,唉!;如非爺爺日夜督促,再過十年,只怕我難以打得通生死玄關」
說到這裡,忽然想到尚未見到爺爺的面,立時又問了一句,道:「我爺爺到」裡去了?」
方兆南道:「他老人家就在你身後坐著。」
縷衣村女臉色一變,緩緩轉過頭瞧去。
她似已有了不幸的預感,那轉頭之勢慢得異乎尋常。
她雖然盡量使轉頭之勢緩慢,但目光終於投到那老人臉上。
只覺如受千斤重錘在胸口重擊了一下,泉湧熱淚,奪眶而出。
過度的震驚悲傷,她反而哭不出聲來,只管呆呆的瞧著盤膝而坐的老人,熱淚如斷線珍珠般,一顆接一顆滾下粉腮頰。
方兆南緩步走了過去,低聲間道:「陳老前輩……」
縷衣村女突然大叫一聲:「爺爺……」一股氣血,直衝胸口。她吐了一口鮮血後,暈了過去。
她從小離開父母,在祖父教養之下長大,祖孫之間,相依為命,茫茫人間,她也只有爺爺這麼一個親人。
如今一旦目睹她世間唯一的親人,拋她而去,離開人世,此後人鬼殊途,永無見面之日.叫她如何不柔腸寸斷,肝膽俱裂。
方兆南緩緩伸出右手,輕輕一觸那老人手背,只覺僵硬冰冷,死去的時間似已不短,可笑自己一直守在這石洞之中,竟然不知這老人何時死去。
回頭望去,只見那縷衣村女,已自行醒了過來,原來她生死玄關已通,真氣已暢通全身經脈穴道,不致凝聚不散,是以暈厥不久,即自動清醒過來。
方兆南黯然歎息一聲,勸道:「人死不能復生,姑娘也不必太過悲傷,何況陳老前輩生前還要熬受經脈硬化之苦,這等舉世無比的慘酷折磨,只怕非常人所能忍受,如非為著姑娘,只怕他老人家早已不願生在人間了。」
縷衣村女慢慢的挺身坐了起來,拭去臉上淚痕,說道:「我爺爺可有什麼遺言告訴你麼?」
方兆南道:「陳老前輩昨宵傳授我武功之時曾經告訴我說。他死之後,把他屍體葬在侗外一座絕峰之上……」
縷衣村女突然伸出雙手,抱起銀髯老人的屍體,道:「在什麼地方?快些去找。」
方兆南話還沒有說完,正待接下去再說,那縷衣村女似已不耐,怒聲叱道:「快些走啊!」
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緊要之事一般,面色間隱起焦急之色。
方兆南默然無言,轉身當先出洞,心中卻暗暗忖道:「我雖身受你救命之恩,但你也不可這般對我,這銀髯老人傳我武功,以後我常到他葬身之處,奠祭奠祭也就是了……」
他心中突然泛起了早些離開這少女的念頭。
忖思之間,人已到了石洞口邊。
他雖然自知輕功難以躍落這等高的距離,但卻不願有畏怯之情落入那縷衣村女眼中,縱身一躍,直向谷底飛去。
待身子將要落入谷底之際,猛然一提真氣,竟然輕飄飄的腳落實地,回頭瞧時,縷衣村女早已站在他的身後。
方兆南舉手指著前面一座突出群山的高峰說道:「就是那座高峰。」
縷衣村女微微點頭,抱著祖父屍體,當先向前奔去。
她生死玄關已通,輕身之術突飛猛進,手中雖然抱著一具屍體,但奔行之勢,仍然迅如飄風,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方兆南用出了全身的氣力,仍然被她越拋越遠,逐漸的消失了那縷衣村女的背影。
待他爬上那高出群山的絕峰時,那樓衣村女已經挖好了一個洞穴了。
峰頂上滿是積雪掩遮了的山石草物,望去一片銀白,只有那洞穴突處,可見到一些山石泥土。
那銀髯老人仍然盤膝而坐的姿勢,長髯在強勁的山風中飄飄飛舞……
樓衣村女回顧望了方兆南一眼,欲言又止,輕輕的伸出玉臂,抱起放在雪中的屍體,放人洞穴。
方兆南忍不住說道:「你就這般把他埋起嗎?」
樓衣村女微一怔神,回頭同道:「那要怎麼埋?」
方兆南舉目遠眺.看群山盡在眼底,心頭突然一動,暗忖道:「陳老前輩不選風景佳美之處,作他埋骨之所。單單選此絕峰,只怕別有用心。」
念頭一轉,突然想到銀髯老人臨死之前,曾經交給自己一個錦袋,囑咐自己暫時代為保管,如那縷衣村女「生死玄關」未通,就把這錦袋投入江海之中,如那樓衣村女打通了「生死玄關」,就把這錦袋支付於她。
當下伸手人懷摸出錦袋,說道:「陳老前輩曾交給在下這只錦袋。囑我暫時保管,待姑娘運功清醒之時,交於姑娘,也許陳老前輩在這錦袋之中,說出了他身後之事。」
縷衣村女接過棉袋,立時打開,方兆南卻轉身向絕峰一邊走去。
忽聞一聲嬌叱,起自身後。道:「回來!」
方兆南一猶豫,回頭問道:「姑娘可是叫我嗎?」
縷衣村女道:「這山峰只有咱們兩人,我不叫你,難道說給石頭聽嗎?」
方兆南大步走了過來,心中卻在暗自想道:「魯南小店和她初遇之時,她是何等的知禮嫻靜,怎的現在卻變得這般刁蠻
忽然想到,她是一個幼失父母之愛的弱女子,和祖父相依為命長大,一旦失去世上唯一的親人,自是難怪她性情急躁。心緒不寧,·一念及此、對她諸多無札之處,全部釋然於懷。
縷衣村女把手中錦袋交給方兆南道:「你瞧眈吧!」
方兆南猶豫了半晌道:「這個……」
樓衣村女嗅道:「什麼這個那個,我要你看,你就只管放心的看啦!」
方兆南打開棉袋。只見半隻小巧的鋼梭,和一紙白箋,箋上
寫道:「來年仲秋之夜,到泰山黑龍潭畔,憑此半截『七巧梭』。討還『龍舌劍』……」
箋上顯然余意未盡。但不知何故,卻倏然中斷,除此白箋和那半截「七巧梭」外.別無他物。
方兆南舉起半截斷梭,瞧了又瞧;除了發現梭尖一端,雕刻著「七巧梭」三個字外,再也找不出可疑之物。
那銀髯老人並沒有在錦袋中安排自己的後事。
縷衣村女看他只管瞧著半截的「七巧梭」發呆,不禁嗔道:「你怎麼不講話呢?」
方兆南把半截「七巧梭」和白箋,一齊放在錦袋之中,笑道:「陳老前輩確實告訴過我,他死後把他屍體葬在這絕峰之上,如若咱們把他老人家的屍體、埋葬在土中,沒有棺木保護,只要數月之後,屍體就化在泥上之中,日後咱們來奠祭他老人家時,只怕難以找出……」
縷衣村女忽然插口接道:「你日後當真會和我一起來奠祭我爺爺嗎?」
方兆南道:「陳老前輩對我有傳授武功之賜,我自應把他當作師長看待。」
凝目望去,只見那老人屍體乾枯的毫無血色,心中突然一動,暗道,「他這般枯瘦如柴,想必精血早已干竭,在這等終年積雪不化的絕峰之上,屍體當可保持不壞,眼下問題,是要想出個法兒.保護他的遺體,不要被烏獸之類傷害到,」
抬頭望去。只見數丈外處,有一座六八尺的高大岩石,日光照耀下,晶瑩透明,不禁心中一動,失聲叫道:「有啦!這辦法倒是不錯。」
縷衣村女霍地挺身站了起來,道「什麼辦法不錯?」
方兆南指著那岩石說道,「你那看岩石外面,不是有一片晶明玉物嗎?」
縷衣村女道:「這等絕峰之上,冰雪終年不化,石外冰層,有什麼好奇之處?」
方兆南道:「如果咱們把陳老前輩的屍體,凍在冰雪之中,在嚴寒保護之下,屍體決是不至腐壞。」
縷衣村女黯然點頭,道:「你想的辦法確實很好!」
方兆南縱身躍到那大岩石下,舉手一掌拍去。
但聞呼的一聲,餃餃落下幾塊碎冰。
要知這等千年積冰,緊硬無比,方兆南這一掌用足了六成功力,竟難劈裂冰層。
縷衣村女抱起老人身體,找到峰後一處終年難見陽光之處。和方兆南一齊動手,破開冰層積雪,把那銀髯老人屍體放人冰窟之中,然後緩緩堆上積雪,皚皚白雪,逐漸掩沒了銀髯老人的屍體。
寒風凜冽,吹飄著兩人的衣袂,那縷衣村女秀美面頰上,直垂著四個冰條。
原來她埋葬屍體之時,淚水由眼角緩緩滴下,冷風撲面,嚴寒透骨,不待她淚水滾下面頰,已然在臉上結成了冰條。
方兆南幫著她堆好雪後,歎道:「姑娘準備到那裡去?」
縷衣村女舉手拂去臉上的冰痕,茫然一笑,道:「茫茫世界。沒有棲身立足之處,我就留在這裡伴守著爺吧!」
方兆南道:「絕峰酷寒,生物絕跡,姑娘縱有一身武功,也難常居此處。」
縷衣村女重又取出懷中錦袋,瞧了白箋一眼,道:「那我就到泰山黑龍潭去吧!」
方兆南道:「箋上既未指明你找什麼人討劍,又無對方住處,不屆中秋,去也無用!」
縷衣村女雙目一瞪,逼視住方兆南道:「留這裡不行,去泰山也不行。你要我到那裡去呢?」
方兆南道:「姑娘難道就沒有一處可以投奔的親人嗎?」
縷衣村女搖搖頭,答道:「除了我死去的爺爺之外。舉目世間,我沒有一個親人……」
方兆南道:「你的父母呢?」
縷衣村女茫然一笑,答道:「自我瞭解人事之後,就隨在爺爺身邊,從未聽爺爺談過我父母之事。」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倒是極為難辦之事,她一個毫無經驗閱歷的女孩子,縱有一身武功,也難應付江湖間重重險詐,眼下只有暫時讓她和我走在一起,先去抱犢崗救了師妹再說。」
心念一轉,說道:「姑娘既無一定行址,不如暫時和我同到魯南一行……」
縷衣村女緩緩的起身接道:「要我陪你同到魯南一行可以。但你得答應來年仲秋,陪我到泰山黑龍潭畔一行。」
方兆南暗暗想到:「我是為怕你孤伶,那裡要你陪我。」但又不便出言解說,只好微微一笑,道:「好吧!如我屆時有暇,當奉陪姑娘同赴泰山一行就是!」
縷衣村女仰臉望著天際默默沉思了一陣,突然說道:「我一個女孩子家,和你同行在江湖之上,被人瞧在眼中,定然會取笑於我……」
方兆南倒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幾句話,不覺聽得微微一怔,心下暗自想道:「這倒不錯,男女之嫌,總得設法避避才好。」
正待答覆,那縷衣村女已搶先接道:「我從小隨在爺爺身側長大,本對男女之嫌看得很淡,不知何故想到和你同行之事,心中忽然會緊張起來。」
方兆南道:「這也難怪,姑娘十幾年中,除了和陳老前輩在一起外.從未和生人接觸相處……」
縷衣村女不待方兆南說完,接道:「但我心裡卻又知道你是個很好的人……」陡然站起身子,緩步向峰下走去。
方兆南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了極深的感慨,暗自歎道:「像她這等孤伶無依之人,從小就在寂寞之中生活,追隨著白髮蒼蒼的祖父,上下兩輩,相差了五六十歲,只怕連個伴她遊樂之人,也是沒有,實難怪她胡思亂想,語無倫次。」
一念及此。心中油生同情之感,忖道:「以後我要對她多多照顧,讓她明白人世之上,除了她死去的祖父,還有和藹可親之人,用最大的容忍,慰藉她孤零生活中養成的寂寞之心。」當下放步追了上去。
兩人走了十幾里路,縷衣村女從來回頭瞧過方兆南一眼;方兆南也未和她說一句話,只是默默相隨身後。
其實她內功精深,耳目靈敏無比,只聽步履之聲,已知方兆南緊隨身後面行。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41:19
第十一回 獻神丹醫治眾豪
縷衣村女生平之中,除了祖父之外,從未和男人單獨相處在一起,陡然和一個年齡相若英俊瀟灑的男人走在一起。而目.今後還有著極長一段相處的時日.只覺心中生出了無比的緊張,千情萬緒,紛湧心頭,但仔細想去,卻又都是些茫茫渺渺,無可捉摸之事……
忽聞一陣喝叱之聲,飄入耳際,使她紛亂的情緒,暫時平靜下去,回頭望著方兆南問道:「咱們要是遇上了別人時,你要如何稱呼於我?」
方兆南聽得一呆,暗道:「這倒是一個難題?」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
縷衣村女輕歎一聲,道:「我的名字叫陳玄霜,爺爺活著之時,常常叫我霜兒.你也叫我霜兒吧!」
方兆南道:「霜兒兩字。我豈能叫.我叫你霜姑娘如何?」
陳玄霜搖搖頭道:「不好,你這般稱呼我。別人聽到了,就知道咱們是素無瓜葛的陌生之人,孤男寡女,走在一起,豈不讓人笑話?」
方兆南聽她說的似是而非.不禁莞爾一笑,道:「那我要叫你什麼?」
陳玄霜嗔道:「要你叫霜兒.你下肯,那你就乾脆別叫我好了!」
方兆南早已對她存下容讓之心,是以對她嗔怒刁蠻之態,也不放在心上。反而覺得她輕嗔薄怒之間。別具一種天真嬌稚情態。不禁又是微微一笑。
陳玄霜看他毫無焦急模樣,心中更是氣惱,怒道:「你笑什麼?人家心裡急得不得了,你倒是滿開心的。」
方兆南臉色一整,答道:「我倒是想到一個主意,只是怕大委曲了你。」
陳玄霜道:「你說來聽聽?」
方兆南道:「陳老前輩傳授過我的武功,我雖未行過拜師大禮,但已有授藝之實,如若陳姑娘不覺唐突,不妨喚我師兄,這樣別人聽起來既不刺耳,咱們也可名正言順的走在一起了!」
陳玄霜嫣然一笑,道:「這辦法倒是不錯。」
忽聞前面山谷之中喝叱之聲,愈來愈大,隱聞雙物交擊之聲,似是正有人在動手。
陳玄霜側耳聽了一陣,道:「咱們到前面去瞧瞧,看什麼人在動手好嗎?」
她生死玄關已通。武功已步人了另一境界,耳目也較前更為靈敏,方兆南只是隱隱可聞,但她卻聽得十分清楚。方兆南道:
「咱們去瞧瞧可以,但卻不能停留大久。」
陳玄霜應了一聲,放步向前奔去。
方兆南也施出輕身功夫,全力疾追,片刻之間,轉過了兩個山彎。用眼望去,只見長髮散披的言陵甫,揮舞竹杖,正和一個身著青袍,手執文昌筆的老者,打得難解難分。
在兩人動手各側,橫臥著神刀羅昆、葛煌。葛烯,以及天風道長和他門下的四個弟子。
方兆南看的暗裡歎息一聲,忖道:「天風道長等人定因走到這山谷之後。背上掌毒發作,臥病難行……」
只聽言陵甫大喝一聲,手中竹杖突然一變,杖風如嘯,攻勢急轉凌厲,杖影滾滾,成勢十分驚人。此人雖然瘋瘋癲癲,但武功卻是絲毫無減,而且更覺勇猛彪悍。
方兆南曾用一招「佛法無邊」擊退那長衫老人,還隱隱記得他自稱葛天鵬。
但見他筆影縱橫,撒出滿天精芒,和知機子言陵甫武功相當,難分上下,不禁心中暗生驚駭忖道:「此人武功這般高強,如非陳老前輩傳授我的一招佛法無邊僥倖勝他,只柏早已送命在此人手中了!」心念及此,不自覺又凝神思索那一招佛法無邊的變化起來。
陳玄霜目睹方兆南看了兩人動手情形之後,忽然仰首靜立,神情木然,不禁芳心一跳,低聲說道:「方師兄你怎麼啦?」
方兆南啊了一聲,如夢初醒一般,望著陳玄霜,問道:「陳姑」叫了一半,慌忙改口道「霜師妹叫我了嗎?」
原來他正在用心思索那招「佛法無邊」的變化,根本沒聽清楚陳玄霜說的什麼?
陳玄霜道:「你這人的心哪,不曉得被什麼吃啦!人家給你講話,你總是聽不明白!」
方兆南訕訕一笑,道:「我正在想一件事,師妹就再說一遍吧!」
陳玄霜大眼睛眨了兩眨,答不出話,想了半晌道:「不要說啦!現在就是說也說不清楚。」
方兆南奇道:「為什麼?」忽然若有所悟,接道:「是啦!你定然是在問我在想的什麼心事!」
陳玄霜忸怩一笑,道:「我才不管你呢!」
突聞葛天鵬厲喝一聲,文昌筆陡然急攻三招,幻化出一片筆影迫得言陵甫退了兩步。一筆翻天逼退言陵甫橫筆問道:「大駕可是譽滿江湖的神醫知機子言陵甫道兄嗎?兄弟葛天鵬。」轉臉瞧了方兆南一眼,立時又轉回頭去。
言陵甫雙目回睜,逼視著葛天鵬,聽他說完話後,突然大喝一聲:「還我血池圖來。」舉手一杖「泰山壓頂」猛劈而下。
葛天鵬一皺眉頭,橫躍三尺,避開杖陣,怒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言陵甫神志迷亂,那裡能聽得清楚,呼的一杖「力掃五嶽」橫掃過去。
葛天鵬臉色大變,向後一閃,避開杖陣,反手一筆「畫龍點睛」,直擊過去。
兩人重新交手,較剛才尤為猛烈,葛天鵬不知言陵甫神志迷亂,只道他不屑和自己談話,不覺激起胸頭怒火,文昌筆連續演出殺手絕學,寒芒電轉,攻勢凌厲異常。
言陵甫雖然瘋瘋癲癲,但手中竹杖縱打橫擊,猛勇無倫,和葛天鵬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快攻。
兩人功力相差不遠,武功也在伯仲之間,這一全力拚搏,更顯得兇猛絕倫,慘烈無比。
方兆南目睹兩人激烈惡戰,心中突然一動,暗自忖道:「言陵甫這等見人就打的瘋癲之狀,終非善局,他武功雖然高強,但靈智心機盡失,以眼下所見情勢而論那『血池圖』藏在他身上,決非長久之策,必須早些設法把它取回!」
抬眼望去只見兩人激戰之勢,愈發猛烈,言陵甫久戰之後,已不似初動手時那般穩健,攻勢雖然迅快,但已隱隱呈現後力不繼之態。杖法也漸見散亂。
反觀葛天鵬,經過一陣急打猛拼之後,似已知遏上勁敵,勝敗之分,決難在百招以內分出,心神慚定,不再搶攻,以閃避和輕巧的身法,蓄力游鬥,準備待對方真力將要耗盡之時,再以雷霆萬鈞之勢,反擊求勝。
方兆南冷眼旁觀,默查雙方激戰情勢,估計言陵甫再難支撐到五十個回合以上。
念轉意決,回頭低聲對陳玄霜道:「霜師妹請在此等我片刻。我把那施竹杖的瘋癲之人引開,免得他傷在施筆之人的手中。」
陳玄霜道:「怎麼,你認識他嗎?」
劉匕南道,「其人和我有過數面之緣,以醫術馳名江湖,只因丹爐被人毀去,使他耗去十餘年心血採集的靈藥。毀於一旦,一急之下,竟然急成了瘋癲之症,但他內功精深,又極擅醫術,我想過些時日,當可慢慢好轉……「
陳玄霜歎道:「可惜爺爺死了,如果他老人家還活在世上,定然可以療好他的瘋癲之症。」
方兆南歎道,「唉!可憐一位享譽江湖的俠醫,竟然自罹瘋病……」縱身一躍直向兩人衝過去。葛天鵬自被方兆南一招佛法無邊擊退之後,對他早已心存戒懼,一方面和言陵甫動手相搏,一面暗中留神著方兆南的舉動,瞧他縱身直衝過來、不自覺的收筆向後躍退了七八尺。
方兆南一心取回「血池圖」,也未理會葛天鵬,橫身攔在言陵甫身前,笑道:「言老前輩還認識晚輩嗎?」
言陵甫凝目呆呆的瞧了方兆南一陣,突然大喝一聲,舉手一杖劈下。
方兆南知他神志不清,早已暗中運氣戒備,橫裡一躍閃開五尺,笑道:「言老前輩如想找回失物,就請隨在晚輩身後。」也不容言陵甫答話,轉身向前奔去。
言陵甫果然緊隨身後迫去,一面大聲叫道,「你就是逃到天邊,我也要追上你!」
方兆南一語不發,只管放腿疾奔,他知對方功力要比自己深厚,腳程也比自己快速很多,如若被他追上,纏鬥起來,只怕難以脫身,是以不敢和他說話,怕分散精神,影響奔行速度。
他自得那銀髯老人傳授之後,日夕用心苦練,不知不覺之間,武功已增進很多,奔行腳程,也較前快速不少,片刻之間,已越過兩三個山嶺。方兆南流目四顧,只見四野一片靜寂,立時停下了腳步,正待轉身過去,忽覺一股杖風疾掃過來。
原來言陵甫緊追身後,一見方兆南停下身子,不問青紅皂白。呼的一杖攔腰掃去。
這一招來勢勁急,發難又大出方兆南意料之外,再想躍身閃避之時。已自不及,匆忙中一挫身子,回頭拍出一招「佛法無邊」 這一招耗去他心神最多,記的也最清楚,是以不覺間就用了出來。
但覺掌勢糊糊塗塗的,觸按在對方身上,言陵甫大叫一聲向後退去。
定神看去,才發覺這一掌正好按在對方右臂之上,如非這一掌按中對方右臂,勢非被杖勢掃中不可。
言陵甫似是受創不輕,躍退之後,一直瞪著雙目望著方兆南發呆,未再搶攻。
他和葛天鵬力拼了數百招,早耗去大部真力,方兆南反臂一招,「佛法無邊」雖然未用出全力,但因在慌急之下,已用七成勁道。
言陵甫已筋疲力盡之軀,如何還能受方兆南這奇奧的一擊,只覺右臂肩骨之處,痛疼如折,一條左臂再難運轉,因他神志不清,也不覺得對方手法的奇奧,只知運氣調息。
方兆南一擊得手,逃過了一杖之危,立時用心思索如何取得他身上的「血池圖」 他雖聰明絕倫。機智百出,但卻忠厚,雖然心知此刻,擊倒對方並非難事,但卻不忍出手傷害到他一個瘋癲之人,忖思良久,仍然想不出取圖之法。
言陵甫一直靜靜的站著,目光遲滯,怔怔的望著方兆南。
忽聽他輕微的哼了一聲,轉身向前走去。
方兆南看他轉身欲去,不禁心頭大急,急迫:「老前輩那裡去?」縱身一躍直撲過去。
言陵甫聽得身後呼叫之聲,本能的回頭劈出一掌。
方兆南去勢勁快,收勢不及,只好右掌疾吐,硬接言陵甫的一掌。
但聞一聲砰然微響,雙掌接實,方兆南被撞得由空中直落下來,言陵甫卻踉踉蹌蹌的向前退了幾步,一跤跌在地上。
方兆南略一運氣調息,緩步走了過去,只見他雙目微閉,側臥地下,亂髮散覆,竹杖豎陳,看的人心生淒涼之感。
他輕輕的歎息一聲,伸手撩開言陵甫的長衫,以極迅快的動作,取回「血池圖」藏入懷中,然後施展推宮過穴的手法,推拿言陵甫的穴道。
這可憐老人,似是受傷極重,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他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睜開了眼睛。
方兆南看他清醒過來,黯然一歎,縱身而起,放腿向來路奔回。
陳玄霜正在四面張望,見他回來,很快的迎了過去,低聲說道:「這些人個個都受了重傷,而且臉色慘白,只怕是難以救得活了……」
她微微一頓之後,又歎道:「如果爺爺還活在世上,就是他們傷勢再重一點,也死不了,可惜爺爺……」兩行淚水,順腮而下,滴在了方兆南的手上。
方兆南勸道:「霜師妹別再傷心,需知世間沒有不死之人。不散的筵席。轉眼望去,只見葛天鵬已把那些倒臥谷旁的受傷眾人,全部移聚在一處,臉上神情黯然,默默無言的站在一側。他似自知無能救得幾人性命,也不設法解救。
只見那躺在地上之人,有兩個年輕道裝的,身體已然僵硬。八成是早已死夫,其他之人雖然還像活著的樣子,但個個臉色慘白形態枯瘦,眼圈深陷。想必是這幾人走到這山谷之中、傷勢發作,難再行動,立時席地而坐,調息傷勢,風雪交加,鳥獸絕跡。幾人縱然帶有乾糧,亦必用盡,飢寒交迫,傷勢煎熬,致落得這般模樣……
忽然心頭一寒,暗道:「這幾人都是那紅衣少女所傷,不知她用的什麼功力,竟然如此歹毒,但她對我心中懷恨,只怕超過眼下幾人很多,何以竟然不肯下手傷我,難道對所下之毒手還未發作不成?」
一念及此,忽覺背上隱隱作痛,不覺出了一身冷汗。
忽聽葛天鵬自言自語說道:「惶兒、煒兒,想不到你們初出江湖。就遭了這等毒手,我來晚一步,父子們竟成水訣!」伏身抱起葛煌、葛偉,轉身而去。
他此時正沉浸在極度的傷痛之中,心神恍恍惚惚,抱著葛煌。葛偉,直對兩人衝去。
方兆南疾向旁側一閃,讓開了去路。
一陣冷風吹來,飄起了葛天鵬衣袂;也使他恍惚的神志,忽然一清,倏然停下腳步,回頭望倒臥在路側的天風道長等,又緩步走了回去。
只見他蹲下身子,把倒臥在地上幾人扶了起來,分別在幾人背後「命門穴」上擊了兩掌。
方兆南默算時間,自己在那山洞之中渡過了半月時間,而天風道長諸人,仍然停在這山谷之中,依幾人未能遠去而論,傷勢定然發作極早。
但以幾人還未死去來看,那紅衣少女下手雖然陰毒,但必然是一種緩緩傷人的陰歹工夫。
方兆南心中暗道:「我身上現有言陵甫相贈的『辟毒鎮神』丹。何不拿出來試上一試,如能救得幾人性命,也算一件大善事。」
他探手入懷摸出藥物,大步走了過去,說道:「在下身上帶療治毒傷的丹藥,但卻不知能否醫得這幾位的傷勢……」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不過眼下他們都已奄奄一息,縱然藥物難以收效,倒也不妨一試,不知老前輩是否同意?」
他怕藥物用錯,反而會促使幾人早死,特地事先把話說明。葛天鵬曾被他出手一擊而中,知他武功奇高,聽說他身懷藥物,當非妄言,以他之能,或能救得幾人和愛子生命。
當下,點頭說:「小兄弟既肯出手相救,老朽甚是感激。這般人中,除了老朽犬子之外,都是多年好友,小兄弟但請出手。眼下他們都已是生機全絕,縱然用錯藥物,那也是天不假年,怪不得你。」
方兆南打開瓶塞,倒出了幾粒「辟毒鎮神丹」分別送入各人口中,呆呆望著幾人服下藥物後的反應。
他這誤打誤撞的下藥,還真是被他撞對,那「辟毒鎮神丹」,正是那紅衣少女「赤練毒掌」的剋星,對症投藥、收效奇快。幾人服下藥物,不到一頓飯的工夫,竟然都氣息轉重,臉泛血色了。
葛天鵬眼看各人服下藥丸後,大有轉機,心中對方兆南異常感激,抱拳一禮,道:「老朽久已不在江湖之上走動,請恕老眼昏花,不識高人!」
方兆南道:「晚輩不過碰巧施藥,怎敢當這等稱謝,老前輩請留此等待他們醒來,晚輩還有要事,必須趕路,就此告別!」拱手為禮,站起身子,向前疾奔而去。他怕這幾個人一醒來,又要和他糾纏不情,是以不願多留,一口氣跑過了幾座峰嶺,才放慢腳步而行。,
陳玄霜一直和他聯袂而奔,她的輕身功夫本高過方兆南許多,是以不管他奔行如何迅快,都能從容相隨,不快不慢的和他並肩而行。
兩人兼程趕了數日,已到抱犢崗下,方兆南費了半日時間。才找著出那怪嶇所居的山谷。
方兆南一面走,一面留心著四周山勢形態,只怕找錯了路。
忽聽水聲淙淙一道山泉由峰上倒垂而下,流在一片突巖之上。濺起一片水珠。
他那日被那怪嫗抓起身軀,送出山洞之時,曾被泉水淋個滿頭滿身,是以,對那垂泉記得特別清楚,一見垂泉,立時向那突巖之上攀去。
一口氣攀上突巖,舉手擊在石壁之上,高聲說道:「老前輩快些開門.晚輩送藥來了。
他一連叫了數聲,不聞答應。
抬頭望去,只見陽光耀目,心中忽然想起,暗道:「是了,那怪嫗身上滿塗有化肌消膚的藥物,不能見得陽光,看來只有等到深夜了。」
忽聞一陣衣袂飄風聲,陳玄霜緊隨他躍上了突巖,問道:「你要找什麼人,為什麼跑到這等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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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41:56
方兆南指指石壁,低聲的說道:「那人就住在這石壁之內,不過,咱們現在還不能見到她的。」
陳玄霜奇道:「為什麼?咱們合力把石壁打開,不就可以見到他了?」
方兆南搖搖頭低聲說道:「不行,人家也不是故意不和咱們見面。實有難以見面的苦衷。」
陳玄霜道:「那你為什麼還要跑來見他,既然見不到,咱們走吧!」
方兆南道:「等到天色入夜,就可以見到她啦!」
陳玄霜聽得一怔,道:「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不肯見人,卻要在晚上會客,那他定然不是人了……」
方兆南急道:「別亂說,要是讓她聽到了,那還得了?」
陳玄霜道:「聽到就聽到,怕什麼?哼!你怕他,難道我也一定要怕他嗎?
她說話聲音,愈來愈大,似乎故意要讓那壁中之人聽到。
方兆南知她任性無比,此刻勸說於她,不但於事無補,反將弄巧成拙,趕快站起身子,拉著她說道:"咱們到別處談去。」
陳玄霜緩緩站起身子,突然飛起一腳,向那石壁之上踢去。
方兆南吃了一驚,想攔阻她時,已自不及,只驚得呆在當地。
陳玄霜將要踢中石壁之時,突然身子一旋,一個大轉身。向突巖下面縱了下去,落在一株突出的矮松之上,仰臉拍著手笑道:「下來呀!」
方兆南縱身追下,笑道:「這幾天來,我剛想說你乖了,你竟又頑皮起來!」
陳玄霜道:「你幾時稱讚過我,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方兆南道:「我還沒有說出口來,你自然不知道了。」
陳玄霜嫣然一笑,縱身躍下,兩人坐息之處,四面都是山壁環繞,不受嚴寒風雪侵襲,卻仍然生著滿地青草。
陳玄霜躺在草地之上,望著天空幾片飄浮的白雲,只覺人生變幻,際遇,有如無際藍天上的浮雲,飄泊難定,感懷身世,不覺悲從中來,兩行晶瑩淚珠,奪眶而出。
方兆南也正在暗暗的想著心事,九宮山中連番出入意外的際遇,延遲東歸日期雖未逾越三月限期,但距屆滿只不過四五日時光,不知被那怪摳留居石洞的瑛師妹,該如何望眼欲穿了……,
如若那怪嫗不守限約,或是她那殘損的身軀,已無能再支撐下去,會不會遷怒於師妹,而把她傷在手下……
轉頭望去,只見陳玄霜淚水下停的滾下雙頰,趕忙勸道:
「陳老前輩已經逝去,哭有何補呢?」
陳玄霜道:「從我記事之日,就只有爺爺一人教養我,
可憐我連父母容貌也未見過一面,如今爺爺又棄我而去,茫茫世
界上,只有我一個無依靠的女孩子,這孤苦無依的淒涼景況,你
要我何去何從?「
方兆南道:「人世問淒涼之事太多,這孤苦無依又何至姑娘一人?」
陳玄霜拭去臉上淚痕,挺身坐了起來,道:「怎麼?難道你也和我身世一般……」
她本想說一般淒涼,但話將出口之時,忽然覺出這幾句話,有些不妥,倏而住口。
方兆南道,「我雖托福皇天,父母健在,但我卻眼看一件比姑娘際遇更為淒涼之事……
陳玄霜道:「世上千千萬萬的悲慘之事,但如非身受之人。只怕難以體會出個中痛苦。」
方兆南道:「那人雖非我生身父母,但卻是我授業恩師,師倫大道,傳藝情深,比起父母之恩毫無遜色,唉!他們際遇之慘,比姑娘有過之而下及,全家老幼盡遭慘殺,只餘下一個比你稍大的女孩子……」
陳玄霜道:「那一定是你的真師妹了?」
方兆南道:「你也不是假的啊!陳老前輩在十餘日中傳授我武功,縱用上三五年時間,也難學得。」
陳玄霜幽幽一笑,道:「你來抱犢崗上,可是要找你師妹嗎?」
方兆南道:「不錯!她被一個遭人毒害囚禁山洞中的怪嫗,留作人質,迫我到九宮山尋找言陵甫,替她討取九轉生肌續命散,以藥易人。」
陳玄霜不再追問,閉上雙目,緩緩的躺在草地上,一陣山風吹來,飄起她垂散的秀髮和襤褸的衣袂。
方兆南心中忽然泛起一陣羞愧之感,暗道:「我只管日夜兼程趕路,連一件衣服也不知替她製作。」
心中愧疚叢集。只覺太對不起她,緩緩伸手扶著她飄垂的散發,低聲說道:「咱們倆只管趕路,連一件衣服也沒給你作,想來使我不安的很!"
陳玄霜道,「我從小就穿補過的破衣服、穿慣了,師兄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方兆南雖想說幾句慰藉之言,但一時間卻不知從何說起,而且她一付冷漠莊嚴的神情,心中縱有親切之言,也叫你不敢說出口來。
他忽然覺得這女孩的性格,和那為逼自己吞服「血地圖」而以身相許的梅絳雪,有些不同,但又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卻無法明確的說出來……
正忖思間,忽然聽得一陣步履之聲,由身後傳了過來。
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腰束白布帶子,手執巨斧,肩挑柴擔的大漢,急步奔來,他身後跟著一個肩扛禪杖,足著芒履,年約四旬的中年和尚。
方兆南一見來人,立時認出是袖手樵隱門下弟子盛金波,立時大聲叫道:「盛兄別來無恙吧?」
盛金波轉頭瞧了方兆南一眼,冷冷的說道:「你又來我們朝陽坪下做什麼?哼!是否覺得麻煩還沒有找夠?」
方兆南本想問他張一平的下落,但聽得盛金波一番頂撞之言,一時間想不出恰當措詞回答,不禁呆在當地。
陳玄霜忽然挺身而起道:「朝陽坪非你們私有之地,我們高興來,你管得著嗎?哼!多管閒事!」
盛金波被她頂懂得愣了一愣,道:「一個女孩子家,說話沒輕沒重,成何體統,我盛金波堂堂六尺之軀,豈肯和你個女孩子家嘔氣!」
回頭對那和尚說道:「咱們走吧!」轉身放步而行。
陳玄霜嬌喝一聲:「站住!」
正待放腿追去,卻被方兆南一把抓住了左腕,勸道:「我們還有正經事辦,別再多惹事啦!」
盛金波已然停下腳步,那中年和尚也把扛在肩上的禪杖,取在手中。
陳玄霜看兩人都似擺出動手相搏的態勢,平熄的怒火,陡然間又衝上心頭,低叱一聲:「放開!」
用力一掙,摔脫了方兆南握在左腕的右手,一提真氣,直衝過去。
那中年和尚隨在盛金波身後而行,停下步來,正好擋在盛金波的前面。
陳玄霜衝到那和尚面前,星目一瞪,道:「站開去,是不是想擋我去路!」
中年和尚合掌道了一聲佛號,道:「女施主請看我佛之面,暫息胸中之憤,貧僧千里兼程趕來,有要事面謁這位盛施主的恩師,事關千百武林同道生死,急如星火,延誤上一刻時光,即將多增加一分危機,唉!也許將貽害幾條人命……」
陳玄霜笑道:「你說了半天,我一句也聽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那和尚似是異常焦急,神情間甚是不安的說道:「三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死亡標識『七巧梭』重又在江湖之上出現,而且江湖
各大門派的掌門之人,和黑道上的高手,都接到一張通知,限令今年端陽之日.齊到冥岳『絕命谷』中,赴她『招魂宴』。
如若屆時不到,一月之內盡戮背約之人的全家親友,刀刀誅絕,一口不留……」
說至此處,突然想到和這樣一個女孩子家,談論目下江湖上驚天動地的大事,實是有些不倫不類,趕忙收住話鋒。
和尚合掌一禮.接道:「因此事關係太大,貧僧奉命來此,邀請袖手樵隱史大俠破例出山,共籌挽救此一浩劫的辦法,女施主如不肯忍一時之氣,和盛施主動手相搏,只怕激怒了……」
忽覺得下面之言說出口來,不但於事無補,恐將引起對方反感,高喧一聲:「阿彌陀佛!」住口不言。
陳玄霜看那和尚滿臉愁苦之容不覺微微一笑。道:「絕命谷中招魂宴,聽來倒像是有點可怕!」
那中年和尚聽她隨口說來,輕輕鬆鬆,臉上毫無緊張之色。搖頭一歎道:「女施主年紀幼小,自然不知三十年前傳言江湖之事。」
陳玄霜探手人懷,摸出爺爺遺留的錦袋,拿出了半截「七巧稜」,道:「你說那江湖上視為死亡標識的『七巧梭』可是此物嗎?」
那中年和尚.雖然看她從懷裡摸出半截斷梭,但還不信那是「七巧梭」,那知凝神一看,登時臉色大變,全身微微顫動了一下,回頭拉著盛金波,以極快的速度向前走去,眨眼問消失不見人影。
陳玄霜看那和尚驚慌之態,心中甚覺好笑,凝目尋思片刻。回頭對方兆南笑道:「那和尚怎生這等害怕這支半截斷梭呢?咱們追上去,問問他去!」
方兆南已知袖手樵隱武功高強,追上去只怕將要惹出一場麻煩,立時勸道:「人家既然害怕此物,咱們如果追了上去,只怕給人家增了很多麻煩,我看還是別追算了!」
陳玄霜只不過是覺得好玩,一聽方兆南勸不要追趕。也就不再堅持。微微一笑道:「好吧!這次依你就是……」
忽然臉色一整,接道:「你是怕我追了去,招惹出麻煩,誤了救你師妹的大事嗎?」
方兆南聽得微微一怔,道:「救我師妹之事,縱然誤一天,也不要緊,我是怕你追過去,和人打起來,如果傷了別人,彼此無怨無仇,心中定然感覺難過,如若咱們被別人打傷,那就更不值得啦!」
陳玄霜聽他一番解說之後,芳心甚感安慰,嫣然一笑,道:「我只道爺爺死了之後,世界之上再也下去有惜我憐我之人…」
忽然想到言中之意太過露骨,倏而住口不言,緩步向前走去。
在她童年到少女這些歲月之中,一直未能快快樂樂的玩過,因而使她性格之中潛藏了強烈的熱情,和極尖銳的反抗意識。這兩種大不相同的觀念,使她自己也無法把握自己的性格,愛恨交織,忽冷忽熱。。
方兆南默然相隨她身後面行,一語不發,但在這幾日觀察之中,已然覺出此女喜怒難惻,有時間笑屆如花,極是平和溫柔。但有時卻是半日不言不笑,沉默的可怕。
商人默默走了一段路程,陳玄霜突然回過頭來問過:「方師兄,我心中想到了難解之事,不知你是否能夠解得?」
方兆南道:「你且說將出來,讓我幫你想想看。」
陳玄霜微微一笑,道:「那和尚見到我這半截斷梭之後,驚慌而去,不知是何用意?」
方兆南略一沉思,說道:「他見你手中斷梭,定然誤認了你也是冥岳中人,故而驚慌而去,那也是人之常情。」
陳玄霜道:「可是爺爺又怎麼會把這數十年前,震懾武林人心的死亡標識,留在這錦袋之中呢?難過我真的……」
她瞧了方兆南一眼.倏然住口不言。
方兆南聽得心頭一震,暗道:「這話倒是不錯,她祖父留下這半截斷梭,不知是何用意,看來此事只有到泰山黑龍潭畔,憑此斷梭取劍之時,或能看出一點蛛絲馬跡……」
陳玄霜看他默然不言,不禁又追問道:「你在想什麼心事。難道你真的懷疑我也是冥岳中人嗎?」
方兆南搖頭道:「陳老前輩留此斷梭,用意定然很深,姑娘縱非冥岳中人。只怕也和『七巧梭』有什麼恩怨牽纏……」
陳玄霜凝目沉思,想從記憶之中,找出點可資追索的痕跡,但她想了半天,腦際中仍然是一片空白,想不出一點能和「七巧梭」關連一起的事。
她不禁幽幽一歎,道:「我對自己身世,一直就模糊不清,
父母形貌,一點也記憶不起,當我記事之日,就和爺爺住在一起。」
方兆南勸道:「也許陳老前輩早已預作安排……」他微一沉;忖,接道:「陳老前輩,武功絕世,醫術通神,自非無名之人,師妹身世將來不難查出,何苦自找無謂煩惱呢?」
陳玄霜展顏一笑,道:「你說的也是,像我爺爺那樣高深的武功,舉世也難找出幾個,如果他不是身受內傷,定然要名列一代武學宗師。」
方兆南抬頭看看天色已是黃昏時分,笑道:「天色已是不早,咱們在此坐息一陣,等候天色入夜,去救我師妹出來,就可離開此處,道名滿天下的西湖遊覽一番。」
陳玄霜道:「西湖好玩嗎?」
方兆南正待答話,陳玄霜又搶先說道:「我知道西湖乃天下有名的風景之區,山明水秀,自然是好玩的地方,咱們快些休息吧!」
兩人盤漆運息了一陣,待天色初更時分,起身向那山洞奔去。
方兆南白天來過一次,早已把地形記熟,一口氣便奔到那流泉突巖所在。
待方兆南登上飛泉之下的突巖時,陳玄霜早已停身在上,飛起一腳,向石壁之上踢去。
方兆南大聲喝道:「霜師妹不可亂來!」出聲阻止之時,已遲了一步,但聞砰的一聲,已然踢中了石壁。
只聽壁間回音嗡嗡,這一腳顯然踢在石門之上,方兆南心頭有如鹿撞一般,咚咚亂跳,只怕這一腳要踢出一番大禍。
那知過了半響,仍不聞有何動靜,心中大感奇怪,舉起右手,輕叩石門,高聲說道:「晚輩已取得九轉生肌續命散,老前輩快請開門。」」
他一連喚了數聲,石壁門既未開放。也未聞有人答應之聲。
陳玄霜突然插口說道:「也許那老嫗已經傷重死去啦!」
方兆南心頭一凜,道:「那怪嫗在這石洞之中住了幾十年。都能夠撐得過去,何以會在和自己相約的三月限期之中死去
陳玄霜嗤的一笑,道:「方師兄,人死只要一會兒的工夫呀!」
方兆南久叫石門不開,心中本已懷疑,再聽陳玄霜連番提說,只感背脊之上,陡然升起來一股寒意。打了一個冷顫。自言自語的說道:「那老嫗冷怪無比,如若真的傷重而死,只怕我那師妹也難以逃出她的毒手。」
他愈想愈怕。不禁火起,飛起一腳踢在那石門之上,厲聲說道:「晚輩並未延誤三月限期,老前輩何以閉門不見?」
但聞山石嗡嗡回聲,顯然這一腳又踢在石門之上,但卻仍不聞石壁之內。有何反應。
陳玄霜道:「咱們把這石門打開,進去瞧瞧吧!」
她說打就打,雙腳齊飛,連踢石壁。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44:35
第十二回 玉骨妖散骨石窟
這一塊石門,只不過有數寸之厚,那裡經得住陳玄霜連續飛腳猛踢。
不足一盞熱茶工夫,已被她跟得裂痕橫生,方兆南忽然伸手阻擋住陳玄霜,說道:「那怪嫗擒拿之術,甚是厲害,師妹你別著了她的暗算。」
陳玄霜盈盈一笑,道:「我不怕!」潛運真力,用手一推。
那石門立時片片破裂。
她果是膽大無比,方兆南把那怪嫗描繪得如何厲害,她竟仍然不放在心上,一掌拍出,縱身直向那石洞之中躍去。
方兆南怕她遇上什麼凶險,緊隨她身後躍入山洞。
忽聽陳玄霜啊喲一聲,嬌軀疾向後退,偎入方兆南懷中。
方兆南不自覺伸手一抱陳玄霜偎來嬌軀,問道:「什麼事?」
陳玄霜緩緩由他懷中抬起頭來,說道:「我害怕……」羞怩一笑,住口不言。
方兆南道:「怕什麼?」定神瞧去,只見那依壁而放的石板之上,橫臥一具骷髏,除了頭上還余有一點皮肉,和那長長的頭髮,仍在之外,全身上下各處皮肉都已化盡,只餘下森森白骨。
方兆南不禁大吃了一驚,叫道:「瑛師妹!」他在焦急之間,用力甚大,但聞滿洞回音,盈耳盡都是呼喚瑛師妹的聲音。
陳玄霜緩緩的離開了方兆南的懷抱。向後退了幾步,靠在石壁之上,目光凝注在方兆南的臉上,一話不發。
方兆南大喊了兩聲之後,心情逐漸安定下來,緩步走到那橫陳白骨的百榻之側,低頭一瞧,立時大叫一聲,一跤跌摔在地上。
在這等星月暗淡的夜中,在這等陰風森森的石洞中,這一聲淒厲的大叫之聲,登時使人毛髮皆豎,只嚇得靠壁而立的陳玄霜全身為之一顫,呆了一呆,才奔到方兆南身側,扶他坐了起來。
只見他雙目圓睜,滿臉淒厲之容,淚水一顆接一顆滾了下來。
陳玄霜芳心之中大為之震動,突然回想到方兆南相待自己的諸般好處,一種母性潛在的母愛發揮了作用。
這十幾年歲月之中,她一直把這等先天潛在的誠摯情愛,深藏在心底深處,沒有機會,使它發洩出來……
此刻,她卻被方兆南淒厲、悲苦的神情,觸發了潛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愛,忽然間,變得無限溫柔。
右手緩緩舉起了一塊羅帕,輕輕的拂著他頰間淚痕,深情款款的說道:「方師兄,你心裡難過了嗎?」她生平之中,從未柔情綿綿的勸慰過人,心中雖有著千萬慰藉關懷之言,但一時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方兆南忽然長長一歎,熱淚如泉奪眶而出,道:「我師妹死了。」
陳玄霜轉頭看去,果見那石榻一旁的角落之中,側臥著一個全身女裝之人,雲鬢散發,斜靠在石壁之上,全身僵硬,似是早已死去多時。以她身材和衣者看去,年齡決非三十歲以上之人。
方兆南呆坐了一陣忽然挺身而起,走到她屍體之旁,伸手抓住她的右臂,扳轉過她的屍體拂開她亂髮看去。
原來他忽然想到了也許這死去的女人不是周慧瑛呢,心念一動,立時起身走了過去,那知拂開她垂首散發一瞧,登時嚇得向後退兩步。
原來那人臉上,早已被人抓得血肉模糊,無法分辨。
方兆南呆了一呆,突然轉過身子,指著那石榻之上,橫陳的白骨,罵道:「你這殘忍的妖婦,三月限期,並未超過,你竟不守信約,害死了我師妹……」他愈罵愈是火大,一腿向石榻之上掃去。
但聞一陣嘩嘩之聲,石榻上一具完整的人體白骨,應聲而碎,向四面散飛開去。他一腳踢去了那石榻上一具白骨的下半個身子,心中似是仍未解恨,舉手一掌,又向那白骨上半身拂去,白骨和一顆肌骨稍存的長髮怪頭,橫飛而起,擊在對面石壁之上,唉嚷的響聲之中,夾雜著一陣金鐵相擊的聲音。
方兆南轉頭望去,只見一支金光燦爛之物,擊在石壁之上,沒落下去。
陳玄霜探手撿了起來,說道:「那屍體不見得就一定是你師妹……」方兆南道:「這石洞僻處山腹,外面石壁又光滑異常,極難看出破綻,不知此洞之人,如何能找到此處,必然是這老妖婦所傷,自付必死之時,心中生出殺機,突然下手,抓碎我師妹面骨。」
陳玄霜道:「難道世上就再無人知道此洞之秘了嗎?」
方兆南歎道:「這老妖婦被人塗上化肌消膚的藥物,據她所說,已有數十年寒暑之久,如是知她被囚禁此處秘密的人,年歲亦必在六十歲以上。但那屍體瞧去,卻似少女模樣,除我師妹之外,還有何人?」
陳玄霜凝目尋思片刻,說道:「你可記得你那位師妹穿的什麼衣服嗎?」
方兆南被她問得一怔,轉頭向那屍體瞧去,沉吟良久,答道,"我記得她穿的是綠色衣服。」
陳玄霜瞧了那死骨一眼,道:「你記得不錯嗎?」
方兆南略一尋思,道,"決不會錯,她從小就喜愛綠色衣裳。」
夜色之中,極不易分辨顏色,但陳玄霜目光銳利,大異常人,雖在陰暗的洞中,已瞧出那少女顏色如非青藍,就是深綠,不禁芳心頓感一震,不敢再接口說話。
方兆南聽她久久不言,回頭抱起屍體,到了洞口之處,藉星光水色一看,登時向後退了三步,緩緩把手中屍體放下,自言自語的說道,"果然是綠色衣服,這一定是她了!熱淚滾滾而下,滴在屍體上。
陳玄霜緩緩走近他身邊說道:「師兄不是勸過我嗎?人死不能復生,哭有何益……」方兆南道;"是我害了她的,如我能早些時回來,她也許不致死在這老妖婦的手中了。」
陳玄霜幽幽歎道;"都是我不好,害得你師妹遭了那妖婦毒手,如你不是等我,可以早就回來啦!。陳玄霜突然放低了聲音,問道:「你那瑛師妹,待你可好嗎?」
方兆南緩緩把屍體向石榻之上放去,目光觸處,忽然發覺那石榻之上,放著一柄銀光燦爛之物,隨手取了下來,把屍體放下,隨口答道:「她待我很好!」
只聽陳玄霜微帶著抖顫的聲音,說道:「如今她已經死了,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我要像她對你一樣的待你……」她聲音突然的低沉下去,"待你"兩字之後,說的什麼,大概只有她心中知道了。
方兆南闇然的歎息了一聲,道:「咱們走吧!」探手又抱起石榻上面的屍體,緩步向外走去。
陳玄霜低聲喚追:「方師兄!」
方兆南停下步,回頭答道:「師妹有話說嗎?」
陳玄霜道:「你要把她屍體,帶往何處?」
方兆南淒然一笑,接道:「我要為她找一處山明水秀,風景絕佳之地,把她好好的安葬在那裡……」他微微一頓之後,凝注洞外,接道:「恩師全家遇難,橫遭慘死,她是唯一逃出劫難之人,想不到卻喪身茬這荒涼的深山之中……」他這話,似是說給陳玄霜聽,也似是對著懷抱著的屍體懺悔,祈禱,又好像自言自語,神態間無限黯然,熱淚磅礡,滾下雙頰,滴在那屍體之上。
陳玄霜緩步走近他身側說道:「師兄不要再傷心了,她既然已去,人死不能復生,哭有何用,咱們該想法子,替她……」她本想說替她復仇,忽然想到那害死他師妹之人,早已成一堆白骨,這報仇之事,己是永無可能了,她本是極為聰明之人,略一沉思,立時接道:「替她好好的安葬起來,盡到你的心意,也就是了,你這般憂傷、痛苦,對死者無補,但對你的身體,卻有著很大妨害。」
言來深情款款,目光中情意無限。
方兆南道;"眼下四面無村鎮,連找個舊棺木之處,也難找到,唉……」陳玄霜道:「這石洞之中雖然黑暗,但尚可通風,不如把她屍體暫時存放此處,再想法子把那洞口堵閉起來,過些時日,我們再來此地,把她屍骨取回,和她父母合葬一起。」
方兆南抬頭打量了四週一眼,道,"只怕這山洞之中有蟲蟻吃了她的屍體。」
陳玄霜略一沉忖,道;"我倒有個法子,說將出來,只怕師兄生氣。」
方兆南雖在忿怒痛苦之中,但他乃極端聰明之人,微一思索,已想出陳玄霜之意。當下說道:「你可是想要我把她屍體用火化去嗎?」
陳玄霜道:「不錯,用火化去之後,咱們再找一個瓷罐來把她骨灰盛起,送回她家中,把她和父母合葬在一起。」
她一略停頓之後,又追道;"再不然和我爺爺的屍體一樣,找一處高蜂嚴寒之處,把她屍體放入冰雪之中,凍起來,你如想念她時,隨時可以瞧她。」
方兆南發覺眼前固執、任性、天不怕、地不怕的陳玄霜,忽然間性情大變,溫柔嫻靜,對自己關顧愛護無微不至。
心念一動,不覺轉頭瞧了她兩眼,只見她滿臉情愛橫溢,心中忽然一凜,接道:「霜師妹說的對,咱們就把她火化了吧!」
當下舉步走出石洞。
陳玄霜看他居然肯聽自己之言,心中十分高興,緊隨身後,出了石門。
方兆南站在洞口外的突巖之上,長長吸一口氣,運轉於丹田之中,縱身而下,籍突出矮松、山石一接腳力,落入谷底。
陳玄霜的輕功,本比他高出很多,但她不願在他心中忿急、痛苦之時,在他眼前賣弄,滑步而下,緊隨在他身後,落入谷底。
她情竇初開,積存心底的熱情,極容易奔放出來,此刻,她已覺得方兆南,已是她在茫茫人世間的唯一的親人了。兩人奔行到一處山坳所在,方兆南放下手中屍體,翩翩的月光之下,已可看出這僵臥的少女屍體,確實穿著一身綠色的衣服!
這使他更確認橫放在眼前的屍體,是周慧瑛而毫無可疑了,僅存左心中的一點僥倖想法,已完全消失。
他呆呆的望著屍體,回想著兒時相伴遊樂的諸般情景;熱淚又不禁湧出眼眶。
陳玄霜附在他耳際間,輕聲說道:「方師兄,我們可要去砍些乾枯的樹枝來嗎?」
方兆南突然覺得放下那屍體之後,手中還似拿著什麼東西,低頭看時,只見右手之中,握著一柄一尺五寸左右,銀光燦爛似劍非劍,似刀非刀之物。
他在揮掌掃去那石榻上白骨之時,曾見此物,當時他急病之間,神智恍恍惚惚,隨手取了過來,也不覺得。
現在仔細一瞧,星光下隱隱可見那銀光燦爛的似劍非劍之物,泛起一道紫色腺痕,不自覺伸手觸摸了一下,只覺此物鈍難,切物,兩邊都是銅錢般厚,似劍非劍,似是造來好玩的銀牌,而且拿在手中,輕靈異常。
他瞧了一眼,本想隨手棄去,瞥眼見陳玄霜手中也握著一支和自己長短相同之物,只是顏色金黃,中間隱起一道黑色跡痕。
心中暗自忖道:「此等好玩之物,她定然喜愛,不如暫時先把它存放起來,將來送給她玩吧。」
隨手放入袋中,點頭說道:「我去砍點枯枝,你在這裡守著她的屍體吧!」
也不待陳玄霜答話,立時向一處山坡之下奔去。
他以一個身負武功之人,折砍一些枯枝,自是輕而易舉之事,片刻之間已採集了一大捆回來了。
陳玄霜忽然想到,還未找到裝盛骨灰之物,當下說道:「咱們先去找一隻罐子來吧!」
方兆南想了一想,道:「此處一片荒涼,除了到袖手樵隱居處的所在之外,往那裡去找尋罐子呢?」
陳玄霜道:「袖手樵隱,想必是一位很有名氣的人,咱們找他借一個罐子,難道就不肯借嗎?」
方兆南道,"比人生性怪僻,不通達一點人情,別說借個罐子,就是想借個茶杯用上一用,只怕他也不肯!」
陳玄霜道,"有這等怪人?那咱們更是得去瞧瞧了,如他肯借,那就算了,如若不肯,那就鬧他個天翻地覆,然後再強拿他一個罐子,看他有什麼法子!」
方兆南道:「那袖手樵隱武功奇高,只怕咱們兩人,也不是他的敵手。
陳玄霜心中更是不服,冷笑一聲,暗忖道:「我偏要去瞧瞧他是個什麼樣的三頭六臂之人。"但口中卻答道:「那咱們總不能不要盛裝骨灰的罐子呀!」
方兆南思索了半天,覺得除了到袖手樵隱之處外,這方圓數里之內,很難找得到人家,縱然遇上一兩家,只怕也沒有罐子可借。思來想去,覺得除此一條路,別無他徑可循,微微一歎道:
「我們去找袖手樵隱可以,但師妹必須要聽我的話。」
陳玄霜笑道:「好吧!到了那裡之後,我就緊隨在師兄身後,一語不發,什麼事都由你一個人和他說吧!」
方兆南道:「我並非要約束師妹行動,實是因為那人武功太高,如若真要是鬧出事來,那可是煩惱無比……」陳玄霜笑道:「你放心好啦!你不同意我決不隨便出手就是!」
方兆南把放在山坳中的屍體,移到一塊突巖之上,搬來了幾塊山石,把屍體圍起,上面用樹枝掩遮起來,恭恭敬敬對那屍體一個長揖。
這才回頭對陳玄霜道:「那袖手樵隱號如其人,從來不肯管人閒事,咱們見他之後,不要理他,自己動手取了應用之物,回頭就走,也許不致惹起麻煩。」
陳玄霜道:「我已記在心中了,快點走啦!把她屍體放在岩石之上,也非長久之計……」方兆南黯然一歎,轉身向前奔去。
他已到過了一次朝陽坪,對去路記憶猶新,停屍之處,相距朝陽坪也不過四五里,兩人一路急奔,一口氣趕到斷魂樁處。
他雖知陳玄霜輕功提縱術高過自己,但仍然回頭吩咐道:「此處險惡異常,師妹請小心一些,看不準落足之處,不可逞強飛渡!」
說完,提聚丹田真氣,運足目力,看清了第一道石樁位置,正等飛躍過去,忽聞衣抉飄風之聲,陳玄霜已搶先向前躍去。
她身法迅快,認位奇準,足著石樁,回頭叫道:「師兄快向我停身之處躍來!」
方兆南急道:「快退回來,我已經來過一次讓我走在前面替你帶路。
陳玄霜道:「眼下夜色朦朧,石樁位置辨認不易,我從小就隨爺爺修習易筋經說的上乘內功,可以黑夜見物,師兄只管放心,向我停身之處躍來。」
方兆南知她武功,高過自己甚多,聽她說得甚有把握,也不再多問,縱身一躍,直飛過去。
陳玄霜瞧他躍來之勢,認位甚準,立時振袂而起,向第二道石樁之上飛去。
她每落一道石樁,就回頭舉手向方兆南招呼,直待瞧出他無須自己伸手相助之時,又才向前面一道石椿飛去。
但覺那石樁距離,愈來愈遠,到最後一道石樁,距離巳長達三丈左右。
她停身微一調息,回首說道:「師兄快來!。
方兆南提氣一躍,直向最後一道突石樁上飛去,眼看就要撞上了陳玄霜,仍不見她閃避,不覺心頭一驚,趕忙一沉真氣,身子疾向絕谷之中沉去,兩手急出,準備用五指之力,抓住突出石樁。
他怕把陳玄霜撞入了千丈絕谷之中,匆忙之中,來不及多作考慮,真氣一沉,身子疾墜而下了。
忽覺眼前人影一閃,一支柔綿的手。抓在左腕之上,向上一帶,硬把他向下急沉的身子,抓了起來。
耳際間響起了陳玄霜溫柔嬌脆的聲音過:「這石柱之上,勉強可以擠兩個人,我已替你留下位置,快些閉目休息一陣。我幫助你躍過對岸」'方兆南身體被她拖住,伸腳在下面一劃,果然登上了石樁,只覺自己整個身子,緊緊的被陳玄霜抱在懷中。
要知這斷魂石柱,只可容一人存身而立,陳玄霜把方兆南捉上石柱,讓他有了著足之處,自己卻一足懸空而立,背脊緊貼在峭壁之上在這等驚險無比處,自是無法顧及到男女之嫌,兩人前胸相貼,臉兒相偎,彼此可互聞對方呼吸之聲。
陳玄霜衣著雖然襤褸,但人卻嬌若春花,只聽她嬌喘細細,吹氣如蘭,過了半響,才附在方兆南耳際間低聲說道:「你不肯落到這石樁之上,可是怕把我撞落入那懸崖下嗎?'方兆南追:「師妹武功高強,出了我意料之外,如非你伸手相助,只怕我早巳跌在懸崖中摔死了!。
陳玄霜道:「你如不是怕把我撞落下去,也下會甘冒大險了,快些閉目運息一下,我以掌力助你躍飛這段……'她本想說這段距離,但在將要出口之時,忽然想到此話可能傷對方的自尊心,趕忙住口不語。
方兆南微微一笑,長長吸一口氣。低聲說道:「師妹請放開我!」
陳玄霜鬆了雙臂,伸出一掌按在他後背之上,道:「我用掌力助你!」
方兆南心中對躍過這最後一道的斷魂石樁距離,心中本毫無把握,但又不好在陳玄霜面前示弱,當下提口真氣,縱身向前躍去。
陳玄霜在他身子躍起之時,右掌用力向前一送。
方兆南突覺一股強大的暗勁,猛力把自己的身子向前推去,再加上自己向前飛躍之勢,迅快結倫的落到對岸。
他身子剛剛站好,耳際間已響起陳玄霜嬌笑之聲,道:「這斷魂樁,果是險惡,只瞧他這住處,就可想到定是位冷僻異常之人。」
方兆南暗叫一聲慚愧,大步向前走去。
抬頭望去,只見茅廬中燭火輝煌,不禁大感奇怪,袖手樵隱乃十分冷僻之人,生平最不喜歡和人交往,這深更半夜之中,茅廬之內,為什麼還高燒燭火?
心中忖思之間人已到茅廬門前,只見雙門大開,廳旁燭火通明。
袖手樵隱史謀誠是一身樵夫裝扮,身著藍布短褂,足著高沿芒鞋,腰結草繩,下著淺灰套褲,端坐在面向門口的一個棗木椅子之上,默然不語。在他身惻垂手靜立真盛金波,除了他們師徒二人之外,廳中人影晃動,似乎人數不少。
方兆南目睹此景,大感驚奇,暗道:「此老一向孤僻成性,怎的會容這麼多人來他朝陽坪上,而且還親自接待在大廳之上-------。」
正自心念轉動之際,忽聽袖手樵隱冷冷的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既然敢來我朝陽坪,為什麼不敢大大膽膽的進來!」
方兆南暗道"此等情景,和他性格為人大不相同,我何不進去瞧瞧。」
當下一挺胸,直向大廳之中走去。
只見廳中坐了一個六旬以上,白髮垂胸的老人,和一個髮束金釵,身背寶劍的道人,一個灰袍芒服的大和尚,還有兩個身軀高大,氣字軒昂的中年男子。
這般人神采個個不凡,似都非平常之人,而且眼中神光炯炯,一瞧之下,立時可以辨出是身具上乘武功之人。
除了那灰袍和尚瞧了兩人一眼,似是欲言又止之外,其他之人,都不過目光微一投瞥兩人,立時別過頭去,不相理會。
袖手樵隱冷冷的喝道;"你又來我胡陽坪做什麼?」
方兆南道:「在下想和老前輩借件東西一用。」
袖手樵隱還未答言,那兩個中年大漢已齊齊的站起身子,道:
「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們撤野,還不快給我退出去,當真要討死嗎?」
陳玄霜秀眉微聳,面泛殺機,似要發作,但瞧了方兆南一眼後,又平息了下去。
忽聽那白鬢老人說道:「史兄既已和冥岳之人結下了粱子,縱然你不找人,別人也要找你,兄弟素知史兄性格,不再和人交往,自隱居這朝陽坪後,更是不肯插手江湖是非。
不過這次情形不同,既非江湖上派別恩怨,亦非個人仇恨,江湖上所有之人都將牽扯其中,連少林派掌門方丈都不能坐視不理,事情嚴重性,可想而知,史兄縱然執意不肯插手,只怕那妖婦也饒不了你!」
灰袍和尚突然插口說道,"阿彌陀佛,貧道曾經聽師父讚揚史施主『七星遁形'精妙絕倫,世無匹敵,如果史施主答允參與此事,實我武林同道之福,我佛慈悲!」言罷,合掌垂首。
袖手樵隱史謀遁,似是被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有些頗感心動,耿然沉思,低頭不語。忽見那白鬢老人霍然站起身子,道:「史兄是否需要忖思一段時間,兄弟身受少林掌門方丈推重,專人持函相邀,函中再三要兄弟到史兄這朝陽坪來,勸請史兄參與其事……」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過:「需知此事關係著我千百武林同道命運,史兄名列當今武林中頂尖高手,縱然未和冥岳結怨,只怕對方也不會輕易放過你,何況你還有搏殺冥岳門人之恨,為人為己,都該挺身而出------」袖手樵隱忽冷冷的接過:「伍兄最好別存相強兄弟之心,此事待我想上幾日再作決定,如若我能參與,屆時自會依照相約時間,趕往[絕命谷」之中。如若兄弟不想參與,縱然是少林寺掌門方丈親臨,兄弟還是照樣不去,哼!袖手樵隱之名,豈是叫人白叫的嗎?」
那伍姓白鬢老者似是巳感不耐,冷笑一聲,道:「史兄這般對待數十年相交老友,未免有些太……」袖手樵隱接道:「如果伍兄覺得兄弟接待不周,那就只管請便!」
方兆南聽得一怔,暗道:「這老樵子果是冷傲的可以,簡直不通人情對待相交數十年的老友,竟然也是這般冷漠。
只聽那白鬢老者連聲冷笑了一陣,道:「史兄好大的架子如非兄弟還有要事待辦,今日非得領教史兄幾招絕學不可!」'說完大步直向廳外走去。
史謀遁目注屋頂,瞧也不瞧那老者一眼,臉上一片冷漠,既無愧疚之色,亦無留戀之想。
方兆南和陳玄霜並肩站在門口出處,那白鬢老者怒氣沖沖而來,直向兩人之間撞去。
陳玄霜秀眉一揚,嬌軀微斜,一橫身攔住去路,說道,"你瞧不到這裡有人站著嗎?」
那白鬢老者被袖手樵隱憋了一肚子怒火,但因知他武功高強,動起手來,既無制勝把握,又有幾樁大事待辦,才勉強按下怒火,拂袖而去。
但那裡還能再受陳玄霜的譏諷,當下怒道,"老夫走路,從來不拐彎子,閃開!」邊說邊舉手向二人撥去。
忽聞方兆南急叫:「霜師妹不可動手!」
他喝止之勢雖快,但陳玄霜出手比他更快,皓腕疾翻,嬌軀橫躍,指顧間攻出兩掌,把那白鬢老人逼退,又搶回原來位置。」
她出手的迅快詭異,使會場之人為之振駭,就是那白鬢老者,也不禁為之一怔。」
袖手樵隱冷哼一聲,道:「在老夫朝陽坪上動手,可是自找苦吃,惹起老夫怒火,別想活著出去!」
他自言自語也不知罵的是那個,但這幾句話,卻沖淡了陳玄霜和白髮老人的敵對之意。
陳玄霜甘先忍耐不住,回頭瞧著方兆南,道,"師兄,這老樵子說話沒規沒矩投的,咱們要不要教訓他一頓!」
方兆南還未及開口,袖手樵已站起了身子,緩步直走過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45:04
那灰袍和尚突然起身離位,奔到袖手樵隱身邊,低聲說道:
「此女身上杯有七巧梭,只怕和冥岳人物有關……」袖手樵隱微微一怔,目注方兆南厲聲喝道:「這女娃是什麼人?快說!」
方兆南一時間想不出他問話含意,微微一笑,答道:「她我師妹。」
袖手樵隱怒道:「你那來的許多師妹,滿口胡說八道!」
陳玄霜嬌聲說過;"你才是滿口胡說八道,我不是他師妹,難道是你嗎?」
這一句話,可是罵的很重,她胸無城府,猶帶稚氣,想到之話,就隨口罵了出來,卻不知此話對袖手樵隱傷害甚重。
史謀遁生性再冷傍一點,也難以忍受此等羞辱之言,當下冷笑一聲,道:"罵得很好!」
陡然欺身而上,順手一記耳光抽去,口中接過:「我打落你滿口牙齒,看你以後還罵不罵人!」
陳玄霜生平很少和人動手,看他揮手一掌,帶著輕微的嘯風之聲,來勢奇快無比,不禁心頭一震,柳腰微挫,疾向後閃退兩步。
袖手樵隱被她避開了一掌,心中更是惱怒,身移微晃,腳步斜移,身子微微一轉,人已欺到陳玄霜的身側,舉手一掌拍下。
這正是他獨步武林的"七星遁形"身法,舉世也難有幾人解得其中玄機。
方兆南吃了一驚,大聲喝道:「謄滿武林的袖手樵隱,竟然對一個女孩子下手,就不怕天下英雄恥笑嗎?」疾步搶攻上去。
餘音未了,陳玄霜已疾飛而起,倒退五步多遠。
袖手樵隱目睹陳玄霜身法靈巧,出手詭異,乃生平極少遇上的勁敵,忽然激起爭勝之念。
他左掌一揮,"手撥五弦"封住了方兆南搶攻之勢,右手一揚,疾劈而出,他在急怒之下,竟然用出劈空掌力,遙向陳玄霜直劈過去,但覺一股強猛絕倫的力道帶著嘯風之聲,排山倒海般直撞過去,這一揮,他竟用了八成以上真力。
陳玄霜目睹來勢猛惡,心中大是驚駭,但背已近壁,後無退路,形勢迫得她不得不全力一拼,當下一提真氣,玉腕疾舉,雙掌護胸,一閉眼,硬接了袖手樵隱的一擊。
在場之人眼看袖手樵隱發出的掌力威勢,無不替陳玄霜捏一把汗,心想這一掌定要把陳玄霜擊斃當場。
那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陳玄霜硬接一掌,仍然屹立未動,袖手樵隱在掌勢收回時,卻向後退了兩步。
原來他一掌擊去,覺得如擊在棉絮上般,毫無阻力,心中甚感奇怪,他內功精深,掌力已到收發隨心之境。
當下一吸真氣,把擊出力道,重又收了回來,那知一收擊出掌力,忽覺一股極強暗勁,趁勢反震過來,再想運力抗拒,已是遲了一步,被那反股暗勁一撞不自禁向後退了兩步。
陳玄霜睜開雙目瞧了方兆南一眼,嫣然一笑,縱身疾向袖手杖隱撲去。
她已領教了袖手樵隱雄渾的掌力,怕他再以劈空掌力攻擊過來,是以出擊奇快無比,指點掌劈,眨眼間攻出三掌四指。
這一輪急攻,無一不是指襲要害大穴之處,史謀誠雖然內功精湛,也不敢稍有大意讓她掌指擊中,是以迫的縱躍閃避。
他"七星遁形"身法,奇奧難測,但見身影晃動,身軀靈活無比,轉了幾轉,把陳玄霜迅快絕倫的掌指攻勢,盡皆讓開。
陳玄霜眼看對方身法怪異,出步移動之間,無不恰到好處。
自己以祖父相授絕學,"天星指"和"飛英掌",以快打快的絕技,合併出手,竟被對方輕輕易易的閃避開去。
她不禁芳心大感驚駭,攻了三掌四指後,翻身倒躍,落到了方兆南的身側。
其實袖手樵隱何嘗不為她的迅快掌指,暗自驚心,不但她指掌出手的迅快,為生平僅見,而且每一指攻擊之中,無不挾帶一縷銳勁的指風。
此等功力,實非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所能具有,但眼前少女,卻身具此等功力,叫他如何不能驚駭。
不過他心極深沉,驚駭之色,不形於外,看不出來罷了。
在場之人,大都是久在江湖之上闖蕩的高手,對兩人交搏幾招的武功,個個都看入眼中。
心中暗自忖道:「此女小小年紀,能有這等功力,實非等閒,如非冥岳中人,眼下江湖上,實難想出什麼人能教出這等徒弟那長杉白鬢老者,本欲拂袖而去,但一見袖手樵隱和陳玄霜交手情形之後,似是突然打消去意。
目光專注在陳玄霜臉上,問道:「姑娘可是冥岳岳主門下弟子嗎?」
陳玄霜轉臉低聲對方兆南道:「那老樵子的武功,當真是高,只怕我打他不過,咱們還是別和他打啦!」
那白鬢長衫老者,看陳玄霜不理自己話,卻和方兆南細語,心頭甚是惱怒,但他已目睹陳玄霜的武功,不敢冒然出手。
袖手樵隱和陳玄霜交手幾招之後,不但覺得出她功力驚人,而且招術詭異難測。自己因七星遁形出手。
一時間大廳上鴉雀無聲,雙方雖都暗運功力戒備,但誰也不肯搶先出手。
方兆南忽然想到那怪嫗囚居山洞,除了那峭壁間石門之外,還有一條秘徑和這朝陽坪上石屋相通,袖手樵隱隱居此處,時日不短,想必已知此中隱密。
正待開口相詢,忽見那金箍束髮的道人站了起來。緩緩抽出背上寶劍,朗聲說道:「江湖間盛傳』七巧梭'諸般奪跡,可惜貧道始終未能親睹。
今日能在史兄這朝陽坪上,先一會冥岳門人,以證江湖傳說之言是真是假,縱然史兄不應允下山之事,咱們也算不虛此行了!」
此人一番話,立時提醒了廳中所有的人,那兩個身軀高大,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相互瞧了一眼,雙雙躍飛在廳門之處,回身擋住去路。
那白鬢長衫老者斜向一側橫跨兩步,站了左翼方位,灰袍僧人提起禪杖大邁一步,居中而立,袖手樵隱不自覺移了兩步,也站了右翼之位,剎那之間,組成了合圍之勢。
陳玄霜一皺秀眉,低聲問方兆南道:「他們在說什麼,『七巧梭'和咱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方兆南搖頭一歎,道:「他們把咱們當成冥岳中人了。」
那金箍束髮道人舉劍劃出一圈銀虹,護著身子,逼到方兆南身邊,說道:「七巧梭被武林朋友視為死亡標識,貧道聞名已久,今日幸會傳梭之人,敢問兩位,夜來到這朝陽坪上,不知有何貫干?」
方兆南道:「在下方兆南,這位是我師妹陳玄霜……」袖手樵隱冷冷的接了一句,道:「你的師妹倒是真多!」
方兆南不理史謀誠譏諷之言,接道,"我們夜入朝陽坪,只不過想向史老前輩借點應用之物,順便有兩件疑難不解事求教,諸位這般把我們圍困起來,不知是何用心?」
那灰袍和尚接道:「貧僧出家之人,從來不打誑語,那位姑娘身懷江湖視作死亡標識的七巧梭錯是不錯!」
凍玄霜道:「不錯!你要怎麼樣?」
那長衫白鬢老者半晌沒有講話,此刻突然冷冷接了一句,道:「兩位夜入朝陽坪,想必是傳梭作柬,邀人赴你們招魂之宴了?」
方兆南看幾人硬指自己和陳玄霜為冥岳門下的傳梭之人,心中雖然十分氣惱,但陳玄霜身懷半截"七巧梭"之事,千真萬確,一時間又想不出適當措詞解釋。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道:「這麼說來,諸位是認定了我師兄妹,是冥岳門下的傳俊之人了?」
那灰袍和尚答道:「貧估親眼看到那姑娘由杯中取出斷梭,和目下武林中斷梭邀宴之事,正相謀合,那自是不會錯了!」
陳玄霜緩緩由懷中摸出半截『七巧梭』來,說道:「你們說的可就是此物嗎?」
廳中之人雖然都知"七巧梭"之名,但真正見過的人,似是不多,除了那灰袍和尚之外,都伸頭向前望去。
只見她掌心之中托著半截銀光燦爛的斷梭,在燈光照耀之下,隱隱泛起藍光。
那長衫白鬢老者突然大喝一聲,道;"一點不錯,此物正是此次重現江湖的『七巧梭』。
袖手樵隱冷然接道,"老夫還是初見此物,給我瞧瞧!」
陳玄霜一縮手,把半截斷梭藏人懷中,道:「有什麼好瞧的,看一眼就算了……」袖手樵隱怒道:「你敢這等藐視老夫,半戳斷梭,難道老夫還會要你這東西不成?」
陳玄霜道:「這是爺爺遺留之物,如何能夠讓你拿在手中,哼------」袖手樵隱道,"不管什麼人遺留之物老夫也要仔細看上一看!」晃身直欺過來。;方兆南急道,"老前輩乃武林中極有身份之人,豈可硬搶別人之物,舉手疾向袖手樵隱拂去。」
袖手樵隱冷哼一聲,道:「你竟敢和老去動手!右手急出一招"金索縛蛟",迅速絕倫的向方兆南手腕之上扣去。
他見那褸衣村女武功高強,身法靈活,而且內功深厚,剛才,和她動手之時,吃了大虧,心中已存向方兆南下手之意,只是一時之間找不到藉口。"現一見方兆南向他出手,正合心意,他在數月之前已見過方兆南的武功,心想這一招擒拿手法,定然可以得手。
那知事實大出了他意料之外,方兆南突然一翻掌,拂出掌勢,忽然間變成點擊之勢,食中二指如疾電奔馳一般,反向袖手樵隱脈門之上點去。
這一招變化不但迅如電火,而且大出意外,袖手礁隱被他迅快的點襲之勢,逼得向後退了一步,怔在當地,要知他數月之前,初見方兆南時,他武功尚十分平庸,想不到三月不見,他武功竟似精進數倍,這拂擊和指襲之間,暗含了拂穴截脈的極高手法。
方兆南施展出那老人傳授的武功,迫退了袖手樵隱之後,並末再趁勢追襲。
他望了群豪一眼,朗聲說道:「在下師妹雖然身懷半截七巧梭,但我們卻和傳梭邀宴天下英雄的冥岳中人毫無關係,而且還和他們結有樑子!
諸位如若不信,盡可詢史老前輩,在下和冥岳中人結怨的事,他雖未能盡知底細,但卻是親眼看了一部分經過的情形。」
群豪一齊轉眼望著袖手樵隱,似是在等待他的答覆。
史謀誠冷冷的接了一句,道:「此事倒是不錯。」
那手執禪杖的灰袍和尚,忽然插口接道:「據貧道所知,這'七巧梭'除了現下自那冥岳岳主之外,尚未聞得其他之人用過-----」方兆南道,「"這半截七巧梭是我師妹一位長輩留下的遺物,來自何處,在下不很清楚,不過兄弟可以肯定告訴各位-------」忽然眼見靠壁一張木桌之上,端放著一支銀光閃閃的"七巧梭",不禁叫道,"這是那裡來的『七巧梭』?」
群豪轉頭望去,果見一銀光閃閃的"七巧梭"放在桌面之上,梭下壓著一張白箋。
袖手樵隱冷哼一聲,伸手取出梭下白箋,群豪都為了桌上的梭箋,驚得呆了一呆,才齊齊圍了上去。
探頭望去,只見上面寫道:「字邀閣下於今年端午佳節年時之前,趕到冥岳'絕命谷'中,敬陪『招魂'之宴,為閣下接風洗塵,如若膽敢不赴此約,定將全予殺斃。」
下面署著冥岳岳主柬邀幾個大字。
方兆南瞧得心中暗暗忖道:「原來此人自稱冥岳岳主,不知是何用意?」
袖手樵隱把手中白箋交給那白鬢老者道:「伍兄請仔細瞧瞧這短箋上的筆跡可和其它柬子上的筆跡一樣嗎?」
那白鬢老者接過白箋,看了一眼,道,"這個兄弟已記不得了,但這柬子形狀瞧來,沒有類別……」袖手樵隱冷哼一聲,回頭對站在身惻的盛金波道;"你早上打掃這廳房之時,可見到這張白箋嗎?」
盛金波道;"沒有,弟子中午之前,還打掃過這座客室。」
袖手樵隱不再追問,隨手把"七巧梭"藏入杯中。
那灰袍和尚突然插嘴道:「史施主既然接過了這邀約之柬,不知是否要履約赴宴?」
袖手樵隱冷然一笑,道,"老夫雖不願過問他人之事,但也不容他人尋我麻煩,哼!說不得要破例下山一行,瞧瞧那自稱為冥岳主之人是何等人物!」
那長衫白鬢老者一聽史謀遁答允下山之事,立時接口道:「史兄既允下山,兄弟此行總算不虛……」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望重武林的少林寺主持方丈,為此要親自移駕東嶽,主持天下英雄大會,群集我武林同道高手,共謀對敵之策。
會期定在三月初三日,距今時已不足一月工夫,望史兄能及時趕往參與。」
那灰袍和尚接道:「東嶽之會,不但關係我武林同道中千百生靈的命運,而天下高手盡皆參與,也可多結識幾位朋友……」袖手樵隱冷接道;"我既然答應了屆時赴約,決然不會誤時,荒山之中,無物敬客,諸位有事,早些請便吧!。
在場之人聽他竟然出言逐客,個個臉上神色微變,那長衫白鬢老者先大步出門而去,兩個中年大漢和那灰袍和尚也相隨離開。
袖手樵隱目送幾人背影,臉上毫無表情。
陳玄霜低聲對方兆南道:「這人不通人性,咱們別理他啦!」
她自和袖手樵隱相搏兩招之後,已知這樵夫打扮之人,武功十分高強,如若再打起來。實難有制勝把握,不如早些離去。
方兆南還未來得及答話,袖手樵隱已搶先說道,"既然來了,豈能這般容易離去-……」他微一停頓之後,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臉上,冷然問道:「你有什麼事要請教老夫,現在快些說吧!說完之後,老夫要好好的教訓你們一頓。」
方兆南看眼下情勢已難免一場大戰,倒不加落得豪放一些,當下微微一笑,道:「老前輩這朝陽坪上,可只有你們師徒兩個人嗎?」
史謀遁雙眉一聳,怒道:「不是我們師徒二人,還會有你不成?」
方兆南冷笑道:「這朝陽坪下山腹密洞之中,住著一位身受重傷的老嫗,難道說老前輩就當真不知道嗎?」
袖手樵隱微微一怔,道:「老夫居此數十年,就不知此事,你在那裡聽到人胡說八道……」方兆南大聲說道:「此人是我親目所見,難道還會相欺不成了老前輩若不信,不妨同去一瞧究竟!」
袖手樵隱道:「真有這等事嗎?」
方兆南道:「在下一向不打誑語。」
史謀遁沉吟片刻,道:「好!如若沒有此事,你們兩個別想好好的離開朝陽坪!」
方兆南看他神色似非裝作,一拉陳玄霜轉身向外走去。
袖手樵隱緊隨兩人身後,出了茅舍,走到那山角之處,轉入一座石洞之中。
數月之前,方兆南同周慧瑛經由此洞走過,記憶猶新,入洞之後,毫不停留,直向前面走去,深入數丈之後,形勢逐漸狹窄,僅可容一人側身而過,袖手樵隱緊隨在方兆南身後,他武功高強,也不怕方兆南暗施算計。
四人奔行一陣,到了那洞中傾斜之處,方兆南回頭說:「諸位小心!」當先滑落和那老嫗相遇的洞中。
同行四人,個個都有驚人武功,一瞧方兆南當先而下,都照樣滑落下去。
尹金波晃燃了手中火折子,果然見一具僅餘發骨的屍體,散落一地。
方兆南指著那散落的白骨,說道:「上次晚輩和師妹由下經過之時,此人還未死去,強行把我師妹留在此處,迫我到九宮山中找知機子言陵甫,替她討取九轉生肌續命散,以藥易人,限期三月,那知晚輩依約返來時,她卻已等得不耐,把我師妹先行害死,晚輩氣忿之下,把她死骨推落在地上。」
袖手樵隱仔細瞧了一陣,伸手從那散垂在地上的亂髮之中,取出了一枚金釵,映著燈光一瞧,不禁臉色一變,他自言自語的說道:「想不到名傳武林的玉骨妖姬,竟然隱居在我這朝陽坪下蟄伏了數十年!」方兆南伸首過去一瞧,只見那金鉸之上,雕刻著俞罌花三個小字,字跡歪斜,而且痕印深淺不均,一望即知不是匠人所刻。
大概是她被人滿身塗了化肌藥物之後,自忖必死無疑,撥出這支金釵,用指甲之力在釵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
方兆南和陳玄霜,都不知玉骨妖姬俞罌花是何來歷,雖聽他叫出了姓名,仍是茫無所知。
袖手樵隱把金釵放入懷中之後,說道:「此人何時隱居在我朝陽坪下,我是確實不知……」他望了方兆南一眼,接道:「不知令師妹屍體現在何處?'他瞧完了這洞,不見周慧瑛的屍體,故而問了一聲。
方兆南道:「我師妹屍骨已被我移置洞外,老前輩既然不知此事,在下也就不便多問,但這俞罌花來歷,甚望老前輩能說給晚輩聽嗎?」
袖手樵隱冷哼了一聲,說道:「老夫生平最是不思多話,但你帶我找到玉骨妖姬的屍骨,雖是無心,但老夫卻不願無端受人之惠,就把玉骨妖姬其人事跡,告訴你以作答謝。」
方兆南忽然想起師妹遺體還放在那大岩石上,雖然已經用樹枝山石圍護起來,始終還是放心不下。
當下說道:「老前輩既肯相告,晚輩感謝不盡,不過我師妹遺體放在外面,心下終是難安,敢請移駕我師妹遺體存放所在,晚輩只要聽得這俞罌花來歷之後,就立時告別,決不再驚擾老前輩的清修。」
袖手樵隱冷哼了一聲,道:「年紀輕輕,花招卻是不少!」
方兆南已知他孤僻性格,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當先躍出洞去。
陳玄霜、袖手樵隱、盛金波緊隨他身後追去,四人一口氣跑到陳放屍體大岩石處。
方兆南瞧那圍在屍體四周樹枝,仍甚完好,才放下心,說道:
老前輩說說王骨妖姬之事,晚輩就立時告別!」
袖手樵隱仰臉望著天上蘩星,似在回憶往事!
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冷冷的說道;"這玉骨妖姬俞罌花,乃數十年前江湖上最為淫惡的一個女盜,心狠手辣,殺人無數。
曾被武林中正大門派中高手,聯合追殺,想不到她竟選在我這朝陽坪下隱居起來!」
這一番話說的甚是簡單,叫人聽不出一點內容。
方兆南一皺眉頭,忖道:「如是這般單純之事,我還要問你作甚。不禁問道:「不知那玉骨妖姬其人的武功如何?」
袖手樵隱是一位最不思講話之人,如不一句一句的追問於他,他決不思多費唇舌。
袖手樵隱沉吟了半響,道:「如是武功平庸之輩,豈足當得淫惡之名,這二十年來,你可算和老夫說話最多之人……
忽然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方兆南正待追趕上去,攔住他的去路,忽然心中一動,暗道"此人既不常在江湖之上走動,性格又極為孤僻,只怕對江湖上的人物形勢,所知有限,縱然攔住了他,也難問出個所以然來,倒不如讓他去吧!」
盛金波一見師父轉身走去,立時緊隨身後而行,兩人腳程極快,片刻之間走得沒了影子。
陳玄霜望了兩人去向,碎了一口道:「不通情理的老怪物!」 方兆南倚身在大岩石上,心中暗自想道:「眼下師妹既已死去,西湖棲霞嶺之行,巳無必要,餘下二樁心願,是為師父師母報仇。
現在仇人雖已知道,但對方實力強大,以一己之力決難如願,天下英雄聚會泰山,共籌對付冥岳岳主之策,倒不失是一個好機會,眼下會期即屆,倒不如趕奔東嶽一行。
想那天下高手聯合之力,自是強大無比,冥岳中人決難對付得了,雖然不能手刃師門仇人,但如能親眼看到他飲刃濺血死去,也可聊以自慰。
二是想法替陳玄霜找一所安身立命之處,以酬謝那老人相授武功之恩……」心念一轉,回頭望著陳玄霜道:「師妹可想到東嶽去看看那天下英雄聚會的熱鬧嗎?」
陳玄霜喜道;"好啊!我早就想對你說了,但怕你想師妹之死,不願瞧這等熱鬧之事,不敢開口。」
方兆南黯然一歎,縱身躍到大岩石上,負起師妹屍體,說道:
「咱們找處風景絕美陰蔽之處,把她暫時埋起,待瞧過泰山英雄大會之後,再來把她屍骨運回,和我師父師母合葬一起。"說完負起屍體,躍下岩石。
陳玄霜不知他何以又改變火葬的主意,但卻不便多間,兩人默然向前走去。
夜色沉沉,山風呼嘯。方兆南茫然向前走著,直待去路被一座山壁擋住,他才停下了腳步。
抬頭望去,只見一座高聳雲表的山峰橫阻去路,兩側山勢綿連,也在百丈以上。
三面山勢拱圍,圍成一條死谷。
大楷是死谷中不易被嚴寒的山風吹襲,氣溫迥異他處,寒夜中仍有溫暖如春之感。
方兆南打量了四周的山勢形態,心中暗道:「此處地勢甚佳,不如就把師妹葬在此處。
心念一動,放下屍體,找一座土石稍鬆之處,伸手向地上抓去。
他此刻心中正在回憶著兒時和師妹相伴遊樂情景,心神不屬,一把抓空,才想起長劍早已失落。轉臉向陳玄霜望了一眼道:「師妹可有用以掘土之物嗎?
陳玄霜將偶然在那石洞之中,撿到的一塊形如短劍一般的銀牌,由杯中取了出來,說道:「咱們就用此物掘土吧!」
方兆南想到自已也有一塊金牌,雖然此物鈍難傷物,但總比用雙手掘土強些,也從懷中取出,蹲下身子,開始挖土。
陳玄霜在他對面蹲下,揮動手中銀牌相助。
兩人都是功力甚深之人,腕力極強,片刻之間,已經挖好了一個土坑。
方兆南抱起師妹屍體,放入土坑,卻不忍把土石填上,凝目相注,熱淚奪眶而出。
不知過去多少時間,忽聞一個異常清脆的聲音說道:「瑛兒!瑛兒!」
聲音雖是清脆,但吐字卻極生硬,聽來使人心生驚怖之感。」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47:23
第十三回 遭疑猜途中較量
方兆南與陳玄霜兩人,一齊抬頭看去,只見一隻高大的白毛鸚鵡,落在旁邊一株矮松之上。
方兆南識得此鳥,正是相伴玉骨妖姬俞罌花的白鸚鵡。
心中一動,暗道:「此鳥甚是靈巧,又能口吐人言,或許知道我師妹被害之情。」
當下向樹上一招手說道:「鳥兒,鳥兒!飛下來,我有話問你。」
他本是存著萬一僥倖之心,那知一招手,白鸚鵡竟然應手而下,落到他身側。
這等罕見的靈巧鳥兒,能見到的人,大概無不再愛,陳玄霜歡喜的跳了起來,說道:「師兄,這鸚鵡真好……」忽然目光觸到了僵臥在土坑中的屍體,立時住口靜站一側。
方兆南黯然一笑,望著那大白鸚鵡,說道:「鳥兒!鳥兒!你如真個通靈,就告訴我,我師妹被害經過。」
白鸚鵡轉頭望望僵臥在土坑中的屍體,叫道:「不……不……
瑛兒,不……瑛兒!。
它大概沒有學說過不字,叫將起來,口齒不清,聽得人莫明所以。
方兆南凝神靜聽,除了瑛兒兩字叫的十分清晰,始終沒法分辨出它在瑛兒兩字之前,說的什麼。
方兆南不覺心頭大急,高聲說道:「你說的什麼?」
餘音末住,白鸚鵡突然振翼而起,破空飛去。
方兆南急忙一躍而起,大聲呼叫,但那白鸚鵡卻不再理他,疾飛而去。
方兆南呆呆的望著白鸚鵡的去向,楞了半天,忽然心有所悟,暗道:「此鳥定然吃過人的虧,而且那人在傷它之時,又先說過"什麼"二字,於是以它聽得了什麼二字之後,立時振翼急去……」他不禁大感懊悔,頓足一聲長歎,填好土石,留下記號,離開山谷。
陳玄霜忽然間變得十分溫柔,款款細語,勸他保重身體。
方兆南心中亦知徒自憂傷與事無補,當下勉強振起精神,和陳玄霜連夜離開了抱犢崗。
周慧瑛之死,不但使他萬念俱灰,而且心中感到槐疚無比。
如果自己不貪圖學駝背老人精奇的武功,早日趕回抱犢崗來,師妹決不致遭那怪嫗毒手,落得個橫屍密洞的悲慘結果。
這份愧疚之心,加深了他的懷念之情。
他原擬和周慧瑛同赴西湖棲霞嶺,拜晤垂釣逸翁林清嘯的打算,也因周慧瑛這一死,打消了西湖之行的念頭。
他默算天下英雄聚會泰山的日期,相距只不過月餘的工夫。
他當下對陳玄霜說道:「師妹,我答應帶你到西湖遊歷之事,只好向後移動了,因為天下武林高手的泰山之會,距今不過月餘工夫。
這場大會,主持之人,乃當今領導武林各大門派的少林寺主持方丈,與會之人,自然都是名重一方的高人。
想這次大會的熱鬧,實是千古難得一見盛舉,咱們也可藉這一段時間,遊歷一下魯南風光……」忽然想到陳玄霜一直相隨祖父,住在魯南,想必對山東各地風光,早已熟知胸中,這般隨口而言,只怕她心中不樂。
那知陳玄霜卻嫣然一笑,道:「好啊!我雖和爺爺在魯南住了甚久,但他老人家只知日夜催我練習武功,從來就不肯帶我到外面走動……」說話之間,笑意盈盈,斜腕著方兆南,臉上歡愉洋溢,目光中滿是感激之情。
方兆南看她身子上衣衫,仍是那件褸襤褲褂,暗中忖道:「她膚色雖覺稍黑點,但面形輪廓卻是秀麗無比,如果扶上一襲新衣,定是位風姿卓越的玉人……」相距泰山英雄大會的時間還有月餘之久,兩人盡多有充裕的時間可用,是以不再兼程急趕,一面游賞著沿途風光,一面緩緩步行。
這日,到了兗州城中,沿途上,但見車馬驛道,大都是三山五嶽中的英雄,趕赴泰山英雄大會的高人。
他暗暗驚奇那冥岳岳主的威風,就憑袖一枚銀梭,一紙白箋,竟然能使望重武林的少林方丈,親自出馬---------。
忖思之間,到了一座甚大的客棧之前,平時這般時光,大都有店家攔路讓客,今日卻是大不相同,似是客棧早已住滿了客人一般。
方兆南大步走入店中,叫道:「店家!有房間嗎?」
店小二回頭看了方兆南一眼,看他衣著華貴,趕忙陪笑說道:「這幾日來,客人多,現在天雖未黑,但所有房間,都已為客人定下,客爺還是請到別家瞧瞧去吧!」
瞥眼見陳玄霜一身褸襤褲褂,緊依方兆南而立,不禁多望了兩人一眼。
方兆南一連走了數家,店家都是一般的口氣回答,知是天下高手,即將群集泰山,趕來赴約的。
但因為現在相距會期尚早,都不思兼程趕路,兗州又是魯南大鎮之一,商家茶樓,到處皆是,故都在此落腳。
陳玄霜低頭瞧了瞧身上褸破的衣服,道:「店家都不讓我住店,可是因為我身上穿的衣服太破嗎?」
方兆南想不到她有此一問,不覺怔丁一怔,道:「咱們找到了客棧之後,先替你作幾件新衣服。」
陳玄霜嬌媚一笑,道:「這兩件褸破的褲褂,我已經穿了好幾年啦!爺爺在時,從不提給我作衣服的事情,當時也只有他老人家和我守在一起,穿的破爛一些,也不覺得!唉如加今和你在一起,要是我穿得太破了,不是害你丟人嗎?」
方兆南看她臉上滿是愧疚之色,心中忽生憐惜之情,低聲說道:「不要胡思亂想啦!你就是再穿破一點,我也是一樣待你。」
說話之間,又到一處大客棧前,抬頭看高樓聳立,橫匾之上,寫著三個斗大的金字:「會英樓。」
方兆南打量了那大廈一眼,心中暗自忖道:「此店這等宏大,大概會有空房。」
於是大步走了進去,問道:「店家有空的房間嗎?」
這座客棧,兼營著酒飯生意,店小二人數雖甚眾多,但因坐上客滿,都正在忙著送酒上菜,其中一人回頭望了方兆南一眼,答道:「客人晚來了一步,己經沒有空房了,客官請到別家看看去吧!」
方兆南道:「我們一連問了幾家,都答說已經客滿,貴店甚是宏大,一兩間空房,大概總可找得出來吧?」
店小二搖頭笑道:「我們開的是店,賣的酒飯,客官賞光照顧,我們歡迎還來不及,怎可相拒不納,實是沒有空房,還得請客官擔待一二!」
此人說話甚是文雅,而且態度謙和,方兆南心中雖然甚感彆扭,但也無法發作。
正感為難之際,忽見一人大步走了過來,說道:「兄台如果不嫌委曲,在下定的一座跨院尚可讓出兩間。」
方兆南轉頭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古衫長髯,正是在九宮山中所遇的一筆翻天葛大鵬,當下抱拳笑道:「想不到在此地又和老前輩遇在一起……」-葛大鵬笑道:「此非談話之地,方兄如不見棄,請到房中一坐如何?」'方兆南通:「恭敬不如從命,晚輩不客氣了。」
葛天鵬道:「老朽走前一步帶路。」轉身向裡走去。
方兆南、陳玄霜魚貫相隨身後,穿過了兩重院落,到了一處獨立跨院中。
正廳之上,已經擺好酒菜,四個人對面而坐,一見葛大鵬帶著方兆南走了進來,一齊站起身子,抱拳作禮。
方兆南看那四人,正是九宮山中所見的天風道長、神刀羅昆和葛氏兄弟。
羅昆一拂顎下白髯,大笑說道:「九宮山中多蒙賜藥相救,但我等醒來之時,兄台已經飄然遠走,今日不期而遇,證好一謝救命之恩,來!老朽先敬兄台一杯!」
伸手端起桌上酒杯,雙手送了過來。
方兆南難卻盛情,只好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笑道:「老前輩言重了,那日相送之藥,晚輩只不過是借花獻佛,幾位洪福齊天,晚輩實難居功!」
原來那日在九宮山中,方兆南誤打誤撞,把言陵甫相贈的「辟毒鎮神丹"相贈幾人,療治毒傷,竟被他無意之間,用對了藥物,救了性命。
葛大鵬待幾人休養了半日,確定幾人傷勢真好之後,才說了追找幾人來意。
原來他接得少林主持方丈的請柬,要他三月三日之前,趕到泰山,大會天下英雄,共謀對付敵人之策……
天風道長聽完之後,立時把隨行弟子,遣派回去,自己卻夥同羅昆,以及葛氏兄弟,易道而行,由九宮山中直奔泰山而來。
葛大鵬原本不想要自己兩個兒子隨行,但葛煌、葛偉執意非來不可,葛大鵬沒有法子,只好帶他們兄弟二人同行。
這次重逢,幾人對待方兆南的神態,大不相同,紛紛敬酒,甚是恭敬。
葛煌、葛偉,曾聽父親談起方兆南武功如何高強,兩人心中甚是不服。
因為兩人曾和方兆南動手相搏過一次,對他武功加何,心中早已有數,又不敢硬駁爹爹之言,但卻已把此事,暗記心中。
此時一見到方兆南時,立時動了比武之念,只是葛大鵬在座,兩人不敢說出來罷了!
羅昆和天風道長,雖然也不信葛天鵬頌讚方兆南武功之言,但兩人都是年達五旬之人,已無好強爭勝之心。
而且方兆南對自己又有過救命之恩,是以對他恭敬之心,倒是心口如一。
酒席之前,以葛天朋神態最為恭敬,他不但感謝方兆南賜藥相救兒子性命之恩,而且對他出手一擊而中自己的神奧手法,更是萬分佩服,恭敬之情發乎於心。
酒飯過後,葛大鵬吩咐葛煌、葛偉遷進羅昆房中,自己和天風道長同室,讓出兩間房子來給方兆南與陳玄霜。
葛氏兄弟目睹父親對待方兆南諸般愛護,愈堅找他比武之心,兄弟兩人同一心意,想先把方兆南打敗之後,再告訴父親。
那時,葛大鵬縱然相責,但已造成事實,了不得罵上一頓,也就算了。
方兆南回房之後,立時喚過店家,召來裁縫,連夜替陳玄霜趕製新衣,不怕花錢,什麼事做起來,都無困難。
天未亮,新裝已好。
陳玄霜人本嬌美,換上新裝,更是容光煥發,嬌美無比。
除了膚色稍嫌黑些之外,無一不是美到極點,也正因她膚色稍黑,卻另具一種風采,黑中透俏,嫵媚橫生。
陳玄霜把穿用數年褸破褲褂仍然好好的存了起來,她數年以來,一直穿著這套衣服,如今雖著新裝,但卻不忍把舊衣拋棄。
次晨天色一亮,葛大鵬竟然親自來請方兆南、陳玄霜出去用飯。
方兆南見人家對自已這般尊敬,心中頗覺不好意思,但葛大鵬一言一行,又便他生出卻之不恭之感,只好隨後相隨而去。
神刀羅昆、天風道長以及葛氏兄弟早已在廳上相侯,見葛大鵬帶著兩人走來,一齊起身相迎。
用過早餐,葛大鵬笑問方兆南道:「兩位可是應邀趕赴泰山英雄大會的嗎?」
方兆南笑道:「晚輩乃名不見經傳之人,那裡能有受邀之榮,但聞泰山英雄大會,乃近代江湖最隆重的盛事,天下武林高人,均將趕往參加,晚輩亦想借此機緣,一開眼界!」'葛大鵬臉色一整,說道:「方兄以弱冠之年,身集武學之大成,在下數十年來走遍大江南北,白山黑水,遇過高人無數。
但像方兄這般年齡,這般武功之人,可算僅此一遇。方兄如肯赴會,老朽當茬天下英雄之前,推薦方兄武學,一新天下英雄耳目。」
他這番頌讚之言,說的虔虔誠誠的。
但聽在葛氏兄弟兩人耳中,卻是大不受用,暗自忖道:「爹爹生平孤傲,一支文昌筆打遍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
武林中受他尊敬之人,聊聊可數,不知何以對此人,竟然對他這般推崇,必得想個法子,挫辱上他一番,也好消消這口胸中怨氣。」
兩人在九宮山和方兆南曾經有過動手之舉,知他武功平常,兄弟兩人,任何一個出手,都有勝他的把握。
天風道長和神刀羅昆,對葛大鵬頌讚方兆南武功一事,亦覺太為過分,天風道長涵養甚佳,心中雖覺太過,但卻不願爭論。
羅昆卻是個老而率直,胸不存物之人,回目望著方兆南微微一笑,問道:「方兄隱技自珍,使我等在九宮山中錯失一次開眼界的機會,想不到老朽跑了一輩子江湖,竟然看不出方兄是位身負絕學之人。」
這番諷譏之言,說得甚是露骨。
但葛煌、葛諱卻聽得心中甚是快樂,不禁相視一笑。
方兆南只覺得臉上一熱,訕訕笑道:「晚輩自知武功有限的很,豈敢班門弄斧……
葛大鵬臉色一整,奇道:「羅兄此言從何說起,這位方兄武功兄弟曾經親目所見,出手一擊,神奇難測,不是兄弟妄自尊大,當今武林高手,勝過兄弟之人雖多,但加說一擊能中兄弟之人,只怕難以選得出來幾個。
這位方兄一招攻勢,輕輕易易的擊中了兄弟前胸,如非他手下留情,兄弟就是不死也要被重創在九宮山中了!」
神刀羅昆微微一怔,道:「當真有此等之事嗎?」
葛大鵬冷冷答道:「兄弟幾時講過謊言了!」
羅昆奇道:「這就叫人猜測不透了,兄弟在九宮山中,也曾親眼瞧到兩位令郎和這位方兄動手,如非令郎毒性發作,和這位陳姑娘及時趕到相助,只怕……」他忽然想到方兆南對自己有過贈藥救命之恩,豈可在口頭之上,太過損傷,趕忙改口接道:「那場相搏勝負,就很難料得了!」
葛大鵬目光投到葛煌、葛煒身上,說道:「有過此事嗎?」
葛氏兄弟齊聲答道:「孩兒不敢說謊,確有其事。」
一筆翻天葛大鵬略一沉吟,說道:「滿口胡言,難道為父還能欺騙你們不成……」他不便出言頂撞羅昆,卻把胸中一股氣忿,發在兒子身上。
天風道長說道,"令郎說的不錯,這件事,貧道也是親眼目睹。」
葛大鵬轉臉望了方兆南一眼,怎麼看也是在九宮山中所遇之人,心中大感不解,歎道:「這就有些奇怪了……」方兆南笑道:「老前輩不必太為此事費心,此等之事,何苦定要把它弄個清楚呢?」
他因不想講出陳玄霜爺爺相授武功之事,是以用言語支了開去。
葛大鵬哈哈一笑,道:「方兄恢宏大度,自是不屑和犬子一般見識,想來定是誠心相讓他們了……」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往事已過,不提也罷,現下天已不早,咱們也該起程趕路了。」
說完,當先離了座位。
群豪相隨,出了"會英樓"趕奔泰山大道而去。
沿途之上,只見行人接蹬,駿馬奔馳,盡都是趕奔泰山的武林中人。
葛大鵬微微一笑,對方兆南道,"眼下之人,大都是趕往泰山赴會,兄弟因洗手隱居,退出了江湖多年,除了昔年幾個老友之外,後起之秀,大都不相識了……」正說之間,忽聞蹄聲得得,兩匹長程健馬,由幾人身側疾掠而過。
兩匹健馬奔行之勢雖快,但馬上人仍然看到了葛大鵬,忽然一帶韁繩,健馬打個轉身,長嘶一聲,回過頭來。
馬上人一躍而下,高聲叫道:「葛兄久違了不知是否還記得我等?」
兩人一面說話,一面奔過來。
葛天鵬笑道:「賢昆仲名滿江浙,江南武林之中,誰不認識。」
說話之間,兩人已奔到了葛大鵬身前三四尺之處,瞥眼瞧到了方兆南,突然一齊止步。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見前兩人,竟是在抱犢崗朝陽坪中所遇的兩個中年大漢。
葛大鵬一瞧兩人停下腳步,自己卻向前搶了兩步,抱拳笑道:「兩位在快馬飛奔之時,一眼竟能瞧出老朽,足證內功愈發精進了許多!」
左面大漢目光炯煙,掃了方兆南、陳玄霜兩人一眼,低聲問道,"那一男一女可是和葛兄同行之人嗎?」
葛大鵬道:「不錯,兩位也認識他們二位嗎?」
右面大漢說道:「葛兄既肯和他們走在一起,想必已知道兩人的來歷了?」
葛大鵬道:「萍水相逢,一見心折,彼此之間,過去並不相識,兩位這等追根詢底不知是何用意?」
那左面年齡稍長的大漢,說道:「兄弟數日前曾在抱犢崗上,朝陽坪袖手樵隱之處,曾和兩人見過一面,不是兄弟故作危言聳聽之事,這兩人的身份大為可疑,更是危險!
兩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身懷'七巧梭'出人江湖,即非是冥岳中人,亦必和冥岳中人有著關係。」
他們說話聲音雖小,但方兆南相距甚近,字字句句都聽得十分清楚,回頭瞧了陳玄霜一眼,正待開口說話。
陳玄霜已搶先說道:「這兩個人定然在說我們話了,我去教訓他們一頓。」
方兆南搖頭說道:「我正要告訴你,別理他們,讓他們隨便說吧!」
忽聽葛大鵬冷笑一聲,高聲說道:「兩位不曾相欺老朽,難道老朽還曾騙兩位不成?」
方兆南抬頭看去,只見一筆翻天葛大鵬滿臉冷漠神色,望了高居鍵馬之上的兩個中年大漢一眼,轉身向一側走去。
原來三人為方兆南的來歷,在引起爭辯。
那兩個大漢硬指方兆南是冥岳中人,葛大鵬卻一力替方兆南辯護,談了兩句,葛大鵬不耐起來,怒向一側走去,不再和兩人說話。
兩個中年人一帶馬韁,轉過頭去,齊聲說道:「葛兄不信我們兄弟之言,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言未盡意,卻突煞一抖韁繩,健馬急奔如飛,向前跑去。
葛大鵬望著兩人背影冷哼了一聲。
回頭對羅昆道:「天南雙雁在武林之中,也算是頗有聲譽之人,怎的講出話來,捕風捉影,滿口胡言,想來定然是徒有虛名之輩!」
羅昆忽然想到那日寒水潭中之事,凡是被擒之人,都被那紅衣少女打了一掌,途中毒發,單單方兆南沒有事情,此中情形,實是可疑。
當下說道:「天南雙雁領袖江浙一帶武林朋友,以兩人在武林中地位身份,只怕不會胡言亂語,此中……」忽然覺得方兆南和陳玄霜就在身側,趕忙住口不語。
回頭望去,只見方兆南抬頭望著悠悠白雲,恍如未聞,陳玄霜卻是柳眉微聳,滿臉怒容。此女人雖嬌美,輕顰淺笑之間,風韻嫣然撩人。
但在忿怒之時,卻是臉罩秋霜,眉泛殺機,重重煞氣,直透華蓋。
葛天鵬皺皺眉頭,說道:「羅兄此言,兄弟甚為不解,難道羅兄也懷疑方兄和那位陳姑娘都是冥岳中人嗎……」他略一停頓之後,說道:「縱然真是冥岳中人,但人家也對你們有過救命之恩,豈能存不恭之心?」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甚大,不但神刀羅昆和方兆南、陳玄霜等聽得字字入耳,就是走在較後的天風道長和葛氏兄弟,也聽得清清楚楚。
葛煌低聲對葛偉說道:「爹爹生性,一向孤傲,不知何以單單會對那姓方的小子,百般護愛,雖然他對我們有過賜藥救命之恩,但也不致使爹爹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此中定然另有原因!」
葛煒略一沉吟,道:「我心中想到了一個方法,既可測驗出那姓方之人的武功,給爹爹看看,也可藉詞推撫父親責難。」
葛煌道:「什麼方法,快說出來,讓我想想看,是否可行?」
葛煒道:「咱們裝作無意故意向他身上撞去,趁勢以迅快的拳腳勢,把他迫退,或是藉機施展點穴,點住他的穴點!」
葛煌道:「雖非什麼善策,但卻是眼下可行辦法之一。」
葛煒道:「既然可行,我們現在就去試試!」
說完,當先向前奔去。
方兆南似有意迴避別人,故走的異常靠邊,離眾人較遠。
葛煒將近方兆南時,突然加快腳步,身子一側,直向方兆南背心上撞去。
這一下來勢極出意外,而且蓄勢而發,迅快無比。
方兆南雖是聰明絕世之人,但一時之間,也難想到葛煒是有意的撞擊而來,當下疾向側面讓開兩步,伸手向葛煒扶去。
葛煒冷笑一聲,右手猛然一翻,疾向方兆南手腕之上扣去。
方兆南沒有想到葛氏兄弟竟敢這般明目張膽的向他挑戰,不覺心頭大怒,一挫腕,收回扶向葛煒的右手,左掌反手一記"風雷並發"猛劈過去。
葛煒心中所以對方兆南忿忿不平,並非對他本人有何惡感,而是對父親百般誇獎他武功一事,大感不平。
他希望能一出手把方兆南制服住,好讓父親瞧瞧,方兆南決非什麼了不得的高手。
那知今非昔比,方兆南反手一擊,果然奇奧難測,迫得他橫向左側躍退才把方兆南這一擊避開。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47:51
葛煌原來擔心弟弟突然出手一擊,傷了對方,或是把方兆南折辱了,在眾目睽睽之下,使對方無法下台。
可是事實卻大出兄弟兩人的意料之外,葛煒不但一擊落空,而且還被人反手一招,迫得橫向左側麥田之中躍去。
在這等慌急情勢之下,葛煌已無暇多作考慮,一提丹田真氣,身子疾向前衝去,探手一把,疾向方兆南抓去。
陳玄霜目睹方兆南足以從容對付兩人,向後退了幾步,站在一側,看起熱鬧來了,但是暗中卻提聚真氣,蓄勢戒備,只要一發覺方兆南抵敵不住,立時出手相救。
方兆南身子微微一側,讓開葛煌撲來之勢,順手一招"拂柳摘花",右掌巧妙無比的一翻一轉,五指疾快絕倫的扣住了葛煌脈門。
方兆南口中低聲喝道:「兩位這般對待兄弟,不知是何用心?」
掌勢一帶一推,葛煌身不由主的打了幾個轉轉,踉蹌退出去四五尺遠。
他所用這幾招對敵手法,都是那駝背老人所授,招招是神奇無比之學。
不但葛煌、葛煒兩個以身相試之人,心中暗生驚駭,就是神刀羅昆和天風道長,也瞧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們只覺對方武功,在短短月餘之中,進境奇快,和九宮山中相比起來,判如雲泥之別。
要知武功一道,差之毫□,去之千里,一個功力的深淺,需由修習的時間,以及方法上的差異,進境不同,也決不是數月之間的事。
但手法招術上的變化,卻是要靠師承,天賦的不同,能在極短的時間中,有所大成。
方兆南聰明絕頂又有著甚好的武功基礎,那駝背老人所授他的武功,大都是武林中罕難一見之學。是以,方兆南出手一擊,無不是奇奧難測的手法。
葛煌、葛煒那裡會知道他在短短月餘之中,竟有了這等曠絕的奇遇。
葛大鵬見多識廣,一看方兆南出於兩招,一似少林門下手法,一招卻又像武當派中"拿穴拂脈"的手法,不覺心中大感駭異。
心中暗忖道:「此人這等年紀,怎麼所學武功如此博雜?
但口中卻高聲說道;"方兄請替我好好的管教這兩個孩子,不給他們一點苦頭吃,他們實在不知天高地厚!」
方兆南心中對葛氏兄弟,猝然施襲之事,心下甚是惱怒,但他自己亦不知那老人相授的武功,竟然招招奇奧,隨手用將出來,就輕易制服了強敵。
直待他連施兩招,容易的就把葛氏兄弟制服後,明白了此刻自己的武功,巳高出了兩人甚多。
待準備再一出手懲戒兩人一下時,卻被葛大鵬一番恭維之話,說的不好意思起來。
當下笑道:「晚輩怎敢對兩位世兄無禮。」
垂手退到一側。
葛煌打了五六個轉,才站穩身子,葛煒也無法控制住橫躍之勢,落到了麥田中,但他一點麥田中的泥地,立時又躍回大路之上。
兄弟兩人相互望了一眼,各人臉上,都是一片茫然之色。
葛大鵬冷哼一聲,罵道:「你們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畜性,還不快過去向方大俠行禮陪罪,當真要我陪著你們丟人不成?」
葛煌、葛煒不敢違抗父親之言,只得向前走了幾步,躬身說,道:「方大俠,請恕我兄弟冒犯之罪!」
方兆南長揖還禮,連聲的說道,"不敢,不敢,咱們年齡相若,以後還是以兄弟相稱,聽來也較為親切。」
葛氏兄弟目睹方兆南毫無驕傲之色,心中對他增了不少好感,暗道:「此人勝了我們,但卻毫無驕傲之氣,倒是難得。」
兩人相視一笑而退。
要知葛氏兄弟,除了年輕好勝,爭名之心稍強之外,都是心地十分純潔之人,絲毫未染江湖習氣。
兩人經過這一次試驗之後,已知對方武功,比自己高出甚多,敬服之念,油然而生。
幾人這一陣折騰,雖只片刻工夫,但已引得路人駐足。
這條路上行人,大都是趕赴泰山大會之約的武林高手,個個都是行家。
葛氏兄弟和方兆南動手相搏兩招經過,雖如電光石火一般,但已有不少人瞧到眼中,幾十道目光,一齊向方兆南投注過去。
顯然,他們都為這英俊少年出手兩招的奇奧手法所震駭,每人臉上的神色,都微帶驚異之狀。
忽聞蹄聲得得,三匹健馬,風馳電掣一般,急急奔來。
方兆南一瞧馬上之人,不禁心頭吃了一驚,暗自忖道:「今日之局,只怕難以就此善罷!。」
原來那三騎快馬之上,除天南雙雁二人之外,還有一位長衫白髯的老者,正是在抱犢崗朝陽坪袖手樵隱之處,所遇見的那位老人。
葛大鵬見天南雙雁去而重返,而且還多帶一個人來,臉上微泛怒意,冷哼一聲,自言自語說道:「倒是想不到天南雙雁竟然真的帶人來找麻煩了,他這兩句話,雖是自言自語,但卻無疑示意給天風道長和羅昆聽。
羅昆還未及答話,那三匹急奔而來的快馬,已奔到幾人停身之處。
當先那長衫白髯老者,一收馬韁,隱住那快馬急奔之勢,抱拳笑道:「數十年不見葛兄,風采依然當年,不知是否記得兄弟?」
葛大鵬細看來人,竟是名滿大江南北的追鳳雕伍宗義,心中甚感好奇,暗道:「怎麼堂堂大名的追風雕伍宗義,竟然和天南雙雁走在一起了?」
他生性孤傲,很少看得起人,但因追風雕伍宗義在江湖之上名頭不小,數十年來,兩人又有過一番相交之情。
葛大鵬當下抱拳說道:「伍兄別來無恙?」
伍宗義微微一笑,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身上,說道:「此人和葛兄相識多久了?」
此言問的單刀直入,葛大鵬拂然不悅,冷冷答道:「伍兄和這位方兄可有什麼過節嗎?」'伍宗義聽他出口之言,對方兆南偏護甚殷,不禁微微一皺眉頭,沉吟半晌,才微笑答道:「兄弟個人和他只不過有著一面之識,自是談不上恩怨二字。」
葛大鵬道:「那是最好不過,這位方兄,對兄弟犬子有過救命之恩,伍兄縱然有什麼不滿這位方兄之處,也望瞧在兄弟份上,不要再事追究。」
他先發制人,開口先把伍宗義的嘴巴封住,要他無法提出心中所想之事。
伍宗義沉吟了一陣,道:「看在葛兄份上,兄弟心中縱有對這位方兄誤會之處,也不願再多追究。」
一抖馬韁,疾向前面奔去。
方兆南本人聰明,一瞧伍宗義奔走的行色,已知他並非真的不究此事,這一走,只怕將有更厲害的方法,對付自己。
但此事,甚難對人出口,只有暗中提高警覺。
哪知沿途之上,竟未再遇到意外,不禁暗叫一聲:「慚愧!」
這日中午時分,到了泰山腳下。
各地受邀參與泰山大會的武林高手,亦大都陸續趕到,但見老老少少接艟而至,絡繹不絕,盡都是各地極負盛名的武林高手。
這般人中,有很多早已息隱江湖,平日甚難一見,但卻趕來參加這次英雄大會。
神刀羅昆老興勃發,一拂長髯對葛天鵬等說道:「這次盛會,雖不能說天下高手無一不與,但就我們一路見聞所得,已該是千百年來武林道上,從未有過的盛事。
想來這次英雄大會之盛,兄弟雖不感斷言絕後,但確屬空前,哈哈!想不到我這行將就木之人,還能目睹這次英雄大會,只此一樁縱然埋骨東嶽中亦無抱憾之感了!」
葛天鵬雖覺得此次大會之盛,確是大出人意料之外,就算少林方丈威名遠震也難有此等號召之力,心中甚覺奇怪。
但他乃持重之人,不盡瞭解之事,從不肯隨口輕言,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方兆南雖然在江湖上走過一些時日但他見聞不多,聽羅昆之言,心中暗自喜道:「此次不但可大開一番眼界,而且可借重天下英雄之力,以報師門之仇。」
他想到高興之處,不覺面上浮現出微笑之意。
葛天鵬回顧天風道長等一眼,笑道:我曾數度來此遊歷,對此山徑甚熟,我要走前一步,替各位帶路了。」當先向前奔去。
泰山世稱東嶽,屬我國陰山山系。
起於山東省膠州灣西南,盡於運河東岸,群峰羅列,以丈人峰為高,風景秀絕,以東、西、南三天門及東、西、中三溪,最為著名。
其中峰巒溪洞,不可勝數。
少林寺主持方丈,為挽救武林浩劫,移駕東嶽,傳柬天下,邀請武林高手,集會明月峰,共謀對敵之策。使武林中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盛會。
要知少林派在武林各大門戶之中,早有領袖群倫之譽。
中岳嵩山的少林寺,隱隱被武林中視為武學集粹的標識,傳言中少林寺有七十二種絕技,無一不是礦絕武林的奇奧手法。
這傳言,千百年來一直影響武林人心,再者少林寺清規森嚴,門下弟子非有大成,不許在江湖之上走動。
是以,少林一派,最受武林之中推崇,除非武林間有了重大變故,少林寺很少被捲入門戶紛爭之中。
一則因其威名盛著,黑白兩道中人,都對少林門下謙讓幾分,二則寺中僧侶在江湖行走的機會不多,綠林道中人一得到少林僧侶路過之訊,大都暫避其鋒。這等沿習之情,更增加了少林寺在江湖上的威望。
且說葛大鵬帶著天風道長等一行,直奔明月峰去。
三月天氣,嫩草萌芽,綠茵處處,松鳳拂面,頓使塵氣一消,葛大鵬輕車熟路,帶著幾人超越捷徑而行。
翻越過幾座山嶺之後,山勢陡然一變,抬頭危峰刺天,立壁如刃,絕峰危稜之間,雲氣朦朧。
所幸幾人武功都非泛泛之流,輕身功夫,都已登堂入室,奔行在危崖峭壁之上,仍然如履平地。
大約有一個時辰之久,葛天鵬突然停下腳步,遙指著前面一座山峰,說道:「前面那座山峰,就是明月峰了,峰上松柏環繞,風景甚是清幽。
當年老朽曾和一位好友,在峰頂上賞月,通宵長談,縱論江湖,唉!想到二十餘年之後,我仍能舊地重遊。
可是我那位好友,卻早已墓木高拱,青山依舊,世事全非,觸景傷情,不無人生若夢之感。」
神刀羅昆拂發一笑,道:「葛兄觸景懷人,憑弔故舊,倒叫羅某也憶起一段往事來了……」他抬頭望望無際蒼穹,豪氣忽發,長嘯一聲說道:「昔年江南武林同道,為掃蕩玉骨妖姬俞罌花的穴巢,傳柬相邀,聚集了武林高手四五十位之多。
記得那時葛兄還是二十歲之人,莢俠之氣,溢於言表,使同行不少高手,為之心折,那次大會,曾被譽為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盛事。
想不到數十年後,天下高手又群集東嶽之舉,這次不但由一向不插手江湖是非的少林寺方丈大師主持其事,而且參與高手之多,可算得千百年來武林空前創舉,老朽得以參加旁觀,一睹天下高人,實為生平最大幸事。」
說完,仍然大笑不絕,顯然他心中確有著無比的高興。
方兆南聽他提出玉骨妖姬之名,心中突然一動,接口問道:
「老前輩剛才提到的玉骨妖姬,不知是否還活在人世之上?」
羅昆道:「此乃四十年前之事,那玉骨妖姬只怕早已死骨成灰了。」
忽想到方兆南不過是二十歲上下之人,何以曾知此事,回頭問道:「那玉骨妖姬縱橫江湖事,早已成為過去,二十年來,已很少有人在江湖間傳說此事,不知你何以得知?」
方兆南本想把朝陽坪山腹中,相遇玉骨妖姬俞罌花之事。告訴眾人,但一轉念,想到自己人微言輕,縱然說將出來,別人也是難於相信這等近於玄奇之事。當下微一搖頭笑道:「晚輩曾聽一位長輩,談過玉骨妖姬其人,剛聽得老前輩重又提起,不自覺的插口問了一聲。」
羅昆笑道:「這就是了,數十年前玉骨妖姬曾把江南地面鬧的天翻地覆,但她也曾替武林同道做丁一件功德無量之事,如今評判於她,倒很難下個適當定論了。」
談話之間,巳到了明月峰下。
正待尋路登峰,忽聽迎面一塊大岩石後,響起了一聲:「阿彌陀佛!」
兩個身軀高大的僧人,同時由突巖後轉了出來,擋住去路。
左面一僧一橫手中鐵棒杖,說道:「諸位施主,可是應邀參與英雄大會的嗎?'葛大鵬抱拳笑道:「不錯……」右面一僧立時接口說道:「前面之處,派有接引登山之人,不知諸位施主,為何不肯走前山大道,卻繞這後嶇徑登峰?」
葛大鵬道:「老朽熟悉山中形勢,故而超越捷徑而來。」
兩個僧人,四道眼神投注在幾人臉上,望了一陣,神色恭肅的說道:「施主既系本寺方丈相邀,想必早知此次大會宗旨何在?
前山大道,早已安設有相迎驛站,如若不合參與此次大會之人,將在各處驛站之上,勸送下山……」羅昆一拂長揖,道:「這麼說來,貴寺方丈邀集的英雄大會,並非是人人皆可參加的了?」
左面一僧右手提杖,左掌當胸,低喧一聲佛號,道:「敝寺方丈,素對我天下武林同道,一視同仁,焉有等級之分?只因此次英雄大會,事非尋常可比,凡是受邀之人,都經敝寺方丈三思之後,才行奉請。但風聲早已傳遍江湖之上,有些末受邀請之人,亦自行趕來參加。因此敝寺方丈不得不在登峰要道之上,設下相迎驛站,凡是未得邀請之人,一律奉勸下山。諸位施主如若都是受邀之人,但請取出奉邀之柬,貧僧等不敢有所留難!」
這幾人之中,除了一筆翻天葛大鵬,接得少林寺方丈百一大師的邀請之柬外,其餘的人,都未得有相邀之柬。
一時之間呆在當地,目光投注在一筆翻天葛大鵬的身上。
葛大鵬緩緩伸手取出懷中函箋,微微一笑,道:「貴寺方丈和在下有過數面之緣,承他看得起我,馳函相召參與這英雄大會,在下甚感榮寵……」二僧一見函箋,立時就認出是方丈手筆,齊齊躬身說道:
「施主既執本寺方丈親筆相邀函箋,但請登山,敝寺方丈,早已在明月峰上候駕數日了。」
葛天鵬道:「老朽雖蒙寵邀,但自知武功有限,恐有負貴寺方丈厚望,因此代作柬主,邀請了四位好友,並帶兩位犬子同來。
兩位如果難作得主,不妨分出一人,到明月峰貴寺方丈之處請示,老朽願和諸友在此恭候!」
兩僧互相望了一眼後,右面一僧說道:「此次英雄大會,旨在籌謀對付一個多年不在江湖上露面的強敵,此人數十年前,曾在江湖上現過行蹤,出道年餘,舉世皆驚……」他似是言未盡意,但卻不肯再說下去,微微一頓之後,另起話題,接道:「此事關係著武林蒼生劫運,敝寺方丈為此傳諭寺中僧侶,嚴禁行腳江湖。。
為挽此浩劫,已用了三年準備工夫,不敢相欺諸位,敝寺中三代弟子高手,均隨方丈而來,就貧僧所知,千百年來,敝寺中,尚未有過這等謹嚴的戒備……」葛大鵬道:「大師,以悲天憫人之心,立志挽救武林浩劫,必將傳譽千古,永受天下武林同道敬慕……」左面一僧微笑接道:「敝寺方丈雖然傳諭動員敝寺中三代高手,但仍恐實力不敵,又分柬奉邀武林高手,集會東嶽明月峰,共謀對敵之策。
是以,這次的英雄大會,實和江湖上一般英雄大會不同,既無盛名之爭,又無可得之利,凡是受邀參與之人,都是以拯救世人之心,共赴危難……」他抬頭緩緩掃掠了方兆南、葛煌、葛煒等一眼接道:「因此,敝寺方丈嚴令貧僧等,勸阻未得邀請之人,參與大會,此舉並非含有何意,而是想替武林中留下一點精英。
葛大俠一人赴此大會,已算對得住武林同道了,至於兩位公子和大駕相邀而來的好友,還是請回的好!」
葛大鵬回顧了方兆南和葛氏兄弟兩眼,心中暗暗忖道:「這和尚說的倒是不錯,我這兩個孩子,盡皆隨我赴會,萬一此次謀敵未成,盡遭劫難,不但斷了我葛家香火,而且事實上確然大可不必……」他沉思一陣後,望著葛煌、葛煒說道:「我赴會東嶽一事,臨行之際,並未對你們母親說過,現下你們兩兄弟中,只准一人隨我赴會,另一個回家去,告訴你母親一聲……」他當著天風道使、神刀羅昆等之面,不便分析利害,勸使愛子回去。
而且知子莫若父,他深知葛煌、葛煒的生性倔強,才故意提到他們母親,希望能以母親慈愛的呼喚,使兩人自動提出回家一行。
哪知葛煌、葛煒對望了一眼,彼此默不作聲,突然見方兆南向前大踏兩歲,逼近兩個僧人,說道:「貴寺方丈為天下武林蒼生消解浩劫之心,確是大慈大悲,令人敬仰。
不過,只限定受邀之人,才能參與此會,未免有些小觀天下英雄,難道貴寺方丈不識之人,就沒有一人武功夠得上參與這次大會嗎?」
他見兩個和尚言詞雖甚和藹,但神情間卻有著無比的堅決,如若相求兩人,只怕難以如願獲得放行,倒不如拿話相激兩人一下再說。
果然兩僧被方兆南兒句相激之言,引起不悅之色。
左面一僧喧了一聲佛號,說道:「不知小施主之言用意何在,貧僧等奉命守據要道,堅阻未受邀請之人入山。
小施主如自信有能登山,貧僧自可相示一條明路,前山大道,分設了五處驛站,如若小施主自信能夠闖過,本寺方丈縱有不允未持邀函的入山之諭,但也是一樣請闖過五處驛站之人,參與大會。」
方兆南回頭望了身側的葛大鵬一眼,心中暗自忖道:「此去前山,只怕路途尚遠,前面既有五處驛站之設,後山復有扼守入山要道之人,前山可以武功闖過,後山也未嘗不可。」
是以當即問道:「前山路遠,如若在下想從兩位大師父奉命把守的後山之處闖迸,不知是否可以?」
兩僧同時向後退了兩步,面色嚴肅的說道:「貧僧等敬望小施主三思而行,前山五處驛站,專為相迎天下英雄而設。
縱有闖山之人,也是有驚無險,這後山要道,乃非必經之路,小施主如若憑藉武功硬闖,能否安然渡過,貧僧實難預言。」
言下之意,無疑警告方兆南,如他要從後山硬闖,只恐有殺身之禍。
方兆南心急師仇,縱然自己無能報得,亦必要目睹仇人濺血一死,也可稍覺心安,是以他登山參與英雄大會之意,較之任何人都為迫切。
方兆南當下說道:「既有闖山之規,想來那山前山後,都是一樣,兩位師父如能體念晚輩一片登山至誠,網開一面,容我等過去,晚輩感激不盡,如若執意不肯放過,說不得晚輩只好硬闖了……」兩個和尚不等方兆南話完,突然向後一躍,隱入那大岩石後不見。
但聞巖後傳出低沉的喝聲,道:「幾位如果存心以武功硬闖,最好還是走前山的好,需知刀槍無眼,萬一傷著諸位,那就不值得了I'方兆南回頭望了葛大鵬一眼,道:「老前輩身懷受邀之柬,不妨先行登山,晚輩將試闖一下少林群憎,是否真能擋得住。」
話至此處,忽然覺得自己口氣,大過托大,趕忙住口不言。
葛大鵬微微一笑道:「老朽地形較諸位熟習甚多,願隨諸位同行。」
葛煌、葛煒同時求道:「此次英雄大會乃數百年難得一見的盛事,懇請爹爹恩準兒等同往參與,也好長些見識。」
葛大鵬自不好當著天風道長等人之面,說出私心之苦。
於是怒視了他們兄弟一眼,道:「此次大會,群集天下高人,准你們同行參與,已是大不應該之事,大會之上,切記不可妄自生非惹事……」葛煌、葛煒齊聲道:「爹爹放心,兒等決不妄生是非就是。」
方兆南回眸瞧了陳玄霜一眼,道:「師妹切記不可出手傷人!」
忽的縱身一躍,當先向上衝去。陳玄霜緊隨他身後追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50:31
第十四回 闖三關藝驚群豪
方兆南自在抱犢崗谷中和人載手之後,已知自己武功大進。
已非昔時可比,如若加上陳玄霜相助之力,或可闖得過少林僧侶攔截。
葛天鵬對他的武功,早已傾服.是以對他闖過少林寺僧侶攔截之事,信心甚是堅定。
一瞧方兆南當先躍奔而上,立時低聲對葛氏兄弟說道:「你們瞧瞧人家和你年齡相若,但拳掌之學,比你們高出不知若干倍了……」忽然想到自己就難以接得方兆南三招五式,這等責備他們兄弟兩人,自是不太適當,趕忙停口,撥身一躍,急追過去。
神刀羅昆與天風道長相互望一眼.彼此不約而同,搖頭微笑,原來兩人心意相同,對方兆南的武功,甚不信任。
神刀羅昆抬頭望去,只見方兆南、陳玄霜。葛天鵬,以及葛氏兄弟,卻已到一兩丈外。
羅昆才低聲說道:「道兄放心,那姓方的娃兒武功雖差。但那女娃的武功卻在咱們之上,再加一筆翻天葛天鵬,於必要時會出手相助,也許能闖過少林僧侶攔截。」
說罷,急躍向前追去。天風道長緊隨羅昆身後,也急急向前趕去。
方兆南一馬當先,奔到那二僧隱身岩石面前,陡然停下腳步,高聲說道:「兩位禪師請留神防守,在下要闖關了!」
他這一聲喝問之言,用心在引誘二僧,暴露藏身位置,以便早作預防。
那知這後山派守之人,都是少林寺達摩院中高僧,個個武功高強,機智沉著,對方兆南喝問之言,置如不聞。
陳玄霜疾如飄風,掠著方兆南身側而過,櫻唇輕啟,低聲笑道,「我替師兄開路!」
放出上乘輕功身法,迅快無比的從巨岩一側衝過。
方兆南怕她有失,大喝一聲:「師妹不可輕敵!」
緊隨她身後追去。
但聞巨岩之後響起了一聲佛號,一股強猛絕倫的潛勁,山湧而出。
少林寺中高僧,大都是心地慈悲之人,掌勢雖然強猛,但並未直接擊人,僅橫對封路,阻擋敵勢。
陳玄霜生死玄關已通,武功早已步人另一境界。
她對敵經驗不足,看對方擊來潛力雄渾,那裡敢硬擋銳鋒,當下一提起真氣,身子忽然問向上升去。
只覺嬌軀凌空直上,疾升起兩丈多高,懸空一個觔斗,人已越過了大巖,直飛過兩丈六七尺遠。
這一招輕功身法,舉世罕見,只瞧得葛氏父子暗中敬佩不已。
陳玄霜一躍而渡大巖後二僧攔截,方兆南已緊隨衝到。
大巖後佛號重起,一支鐵撣杖橫伸而出。
揮舞間幻出一片杖影,攔住了方兆南的去路。
方兆南在向前躍沖之時,早已拔出近日備好的劍在手。
他見杖影重重,橫阻去路,長劍立時疾點而出,一招「迎雲捧日」勁力集中於劍尖一點,刺入那幻起的杖影之中。
劍杖相觸,響起了一陣輕微的金鐵交鳴之聲。
那幻起巖側的一片杖影,被方兆南運集全力一點之勢,倏忽消失。只見一支銀光閃爍的劍尖,壓在一柄鐵撣杖上,相待不下。
原來方兆南見對方杖影如山,劃帶起一片嘯風之聲,威勢強猛,如不設法衝破這一片杖幕,決難闖得過去。
因那登山之路,在那突巖之前,突然縮為兩丈寬窄的一片狹道,一半被那突巖擋住,餘下七八尺寬窄的狹道,又被突巖後橫出的鐵憚杖封住。
兩側絕壁深達百丈,除了以絕世輕功,越過那兩丈多高的大岩石外,只有衝破那重重杖影封鎖,才可通過。
形勢迫得方兆南不得不冒險硬衝,但又覺得對方杖風猛烈驚人,只怕憑藉自己內功實力,難以硬接對方杖勢。
正感到為難之際,忽然想到那駝背老人,所授的一招,「迎雲捧日」,把全身真力集中於一點之上,專以化解對方排山倒海的攻勢。
當下提聚真氣,貫注在劍尖之上,用力點去。
這一招奇奧之學,雖是專解對方排山湧浪的攻勢,但如稍有失措,便易招致殺身之禍。
因為全力集於一點,如無法點中對方兵刃,立時將暴露在對方兵刃籠罩之下,那時想抽身而退,實是太不容易之事……
方兆南一著得手,欺身而上,正待躍過石巖。
忽聽沉喝道:「小施主身手不凡,勿怪膽敢口出大言,硬闖後山!」
話未落口,人已現身,另一個手執禪杖的和尚,搶先躍落在方兆南身前五六尺處,手橫撣杖,擋住去路。
第一次出手施襲的僧人,卻用力一彈,收回禪杖,仍然隱在大巖後,沒有現身。
方兆南暗讚道:「少林高僧,究非一般綠林中人物可比,不肯以二打一。」 這時,葛天鵬帶者葛煌、葛偉,也到了大巖旁邊。
葛氏兄弟聞少林武學,領袖天下,被譽為武林中泰山北斗,心中甚想見識見識,不約而同轉過臉去,低聲叫道:「爹爹我去把那位方大俠替下好嗎?」
兩人一般心意,都知父親異常敬重方兆南,如果說出替他下來,或可得父親允准,最少不致挨罵!。
葛天鵬望了兩人一眼冷冷說道:「這後山派守之入,都是少林寺中最有名望的高僧,我都沒有勝人的信念,你豈是敵手?」
幾人這說話的時間,方兆南已和那攔路的和尚動上了手。
那和尚功力深厚,出手橫掃一擊,威勢強猛,杖風如嘯。
方兆南看他出手一擊這等兇猛,心中暗自驚駭,忖道:「江湖上盛傳少林武功,領袖群倫,今日一見,果是不錯,如在那駝背老人未授自己武功之前,只此一杖威勢,已足以把自己驚退了。」
當下抱元守一,長劍斜斜刺出,封往緊依大巖的側翼門戶,人卻迅快向後飄開三尺,讓過一杖。
那和尚一擊迫退了方兆南,立時緊接著攻襲而上,鐵禪杖,縱送橫擊,挾著勁厲金風,排山倒海般直湧過來。
這等威勢不只看得葛氏兄弟有些驚駭之感,就是久經大敵的神刀羅昆和天風道長,也看的暗自驚佩,想道:「少林寺被譽為武學發源集萃之所,看來果是不錯。一個名尚未列入寺中高手的和尚,竟然有這等本領,看他掃擊杖勢的雄渾,縱然是我,也難擋得住這雷霆萬鈞的攻勢。」
葛天鵬卻已從背上拔出文昌筆,目注場中形勢變化,準備及時搶救。
那施展輕功絕技,躍過突巖的陳玄霜,也緩緩走了過來。
原來那和尚不容方兆南有緩手的機會,以全力連杖迫攻,但聞呼呼嘯風中。幻化出滿天杖影,山湧攻上,迫得方兆南節節後退。
激戰之中,忽見大巖後又躍出一個和尚,翻身擋住了陳玄霜,道:「姑娘已闖過第一攔截,雖非憑仗武功闖過,但貧僧已不願再行追截,如若姑娘重又返回助拳,那就不能怪貧憎等不守信約了……」忽聽方兆南大喝一聲,手中長劍突然幻化出滿天銀星,綿綿反擊過來。
原來他被迫得節節後退,心中甚是焦急。
雖然已想到那駝背老人相授的武功劍招,但一時間卻不知用什麼劍法,才能一舉扭轉劣勢,再者又被那和尚手中禪杖迫得沒法抽暇還擊。
要知那駝背老人傳授方兆南的劍招,大都是天下各門各派劍法精奧之學,沒有一套完整的劍法,在未能融會貫通之前。很難用來克敵。
心中愈急,愈是想不出制敵之策,劍法逐漸散亂,眼看落敗在即。忽想到那駝背老人傳授劍招中的一記,「天河倒掛」,此一招之中,連續七劍,可攻可守,當下大喝一聲,縱躍而起,長劍揮舞出一片寒星,反擊過去。
此招乃武當劍法中一記精萃之學,七劍綿連,合為一招,攻勢銳利異常,反擊之勢,強猛絕倫,登時把那和尚攻勢擋住。
葛天鵬本對方兆南的武功甚是敬佩,但見他被那和尚迫得節節後退,卻無一記奇招,挽回劣勢。心中甚覺奇怪,不禁對那次失敗之事,發生懷疑起來。正待躍上,接替他下來。忽聞方兆南大喝一聲,躍起反擊,長劍連綿出手,倏忽之間,已把少林僧侶強猛的攻勢擋住,而且借勢迫攻,反把那少林僧侶迫得節節後退。
方兆南一招「天河倒掛」用完,已把那少林和尚擊退了四五步。
陳玄霜目睹方兆南忽然間反敗為勝,隨之停下了腳步。
那躍出守護同伴背後的少林和尚,也被方兆南反擊的劍招所震。呆在當地。
他見多識廣,眼看那攻出劍招頗似武當派中一招絕學,不知此人竟何以會此劍招,難道他是武當門下下成……
忽聽方兆南又一聲大喝,長劍忽然斜斜指出,逕向那少林和尚右腕之上刺去。
這一招乃華山派中一招奇奧劍學「蛛絲纏腕」 那少林和尚連續閃避三次,均無法逃避那指襲向腕上的劍勢,迫的一個大轉身,向後讓退了三四尺遠,才算把那如影隨形的劍勢拋開。
方兆南不待少林僧有還手機會,第三招連續攻出,長劍在身前劃了一個半圓的圈子,倏忽間帶著一圈銀虹,直刺過去。
閃閃銀虹,幻化出三朵劍花,分襲少林僧前胸三大要穴。
這一招是崑崙派中一記「彩雲飛虹」,那一圈耀目銀虹,掩護著幻化出來的三朵劍花,叫人難以分辨虛實。
少林僧舉杖一封,方兆南冷笑一聲,健腕一抖,長劍乘虛而人,挑破了少林僧左肩的僧袍。原來他被劍圈幻化起的銀虹所惑,封架失誤,門戶大開,被方兆南劍勢乘隙而入。
他在出手幾招反擊之中,連續用出武當、華山。崑崙三大劍派絕招。
不但看得葛天鵬、天風道長、羅昆等一個個既驚且服,就是那少林僧,也為之大大的心折,雙腕一振,投了手中撣杖道:
「小施主以弱冠之年,懷此絕技,老納有幸領教,佩服至極。」
合掌當胸,躬身退到一側,讓開路來,方兆南收了長劍,笑道:「少林高僧,風度果然非凡。」葛天鵬父子、天風道長。神刀羅昆等,魚貫走了過去。
兩個少林僧靜靜的站一側,也不攔阻,直待幾人走出五六丈遠後,才回到那大巖之後。
神刀羅昆輕輕歎息一聲,道:「小兄弟身負絕世武學,但卻深藏不露,實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方兆南道:「那裡,那裡,晚輩僥倖勝得,怎敢當老前輩等過獎!」
天風道長說道:「以貧道所見而論,那少林和尚如若再戰下去,只怕也難再撐五合、……」陳玄霜聽得幾人盛讚方兆南的武功,心中大感高興,秀眉一揚,嬌笑說道:「那裡還要五合,如他再不棄杖讓輸,立時就要身受劍創。」
葛天鵬微微一笑,道:「以老朽半生走遍天涯的見聞,方兄可算是我生平所見高手中,武功最是博奇之人。
幾劍反擊中,似都是眼下武林幾大著名劍派中的奇奧之學。
不傳之秘,廣包武當。崑崙。華山三大劍派絕學……」他幼年闖蕩江湖,憑一支文昌筆,打出一筆翻天的綽號。會過無數高人,所聞所見,可算舉國第一,是以一口氣說出了方兆南劍招源出的各大門派。
方兆南所用劍招,源出何門何派,他自己也一無所知,只好淡然一笑,含含糊糊的支吾過去。陳玄霜忽然回過頭,望著方兆南嫣然一笑問道:「師兄,咱們闖過這一關之後,不知道是否還有和尚攔截?」方兆南抬頭望去;相距小峰之頂,尚有一段不近的距離,點頭笑道:「既有守護山道之人,只伯不止這一關攔截!」
陳玄霜忽然放低了聲音,道,「再遇攔截之時,讓我試試好嗎?」
方兆南知她武功高過自己,當下一笑說道:「好吧.再遇攔截之人,由你出手就是……」一語甫落,突聞兩聲低沉的佛號同時響起。
緊接著風聲颯然,兩個身著月白僧袍的和尚,同時由一株巨松之上,墜躍下來,橫身攔住了去路。這兩人身軀都異常高大,直挺挺的由半空中摔了下T來,如非有極佳的輕功,非得重傷當場不可。
陳玄霜似怕被人搶去了先著一般,嬌軀一晃,欺到二僧身側。
個僧人一個手執禪杖,一個手執戒刀,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陳玄霜已逼近兩人身側說道:「你們兩位可是要攔截我們登山嗎?」
這兩句話問的既是單刀直入,又有些稚氣可笑,兩個和尚一時之間,真還想不出適當的措詞答覆她,只好點點頭。
陳玄霜不容兩人開口,又道:「你們既是攔截我們的,那是非動手不可了!」
右面一僧一橫手中祥杖,道:「貧僧等身受……」陳玄霜忽然舉起右手,一掌拍去,說道:「別說啦!既然一定要動手,那就早些打一場吧!」
說完,左手「拂柳取花」向另一個和尚擊去。
兩個和尚想不到她說打就打,而且出手迅快無比,左右雙手。先後分襲兩人,攻的又都是要位大穴,迫的兩入一齊向後退陳玄霜一擊逼退兩個和尚,嬌軀直躍過去,玉掌翻飛,急如狂風暴雨一般,紛紛攻向兩人。
葛天鵬和天風道長,心中都覺這個女娃兒太過橫蠻,一句話尚未講完,出手就打,葛天鵬暗中提聚功力,準備出手相救。
在他暗忖道:「這個女孩子決非兩個和尚之敵,雖然搶了先機.但兩僧一開始反擊,陳玄霜定是難支。」
那知事情大去不然,陳玄霜攻勢愈打愈快,招數愈打愈奇,指點。掌劈,攻勢凌厲無匹。
僧被她搶去先機連綿的快攻,竟是迫得沒有還手之力,空自手中有著兵刃,卻是無法施展開來。一一側觀戰的葛天鵬、天風道長等,看下一陣之後,心中大生驚奇。
只覺得陳玄霜攻出的一指一掌,無不是精奇難惻之學,常常把兩個和尚準備好的反擊之勢,迫得自行躍退放棄。
轉瞬之間雙方已交手二三十招,二僧不但未能扳回劣勢,反而更覺得手忙腳亂起來。
反觀陳玄霜指風掌力,愈打愈是強猛,愈攻愈是凌厲,兩個和尚久戰無功,立時齊齊向後躍退出八九尺遠。
僧這躍退之勢,似是早有預謀,彼此之間,相距有六七尺遠,如若陳玄霜追襲一人,另一人則有充分的時間,準備施襲。
原來二僧想盡辦法,準備反擊,都為陳玄霜搶制先機的快攻,逼的兩人無能還手,這才相互一施眼色,一齊向後躍退。
僧同是「達摩院」中的上座弟子,久在一起練習武功,彼此之間,心意已可相通,借那一眼互望,立時了然對方之意。
陳玄霜武功雖高,但她對敵經驗不足,一見二僧分頭躍退。
不覺微微一怔,一時之間,不知先攻那個才對。
這等高手相搏,差不得分毫時光。
陳玄霜略一猶豫,二僧已分由兩側疾攻而上,左側一僧鐵禪杖幻化起一片杖影,山壓而下,右側一僧戒刀電奔,挾著金風破空之聲,閃電襲到。
這一攻之勢,不但迅如雷奔,而且分兩側同時襲到,不管封架、閃避,均極不易,何況陳玄霜手中全無寸鐵,憑一雙嬌嫩的玉掌,來對付兩般兵刃,自是危險異常。
方兆南一擺手中長劍,正待躍奔過去,忽聽陳玄霜嬌叱一聲,疾如離弦流矢般凌空而起,競比二僧合擊之勢,尤快幾分。
僧刀杖一齊落空,已知不對,還未來得及收回刀杖,瞥眼見陳玄霜在空中打了一個旋身,急撲而下,雙掌分襲兩人。
僧這合擊之勢,久經練習,一攻之中,威勢籠罩了丈餘方圓大小,當世高手,能夠躲得過合襲一擊之人,可謂不多。但陳玄霜卻在縱身一躍中,躲避開兩人的合攻,武功膚淺的人,還瞧不出什麼特異之處,但二僧和葛天鵬武功早列武林中一流高手、一望之下,已瞧出陳玄霜躍避二僧刀杖合擊的身法,和一般身法大不相同。
只覺迅快絕倫,直向高空射去,恰如射出的弩箭一般。
僧合擊之勢未中,已知決非來人敵手,登時面如死灰,橫向一側閃去,棄去手中兵刃,合掌當胸而立。
方兆南大聲喝道:「霜妹不可傷人!」
陳玄霜嬌笑一聲,懸空一個觔斗,向後翻落出一丈多遠,才落實地,身法美妙無比,二僧垂手退後一步,讓開去路。
方兆南當先帶路,挺胸昂首,大步走了過去,葛天鵬、天風道長、神刀羅昆、葛煌、葛偉等人魚貫而行,從兩僧之間穿行而過。
幾人目睹陳玄霜力敗二僧之後,對方兆南和陳玄霜的武功,心中已生敬佩,神情之間,對兩人甚是恭敬,已不敢再有輕視兩人的成見。
陳玄霜自幼追隨爺爺身側,一脈相承,她雖不知自己武功在江湖之上,應該列名幾流,但對擊敗二僧之事,認為是理所當然。心中毫無驚異之感。
但方兆南卻是大感驚奇,他已在江湖之上習蕩了數年歲月,對少林寺的威名,耳聞甚久,看這般出手攔截自己和尚的武功,個個都甚高強,自己卻勝得毫無吃力之感。
這時.他才知道那駝背老人傳授自己的劍招武功,招招都是世所難求之學,雖然沒有一套完整的劍法,但任何一招,都可個別用出來對敵……
正忖思間,,忽聽神刀羅昆,輕輕歎息一聲,道:「少年人能深藏不露,確是難得,老朽走了一輩子江湖。沒有走眼走的這般厲害,方兄身懷絕世武功,老朽竟然是一點也沒有看出……」方兆南暗道:「我這奇遇在我們相見之後,別說你看不出來,就是我此刻想來,還有些不大相信呢!」
但口中微笑說道:「老前輩過獎晚輩了!」
神刀羅昆突然一拍大腿,翹起大拇指讚道:「嗨!勝之不驕,懷技不炫,方兄的胸襟大度,實叫老朽佩服!」
此人雖已年過花甲,但仍帶三分童心.不失豪邁氣概,心對方兆南武功佩服,就滿口的稱讚於他。
談話之間,已登峰頂。
但見一片蒼松環繞山緣、掩遮住了峰頂景物。
葛天鵬道:「明月峰的後山和左右兩側,都為松林環抱,只有前山一處,有路可通,咱們勢非穿林而過了……」忽聽林中梵音高唱.四個身著月白僧袍,肩披大紅袈裟。體軀高大的僧人。
緩步走了出來,一排橫立,攔住幾人去路。
葛天鵬曾得過少林方丈大方禪師邀約,在少林寺曾作三日盤桓。對少林寺中僧侶的服色,辨認甚詳。
此時一瞧四僧裝束,立時辨認出當前四僧、都是寺中身份極高的長老。不禁暗自發愁。
當下抱拳說道:「在下葛天鵬,承蒙禪師垂顧,馳函相邀,參與泰山英雄大會,貪看景色,誤人後山,尚望四位大師賞賜薄面。讓路放行。」
四僧年齡大約都在五旬上下,個個神情莊嚴,滿臉肅穆之色,令人一見之下。油然生出畏懼之心。,左首一僧手橫一柄鴨蛋粗細的鐵禪杖,最右一僧雙手分執兩柄寒光森森的爛銀戒刀,正中二僧手中各執兩面徑尺的銅鈸。
他們聽完葛天鵬的話後,彼此互相望了一眼,才由最左一位手橫禪杖的和尚說道:「葛施主既得本寺方丈馳函相邀,自屬大會貴賓。前山早已設下相迎驛站,迎接大駕。
貧僧奉了掌門方丈佛諭,後山捷徑不得任人擅行通過,幾位施主。還是請走前山大道吧!」」方兆南目睹四僧一個個寶像莊嚴,心中本甚怯怕,但轉念又想到同行一群人中,除了葛天鵬身懷少林方丈相邀之函外.其餘的人,均未蒙受邀請。
縱然繞道前山,只怕也得費上一番手腳,後山攔截已闖其二,看樣子,這大概是最後一道,倒不如闖它一下試試!
心念轉動,豪氣忽生,朗朗一笑說道:「四位禪師奉諭攔路。
自是不能循私,晚輩想試行闖過,不知四位禪師可否應允?」
四僧八道目光齊齊投注在方兆南的臉上。
瞧了一陣,右面手執雙刀的和尚,才低喧了一聲佛號,道:
「後山捷徑,共有三關,幾位施主能闖過二夫,自是身懷絕技之人。
不過貧憎奉諭甚嚴,未得方丈特許,不許任何人由捷徑入山,幾位施主如自信能闖得過,貧憎等自是不便出言相勸。」
言下之意,無疑奉勸凡人,要他們知難而退。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承蒙相示禪機,晚輩感謝不盡,但我等既然僥倖闖得過一二兩關,這最後一關總得勉力一試,尚望四位老禪師手下留情!」
翻腕抽出背上空劍,長長吸一口氣,緩步向前走去。
陳玄霜低聲說道:「方師兄,我和你一起夫好嗎?」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先讓我一人去試試,如果接不下時。師妹再上不遲!」
陳玄霜嫣然一笑,深情款款的說道:「那我就替師兄掠陣吧!」
她自換著新裝之後,人更顯得嬌美,一笑之間,百媚橫生。
方兆南忽覺心頭一跳,慌忙別過頭,大步向前衝去。
只見四個和尚,個個閉目而立,毫無戒備動手的模樣。
方兆南一揚手中寶劍,高聲說道:「四位老禪師請手下留情!」
四僧同時微微一睜雙目,瞧了方兆南一眼,說道:「小施主但請出手就是。」
說完,重又閉上雙目。
方兆南一挺手中寶劍,大步向前走去,寶劍平橫胸前,真氣凝貫劍身,在接近四僧五步左右之時,突然停了下來。
四僧本來未把方兆南放在眼中,但一看他橫劍而進的姿勢,都立時變的臉色凝重起來。
這時,一筆翻天葛天鵬、天風道長、神刀羅昆、葛煌、葛偉等人的緊張程度,反超過了方兆南許多,個個臉上神色凝重,雙目圓睜,目注場中。
只見四僧淵亭嶽峙,尊嚴的有如四尊羅漢一般,動也不動一下,叫人望而生畏。
方兆南突然大喝一聲,手中寶劍緩緩掄動,平劃了半個圈子。
這一招看去不但緩慢異常,又毫無作用,但四個身披紅衣袈裟的和尚,卻看的臉色微變,不約而同的把手中兵刃向前推出半尺。
原來他這一招劍式,乃武當派震山絕藝「太極慧劍」中一招「動生兩儀」,看去勢道緩慢,但在那緩慢劍勢之後,卻蘊藏著綿綿不絕的奇奧變化。
四僧在少林寺中身份崇高,名列長老,常和武當派中高人相聚,是以對「太極慧劍」略有所聞。
現見他出手劍式竟是武當派中震山絕藝,不禁心頭大感震駭,個個凝神戒備,打消了輕敵之心。
那知事情大出了四僧意料之外,方兆南劃出一劍之後,竟然橫劍靜立。不肯出手搶攻。
左首手橫禪杖僧人低喧一聲佛號,問道:「小施主可是武當派門人弟子嗎?」
方兆南捧劍微笑,道:「晚輩授業恩師,未立門派,四位老禪師儘管出手!」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50:55
四僧同時一變臉色,道:「小施主出手劍式,明明是武當派『太極慧劍』中一招絕學,但卻又不肯承認武當門下弟子,難道欺貧僧等不識劍術嗎?」
方兆南正容答道:「晚輩所學,異常博雜,而且武功一道變不離宗,縱然劍招之上,偶有和武當派劍術相同之處,也不能硬指晚輩出身武當門下。」
左面一僧一掄手中鴨蛋粗細的鐵禪杖,登時湧起一片杖影。
劃起滿天嘯風之聲,說道:「貧僧等奉諭守此後山,未得敝寺掌門方丈令愉,任何人均不得擅越一步,小施主如自信可以闖過且請出手就是!」
方兆南見對方隨手舞杖的威勢,亦不禁暗生驚駭,但已勢成騎虎,自不能畏縮而退,當下一挺手中長劍,說道:「恭敬不如從命!」
長劍斜向右面最右一僧點去,身子隨著劍勢一轉,向前欺進了三步。
最右一僧手中兩柄爛銀戒刀,文錯而出,封住門戶。
方兆南挫腕收回長劍,對方也立時收回戒刀,靜站原地,竟不還擊。
這一來,卻給了方兆南甚大的困擾,如若四僧個個堅守原地不動,只用手中兵刃相互支援,除了施下毒手,傷人之外,想衝過這道攔截。實非易事。
他沉思了一陣,覺得只有同時分攻四憎,先把他陣位衝亂。
才有衝過這次攔截的機會。
心念一轉,長劍突出一招「驚鴻離葦」,疾向正中一個手執銅鈸的和尚刺去,身軀隨劍移動,向前欺進。
只聽中間二僧同時高喧了一聲佛號,口面銅鈸一齊推出,揮舞之間,鈸光如幕。
方兆南不待劍勢和那漫天鈸影相觸,突然大喝一聲,身子懸空疾轉,劍勢易位襲敵,寒光電奔,猛向那手執禪杖的和尚攻去。
他自得那駝背老人傳授劍術之後,雖已學到了天下各大劍派中不少精華之學,但內功的進境,和身法的快速,卻無法配合他的劍招靈奇變化,如遇上武功較他稍高之人,立時將被他奇奧的劍招,迫的手忙腳亂。
但眼前四僧,個個都有著三十年以上的精純功力,靜如山嶽,動如靈蛇,隨手一擊,就勁道迫人。,動手之初,雖被方兆南精奧的劍招,迫的有點微生慌亂,但交手十合之後,四僧漸轉鎮靜,杖影鈸光,結成一堵光牆。
方兆南施盡奇學,也難越雷池一步。
激戰之中,忽聽那手執戒刀的憎人,高聲說道:「小施主所言非虛,劍招果是博雜,這十合之內已遍出當今武林各大劍派奇招。只可惜火候不夠,功力不足,無法粑各派劍招威力發揮出來他低沉的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接道:「小施主小心,貧僧要反擊了!」
餘音未了,人已欺身過來,兩柄爛根戒刀,幻化出一片寒光,當頭罩下。
方兆南久戰無功,心中已自焦急,他已自知沒有取勝之望。
因他已快用盡那老人相授劍招,正待抽身而退,那手執戒刀的和尚,已挾雷之萬鈞之勢,凌空撲到。
葛天鵬低聲對葛煌、葛偉說道:「那和尚說的不錯,如果方兆南能有我這般功力修為,少林寺的四位長老,早已敗在他的劍下了。
唉!如若少林寺四個長老敗在一個年輕人的手中,定當成為震動江湖的一件大事,這一戰已足可使他成名江湖了……」他一直對方兆南有著甚強的信心,認定四僧必然要敗在他精奇的劍招之下,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忽聽神刀羅昆說道:「葛兄,只怕方兄難以抵得住四僧合擊之力,咱們上去助他一臂如何?」
葛天鵬抬頭望去,只見那手執戒刀和尚,人已躍飛懸空。刀光如山,直向方兆南壓了下來。方兆南正在和另外三僧動手。似是無法兼顧那直罩而下的威勢。
這不過是剎那間,待葛天鵬覺出危險,準備出手相救時,已是晚了一步,但見一片銀虹直落而下。
忽聽方兆南大喝一聲,手中長劍奇招突出,劍尖顫動,灑出了滿天劍花,看的人眼花緣亂,有如數百支寶劍一齊出手。
原來他在四憎圍攻之中,突然想到駝背老人傳授劍招中一記「巧奪造化」,大喝一聲,施將出來。
這一招奇奧絕倫的劍招,一出手,立時使四憎大感震駭。
但聞幾聲連續的佛號,響起杖影鈸光,突然交連一起,疾向後退出五尺。
那幾聲佛號,似是四僧互相連絡的暗號,那懸空疾撲而下。
手執雙刀的和尚,也突然收住了向下撲擊之勢,向後疾退。
但見方兆南劍光暴張,直向四僧反擊過去。
葛天鵬、天風道長等人,齊齊為之臉色大變。
他們從未見過,這等奇幻威猛的劍勢。只見那朵朵劍花。從眩目的劍光之中暴射而出,競未看清楚方兆南是如何出手……
一陣金鐵交鳴過後,劍光杖影突然消失,一切重歸寂靜。
在場之人,誰也沒有看清楚,方兆南這一劍是如何出手,但見四個身披大紅袈裟的和尚捧鈸橫胸,垂手甫立一側。
方兆南怔怔的望了幾個和尚一眼,只見手中分執禪杖的二僧,袈裟之上被劍鋒劃裂了數處,那手執銅鈸和分執戒刀的和尚,不但僧袍破裂,而且臂肩胸數處,汨汨流著鮮血。
葛天鵬回目望了羅昆和天鳳道長等一眼,說道:「老朽生平之中從未見過這等劍術,當真有巧奪造化之能……」方兆南正站在當地出神,忽聽葛天鵬叫出自己施用劍招之名,不黨的轉頭問誼:「老前輩可識得晚輩這一招嗎」葛天鵬搖頭笑道:「方兄劍招奇奧,為老朽生平僅見,似這等驚世絕學,老朽如何能夠識得?」
說話之間,人已走了上來。
方兆南啊了一聲:默然不言,心中卻在想著那招「巧奪造化」中以後的變化。那駝背老人在傳他這一劍招之時,雖然不厭其煩,反覆解說了數遍。但方兆南一直末能把這一招奇奧的劍招中的變化完全學會,剛才形勢危殆,情急之下,用了出來,糊糊塗塗的出手一擊。現在想來,不但未能把這一招變化用完,連如何出手擊敵,腦際之間,亦有著茫茫的難憶之感。
其實上乘的武功、劍術,運用克敵,大都在心念一動之間,有時,劍勢還在意先而出。
只聽陳玄霜銀鈴般的嬌笑之聲繚繞耳際,道:「師兄剛才用來克敵制勝的劍招,可是叫巧奪造化嗎?」
方兆南道:「不錯,師妹可學過嗎?」
陳玄霜笑道:「爺爺好像傳授過我,所以,當你劍招出手之時,會好像似曾見過,但仔細一想,又一點也記不起來,唉!想不到,我竟然是這樣一個笨人!」
方兆南收了長劍,暗道:「連我剛才用過制敵,現在想來,還是記不清楚,自是難怪你記不得了」但口中卻微微一笑,道:
「以後咱們找些時間,在一起切磋研究一下,也許彼此都有收。」
陳玄霜嫣然一笑,當先向林中走去。
這時四僧都已隱入林中不見,再也沒有人攔截他們。
這座環繞在山峻四周的密林。看去雖甚濃密。其實只不過四五丈深。
幾人剛剛出林,忽見兩個面貌清秀年約十五六歲,身著灰憎袍,手執拂塵的小和尚,奔了過來,步履矯健,來勢甚快,轉眼之間,已到幾人面前。
陳玄霜只道兩人又來攔路,暗中一提真氣,嬌聲喝道:「站住!」
兩個和尚果然應聲停下了腳步,合掌當胸,說道:「我等奉了掌門方丈之命,特來迎接幾位,並無其他之意,姑娘不要誤會。」
葛天鵬搶前兩步,說道:「貴寺方丈現在何處?」兩個小沙彌道:「敝寺方丈現在峰頂恭候幾位大駕,小僧走前一步帶路了。」
說完,轉身急步向前走去。
群豪隨在兩個小沙彌身後,走約十幾丈遠,到了一座寺院之前。
這座寺院的規模並不宏大,佔地不過畝許大小.兩扇黑漆大門早已大開。
兩個小沙彌同時停下腳步,回頭說道:「諸位請在門外稍候片刻,小僧去稟師父,迎接貴客……」忽聽寺內響起了一聲低沉的佛號,打斷兩個小沙彌未完之言。
緊接著響起了一個嘹亮的聲音說道:「老衲已得監院上座四老轉告,葛大俠親率高人蒞會,請恕老衲未能分身迎迓之罪。」
只見一個身披黃色袈裟,白眉垂目的者僧,緩步迎了出來。
葛天鵬搶前兩步,抱拳笑道:「在下得蒙老禪師法眼垂顧,飛箋相召,敢不如約前來?」
白眉老憎輕歎一聲,笑道:「老衲凡俗之人,雖得我佛慈悲,度入佛門。但五十年的清燈梵音,面壁向佛,竟然仍未能消除嗔怒之心,為我武林同道,召來不少麻煩!」
葛天鵬雖是成名江湖的大俠,但面對天下武林千萬同道仰慕的少林方丈,卻也不敢隨便。
葛天鵬長揖肅容說道:「老禪師慈悲我武林同道,才不惜跋涉千里,趕來東嶽,召開英雄大會,此等大仁大勇,豪壯千秋的用心。必將留給後代武林無比的敬慕崇仰。」
白眉老憎淡然一笑,道:「無嗔、無念。無我、無相,才是佛門中上乘境界,老衲已著魔道,葛大俠這般稱讚,更使老衲惶惶無地自容了!」
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剛才聽得敝寺中監院上座四僧相告。葛大俠邀約了一位身懷驚世武功的少年劍客同來,不知可否替老衲引見一番?」
葛天鵬哈哈一笑,回頭望著方兆南道:「方兄人中之龍,一舉名動天下,當今武林人物,能得少林寺掌門方丈這般頌讚之人,老朽還未聞有過第二個……」方兆南久聞少林寺,被推崇為武林中泰山北斗,能身受少林寺掌門方丈這等頌讚,自非容易之事。
方兆南當下抱拳說道:「晚輩方兆南,久慕老禪師慈顏威望,今日幸得一晤,何以幸如之?」
白眉老僧合掌笑道:「老衲大方,小施主年紀不過二十二;竟然能劍創敝寺監院上座四僧,假以時日,定可為武林中放一異彩。」
方兆南道:「晚輩不過僥倖勝得,怎敢當老禪師這般誇獎。」
大方禪師微微一笑,欠身道:「偏殿上已擺下接風素齋,諸位請入座一敘,老衲先走前一步帶路。」
說完,轉身向前走去。
幾人魚貫隨在身後,穿過一座院落,到了一偏殿之上。
只見二十餘人,分坐殿中,一見大方禪師帶著幾人進來。齊齊起身相迎。
葛煌、葛偉一見這等冷落的場面,心中甚感奇怪,暗自想道:「沿途之上,所遇之人何至百位,怎的與會之人,竟是這等冷落?」
目光轉動,掃掠了全殿一眼,但見殿中分擺了五張方桌,看樣子只準備了五桌菜,似乎只有四五十人參與這場大會。
大方禪師環掃全場一眼,說道:「諸位想已腹中飢餓多時。快請入座。」
全殿中所有之人,除了方兆南、陳玄霜、葛煌、葛偉四人之外,都是五旬以上的年紀,長衫,短裝,垂髯短鬚,扮裝身形各異。
聽得大方禪師讓請入座之言,個個都人了席位。
方兆南細看室中之人,太陽穴大部高高突起,目中神光逼人,似都有著深厚功力的內外兼修高人,但並未見袖手樵隱史謀遁師徒,和在抱犢崗朝陽坪上相遇之人。
正在忖思之間,幾個清秀的小沙彌,已捧酒端菜而上,分置各桌。
大方禪師端起酒杯,說道:「承蒙諸位瞧得起老衲,不遠千里趕來,老衲感激不盡,借此水酒,敬奉各位一杯。
眾英豪一齊欠身起立,各自捧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
忽聽室外一陣步履之聲,兩個小沙彌帶著四人而入。
四人已入偏殿之後,八道眼神,一齊投注方兆南身上。
陳玄霜輕輕一拉方兆南衣袖說道:「師兄還認得這些人嗎?」
方兆南微一點頭,低聲說道:「這般人早已有了和咱們惹事生非之心,別理他們……
大方禪師耳目靈敏,似已聽得兩人之言,目光一掠方兆南。
轉望著來人,合掌一笑道:「諸位快請入席。」
原來這四人,卻是方兆南、陳玄霜在抱犢崗朝陽坪上見過的天南雙雁、袖手樵隱,以及那長衫白髯老者一掌鎮三湘伍宗漢。
四人之中伍宗漢和天南雙雁等三個,一齊抱拳躬身還禮,只有袖手樵隱仍是一付冷若冰箱的神情,一語不發,橫跨兩步,自行入席就座。
大方禪師也不放在心上,視若無睹的笑道:「老衲以托護佛門身份,召請這次英雄大會,箇中詳情,諸位或都早已瞭然,久絕江湖的七巧梭,重又出現在江湖之上……」他微微一頓,目光環掃了在座群雄一眼,接道:「數十年前,七巧梭曾在江湖之上出現,不知有多少武林同道,傷殞在用梭人的手中。
因此,這一枚小小暗器,被我武林同道視作一種死亡的標識,凡是見過此梭之人,無一能夠幸兔,其時老衲尚未接掌少林門戶,曾奉當時的掌門方丈之諭,帶領寺中達摩院八個高手,訪查那用梭之人的下落。
那知施梭之人,行蹤飄忽,狡詭絕倫,忽隱忽現,無法捉摸,老衲追蹤了半年之久,竟無法偵得他的行蹤只好回寺覆命。
當時敝寺掌門方丈覺得此人手段太過陰辣,如不及早除去,我武林同道個個都難安枕,因而聯絡武當、崑崙,等武林各大門派,聯合追蹤堵擊。
費時近年,終於在金陵近郊,找到了他,當即展開了一場慘烈絕倫的拚搏……」他似在回憶往事一般,仰臉思索了一陣,接道:「老衲無緣參與那場大戰,事後聽得兩位師兄談起,那場大戰的激烈,凡是參與其戰之人,都覺得是生平最為凶殘的一戰。
一十二個追蹤的四大門派高手,全都參與出手,由暮至晨,力戰四個時辰之久,仍然被他傷了四人,突圍而出,這一戰江湖上甚少傳聞,也許在座諸位,都還未聽過此事……」忽見最左一席上,緩緩站起一個獨目老人,接道:「老朽不才,但卻有緣參與了那場的大戰。……
群雄個個聽得怦然心動,不約而同,轉臉向那獨眼看人望去。
只見那獨目老人年約七旬以上,胸前垂著五增白髯,左眼用一塊黑布蒙著,眉毛中間,有一條疤痕,使人極易看出他這左目是被人用刀劍之類的兵刃所傷。
但聽他輕輕歎息一聲,舉手取下蒙在左眼之上的黑布,說道,「老朽這只左眼.就是傷在那次大戰之中,除了老朽之外,受傷之人,還有六位,加上老朽,一共被他傷了七人……」他緩緩把目光移注在大方禪師臉上,接道:「三個傷勢沉重之人。在他突破圍困逃走之後立即不治而亡,活著之人,共有四個受傷,禪師說他傷了四人,自是不能算錯!」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說道:「老前輩可是武當派中,僅餘的前輩高人,蕭遙子蕭老前輩嗎?」
此言一出,群豪震驚,個個肅容而起,欠身對那獨目老人行禮。
因那蕭遙子乃武當派中近百年來,第一名劍,數十年前早已蜚聲武林,名動江湖,六十以上之人,都聽過此人之名。
五十年前號稱江湖上四大劍派的武當。華山、崑崙、峨嵋,論劍峨嵋山時,蕭遙子以弱冠之年,獨敗華山、崑崙,峨嵋三大劍派中的高手。
當時震動天下,被譽為一代神劍,武林中人都以能見他一次為榮。
可惜這被推譽為一代神劍的蕭遙子,自從峨嵋論劍震動了天下之後,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從未再在江湖之上露面。
此刻,突然在此出現,知道此事之人,無不感到心頭震動。
肅然起敬,也起身作禮,連袖手樵隱史謀遁那冷傲自負不通情理之人也不自覺的欠身而起。
只有方兆南、陳玄霜、葛煌、葛偉四人,因年紀幼小.不知此事。不為所動。
方兆南已在江湖之上。走動過數年時間,見識方面。自是要比幾人強上許多。一見殿中之人,大都欠身作禮,趕忙站了起來,抱拳一禮。
陳玄霜輕伸皓腕,一拉方兆南衣角,低聲說道:「你認識那個獨眼老人嗎?」
方兆南怕她再說下去,偷偷伸出手去,握著她抓在衣角的纖手,輕輕搖了一下,但覺如捱柔玉,光滑異常。
陳玄霜本是極端聰明之人,被方兆南握著右手一搖,立時知他用心,輕將嬌軀附在方兆南耳際之上,輕聲說道:「師兄可是不要我多說話嗎?」
方兆南回頭一笑,微微點頭,但覺一陣幽香襲上面來,慌忙別過頭去。
只見那獨目老人,把手中黑布,重又蒙在眼上,接道:「老禪師可是聽到令師兄提過老朽嗎……」他微微一頓之後,獨目環掃了全場一周,接道:「老朽當時正值壯年,因得師長垂愛,試修本派一種內功,閉關剛滿,正趕上四大門派,追殺那妖婦之事。
那時年輕氣盛,聽得那妖婦諸般惡跡,立時義忿填胸,特地請命敝派掌門之人,參與那追殺妖婦之事,易服下山,參與四派聯手之行……」神刀羅昆忽然起身說道:「蕭老前輩,參與其事,乃是驚動圖江湖的一件大事,怎的未聽人說過?」
蕭遙子道:「當時敝派掌門,覺得對方武功太過高強,不許老朽明目張膽而出……」話至此處,倏而住口不言。但在場之人大部已經明白,因他是當年武當派中最為傑出的弟子,盛名已傾四海,如若那一戰不幸落敗,不但蕭遙子的盛名,將受挫辱,就是武當派的威望,也將受到甚大損失。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蕭老前輩大駕親蒞,使這次東嶽之會,生色不少,但望老前輩以我武林同道千百生靈為念,主盟這次東嶽之會……」蕭遙子道:「少林派被武林之中,視為泰山北斗,此次大會。
由禪師出面主持,最是理想……」他又環掃了全場一眼,說道:「除了少林派方丈之外.又有什麼人能邀得這多高手?」
大方禪師道:「蕭老前輩既然不願主持其事,貧僧也不敢相強,但望能指示一二機宜,使貧僧有所遵循!」
蕭遙子輕輕一歎。道:「此舉成敗。老朽不敢妄測,但眼下所集高手,可算已聚當今武林精萃,是成是敗,只有聽命於天昔年那大戰之中,老朽雖被她傷了一目.但卻劃破她蒙面黑紗,因而知她是個女人……」『忽見一個身佩雙劍。道裝老人起身接道:「不知老前輩可否把昔年經過之情,詳細說出,既可增加晚輩等見聞,亦可使我等多一點對敵經驗。」
蕭遙子點頭笑道:「那日老朽傷目之後,並未立即返回武當山去,自行尋找了一處隱秘之處,養息傷勢,傷勢痊癒之後,又開始習練幾種未成的武功。
因此,一直未返回武當山去,雖聞敝派掌門人派出了很多人找我的下落,但都未能遇上……」他雖未說原因,但殿中之人,都知他是羞於回山,也沒有人追問於他。
只聽蕭遙子又繼續說道:「那人的武功,不但詭異難測,而且辛辣無比,很多招術。都是罕聞罕見之學,身法飄忽,捉摸不定。
在四派高手圍襲之中,仍然靈動自如,但最為驚人的還是她的耐戰之力,當時四派高手,共有一十二人在場,最初動手之人。是少林派的大智禪師……」大方禪師接道:「大智乃老衲師兄,可憐他已身殉其戰了!」
蕭遙子淡淡一笑,接道:「不足十合,大智禪師,已被對方詭異的武學,迫得沒有了還手之力,繼而各大門派中人相繼出手。
老朽是最後出手的一人,本想藉機瞧出她的武功路子,那知瞧了良久工夫,竟然是瞧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當時十一大高手,都已出手,但仍然沒法子勝得,而且反被她詭異的武功,迫得團團亂轉,險象環生。
老朽眼看群友越來處境越險,只得揮劍上前參戰,那時動手相搏,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大方禪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此等武功實在是駭人聽聞!」蕭遙子似是講出了興致,不待人問,繼續說道:「老朽出手之後,逐漸扳回劣勢,情勢已穩,各人都以所學絕技求勝。
一時之間,刀光劍影,打的花樣百出,叫人眼花繚亂,在那場搏鬥之中,老朽親自看到了少林派武功的精奇博大。
大智禪師,雖然已身殞其戰,但他的英勇留給了參與那場慘烈之戰的四大門派中高手,無比的懷慕……」他黯然歎息一聲,接道:「當時在場之人,大都未發覺老朽是誰,但卻無法瞞得大智禪師的一雙神目。
他故意移動位置,擠到老朽身側,低聲叫出了我的名字,但因在場之人,都迫出全力迎戰,未能聽到……」此事關係著大智禪師的生死經過,是以少林僧眾個個凝神靜聽。
遙子瞧了大方禪師一眼,繼續說道:「大智既是看出了我的真正面目,老朽只好點頭承認,大智一面加強攻勢,一面低聲和我商量。
他想拼出全力,把我退出留下的空隙補上,要我騰出手來,想法挑去她臉上的蒙面黑紗,瞧瞧她廬山真面目。
但老朽已從對方劍勢之中,瞧出此舉得手不易,因為雙方動手迄今,對方劍勢一直靈活如龍,攻勢猛銳,毫無遲滯、破綻,如想挑開蒙面黑紗,勢非大費一番手腳……」大方禪師突然插嘴問道:「這麼說來,老前輩是沒有答應了?」
遙子仰臉長笑道:「為了此事,使少林、武當之間,幾乎造成一場誤會,此既不能責怪那些傳話之人,也沒法說出何人之錯。
大師這次不肯柬邀我們武當中人,想必是舊恨未消?」
大方禪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江湖上傳言沸騰,老衲甚難裁奪,加上老衲師兄重傷之後,強提真氣,趕回寺中,只說出別向武當尋仇……人就氣絕而死,陰差陽錯,般般湊巧……」逍遙子道:「這也難怪,當時老朽和大智相議之言,可能為崑崙派中天印道長聽到一點,可惜天印道長當場戰死,以致沒有入再知此事……」他突然閉上獨目,滿臉哀傷之情的接道:「當時我對大智禪師的提議。尚未答應,忽見他手中禪杖突然一緊,劃起強勁的嘯風之聲。幻化出漫天杖影。
把對方矯若游龍的劍光,壓縮了不少,當時情形,老朽已無法再多考慮,只好抽劍而退,大智禪師大發神威,鐵禪杖縱送橫擊,有如出海蚊龍一般。
少林派被譽為領袖武林的主派,武功果是不凡!」
大方禪師道:「那裡,老前輩一代絕才,武功驚世……」忽然想到他傷去一目之事,下面的頌讚之言,不好再接下去,倏而住口不言。
蕭遙子苦笑一下,接道:「老朽退守一側之後,暗自運氣調息,在大智禪師一輪猛攻之後,揮劍凌空擊去。
這一劍雖然劃破她蒙面黑紗,但卻被反手一招詭異難測的劍招,刺傷一目,老朽身受重創之後,已無能揮劍再戰。
那妖婦卻趁勢運劍反攻,天印道長首先遭難,被她劍穿前胸而亡,大智緊接著身受巨創,中了她一劍一指。:
老朽原想運氣調息一陣之後,裹傷再戰。那知局勢突然惡化到不容老朽再度出手,大勢已去。天印一死,大智重創.老朽傷目.所餘之人。亦都戰得筋疲力盡。
但聞慘叫之聲,連續響起,片刻之間,被她連續傷了七人。
突出圍困而去,兩個傷勢沉重之人,在她衝破重圍去後,當場面死。
連同天印道長,共有三人當場面亡,老朽和大智禪師受傷最重,另外還有峨嵋,崑崙兩派各傷一個,強敵既遁,追又乏力,只好各自散去,那場慘烈之戰的經過情形大致如此……」大方禪師歎道:「數十年來,我們少林和貴派,一直未能融洽相處,大部因此事結成了一段誤會,眼下事過境遷,舊事不必重提,老衲這就即刻派遣快足;重邀貴派中人,參與這場大會蕭遙子道:「那倒不必,敝派之中,雖未得禪師相邀之函,但卻已收到冥岳中招魂之宴的相邀之箋,屆時敝派掌門人,自會率領派中高手,赴約絕命谷中!」
忽聽一人大聲叫道:「冥岳岳主,以梭代柬,邀請天下有名之人,共赴招魂之宴,谷名絕命,宴名招魂,但聽這四字,已不難知她用心。
此行自是難免一場慘烈絕倫的拚鬥,對手雖強,但我方已群集天下高手,未必就真的打她不過,最為可怕的還是對方施下暗算,酒中下毒,菜中放藥,叫人防不勝防……」群豪轉頭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年約六旬以上,胸前髯髮飄飄,此人正是一掌鎮三湘伍宗漢。
伍宗漢的目光掠了方兆南。陳玄霜兩人一眼。
然後又繼續接道:「還有一件防不勝防的可怕之事,那就是咱們不知對方的虛實,但卻被對方派人混入了咱們大會之中。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53:22
第十五回 奇劍招更使人疑
伍宗漢此言一出,全場為之震動。
驚得蕭遙子獨目一瞪,突然放射出逼人的神光,迅快的從偏殿中所有的客人臉上掃過。
主持大會的少林方丈大方禪師,似是甚為激動,身軀微微抖動了一下,側面向身側二拉小沙彌低聲說道:「去請你四位護法師兄。」
那小沙彌合掌應了聲,迅快的向外奔去。
大方禪師低喧了一聲佛號,道:「伍大俠既知奸細是誰,不妨請當面指出……」伍宗漢緩緩舉起手,指著方兆南和陳玄霜,緩慢異常的說道:「諸位之中,那一個認得這兩位?」
一筆翻天葛大鵬突然站了起來,道:「伍兄不可隨便含血噴人,這兩位在下認識!」
袖手樵隱史謀遁緩緩把目光投注在一筆翻天身上,冷笑一陣,但並沒有開口說話。
葛大鵬看全場中人的眼光,盡都投注在自己身上,重重的咳了一聲,接道:「兄弟和這位方兄,是在九宮山中相通,那時他的授業恩師正臥病在一處山洞之中……」他對方兆南所知有限,除了這一般相遇的經過之外,不知如何再接下去。
大方禪師微微一點頭,道:「葛兄請坐,老衲有幾句話,想和這兩位施主談一談。」
方兆南心知葛天鵬縱有相護之心,但卻無相護之能,緩緩站起身來,說道:「老禪師有話儘管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大方禪師垂目合掌,冷冷問道:「恕老衲失禮,請問小施主的師承門派?」
方兆南微一沉忖,道:「在下授業恩師姓周,名佩!」
他答覆的十分簡短,說完就自動坐下去。
大方禪師輕輕的重複了一句:「周佩?"接道:「令師沒參與這場大會嗎?」他顯然不知周佩其人。
天風道長突然起身接道:「周佩乃江南道上四大名劍之一,在下曾和他有過數面之緣。」
大方禪師又問道:「周大俠沒有來嗎?」
天風道長心中雖然明知未來,但仍然轉臉四下瞧了一陣,答道:「沒有。」
大方禪師道:「道兄請坐。」
天風道長依言坐了下去。
大方禪師又轉臉望著方兆南道:「小施主連闖本寺後山中三道攔截,劍術超絕可都是追隨令師學得的嗎?」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他這般盤問下去,不知要問到幾時,在眾目睽睽之下,實叫人太難忍受。」
當下長長吸一口氣,冷然說道,"在下所學,十分博雜,除了恩師所授劍術之外,另有奇遇,但老禪師儘管放心,在下決非冥岳中派來之人。
相反的和冥岳中人,還結有一段血海之仇,此次不揣冒昧,參與大會,也正想藉機報仇……」忽聽一陣步履之聲,四個身披袈裟大漢,手握兵刃的和尚,魚貫進了偏殿。
方兆南突然提高聲音,站起身子說道:「在下師門和冥岳結仇之事,抱犢崗史老前輩知道一點內情,老禪師如若不信,儘管問他,在下言盡於此,老禪師如若不信,那也是無法之事。」
大方禪師緩緩把目光移到袖手樵隱臉上,問道:「史兄既知內情,尚望不吝賜教,老衲洗耳恭聽。」
袖手樵隱動也不動一下,目注屋頂,冷冷說道,"在下素來不和武林同道往來,約在三月之前,此人身懷我索恩金錢,找上了在下隱居的抱犢崗。
在他之前,還有一個女孩;當日之夜,果有人追蹤他到了抱犢崗……」他說話似是十分吃力,聲音愈說愈低,說到了追蹤他到了抱犢崗幾個字時,已是低難繼聞。
大方禪師知他乃出了名的冷怪人,如再出口問他,只怕反而惹他發怒。
他微微一皺長眉,目注方兆南;道:「老衲怎敢相疑施主?
不過卻極慕小抵主的超絕劍術,眼下所聚之人,不是各大門派中一等高手,就是江湖上甚負時譽的武師。
老衲之意,想請小旅主當著天下這多高人之面,展露一下劍術,使我等得一睹絕技。」
方兆南暗暗想道:「此刻我縱然藉詞推托,只怕也無法推掉,眼下既成了騎虎難下之勢,倒不加爽爽快快的答應下來。」
心念一轉,重又緩緩站起身來,道:「老禪師既然吩咐來,晚輩敢不尊命,不過晚輩也有一個不情之求,不知老禪師可否答應?」大方禪師道:只要在情理之內,老衲無不應允!」
方兆南微微一笑,伸手指著伍宗漢道;"晚輩想請這位伍老前輩和在下過招!」
大方禪師微微一怔,道:「這個,得問伍大俠了!」
室中目光大都轉投到伍宗漢臉上。在這等眾目睽睽之下,伍宗漢心中縱然怯敵,也無法說出不字來。
他只好站起身來,說道:「承蒙你這般看得起老朽,老朽自是奉陪!」緩緩走出座位。
大方禪師突然高聲說道:「彼此過手喂招,只是切磋武學的性質,任何一方,均不得出手傷人!」
方兆南回眸對陳玄霜笑道,"不論我勝敗如何,你千萬不可出手。」
陳玄霜猶豫了一陣,笑道:「你是一定可以勝他,還會用得著我出手?」
方兆南身子一側,大步走入偏殿正中。
這時,那四個身披紅色袈裟的和尚,一齊向前移步,環守四周,那樣子大概是防備方兆南藉機逃走。
一掌震三湘伍宗漢,緩緩站起身子,走了過來。
他目光轉動掃掠全場。一面高聲說道:「眼下之人,聚集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精英,兄弟有一件不既之事,想諸位定然有人知道。
當今之世除了冥岳之外,還有那一位施用七巧梭暗器?」
全場一片嚴肅,但卻無一人接口說話。
伍宗漢略一停頓之後,接道:「但眼下之人,卻有一位身懷七巧梭,老朽雖不敢肯定指人是冥岳中派來的奸細,但心中疑竇卻是難以自解。
老朽如若不幸傷在對方手中,但請諸位務必要查明此事。
他這幾句話,既似自言自語,又似告訴場中所有之人。
方兆南心中暗暗想道:「他雖沒有指明我是冥岳派來的奸細,但全場中人,心中都知道他說的是我,眼下情勢,縱有蘇秦的善辯之才,只伯也難以說的清楚。
眼下之策,只有先憑武功勝了幾人之後,再設法解說。」
當下翻腕拔出背上長劍,朗朗一笑,說道:「各位老前輩中,有不少曾和冥岳中人有過動手經驗,或能從晚輩劍招、掌法之中,瞧出一點來路……」他微微一頓之後,目注伍宗漢說過:「老前輩憑藉一支斷梭,就指說晚輩是冥岳之中派來臥底之人,未免也太過武斷。
想來老前輩早己試過冥岳門下武功,定可從晚輩劍招掌法之中指出破綻,快請亮出兵刃來吧!」
伍宗漢冷笑一聲,道,"老夫就憑這一雙肉掌,接你幾招試試!」
方兆南一領長劍,身子疾轉半周,說道:「老前輩既不肯用兵刃和晚輩動手,那就請當先賜招。」
其實伍宗漢被人尊稱一掌震三湘,不但在掌法之上有著特殊的造詣,而且練有鐵沙掌,竹葉手兩種掌上功夫,一硬一軟,剛柔互濟。生平之中,甚少遇有敵手。
一筆確天葛大鵬心惦方兆南救命之思,高聲叫道:「伍大俠以掌法馳名江湖,難有敵手,方兄儘管用兵刃出手……」伍宗漢暗提真氣,冷冷說道:「老朽年過七旬,生平未用過兵刃和人動手,閣下儘管先行出手。」
方兆南道:「恭敬不如從命!」起手一劍。
伍宗漢想不到對方出手一擊,劍勢竟然如此迅速,心中微生驚駭,疾退一步,右手劈出一股強凌的掌力,拂擊劍勢,"左掌虛飄飄的還擊一招。
方兆南一劍擊出之後,身子立時隨劍而起,他近月連番驚遇強敵,對敵甚是謹慎,對方還擊一招,雖然看出虛弱無力,但仍然不敢硬接。
身隨劍勢一轉,讓避開去,雙足一落實地,立時揮劍搶攻過去。
他自得那駝背老人傳授武功之後,劍術一道,已兼得各大劍派之中精華。忽而用一招華山的絕學,忽而又用出一招崑崙派的絕技。
看去劍光不若整套劍法施將出來那般完整綿密,無懈可擊,但攻勢卻是銳利異常,片刻工夫,伍宗漢已被方兆南博雜奇奧的劍勢,迫得滿頭大汗。
激戰之中,忽聞方兆南長嘯而起,長劍盤空一揮,一片精芒罩下。
大方禪師高喧一聲佛號,道,"好一招。天網羅雀'!'餘音末絕,劍光忽軟,方兆南捧劍倒退五步而立。
一掌震三湘伍宗漢,滿面羞愧之色,拱手說道:「閣下劍法卓絕,老朽不是敵手……」轉身疾向偏殿門外奔去。
大方禪師伸臂一擋,勸道:「勝敗乃江湖常見之事,伍大俠何苦這般認真?」
他功力深厚,這伸臂一攔,有如一道鐵壁。伍宗漢難以向前衝行一步。
忽見袖手樵隱一皺眉頭,瞪了方兆南二眼,滿臉驚異之色,他素不喜說話,心中雖有千言萬語,但也不願開口。
大方禪師緩緩把目光移到方兆南的臉上,說道:「小施主可否把身懷「七巧梭」取出與老衲一瞧?」
方兆南回頭對陳玄霜道:「把那半截斷梭拿給他們看看吧!」
陳玄霜秀眉微皺,站起身子,探手入懷,摸出一截斷梭,交到方兆南手中。
方兆南把半截斷梭,托在掌心之上,說道:「這半截斷梭,是否'七巧梭』,晚輩不敢肯定,諸位請過目一瞧……」他話還未說完,已連續響起了四五個聲音接道:「不錯!不錯!」
方兆南緩緩將斷梭收回,正待交還陳玄霜。突聽大方禪師說道;"小施主請把斷梭給老衲一瞧。」
方兆南猶豫一下,但終於手托斷梭走了過去。
他伸出托梭右掌說道:「這斷梭是一位老前輩的遺物,我們還要從這斷梭之上,收回一些舊物,老前輩要看可以,但看過之後,必須賜還晚輩。」
他如說這斷梭是冥岳岳主,邀他赴會的請柬,立時可免去所有之人的疑心。
但他這般的據實相告,只聽得全場之高手,連蕭遙子那等人物,也不禁獨目閃光,投注斷梭之上。
大方禪師自眉聳動,雙目神光閃閃望了方兆南手心托的斷梭一眼,說道:「小施主既然擔心老衲不還斷梭,那就請收起來吧!」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這斷梭的來處,卻望小施主詳細說明,以解天下英雄疑心。」
方兆南暗暗忖道:「眼下情形,十分凶險,如若一言錯出,立時將引起一場風波。」
他生性堅毅,愈是遇上大的危險,心中愈是沉著,當下收好斷梭,笑道:「此梭來歷,晚輩也不太清楚……」他回頭望了陳玄霜一眼,接道:「師妹請把陳老前輩事跡,據實說出來吧,可消除在場之人的心中疑慮……免得引起誤會!」
他想眼下之人,大都是江湖上極負盛名的高人,或有人知得駝背老人的隱密。
要知方兆南聰明異常,他早已從這斷梭之上,聯想到那駝背老人,可能和冥岳中人,有著什麼牽纏。
但又不好追問於她。縱然追問,也因陳玄霜年級紀小,無法說得清清楚楚。
如今天下高手齊集於此,其中大都是年過花甲的老人,目睹江湖數十年一切演變,陳玄霜只要能說出一點蛛絲馬跡,就不難被人憶起舊事。
那駝背老人熟知天下各門各派武功,自非無名之輩。
陳玄霜近月來和方兆南東奔西走,日夕伴守,早已把他看成世間唯一的親人,一縷柔情,早系郎身,對他之言,從來順眼。
當下走了過去,問道,"師兄,你要我說些什麼呢?」
她對自己身世,一片茫然,除了駝背重傷的祖父之外,連自己的父母,也未見過一面,要她說出祖父之事,實覺無從說起。
方兆南轉頭望去,只見她臉上一片柔順,不覺心中暗生愧疚之感,付道:「她這般誠摯對我,我卻對她動起心機。」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說道:「隨便說吧,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如若他們不肯相信,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陳玄霜秀目轉動,掃掠了群豪一眼,依偎在方兆南身邊,說道:「這斷梭是我爺爺臨死留下之物,他要我們用這斷梭找一個人,討回一柄寶劍……」她初次面對這多人,莊莊重重說話,只覺數十道眼光,齊齊在她粉頰之上轉來轉去,心中甚是不安,說了兩句,候而住口。
雖是兩句簡簡單單的話,但其中卻是已包含了無窮秘密,只聽得全場之人,個個雙目圓睜,精神一振。
大方禪師突然伸出手來,說道:「小施主可否再將那斷梭取出,借給老衲一看。」
方兆南依言取出斷梭,遞了過去。
大方禪師接在手中,仔細一瞧,只見那小巧銀梭折斷之外,痕跡陳舊,果非近數月中折斷。
一面把斷梭交到方兆南的手中,一面高聲說道:「依老衲察看所得,此梭折斷痕跡,恐已在數年之上了。」
此言似是自言自語,又似在對群豪解釋。
忽見蕭遙子緩緩站起身子,向前走了兩步,目注陳玄霜問道:「敢問姑娘高姓芳名?」
陳玄霜瞧了方兆南一眼答道:「我叫陳玄霜。」
蕭遙子仰面自語說道:「陳玄霜!陳玄霜!」
思索了半晌,又問道:「不知姑娘可否把令尊的大名說出來?」
陳玄霜輕輕一皺眉後,搖搖頭,說道:「我連父母都未曾見過,如何會知道父親的名字?」
蕭遙子怔了一怔,歎道:「請恕老朽饒舌,姑娘既然難億父母之事,不知教養姑娘長大的是……」陳玄霜柔目微微一閉,兩行清淚頂腮而下,幽幽答道:「我跟在爺爺身邊長大的。」
蕭遙子沉聲問道:「姑娘既是追隨爺爺長大,那定知道爺爺的名字了,不知他老人家如何稱呼?」
哪知陳玄霜仍然輕搖螓首,答道:「爺爺除了教我讀書寫字,學習武功之外,連我父母之事,就末說過,自然不會告訴我他的名字了。」
這幾句簡單的答話,便會場的人,都為之側然,紛紛輕聲歎息。
蕭遙子獨目閃閃,投注到方兆南臉上問道:「小兄弟和這位陳姑娘既然以師兄妹相稱,想必知道她一些往事?」
方兆南正待回答,陳玄霜已搶先答道:「我都不知過自己的家世,我師兄自然是更不知道了。你們問他不是白費話嗎?」
全場所有人,以蕭遙子的盛名最大,地位最尊,自他開口之後,就沒有人再和他搶著問話了。
只聽他輕輕的咳了兩聲,說道:「姑娘既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總該記得令祖的面貌吧!」
陳玄霜似是對蕭遙子這等盤究根底的問話,已感不耐,回頭望了方兆南一眼,道:「這人問東問西,問起來沒有個完,要不要告訴他們?」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蕭老前輩乃是武當派中名宿,師妹如果知道,儘管說出就是!』其實他心中亦是想知道此事,只不過不便相問而已。
陳玄霜似在回憶往事,仰臉思索了一陣,說道:「當我記事,祖父已經是很蒼老了,他又有著很重的傷勢,每日之中有一大半時間,在沉沉熟睡之中。
醒來之後,就忙著教我武功,讀書寫字,從沒有時間和我說別的事情,我不知道他受了什麼傷,但看去似是很重。」
蕭遙子似聽的十分入神,看他住口不言,立時接著問道:「我想問令祖形貌、年齡,不知姑娘是否願說?」
陳玄霜道:「我爺爺年紀多大,我不知道,大約總在八十以上,白髯過胸,身體瘦弱。」
蕭遙子沉思不言,半響才冷冷問道:「姑娘說的話,都是句句真實嗎?」
陳玄霜道:「我既答應對你說了,幹嘛騙你!」
蕭遙子獨眼橫掃了在場所有之人一眼。突然向後退兩步,緩緩舉手,摸住了劍把,冷冷問道:「你們師兄妹間,那個人的武功高些?」
這曾經揚名一時,被人推崇為一代劍聖的蕭遙子,手摸劍把之後,群豪立時紛紛後退,只有大方禪師和袖手樵隱史謀遁,仍然站在原處未動。
方兆南回頭對陳玄霜道:「師妹暫請退下休息,讓我先行領教一下,如果打他不過時,你再出手。」
當下一挺手中長劍,迎了上去。
蕭遙子橫劍當胸,冷冷說道:「這比武之事,生死攸關,開不得玩笑!」
方兆南一舉長劍,領起劍訣,大聲說道:「老前輩儘管出手。
晚輩死而無怨。」
蕭遙子道:「老朽在江湖闖蕩時間不長,甚少出手攻敵,小兄弟請先出手吧!」
方兆南不再客氣,長劍微微抖動了一下,當胸刺去。
蕭遙子舉起手中長劍,隨手一揮。
立時寒光電奔,閃起一道銀虹,擊在方兆南長劍之上。
方兆南只覺手腕一振,長劍幾乎要脫手飛去,趕忙一吸氣,向後退了三步。
蕭遙子若無其事般,又舉手刺出一劍,左腳大跨一步,創勢隨著推了過去。
此招看似平凡,其實妙在那左腳這時向前的跨步,劍隨身進,極不易防。
方兆南只覺蕭遙子隨手一擊之中,無窮潛力逼人,不知不覺之中全神凝集,大喝一聲,欺身攻上。
手中寶劍揮舞之間,幻化出三片寒芒,劍光流動,分擊蕭遙子'玄機'、'將台"、。期門'三大要穴。
蕭遙子微微一笑,道,"好一招"火樹銀花'!」
手中長劍摹地向那劍影之中刺去,劍尖顫動,灑出一片銀芒,指襲方兆南握劍右腕。
他劍勢雖然後發,但去勢卻比方兆南快迅許多,迫得方兆南收劍後躍退。
蕭遙子並不藉勢搶攻,橫劍而立,微笑道:「小兄弟這一劍「火樹銀花',竅訣雖然不錯,只是功力稍嫌不足。出手之勢,也不夠迅快,加前後劍招不能呼應,雖然是一劍絕學,但威力卻已減少了很多。",方兆南暗暗忖道:「那駝背老人傳授我劍招之時,沒有一套完整的劍法,自是無法使劍招前後呼應。」
他凝神思索了一陣,突然又欺身攻上,長劍左刺右掃,連線擊出四劍,這四劍不但迅快絕倫,而且前後呼應,凌厲之中,一氣貫穿。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53:48
蕭遙子這次已不似破解上次那招"火樹銀花"一般容易了,只見他凝神靜立,長劍疾轉,在身前劃出一道銀虹,方兆南擊出四劍,盡被他劍光封開。
方兆南四劍無功立時向後疾退五步,長劍緩緩伸出,封住門戶,蓄勢待敵。
哪知蕭遙子仍不搶攻,橫劍而立,點頭笑道:「這四招乃峨嵋派凌風十八劍中連環四絕,在江湖之中素有追魂奪命之稱,如小兄弟功力、火候,能夠配合得上,老朽決難接得下來。」
言詞之中,大有讚賞之意。
在場的武林高人誰也想不到,這位二十左右的少年,竟然兼通天下各大劍派武學,都不禁心生震駭,聳然動容。
方兆南凝神思素了一陣,突然又欺身而起,當胸直刺過去。
這一劍看去似是平常,但被武林譽為劍聖的蕭遙子,卻突然疾退了兩步,長劍忽然疾掄反擊,灑出朵朵銀花。
方兆南看這一劍來勢猛惡,不敢封架,收劍向後躍退。
蕭遙子一劍逼退了方兆南,點頭讚道:「好一招'一柱擎天』!此乃花山派不傳之秘,不知小兄弟從哪裡學得?」
方兆南此刻,才真正覺得自己的武功,確已大為精進,當著天下高人之面,受到這般稱讚,心中甚感歡愉。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輩這般過獎,晚輩如何敢當----」蕭遙子接道:「現在老朽要攻你幾劍試試!」
說打就打,餘音末絕,人已欺身而上,長劍揮舞之間,灑出一片劍花當頭罩下!
方兆南大大的吃了一驚,只覺對方攻來的劍勢,有如千百支寶劍,同時由四面八方攻來,叫人無從出手招架。
心頭一急,突然想到那駝背老人所授一招"迷雲粥日",當下疾舉長劍,在頭頂之上一陣搖動,劃出一片護身劍光,左腳斜上半步,身隨劍轉。
但聞一陣金鐵相觸的將將之聲,突然脫出劍光圍困。
只聽蕭遙子口中咦了一聲,右臂振處,重又疾攻而上。
這次來勢,強厲絕倫,已毫無相惜之意,不但劍招綿擊,而且劍上內力,也一劍強過一劍。
但聞森森劍氣之中,響起了絲絲破空之聲。
片刻之間,已把方兆南困入劍光之下。
陳玄霜眼看心上情郎,漸無還手之力,不禁大急,嬌叱一聲,縱身直撲過去。
大方禪師左手一揮,四個護法僧人,齊喧一聲佛號,一字排開,擋住了陳玄霜的去路。
陳玄霜心急方兆南的安危,恨不得立刻出手相助,四僧橫阻去路,無疑火上加油。
她一語不發,兩手齊出,左掌右指,分向當先兩僧攻去,出手毒辣無比,掌指襲擊之處,都是致命要穴。
兩僧被她迅快的內力攻勢,迫得各自向後退了一步,各自劈出出一掌,並未還擊。
原來四僧都是少林寺僧侶中甚有地位之人,不願和一個女孩子家動手,是以不肯還擊。
陳玄霜迫退兩僧之後,立時靜站原地,凝神待敵。
見四僧不肯出手搶攻,嬌軀一側,重又猛撲過去。
要知這偏殿之中,無法施展輕功掠躍四僧而過,陳玄霜如想衝入場中,幫助方兆南,勢必要衝過四僧攔截不可。
她在急怒之下,出手攻勢,招招都是致人死地之學,但見掌指交錯,漫天而來,雖是分襲四人,仍然攻勢銳利,迫得四僧各自全力自保。
四僧功力深厚,劈出掌力,又全是陽剛之勁,剎那間掌風呼呼,滿室勁力激湯。
陳玄霜初攻幾招,尚不覺出什麼,四僧運掌封掌,足可自保,但激戰到十幾合後,陳玄霜逐漸放手搶攻,掌力指風,也愈來愈強。
四位少林寺護法高僧,竟然被她迫得走馬燈般團團亂轉,為求自保,不得不放手還攻。
大方禪師只看的暗皺眉頭,忖道:「想不到這年紀輕輕的女娃兒,竟也有這等武功,如果少林寺四大護法僧人,打不過一個少女,傳言到江湖之上,那可是一件大大的羞辱之事。」
但自己以少林寺方丈之耳,勢難親自出手對付一個女子。
就這一瞬的工夫,四僧已被迫的險象環生,無力還手。
突聞一聲大叫,滿室劍氣,忽然斂消。
眾豪定神瞧去,只見方兆南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抱劍站在上側,蕭遙子卻躍落偏殿,但見他神色自若,毫無睏倦之容,實叫人難以分辨出他們誰勝誰敗。
這突然的變化,使陳玄霜和四僧激烈的搏鬥。也隨著停了下來。
忽見方兆南身子晃了兩晃,向後退了幾步,噴出一口鮮血。
陳玄霜只覺芳心一震,顧不得眾目睽睽,嬌喝一聲:「南哥哥!」
疾撲過去,玉腕疾伸,扶住了方兆南搖搖欲倒的身軀。低聲問道:「你受了傷嗎?」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不要緊,我只是接架他強勁劍勢,自己用力過度,等一會就會好了。」
陳玄霜看他說話神情,十分清醒,心中略覺放心。
抬頭看去,只見蕭遙子手橫寶劍,緩步走入場中,神情十分凝重。
全場中人都為之靜穆下來,目光盯在蕭遙子的臉上,屏息凝神,靜觀變化。
陳玄霜右腕一伸,迅快的奪下方兆南手上的寶劍,橫劍擋在方兆南的身前。,蕭遙子在相距四尺外,停下了腳步,獨目中神光閃閃,投注在陳玄霜臉上,說道:「女英雄請退開一步,我有話要對那位小兄弟說。」
陳玄霜道:「給我說也是一樣。」
方兆南突然向左面橫跨兩步,抱拳說:「老前輩有何教言,但請吩咐,晚輩洗耳恭聽!」
蕭遙子道:「小兄弟剛才迫退老夫的劍招,不知是何人傳授?」
方兆南凝目沉息了一陣,道,"晚輩身受老前輩的劍風迫壓,已難支持,匆忙中攻出一劍……」蕭遙子道:「不錯,老朽從小兄弟劍招之中瞧出了很多可疑之處,數十年前,力搏冥岳岳主的詭異劍掌,重現於今日的英雄大會之上……」此言一出,群情激動,偏殿上,立時起了一陣輕微騷動,紛紛低語。
方兆南茫然說道:「什麼?我出手劍招之中,和冥岳門下的劍學當真相同嗎?」
蕭遙子提高了聲音,說道:「現在傳梭作柬,邀請天下英雄,赴會絕命谷招魂宴的冥岳岳主,是否就是當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婦,老朽在未見她之前,不敢妄測……」偏殿上,突然的靜肅下來,幾十道目光,齊齊投注在蕭遙子和方兆南的身上。
現在邀請天下英雄,赴會絕命谷招魂宴的冥岳岳主,是否是當年施用"七巧梭"殺人無數凶名滿江湖的無名魔女,實是在場所有之人的關心事。
這一個向在群豪心中的隱秘,都期望能早日揭穿,是以聽得蕭遙子大叫之言,全都靜肅下來。
蕭遙子獨目環掃了眾豪一眼,緩緩接道:「老朽由小兄弟出手創招之中,瞧出可疑之處,立時全力運劍迫攻。
小兄弟劍招雖然奇奧,但功力和老朽相差甚遠,被迫之下,奇學突出……」他突然停下口來,獨目中暴出奇異的神光!臉上肌肉微微顫抖,心中似甚激動。
方兆南茫然問道:「那一招劍式有什麼不對嗎?」
蕭遙子道:「老朽這只左眼,就是傷在那一招之下,是以我對那一式劍招,記的待別清楚,數十年來,老朽潛居深山,一直苦心思解,破解那一招劍式的武功,原想已有破解之能,那知小兄弟劍招出手之後,老朽仍然無能封架。」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那駝背老人教我這招劍法之時曾經說過,只要是我能把這一招劍法學的純熟,天下能夠接得這招劍法之人,絕無僅有。
看來此言不虛了,可惜這式變化神奇的劍法,我只學會一半。」蕭遙子看他一直沉吟不語,突然提高了聲音道:「考朽獨居人跡罕至的深山之中數十年,嘔吞心血。思解不出破解這式劍招。
天下也沒有第二個人,會此劍招,小兄弟如不能說出何人所授,老朽也難免心中犯疑了。」
方兆南突然一整臉色,反問道:「老前輩能確定那傷你左目之人,是位女子嗎?」
此言問的大是意外,全場之人,都聽的為之一呆。
蕭遙子正容答道:「老朽決無看錯之理!」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突然抬起頭來,目光緩緩掃掠過群雄,最後投瞥在陳玄霜的臉上說道:「師妹,陳老前輩受傷之事,你一點也未聽他老人家說過嗎?」
陳玄霜搖搖頭,道:「沒有,我記事之時,爺爺就是那個樣子,除了隔些時日,出外尋找一點藥物回來之外,一直很少離開過他的臥室。」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又道:「師妹請仔細想想,在這十幾年中,就沒有人去看過他老人家嗎?」
陳玄霜凝目思索了良久,道:「好像是有一個,不過,那時候我還很小,爺爺在臥房中和他相見,我還隱隱記得那人是個瞎子。
在我所有的記憶之中,那個人是爺爺唯一接見的客人,不過只有那一次,以後,就末見那人去過。」
方兆南回頭瞧了蕭遙子一眼,又向陳玄霜問道:「你再仔細的想想看,他們談過些什麼話,就是一句半句也好。」
陳玄霜緩緩的搖頭答過:「那時,我大概只有十歲,如果那人不是個瞎子,我也許還記得起來了。他在爺爺臥房,停了有半天時間,我一直沒有進過房去。
平日爺爺一清醒,就逼著我練習武功,只有那半天允許我在外面玩耍,直到那人離開了爺爺的臥室,爺爺才叫我回去。」
方兆南沉思了一陣,又道:「除了那個瞎子之外,再沒有人去過嗎?」
陳玄霜斬釘截鐵的說道:「沒有,在我記憶之中,爺爺只有那一次訪客。」
方兆南低沉的歎息一聲,道,"師妹,那天我在店中見到那兩個穴道被點的大漢,是什麼人?」
他本不想當著天下英雄之面,這等蝶蝶不休的向陳玄霜追問,但為眼前情勢所迫,不得不這般反覆追問,再者也可藉機會迫使玄霜想起一些往事。
因他已從蕭遙子的問話之中。發覺了一件極大的隱秘,那就是駝背老人傳授自己的武功,和昔年縱橫江湖,身懷"七巧梭的武功一樣。
陳玄霜忽然微微一笑,道:「你還記得那件事嗎?」
方兆南道:「是啊,那兩人是被什麼人點中穴道?」陳玄霜道:「是我呀,不過這件事和我爺爺毫無關係,那兩個人太不老實了,他們在門頭上欺辱我,才被我點了穴道,爺爺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在爺爺還未清醒之前,我就把他們放了-----」她忽然發現不安的說道:「那時候,我也騙了你啦!告訴你爺爺不在家,趕集去了,其實爺爺是在家的,只是他傷勢正在發作的時候------。」
忽見一個和尚匆匆的奔了進來,合掌躬身在大方禪師面前不知說了什麼,但幾句話後,立時有退了出去。
這一個突然的事故變化分散不小人的心神,大都把目光投到大方禪師的身上。因為大都猜想道那和尚匆匆的奔來,請示掌門方丈,定然是發生了了十分重大之事。
大方禪師目光橫掃了全場一眼後問道:「諸位之中,哪一位認識知機子言陵甫?」
天風道長突然插嘴接道:「此人在下見過,不過,他早已神智迷亂,有些瘋了。
大方禪師低聲道:「阿彌陀佛,道兄之言可有根據嗎?」
天風道長說道:「我們數人親眼目睹,絕錯不了。」
神刀羅昆接道:「老朽也是目睹之人。」
方兆南心中摹然一驚,暗自忖道:「此人不知是否還記得我,如果他瘋瘋癲癲,當著天下英雄之面,向我討取『血池圖』來,那可是一件極大的麻煩之事。
如果此圖不在身上也還罷了,萬一被他大漢打叫的喊了出來,引起天下英雄疑心,只怕又要引起一場鬥爭------」只見大方禪師回頭望了身側的兩個弟子一眼,緩緩說道:「傳諭出去,知會達摩院選派兩人帶他進來」那兩個小沙彌躬身領命而去。
蕭遙子突然望著天風道長,問道:「這位知機子言陵甫,可是被江湖稱為神醫,自喻為羅玄弟子的言陵甫嗎?」
天風道長正待開口,神刀羅昆已搶先接道:「不錯,不錯,正是此人。」
蕭遙子忽然似想起來一件甚為重大之事,說道:「幾位既然和他相識,可知傳言確實嗎?」
神刀羅昆拂髯沉吟了半響,道:「此事倒很難說,依據傳言言陵甫確實和羅玄有過相遇之事,但羅玄其人,有如霧中神龍一般,呼之欲出,傳說事跡甚多。
但如深入追究,誰也沒法說出個所以然來,似乎羅玄其人其事,都是聽由傳說而來,言陵甫也許是真見過羅玄的唯一之人,也許是假借身為羅玄弟子之名,以求聞達江湖。
果然,他自己傳出,醫術得羅玄相授,立時傳揚江湖,博得神醫之譽,但他沒有想到盛名累人,每日登門求醫之人,絡繹不絕,這才迫的他遷到九宮山中,以避煩擾……」此人甚愛說話,而且確也博聞廣見,一開口,就沒有給別人插嘴的機會。
蕭遙子重重的咳了一聲,打斷了羅昆未完之言,問道:「兄台久居江南,不知是否聽過'血池圖"的傳說?」
羅昆拂髯大笑,道:「在場之人,恐都已聽到過'血池圖』的傳說,但此物有如羅玄其人般,傳說歸傳說,但見過『血池圖'的人,只怕當今武林之中,還難找得出來……,」他似是自知失言,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不知那位見過那'血池圖。?」
方兆南心頭微微一跳,別過頭去,他怕自己無法控制心中的激動情緒,被人瞧出破綻,轉過臉去,以避開羅昆的視線。
這一句話,果然問的全場為之一呆,無人接口說話。
足足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羅昆正待再說下去,忽聽袖手樵隱輕輕的咳了一聲,緩綴站起身子。
偏殿中所有的人,一齊轉過頭去,目光凝注在他的臉上。
只見他站起身子後,伸了一個懶腰重又坐了下去。
此人冷怪之名,早已傳遍武林,誰也不願碰他的釘子。他站起重又坐下,也無人追問於他。
蕭遙子皺皺眉頭對大方禪師說道:「老朽有幾句話,想請教大師。」
大方禪師合掌說道:「蕭老前輩,有話但請吩咐。」
蕭遙子道:「不敢,不敢,大師這般稱呼老朽,叫我如何敢當,我和令師兄相處甚洽,咱們該平輩論交。」
大方禪師道:「恭敬不如從命,蕭兄有何高見,貧僧洗耳恭聽。
蕭遙子道:「這次英雄大會,旨在對付冥岳中人,挽救武林浩劫,造福天下蒼生,凡是應邀參與此會之人,都該敵愾同仇,生死與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在坐中人的,既有知那『血池圖'隱秘之人,不知肯不肯說將出來?」
袖手樵隱目光轉到蕭遙子身上,冷冷說道:「蕭兄指桑罵魁,可是說的在下嗎?」
蕭遙子沉吟了一陣,道:「老朽之意,是想我等各把胸中所知隱密,說將出來,彼此印證,或能找出所謂冥岳岳主一點蛛絲馬跡,也好多一分獲勝之力。」
袖手樵隱冷冷接道:「老夫生平不說沒有根據之言,臆測之詞。」
他因知蕭遙子的名頭甚大,故而已在言詞之中,客氣不少。
蕭遙子輕輕的哼了一聲,正待開口,忽見兩個身軀修偉的和尚,帶領著一個身著長衫,手扶竹杖的老叟,緩步走了進來。
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手扶竹杖的老人身上,但卻沒有人和那手扶竹杖的老人點頭招呼。
因為在場之人,除了方兆南之外,誰也無法肯定的認出,這老人就是譽滿江湖神醫,知機子言陵甫。
那手扶竹杖的老人,踏入這偏殿之後,目光緩緩的掠著群雄臉上掃過,當他目光掃射到了方兆南時,突然停了下來,臉色嚴肅,一語不發。
方兆南被他瞧得心神為之一震,只道他已認出了自己,如若他當著天下英雄之面,提出自己身懷"血池圖』一事,立時將引起一場混亂。
言陵甫一直把目光停留在方兆南臉上的奇異舉動,逐漸的引起了群雄的注意,每人的臉色,都逐漸轉變的嚴肅起來。
方兆南回頭瞧了陳玄霜一眼,低低叫了一聲師妹。
陳玄霜也瞧出了這局面,愈來對兩人愈是不利,緩移嬌軀,走到方兆南身邊說道:「南哥哥,我們走吧!」
她雖聰明絕倫,但江湖的經驗閱歷太少。心中想到之事,毫無顧忌的講了出來。
方兆南心中大感不安,陳玄霜率直的說出要走之事,無疑告訴了別人,兩人已有逃走之心,只覺手中汗水汨汨而出,心中緊張至極,但他又必須竭盡所能的保持著外形的鎮靜。
他回頭瞧了陳玄霜一眼,淡淡一笑,道:「你心裡怕了嗎?」
這一句話答的恰當無比,不但避開了正題,而且又激起陳玄霜強烈的好勝之心。
只聽她十分堅決的答道:「我不怕,他們一齊出手,對付我們,我也不怕!」
方兆南故作輕鬆的伸出左手,輕輕的在她秀肩上拍了兩下。
他心中緊張無比,想借這輕鬆的拍陳玄霜,舒散一下心中的緊張。
但他卻忽略了,陳玄霜還是個黃花少女,在眾目相注之下,這舉動將使她張慌失措。
因為那時代的禮教十分嚴厲,男女授受不親,武林中人雖然隨便一點,但這等放蕩的舉動,立時引起了在場群豪側目。
方兆南警覺到自己動作失措,迅快的收回左手。轉眼望去,只見陳玄霜粉頰上,已泛起兩片羞紅,呆呆地站著。其實,她芳心中正在千百轉的想著這件事情……
只見她臉上羞紅漸退,嘴角間綻開出微微的笑意,兩道清澈的眼神,緩緩的轉投到方兆南臉上,歡愉洋溢,如花盛放。
原來,她在一瞬之間,對自己生命中一件大事,迅快的作了決定……
她早已把方兆南視作世間唯一的親人,對他在眾目相注之下的舉動,自作了一番解釋。
她暗忖道:「他在眾目交投之下,對我這般親熱,自然早已把我當作親人,男女之間,最為親近的,自然是夫婦了,我實在很笨啊!他心中早就對我很愛了,我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到呢?'一股羞喜,泛上了心頭,但洋溢的喜氣,沖淡了她少女的嬌羞。
常常有很多大事,在偶然的境遇微妙的影響下,作了決定,陳玄霜正是如此。
她清澈的眼神中,放射出情愛的光輝,低婉的說道:「南哥哥,咱們兩個和這樣多的高手相搏,打不過他們也不算丟人之事,她想鼓勵方兆南的勇氣,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適當的措詞。
忽見言陵甫流現茫然之色,長長的歎息一聲,大叫道:「血池圖,血池圖-……」仰面一跤,向地上摔去。
大方禪師白眉一揚,低聲叫道:「阿彌陀佛!」
雙肩微晃,直欺過去。
佛號未落,人已到了言陵甫的身旁,左臂一伸,快捷無倫的抓住了言陵甫向地上摔倒的身子,微一用力,提了起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55:45
第十六回 瘋癲客不召自來
這意外的變故,使在場之人都為之心頭震動。
蕭遙子緩步走了過去,伸手抓住了言陵甫的左腕,右手食中二指輕輕的按在他脈門之上。
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放了他的左腕,歎息一聲,說道:「此人脈息怎的這等微弱呢?」
大方禪師慌忙接口說道:「蕭兄深槽醫理,看這位言兄還有救嗎?」
蕭遙子道:「他似消耗心智過多,再加上體力未能及時補養調息,致身體變得十分虛弱,不過一個身負上乘武功之人,如非遭遇到椎心刺骨的痛苦,長時間的折磨,決不會變成這種樣子的。」
神刀羅昆突然插嘴說道:「近月之中,江南道上,盛傳『血池圖』出現之事,傳言中知機子言陵甫又是手繪『血池圖』羅玄的唯一傳人。
江湖黑道上總瓢把子笑面一條袁九逵,曾率屬下趕赴九宮山中,老朽和天風道長,也因此事而去,行至途中,曾遇此人,那時他亂髮披散,衣服襤褸,言語、行動也有些瘋瘋癲癲……」他雖極力想把相遇言陵甫的事情,說的更清楚些,但他所知有限,話至此處,已無法再接下去。
他回頭注視方兆南接道:「小兄弟想比老朽知道更多,可否把所見所經之事,說將出來?」
方兆南心知此事難再隱瞞,如不據實說出,勢將招致天下英雄疑心,只好把自己數月來的經歷刪繁從簡的說了一遍,但卻把有關「血池圖」之事,隱瞞起來。
他這番話中,一半謊言,加上了一半真實,而且出言又十分謹慎,居然未被人聽出破綻。
在他述說經歷往事的當兒,蕭遙子潛運內力推拿了言陵甫幾處要穴。
他功力深厚,真氣充沛,言陵甫立時覺得一股熱流,循經脈直攻內腑,催動行血,睜眼瞧著蕭遙子掙脫被握的手腕,自行盤膝而坐,閉目調息。
偏殿上暫時恢復了沉寂,但每個人的心情都無法真正安靜下來,一種潛在緊張,瀰漫偏殿,似乎都在等待著言陵甫的清醒。
只有方兆南暗暗的祈忖,別讓言陵甫的神智恢復,只要言陵甫能夠憶起往事,幾句輕描淡寫的言語,立時將使他和陳玄霜變成眾矢之的。
大方禪師輕聲吩咐隨侍在身側的小沙彌,送上美酒素齋,然後合掌當胸,說道:「諸位想已覺腹中飢餓,先請就坐,酒菜即可送上,只是山野僻峰,無美物奉客,簡慢之處,尚望各位海涵。」
四個護法和尚,不待吩咐,自行移開桌椅,重又擺好。
原來幾人剛才動手之時,桌椅都已移開。
大方禪師合掌肅客入座,群豪紛紛就座,蕭遙子大步走了過來,在方兆南對面坐下。
群豪不過剛剛坐好,素齋美酒已然連番送上。
大方禪師坐了主位,捧起桌上酒杯,說道:「貧憎幼小受戒,生平之中滴酒未進,今日破例奉敬各位一杯,為我千百武林同道,和天下蒼生請命,但願我佛相信,貧憎願捨肉身佈施冥岳。
早完劫約……」這幾句說的大慈大悲,群豪無不深受感動,連袖手樵隱那等冷怪之人,也不覺得舉起手中酒杯,一飲而盡。
忽見盤坐地上運氣調息的知機子言陵甫,突然站起身子,側身擠入席位之上,抓起筷子,自動的大吃大喝起來。
群豪眼看他一副狼吞虎嚥的饞相,無不大感奇怪,紛紛轉頭望去。
久未說話的蕭遙子,忽然插嘴說道:「老朽亦曾聽過羅玄其人的傳說,可惜眼下之人,無一能指證這傳說是真是假,如果確有羅玄其人,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婦,極可能和羅玄有著淵源。」
方兆南忍不住站了起來,正想說出周佩被害經過,和『血池圖』的隱秘,話到口邊之時,忽然又忍了下去。
他暗忖道:「此等重大之事,如何可以隨便說將出來,在場之入,只怕有不少知道『血池圖』的隱秘,一語錯出,紛爭即起。
心念轉動,一語未發,又緩緩坐了下去。
蕭遙子接續說道:「昔年老朽和四大門派高人,敗在那妖婦手中之時,老朽曾留心她出手的劍勢,忽而華山秘學,忽而崑崙絕招。
似乎那一套劍術之中,融合天下各大劍派絕學,和剛才那位小兄弟,出手劍招,大同小異,只是那妖婦比他的功力深厚,變化更為詭辣一些……」獨目閃閃,投注到方兆南的臉上。
在場之人全都隨著蕭遙子的目光望去,凝注在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回頭望了陳玄霜一眼,只見她一臉茫然之色,兩道清澈的眼神,也向自己望來。
蕭遙子咳一聲,接道:「尤以剛才這位小兄弟迫退老朽的劍招,和那妖婦傷我左目的劍招,完全是一樣,如果現下的冥岳岳主就是當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婦,定然和這位小兄弟有著關係。
至低限度,武學上一脈相承。」
陳玄霜輕拉了一下方兆南的衣袖,低聲問道:「南哥哥,你剛用來對敵的劍招,可都是我爺爺傳授你的嗎?」
方兆南臉色凝重,點點頭,道:「不錯,剛才我出手劍招,都是陳老前輩所授。」
陳玄霜凝目尋思片刻,又道:「那我爺爺難道和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婦,又有著什麼關連嗎?」
群豪聽她隨口也罵妖婦,下覺一齊轉眼向她望去。
方兆南站起身來,說道:「蕭老前輩相疑之心,自是難怪。
晚輩不敢說出手劍招之中和冥岳中武功相關,但也不敢說無關他回眸望了陳玄霜一眼,接道:「但晚輩剛才出手的劍招。
確是這位陳姑娘的祖父,陳老前輩所傳授,那位可憐的老人,雖身負絕世武功,但卻受了沉重的內傷。
在場諸位,都是望重一時的大俠,見聞廣博,閱歷豐富,只要有人能知道陳老前輩的來歷,就不難瞭解其中隱秘。」
大方禪師合掌說道:「這位小施主說的不錯。」
蕭遙子道:「只可惜咱們這些人中,無一人確認當前這怪老人是否真是名滿武林的神醫,知機子言陵甫,因為舉世之中。只有他一個見過羅玄。」
方兆南目光投注那呆坐老人身上,注視了一陣,緩緩的說道:「此人正是知機子言陵甫,絕沒有錯。不過……」席間突然一陣紛紛低論,打斷了方兆南未完之言。
大方禪師沉聲喝道:「小施主再仔細瞧瞧,他是不是言陵甫?」
數十道目光,又移轉至方兆南的臉上,似是都在期待著答案。
方兆南正容答道:「一點不錯,此人就是知機子言陵甫,晚輩在月前曾在九宮山寒水潭浮閣之上,和他晤談甚久,記憶清新,絕錯不了,不過他已是瘋癲之人,只怕已難憶述往事了。」
突然心中一動,暗忖道,「看他形態,瘋癲之症,並未痊癒,不知何人替他改換的衣服.送他到此,一個瘋瘋癲癲之人,決不會自己找上這明月蟑來。」
這時,全場中人,都為方兆南驚人之言,和他高強的武功所震攝,對他已無輕視之心,只覺這少年古怪甚多,充滿著神秘。
大方禪師見他話未說完,突然住口不言,凝目若有所思,忍不住間道:「施主既然認得此人,尚望暢所能言,如若能因此而查出那冥岳岳主的來歷,找出制她之策,為天下武林同道免除一場劫難,功德無量。」
方兆南抱拳說道:「晚輩忽然想起一件事,尚得大師費心一查。」
大方禪師道:「小施主但請吩咐,老衲無不盡力而為!?
方兆南日往言陵甫,說道:「此人瘋癲之症未癒,如何能獨自找上這明月峰來,而且來的不早不晚,筵席已開,碗筷未動之時?」(大方禪師聽得微微一怔,正待吩咐隨侍身側的小沙彌去查詢此事。)
方兆南搶先說道:「如果無人送他來此,此人這瘋癲之症,就大有文章,如若有人送他來此,那送來之人就是一條極好的線索。」
大方禪師道:「小施主高見,老衲甚是佩服。」
當下低聲吩咐了身側的小沙彌幾句,那小沙彌立時向外奔去。
方兆南緩緩坐了下去,群豪都安靜坐在原位之上。
原來群豪聽得方兆南一番話,都覺得甚有見地,也只有此法。可以測出言陵甫究竟是真瘋,還是故意裝作,都急干早知結果,靜坐相待。
不大工夫,只見那小沙彌帶了一個身穿破褂,滿臉污灰,頭戴氈帽的小童走了進來,那小童身後,又緊隨兩個身背戒刀的高大和尚。
那小童衣著雖然縷破但膽子卻是很大,在數十道冷電般的目光環注之下,竟毫無畏怯之感,緩步從容,直入殿中。
大方禪師白眉微聳,說道:「小兄弟請過來兩步,老衲有幾句話問你。」
那縷衣童子看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但神態沉著,嚴然像老走江湖之人,只見他微一頷首,直向大方禪師身側走會。大方禪師是何等人物,看著縷衣小童從容神情,不禁動了疑心。
大方禪師暗忖道:「這娃兒目如寒星,氣度不凡。怎的會穿了這樣一身破爛衣服,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鬼謀不成?」當下暗中運氣護身。
那縷衣小童直走到大方禪師身前兩三尺處,才停下來,目光緩掠了偏殿中群豪一眼,垂手而立。
大方禪師直待他站了半盞熱茶工夫之久,才微微一笑,指著言陵甫問道:「小施主可認識此人嗎?」
那縷衣村童連點了兩三次頭,卻是不發一言。
大方禪師皺起了眉頭,沉吟了一陣,又問道:「你既然帶他來此,可知道他的姓名嗎?」
這次那縷衣村童卻連連搖起頭來。
大方禪師提高了聲音道:「你怎麼不說話,難道是啞子不成?」
那縷衣村童反手指指自己嘴巴。又把頭搖了幾搖。
大方禪師長長歎息一聲,道:「老衲只是不願出手傷害於你而已,像你這般裝啞賣傻,豈能騙得過老衲雙目?」
那縷衣村童仍是一言不發,而泰然自若,似是根本沒有聽到大方禪師之言。
他乃一派掌門之人,身份十分崇高,不願對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出手,雖然看出了很多破綻,但卻拿他沒有辦法。
九星追魂侯振方突然起來說道:「大師自恃身份,不願對一個孩子出手,那就交給在下來問好了。」
大方禪師道:「侯兄問他,最好不過,此子一臉聰明之相。
不似聾啞之人,還得侯兄多多費心。」
侯振方笑道:「凡是啞巴,定然要有些耳聾,此人聽話清晰。
如何會是個聾子,分明是假裝無疑。」
他微微一頓,舉手擊在桌案之上,大聲喝道:「過來!」
那縷衣村童滿臉不屑之色,瞧了他兩眼.但卻依言走了過來。
侯振方久在江湖之上走動,見聞極是廣博,自己聲色俱厲。
他仍然觀若無睹。細步從容,姍姍而來。不覺心中一動。候振方暗忖道:「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那裡能夠這樣沉得住氣,此中恐怕大有文章。」
侯振方暗生戒備之心,待他相距三四尺時,突然大聲喝道:
「站住。」
那縷衣村童兩道清澈如水的目光,怔怔的瞧著他,毫無半點驚惕之情。
侯振方冷笑一聲,說道:「小娃兒,睜眼看看,眼下之人。
都是些何等人物,豈能讓你裝啞賣傻的矇混過去……」他微微一頓後,又道:「你如不肯說實話,今天有得你的苦頭好吃!」
那縷衣村童目光由方兆南臉上,轉到陳玄霜臉上,再移目注回去,一直在兩人臉上轉來轉去,似是根本沒有聽侯振方喝問之言。
侯振方大力震怒,右手疾伸而出,猛向那縷衣村童手腕之上抓去。
那縷衣村童看他右手將要抓到自己手腕之時,突然向旁邊一閃。滑溜無比的刁向一側,從從容容,避開他一招擒拿手法。
侯振方出手一抓,不但迅快絕倫,而且暗藏幾個變化,縱然是一般江湖武師,也不易閃避得過。
而那小童卻輕輕一閃避過,兩道目光,仍然盯在方兆南的臉上,行若無事,靈動至極。
方兆南心中忽生懷疑,暗道:「怎麼這小童老是盯著我看?」
定神瞧去,只覺他目光中含蘊著甚多情意,似是在那裡見過那小童看方兆南回眸相望,若有所思,忽然展顏一笑,露出兩排整整齊齊的牙齒。
方兆南只覺他笑容甚是熟悉,心中大生奇怪之感。
他暗忖道:「難道我真的和他相識不成?」
忽見蕭遙子大步離開座位,走了過來,笑道:「小兄弟好靈快的身法……」那縷衣村童突然一晃雙肩,身子倏然向一側疾閃去四五尺,避開蕭遙子的擒拿之勢。
全場之人,都已看出這縷衣村童不是平常之人了,以蕭遙子那等深厚的功力,竟是無法抓得住他,不自覺都站起了身子,準備攔截。
原來大家都覺出這是一條最為有力的線索,不但可以從這縷衣村童身子上查問出現在大會上的言陵甫是真是假?說不定會從這個小童身上追出冥岳的下落出來。
群豪並無人提出此事相商,但卻同有此感,是以偏殿中大部分的人。都站了起來。
只有袖手樵隱史謀遁仍然端端正正的坐在原位不動,但他兩道目光,卻是盯在那縷衣村童身上,瞧來瞧去。
只見人影穿插閃動,剎那之間,已組成嚴密無比的合圍之勢,把那滿臉油污的縷衣村童圍在中間。
此等情勢,縱然是久在江湖之上走動的高手,也不禁要暗生驚駭之情,但那縷衣村童,卻仍然視若無睹,神情自若的站在群豪重重圍困之下。
九星追魂侯振方突然向前欺進一步,低聲喝道:「小娃兒。
再要裝啞賣傻,可有你的苦頭吃了!」
喝叫之間,右手疾伸而出,猛向那縷衣村童右肩之上抓去。
那樓衣村童忽然一挺身子,腳不見移步,腿不見屈膝,身子卻疾向前面飛去,直向方兆南防守的部位衝去。
群豪都已親目見他力鬥蕭遙子的武功,知他本領高強,這樓衣村童向他防守的方位衝去,無疑自尋死路。
方兆南看對方來勢猛疾,低喝一聲:「回去!」
右手一招「推波助瀾」平推過去。
但見那樓衣村童展顏一笑,滿是油污的左手,忽的疾拂而出,疾向方兆南右腕上抓去。
這一招出手奇快,方兆南一念輕敵,再想閃避時,已自不及,只見對方黑污的手掌疾快如電光石火一般,拂中右手。
不禁心中一駭,暗道:「此人出手這等迅快,內勁定然不小這一招被他拂中,右腕勢必要受重傷。」
他心中雖然想到,但卻無法閃避對方突來的詭異襲擊,只覺右腕一熱,手指被人輕輕一握,待他運力反擊之時,對方已迅快的飄向一側,落在四尺之外。
那樓農村童,在輕握方兆南右手之時,雙肩同時搖動,衣袂飄飄,人影重重,擋住了偏殿中左右和身後大部份人的視線。
他動作又迅靈絕倫,別人只當他被方兆甫運力反擊的內勁。
彈震開會,卻未想到他一握方兆南右手之時,自行飄退一側。
陳玄霜和方兆南並肩而立,看的較為清晰,但她江湖閱歷欠缺,一時之間,想不出箇中原因,只道自己眼睛看花,也未出口相詢。
方兆南看自己右手之上,微沾的油污,不禁一呆,暗道:
「這一拂之勢,他明可以傷了我的右腕,不知何故,卻是手下留情。」
凝目望去;只見那樓衣村童臉上似笑非笑,也正脈脈相注。
眉梢眼角,情意無限,心中大感奇怪,不自覺多瞧了幾眼。
只見那秀美的輪廓,似曾相識,嬌小玲玫的身軀,好像在那裡見過,但一時之間卻又想它不起。
忽聽追風雕伍宗義大喝一聲,呼的一掌、直向那樓衣村童劈去。
掌勢出手,忽然想到自己身份,豈可暗算一個十幾歲的村童,趕忙大喝一聲,喝聲出口,掌勢已到,強凌的破空勁氣,震飄起對方的衣袂。
就在掌風近身的剎那之旬,忽見那樓衣村童身軀隨著掌風飄起,向後飛去,姿態曼妙,隨風而舞,恍如仙子凌波。
方兆南心中突然一動,暗道:「這樓衣村童難道是她裝扮不成?」
只覺臉上一熱,回頭向陳玄霜瞧了一眼。
忽聽神刀羅昆大聲叫道:「小娃兒如若再不肯說出實話,可別怪我們以大欺小了」舉手一拳,直搗過去。
他自覺這把年紀,出手對付一個小小村童,雖然明知對方武功高強,只怕勝過自己,但仍覺有些不好意思,先自解自嘲般說了幾句,才打出一拳。
原來神刀羅昆除了愛說話外.心地甚是慈善,頗有豪俠之氣,自覺以數十個馳譽武林的高手,對付一個小小村宣,實有失武林公道。
那樓衣村童正向後飄飛的身子,突然中止下來,略一停頓,倏然向上升去,直待將要頂撞屋頂之上,才又冉冉落著實地。
這等絕世輕功,只看得全場高手都為之一呆,半晌之後,少林寺主持方丈大方禪師才合掌喧了一聲佛號,道:「好一招『佛步蓮台』!」 陳玄霜緩步走到方兆南身側,低聲說道:「南哥哥,這樓衣村童,剛才用的輕身武功,我也會。」
方兆南正在用心思索那樓衣村童之事,斷斷續續聽得兩句,根本沒有聽懂她說的什麼,轉臉一笑,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
陳玄霜涉世未深,也未注意到方兆南的神情,看他回頭望著自己一笑,也不禁嫣然一笑。
轉臉望去,只見那滿臉油污的村童,仍然睜著一雙又大又圓的星目、盯住在方兆南的身上,不禁大感奇怪。
陳玄霜間道,「南哥哥,他認識你嗎?為什麼他老是瞪著眼睛瞧你呢?」
方兆南還未及答話,袖手樵隱已走近身側,舉手一把,抓了過去,方兆南驟不及防,被他一下子扣住了手腕。
陳玄霜大喝一聲,左手疾出,食中二指,分向袖手樵隱雙目點去,口中嬌聲喝道:「放手!」她出手奇快,一閃而至,兩縷尖風,直襲過去。
她在情急之下,運勁極猛,以袖手樵隱那等武功也不禁為之心生驚駭,一提真氣,向旁側疾退兩步。
陳玄霜一擊落空,立時隨勢而上,掌指齊擊,修忽間連攻四招。
這四招迅快,詭異,著著指向袖手樵隱的要害大穴。
袖手樵隱雖然身懷獨步天下的「七星遁形」絕技,但因右手緊扣著方兆南的手腕,轉身極是不便,無法運用自如,閃避稍慢。
他被陳玄霜指尖掃中右肩,但覺右臂經脈一麻,扣制方兆南手腕的五指,忽然一鬆,方兆南立時掙脫了去,疾向旁側躍開三尺。
方兆南掙脫之後,袖手樵隱轉動大見靈活,身子一閃施出「七星遁形」身法,倏忽之間,已脫開陳玄霜掌指綿密的攻勢。
陳玄霜掌指擊空,怕對方借勢反襲,嬌軀疾向後面一仰,人已退出三尺。
方兆南舒展了一下筋骨,拱手說道:「史老前輩乃武林中甚有地位之人,這等一語不發的突然施襲、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袖手樵隱脫開陳玄霜掌指攻襲之勢後,覺得右肩被拂中之處,隱隱作痛,趕忙暗中運氣調息,心中暗暗驚道:「這小小女娃兒.竟有這等功力!」
他正在運氣調息傷勢之時,不便開口說話,對方兆南相詢之言,無法答覆,只能回過頭來,冷冷的望了方兆南一眼。
在場之人,大都是久走江湖的老手,個個見聞廣博,都已瞧出那樓衣村童和方兆南似是相識,人人心中動了懷疑。
大方禪師低聲吩咐相隨身側的一個小沙彌幾句,那小沙彌匆匆領命而去。
蕭遙子忽然向前欺進幾步,逼到樓衣村童身前說道:「真的言陵甫那裡去了?」
此言問的大是突兀,饒是那摟衣村童極警絕淪,也不禁為之一呆,張口欲言。
但他究是絕頂聰明之人,一張嘴巴,立時閉上,未出一點聲音。
蕭遙子是何等人物,早已瞧出破綻,當下一笑,道:「小兄弟不聾不啞,身懷絕技,而且面目娟秀,縱然塗上油污,穿上樓衣,也難掩遮得住真正面目。」
那樓衣村童,明澈的雙目微一轉動,掃掠了群豪一眼,緩緩閉上眼睛,仍然不言不語。
大方禪師白眉一聳,大步走到呆坐在席位上的老人身前,合掌說道:「施主可是名滿武林神醫言陵甫嗎?」
那呆坐在席位上的老人,轉過頭來,望了大方禪師一眼,一臉茫然神情。
大方禪師暗暗歎道:「此人倒非裝作,不是被人點了穴道,就是被什麼歹毒的內功或藥物所傷,如能把他救了過來,或可由他口中得悉個中隱密,此人如真是知機子言陵甫,自然會真相大白,了然全部經過,縱然不是,也可救個無辜受害之人。」
立時暗運功力,大喝一聲,一掌向那老人「天靈穴」上拍去。
這一掌出手奇快,那老人又呆呆板板,不知閃避,一掌正擊在「天靈穴」上。
大方禪師左手疾伸,疾如電光石火一般,抓住了那向後倒去的老人,拖了起來,右手疾快的在他胸前「玄機」要穴之上一按,飄身而退。
這不過是一剎那的工夫,群豪定神看去,只見那長衫老人手中仍然握著竹杖,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之上。
大方禪師靜站一側,頂門之上,微現汗水。
原來大方禪師相救言陵甫這招武功,乃少林派中極上乘的心法「羅漢傳燈。」
歷代之中,除了掌門方丈,連達摩院主持,監院首席長老之外.不傳他人,連少林門下身份極高的弟子,都不知有此武功。
偏殿中鴉雀無聲,數十道目光一齊投注在那長衫老人身上。
那樓衣村童卻趁群豪精神分散旁顧之時,突然揚手一彈,一點白影,直向方兆南飛了過去。他彈出的勁道,全用的陰柔之力,絲毫不帶破空之聲。
方兆南伸手接到,覺得軟綿綿的,似是一團白絹,當下背過身去,打開一瞧,只見上面寫道:「我縫在言陵甫衣襟上的「血池圖」不見了。」下面署名:「妾雪」 這充滿著柔情蜜意的最後兩字,映入了方兆南的眼簾卻似巨雷震耳一般,只看的方兆南心頭大生震駭。
方兆南暗暗忖道:「寒水潭對月締盟之事,早成過去,她這般暑名稱妾,難道還十分認真不成?」
忽聞陳玄霜的嬌婉聲音道:「南哥哥,給我看看好嗎?」
舉世之間,方兆南已是她最為關心之人,群豪都把目光投注在言陵甫身上之時,只有她還留心著方兆南的舉動。
見他瞧過那摟衣村童彈來之白絹後,呆呆出神的模樣,心中大是關懷。
方兆南暗道:「我如不把手中白絹給她瞧瞧,定然要引起她很多猜測。」略一忖思,舉手遞了過去。
陳玄霜盈盈一笑,伸子接去,手指還未和那自絹相觸,橫裡忽然疾伸過一支手來,一把抓住白絹。
方兆南及時警覺,趕忙把手向後一縮,但那橫裡伸來之手。
動作迅快絕倫,橫裡一抄,已把那白絹搶在手中雙方各自抓了一半,用力一扯,但聞喳的一聲,白絹被撕成兩片。
方兆南目光一掃字中剩下的一半白絹,只餘下血池圖,和妾雪兩個字的一半。
陳玄霜怒聲罵道:「老樵子,搶人家的東西,要不要臉?」舉手一掌直劈過去。
袖手樵隱冷哼一聲,左手一招「陰雲封月」劃起一股凌厲的掌風,擋住了陳玄霜的攻勢,右手卻把扯得一片白絹放人懷中。
陳玄霜被他一招「陰雲封月」,迫得向後退了一步,心中甚是氣惱。
她暗道:「我如不要看南哥哥手中白絹。這老樵夫也不致藉機搶奪,扯去了一半,我如不能把他搶去的一片白絹奪了回來。
南哥哥心中恐怕將記恨子我。」
想到氣惱之處,油生拚命之心,暗提真氣,疾向袖手樵隱衝去。
在場群豪都為陳玄霜喝罵之聲驚動,一齊轉過頭來。
袖手樵隱雖然不知陳玄霜「生死玄關」已通,「玄天氣功」已達爐火純青之境,但見她疾向自己撲來,猛惡異常,形同拚命一般。
袖手樵隱當下施展出「七星遁形」身法,身子閃得兩閃。
讓開了陳玄霜驚霆迅雷般的撲擊之勢。
陳玄霜只見袖手樵隱身子一閃,迅快無比的避開了自己撲擊之勢,間不容髮,心中亦是暗自震駭。
趕忙一沉丹田之氣,向前疾衝的身子,陡然停了下來,暗中卻把全身真力,運集在右掌之上。蓄勢待發。
袖手樵隱閃避開陳玄霜的疾撲之勢,身子剛剛停好,忽見眼前人影一閃,那樓衣村童突然欺了過來,而且來勢奇快。
待他驚覺之時,那樓衣村童已到身邊,左掌劈臉擊去,力道勁猛,帶一股凌厲的嘯風之聲。
方兆南迅快的把手中餘下的一片白絹,放人懷中,縱身躍落到陳玄霜身側,低聲說道:「霜妹,此人難纏得很.且不可貿然出手。」=陳玄霜年紀幼小,生平之中,很少和人動手,再見袖手樵隱閃避自己的身法,迅快奇奧,不可捉摸,只道方兆南擔心自己打人不過,勸她不要出手,心中大顯感激。
陳玄霜輕輕歎息一聲,回頭說道:「他搶去了你手中白絹,我如不能把它奪回來,你心中不恨我嗎?」
說話之時,緊顰著兩條秀眉,臉上滿是愧疚之色。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別想得大多啦!我怎麼會恨你呢?」
陳玄霜嫣然一笑,道:「那我就放心啦!」
兩人談話之間,袖手樵隱已和那樓衣村童打了起來,掌來足往,打的激烈異常。
群豪之中都知袖手樵隱史謀遁的武功,在當今江湖之上,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尤以「七墾遁形」身法更是冠絕武林,天下各大門派的奇奧輕功,無出其右。
以少林派在武林中的地位,掌門人身份的尊崇,也對他青睞有加.在傳柬相請天下英雄聚會泰山之時,特地派人士邀請於他。
以他在江湖上的聲譽身份,能在他手下走個十招八招,已該名列武林高手,但那樓衣村童和袖手樵隱力拼了二三十招,仍然未分勝負。
只看的在場群豪個個心生震駭,暗道:「怎的今日這三個年輕男女,竟都是身懷絕技之人呢?」
只見袖手樵隱臉色愈來愈是凝重,出腳落掌,變得十分緩慢,似是一招都經過一番尋思。
那樓衣村童的攻勢,也不似初動手時,攻得那般凌厲,但攻出的掌指招術,卻是愈來愈詭異狠辣。
忽聽言陵甫大聲喝道:「血池圖,血地圖……」霍然站了起來,直向袖手樵隱和樓衣村童衝去。
九星追魂侯振方橫身一攔,說道:「站住!」
言陵甫突然舉手一杖,擊了下去,出手威勢奇大,帶起了輕微的嘯風之聲。
侯振方想不到他一言不發,出手就打,疾向旁側一閃,讓過杖勢。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58:16
第十七回 無影拳初顯神威
言陵甫雖然一擊不中,但卻把九星追魂侯振方逼到一側,直衝入場中,竹杖一舉橫向袖手樵院掃去,出手凌厲無比。
袖手樵隱正和那樓衣村童鬥到緊要之處,當著天下高手之面,以他的聲譽身份,不願施展出「七星遁形」身法閃避對方攻勢,想憑藉深厚的內力,和奇奧拳勢,勝得對方。
那知事情大出了他意料之外,對方不但拳掌招術奇奧,而且功力竟也似十分深厚。
雙方既成了騎虎難下之勢,只有各出全力而拼,拳掌綿綿不絕的紛紛擊向各人要害。
袖手樵隱雖然覺出一股勁風橫襲過來,但那樓衣村童雙掌也正一左一右的合攻過來。
左掌發的陽剛之勁,力道破空生嘯,右手卻發的陰柔之力,虛飄飄的毫無力道。
袖手樵隱前後受敵,但他心知當前的樓衣村童,武功高強,非同小可,只要中了他一掌一腳,勢必重傷當場。
雖然明知背後有人施襲,但卻不敢分心旁顧,雙掌合一,平胸向前惟去,待雙臂伸直,兩掌忽然分開,掌心向外,分接那樓衣村童的雙掌,暗中運氣於背,硬接那襲來的杖勢。
忽聽一人冷笑說道:「言大俠乃名重江湖的一代神醫,豈可暗中施襲!」
一支手疾伸過來,將那橫向袖手樵隱擊去的竹杖抓去。此人出手奇快,話出口,人已把言陵甫擊出的竹杖抓住。
轉頭看去,只見那出手之人,正是被譽為一」代劍聖的蕭遙子。
但聞「砰!」的一聲,雙方掌力接實,那摟衣材童被震得向後連退了三步,袖手樵隱也被震得身軀搖了幾搖。
兩人這一招硬打,似是都出了全力,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再攻之力,各自靜站在原地,運氣調息。
言陵甫瘋癲之症未癒,被人一把抓住竹杖,呆在當地,似是不知如何應付這突來之局,呆了好半晌,才想到運力奪杖。
但蕭遙子功力深厚,抓到竹杖有如鐵鑄一般牢,言陵甫兩次運力奪杖,不但未奪得竹杖,而且連蕭遙子的身軀,也未帶動分毫。
言陵甫連續奪了兩次,未能奪得竹仗,突然一鬆雙手,大喝一聲:「血池圖……」猛向袖手樵隱撲了過去。
此舉大出了蕭遙子意料之外,想伸手攔阻之時,已自不及。
袖手樵隱和那樓衣村童,拼了一掌,彼此之間,耗去真力甚多,正在運氣調息之時,突覺一股急風,由旁側衝了過來。
他真氣剛在全身運轉,受此一擾,不禁大怒冷笑一聲,罵道:「自己找死,怪不得老夫手辣!」
立時施展「七星遁形」身法,疾向旁側閃開三尺,反手一掌拍了出去。
言陵甫神志尚未復常,渾渾噩噩,但武功仍在,衝去之勢,甚是快速,那知掌勢出手,忽然不見了袖手樵隱的人蹤。
他全力向前衝擊,一時之間,收勢不住,直向對面的方兆南身上撞去。
袖手樵隱拍出的一掌,正好向他背心之上落去,這一掌是含怒擊出,威勢非同小可,如若被他掌勢擊中,言陵甫勢非重傷在當場不可。
忽聽方兆南大聲喝道:「老前輩手下留情!」縱身一躍,直撲過去。
袖手樵隱聽得他大喝之聲,不覺掌勢一緩,就這一一緩之勢,方兆南已自撲到,放過了知譏子言陵甫,攔住了袖手樵隱。
如以史謀遁武功而論,縱有方兆南出手相救,言陵甫也難逃一掌之危。
但他看清楚施襲之人,是被群豪疑認的知機子言陵甫時,心中忽然一動,暗道:「言陵甫名滿天下,我如把他傷在掌下,只怕要引起公憤。」
心中已生猶豫,再聽得方兆南一聲大喝,不自覺的掌勢一緩。
方兆南抱拳說道,「多謝老前輩常臉。」
袖手樵隱冷哼一聲,道:「你可是要替他出頭?」
方兆南笑道:「晚輩怎敢和老前輩動手,不過,此人神志混亂不清,雖然功力還未失去,但是瘋瘋癲癲,出手毫無章法,以老前輩的聲譽,殺了他也得不償失。」
袖手樵隱怒道:「他暗中向我施襲,如若我一時閃避不及,傷在他的手中,那我又該找誰說話?」
方兆南笑道:「史老前輩武功高強,豈能會傷在別人的手中?」
這兩句話聽在袖手樵隱耳中,心中大感受用,胸頭怒火,登時消了一半,但仍然冷冷的說道:「老夫素不願和人說笑。」
忽聽陳玄霜嬌叱一聲,身軀一晃,欺了過來,說道:「誰又要和你說笑話,南哥哥不要理他!」
方兆南已認出那樓衣材童,是梅絳雪扮裝而成,看她眉目神態間款款深情,似是對那日寒水潭對月締盟之事,十分認真一般。
不管事情經過的情形如何,自己曾和她立下誓言,總算是有了夫妻之名,如若她認真起來,那可是甚大麻煩。
一時之間心念千回百轉,不知如何自處。
言陵甫神志混亂,逃過了一掌之危,自己尚不自知,直向偏殿外面衝去。
大方禪師左手一擺,立時有幾個和尚縱了過去,一字排開,擋住了去路。
言陵甫心中迷迷糊糊,一見有人攔注去路,舉手一,拳擊出。
幾個阻攔去路的和尚,採用聯手阻敵之策,言陵甫只要向外一衝,幾人立時聯合出手,把他迫退,但並未欺進搶攻。
這幾個和尚,都是少林寺達摩院中高手,每人身懷一兩種絕學,配合施將出來,威勢甚是驚人。
言陵甫沖了一陣,闖不出去,回頭又向大方禪師防守的方向衝去。
大方禪師低聲吟道:「阿彌陀佛!」雙單一合,平胸推出。
一股極是強猛的暗勁,撞了過來,言陵甫揮掌一接,立時被震得向後退了三步。
那樓衣村童經過了一陣調息之後,身體似已復元,突然一晃雙肩,直向袖手樵隱前欺去……
蕭遙子和袖手樵隱站的最近,聽得衣袂飄風之聲,反手拍出了一掌。
那樓衣村童看蕭遙子拍出的一掌,勢道異常勁猛,不願硬接,身軀一閃,讓到一側。
大方禪師突然舉手一揮,高吉說道:「諸位暫請安靜片刻,聽老衲說幾句話。」
群豪雖都是一方雄主,大俠,孤做不群之人,但對少林方丈,都還存著幾分敬畏,見他有了怒意,果然靜了下來。
大方禪師目光緩緩掃了群豪一遍,沉聲說道:「各位肯賞老衲薄面,趕來泰山,為天下蒼生效命,此乃大仁大慈之事,敬望各位捐棄門戶之見,誠心一意,共謀消餌浩劫……」他微一頓後,又道:「我們少林寺一脈,自達摩師祖羊創以來,雖然迭經變故,凶險,幸賴歷代長老協力同心,謀度過重重關關……」他輕輕的歎息一聲,接道:「不過,此次面臨之事,乃是我武林同道的一次空前浩劫,非一人之死活,一派之興衰可比,因此老衲敬望各位,捐棄門戶之見,和私人之間的恩恩怨怨,合力同心,共謀大局。」
這幾句話說得誠誠懇懇,全場之人,都聽得聳然動容,俯首無言。
但見大方禪師走近袖手樵隱身側,合掌說道:「史兄聲譽隆高,威震字內,老衲慕名已久了。」
袖手樵隱面對著少林派掌門之人,也不敢太失禮義,微一頜首說道:「好說,好說!老禪師有什麼吩咐,但請說出就是。」
大方禪師道:「老衲斗膽乞請史兄把那奪得的半截白絹,賜借一觀。」
袖手樵隱冷冷說道:「這個嘛?……」蕭遙子臉色一變,接道:「史兄既然肯來參加英雄大會,就該一心一意,坦誠相見,要知眼下之勢,並非斗強逞能,爭取個人榮辱地位,而是一次禍福與共,生死同命的大決鬥。
不是老朽長他人志氣,滅咱們自己的威風,昔年四大門派。
聯合派遣的高手,都是各大門派中當時的精英之選,但在追殺那妖婦一戰之中,大都身受重創,傷亡逾半。
如果眼下的冥岳岳主,真是昔年以『七巧梭』馳名江湖的妖婦,聯合天下高手,能否是她敵手,還很難預料,如果彼此再不能誠心合作,禍福同當,其敗無疑。
那不但有負大方禪師一番苦心,而且老朽可以斷言,今後武林之中,必將掀起一場空前絕後的大屠殺,血雨腥風,滿地哀鴻,無一門一派可以獨存於江湖之上。」
這番話語重心長,而又是出自被譽為一代劍聖的蕭遙子之口,在場群豪個個聽得感動異常,齊齊把目光投注袖手樵隱身上,神色間怒容隱現。
袖手樵隱輕輕的咳了一聲,緩緩從懷中取出奪得一半的白絹,交到大方禪師手中。
大方禪師展開白絹一瞧,只見上面寫道:「我縫在言陵甫衣襟的……」下面還有兩字,但已被撕去了一半,一時之間,也看不出寫的什麼。
他緩緩抬起頭來,瞧了那身著長衫,手握竹杖的老人一眼,心中暗忖道:「看來這人真的是言陵甫了!」
忖思之間,人卻已緩步向方兆南身側走了過去,緩緩伸出左手,說道:「請把另一半白絹,賜借老衲看看!」
方兆南心中大生為難之感,暗道:「我如不拿出餘下的白絹,必將引起天下英雄的公憤,『血池圖』現在我身上存放,把這白絹借給他瞧瞧,原無所謂,但又怕她心中不樂。」不覺抬頭向那樓衣村童望去。
蕭遙子忽的向前欺進了兩步,冷冷問道:「大駕究系何人?
快請說出,如再藉詞掩飾,那可怪不得我們群起相攻了。」
方兆南看樓衣村童神色間一片冷漠,心中暗暗忖道:「看來她倒是毫無不願之意,我自是更不必為此引起群豪誤會。」
當下探手入懷,取出那扯下的一半白絹。
忽聽陳玄霜嬌聲叫道:「南哥哥,別給他們!」
方兆南回頭說道:「不要緊,這白絹也沒有什麼見不得天日之事,給他們瞧瞧也無妨。」
忽然想到那白絹之上,妾雪兩字的署名,不覺微一猶豫,但他已將白絹取在手中,如若再把那絹上妾雪兩字署名毀去,定然要引起群豪猜忌。
方兆南略一沉思,說道:「大師乃有道高僧,在下相信得過……」伸手把白絹遞了過去。
他本想把那白絹上妾雪兩字的署名解說清楚,但轉念一想,此等情形無疑掩耳盜鈴,啟人疑竇,說了一半,倏然而住。
大方禪師聽得莫名其妙,又不好出口盤間,一皺兩條白眉,伸手接過白絹,把袖手樵隱那裡取來的一半,拼了上去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我縫在言陵甫衣襟上的血池圖不見了,妾雪。」
圍守在四周的群豪,有不少移動身軀,探頭來瞧了,想看看那白絹上寫的什麼。
大方禪師乃一代武學宗派的掌門之才,心思何等機敏,一瞧那妾雪兩字的署名,立時了然方兆南適才言中之意,低喧了一聲:「阿彌陀佛!」
迅快的又合上手中的白絹,回頭對袖手樵隱說道:「史兄奪得之物,老衲代你奉還原主了!」把手中兩片白絹,一齊向方兆南遞了過去。
方兆南接過白絹,躬身說道:「大師果然是一派武學大宗師的風度,在下佩服至極。」
大方禪師冷然一笑,道:「者袖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對『血池圖』傳聞之事,瞭解不多,想請小施主一解個中隱密。」
方兆南暗暗忖道:「我把絹帕交給大方禪師看過,梅絳雪心中定甚惱恨於我,如果再洩露她『血池圖』的隱密,只怕立時要翻目成仇。」
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愕然怔在當地。
轉頭望去,只見那樓衣村童,靜靜而立,神情之間,既無惕怒之意,也無歡愉之情,冷冷漠漠,叫人難以猜想她心中所想之事。
偏殿中一片靜肅,鴉雀無聲,但人人臉上都如罩著一層寒霜般,冷冷的眼光,齊齊盯在方兆南的身上。
要知「血池圖」乃天下英雄關心之物,所以,大方禪師一提起,無不覺得心頭一沉,每個人心中,都在打著自己的算盤,對方兆南的言行,更是處處留心。
方兆南也覺得情勢已陷入最緊張的關頭,自己的言行,稍畜差錯,不但會影響大局,且將立時分出敵友。
心中千回百轉,想不出如何處理這微妙的局面,情勢在沉默中延展,充滿了無比的緊張。
忽聽伍宗義高聲說道:「眼下局勢已然十分明顯,這小子即使不是冥岳中人,亦必和冥岳中人,有著關係,兄弟雖然未知原因問在,但推想總是和那『血池圖』傳言有關,現下,血池圖』既在此地出現,老禪師更不該把它拱手送人他說話之時,目光一直盯在方兆南手卞的兩葉白絹之上,大有出手搶奪之意。
原來他把方兆南手中兩片白絹,誤認作了「血池圖」了,大方禪師搖頭笑道:「這位小兄弟手中的白絹,老衲已經過目,並不是傳言中的血池圖,如果是血池圖,老衲怎敢作主奉還?」
伍宗義聽得怔了一怔,默然不言。
方兆南目光緩緩掃掠群豪而過,但見人人蓄勢戒備,情勢己成劍拔彎張之狀,心知不說話己非了局。
故作鎮靜的微微一笑,對大方禪師說道:「晚輩已再三說明,不但和冥岳中人沒有絲毫關係,而且還和他們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家師滿門被誅,迫得我師妹逃到抱犢崗朝陽坪,托護史老前輩的門下,大師如若不信,不妨問問史老前輩!」
大方禪師回頭望著袖手樵隱問道:「史兄此下可是當真嗎?」
袖手樵隱冷冷說道:「老朽歸隱之前,曾以五枚『索恩金錢』還清欠債,凡是持錢之人,老朽均將答應他一件請求之事,至於那人來歷出身,從不詢問,只要『索恩金錢』不是偽造之物就行。」
大方禪師合掌說道:「天下武林同道,有誰不知史兄之名,如若盲人思慕史兄大名,竭於一見,求領教益,只要謀得一枚索恩金錢,就可如願以償了。」
袖手樵隱道:「老朽只辨認那『索恩金錢』真偽,素不問金錢來歷如何!」
大方禪師只覺此人性情大過乖張,不通情理,不覺有些怒意,肅容的說道:「史兄欠人恩債,賜錢千人,備作索恩之用,老衲甚是敬服。
但如因那『索恩金錢』送了性命,史兄卻袖手不問,那就不叫『索恩金錢』……」忽聽一人插口說道:「既然如此,史兄的『索恩金錢,何不改叫『索命金錢』倒卻名副其實了。」
轉頭看去,只見那說話之人,年約六旬左右,身穿淡青長袍,胸垂花白長髯,方臉環目,威武之中,流現出一派忠厚。
袖手樵隱怒道:「他連一枚小小的『索恩金錢』也不能保守得住,那個人就是被人殺了,也不值得惋惜。」
那青袍花白長髯的老人,似是也被袖手樵隱幾句話,激起了怒火,臉色一變說道:「兄弟久聞史兄乃當今武林同道之中,最不通情理之人,今日一見,果是不錯。」
袖手樵隱冷笑一聲,道:「這還要你說嗎?老夫素來不喜和人多說廢話,你如不大服氣,儘管劃出道來:「那老人大怒道:「別人怕袖手樵隱,我卻不怕……」說著大步直衝過來。
大方禪師突然向前走了兩步,攔在兩人之前,說道:「兩位請看在老衲份上,各自退讓一步。」
那老人對大方禪師似甚尊重,果然依言停下腳步。
大方禪師輕輕歎息一聲,望了袖手樵隱一眼說道:「史兄退隱江湖已久,這位張兄也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我來替兩位引見一下……」他微微一頓,笑道:「兩位雖然沒有見過,但只怕早已彼此聞名了,這位張兄,就是以三劍一筆馳譽中原的張鳳閣張大俠。」
此言一出,群豪都不禁轉臉向那青袍老人望去。
此人十年之前,曾經名滿大江南北,中原武林道上的人物,更是個個對他尊仰,但卻很少人見過他真正面目。
因他生性忠厚,看不慣江湖上的險詐,羞與江湖同道交往。
特地制了一個猴頭面具,戴在臉上。
凡是和人動手之時,必先把面具戴上,然後再行出手,行俠中原,濟困扶危,不知打敗了多少綠林高手。
但卻很少人見過他廬山真面目,和他攀談過三句話,他行事似是只求心安理得,不求聞達於世。
但他武功高強,用的兵刃,又極特殊,張鳳閣三個字知道的人不多,但三劍一筆之名,卻是盛傳在大江南北的江湖道上。
他生性仁厚,雖對極惡之人,也不願施下辣手,是以,敗在他手下的人雖多,但卻無一人受到劍傷。
有很多敗在他手下的人,不但對他毫無記恨之心,反而對他甚是敬佩,千方百計的尋訪於他,終難獲得一見。
其實他經常在江湖之上走動,只是無人認識罷了,眼下群豪,都聽過三劍一筆之名,但卻未見過其人,故而聽得大方禪師一說,無不轉目相望。
大方禪師擔心兩人心中氣怒未平,再引起口角爭執,不待兩人開口,又搶先說道:「兩位都是老衲專程邀請之人,旨在借重大力,消餌這場空前武林浩劫。
深望各位能夠和衷共濟,別為意氣鬧成不開之局,使老衲左右為難。」
袖手樵隱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三劍一筆張鳳閣卻微微一笑,道:「兄弟承蒙邀約,未能為禪師分解憂慮,反增困擾甚多,在下心中甚感不安。」
蕭遙子緩步走了出來,說道:「眼下重要之事,首為澄清目前混亂之局……」目光轉動,掃掠了方兆南。陳玄霜和那樓衣村童一眼,接道:「老朽幾經忖思,覺得這位方兄適才劍招,和昔年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婦劍學,毫無不同之處。
這樓衣村童,形跡更是可疑,老朽雖不敢斷言他是冥岳之中派來的人,但咱們卻不能不作這等猜想。」
此情此景,方兆南縱然機智絕倫,深具辯才,也覺得無話可說,心中暗道:「眼下處境,危險萬分,一個處理不對,立時將引起群豪圍攻,眼下之人,都是當今江湖上出類拔革的高手,不管受誰一擊,不死也得重傷。」
想到為難之處,不覺轉頭向陳玄霜和樓衣村童望去。
只見那樓衣村童,神色自若,靜靜的站在當地,似是根本沒有聽到群豪計議之言,竟然對濟濟一堂的武林高手,視若無睹。
陳玄霜卻是凝神運氣,蓄勢戒備,隨時準備出手。
大方禪師突然轉過頭來,滿臉莊嚴之色,目注方兆南,說道:「小施主胸中分明隱藏著甚多隱密,不知何以不肯但然說出,實叫老衲不解?」
方兆南目光環掃了眾豪一眼,說道:「不錯,晚輩心中是藏著甚多隱密,但這些隱密,和諸位都是無關之事,我已答應過人,我不洩露。」
大方禪師道:「小施主如不能坦然說出胸中隱密,老衲也難有力相護。」
陳玄霜突然一側嬌軀,擋在方兆南身前說道:「你這般追根問底的,就偏不告訴你又怎麼樣?」
大方禪師沉聲說道:「此事關係著千百位武林同道生死,非同小可,老衲並無和兩位鬥氣之意,還望兩位三思。」
方兆南輕輕一扯陳玄霜衣袖,低聲說道:「老禪師德高望重。師妹不可這等失禮。」
陳玄霜先是一怔,繼而嫣然一笑,退到方兆南的身後。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7:58:46
大方禪師唱然一歎說道:「小施主剛才已聽得蕭老前輩說過昔年江湖間流傳『七巧梭』的往事,一枚小小的銀梭,竟哄傳為人人驚魂的死亡標識,可算是曠古絕今的武林怪聞。
如今『七巧梭』重現江湖,而且以梭作柬;邀盡天下知名高人,赴會絕命谷招魂之宴,小施主年紀幼小,未能親睹那,七巧梭』在武林中造成驚恐的局面,傷亡在那梭下的武林同道,屈指難數,看這次『七朽梭』重現江湖的情形,只怕殺劫較已往尤慘。
小施主如若是冥岳中人,老衲自是不便相強你背叛師門,如果小施主不是冥岳中人,甚望坦誠相見,為我千百武林同道謀命。」
這番話聽來十分婉和,但方兆南聰明過人,已聽出這幾句話中明白說出,非友即敵的最後勸告。
如果自己再不把胸中隱密但然說出,對方即把自己視作冥岳中派來臥底的人,一時之間,大感為難。
正在忖思之間,忽聽偏殿外面響起一陣步履聲,一人大步而入。
方兆南一見來人,立時抱拳長揖,說道:「張師伯來的正好,弟子正遭人疑為冥岳中派來臥底之人,師伯請代弟子作主。」
來人大約有五十以上,眉字間隱隱現出倦意,正是江南四劍之一的張一平。
他一入偏殿之門,目光就投注在那樓衣村童身上,聽得方兆南說完話,才轉過頭來說道:「江南武林之中,有誰不知你是周佩的弟子……」方兆南接道:「弟子已再三向諸位老前輩解說此事,但卻始終難以獲信。」
忽然想到自己和周慧瑛陷入那山腹石洞之時,他還在朝陽坪養息傷勢,也不知他以重傷未癒之軀,如何逃出了冥岳中人的毒手?
心中在想,口中卻不自覺加了一句,道:「師伯的傷勢,可已全好了嗎?」
張一平一面點頭作答,一面緩步走到方兆南身側,目光投注在陳玄霜身上問道:「這女娃兒是誰?」
兩人同時逃過了一次大難,相見之後,本該彼此親切相詢別後經過之情才對,那知張一平神情之間,卻是一片冷漠。」
方兆南心中暗感奇怪,但仍然畢恭畢敬的答道:「這位陳姑娘,對弟子有過救命之恩,我們已認作了兄妹。」
張一平冷冷一笑,道:「你有了這樣漂亮的師妹,那就難怪你忘記了另外一位師妹了。」
方兆南聽得怔了一怔,道:「師伯此言,弟子甚是不解……」張一平接道:,『這有什麼難解,遇得這位師妹,忘了那位師妹,也不是什麼稀奇之事,只可笑我那義弟,誤把你認作真誠的君子,不但把一身本領傾囊相授,而且臨死之前,還遺書要我和垂釣逸翁林清嘯作主把他膝下唯一的女兒,相許於你,只怪他有眼無珠,錯看了人……」方兆南愈聽愈覺不對,急急接口說道:「師伯有什麼教誨之處,但請明白相示,弟子無不遵從,這等曲轉之言,實叫弟子一時間,難以想得清楚。」
張一平似是亦覺出自己幾句話,說得大過慌急,使人費解,臉色稍見緩和,說道:「這麼說來,你倒是還記得你那周師妹了?」
方兆南淒然歎道:「師門不幸,慘遭滅家之禍,唯一逃出毒手的師妹,又遭了俞罌花那妖婦的毒手,弟子已親手將她屍骨葬在朝陽坪下,一處山谷之中。」
俞罌花,乃江湖上一代妖姬,在場之人,無不久聞其名,熟知其事,一聽方兆南忽然提起此人,都不禁為之心頭一震,凝神靜聽。
只見蕭遙子獨目中神光閃閃,逼近方兆南兩步,問道:「她還活在世上嗎?你在那裡見到了她……」忽然想到自己這等急急追問的神情,只怕要引起天下英雄的猜測,趕忙住口不言。
方兆南微一沉吟,道:「老前輩可認識玉骨妖姬俞罌花嗎?」
蕭遙子心中雖甚不願答覆此事,但口中,卻不自主的說道:
「何只認識?就是她屍化白骨,我也認得出來……」只覺心中一陣激動,衝口說出了來,待他驚覺不該說時,已自說出大半。
張一平突然接口說道:「俞老前輩生平之中,有功有過,武林對她的為人,迄未作論定,一個年輕孩子,豈可隨便出口傷人。」
言詞之間,竟是對玉骨妖姬,甚為恭敬。
大方禪師低聲喧了一聲佛號,道:「俞罌花月下生死未知,自是難以對她作最後定論。」
但見蕭遙子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望著方兆南道:「俞罌花還活在世上嗎?」
方兆南道:「死了……」蕭遙子似是甚感震驚,呆了一呆,又問道:「她幾時死的,屍骨現在何處?」
方兆南聽他問話之中,充滿著關懷之意,心中暗暗忖道:
「那山腹石洞之中的怪摳,雖有諸多跡像是玉骨妖姬俞罌花,但到底未聽她親口說逾身世,究竟是與不是,還難作定,一時間猶豫難答。
蕭遙子大聲說道:「我問她屍骨現在何處,你是聽到沒有?」
方兆南看他情急之狀,故作鎮靜的說道:「那人究竟是不是玉骨妖姬,晚輩目下還難有肯定,只是相疑罷了!」 蕭遙子究竟是定力深厚之人,雖在極度的激動之中,仍可勉強保持著鎮靜,當下不再說話,暗中運氣調息,使神情逐漸復常。
群豪都誤認了蕭遙子和玉骨妖姬之間,有著什麼過節,也無人開口追問。
方兆南看他不再追問,啟是樂得不說,回頭望著張一平道:
「師伯別後可好?」
張一平道:「別後之事,雖只短短數月,但說來話長,咱們等會再說吧!」
也不待方兆南回答,又回頭對大方禪師說道:「此人確實是周佩門下弟子,不但和冥岳之中沒有一點淵源,而且還有著一股血海深仇,此點,老朽可以作證。」
大方禪師道:「人心難測,事態無常,這位小施主雖是出身周佩門下,但已和張大俠分手了有數月之久,難保在這分手數月之中,沒有其他的變化……」他心中已對方兆南猜疑甚深,對張一平之言,不敢相信。
方兆南道:「者禪師不肯相信,那也是十可奈何之事……」大方禪師突然提高了聲音說道:「那女扮男童之人是誰,縱然故作聾啞,但也難以欺騙得過老衲的雙目。」
此言一出,在場群豪都為之一呆,齊齊轉臉向那樓衣村童望去。
方兆南暗暗忖道,「梅絳雪女扮男裝之事,這老和尚已然從她短簡之上看到,只怕她心中定然要惱恨於我。」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在他心中,雖然明明覺得那夜對月締盟之事並非出自心願,而為環境所迫,屈己下從。但潛在意識之中,又不自主的承認梅絳雪是自己的妻子,他心中並沒有很明確的想到,只是一種隱隱的感覺而已,這感覺使他猶豫惶惑,無以自主。
那樓衣村童似是已看透了方兆南的尷尬之情,忽的嫣然一笑,對大方禪師說道:「哼!你還不是從那短簡之中,看出了我是女扮男裝,如是早就看出,為什麼早不講呢?」
她裝了半天聾啞,此刻突然說起話來,自是前功盡棄。
袖手樵隱冷冷的接道:「老夫初見你時,已瞧出你是冥岳中那穿白衣的女娃兒……」梅絳雪舉起衣袖,在臉上一抹,登時抹去了滿臉油污,露出雪白艷紅的本來面目,冷冷的說道:「老樵子就是愛說大話,你既然早看出來了,為什麼不早說呢?專放馬後炮……」袖手樵隱怒道:「老夫就是要看你這女娃兒要作何等之事,故意不揭穿你罷了!」
大方禪師道:「史兄,這位女施主當真是冥岳中的人嗎?」
袖手樵隱道:「不錯,她不但是冥岳中人,而且還是自稱冥岳岳主的親傳弟子。」
梅絳雪吃了一驚,暗暗忖道:「這老樵子怎的知道?」
心中雖想開口相詢,但又怕被人頂撞回來,她雖從小在異常恐怖的環境之中長大,耳孺目染儘是血腥殘酷之事,養成一副冷若冰霜,滿不在乎的性格。但她潛在的一點善良人性並未完全消失,而且她究竟還是十八九歲的少女,對人對事,都還存著好奇之念。
是以聽得袖手樵隱說出自己是冥岳岳主的親傳弟子之後,心中甚感驚奇。
大方禪師肅容說道,「此事關係重大,萬望史兄勿作兒戲視之。」
袖手樵隱生性冷僻,也不禁為之氣憤,當下答道:「在下之言,決錯不了,老禪師但請放心。」
方兆南目睹大方禪師的莊嚴神情,亦不禁為之心折,心中雖想替梅絳雪掩遮幾句,或是用話示意她早些逃走,竟自難以講出口來。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圓睜著雙目問道:「不知史兄何以得知此女是冥岳岳主的親傳弟子?」
袖手樵隱似已被大方禪師追問的有些不耐煩,抬頭望著屋頂,冷冷說道:「昔年四派高手,聯手追剿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婦,哄傳江湖上驚天動地之事。但我史某人卻單人匹馬和那妖婦苦戰了一夜之久,雖然傷在她手中,但卻未得過一臂助力,自始至終憑仗我史某個人之力。
這女娃兒剛才和我動手時,和那昔年妖婦武功路子完全相同,這女娃兒年不過二十,所用武功,又和妖婦路子完全一樣,自是那妖婦親自傳授無疑……」他心中對梅絳雪的武功,雖甚敬佩,但卻不肯出口讚揚,倏而住口不言。
大方禪師霍然轉過身去,目注梅絳雪說道:「女施主既然敢來,自是不該再隱密身份,這位史大俠說的可對嗎?」
梅絳雪緩緩舉起右手,解開胸前鈕扣,當眾脫下上衣。
偏殿中人,大都是在江湖上有著甚高身份,看她當眾解衣寬帶,都不好意思瞪著眼看。
大方禪師低喧了一聲,「阿彌陀佛!」首先別過頭去,群豪隨著轉臉旁顧,只有陳玄霜瞪著一雙墾圖,凝神相注。
梅絳雪動作迅快,眨眼間,脫去了一身檻樓村童的衣著,打開挽在頭上的男譬,抹去臉上油泥,鬆了挽繫在身上的衣袂,片刻間恢復了本來的面目。
但見一個亭亭玉立長髮披肩的白衣美艷少女,滿臉冷漠之情,站在偏殿正中,一面舉手理著長髮,一面淡然說道:「對了怎麼樣,不對又怎麼樣?」
她在數十個高手重重圍困之下,竟然氣定神閒,毫無驚懼之情。
大方禪師微微一笑,說道:「女施主膽氣過人,世所罕見,老衲十分敬佩,目下之人,大都是令師傳梭所邀,赴會絕命谷招魂之宴,但老衲遍查天下名山大澤,始終未能找出冥岳所在,不知女施主可否一指去路?」
梅絳雪冷然說道:「絕命之谷,招魂之宴,愁雲慘霧,有去無還,我瞧你們還是別去的好。」
這幾句話,說的毫無內容,虛無縹緲,眾豪雖都是久歷江湖的老手,也聽得莫名其妙。
蕭遙子冷笑一聲,道:「姑娘之言,實叫人難以索解,如再不肯但然相告,那只有屈留芳駕,為我們帶路了。」
梅絳雪仍然一臉冷漠,不喜不怒的淡然說道:「你門一定要去送死,但請放心等待,屆時自會有人來接引你們……」她略一沉忖,又道:「絕命無地,招魂有方,你們還有兩個月時間好活……」忽聽偏殿側角一人大聲喝道:「鬼丫頭故作驚人之言,老夫就不信世界上,真有這等邪怪之事!」
眾豪回頭望去,只見那發活之人,身著一襲千瘡百孔的破布長衫,身子奇矮,不足三尺,坐在偏殿一角,如非他開口說話,誰也不會注意在那殿角之中,還坐著這麼一位怪入。
梅絳雪看他長耳垂肩,雙目半閉半睜,塌鼻子,短眉毛,既矮又胖,長像十分醜怪,忽的啟唇一笑,道:「你也要去赴那招魂宴嗎?」
那奇矮之人冷冷說道:「老夫生平最厭看女人的笑容,你說話儘管說話,再要啟唇微笑,可別怪老夫不教而殺。」
梅絳雪道:「我偏要笑給你瞧瞧,看你怎麼樣!?」
她手拂長髮,嬌軀側轉,輕啟櫻唇,嫣然一笑。
她人本生得艷麗絕世,只是平常一臉冷漠神情,看上去尚無什麼動人處,此刻啟唇微笑,頓覺神情大變,如花盛開,撩人綺念。
只聽那奇矮老人冷哼,右手微微一揚,梅絳雪笑容突然一斂,一連向後退了數步。
蕭遙子大聲叫道:「無影神拳?」
那矮胖之人不理蕭遙子,身子一晃,向前欺進了五尺,右手微微一揮,梅絳雪立時又向後退去。
她在後退之前,身子顯然先自顫動一下,似是受人重重一擊。
那矮胖之人,滿臉殺機,緩步向前逼了過來。
這時,梅絳雪腳步,已是浮動不穩,身子也似搖搖欲倒,玉容慘白,嘴角之間流出了血來。
只要那奇矮之人,再發出一記無影神拳,梅絳雪非得被震斃當場不可。
但她生性倔強,雖在生死攸關之間,也不肯流露半點求饒神情,又退了四五步,停下身子。
方兆南眼看她慘淡容色,和嘴角緩緩滴下的鮮血,心中忽生不忍之情,暗暗忖道:「不管事情真偽,我們總算有了夫妻之名,何況她還對我有過數番相救之恩,自是不便坐視不管。」
當下暗中提聚真氣,準備出手相救。
只見那矮胖老人,又緩緩舉起手來,向前推去。
此人出的拳勢,十分怪異,既不聞有嘯空拳風,也不見他如何用力,只稍微一揮手,即似有暗勁擊出,能夠看到的,只有那中拳之人身軀的震動。
方兆南早已蓄勢待發,一見他舉起手來、立時穴喝一聲,回前衝去,右掌隨著向前衝奔的身子推出:
這一招正是那駝背老人傳授的「佛法無邊』,勁急的擊勢中,暗藏著精奧絕倫的變化。
那奇矮之人,自恃功力絕世,如何會把方兆南看在眼中,冷笑一聲,揮臂格去。
那知方兆南擊來的掌勢突然向下一沉,手腕轉了兩轉,已把那奇矮老人的右臂逼到一側,掌心直擊前胸,這變化精奇難測,在場眾豪都看得呆了一呆方兆南掌勢雖然按中那奇矮老人前胸,但含蓄在掌心中的勁力,並未吐出,低聲說道:「老前輩請看在晚輩面上,手下留情那矮胖之老人,面色大變,任方兆南右掌按在前胸之上,既不退避,也不再還手。
矮胖老人冷冷答道:「老夫和人動手,素有規格自律,凡是能夠勝我之人,老夫就答應他一件相求之事,以你那點微未功力,就是拳掌再精奇些,也難傷得老夫。
但你既能把掌勢逼在我前胸之上,實屬難能可貴,老夫甘願認輸,在我生平之中,能夠勝我的,你算是第二個人。」
方兆南收回掌勢,說道:「晚輩別無相求,只請老前輩放了那白衣姑娘。」
矮胖老人說道:「勝我一次,老夫只能答應他一次相求之事,我如答應放了她去,咱們算是恩債兩清,你可不許後悔?」
方兆南道:「君子之言,豈可反悔?」
矮胖老人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白色丹藥,目注梅絳雪說道:「你連中了我兩記無影神拳,內腑已被震傷,吃下這粒丸藥方可無事。」
梅絳雪冷然說道:「誰要吃你的丹藥?」
矮胖老人怒道:「不吃,你就別想再活過三個月。」
梅絳雪道:「死了又有什麼打緊?」
轉身向偏殿外面走去。
一掌震三湘伍宗漢,九星追魂侯振方,正站在偏殿門口,一見梅絳雪向外走去,立時橫移兩步,並肩擋在門口,攔住了去路。
方兆南知她受傷甚重,決難衝得過兩人攔擊,立時縱身向前躍去。
忽見一掌震三湘伍宗漢悶哼一聲,陡的向旁側直退過去。
耳際之間響起那矮胖老人的冷笑之聲,說道:「那個敢攔著她的去路,就試試者夫的無影神拳!」
方兆南已落到梅絳雪的身邊,但見一掌震三湘伍宗漢無緣無故向後疾退,讓到一側,已知是那矮胖老人出手相助,低聲對梅絳雪說道:「姑娘快請離開這是非之地。」
梅絳雪輕輕歎息一聲,滿臉幽怨之色,欲言又止。
忽見一條人影,疾躍過來,扶住搖搖欲倒的伍宗漢,急聲說道:「你傷的重嗎?」
方兆南看來人長的與伍宗漢形貌極是相像,而且年齡衣著也都差不多,如果不留心,極容易把兩人看成一人,細看來人,正是在抱犢崗朝陽坪相遇的迫風雕伍宗義。
他和伍宗漢本人是一母所生,形貌又長得極為相似,只是伍宗漢年齡長了幾歲,看上去較為蒼老些。
兄弟兩人,一個坐鎮三湘,領袖三湘六澤中武林人物,追風雕伍宗義卻是在江湖之上走動,兄弟關心,一見哥哥受傷,立時躍奔了過來相扶。
大方禪師忽然上前兩步,望著那矮胖老人說道:「老前輩可是譽滿江湖的『無影神拳』?」
那矮胖老人忽然轉過頭來,說道:「此事十分奇怪,那人既不像早有存心。也不似決意恩仇。」
他故意和方兆南扯談適才挨打之事,不答大方禪師的問話。
大方禪師修養甚好,並不發怒,緩步走到矮胖老人面前,合掌當胸,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那矮胖老人卻搶先說道:「要你別攔她的去路,當我是放屁嗎?」
但聞一聲悶哼,適才和一掌震三湘伍宗漢同時橫攔梅絳雪去路的九星追魂侯振方,也疾向一側退了過去,讓開一條去路。
方兆南伸手托著她的身子,道:「快些走吧!」
用力一送,把梅絳雪推出偏殿大門外三四尺遠。
大方禪師修養再好,也有些難以忍受那奇矮老人的冷漠,突然提高聲音說道:「她既受了重傷,只怕難以走下這明月峰了。」
言下之意,似是這明月峰四周,早已埋伏下少林高手。
那矮胖老人冷笑一聲,道:「誰要是攔住了她,那就是活的有些不耐煩了。」
大方禪師怒道,「老衲久聞無影神拳一門武功,今日能得一見,開了不少眼界……」那矮胖老人縱聲長笑,打斷了大方禪師未完之言,接道:
「老夫久居西域,難得涉足中原,雖在邊荒之境,但卻常聽人談中原武林濟濟多才。
少林一門,更是聲威遠播,挾『達摩易筋經』和七十二種絕藝,領袖大江南北武林,老夫嚮往已久,如果今日能使我領教凡招,那是最好不過。」
大方禪師不愧一派掌門之才,那矮胖老人一番譏諷之言,並未能使這位身受武林推崇的高僧動怒,反而更為平靜,但見他神色之間,一片祥和,微微一笑,說道:「承蒙誇獎,愧不敢當,老衲雖得師祖慈悲,掌三十八代少林門戶,但卻自知德鮮能薄,不足以當承重任……」那矮胖老人冷笑一聲接道:「眼下除了你們少林派中精瘁的高手之外,中原武林道中所有高手,大都會集在此,不管那一位有興出手和老夫比劃兩招,老夫都當奉陪!」
此人對打架之事,似是甚為熱衷,話中句句含意,都帶著挑鬥之意。
三劍一筆張鳳閣聽得甚是惱怒,暗道:「這人如此狂妄,竟敢藐視所有中原道上人物,如不給他一點教訓,只怕他氣焰更要高漲。」
不待大方禪師開口,便搶先說道:「在下聽人說過,當今武學之中,有一種名叫『無影神拳』的武功,據聞此拳出手之時。
無風無聲,傷人於不知不覺中,而且不知對方拳勁指襲所在,極是不易躲得過去……」那矮胖老人,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可有心一試老夫的『無影神拳』嗎?」
三劍一筆張鳳閣目睹他揮拳擊傷梅絳雪和一掌震三湘伍宗漢、九星追魂侯振方於不知不覺之中,心頭早已想好了對敵之策。
當下探手入懷摸出一尺五寸左右的短劍三把,左手取過斜背背上的判官筆,接道:「承蒙看得起我,極願領教一下高招,不過在下這手中兵刃,也有點些微小技,如果用的不當,還望海涵那矮胖老人冷然說道:「不管你施用的是什麼兵刃,只要能夠傷得老夫,我就當面認輸吧!……」目光一轉,瞥見梅絳雪白衣飄飄,緩步而去,心中忽生不安之感。
三劍一筆張鳳閣早已暗中提聚了真氣戒備。
他自隱退江湖之後,藉著那段清閒的歲月,練成了一種極上乘的內家功夫,江湖上鮮有人知道。
大方禪師博聞廣見,除了佛理精通之外,對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都下過一番探究工夫。
但他為人虛懷若谷,除了師父之外,連他幾位師兄,都不知他武功如何。
數十年來,他又從未親自臨敵出手,少林寺凡個經院主持,也都不知他武功如何。
他眼見三劍一筆當真要和那矮胖老人動手,心中甚是驚駭,暗中運集功力,準備在必要之時,出手相救。
那矮胖老人眼看三劍一筆,舉著手中兵刃,蓄勢戒備,不肯說話,立時冷然一笑,右掌微微一揮,既不聞拳風破空之聲,又不覺暗勁激盪之力,卻見那腳踏子午樁、左手橫筆,右手握劍的張鳳閣,似是感受極重的壓力一般,全身晃了兩晃。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00:58
第十八回 梅絳雪濺血獻圖
側殿中之人,雖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但也未見過這等奇奧的武功,個個圓睜雙目,注視著場中變化。
三劍一筆擋受了一拳之後,張鳳閣突然吐氣出聲,右腕一振,三柄短劍一齊飛出,寒光電奔,更是絕無僅有之事。
但見三道寒光驚霆迅雷一般,劃起金鳳破空輕嘯,一齊射向那老人前胸。
那矮胖老人,對那急襲過來的劍勢,竟似視若無睹一般,直待那短劍將要近身之際,右手突然一拂,一股強勁絕倫的勁力,隨手而出,三柄短劍,忽的齊向旁側的大方禪師飛去。
大方禪師高喧了一聲:「阿彌陀佛!」
寬大的僧袍衣袖一展,狂飄驟起,滿室生風,三柄短劍被他的袍袖拂出的內力一擋,直向屋頂上撞去。
原來兩人拂出的內勁,勢均力敵,誰也無法把那短劍彈震得反擊回去,兩股猛勁一擠,迫得三柄短劍向空中升去。
三劍一筆張鳳閣陡然大喝一聲,右腕猛然一挫,三柄向上飛去的短劍,突然被他收了回去。
這只不過是眨眼之間的工夫。
但那矮胖老人。少林方丈、三劍一筆,都已露了一手罕見的武功,引得全場高手,個個凝神而觀。
方兆南機警過人,趁著場中高手凝神觀戰之際,身子一側疾飛出殿,躍落梅絳雪身側,低聲說道:「你不藉此機會逃去,還等什麼?」
梅絳雪仰臉望著天上一片悠悠白雲,淡然答道:「要逃的不是我……」方兆南輕輕的哼一聲,道:「不是你,難道是我不成?」
梅絳雪輕舉纖纖玉指,抹去嘴角間的血跡,婉然一笑,道:
「你,還有你那師妹,趁現在時間還早,你們早些走吧!我己是你的妻子啦!說的話自然不會騙你。」
這幾句話,說的甚是平靜,毫無嫉妒之意,言詞問又誠誠懇懇,但她神色之中,卻又是冷冷漠漠,看不出一點愛戀之情。
方兆南聽得怔了一怔,暗暗忖道:「此女不論遇上什麼驚心動魄的事,依然冷靜如常,縱是生死交關,她也似是不放在心上。
寒水潭對月締盟之事,雖然事過境遷,難以算數,但她對我有過數番相救之恩,豈可不報,總要勸得她離開此地才好……
正在忖思之間,梅絳雪忽又啟口說道:「你們離開此地之後,著想過太平日子,那就找座深山大澤,人跡罕到之處,埋名隱姓,從今之後,不再出江湖。
最好能一帆孤舟,遠揚海外,找一座無人小島,自耕自織,過一生悠閒快樂歲月,如是雄心不死,想在武林中留下千秋萬世英名,那就去尋血池圖的下落。
只有找到羅玄遺物,才能有勝得我師父的機會,我雖然是你妻子,但卻不能和你同行,因我一旦失蹤,必將引起師父,師姐們的大肆搜索。
那不但引起江湖上翻天復地的血腥屠殺,咱們也無法逃得開他們嚴密的追索;一朝被他們找到下落,悲慘之情,實非你想像得到。
情勢所逼,咱們今生是不能夫唱婦隨,享受那閨房之樂,但我已然是你妻子了」,雖不能常侍左右,婉然承歡,替你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但我將永遠為你保留得清白女兒之身,待來生再奉箕帚。此情此心,天日共鑒。」
一番話,引經據典,說得娓娓動人,情愛深重,節勵冰霜,可是她那嬌嫩的粉臉之上,仍然是冷漠如常。
這些海誓山盟,柔情萬縷的話,好像根本不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一般。
方兆南本來聽得異常感動,但一瞧她那冷冰冰的神態,頓時心中一寒,暗道:「她說來如頌經書一般,毫無半點情意,我豈可信她隨口而出的鬼話!」
想得心頭火起,冷笑一聲,說道:「姑娘縱然舌燦金蓮,說得天花亂墜,但我方兆南亦將把它視作美麗的謊言。
我感謝你數番相救之情,故而不借被天下英雄猜疑,助你逃離此處,姑娘既是不願逃走,我也不便相強。」
轉身向偏殿之中走去。
忽聽梅絳雪自言自語的說道:「為人妻者,首要孝順公婆,順從丈夫,你縱然罵我,打我,我也不會以牙還牙。」
方兆南忍不住停下腳來,回頭望去,只見她靜靜的站在原地,神情木然。
梅絳雪的木然神情,實給人一種莫測高深的感覺。
方兆南略一猶豫,一提真氣,躍入偏殿之中。
就這片刻的工夫,偏殿形勢,已成劍拔彎張之狀。
只聽那矮胖老人低沉的一陣冷笑,目注三劍一筆張鳳閣,道:「你那點微未武功,決非老夫敵手,還是站在一邊看熱鬧吧!」
轉頭又望著大方禪師接道:「少林和尚的武功,倒非浪得虛名,但看你剛才拂袖震劍的內力,倒是真有幾年道行,老夫能遇上你和尚這等勁敵,總算不虛中原之行。」
大方禪師暗暗想道:「此人不知何時闖入了偏殿,既不聞守在寺外弟子的通報,又未見他進入偏殿,來的無聲無息,輕功實甚驚人。
眼下武林,正值浩劫臨頭之際,此人身懷這等奇奧武功,如能得他相助,實足一壯聲勢,至低限度,不可和他為敵。」
心念一轉,合掌答道:「施主武功高強,老衲自知不是敵手!」
矮胖老人怒道:「咱們還沒有動手,你怎麼知道打不過我?」
右手微微一揚,發出無影神拳。
他已連續施展數次無影神拳傷人,在場之人,都知他那手勢一揚,已把拳風發出,各人都替大方禪師捏一把汗。
但見大方禪師雙掌一合,躬身說道:「施主這無影神拳武功,實是罕聽未聞,見所未見之學,老衲怎能擋受一擊?」
其實他早已暗中運氣戒備,藉那合掌躬身之勢,已把數十年精修的佛門般若禪功,發了出來,護住身子。
凝神旁觀的群豪,只見大方禪師寬大的僧袍,無風自動,全身起了一陣波伏,但瞬即恢復了常態。
但聞那矮胖老人,呵呵一陣大笑,道:「少林寺的武學,果非浪得虛名,老夫有幸,得一斗威震武林掌門方丈……」話還未完,雙手連揚了兩揚,又打出兩招無影神拳。
這等奇詭武功,全憑著先天中一口真氣,發出無聲無息的陰柔之力,直待那擊出暗勁,打中了人身之後,才生出強猛無比的彈震之力,傷人內腑。
因那暗勁事前來得毫無警兆,縱然武功絕世之人,也不能事先測知來勢,全仗事先預防,此等武功,如果用於暗襲,最是狠辣不過。
大方禪師高聲說道:「施主且慢動手,老衲還有話說。」
暗運般若禪功護身,雙腳扎地如樁,一挺前胸,硬接了那矮胖老人兩記無影神拳。
他口中雖然高聲喝請那矮胖老人住手,但心中早已想到其人驕狂無比,如不讓他吃點小虧,或是現露一點真實功夫給他瞧瞧,他決然不肯住手。
是以,運集了全身功力,想以強勁的反彈之力,給點苦頭吃吃!但聞那矮胖老人輕哼一聲,肩頭搖了兩搖!向後退了兩步。
大方禪師卻突然矮了下去三寸,口中高喧一聲佛號,道:
「施主的無影神拳;老衲已經領教,果是罕絕世間的武功,老衲自知難敵,快請住手,容老衲說幾句話,施主如若一定要打,那時再打也不遲!」
群豪仔細瞧去,只見大方禪師雙足深隱入地中三寸多深,無怪他會忽然間矮了下去三寸。
那矮胖老人,原甚狂做自負,但自這兩拳打出之後,心中狂做之氣突消,暗自忖道:「人傳中原武林濟濟多才,看來傳言不虛,我這無影神拳,已到兩丈內碎石斷樹境界,不但難以傷得了他,反被強猛的反震之力,震得腳下扎樁不穩。」
蕭遙子亦看得暗生敬佩,暗自讚道:「數百年少林派一直被推譽武林領袖,看將起來,實要比我們武當派高明不少,論年齡修為,這大方禪師只怕要晚我十年以上,但看他的內功,武學,只怕還強過於我。」
那矮胖老人勝人信念動搖,已不似先前那般狂做,果然停下手來,說道:「什麼話快說出來?」
大方禪師提起深陷在地下的雙足,向前走了幾步,道:「施主萬里迢迢,由西域來菱、中原,可是為了與中原武林同道爭名而來的嗎?」
矮胖老人略一沉忖,道:「雖非為爭名而來,但會會武林中原高手,也是老夫此次東來心願之一。」
大方禪師道:「老衲斗膽相問,除了爭名之外,不知施主另一樁心願為何?」
那矮胖老人道:「這個恕難奉告。」
大方禪師修養工夫,雖然還未達到無嗅無念之境,但爭名嘔氣之心,早已消去,當下微微一笑,道:「老衲幼年之時,曾聽家師談過天下各門武功,有一脈最為奇奧之學,傷入於無聲無息之中,名叫無影神拳,老衲初聞師訓,心中已暗生敬慕,夢想有一日,能得一睹無影神學的奇技……」那矮胖老人冷哼一聲,接道:「老夫現已在此,你不妨把少林派各種絕藝,盡量施展出來,給我見識見識。」
大方禪師雖受譏諷,但卻毫無怒意,仍然滿臉笑意接道:
「那時老衲年紀還輕,見識淺薄,心中確存有領教無影神拳之心,如今年已老邁,那一番雄心,早已隨著逝去的歲月消失,化作烏有。」
矮胖老人冷冷說道:「可是老夫並未隨歲月失去爭名之念,今日咱們不妨拚個勝負出來!」
偏殿之中少林僧侶,聽那矮胖老人連番頂撞掌門方丈,個個臉上現出怒容,大有蠢蠢欲動之意。
大方禪師卻是毫無嗅怪之念,哈哈大笑道:「施主挾絕技東來,準備逐鹿中原,爭霸江湖,使西域奇技,和中原武學交流,不管用心如何,但總是一件十分難得之事。
如在平常之日,老衲定全力贊助其事,邀請天下豪俠,共襄盛舉,當可造成一場轟動江湖的大事,可惜施主來的時機不對,至負一片雄心!」
矮胖老人怒道:「我來的那裡不對了,你們中原武林中人,正值泰山英雄大會,天下所有高手,盡集於此,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大方禪師接道:「不錯,這泰山大會之中,雖然未必盡集大江南北武林高手,但至少與會之人,都是武林中久負盛譽的人。
但這次集會,一非以武會友,二非評論江湖是非,乃是我們中原武林同道,會商自救之策,試圖挽救一次臨頭浩劫,眼下我們自救還來不及,自是無心和施主比武爭名了!」
那矮胖老人略一沉吟,道:「你們中原武林道上自相殘殺之事,與我何干?」
方兆南突然插口說道,「老前輩東來心願,是希望能鬥鬥我們中原道上出類拔革之人,是也不是?」
那矮胖老人被他拿話一扣,一時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怔了一怔,突然怒道:「剛才老夫不過一時失神被你搶了先機,而且我已答允了你一件請求之事,早已恩怨兩清,你如不服,咱們不妨再鬥上一陣試試!」
此人年紀雖然已老邁,可是火氣卻是不小,不但不肯服輸,而且對打架之事,似是興致特濃。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輩言重了,晚輩適才不過一時僥倖,取巧得手,豈足為例,事實上晚輩這等功力,如何能擋得老前輩的一擊!」
那矮胖老人雖然專橫,但因久居西域,日常接觸之人,都是彪悍。純樸的蒙回二族,心思不若漢族中人機敏,被方兆南連捧帶激,說的啞口無言,冷哼一聲,答不出話。
方兆南不容他多想,繼續說道:「眼下之人,雖都是我們中原武林道上盛名卓著一時的高手,但如嚴格說來,都不是出類拔革的頂尖人物。」
此言一出,在場群豪個個臉色大變,一齊把目光投注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已成竹在胸,淡淡一笑,又道:「那真正被我們中原武林同道目為武功第一之人,並未參與這次泰山英雄大會。
老前輩如想在中原武林中,留下英名,只須勝得他一個人,就強似勝過我們眼下在場的所有之人!」
那矮胖老人被方兆南激的豪氣大發,哼了一聲,道:「那人現在何處?我倒非得牛他一鬥不可!」
方兆南道:「那人武功高強,被目為我門中原武林中第一高手,豈是輕易能夠見得到他?眼下參與這泰山英雄大會之人,都是受他函邀,參與比武之人。
那場盛會距今還有兩月時光,如果老前輩心中害怕,那就早些回轉西域,別再在中原停留,如是抱了必爭盛名之心而來,就請等上兩月時光,屆時一顯身手,只要能勝得那人,那天下武功第一的榮譽,就算得了大半。」
這時,在場群豪都已聽出了方兆南的話中用心,是想藉那矮胖老人之力,抵擋冥岳岳主一陣,如是平時,在場所有之人,只怕無一人會同意方兆南這等示弱之言。
但眼下情勢不同,群豪一番討論之後,一直認定現下自稱冥岳岳主之人,就是昔年以「七巧梭」造成江湖上無比恐怖的妖婦。
那曾被視為死亡標識的」七巧梭」,雖已在武林中消失了數十年,但那可怕的往事,仍在江湖上留著奪人魂魄的陰影。
這矮胖老人的武功,在群豪之中,也能算得數一數二的高手,如能得他臂助,實力呵增強不少。
連大方禪師,蕭遙子、袖手樵隱那等身份高做之人,也不肯出言反駁。
那矮胖老人沉吟了良久,道:「兩月時光,何等悠長,老夫如何能等得及?」
忽聽一個脆若銀鈴,但卻冷冰冰的聲音接道:「你如想早一點死,那也不是什麼難事,絕命谷中,早已備好了招魂之宴,諸位有興,盡可早些赴會!」
方兆南不用回頭,已知那說話之人是誰,不禁一皺眉頭,說道:「你怎麼還沒有走?」
群豪一齊轉臉望去,只見那艷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白衣少女,又緩步走了進來。
她淡然答道:「我為什麼要走?你們個個死意堅決,我就索性做點好事,早些把你們帶到絕命谷去,也是一件莫大功德。」
這等冷酷之言,出自一個美麗絕倫的少女之口,雖然目睹耳聞,也叫人難以置信。
大方禪師合掌說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既自認是冥岳中人,不知可否見告那冥岳岳主,是否就是數十年前施用『七巧梭』的那位……」他本想說那位妖婦,但話將出口之時,突然覺得此言不妥,倏而住口不言。
那白衣少女冷冷答道:「是與不是,無關宏旨,你們眼下要緊之事是如何尋求出一條求生之路……」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你,們在五月五日端陽之前,趕去赴會,對你們利多害少,我已替你們想過啦!想逃過這場劫難,既非可能,只有盡量把你們本身武功,傳授給門下弟子,或是把它筆錄下來,傳給後人,免得你們全部死了之後,使得數十百種的絕技武功,同時失傳……」大方禪師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們真的要送命在那招魂宴之上,女施主這辦法倒是十分高明。」
白衣少女冷冷說道:「你們不肯信我之言,那也是沒有辦法之事。」蕭遙子突然插口說道:「那自稱冥岳岳主的妖婦,可是姑娘的授業師父嗎?」
這次梅絳雪倒是大出人意料之外的點點頭,道:「不錯……」蕭遙子道:「令師和我們無冤無仇,為什麼卻要設下招魂宴,為難天下英雄?」
梅絳雪道:「哼!這有什麼稀奇,把你們這般人都殺了,世間再也無人敢和她作對為敵,天下武林盡在我冥岳統率之下,她要作皇帝,也無人敢阻止她了。」
一向不願說話的袖手樵隱,突然插了一句,說道:「武學一道,廣博無邊,你師父武功再好,也不能兼通天下所有武功,想一網打盡天下英雄,豈非夢想之事。」
梅絳雪不理會袖手樵隱之言,仰臉望著屋頂,思索了一陣,緩緩的說道:「也許你們把眼下各人的絕技,集於一人之身,或能和我師父對抗,不過,勝負的比數,還有一段甚大距離,以我看,你們取勝機會不大……」她忽然淒涼一笑,道:「但如你們不赴那絕命谷中之約,自是更難逃個個被殺的劫難,我已經說給你們聽的大多了,唉!可是我知道,這些話對你們並無多大幫助。」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躬身說道:「多謝女施主指點玄機,老衲等如能逃過絕命谷中一劫,女施主善功最大……」她由群豪之敵,陡然間變成了個個敬重之人,全場中人,都對她另眼相看。
只見她緩步走到大方禪師身側,緩緩由身上摸出一幅白絹,道:「這白絹上,是我親手繪製的圖形,把絕命谷中形勢,畫的十分清楚,你們按圖索驟,即可在端午前趕到谷中,赴會時間,愈早愈好。」
大方禪師伸出雙手接過,放入懷中,想說幾句感謝之言,但卻不知從何說起。
梅絳雪臉上仍是一片冷漠,目光緩緩轉動,掃視了群豪一眼,直對方兆南走了過去。
陳玄霜突然橫跨一步,把嬌軀偎在方兆南身上,伸出右手,緊握在方兆甫手腕之上,兩隻又圓又大的眼睛,怔怔的盯在梅絳雪的臉上,神情緊張中微帶驚愕之色,生怕梅絳雪會搶走方兆南似梅絳雪目睹陳玄霜緊張神情,突然綻唇一笑,道:「你要好好的看著他呀,別讓他被人搶跑了!」
大庭廣眾之間,眾目睽睽之下,這等玩笑之言,她竟說來像若無其事一般。
方兆南微微皺眉,道:「姑娘別說笑話。」
梅絳雪聽得怔了一怔;笑道:「你怕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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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01:38
方兆南正待出言反駁,忽見梅絳雪右手一揚,迅快絕倫的把他背上的寶劍抽了出來,反手一劍,刺在自己左肩之上,一股鮮血,噴射出四。五尺遠。
眨眼間,滿身白衣,大部被鮮血染成了殷紅之色。
這一舉動,大出群豪意外,四周高手雲集,但卻無一人及時搶下她手中寶劍。
梅絳雪自傷左肩之後,緩緩把手中室劍遞了過去。
方兆南接過寶劍,目睹她半身鮮血,心中甚是不忍,撩起了衣角,喳的一聲,撕下一片衣服,走了過去,說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舉起手來,要替她包裹傷勢。
梅絳雪暗中運氣,封住左肩穴道,傷口鮮血,登時停了下來,嬌軀一轉,讓避開去,說道:「你要幹什麼?」
方兆南一片好心,被她這反口一問,不覺怔在當地,呆了一呆,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要替你裹傷嗎?」
梅絳雪撩起自己的衣服,扯下一片衣襟,道:「用這個替我包吧!」
她說話神情之中,仍是冷冷漠漠,在眾目相注之下,方兆南頗有難以自處之感,遲疑了一下,才伸手接過她手中衣物,替她包紮傷口。
陳玄霜初時冷眼旁觀,片刻之後,也出手幫助方兆南,替她把傷口包好。
梅絳雪也不道謝,只對兩人微一點頭,轉過身,緩步向外走去。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道:「我佛有靈,相佑女施主傷勢早愈。」慢步隨她身後,直送出偏殿,低聲說道:「女施主這苦肉計,自信能瞞過令師嗎?」
梅絳雪道:「別說我師父啦,就是連我兩位師姐,只怕也瞞不過她們!」
大方禪師道:「姑娘既知如此,又何必出此下策,多吃苦頭?」
梅絳雪突然笑道:「如你肯出手相救,不但可欺瞞過我兩位師姐,就是欺瞞過我師父,也不困難!」
大方禪師道:「老衲如能盡力,自是當全力以赴,姑娘但請吩咐。」
梅絳雪道:「久聞你們少林派中,有一種大力金剛掌,是嗎?」
大方禪師道:「不錯,這一種手法乃我們少林派七十二種絕技之一,姑娘有興學習,老衲甚願盡吐胸中所知。」
梅絳雪道:「那你就施展大力金剛掌法,打我一掌把!最好能把我的助骨打斷兩條。」
大方禪師略一沉吟,已瞭然她心中之意,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這等捨己為人,大仁大義,將在武林中留千秋百世英名,老衲恭敬不如從命了。」
舉起右手,一掌擊在梅絳雪右肋之處。
但見梅絳雪的嬌軀,應手飛了起來,摔出去八九尺遠跌在地上。原來她存心受傷,沒有運氣抗拒。
大方禪師暗唸一聲:「阿彌陀佛!」僧袍一拂,躍落梅絳雪身側,扶她起來,低聲問道:「傷得重嗎?」
梅絳雪臉色蒼白,淡然一笑,答非所問的,說道:「言陵甫神志如果清醒過來,可追問他『血池圖』的下落,只有那『血池圖』中藏寶,才足以克制我師父武功。」
大方禪師道,「多蒙賜點玄機;老衲自當盡力一試,眼下武林高手群集,令師縱然身懷絕世武功,也未必真能把我們一鼓盡殘,姑娘傷勢不輕,是否要老衲派人護送一程?……」梅絳雪搖頭說道:「不必啦!山下已有接迎我的人了……」她長長的喘口氣,又道:「我那圖案之中,裡層另藏一箋,老禪師閱讀之後,當可知冥岳中的諸多機密,慘酷之事,我要去了。」說完,忽的轉身一躍,疾奔而去。
大方禪師目睹那半身鮮血的窈窕背影消失之後,才惆然歎息一聲,轉身回到偏殿。
經過了這次變化,偏殿中所有的人,心情都似乎變得沉重起來,個個臉色,一片莊嚴肅穆,目注大方禪師。
蕭遙子低聲問道:「那姑娘走了嗎?」
大方禪師道:「走啦!」
那矮胖老人突然插嘴說道:「她和你說什麼?」
這矮胖老人已似和群豪消解了仇視之心。
大方禪師道:「她要我們提前趕赴冥岳,在那妖婦尚未佈署完好之際,先給她一個措手不及。」
一向冷僻難測的袖手樵隱,此刻竟似陡然有了甚大改變,接口說道:「如那冥岳岳主,果真是昔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婦,在我看來,實不足畏!」
大方禪師道:「願聞高見。」
袖手樵隱目光緩緩掃射了偏殿群豪一眼,道:「一個人終是血肉之軀,不管她武功何等高強,內功何等精深,也難博通天下各門各派的絕學。
我們眼下之人,雖不敢說盡聚天下武林精英,但參與此會之人,不是稱霸一方的雄主,就是久享盛譽的豪客,單打獨鬥,咱們未必是她敵手。
但如能就咱們眼下之人中,選出幾個武功路子不同,各擅一門絕學的高手,聯手對付她,決不致打她不過。」
他凝神思索了良久,突然回頭望著大方禪師說道:「江湖之上,公認你們少林派領袖武林,不知武林同道之中,對我史某人有過什麼批評?」
大方禪師道:「史兄如是誠心相問,老衲就耳聞所得,直言奉告了!」
袖手樵隱道:「最好別替我留半點情面,縱然是罵我之言,也請據實相告!」
大方禪師道:「綜合老衲所聞,一般武林同道對吏兄的評論,者袖可以一十六字相括。」
大方禪師略一沉吟,道:「一代怪傑,淡泊自甘,斬情滅性,斷義絕親。」
袖手樵隱縱聲大笑道:「前八個字,那是老禪師有意捧我,這後八個字倒是一點不錯,斬情滅性,斷義絕親,老樵子幼未盡孝父母,老未娶妻育子接我史家香煙。
只有好惡之念,沒有是非之心,獨來獨往,無親無友,從未為人間做一點令人懷念思慕之事。」
袖手樵隱歎道:「者樵子大半生來,一直冥頑不靈,斬情滅性,我行我素,適才目睹那小女娃兒,自傷肌體,大義凜然的舉動,忽然激盪起大半生從未覺醒過的一點仁慈之心。
唉!那女娃兒外貌冷漠,如冰如霜,和老樵子頗有相似之處,但她內心的仁慈善良,卻和老樵子不分是非的怪僻舉動,大相逕庭,想來實是叫人慚愧!」
大方禪師回頭吩咐身側的小沙彌,撤去殘席,重整杯筷,招呼群豪落坐,盛宴再開。
首先端起酒杯,目注袖手樵隱,說道:「史兄大變初衷,願為挽救這次武林浩劫獻身,老衲萬分感動,此杯水酒略表我一片敬意。」
一餐酒飯匆匆用畢,話題又轉到冥岳岳主之事。
蕭遙子首先對大方禪師說道:「老朽適才暗中忖思了良久,覺得那白衣少女來的太過突然,咱們雖然不把她當敵人看,但也不可毫無防她之心。」
大方禪師道:「蕭老前輩說的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忽見那矮胖老乒踏起身來,說道:「我不能常守此地,你們幾時至!冥岳中去,老夫願最先向那自稱冥岳岳主針教幾招絕學。
不過,老夫難在此地停留過久,如若在十天之內,仍難以動身,那就請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大方禪師暗暗忖道:「此人武功,超群拔奉,尤以無影神拳,乃見所未見的絕技,最適宜在暗中對付敵人,無論如何,也得想法子把他留下。」
心念一轉,微笑說道:「施主但請放心,大概不需十日,就要請施主赴宴絕命谷中了。」
那矮胖老人縱聲長笑說道:「絕命谷中,倒是少聞未見之事,單是這點,已引起老夫趕趕熱鬧的興趣了。」
大方禪師聽他真的留了下來,心中甚是高興,袖手樵隱的突然轉變,使整個混亂的局勢,也有了甚大的變化。
群豪之間,彼此存在的舊嫌,也都似消去了一般,這情景頓使群豪鬥志高漲。
大方禪師回頭望著袖手樵隱說道:「剛才史兄談起聯手對付那妖婦之事,不知是否解說一遍,以開老衲茅塞。」
袖手樵隱微微一笑,說道:「說來也不是什麼真實本領,者樵子之意,就眼下高人之中,選出六人,連同老樵子,共為七人。
由我先把『七星遁形』身法,傳給六位,然後以『七墾遁形,的變化,和那冥岳岳主動手……」大方禪師道:「老衲久聞『七星遁形』身法,乃武林之中一大奧秘之學,史兄肯於破例相授,實在難得。」
袖手樵隱輕輕一拂顎下的鬍鬚,笑道:「當今武林之世,雖然大都知道老樵子這『七星遁形』的身法,是以閃避敵人襲擊之學,卻不知除了避敵襲擊,還可攻敵。
只要熟悉身法變化,七人輪番強攻,前後兩側,互相救應掩護,攻敵之人,只管猛攻,不必分心於防敵還擊。
應選六木之中,最好能各具威勢其大的獨特武功,七人一體,名用所長,縱然強敵武功過人,也不足懼!……
群豪彼此之間,相互望了一陣,仍是無人接口。
大方禪師暗唸一聲:「阿彌陀佛!」大聲接道:「老衲斗膽相請,葛施主,伍氏昆仲、和張兄。侯兄、天風道友和史兄七人,並研那『七星遁形』的變化,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一筆翻天葛天鵬,和大方禪師有過數面之緣。心中暗道:
「我如不肯挺身而出,替老和尚解圍,只怕這僵局甚難打開。」
葛天鵬首先站起身來,道:「老禪師以佛門清修之身,為我武林同道千百生靈奔忙,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九星追魂侯振方,接口說道:「葛兄說的不錯,兄弟亦願為我武林臨頭大劫一盡心力。」
大方禪師轉臉望了伍氏兄弟一眼,神色間滿是焦慮之情。
一掌震三湘伍宗漢,追風雕伍宗義相互瞧了一眼,雙雙起身道:「我們兄弟,恭領大師之命。」
天風道長和三劍一筆張鳳閣,也同時站起來,道:「史兄的『七星遁形』身法,早已名傾天下,我等得學奇技,甚感榮幸。」
大方禪師暗暗鬆了一口氣,回頭對袖手樵隱說道:「不知史兄的『七星遁形』陣勢,幾時可以演練純熟?」
袖手樵隱微微一笑,道:「此等之學,很難說出一定時限,如想窮通變化,十年之功不多,但如只求配合克敵,七日工夫,大概可以勉強夠了。」
大方禪師突然站起身來,說道:「寺院之中,早已為諸位備好了宿歇之處,諸位遠道來此,想來已甚疲倦,先請歇宿一宵,明日再請各位,共商大事。」
說完話,舉手向窗外一招,七八個目眉清秀的小沙彌應手人室,分頭帶路,把群豪送到宿歇之處。
方兆南和陳玄霜被一位小沙彌帶到一座幽靜的院落之中,合掌說道:「這院中東西兩房,請二位各自選住一室。」
原來少林寺清規森嚴,嵩山本寺之中,當有不准婦人女子入寺的規矩,這東嶽明月蟑上分院,雖不如本院那等門禁森嚴,但也不准男女同室而宿。
陳玄霜一顆芳心,早屬情郎,而且對男女間事,還有些恍恍忽忽的不太瞭解,加上自幼在孤寂的環境中長大,俗凡之禮,羞呢之感,也較一般少女來得淡漠。
聽完小沙彌的話之後,先是一怔,繼而嫣然一笑,瞧了方兆甫一眼,道:「這小和尚多管閒事!」
方兆南卻被那小沙彌幾句話,說的滿臉通紅,有如火燒一般。
陳玄霜看他臉上滿泛紅暈,呆呆出神,也不知他心中是怒是喜,伸出手來,抓住他左腕問道:「南哥哥,你在想什麼」方兆南正覺情愁幽幽,難以排遣,聽她一間,不禁歎息一聲,說道:「咱們這等相處下去,實在也非了局……」陳玄霜道:「是啊!咱們把幾件事情辦完之後,就找處景色宜人的地方住下,我這幾日來,都在想著這件事情……」一陣山風吹來,拂起她垂在額前的秀髮,但見她臉上泛現著從未有過的羞喜,緩緩的把頭低下去。
方兆南微感心頭一凜,道:「這幾日你在想什麼?」
陣玄霜半閉星目,慢悠悠的抬起頭來,說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她此時情態,羞中帶喜,言來委婉伍泥,風韻嬌媚撩人。
方兆南看了一眼,不敢再瞧了,慌忙別過頭去,說道:「我怎會知道你心中想的事呢?」
陳玄霜宛然一笑,道,「你呀!你有時聰明過人,有時卻是很笨很笨,我在想我爺爺說的話呀!」
方兆南暗暗忖道:「那老人待我情義如山,半月時光,把我培養成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單憑此點,我也不能虧侍他留在這人世間的唯一骨肉。
他當下說道:「你想到陳老前輩說的什麼話了?」
陳玄霜道:「爺爺說一個女孩子,常在江湖之上闖蕩,以清白女兒之身,混跡江湖之上,終非了局,當時我聽不入耳,現在想來,實是一點不錯。」
方兆南輕輕的哦了一聲,道:「江湖上奸詐無比,風險重重,女兒之身,實不宜在江湖之上闖蕩。」
陳玄霜道:「唉!現在我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學這一身武功了,如果我不會武功,和一般女孩子一樣,就可以安心在家庭中,相夫教子,洗衣煮飯了。」
方兆南心頭微微一凜,笑道:「一個人的際遇不同,此等之事,就不能一概而論了!師妹不是平常之人,生活遭遇,都非平常之人可比。」
陳玄霜笑道:「我怎麼了,還不是和別的女孩子一般模樣嗎?」
緩緩向方兆南身上偎去,眉角眼梢之間,嬌羞盈盈,似喜非喜。
方兆南本想推開她偎上身來的嬌軀,但見她慢慢的雙目閉了起來,似是心中甚有把握,方兆南決然不會把她推開一般。
方兆南心頭一動,暗暗忖道:「她眼下孤苦伶仔,茫無所依,把我看成了她世上唯一的親近z,我此刻如要把她推開,只怕要大傷她的芳心。」
心念一轉,微微說道:「咱們這幾日來,一直沒有好好的休息過,剛才又和人動手相搏,想來師妹定然很倦了。」
伸出右手,扶住她偎來之嬌軀,輕輕的移放在自己的右肩之上。
陳玄霜突然睜開雙目,說道:「南哥哥,剛才那白衣少女,是你的什麼人?你好像認識很多女孩子?」
方兆南想不到她突然會有這一問,頓時怔了一怔,笑道:
「我在九宮山中,和她有過數面之緣,因而相識。」
陳玄霜道:「她待你很好嗎?」
方兆南道:「她對我有過救命之恩!」
陳玄霜忽然轉過臉來,眨了眨眼睛,問道:「她為什麼要救你?」
方兆南又被她問得呆了呆,一時間想不出適當的措詞答覆,愕在當地。
陳玄霜忽的嫣然一笑,道:「我得謝謝她啦!要不是她救了你,只怕咱們也遇不見了。」
方兆南聽她自慰之言,心中即覺感動,又生畏懼,暗自想道:「此女幼隨祖父長大,老人家雖然武功絕世,但生性卻極冷僻,只怕難以兼顧教養。
看她近日的言行舉動,愛恨之念,十分強烈,大有非友既敵之勢,似是甚少中庸之道……」陳玄霜看他一直低頭沉思,不言不語,心中忽生不安之感,低聲問道:「南哥哥,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嗎?」
方兆南道:「沒有!」
陳玄霜道:「那你為什麼不講話呢?」
方兆南笑道:「我在想該說些什麼才好!」
陳玄霜正待接口,忽聽一聲重重咳嗽之聲。
轉頭望去,只見兩個面目清秀的小沙彌,每人手中托著一個茶盤,分別送至兩座廂房中,退了出來。
陳玄霜望著兩人背影出了跨院,笑道:「這和尚廟裡好多規矩。」
力甚大,也該早些休息吧!」
說著緩向左邊一室走去。
方兆南目注她步入室內,才轉身進了右面一座靜室,但見明窗淨幾,布設十分簡雅,靠壁一座松木榻上,早已放好被褥,窗前竹几上放著一把磁壺,一個茶杯。
方兆南不覺啞然一笑,暗道:「這些和尚們,也未免大小心了,不准男女同室,講一聲也就是了,連茶杯,也只送來一個。
如是有人相訪,連個敬客的茶杯,也沒有。」
心中忖思之間,人已到了竹几前面,隨手端起茶壺,倒在杯中喝了兩口,緩步登榻閉目而坐,運氣調息。
氣血運行全身一周,精神已好轉甚多。
和衣仰臥下去,細想數月之中際遇。
只覺如夢如幻,詭奇神秘,充滿了緊張。
心念一動,只覺千百事端紛至沓來。
他想到那死去的駝背老人……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04:20
第十九回 陳玄霜雨夜思情
方兆南想到那死去的駝背老人,自己身負絕世武功,為什麼難治療自身的傷勢,使老邁之軀,忍受數十年的痛苦。
以他那傷病老邁之人,為什麼還要千辛萬苦的去九宮山中,尋找那「血池圖」的下落?
他似是身負著血海深仇,但又怕人發現了隱身之處,為什麼不肯把家世,告訴他唯一的骨血,但卻又替她安排了很多奇怪的後事。
要她憑藉一枚斷梭,到黑龍潭畔,討回舊物龍舌劍。
陳玄霜的父母何在?
縱然是死了,也該將葬身之處,告訴他們的女兒啊?……
他想到適才和蕭遙子比劍時所用的那一招「巧奪造化」,硬被蕭遙子指為昔年以「七巧梭」作標識,縱橫江湖的妖婦的獨門絕學。
那威力不可思議的一劍,似乎使蕭遙子的豪壯性格,有了甚大的轉變,如果他說的不錯,那可憐的老人定然有著不可告人的苦衷。
他想起了風華絕代,但卻冷如冰霜的梅絳雪,對月締盟,東嶽濺血,想起了袖手樵隱史謀遁,行年八十,方悔悟了已往之償那可憐的一代俠醫言陵甫,無緣無故,身受牽累,只落得瘋瘋癲癲……
但覺思緒如潮,他數月來所經歷的諸般怪事,一一從腦際閃過,一瀉千里,難以遏止。
正在想得出神之際,忽聽一聲「阿彌陀佛!」起自榻前。
定神看去,只見一個小沙彌合掌站在兩尺之外。
他只顧想著數月來經歷的諸般情事,竟然不知那小沙彌何時到了身側,當下挺身而起,說道:「小師父有事嗎?」
那小沙彌欠身答道:「家師請小施主方丈寺中相見,有事請教!」
方兆南道:「有勞小師父去叫陳姑娘一聲……」那小沙彌低聲答道:「家師只請施主一人。」
方兆南一怔道:「指名請我一個人嗎?」
那小沙彌恭恭敬敬的答道:「施主放心,小僧已追隨師父身側四易寒暑,從未聽錯過一句話。」
方兆南疑念大動,暗道:「難道他們對我疑心,想把我和霜師妹分開,以減實力,然後分頭動手?」
心中雖然懷疑,但外形卻仍然保持著鎮靜,淡淡一笑,道:
「你今年幾歲了?」
小沙彌人甚機敏,似是早已看出方兆南心中的憂慮,微微一笑,道:「小僧今年虛度一十五歲,施主但請放心,家師胸懷仁慈,做事光明正大,施主只管請去,決不會有什麼不利施主的行動。」
方兆南被他當面點破胸中隱密,反覺有些不好意思,暗道:
「江湖之上,少林派威名甚盛,他以少林方丈之尊,量也不致施用這等下流手段來暗算我們,縱然明知暗藏埋伏,我也不能示弱於他。」
當下舉步向外走去。
那小沙彌搶前一步,走在方兆南前邊帶路,出了跨院,沿著一條白石鋪成的通道,直向前面走去。
轉過了兩座屋角,到了一處高聳的經樓前面。
那小沙彌一合掌,退到旁側說道:「家師在室內等候,小僧無命不能擅自入內,施主一人請吧!」
方兆南看著經樓兩扇黑漆大門,半掩半開,難見室中景物,微一猶豫,側臉望著那小沙彌笑道:「在下雖然不是佛門弟子,但還不致於對寺院中的清規一無所知,貴寺方丈寺建在『藏經樓』中倒是未聞未見之事。」
那小沙彌臉一紅,道:「小僧口急失言,施主請勿放在心上,此處東嶽分院,並非嵩山本院,家師住這『藏經樓』上。」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話也是不錯,傳聞『藏經樓』乃撣林寺院中極為重要的地方,嵩山本院的方丈,在少林一派中,身份最是尊崇,駐在『藏經樓』上,也不算什麼稀奇之事……」正在忖思之間,那兩扇半掩半閉的黑漆大門突然大開。
兩個三旬左右,背插戒刀的和尚,並肩而出,一齊合掌說道:「敝方丈已候駕多時了。」
說完,各自向後退了一步,躬身讓客。
方兆南微一點頭,大步直向室中走去。
走了五六步,到了一座側門和樓梯交接之處,不覺猶豫起來,暗道:「這藏經樓乃寺院中甚為重要之處,我如擅自亂闖。
走鍺了地方,只怕不好。」
心中一生猶豫,停住了腳步。
但聞一聲低沉的佛號,耳際間響起大方禪師朗朗的笑聲,道:「方施主少年老成,實叫者袖敬慕。」
語聲甫落,側門大開,大方禪師合掌微笑,當門而立。
方兆南看側門之內,一片黝黑,心中暗暗忖道:「這寺院之中,本是正大莊嚴之處,不知怎的竟然築造了這等密室?」
當下正容說道:「老禪師召喚在下,不知有何吩咐?」
大方禪師乃一代武學宗師之才,目光何等銳利,早已看穿了方兆南心中疑慮。
於是微笑說道:「小施主看到我們這藏經樓,築建得門戶重重,想必對此起了疑心,此中原因,容老鈉慢慢奉告,快請入內稍坐,老衲有事請教。」
說完一側身子,讓開一條路來。
方兆南一挺胸,大步向前走去,他目力本異常人,雖在黝暗之中,仍可見物,彎彎曲曲轉過了六七個彎子,才見眼前一亮。
只見那一所大廳之上,端坐著一代劍聖蕭遙子,他旁側,坐著手握竹杖的言陵甫。
此人瘋癲之症,似仍未癒,端坐在木椅上,呆呆的出神,方兆南大步入廳,他連頭也沒有轉動一下。
一處廳角中,放置了一座金鼎,鼎中香煙裊裊,滿室幽香。
大廳中除了蕭遙子和言陵甫外,再無其他之人。
大方禪師搶前一步,說道:「小施主連日奔走趕路,老衲本來不該再相驚擾,實因有幾件難以了然之事,不得不請方施主來。」
一面說話,一面肅客入座。
方兆南還了禮,就坐說道:「不知大師有何吩咐,在下如能相告,決不隱瞞。」
大方禪師道:「老衲相問之言,或有不近人情之處,不過,此事非一二人生死之事,乃武林中的空前浩劫,尚望小施主能夠顧全大局,盡答所知。」
方兆南道:「老禪師請問吧!」
大方禪師看他始終不肯答應知無不言,輕輕歎息一聲說道:
「這位手握竹杖的老人,可是真的言陵甫嗎?」
方兆南道:「不錯,晚輩曾在九宮山寒水潭浮閣之上,和他暢談甚久,決不至認鍺了人。」
大方禪師說道:「方施主可否把相遇言陵甫經過的詳細情形,告訴老衲?」
方兆南略一沉思,道:「好吧!」
當下把相遇言陵甫的諸般經過,盡說出來。
大方禪師微微一笑,道:「施主暢言所知,老衲甚為感激。」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不知大師還有什麼相詢之言?」
蕭遙子突然插口說道:「那自傷左臂的白衣少女,是否真是冥岳中人?」
方兆南道:「據晚輩所知,她確是冥岳岳主的親傳弟子!」
大方禪師突然低喧一聲阿彌陀佛,閉上了雙目說道:「老衲本不該再以小人之心相疑,實因此事太過重大,不得不再問幾句,那自傷左臂的白衣少女,不知和小施主如何稱呼?」
方兆南暗道:「她那絹帕之上,自寫妾雪之名,已為大方禪師所見,如果我故作神秘,諱莫如深,只有招致他們懷疑,倒不如但然說出的好。
心念一轉,說道:「大師想是見她絹帕上的署名,心中有疑,其實此事說將起來,甚覺可笑,直叫人難以啟齒。」
大方禪師道:「老衲無意之中睹人私簡,對此心甚不安……」方兆南微微一笑,接道:「那也不必,她不過動了一時好奇之念,自言以身相許,其實冥岳中人,淫亂之風,早已不成禁律,豈能和她認真!」
大方禪師微閉雙目,肅容說道:「婦人女子貞德之名,重於生死性命,豈可隨口污蔑,據老衲所見,那白衣少女容貌端正,不涉輕浮,施主且莫以罪名加入!」
方兆南微笑道:「三媒六證,一無所有,幾句有口無心相許之言,如何能夠當真?」
忽見蕭遙子誠誠正正的說道:「父母之命,媒的之言,乃俗世兒女之見,我們武林中人,一諾千金,永無更改,那自是另當別論!」
方兆南聽得微微一愕,暗道:「奇怪呀,怎麼這兩位德高望重,名滿武林的高人,對人間小兒女燕婉之私,都是別具見地,而且言來莊莊肅肅,誠誠正正……」大方禪師忽然合掌一笑,道:「老衲五歲入寺,九歲剃度,十一歲幸選為上一代掌門入座前親傳弟子,對人間兒女之憎愛分明,燕婉之私,從未涉獵。
本不便多於饒舌,但因此舉牽扯了我武林大劫,故而老衲不得不多此一問,她用情真假,對我們關係至大。」
方兆南一皺眉頭,道:「恕晚輩愚拙,難觀老禪師話中含意。」
大方禪師緩緩由懷中取出一幅白絹,攤在案上,說道:「這幅白絹,是那位姑娘留下的圖案,圖案上的箋簡,道盡冥岳中諸多慘酷之事,施主先請過目一遍再說。」
方兆南低頭望去,只見一座山谷之中,植滿了花樹,但那花朵的形狀,卻是生平從未見過,在那花樹圍繞之中,有一片草坪,中間寫著八個娟秀小字,道:「絕命之谷,招魂之宴,凡與此會,有來無還。」
四周都是聳立的山壁,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布設。
方兆南看了許久,看不出有什麼凶險之處,忍不住問道:
「老禪師博學多才,可看出圖案中有什麼可疑之處嗎?」
大方禪師搖頭歎道:「老衲初時,還以為那花樹有什麼古怪,依照什麼奇門八卦,五行生剋之類布成了奇陣,特請蕭老前輩共同研討。
那知反覆研究良久,始終找不出一點可疑跡象,倒是那花朵的形狀,引起老衲之疑,我自幼在少林內院之中長大,家師又甚喜花木,少林寺中,雖不敢羅盡了天下奇花異草,但各種花木,我大都見過,縱然沒有見過,也聽人談過,但對此花形狀,卻是毫無記憶,不過依據常情,想在花樹上作出什麼手腳,不過是毒水毒箭等暗器,果是這等暗器,那就毫無可懼了!」
蕭遙子道:「老朽潛居深山大澤,對各種山花奇草見的甚多,但卻從未見過這等花朵形式,眼下已可大部確定,冥岳岳主,就是昔年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婦,果真是她,決不致在這些花樹之上,作什麼手腳……」他微一沉吟,又道:「不過這絕命谷中,除了這叢花樹之外,又毫無其他顯眼布設,這就使人大費疑猜了。」
大方禪師舉手輕輕一錯圖案,取出一封密封的白簡,交到方兆南手中,說道:「這封白簡之上,寫有留呈施主親拆之字,老衲不便擅自作主拆閱。」
方兆南接過白簡一瞧,只見上面寫道:「字呈方郎親拆。」幾個大字。
不覺心頭一震,呆了一呆,才繼續向下看去,但見白簡一角,草筆疾書著,望門寒妻梅絳雪敬上。
這等恭恭正正的稱呼,字字如劍如刀,深深的刺入方兆南的心中,暗暗歎道:「看來她對那寒水潭對月締盟之事,竟然是十分認真了。」
拆開封簡,裡面是一張素白箋,只見上面寫道:
「妾雖幼生虎狼之窟,耳儒目染,盡都是些血腥慘酷之事,但一點靈光,尚未盡混,母訓諄諄,深坎妾心,婦貞三從,言猶在耳,寒水潭面月誓盟,妾今生已為方門之人,恨妾身繁事牽繞,恐難追隨左右以侍君身,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為君借奢代籌,宜早日納妾為宜,世間男子,不乏三妻四妾,君不必為我有所遲豫……」方兆南看得搖搖頭歎息一聲,道:「滿紙荒唐,似是而非,一知半解,莫名所以……」蕭遙子一皺眉頭,接道:「那函箋之上說的什麼?」
方兆南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回答,只管搖頭歎息。
大方禪師道:「施主且把函箋讀完,如有什麼可疑,咱們再從長計議。」
方兆南繼續向下看去:
「絕命谷中的各種布設,實菲人能想像得到,妾亦不知其中奧妙,天涯路長,人生苦難,既知事不可為,又何苦要以卵擊石,與會之人,生機甚渺,私心相期,君莫隨來,妾將以一瓣心香,為君前程祝福……」方兆南看得真情甚是激盪,暗自忖道:「她對我情意如許深切,我竟然一無所知。」
繼續向下看去,詞意忽轉,只見上面寫道:
「言陵甫瘋癲之症,雖然甚難醫愈,但也並非絕無恢復之望,如能使他瘋症復元,找出『血池圖』的下落,依圖,尋得羅玄遺物,始可挽救狂瀾,操握勝算。
但時光短促,端午約期轉眼即至,妾為君等代謀,不妨就與會人中,分派部分高手,隱身匿跡,設法療好言陵甫瘋癲之症,再潛往『血池』尋取羅玄遺留之物。
但此舉必求隱密,萬一風聲略洩,則將絕此唯一生機,如若言陵甫瘋症難愈,那就不如早除去此人,免得留為家師追尋『血池圖』的線索。
據妾所知,家師不得『血池圖』前,尚有幾分憚忌,一旦寶圖到手,舉世間再無她畏懼之事,天下武林人物必遭她辣手慘戮書至此處,倏然而斷,餘音卻顯然未盡,不知何故,未再續書。
方兆南沉思了片刻,把書箋交給大方禪師,說道:「在下和梅姑娘相識經過,書中已略有所述,想不到她一時奇念,事後競會這般認真。」
不過,江湖險詐,敵心難測,是真是假,甚難測斷,大師暈聞廣博,主盟大局,如何作處,全憑裁決,晚輩智慮平庸,實難妄論真偽。」
大方禪師接過函箋,仔細讀了一遍,白眉微聳,說道:「據此函箋所述,似非別具用心,但此事關係重大,一時間老衲亦難驟識真偽。
蕭老前輩武功智謀,均在老衲之上,或可鑒出真假,洞悉細微。」
方兆南聰明過人,如何不知大方禪師弦外之音,當下微微一笑,道:「一切悉憑大師作主。」
大方禪師把函箋交到蕭遙子手中,說道:「蕭兄請過目一觀,老衲洗耳待教。」
蕭遙子看得十分認真,字字句句,似都要用心思索一番,足足耗去了一盞熱茶工夫,才把一封殘函交還大方禪師,說道:
「目下相距端午之日,還有兩月時光,如若咱們能在一月之內,尋得『血池圖』,自可分人去尋找羅玄遺物。
但此望甚是渺茫,好在相距約期尚遠,不必急在一時決定,眼下要緊之事,先求醫治言陵甫瘋癲之症,他素有神醫之譽,天下名醫無其右,老朽雖然稍通醫理,但怕難挽沉菏,醫愈他瘋癲之症。」
轉頭望去,只見言陵甫仍然端坐不動,似是根本未聽到幾人對答之言。
大方禪師把函簡遞交到方兆南手中,道:「言陵甫為失圖而瘋,只怕不是藥物所能醫得。」
蕭遙子道:「大師說的不錯,咱們先把他身上幾處重要的經脈。穴道打通,看看是否有效,再來作決定。」
大方禪師沉吟了一陣,道:「那白衣少女離去之際,曾經對我說過,如無必勝把握,最好先期赴約,或可出他師父不意。」
蕭遙子道:「赴約之事,一時間很難決定,老朽且先動手試推言陵甫幾個經脈要穴。」
大方禪師合掌對方兆南道:「有勞施主,老衲甚感愧咎,療救言陵甫之事,不敢再勞大駕,施主請回靜室休息去吧!如有需求之處,老衲再派人相請。」
方兆南站起身來,說道:「偏勞兩位老前輩了。」
轉身向外走去。
大方禪師離開座位,大步追了上去,和方兆南並肩而行,說道:「不論任何寺院,藏經之處,都較修築的牢固隱密,此樓初蓋之時,因為地方太過荒涼,為防盜匪猛獸才把這座『藏經樓』修的門戶重重。」
方兆南笑道:「大師太過細心了,少林一派在武林之中,聲譽清高,晚輩怎敢多生疑慮。」
說話之間,人已出了「藏經樓」,大方禪師停下腳步,合掌說道:「『藏經樓』外,自有人為施主帶路,恕老衲不遠送!」
方兆南長揖告別,退出大門,立時有一個小沙彌迎上來代為引路,又把他送回靜院之中,合掌告退。
抬頭看去,只見院落中一株矮松下,站起一個全身黑衣的少女,倚松出神,衣袂被微風吹得輕輕的飄動著。
她似是正在想著什麼心事,那小沙彌帶著方兆南走入靜院,她竟然毫無所覺。
方兆南只瞧那熟悉的背影一眼,已知那人是誰,輕步走過去,低聲說道:「霜妹妹,你在想什麼?」
那黑衣少女正是陳玄霜,只見她緩緩的轉過臉來,幽幽說道:「你到那裡去了,害得我一陣好找。」
方兆南歉然一笑,道:「大方禪師派人請我過去,相商一件事情,有勞師妹久等了,咱們這幾日一直兼程趕路,剛才又和人動手相搏,你怎麼不好好的休息一下呢?」
陳玄霜道:「我本來要睡覺了,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特地跑來問你,你卻早已不在了。」
方兆南道:「什麼事這等重要?」
陳玄霜道:「我忽然想起了『血池圖』的事啦!」
方兆南吃了一驚,道:「血池圖』怎麼樣了?」
他只道身中暗藏「血池圖」的事,已被陳玄霜暗中看了出來,故而心中十分不安。
陳玄霜看他一直沉吟不答自己的問話,又接著說道:「你見過『血池圖』嗎?」
方兆南暗暗忖道:「血池圖現在我身上帶著,我如據實相告與她,只怕她無意之中露了口風,但又不好欺騙她。」
忖思良久,仍是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回答,仍然不出一言。
陳玄霜忽然舉起手來,在方兆南兩眼前一晃,說道:「南哥哥,你瞧得見我的手指頭嗎?」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師妹大可不必為我分心,快請歇息去吧!」
陳玄霜嬌笑道:「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了,我一點也不覺得疲倦,再說心中有事,也難以入夢。」
方兆南道:「什麼事害你難以入夢?」
陳玄霜舉起手來,理理鬢邊散發,說道:「剛才在大殿之中,聽人談起『血池圖』的事,我忽然想起了幼年之時,曾聽爺爺講起過這件事。
他本來是不肯告訴我這些事的;但那次不知何故卻告訴了我這件事情,可惜我已沒法全記得了!」
方兆南本想早些回到房中,他要安靜的想想看,該如何處理自己身上的「血池圖」,此圖如果真是羅玄手繪的藏寶之圖,自然非同小可。何況此圖早已屬梅絳雪所有,還不還她,也甚為難,此事甚大,不能視同兒戲,寧可背棄信約,也不能隨便還她了事。
此時聽得陳玄霜提說此事,忍不住插口問道:「陳老前輩談些什麼?師妹可肯告訴我嗎?」
陳玄霜笑道:「你這話不是問得很傻嗎?我如不告訴你,跑來找你幹什麼?」
方兆南四下張望了一陣,暗暗忖道:「此地雖非談話之處,但寺中清規甚嚴,又不便要她到房中去談,只好席地而坐。」
方兆南笑道:「咱們就在這裡談吧!」
陳玄霜微微一笑,倚松坐下,說道:「南哥哥,咱們要不要和這些人一起到絕命谷去?」
方兆南道:「此事眼下還難決定,以後見機再說。」
陳玄霜緩緩把嬌軀偎了過來,靠在方兆南肩上說道:「爺爺告訴我『血池圖』的事情時,我大概只有十二歲,那時,他的內傷已經十分嚴重了,告訴我說他已難久留人世,除了得到『血池圖』,我當時甚覺奇怪,還以為那『血池圖』是一種難得靈藥,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追問下去……」方兆南道:「不知陳老前輩說些什麼?」
陳玄霜道:「爺爺聽我追問,好像還不願告訴我,沉思良久,才對我說出那『血池圖』的故事。」
她回眸望望方兆南盈盈一笑,接道:「爺爺說那『血池圖』,是一位博通天文,胸羅玄機的前輩奇人所繪,在那圖案之中,暗示著一個隱密的所在。
據爺爺說,那繪圖的老人聰明無比,只要他隨意作出一點東西,就要一個人耗去一生大部分時光去求瞭解,但如一旦豁然貫通了,那就一輩子受用不盡。」
方兆南道:「陳老前輩所說的奇人,可是位名叫羅玄的人口已?」
陳玄霜搖搖頭道:「叫什麼名字,我記不起來了,我生平之中,爺爺只講過這一件事給我聽,可惜我那時年紀幼小,不知重要,沒有留心去聽。」
方兆南道:「陳老前輩沒有告訴過你,他見過那位奇人嗎屍陳玄霜點點頭,道:「見過的,爺爺雖然沒有告訴我他見過那位老人,但他每次說到那老人時,神情就十分莊重嚴肅,恭恭敬敬,如果他沒有見過,當然不會那樣尊敬他了。」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這幾個月來,你的見識增加了很多陳玄霜聽他讚揚,心中似是十分快樂,輕搖粉頸,說道:
「我不懂的事大多啦!但我會很用心去學,學的很能幹……」她臉上莫名的泛上一層紅暈,嬌羞的投給方兆南多情的一瞥,接道:「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學得很好。」
言來深情款款,無限溫柔。
方兆南心中暗自忖道:「她已把我看成這世間唯一的親人了,這孤苦無依的孩子,從小寂寞中長大,和那身受內傷,困於病魔中的老祖父相處了十幾年。
現在,那和她相依為命的爺爺,又撒手而去,我如再不能好好的待她,只怕她定然要十分傷心……」想到了同情之處,不自覺的舉起手來,輕輕抱在她秀肩上,低頭說道:「你是很聰明的人,只要肯用心,天下沒有學不會的事情。」
陳玄霜嬌靨上泛起了十分歡愉的笑容,接道:「爺爺說那胸羅萬有的老人,不但武功絕世,文才博通古今,而且星卜醫道造詣均深。
經常奔行在名山大川之中,採集各種奇藥,製成丹丸之類,替人療病,不過那受惠之人,大都不知是受他之恩,只是在暗中把藥丸送去,活人無數,以後,他卻突然歸隱了。」
方兆南道:「那老人現在還活在世上嗎?」
陳玄霜搖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爺爺說,那老人不知何故,突然對塵世厭惡起來,獨自飄然遠去,世間所有之人,都不知他的去處。
以後,江湖上就有了『血池圖』的傳說,當時爺爺並不相信,後來他親自看到了那『血池圖』,才知道傳言不虛……」她輕輕的歎息一聲,道:「這都是幾十年前的事啦!那時候,這世界上,還沒有我呢!」
方兆南聽她言詞直率,毫無顧忌之心,輕聲說道:「你爺爺沒有取到過那『血池圖』嗎?」
陳玄霜道:「記不得啦!但我想爺爺決不會取到,如果他早取得『血池圖』,為什麼不把自己的內傷醫好呢?」
方兆南暗道:「這話也是不錯,但他見過『血池圖』大概是不會錯了,以他那等絕世武功,竟然沒有把『血池圖』據為己有,看來此圖,確是經過不少大劫大難了……」忽然又想起師父一家人來,如若師父不得此圖,也不致落得那等淒慘的下場,家破人亡……
只聽陳玄霜輕輕歎息一聲,道:「南哥哥,我記不起啦,咱們別談這件事了!」
方兆南緩緩站起身來,笑道:「你再慢慢的想吧!想起來了再告訴我。」
陳玄霜隨他站了起來,道:「我心中又想到了一件不解之事,不知可不可以說給你聽?」
方兆南聽得心中一震,道:「什麼事,儘管說吧!說錯了也不要緊。」
陳玄霜慢慢垂下頭去,幽幽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見你和白衣少女在一起時,心裡就覺不安。」
方兆南呆了一呆,說道:「咱們在江湖之上行走,要應付各等各樣的人,見多不怪,你以後就會慢慢的好了!」
陳玄霜歎道:「唉!我心中也想到了,這是件不該的事,但我見到你和那白衣少女在一起時,心中就難過的不得了,恨不得把她殺掉!」
方兆南聽得怔了一怔,道:「什麼?」
陳玄霜突然把星目眨了眨,兩滴淚水滾了下來,黯然說道:
「南哥哥,我要殺了她,你心裡定然會恨我,是嗎?」
方兆南輕輕的歎息一聲,道:「她是好人,你殺了她,那自是不應該。」
陳玄霜淒涼的一笑,道:「要是別人殺了我,你心裡難不難過?」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道:「那自然很難過。」
陳玄霜突然一聳秀眉,正容說道:「如果有人把你殺了,你猜我難不難過?」
方兆南笑道:「這我就猜不著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04:41
陳玄霜滿臉堅決之色,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不難過。我要把殺死你的人捉來,把他慢慢的殺死,然後把你的屍體,移置到一處人跡罕到的山洞中,我守在你的屍體旁邊……」她臉上泛現出深摯的情愛,一個字一個字的接道:「和你死在一起。」
這一句話,字字如鐵錘擊巖般,敲在方兆甫的心上,還未想到該如何答覆陳玄霜,她已轉過身子,緩步向前走去。
此女愛恨之心,強烈無比,言詞之間,毫無緩和餘地,雖只在心中思想之事,但說來詞意堅決,使人毫不懷疑,她真能做得出來。
方兆南望著她緩步而去的背影,流露出無限淒涼,心想叫住她,但話到口中之時,突然又忍了下去。
他暗忖道:「我如此刻叫她回來,說幾句慰藉之言,只怕又要引起她心中誤會,不如以後再設法勸解她的好。」
但見陳玄霜慢慢移動的窈窕背影,逐漸的遠去,隱入室中不見。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回到自己室中。
他靜靜的躺在床上,想到近月來的際遇,如夢如幻,已往敬慕夢鄉的武林高人,想不到在這短短數月之中,大部見到了。
而且以自己這等籍籍無名的人物,在短短的時日中,竟和列名當代武林中第一流的武林高手,同坐同食,把盞論交。
這等事情,如非身歷其境,想也難以想到……
忽然想到了張一平來,他身受重傷,留在抱犢崗朝陽坪上,不知怎的竟然也趕到了這明月蟑,參加英雄大會。
細想他適才在偏殿中對待自己的情形,好像整個人,完全變了一般,此中定有著甚大隱密……
心中愈想,愈覺其事可疑,恨不得立時去找張一平問明白,霍然站起身來,向外奔去!
只見一抹夕陽,反照過來,天色已然快近黃昏時分。
他心中突然一清,暗道:「與會之人的宿歇之所,漫無一定。
除了寺中的和尚之外,只怕沒有人能夠得知,現在天色已晚,我如到處亂跑,.只伯又要引起別人一番疑心。」
心回念轉,又緩緩退入室中,和衣而臥,不知不覺中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的甚是香甜,醒來已是深夜時分,滿室中一片黑暗,伸手難見五指。
耳際間風聲呼嘯,夾雜著滴滴答答的雨聲,天有不測風雲,不知何時竟然下起雨來了。
方兆南坐起身子,用手揉揉眼睛,摸索著下了木榻,向前走去。
他記憶之中,依壁竹几之上,放有茶水,醒來口中甚渴,直覺的向前走去。
他目力本有過人之能,略一停息,已可隱約見物,伸手取過竹几之上放的茶壺,倒了一碗,一口氣喝了下去。
入口冰冷,好睡初醒的情困之意登時消去,神智忽然一清。
但聞風嘯強猛,雨聲盈耳,外面的風似是甚大。
他默然靜立了一陣,正待回到木榻之上,靜坐運功,忽見一道閃光,劃空而過,不禁轉頭向外望去。
緊接著雷聲隆隆,震耳欲聾,隱約之間,似覺窗外靜院中,映現出一條人影。
心中疑念即起,緩步走了過去,輕輕打開窗子,忽覺一股冷氣,吹了進來,挾著點點雨珠打在臉上。
又一道閃光劃起,強烈耀目,藉著閃光望去,果見風雨中,站著一個長髮披肩的少女。
在這等風雨交加的深夜中,戒備森嚴的寺院裡,外人縱然敢來,只怕亦難逃過少林寺和尚重重暗樁監視,勢非引起一場騷動不可,這風雨中的少女,八成是陳玄霜了。
心念一動,顧不得風雨吹打,縱身一躍,飛出窗外,雨滴如珠,吹打在身上,片刻之間衣履盡濕。
他心中雖然料定那風雨中的少女,八成是陳玄霜,但仍不敢稍鬆戒備之心,暗中運氣相護,緩步走了過去。
那長髮披肩的少女似是已警覺有人向她走去,緩緩的轉過身來。
風強雨猛,有如瀑布急瀉,站在風雨之中,宛如置身在滔滔的大河裡,兩人雖然相距不過四五尺遠近,但方兆南仍然無法看出對方的面貌。
只聽一嬌柔的聲音,傳入耳際,道:「南哥哥,你睡醒了?」
這聲音一傳入耳,方兆甫立時就認出對方是誰,急步走了過去,說道:「霜師妹嗎?這大風雨,你不在房中休息,跑出來做什麼?」
陳玄霜道,「我睡不著,在你窗外站了很久啦!看你好夢正甜,不忍叫醒你。」
這幾句話情意深長,勝過千百句盟約誓言。
方兆南大力感動,伸手抓住她衣袖,說道:「春寒料峭,夜雨如冰,你在風雨中淋打,就不怕受寒生病,快走啦!有話咱們到屋裡去說。」
牽著她的纖纖玉手,直向房中走去。
方兆南出來時,從窗口中縱躍而出,那房門仍然反扣著,推了一把,沒有推開,才想起房門還扣著,微微一笑道:「我也急糊塗啦!忘了房門未開,咱們從窗口爬回去吧!」
兩人回到房中,方兆南反手把窗門關上,取過火石,點上油燈,房中驟然大亮。
方兆南的衣服,亦為雨水淋透,水珠滾滾,灑落地上。
陳玄霜忽然莊重的說道:「南哥哥,你快去坐到竹椅上。」
方兆南雖不知她用意何在,但見她說的鄭重其事,只好依言坐了下去。
陳玄霜低聲說道:「不論我做什麼事,你都別動!」
方兆南略一沉吟,笑道:「好吧!」
陳玄霜似是十分高興,嫣然一笑,道:「你要動一動,我就要生氣啦!」
陳玄霜轉過身去,走近木榻之上,取過方兆南衣服鞋襪,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抬起頭來,仍甚不放心的說道:「不要騙我。」
搬起方兆南一條腿來,替他脫去濕透的鞋襪。
方兆南甚感不好意思,臉上一熱,說道:「此等之事,怎敢相勞師妹,還是我自己來吧!」
陳玄霜一面擦著他腿上的水珠,一面接道:「你答應過不動的。」方兆南正容說道:「師妹已是婷婷少女,我也年過弱冠、咱們都已不是小孩子了,牽手言笑,已是不該,豈可在此逾越男女禮防?」霍然站了起來。
陳玄霜慢慢抬起頭來,說道:「難道你以後不想娶我嗎?」
此等之言,竟然在她口說出,而且滿臉嚴肅,莊莊重重,似是她心中早已把方兆南看作了未來的丈夫。
方兆南聽得呆了一呆,道:「這等終身大事,豈是兒戲,既無父母之命,又無媒的之百,如何能草草決定?」
陳玄霜仰臉思索了一陣,道:「唉!我從小就沒人好好教養我,很多事都不知道,我想到以後總歸要作你的妻子,那自然要替你鋪床疊被的服侍你更衣梳洗。
可是這些事,我從來沒有做過,以後做將起來,只怕難以作好,現在看到你滿身衣履盡濕,忽然想到該給你換換衣服,難道我做的不對嗎?」
她這一番話,說的情意深重,誠摯無比,自自然然,毫無牽強造作,至情至性,率直感人。
方兆南暗暗忖道:「陳了她年邁重傷的祖父之外,我是她生平中第一個相識之人,也許在她心目之中,早已覺得我待她深情似海,在這茫茫人世間,是她唯一可信可托之人。
對一個情竇初開,一知半解,涉世未深的少女,如何能責以俗禮,何況我這數月之中,對她的言行舉動,也逾越禮防大多,自是難怪她生出很多奇想……」心念轉動,油生憐借,輕輕拂著她滿是雨水的秀髮,說道:
「世間有很多明教禮法,動輒加罪於人,你以後慢慢就會知道了。
雖然咱們武林中人,不太講求禮數,但也不能太過放蕩,人言可畏,名節攸關,你快些回房去吧!換過濕衣,早些休息,不要凍病了,有話咱們明天再談。」
陳玄霜凝目尋思了片刻,說道:「唉!也許再過幾年,我就不會這樣的傻了。」
突然舉起雙手,蒙著臉向外奔去。
方兆南追到門口,只見她冒著風雨,穿過靜院,向自己臥房中奔去。
他扶在門上,望著那消失在風雨中的背影,心底真情激盪,幾乎忍不住要追過去。
他知道剛才的言詞態度,大傷了她的芳心,但他終於忍住了心中情感的衝動,他知道此刻如若不能克制心中的衝動,只怕以後更難和她相處……
他無心再靜坐運功調息,換去濕衣,躺在床上,腦際中思潮洶湧難以遏止。
在他腦際中泛起了一種十分奇怪的念頭,他對梅絳雪可以說毫無情意,但心靈上,卻隱隱覺得寒水潭對月締盟的一事,成了他無法擺脫的枷鎖。
這是種十分微妙的感覺,那幾句被形勢迫逼出的誓言,在他心中構成了一種無法推卸的負擔,每當他和陳玄霜相處在一起時,這負擔就突然加重,使他惶惶不安……
一宵過去,天亮就有小沙彌送上了早餐。
他心中正想著心事,轉頭望了小沙彌一眼,也沒有理他,仰臉望著屋頂出神。
那小沙彌看到了方兆南換下來的濕衣,隨手拿了起來,說道:「小施主的衣服我拿去替你洗了。」
方兆南轉身嗯了一聲,瞧也未瞧一眼。
直待過半個時辰之後,他忽然想起了身上的「血池圖」來,再找那換下的濕衣,早已不見,不禁心頭大急。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方兆南匆匆奔出寺院,一路找去。
他想找到那小沙彌討還濕衣,但他對那小沙彌的形貌,毫無印象,只知是那送早餐來的小沙彌取走了濕衣。
他這等茫無頭緒的問法,問來問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正當六神無主之際,突然心中一動,暗道:「我怎麼這樣笨呢?想那廚下,對送早飯的小沙彌早已經分派指定,何不到廚下去問。
心念一轉,直向廚下奔去。
方兆南趕到廚房,只見一個五十餘歲的和尚,正在洗碗筷,除那和尚之外,廚中再無別人,想是早餐初過,主廚的和尚都已去休息了。
方兆南走上前去,抱拳一禮說道:「借問大師父!」
那和尚把手在圍裙上擦了一擦,合掌當胸說道:「施主有何見教?」
方兆南道:「今晨分送早飯的幾位小師父,不知現在何處?」
那和尚笑道:「那送飯的小沙彌,共有一十二個,不知施主問的是那個?」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我問今晨向東面跨院送早飯的小師父。」
那老和尚搖搖頭,笑道:「東面共有三處跨院,不知是那一處,而且他們又是自行分道送上,並無固定分配,除了他本人之外,只怕再也沒有人知道,施主可有什麼事嗎?」
方兆南急道:「我有一件重要的東西丟了。」
那和尚聽得怔了一怔,道:「寺中戒備森嚴,如何會丟東西。
那十二個小沙彌都是由敝寺主持方丈由少林寺嵩山本院中帶來之人,決不敢偷竊施主之物!」
方兆南接道:「不是偷竊,他們拿了我一套換下的衣服。」
那和尚躬身說道:「既然不是偷竊,那就不要緊了,如是他們拿去,自己會再送來,大概他們是拿去洗的吧!」
方兆南道:「我衣服之中,裝有東西,如果他不知道放進水中一泡,那就糟了。」
那和尚微一沉思,搖頭道:
「只怕是晚了吧!洗衣之處,就在這廚房側面後院之中,那裡有一道引來的山溪,施主請到後院瞧瞧,看看能不能趕得上。」
方兆南不再和那和尚多說,當下離開廚房,直向後院奔去。
進了一道圓門,果見一個三畝大小的後院,院中種植花樹,由外面引來一道山泉,由院橫貫而過,流水徐徐,如鳴佩環。
溪邊的花樹上,曬了三十多套衣服,方兆南一眼之中,立時瞧到了自己的衣服,急步奔了上去。
花樹叢中,閃出來兩個小沙彌攔住了去路,道:「施主可是要取衣服嗎?」
兩人甚是聰明,一瞧之下,竟然猜到了方兆南是來取衣服的。
方兆南道:「不錯,我衣袋之中放著東西……」左面一個小沙彌不等方兆南話完,已搶著接道:「施主您放心,凡有遺忘在口袋中的東西,我們都已檢查取出,好好的放起來了。
衣服曬乾之後,自然會把你袋中之物,連衣服一併送上,此刻施主如若一動,反易把我們洗曬的衣服弄亂了。」
方兆南急道:「我只要瞧瞧也就是了。」
說著話一側身,向旁側那曬衣之處衝去。
兩個小沙彌也不好攔阻於他,只好隨在身後,跟了過去。
方兆南奔到自己衣服之處,仔細的摸了一遍,果然放在袋中的「血池圖」早已不在,登時臉色大變。
但他究竟是異常聰明之人,他知道自己這等大失常態的神情,不但於事無補,而且會引起更多的懷疑。
轉眼望去,只見兩個站在身側的小沙彌凝神相望,心中果似已生了疑念。
方兆南故示平靜的淡淡一笑,道:「我袋中之物,甚怕水泡故而急急趕來,想不到諸位小師父個個心細如髮,已然替我收了起來,不知那撿出之物,放在何處?」
他這番謊言說得人情人理,竟把兩個小沙彌說的深信不疑。
小沙彌轉身用手指著花叢深處一間青石築成的房子,笑道:
「所有遺忘在衣袋之物,我們都把它取了出來,存在那石房之中,而且還分派有人看守,施主既然急於找到遺忘在袋中之物,請到那石室中去看看吧!」
方兆南抱拳說道:「有勞了!」
轉頭直向那石室所在奔去。
這座石室大約有三間房子大小,方兆南趕到之時,室中早已有人,仔細一看,不禁心頭大震!
原來那站在石室中的,正是方兆南亡師好友張一平和袖手樵隱史謀遁,在他兩人身側,站著一個小沙彌,神態木然,似已被點了穴道。
方兆南定定神,抱拳對張一平和袖手樵隱一揖,還未來得及開口,張一平已搶先說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神情冷峻,直似換了個人一般。
方兆南怔了一怔,答道:「弟子來找一件東西,張師伯……」張一平冷笑一聲,接道:「找什麼?」
方兆南只覺他言詞神情之中,充滿著敵意,又不禁呆了一呆。
袖手樵隱舉手在那神態木然的小沙彌背心上拍了一掌,冷峻的望了方兆甫一眼,向後退了幾步,擋在門口。
但聞那小沙彌長長吁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茫然的望了幾人一眼,又回頭瞧瞧松木桌上堆積之物。
袖手樵隱冷冷的說道:「什麼人點了你的穴道,這室中的東西,可有遺失嗎?」
方兆南原想這小沙彌的穴道走是兩人中的一個動手點制,但聽袖手樵隱詢問之言,才知張一平和袖手樵隱,並非同路之人。
那小沙彌怔怔的瞧了三人一陣,搖搖頭道:「我沒有看清楚那人的形貌,這桌上之物……」他仔細把桌上放置之物檢視了一遍,道:「好像遺失了一件圖案……」方兆南神色突然緊張起來,不自禁的追問道:「那人高矮形貌,你一點都記不得嗎?」
小沙彌搖頭說道:「那人來的疾快如風,我覺得有異時,穴道已然被點了。」
袖手樵隱冷冷的說道:「快去稟告師父,要他快些趕來。」
張一平側目望了方兆南一眼,道:「你那師妹交給你的東西,還在不在?」
方兆南暗暗忖道:「短短數月不見,這位張師伯的為人,似和往常已大不相同,眼下袖手樵隱也在此地,如何能將『血池圖』遺失真象,告訴他?」
正感左右為難之際,忽聽一陣沉重的步履聲傳入耳際。
抬頭看去,只見大方禪師滿臉肅穆之色,和被譽為一代劍聖的蕭遙子並肩而來,在兩人身後,緊跟著四個身披黃色袈裟的護法。
原來方兆南找到廚下,問那洗碗老僧之時,早已有寺中和尚,暗中報於大方禪師。
是以,袖手樵隱命那小沙彌去稟告大方禪師時,尚未動身,大方禪師已和蕭遙子,帶著四大護法趕到。
大方禪師略一打量室中情形,說道:「諸位不在室中休息,不知到這荒涼後院之中,有何要事?」
方兆南道:「晚輩來此尋找一件遺忘在衣袋中的物件。」
大方禪師低沉的說道:「找到了沒有。」
方兆南簡短的答道:「沒有。」
大方禪師一聳白眉,道:「不知施主遺失的是什麼東西?」
方兆南沉吟一陣,道:「容晚輩想上一想,再告訴老前輩吧!」
大方禪師果然有容人之量,轉臉望著張一平道:「施主雖未得老衲相邀之函,但既然闖過前山一十三道攔截,一樣是我們少林寺中嘉賓。」
張一平冷然一笑,沒有答話。
大方禪師微微一頓,又道:「施主可也是尋找遺忘在袋中之物嗎?」
張一平道:「不是,在下是來尋找一件亡友遺物。」
大方禪師低沉的喧了一聲佛號,道:「尊友遺物,不知何以會在此地?」
張一平冷然望了方兆南一眼,道:「是亡友遺物,被他忘恩負義的門下弟子,吞為己有,我已從九宮山山中,追蹤他到了此地。」
他雖未指出方兆南的姓名,但在場之人,都知他說的是方兆南,不禁一齊把目光轉投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只聽得一股怒火,由心中直冒上來,正待反唇相譏,忽然心中一動,暗自付道:「張師伯以往待我甚好,但這次在東嶽相見之後,卻一直視我如敵,想來其中定然有著什麼原因,他是尊長之輩,罵上幾句,也無傷大雅。」
當下又忍了下去。
大方禪師又回頭望著袖手樵隱,道:「史兄何以也來到此處?」
袖手樵隱伸手一指張一平道:「我追蹤此人而來,但仍是晚到了一步,以致那位小師父仍然被人點了穴道。」
他自昨天當著天下高手,被大方禪師說服之後,立志要以餘年,替武林後輩做一點可資思慕之事,果然把冷僻的性格,改正了不少。
大方禪師回頭對四個黃衣護法的和尚說道:「傳諭下去,查詢昨夜中各處分卡,是否發現入山可疑之人!」
四個黃衣護法,齊齊合掌當胸,說道:「敬領法諭。」
一齊轉身而去。
大方禪師高聲說道:「查詢務求明確,縱然是稍見警兆,也不得隱諱不報。」
四僧齊聲說道:「弟子等遵命!」
大方禪師遣走四僧之後,又望著方兆南說道:「如果昨夜中沒有入山之人,施主遺失之物,當仍在本寺之中,但望相告遺失何物?老衲查問起來,也較方便。」
他說話神情,不但面容莊肅,而且慈眉聳立,善目中神光隱隱,顯然此事,已引起這位有道高僧的怒火。
方兆南暗暗忖道:「此刻形勢,已成欲罷不能之局,只怕要招惹出甚大麻煩,但如說將出來,亦將引起一場甚大風波。」
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說與不說,猶豫難決。
大方禪師望著方兆南,臉色十分嚴肅的說道:「小施主年紀雖輕,但花樣卻是最多,如你遺失之物,純屬私人所有,老衲追尋出來,自當原物壁還。
如果那失物牽纏著天下武林同道的安危,老鈉斗膽暫為保存,話先說明,免得屆時責怪老衲不近人情!」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道:「老禪師德高望重,晚輩心雖不願,但也不便和老禪師鬧得彼此不快。」
大方禪師氣得冷哼一聲,回頭望著張一平道:「施主到處亂闖,不知是何用心?」
張一平微微一皺眉頭,道:「佛門之中,素為清靜之地,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嗎?」
大方禪師臉色一片肅穆,眉字之間已隱隱泛現怒意,但他仍能忍隱不發,莊嚴的說道:「嵩山少林本院,清規森嚴,天下無人不知,但也不容人擅自亂闖……軌外行動,提請眾意公決!」
蕭遙子突然插口接道:「眼下首要之事,追查那遺失之物最為要緊,老朽之意,想請大師先問出遺失何物?」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老前輩一定要問嗎?」
蕭遙子道:「如不先問出失物之名,查將起來,怎能事半功倍?」
方兆南仰首望天,遲疑一陣,緩緩的說道:「諸位老前輩,既然一定要問,晚輩就不得不說了,那遺失之物……」心中一陣猶豫,又住口不言。
袖手樵隱大怒道:「究竟是何等之物,你這般吞吞吐吐,怎算得大丈夫行徑?」
方兆南望了袖手樵隱一眼,冷冷答道:「血池圖!」
全場中人除了張一平,都聽得怔了一怔。
蕭遙子一拂胸前長髯,道:「此話當真嗎?」
方兆南道:「一點也不假。」
大方禪師道:「那『血池圖』既然在你身上,為什麼不早說呢?」
方兆南道:「此圖雖在我身上保存,但並非我所有。」
張一平突然接道:「這話說得倒還有點人心,圖是你師父所得,你師父既然死了,自然是他女兒所有了。」
方兆南道:「可惜我那師妹也已不在人世了。」
言下神情淒然,淚珠奪眶而出。張一平口齒啟動,但卻欲言又止。
方兆南歎息一聲說道:「縱然我那師妹還活在世上,這『血池圖』也不能算是她的了。」
張一平怒道:「不是她的,難道還是你的不成?」
方兆南道:「認真的說將起來,這血池圖應該是言陵甫所有。」
大方禪師道:「此圖既該是言稜甫之物,不知在他的身上?」
他忽然想到那白衣少女給方兆南的函箋之上,曾提到這事,顯然那」血池圖」存在他身上一事,不但言陵甫不知道,就是白衣少女也不知道,方兆南身懷之圖,不是明搶,就是暗偷。
方兆南道:「大師問的不錯,圖既非我有,但卻由我收藏。」
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那『血池圖』源出誰手,晚輩不知,但我師父卻為此圖遭了滿門被殺的慘事。
家師英明過人,事先早已有備,把那『血池圖』、給我師妹,帶到抱犢崗朝陽坪史老前輩之處躲避,原想借助史老前輩之力,托護翼下,那知冥岳中人早已暗中追隨而去……」他回眸望了袖手樵隱一眼,接道:「史老前輩不肯出手,拖延到敵人援手趕到,一場血戰,史老前輩雖然手殲冥岳三獠,但可惜出手過遲,後援敵手又極凶頑。
那時晚輩武功有限,無能相助,和師妹借史老前輩朝陽坪後山密道,逃了出來,那知在那密洞之中,又遇到一個前輩怪人!」
大方禪師回頭望了袖手樵隱一眼,道:「史兄,這位方施主說的都對嗎?」
史謀遁點點頭道:「不錯。」
方兆南微微一笑,接道:「那位前輩怪人被人在身上塗了化肌消膚的藥物,見不得日光,下半身肌膚已都化去,剩下兩根乾枯的腿骨。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06:19
第二十回 赴冥岳正邪決雄
但她竟然還未死去,而且武功仍在,把我們兩人穴道點住,由我師妹身上搜出了『血池圖』,迫我拿圖到九宮山中去找知機子言陵甫,以圖換取生肌長膚的藥物。
並且留下我師妹作為人質,晚輩只得趕到九宮山中,找到了言陵甫,以『血池圖』換得藥物,是以,那『血池圖』應該為言陵甫所有!」
大方禪師冷然問道:「『血池圖』既被你換了藥物,不知何以竟仍在你的身上?」
方兆南道:「言陵甫得圖之後,送我離開寒水潭時,被那位梅姑娘偷入浮閣,偷竊了去……」大方禪師道:「梅姑娘是什麼人?」
方兆南道:「就是昨日那自傷左肩的白衣少女。」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低聲說道:「阿彌陀佛!那位姑娘倒是可敬可重之人!」
方兆南接道:「言陵甫回到浮閣,發覺『血池圖』遺失不見,又把我追了回去,但再返回水上浮閣,丹爐也被毀去了,一急之下,得了瘋癲之症……」當下把諸般經過情形,盡都說了出來,不過卻把他和梅絳雪對月締盟一事,隱了起來。
蕭遙子聽完之後,插口問道:「你說了半天,還未把那洞中的怪人姓名說出。」
方兆南道:「當時晚輩並不知她姓名,事後帶史老前輩同去,由她遺物之中,才發覺她竟是二十年前馳名江湖的女魔頭俞罌花。」
蕭遙子身子突然顫抖了一下,道:「她真的已經死了嗎?」
方兆南黯然說道:「晚嘴輩歸去之時她已死去,連我那師妹也被她害死在洞中了,想來定是她傷重將死之前,出手殺害了我的師妹。
女魔頭一生之中,作了無數淫惡之孽,臨死之前竟然還出手傷人,當真是至死不悟,她受了數年消膚化肌之若,也算是一大報應。」
蕭遙子輕輕的咳了一聲,望著袖手樵隱說道:「史兄隱居在朝陽坪有數十年之久,想來定然知道此事了……」袖手樵隱搖頭答道:「說來慚愧得很,我在朝陽坪往了數十年,竟然不知鼎鼎大名的玉骨妖姬,和我鄰居了十幾年的歲月。」
大方禪師輕輕歎息一聲,望著方兆南道:「唉!你心中既有著這樣多的秘密,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呢,如令寶圖遺失,找起來只伯十分不易!」
方兆南低下頭去,默然不語。
大方禪師擋在那石室門日,微閉雙目,合掌而立。
石室中陡然沉靜下來,良久不聞人聲:
張一平靜站了一陣,突然大步向外衝去,口中大聲喝道:
「大師請站開一些,讓出去路。」
大方禪師低聲說道:「暫時屈駕一會,等下再走不遲。」
張一平冷笑一聲,道:「為什麼」舉手向大方禪師推去。
出手力道甚大,推向大方禪師左肩的「肩井穴」上:
大方禪師突然睜開雙目,神光如電的瞪了張一平一眼道:
「阿彌陀佛!施主要和老衲動手嗎?」
肩頭一側,讓開穴道之位,硬接了張一平推來的一掌,方兆南目注袖手樵隱,欲言又止。
蕭遙子冷哼一聲,道:「如果自信清白,那就稍等一會兒再走不遲,如再擅自動手動腳,可是自找苦吃!」
張一平一掌推在大方禪師肩上,如擊在堅鐵岩石之上,不但未能傷得對方,而且隱隱覺得對方反彈之勁,十分剛猛,不禁微微一呆。
大方禪師突然回目望著袖手樵隱問道:「史兄,這位張施主在你朝陽坪上養息好傷勢之後,自行離去的嗎?」
此言正是方兆南欲問之言,暗中凝神靜聽。
袖手樵隱思索了一陣,道:「當時我和冥岳中後援高手打的十分激烈,此人坐在旁邊;一面療傷,一面觀戰,激戰一陣之後,來敵忽然自行撤走。
此人又在我朝陽坪上留住旬日之久,傷勢大好,自行離去,不過,我當時並未問他行蹤。」
大方禪師默然不言,凝目沉思。
又過了片刻工夫,四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匆匆趕了回來。
相距大方禪師五步左右時,停了下來,一齊合掌躬身說道:
「弟子等分頭查詢,昨夜並未發現有人登山。」
大方禪師臉色凝重,冷笑一聲,目注張一平,道:「咱們眼下之人,以施主嫌疑最大,但老衲素不願逼人過甚,施主請三思」之後,再答老衲問話。」
張一平冷冷說道:「大師這等語不擇言,不知是何用心?」
大方禪師閉上雙民不答張一平的間話,口中低誦著大悲經。
這篇經文中頌讚我佛大慈大悲,普度眾生的宏願,聽來莊嚴肅穆,有如暮鼓晨鐘,發人猛省。
一篇經文誦完,大方禪師臉色也隨著變得異常平和,緩緩伸出手去,微笑說道:「千百武林同道,生死非同小可,施主何不一開善念拿了出來?」
張一平疾向後退了一步,道:「拿什麼?」
大方禪師道:「血池圖!」
張一平搖頭冷笑道:「大師且莫含血噴人!」
大方禪師白眉微聳,莊肅。,說道:「施主。」不肯拿出圖來,可莫怪老衲要失禮了。」
張一平道:「你待如何?」
大方禪師微現溫色,說道:「難道老衲就不能搜查你嗎?」
張一平舉起雙手,大師如果懷疑在下,儘管搜查就是。」
大方禪師微一猶豫,回頭對四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說道:
「你們搜搜這位施主身上,舉動之間,務求仔細,但卻不得粗野。」
四僧躬身領命,一齊走向張廣平身側。
張一平倒是毫不在乎,撩起衣袂,笑道:「四位大師儘管請仔細搜查。」
四個和尚一齊動手,在張一平身上搜查起來,四僧果然搜查的十分仔細,凡是可能藏物之處,全都搜到,但卻一無所見。
張一平待四僧停下手後,冷笑一聲,道:「幾位師父還要不要搜查在下的鞋襪?」
大方禪師一派掌門之尊,行事作人,一向光明正大,聽得張一平譏諷之言,不禁臉上一熱,心中暗暗忖道:「那血池圖關係武林中正邪存亡的大劫,非同小可。縱然日後身受武林同道非議,也不能不查個明白。」
當下暗一咬牙,說道:「張施主既然如此說,老衲恭敬不如從命。」
此言大出在場所有人的意外,四個身披裟捌的和尚更是聽得呆在當地,只覺掌們師尊此刻之言,和他平常處事作人,大不相同。
方兆南心中忽生不安之感,晴道:「不論那『血池圖』是不是張一平師伯偷竊,但他在江南武林道上,甚有名望,這脫鞋之辱,如何能夠忍得下去?」
正待出言阻止,忽聽大方禪師對四個身著黃色袈裟的和尚說道:「你們怎麼站著不動,難道沒有聽到我的令諭?」
張一平原本想譏諷大方禪師一下,那知弄巧成拙,被武林同道敬如泰山北斗的一代高僧,竟然藉言下令,搜他鞋襪,心中好生為難。
但話從自己口中說出,又不便推托不算,只好把鞋襪脫了下來。
張一平脫去鞋襪,高舉手中,冷冷說道:「幾位仔細看看,還有可搜之處?」
大方禪師轉臉瞧著那小沙彌,冷然說道:「客人之物,竟遭遺失,守護不力,罪無可貸,暫記三年面壁之罰,速返嵩山本院,立交『戒持院』中執處。」
那小沙彌合掌躬身說道:「弟子謝師尊慈悲。」
大方禪師目光移到袖手樵隱身邊,說道:「史兄何以也到了此處?」
袖手樵隱聽得面泛怒意,雙眉一聳,正待發作,忽然長長吁口氣,道:「記得老樵子剛才已向大師說過了吧,我是追蹤此人而來。」
舉手一指張一平。
大方禪師又轉臉問那小沙彌道:「你到那裡去了?」
小沙彌道:「弟子寸步未離開此地。」
大方禪師冷笑道:「既然寸步未離,何以不知守物被盜?」
小沙彌道:「弟子被人點了穴道。」
大方禪師高聲問道:「什麼人點了你穴道,難道一點都不記得嗎?」
小沙彌垂頭答道:「那人出手甚快,弟子聞得風聲,尚未來得及回頭,穴道已先受制。
大方禪師面現為難之色,沉吟不言。
要知這班與會之人,都是武林中甚有名望的人,不論何人均難忍受竊盜之譏。
這小沙彌既然提不出一點可資追尋的線索,但又勢難大肆搜查與會之人,只恐一個處理失當,引起自相殘殺之局:
蕭遙子,袖手樵隱似都看出了大方禪師為難之情,齊聲說道:「大師不必為此事憂煩,當前急務,是應付冥岳之會,不論『血池圖』下落何處,待冥岳之會過後再找不遲。」
大方禪師忽然微微一笑,道:「兩位高論甚是……」張一平忽然大聲笑道:「在下可以離開此地了吧!」
說罷大步向外衝去。
大方禪師右臂一橫,欲待攔阻,但不知何故,卻又突然縮了回來。
袖手樵隱冷笑一聲,揚手向張一平後背點去,一縷指風應手而去。但見張一平身軀微微一顫,突然停了下來,回頭望了幾人一眼,加快腳步而去。
方兆南忽動故舊之情,放腿追了下去。
但覺人影一晃,袖手樵隱疾如飄風般橫移過來,攔住去路,說道:「他已被我用混元氣功,逼出的指風,隔空打傷他的太陰肺經,中委』要穴,十二個時辰之後,傷勢就要發作,就算他療救得法,也要三個月以上的時間,才能打通傷脈,那時我們已赴過冥岳之會,生死勝敗已分,再找他也還不遲,現下放他去吧!」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黯然說道:「我不是追他。」
大方禪師目注方兆南,正容說道:「老衲有件事,想和施主商量,不知能否見允?」
方兆南道:「老禪師但請指教,只要在下力能所及,決不推倭就是。」
大方禪師道:「施主遺失『血池圖』一事,暫請保守秘密,老衲仍當暗中為你查尋,如能找出頭緒,定當通知施主。
此刻宣洩此事,只恐要引起一陣混亂,老衲自知此事,或有不合情理之處,但望施主能夠顧全大體,應允老衲之求。」
方兆南暗暗忖道:「那『血池圖』既已失去,原物追回之望,甚是渺茫,宣洩出來,亦於事無補,倒不如爽爽快快的答應了他。」
當下抱拳說道:「老禪師這等吩咐,晚輩怎敢不遵。」
大方禪師合掌笑道:「方施主這等顧識大體,老衲感激不盡,冥岳之會,轉眼即屆,此刻寸陰如金,赴會之約,萬緒千端,均須在近日之中趕辦完成,只恐難以會前查出那『血池圖』的下落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如若冥岳之會,能夠順利過去,老衲自當下令少林門下弟子,全力追查此圖,一旦尋得,定當捷足傳告,原物奉還。」
方兆南忽然覺得這短短兩日夜時間中,自己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已然身價大增。
天下武林人物,能受素有領袖武林正大門派之稱的嵩山少林寺方丈這等尊重之人,實在寥寥可數,當下抱拳說道:「老禪師一言九鼎,晚輩這裡先拜謝了。」
大方禪師轉頭望著袖手樵隱笑道:「史兄那七星陣式,不知尚需多少時間,此次冥岳大會之中,借仗大力處甚多,尚望袖手樵隱滿臉莊肅之色,接道:「老樵子生平之中未為武林留下令人追思懷戀之事,此次冥岳大會,乃老樵子一生之中,所作所為第一件捨己已為人的事。
大師但請放心,再有五天時間,大概可以功行圓滿了。」
大方禪師合掌笑道:「史兄時光寶貴,老衲不多打擾了。」
合掌作禮,和蕭遙子並肩而去。
方兆南趕回靜院臥室之中,陳玄霜早已在房中等候,但見她仰首望著屋頂,臉上泛現著盈盈的笑意,似是心中正在想著一件十分快樂的往事。
方兆南不禁一皺眉頭,問道,「霜師妹,你想到什麼快樂之事,這等高興?」
陳玄霜微微一笑,緩緩站起來,答非所問的說道:「你師妹活在世上之時,你們定然十分要好,對嗎?」
這一問,大是突然,饒是方兆南機警過人,也被問得呆了一呆,沉吟半餉答道:「不錯,你怎麼會陡然間想起這件事來?」
陳玄霜淡然一笑,道:「可惜她已經死了!」
方兆南又是一怔道:「我們把屍體埋葬在抱犢崗山腳之下,難道你忘了不成?」
陳玄霜突然一整臉色,登時滿臉肅煞之氣,一字一字的問道:「如我在九宮山中不出手救你,你還能活到今天嗎?」
方兆南只覺得她神情之間殺機濃重,不禁心頭微生驚駭,暗忖:「她本是個不解江湖險惡的天真純潔少女,雖然愛恨之念,強異常人,但也不致這等忽喜忽怒,莫不是昨夜受了風寒,生了什麼怪病不成?」
但他口中答道:「不錯,如不是霜師妹出手相救,我早已埋骨在九宮山中。」
陳玄霜冷冷接道:「我爺爺傳你武功,使你在短短十餘日中身集大成,列身武林中第一流高手,對你之恩,大是不大?」
方兆南道:「陳老前輩授藝之恩,重若山嶽,我終生一世,也難忘記!」
陳玄霜目光凝注在方兆南臉上,瞧了一陣,突然流下兩行淚水,幽幽說道:「這些都是過去之事,提也沒有用了。」
方兆南親目看到了知機子言陵甫寶圖被竊,丹爐被毀後,氣急而瘋的情形,想來餘悸猶存,對眼下陳玄霜忽喜忽怒之形,大感擔心。
當下拉著她一雙柔掌,低聲說道:「霜師妹,我那裡不對了?」
陳玄霜呆了一呆,反而吶吶的說不出話來,半晌之後,才黯然說道:「我昨宵想了一夜,終被我想了出來……」方兆南奇道:「你想出來了什麼?」
陳玄霜道:「我想到昨天在大殿之中見到的那白衣少女,長得太好看了。」
方兆南如何聽不出弦外之音,心中微微一跳一怔,正待開口,陳玄霜又搶先問道:「她對你很好是嗎?」
方兆南暗暗忖道:「她此刻心情在激動之時,千萬不可再傷她之心。」
當下笑道:「我們雖有過數面之緣……」陳玄霜接道:「所以你就不肯要我了,早知這樣,在九宮山中我就不救你了,先讓別人把你殺掉,我再把他們殺了替你報仇。」
方兆南心頭一凜,暗道:「她生性如此偏激,日後常在一起,倒是甚難應付……」只聽陳玄霜長長歎息一聲,道:「日後我再遇上那白衣少女之時,非用寶劍在她臉上劃上幾道血口不成,看她還好不好看!」
方兆南本想頂她幾句,忽然想起昨宵之中對她實在過份冷漠,也難怪她會這等傷心,不禁生出憐惜之情。
但一時之間,又想不出慰藉之言,沉吟一陣,歎道:「眼下武林之中,一片殺機,天下高手,都為著冥岳之會,拋棄了個人恩怨。
咱們既然參與了泰山之會,是必要隨群豪赴會冥岳,此去生死難卜,那裡還能顧到兒女私情,我縱然願和師妹長相廝守,只怕也難如願。」
陳玄霜涉世未深,那裡知道這一番話是他情急之下,隨口說出之言,略一沉忖,展顏笑道:「我爺爺曾經告訴過我甚多武功,其中有一套劍法,威力甚是強大。
但必須兩人合用才行,咱們快些把這套劍法練習,赴會冥岳之時,也好合用克敵。」
方兆南笑道:「你幾時學會了這套劍法,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他只想討得她暫時的歡心,說來口氣異常柔和。
陳玄霜究竟還是未脫稚氣的孩子,看他神色言詞之間,陪盡小心,心中忽然感到快樂起來,嬌軀微微一側,偎入方兆南懷中,笑道:「南哥哥,你真的這般喜歡我嗎」方兆南道:「自然真的喜歡你了。」
陳玄霜道:「昨宵之中,你對我那般冷漠,我越想心中越氣,忽然想到你已往待我很好,為什麼忽然會壞了起來?
定是為了那白衣少女,她長得那樣好看,不論什麼人見了就會很喜歡她,我一夜沒有睡覺,想來找你大鬧一場……」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你現在還生氣嗎?」
陳玄霜搖搖頭,道:「我知道你這般關心我,自然是不生氣了。」
她微一停頓之後,又道:「我來找你之時,心裡早已打算好啦!故意和你蠻鬧一陣,如你真的不喜歡我,我就離開此地而去方兆南笑道:「茫茫濁世,你一個毫無江湖閱歷的女孩子家,要到那裡去呢?」
陳玄霜眨了大眼睛,笑道:「自然是有地方去了,我要找處人跡罕到的地方,把武功練好,再出江湖,先找那白衣少女,把她殺掉,然後再去找你……」方兆南道:「你找白衣少女,可也是要殺我嗎?」
陳玄霜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心裡定然會很恨你,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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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06:48
但卻不知道會不會殺掉你……」她忽然嗤的一笑,接道:「就算不殺你,我也會找一處大山深谷之中,把你用鐵練鎖在那裡,不讓你再在江湖之上走動。」
方兆南聽得不由心底泛上來一股寒意,暗暗忖道:「此人愛恨之心,這等強烈,非友即敵,情愛愈深,妒恨也愈重……
陳玄霜看他默然不言,柔聲接道:「南哥哥,你心裡害怕了嗎?」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你要把我鎖在深谷之中,要把我活活餓死嗎?」
陳玄霜搖頭笑道:「我也在山谷中陪你,每天給你做最好的飯吃,咱們終生一世都不要出那山谷。」
方兆南道:「你要把我鎖在那山谷中,鎖一輩子嗎?」
陳玄霜笑道:「咱們白首偕老,生死與共,要是你先死了,我就自絕在你的身邊。」
方兆南皺皺眉頭說道:「那你要先死了呢?」
陳玄霜道:「那我就先把你殺掉,然後自己再死!」
方兆南心中又是感動,又是驚懼,暗道:「似她這等深情相愛,誓同生死之事,世間甚是少有,只是手段未免有點過於殘酷。
此等心念,如果常在她心中盤旋,難保她不會做出,以後總要想個法子,矯正她這等過於偏激的性情才好。」
心念轉動,微微一笑說道:「這次冥岳之會,不但關係著今後武林大局,而且也關連著咱們生死,天下精英,雖不盡參與此一戰中,但與會之人卻都是當今一時俊彥。
陳老前輩授我半月武功,能使我一個籍籍無名之人,列身當今高手之名,師妹自幼追隨在他身側,想來定然學到甚多奇奧武功,但願在此次大會之上,能夠大顯身手,一舉成名。」
陳玄霜柳眉微揚,嫣然一笑,道:「那套雙劍合壁的劍術,威力十分強大,咱們快些把它練習純熟,到時候聯劍出手。」
說完拉著方兆南奔了出去,一面口授劍訣,一面揮劍作勢,一招一式的緩緩施展出手。
時光匆匆,轉眼之間,過去十天。
在這旬日之內,方兆南、陳玄霜日夕苦練劍術,連那靜院也未離過一步,食用之物,都由那小沙彌按時送上。
其實這旬日之內,群豪大都在重習生平絕技,明月蟑少林分院中,劍氣騰霄。
這日天色入暮時分,方兆南,陳玄霜尚在練習劍法,忽見一個小沙彌匆匆奔來,合掌對兩人說道:「敝方丈設宴偏殿,恭候兩位大駕。」
方兆南頷首說道:「我們立時就到。」
那小沙彌又合掌一禮,退到一側,垂手而立,並未退走,看樣子,是要等待兩人同行。
方兆南望了那小沙彌一眼,心中暗自忖道:「看那小沙彌的樣子,似是有著什麼緊急之事。」
當下一拉陳玄霜,說道:「走吧!」
那小沙彌轉身帶路,急急向外奔去,兩人緊隨身後,到了偏殿。
但見燭火輝煌,宴席早已擺好,偏殿之外,到處佈滿了少林僧侶,各人手中都橫著兵刃,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群豪已在座,大方禪師滿臉莊嚴之容,對兩人合掌一禮。
方兆南一拉陳玄霜衣袖,在兩個虛設的席位之上坐下。
大方禪師舉起面前酒杯,沉聲說道:「老衲這兒日中,派遣門下弟子四出,探訪習;冥岳地方,今午得到回報,已找到兩處可疑所在,雖然傷了四個弟子性命,但總算找出了一點眉目。」
群豪個個精神大振,凝神靜聽。
因為這般人中,大都是久在江湖之上行走,天下名山勝水,縱然沒有到過,也必聽人說過,但對冥岳這個所在,卻是從未聞過。
大方禪師目光環掃了群豪一眼,莊嚴的接道:「現在距端午雖還有四十餘日,但史兄的『七星遁形』陣,已然練習純熟,各位大都是一方雄主,家中事務想必極忙。
老衲之意,想提前趕往冥岳履約,一則早日了斷這場是非,分個勝敗出來,諸位也好早日返家,二則提前履約,給敵人一個措手不及。」
袖手樵隱突然站起身來,說道:「不知貴派門下弟子,尋得兩處可疑的地方,距此有多少路程?」
大方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如非那白衣少女留下的一幅絹圖,只怕找上一年半載,也難找的出那冥岳所在之處。
說來各位也許甚感意外,那冥岳就在距此不遠的一處幽谷之中,所以,老衲想此宴過後,連夜趕去。」
突見一個矮胖老人站了起來說道:「老夫已在此處忍了旬日之久,如果你們再不能早日找到冥岳,恕我不再等候了。
兩年之後,我當率領西域高手,先找上嵩山少林寺去,如若能夠勝得你們少林一派武功,再大會你們中原群豪,如果老夫不能勝得,擔保百年之內,西域人物,不入中原一步。」
群豪轉頭望去,見那說話之人,正是施展無影神拳的矮胖老人,群豪知他性情甚壞,一言不合,立時就要出手。
雖然覺得他口氣狂妄一些,也無人和他計較。
大方。禪帥一舉手飲乾杯中之酒說道:「老鈉如果今宵不能尋得冥岳,施主儘管請便,兩年之約,少林寺自會掃榻以侍。」
群豪紛紛舉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
方兆南目光轉動,四下張望,群豪濟濟,但卻不見了瘋癲未癒的知機子言陵甫,忍不注問道:「那知機子言陵甫那裡去了?」
大方禪師道:「言陵甫瘋癲之症,不是短期之內,可以療治復原,留他在此無用,已被老鈉派人,連夜送口少林寺去了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諸位請飽餐一頓,老衲想在初更時分,趕往冥岳絕命谷去。」
群豪紛紛舉起碗筷,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這頓飯吃的鴉雀無聲,用畢之後,天還未到初更。
大方禪師思慮周密,早已命人準備好水壺,乾糧等物,每人一份,足夠三日之用。
方兆南取了兩份,低聲對陳玄霜道:「師妹,還有什麼應用之物未帶,快去取來,咱們就要走了。」
陳玄霜搖頭笑道:「我早就準備好啦!」
大方禪師緩緩起身,也取一份乾糧帶在身上,說道:「老衲怕那冥岳之中,食用之物有毒,特命備了乾糧三天,人各一份他輕輕歎息一聲,道:「三日時間,大概已夠分出勝敗存亡了,老衲要先走一步替各位帶路。」
群豪紛紛起身,隨在大方禪師身後而行。
方兆南,陳玄霜和葛諱。葛煌走在一起,十八個身披黃色袈裟,手執禪杖的和尚,和十八個身著紅衣袈裟背插戒刀的和尚走在最後。
翻越過兩座山嶺之後,帶路的大方禪師突然加快了腳步,相隨群豪,也各施展輕功提縱身法,奔躍飛行於起伏不平的山坡之問。
這一行人,人數雖多,但因都是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是以走的速度雖快,卻聽不到一點聲息。
但覺山勢愈走愈是險惡,一徑如線,盤旋於絕峰峭壁之間,山風勁吹,耳際間松濤如嘯,奔行的步履之聲,不時驚動草中的蟲蛇,急竄而出,掠衣疾過。又走了一頓飯工夫之久,到了一處形勢險惡的谷口。
大方禪師停下了腳步,群豪紛紛圍了上去。
此時夜闌更深,一彎新月,也被雲層遮去,觸目荒涼,拂衣山風,吹的群豪衣袂飄飄。
大方禪師緩緩從懷中摸出那方白絹圖案,月光下仔細瞧了一陣,隨手把那圖案扯得粉碎,投入荒草之中,說道:「就是這座山谷了……」當先舉步而入。
群豪魚貫相隨身後,向谷中走去。
忽然四個身佩兵刃的和尚,由後面疾奔上來,搶在大方禪師身前兩側相護。
這條山谷,異常荒涼,深入了二十丈後,立時覺得陰風慘慘。
這時,群豪的心情,異常複雜,但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沉默之中,潛在著無比的緊張。轉過了幾個山彎,形勢突然大變,高峰聳霄,掩去了一彎新月微光,谷中驟然黑暗下來。
由那幽谷的深處,吹出來強勁寒風,拂動著兩側的山草,一片沙沙之聲。
忽聽蕭遙子輕輕啊了一聲,舉手指著前面一道黑沉沉的峰嶺,說道:「那是什麼?」
群豪凝目看去,只見前面黑沉沉峰壁上,隱隱現出四個藍色的大字:「死亡之谷」!夜色中,光焰閃閃。
此情此景,這四個藍焰閃閃的大字,更增加了這幽谷的恐怖氣氛。
大方禪師合掌當胸,低喧了一聲佛號,道:「大概不會錯了!」
突然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群豪緊相追隨,踏著那滿谷荒草,疾如雷奔電閃一般。
一陣急奔之後,到了一處山嶺之下,一道橫立的小壁,攔住了去路,谷路至此,完全斷絕。
抬頭看去,那「死亡之谷」四個大字,仍然藍焰閃閃,只是高掛在絕壁百丈之上,不知用何物作成。
大方禪師仰臉長長吁了一口氣,沉思不言。
蕭遙子突然低聲說道:「現在天色是什麼時候?」
站在旁側的袖手樵隱,抬頭望了望天色,說道:「現在已是三更時分。」
蕭遙子道:「這『死亡之谷』四個字,分明由人工製成,懸在山壁間松樹之上,如我想的不錯,此處八成就是我們要找的冥岳了!」
大方禪師接道:「不知何以道路斷絕,已無入山之路。」
蕭遙子道:「此時夜色深濃,敵暗我明,縱是尋得入山之路,也不宜就此深入,不如在此休息半宵,待次日天亮之後,再找路入谷不遲。」
大方禪師略一沉思,道:「蕭兄說的不錯,咱們就在此等上半宵吧!」
首先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群豪紛紛原地坐下,各自閉目養息。
方兆南和陳玄霜並肩而坐,閉目調息了一陣後,陳玄霜突然附在方兆南耳邊,悄然說道:「南哥哥,我心裡有一件事,不告訴你,我一直感覺不安。」
方兆南奇道:「什麼事?」
陳玄霜低聲笑道:「你丟的『血池圖』是我拿來了!」
方兆南心頭突然一震,道:「什麼」陳玄霜委婉一笑,附在他耳邊說道:「你不要急,不是我偷你的,我是從別人手中偷來的啦!」
方兆南道:「什麼人?」
陳玄霜道:「你那位張師伯啊!」
兩人談話聲音雖低,但在場之人,都是江湖中一流高手,耳目何等靈敏,不少人已紛紛轉頭向兩人望去。
陳玄霜道:「不說啦!別人都在看我們了!」
方兆南也覺得此事甚大,如若此刻洩露出來,勢非引起一場無謂的風波不可,微一點頭,不再追問。
幽寂的山谷中,雖然坐著不下五六十人,但連一點呼吸之聲,也難聽到。
那身著黃衣袈裟,手執禪杖的和尚,自行分散開來,守在群豪四周。
在群豪心思之中,都有即將展開一場生死存亡的慘烈搏鬥的心理準備,這半宵時光,在群豪感覺上,異常的重要。
是以,各自凝神運氣,調息精神,雖在這等荒涼的絕壑之中,但群豪並不覺得如何悠長。
只有大方禪師表面上也在閉目運氣養息,但事實上,他卻在用心思索梅絳雪給他那幅白絹上繪製的圖案。他雖已把那白絹繪製的冥岳形勢圖撕去,但已把圖上每處細微的小節,深記心中,凝神一陣,果然被他想出了一點眉目。
睜眼望去,看到群豪正各自閉目養息,心中暗忖道:「場中之人,雖然不能說豪稱齊集天下武林高手,但這般人中,已包羅南。北武林道上有名人物。
那冥岳岳主縱然是個三頭六臂的人物,只怕也難抵得注這多高人聯手之力了。」一念及此,心中大感欣慰,緩緩閉上雙目,運氣行功,他功力深厚,片刻工夫,已覺得精神大振。
睜眼看去,天色已微露曙光,東方天際,一片銀白,群豪大都行功一周醒來,個個精神飽滿,容光煥發。大方禪師站起身來,抬頭打量眼前山勢形態,果見那叢林荒草之中,隱顯出一道植種的十分整齊的蒼松,似是經過人工移植而成。
只是那蒼松的高矮和雜生在山坡的林木相差無幾,如非事先得梅絳雪圖案相示,任何聰明之人,也難看得出來。
群豪相繼站起身子,但個個臉色之上一片嚴肅,聽不到一點聲息。
蕭遙子緩步走到大方禪師身側,低聲說道:「大師可曾悟出那圖案中相示的入山道路嗎?」
大方禪師微微一笑,道:「那一條直通山上的蒼松大概就是了!」蕭遙子凝目望了一陣道,「不錯,那綿連而上的蒼松,確似人工移植而成。」
大方禪師回頭環掃了群豪一眼,高聲說道:「老衲要走前一步,替諸位帶路了。」
說完,大步向前走去。
群豪之中,除了蕭遙子,大方禪師之外,全都不知入山之路,只好相隨大方禪師身後,魚貫而行。
這一段路程,荒涼無比,滿地盡都是及膝以上的野草和丈餘以上的雜樹,連一道羊腸小徑,也看不到。
大方禪師暗中留神查看,一面數著松樹,一面慢步而行,果然又被發覺了一件隱密。
原來每株松樹,相隔的距離,都有著一定的長短,雖然小有差異,但尺度不大。
翻越過一座山嶺,形勢又是一變,只見兩側千尋峭壁,挾持著一道三尺寬窄的山谷。
那峭壁之上,生滿了綠苔,滑難留手,除了由那山道中穿行而過之外,任是一等輕功也難以施展越渡。
大方禪師暗暗忖道:「如若在這絕谷兩側,暗暗埋伏下人,待人走過一半之時,再突然下手施襲,陷入這等絕地之中,縱然身有極強武功也是不易閃避。」
心念一轉,回頭對群豪說道:「各位請在此等候片刻,俟老衲先行渡過後,再來迎接諸位……」大步向前走去。
那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大方禪師緩步通過習;險惡絕倫的山谷時,竟然是平平安安的,毫無驚險。
群豪各自提氣戒備,魚貫通過那狹窄的幽谷。
這道險要的狹谷,有百丈以上的長短,如若有人在兩側山峰上,推下岩石,或者施用火攻,群豪雖都是身具絕佳武功之人,也勢非被傷大半不可。
出了峽谷,形勢又是一變,只見幾個面貌猙獰,巨石雕刻而成的鬼形,橫阻去路。
正中一個高大的石鬼,手舉著一塊石牌,上面寫道:「招魂之牌,請君早來!」八個血紅大字。
那正中巨形石鬼身後,有一個一丈多高石台,台上端坐著一個全身黑衣的怪人,手中執著一面長幡,隨風飄舞著。
只見那幡上也寫了幾個大字:「來時有路,去時無門!」
雖是朗朗乾坤,但此等形勢,也給人一種陰森恐怖,如入鬼域的感覺。
陳玄霜抬頭望了望四周猙獰的鬼形,不覺一蹩秀眉,道:「南哥哥,這地方委實好生難看。」說完垂下頭去,不敢多瞧一眼。
方兆南道:「此地稱為冥岳,自然是鬼氣森森了,你害怕麼?」
陳玄霜微一點頭,偎在他的身側。
大方禪師當先由那鬼形之間通過,目光卻凝注在那高居石台,身穿黑衣,手執白色長幡的石像之上。
他低聲對蕭遙子道:「蕭兄,你看舉幡之人,可也是石頭雕刻的鬼形麼?」
蕭遙子抬頭看了一眼,搖搖頭道:「看來有些不像。」
忽聽九星追魂侯振方大喝一聲,右手一招,一枚金環應手而出,直向那執幡的黑衣鬼形人打去,去勢奇快,疾如奔電,挾著勁急的嘯風之聲。
那端坐在石台上,手執著長幡的黑衣人,忽然長嘯一聲,掄動手中長幡,劃起一片勁風,把那枚疾飛而去的金環,捲入幡中,不聞聲息。
侯振方暗暗吃了一驚,正待再行出手,大方禪師已高聲說道:「在下少林寺大方,接得貴岳岳主斷梭傳訊,會合南北各省英雄,前來赴約,敬請代為通告一聲。」
那黑衣執幡之人,冷冷的答道:「眼下還不屆端午之期,難道你們都活膩了,提前趕來送死不成?」
大方禪師滿臉莊嚴的說道:「端五之期,乃貴岳岳主所訂,老衲等事先既未答允,大可不必遵守。」
那黑衣人揮動手中長幡,帶起一陣狂風,冷冷答道:「未得本岳教主傳諭相示之前,不論何人,均不能擅入一步,你們還是暫退回去,多活上幾天,待限期到時,再來送死不遲。」
大方禪師正待答話,一掌震三湘伍宗漢已忍不住,大聲喝道:「大師何苦和此等之人,多費唇舌,咱們既然赴約而來,難道還怕傷人不成。」他說著大步衝了出來,舉手一掌,遙遙劈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09:38
第二十一回 死亡谷禪師佈陣
伍宗漢所發凌厲的勁風,應手而出,直向石台上的黑衣人撞擊過去。
他在接口說話之時,早,暗中運氣,這一記劈空掌風,用盡了全身功力,勁道級是威猛,掌風遠達尋丈,力道仍是不減。
掠空,挾著無比的威勢,猛擊過來。
他手中的長幡足足一丈三尺長短,舉手掃擊過來,剛好可及伍宗漢停身之處。
伍宗漢打出的劈空掌力。吃那黑衣人長幡上帶起的勁力二擋,化解於無形之間,長幡挾著勁風,已然近身。
伍宗漢吃了一驚,迅疾向後退了三步,避開一擊。
這黑衣人驚人的臂力,不但使得伍宗漢大駭而退,就是大方禪師和蕭遙子他們也為之吃了一驚。
大方禪師探手從隨行弟子手中取過了一支禪杖,暗中運集全身功力,滿臉莊嚴的緩步走出,低聲對伍宗漢道:「伍兄,請讓老衲接他一招試試。」
石台上黑衣人仍然是原坐的姿勢不變,除了兩隻手臂活動以兒下半身從未動過,一丈三尺的長幡在他手中運用起來,揮舞自如,輕若無物。
大方禪師向前走了四五步,停下了身夭橫舉禪協冷冷說道:「老衲想領教一下,施主的……」那黑衣人不待大方禪師把話說完,大喝一聲,舉幡掃擊過來,勁風若嘯,聲勢異常的駭人。
大方禪師雙手握杖,橫掄而出,硬接一擊。
但聞驚天動地的一聲大震,石台上黑衣人端坐的身子忽然一陣顫動,而大方禪師肩也搖了兩搖。
但聞大方禪師高喧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一招「力掃五嶽」鐵撣杖疾向黑衣人手中長幡擊去。
耳際間金鐵大鳴,歷久不絕,剎那間鐵仗,長幡已硬拚五招。
這五招招招如排山倒海般,群豪雖都是久走江湖之人,見過無數驚心動魄的陣仗,但這等打法,也是初次相見,都看的目瞪口呆。
那白絹作成的長幡,早已被兩人幾招硬拚之下,震的片片碎裂,隨風飄去,黑衣人手中的長幡,已成一支鐵件。
德高望重的大方禪師,接連著幾招硬接之後,似乎已經動了怒火,略一停息,舉手又是一杖擊去。
石台上黑衣人舉幡又硬接下一擊後,忽然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大方禪師慈眉微聳,凝目望去,只見那黑衣人身軀微向後仰,靠在身後石壁間,顯然這幾杖硬拚硬打之下,已使他筋疲力盡。
大方禪師不禁暗自一歎,緩步向石台走去。
忽見那黑衣人一睜雙日,滿臉泛出痛苦之情,怪叫一聲,舉起鐵件,當頭劈下。
大方禪師似是未料到,他還有再戰之力,而且陡然間發難出手,看來勢又急又快,不覺心中大怒。
他心中暗道:「此人臂力如此強猛,留著終是禍害。」
心念轉動之際,鐵禪杖橫頂舉起,接過黑衣人下擊的一檸之後,反臂一杖,猛然擊了過去。
這一杖用盡他全身功力,威勢非同小可,只見那黑衣人,連連張口噴出鮮血,手中鐵抒也應手飛出。
大方禪師瞧了兩;良,暗自奇道:「此人分明已被我內家反震之力震死,何以屍體不會跌下石台」待他仔細看去,只見那黑衣人上半身雖然由石台上倒垂而下,但下半身卻仍然保持端坐的姿態不變。
此等情勢,看的人大惑不解,大方禪師還想縱身躍上石台,去看個究竟,蕭遙子已搶先行動,縱身一躍,凌空而起,飛落在石台之上。
仔細瞧去,不禁心頭一震。
原來黑衣人的雙腿被一條黑索捆在石台之上,兩面辟骨處,被鐵練洞穿,反扣在石台上面,是以,他雖有千斤神力,但去難以移動身軀。
他緩緩舉手撩起黑衣人長衫,讓台下群豪盡見其情,然後一個倒翻,飛下石台。
大方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看來這冥岳岳主,八成就是男;昔年施用『七巧梭』的妖婦了,普天之下除了她之外,只怕再也找不出這等心狠手辣之人了。」
抬頭望去,只見前面聳立著各式各樣的鬼形,大都是巨石雕刻而成。
陳玄霜望了那被鎖在石台上的黑衣人一眼,忽然歎息一聲,說道:「這人不知被鎖在這石台上好久時間了,唉!他每日和這石雕的鬼形為伍,難道心中一點都不害怕麼?」
方兆南道:「他害怕也沒法子啊!」
陳玄霜忽然想到,自己曾經說過,要把方兆南鎖在一處人跡罕至的幽谷之事,不禁蕪爾一笑問道:「南哥哥,要是你被人鎖到這裡,你心裡怕是不怕?」
方兆南搖頭笑道:「真要有這一天,怕也沒有用了!」
陳玄霜雖然深情款款的說道:「不論你到什麼地方,我都要和你守在一起,我們兩個人在一起,你自然就不用怕啦!」
這時方兆南抬眼望去,只見群豪都已大步向前走去,於是輕輕一拉陳玄霜的衣袖,說道:「趕路!」
大方禪師在四個少林和尚前後護擁之下,走在最前,每走上兩三丈遠,就有一個石頭雕刻成的鬼形。
這些奇形怪狀的石人,臉上都塗著各種色彩,拿著奇奇怪怪的兵刃,遠遠望去,栩栩如生,使人有不辨真假之感。
雖然是光天化日,但太陽光芒,在這裡也似乎減弱了不少。
眼下群豪,雖然是久走江湖之人,但也沒人遇到過這樣怪異之處,除了那手執長幡的黑衣人外,深入了四里之遙,竟然未再見看一個活人。
除了沙沙的步履之聲外,聽不到一點其他的聲音,即使一聲咳嗽,也聽不到。
大方禪師逐漸加快了腳步,片刻之間,又深入了三四里路:
一陣山風吹來,花氣撲面,濃郁幽香,醉人如酒。
蕭遙子忽然停下腳步,大聲說道:「這是什麼花香,老夫怎的從未聞過?」
經他這麼一說,群豪全部感覺到這花香之味十分怪異,香味之強,生平之中,從未聞過。
舉目看去,只見前面有一座茂密的松林,攔住了去路,濃烈的花氣,就從那松林中傳了出來。
大方禪師目光轉動,仔細打量了那松林一陣,但見軀幹筆挺,枝葉隨風擺動,這片松林雖然密茂,但卻毫無怪異之處。
他仍不放心的回頭問道:「蕭兄請看這片松林,可有什麼埋伏麼?」
蕭遙子道:「林中縱然暗設強弩毒器,外面很難看出。」
大方禪師接道:「老衲之意,是指這片松林,是否布有八卦、九宮等奇門陣式?」
逍遙子道:「單依外面看來,這林中之樹,大都是數百年以上之物,而且林形天然,似非人工移植而成,那妖婦不過利用這片天然松林,周圍加以人工佈置罷了。」
他久在深山大澤之中行走,對於森林形勢,一望即知其年代多久。
大方禪師一揮手中禪杖,道:「這松林既非奇門陣式,咱們進去瞧瞧吧!」
群豪一齊舉步,緊隨大方禪師身後而行。
這片松林看去茂密,但並不深長,不大工夫,已出松林。
放眼看去,滿地紅花,濃香都從那花上放射出來,人近花海,香味更烈。
奇怪的是這片花海,一色艷紅,不見一朵雜邑顯然是由人工植成。
這片紅花,佔地足足五十畝大小,依著兩側的山勢形態,形成一道狹長花道,紅花中間,有一條白石鋪成,僅可容一人通行的小徑。
陰風森森的鬼域,到此突然一變為艷紅奪目的褲麗景色。
陳玄霜一路行來,盡見些巨石刻的鬼形,此刻驟然見此一片花海,不禁四下張望起來,低聲問方兆南道:「南哥哥,這是什麼花,我怎麼從來未見過?」
方兆南搖搖頭,道:「這花瓣式樣,形狀甚怪,我也沒有見過。」
大方禪師突然縱身一躍,飛躍在那白石頭小徑上,大步向前走去。
群豪魚貫而行,沿小徑穿行在紅花叢中。
一路行去,毫無阻擋,轉過了幾個山彎,紅花突然中斷,眼前是一片廣大的空地。
綠草如茵,松竹搖風,又是一番悅目景色。
遙見一座孤峰,矗立在綠草地中,茫茫白霧,沿山四起,形成一片煙雲,把那座孤立之峰,籠罩在煙雲之下。
大方禪師雖有甚好的目力,也難辨那峰上景物。
蕭遙子舉手指著那孤立山峰,道:「那座罩滿白霧之峰,大概就是冥岳了吧?」
大方禪師仰首思索了一陣:「不錯,晴空萬里,艷陽照射下,仍是煙霧鐐繞,陰氣沉沉,僅從這外形看來,就不致有錯了。」
蕭遙子仰臉長嘯一聲,道:「咱門完到那峰下瞧瞧再說。」
說完當先放開腳步,向前奔去。
群豪跟著一齊施展輕身飛行功夫,疾如星飛走丸般,緊隨著蕭遙子身後,奔向那坐煙霧縛繞的孤峰。
片刻工夫,已奔行了三四里路,到了那孤峰之下。
舉目瞧去,只見蔽山白霧騰騰,濃如雲氣,群豪雖然只相距那孤峰三四丈遠,但仍然看不出峰上景物。
大方禪師輕輕一皺眉頭,道:「那來的這層雲氣,籠罩全山袖手樵隱史謀遁突然插口接道:「大師可覺出此地天氣有什麼不對麼?」
他一提群豪立時警覺,只感到接近孤峰之後,天氣突然熱了許多。
只聽一聲冷笑,道:「老夫生平之中,從不信邪,我就不信中原的武林道上,有會妖法之人。」
群豪轉頭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那身懷「無影神拳」絕技的矮胖老人,正放步向前走去。
袖手樵隱冷冷說道:「西域大漠,冰天雪地,自是甚少見過火山……」那矮胖老人突然回過頭來,道:「什麼?」
大方禪師怕兩人言語不合,引起衝突,趕忙接口說道:「東南半壁山河,常傳火山爆發之事,不知兄台是否聽人說過」蕭遙子接口說道:「史兄一提老朽茅塞頓開,這等群山絕峰之中,何來這一塊肥沃之地,想此地千百年前,定然是一座火山,爆發之後,留下那座孤峰,火漿氾濫,山倒壑平,留下這塊平地,那坐孤峰,只怕仍然是座火山,才會泛起煙霧……」忽聽大方禪師沉聲說道:「那是什麼?」
群豪定神看去,只見那濃重的白霧之中,緩緩伸出一面巨大的橫牌,上面寫著幾個血紅的大字,道:「繞山煙霧之中,含有毒瘴,非經相邀,且莫登山嘗試!」
那矮胖老人看了那探出的橫牌一眼,緩緩向後退了兩步。
他正待向大方禪師詢問,那張橫牌之後,慢步轉出來三個人。
三人一字排開後,舉步走了過來。
但見一片奪目艷光,看的在場群豪,無不心頭一動。
原來並肩而來的三人,乃是三位絕世美人。
正中一人,年齡較長,頭挽宮譬,背插寶劍,懷中抱著一柄形:口鹿角,赤紅。口火的怪形之物,藍衣藍裙,美麗的粉靨上一片漠然。
右面之人,一身紅衣,長髮披垂肩後,手執拂塵,身上也背著一柄寶劍。
左面一個,一身白衣如雪,長髮披肩,懷中抱著一對玉尺。
大方禪師目光銳利,一望之下,已然認出那白衣少女,正是在明月蟑上,自傷左肩的梅絳雪。
此刻,她那嬌麗無倫的臉上,冷若冰霜,見不到一點笑容。
三人並肩而來,衣袂隨風飄動,走近群豪六尺左右之時,一齊停下腳步。
那塊巨大的橫牌,並未隨同三女而行,由兩個全身黑衣的大漢抬著,停在山腳峰壁之下。
只見那正中的藍衣少女,微微一欠嬌軀,櫻唇啟動,一縷清音,婉轉而出,脆如銀鈴一般,說道:「你們可是來赴那招魂宴的人麼?」
她聲音雖然嬌脆好聽,但詞意之間,卻是冷做異常。
大方禪師合掌低喧了一聲佛號,道:「不錯,在下等都是履約赴宴而來。」
藍衣少女仰臉望著無際的蒼穹,說道:「家師傳梭遞簡,邀請諸位赴宴絕命谷中,好像是端五之日,此刻距相約日,還有一月之久,諸位不覺來的太早些麼?」
大方禪師滿臉肅穆的答道:「不知令師和什麼人訂下端五之約?」
藍衣少女道:「家師傳梭作簡附函之中,曾經提過此事,老禪師就記不得嗎?」
大方禪師冷笑一聲,道:「令師自說自話,片面定下端五之約,老衲等難道就一定要遵守不成」藍衣少女忽然微微一笑,道:「這麼說將起來,諸位是定要提前赴宴了?」
大方禪師道:「既然來了此地,難道就這樣退走不成?」
藍衣少女略一沉忖,道:「好吧!諸位既然這樣堅決,那就請隨我來吧!」緩緩轉過嬌軀,率先向前走去。
大方禪師在四個紅衣弟子護擁下,當先而行,群豪魚貫相隨。
片刻工夫,已到了那煙霧環繞的山峰之下。
這時那藍衣少女忽然一轉身,向左面走去。
大方禪師微微一皺眉頭,只好隨在身後而行,心中暗暗忖道:「我始終和你」褓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縱然有什麼暗算詭謀,也讓那麼你施展不及。」
忽聞衣袂飄風之聲,袖手樵隱史謀遁和蕭遙子並肩追了上來,超越大方禪師,緊隨三女身後,相距不過五六尺遠。
那藍衣少女回頭望了兩人一眠笑道:「兩位如果不放心,咱們走在一起好麼?」
這兩句話,言詞異常犀利,蕭遙子和袖手樵隱史謀遁相互瞧了一眼,微微一笑,大步追了上去。
原來兩人老謀深算,兩目交投之下,已然交換了心意,都覺得此時此地,不是爭名鬥氣的時間,她既然出言諷刺,那就乾脆來個將計就計的和她們走在一起。
藍衣少女舉止大膽無比,眾目睽睽之下,竟然敢和蕭遙子並肩而行,而且言笑風生,毫無拘束之感。
淡淡的幽香,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如蘭如躊,醉人似酒。
但見她美目流盼,先打量了袖手樵隱一陣,又回頭望著蕭遙子,嬌聲笑道:「你那隻眼睛,可是從小就瞎了麼?」
蕭遙子獨目中神光閃了兩閃,道:「老朽年紀老了,瞎了一隻眼,也不放在心上。」
那藍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天有陰晴,月有圓缺,世上也沒有十全十美之人,你雖然瞎了一隻眼睛,但武功定然不弱。」
蕭遙子冷冷答道:「姑娘這幾句頌讚之詞,不覺說得太唐突麼?」
藍衣少女笑道:「我說話素來有根有據,決不憑空預測。」
蕭遙子道:「願聞其詳。」
藍衣少女側目凝沸,嬌聲說道:「我如說出來,只怕你聽了心中不快!」
她故意把兩句話聲音提的很高,使身後群豪全都聽到。
蕭遙子暗暗罵道,「好個刁惡的丫頭!」口中卻不得不故示大方的笑道:「老朽年近古稀,心若止水,不論什麼難聽之言,也能聽得入耳,姑娘但請放心吧!」
藍衣少女道:「一個身有缺憾之人,大都是心有自卑自賤之感,正如你剛才所說,心若止水,不易為聲色犬馬所惑,那正合了練武之人的要訣,神意容易集中。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10:03
你瞎了一隻眼睛,心中自然有著極深厚的自卑自賤之感,對那最難堪破的色情之關,定是敬而遠之之人,學起武來,一心一意,旁無雜念,武功的進境,自是要比常人來得迅速,如果我臆斷不錯,你恐怕還是孤身一人!」
此等之言,在她年輕少女口中說出,竟然是面不改色。
蕭遙子縱聲大笑,道:「姑娘高論,老朽甚是佩服,可是老朽是個不解風情之人有負雅意了。」
那藍衣少女微笑答道:「如你解得風情,也不會這樣孤孤單單了。」
兩人的對答之言愈來愈高,身後群豪大部聽到,白髮紅顏,這般相互諷譏,聽得群豪個個心中暗笑。
那藍衣少女和蕭遙子相互諷刺了幾句之後,突然又轉臉望著袖手樵隱史謀遁,問道:「你貴姓啊?」
袖手樵隱冷冷答道:「老夫素來不願和人鬥口說笑。」
藍衣少女笑道,「無怪你一臉冷若冰霜神情,一眼看去,就知是位呆頭傻腦之人,和你這一身裝著,真是表裡如一,比起你那獨眼同伴,可算無獨有偶了。」
袖手樵隱怒道:「老夫是何等人物,豈肯和你一個女娃兒說笑!」
藍衣少女嬌笑道:「我生來就愛說笑,你不愛聽,我就偏要說給你聽!」
袖手樵隱冷笑一聲,道:「需知老夫手下素不知憐香惜玉,你如想試試老夫手段,那就不妨胡說八道幾句!」
那一直未開口的紅衣少女,此刻突然插口笑道:「大師姐,和這種泥塑木雕的人談笑,你也不覺得乏味麼?咱們身後現有三師妹的情郎,大師姐想尋開心,何不叫他來呢?」
那白衣少女秀眉微蹙,冷冷接道:「二師姐又要和小妹過不去了。」
藍衣少女突然一斂笑容,冷冷說道:「誰要你們接口啦,當真就不把我這大師姐放在眼中了?」
紅衣少女急道:「小妹不敢。」
白衣少女卻默然垂頭,不發一言。
藍衣少女眼珠兒轉了一轉,登時又恢復了一臉柳媚花臉的笑容,側臉兒望著袖手樵隱,道:「你不知借玉憐香,定然也是個絕子絕孫的老光棍了?」
袖手樵隱臉色大變,右手一揚,疾拂過去,口中怒喝道:
「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也敢取笑老夫?」
拂出掌勢勁風如剪,疾如電奔。
藍衣少女嬌軀微側,羅袖疾擺,迎向袖手樵隱的右腕擊去,口中仍然嬌笑道:「果然是莽撞之人。」
袖手樵隱心頭微凜,暗道:「此女年不過二十上下,竟然能把內家真力貫注羅袖之上擊出,冥岳中人,果是不可輕視。」
心念之間,右腕已疾沉收回,左手食中二指一併,點向藍衣少女「曲池穴」 藍衣少女嬌聲說道:「啊喲!當真是郎心似鐵,出手無情。」
說話之間,人卻猛然向後退了一步,讓開袖手樵隱一擊,羅袖一揮,當頭擊去。
袖手樵隱聽那拂來羅袖,暗勁激盪起輕微的嘯風之聲,和一股淡淡幽香,心知這一擊,蓄藏了極強的陰柔之力,左臂橫舉一架。
藍衣少女拂來羅袖擊中袖手樵隱之民立。、覺得一股暗勁,反彈而出,心頭微微一動,暗道:「這老樵子好強的內勁。」
當下運力」幾分真力,羅袖搭在他臂上不動。
袖手樵隱雖把一擊接下,但感覺到左臂一麻,幾乎承受不住,心中亦暗生驚服。
兩人暗中相較內力,但表面上看來,卻是別有一番撩人風情。
那藍衣少女羅袖搭在史謀遁左小臂不動,甚像扶注他手臂借力而行,又故意走的春風俏步,柳腰擺動,風情萬種。
但隨行在身後的武林群豪,大都能看得出來,兩人看似香艷並肩而行,實則正各運內家功力相拼。
那藍衣少女搭在袖手樵隱身上的羅袖,早已貫注內力,畢直的放在臂上。
兩人這樣行出了七八丈遠,藍衣少女突然收回搭在袖手樵隱臂上的羅袖,嬌聲笑道:「你這樣大年紀了,怎麼還沒有死啊?」
袖手樵隱經這一陣耗拼內力,已知強敵不可輕視,左臂上筋骨麻木,微感酸疼,,如若那藍衣少女再不收回羅袖,百步之內,自己決難再這樣耗拼下去。
他一面暗中運氣,活動氣血,一面冷冷答道:「老樵子無兒無女,死了也沒人替我掃墓,急個什麼勁呢」說話之間,已到一處山壁的轉角之處。
藍衣少女突然停下身子,回頭望著大方禪師說道:「老和尚,絕命谷已經到啦!」
大方禪師滿臉莊肅的走了過來,說道:「請姑娘帶路入谷。」
他氣度威嚴,不苟言笑,那藍衣少女竟然不敢取笑才他,嬌軀一側,當先向一道僅可容兩人並肩而行的狹谷之中走去。
蕭遙子橫身攔住習。紅衣少女,緊隨藍衣少女身後而行。
紅衣少女在蕭遙子身後,袖手樵隱卻搶在紅衣少女身後而行,白衣少女緊隨袖手樵隱身後,大方禪師帶群豪魚貫而入。
走完狹谷,景色忽然一變。
但見橫寬十丈,縱長無際的山谷中,植滿了花樹,樹上開滿了各色花朵,但那花朵的形狀,卻是從未見過,正和那白衣少女繪製的一般模樣。
絢爛奪目的花海中,有一道四尺寬窄的黃沙小徑,藍衣少女回頭笑道:「黃沙路短,諸位最好是走慢一點。」
蕭遙子大聲笑道:「葬身花海,死亦無憾。」
藍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獨眼鬼,你可認識這片花樹名稱麼?」
蕭遙子冷笑道:「死谷野花,那還會有什麼高雅的名字?」
藍衣少女道:「我料你也不認識,這花名叫『銷魂蘭』,凡睹此花之人,非死不可,而且死的黯然銷魂,淒涼無比。」
蕭遙子呵呵大笑道:「姑娘這麼一說,倒教老朽想起一句話來,有道是寧願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像老朽這等行將就木之年,能死在這五色繽紛的花樹叢中,不知是幾世修來之福,只是姑娘這等雙十年華,貌美絕倫的人,死在這花樹陣中,未免有些可惜了!」
藍衣少女嬌聲笑道:「你年近古稀,才似初解風情,幸得花樹無知,不辨者丑,不致拒絕你一番殉花美意了。」
此女言詞尖酸刻薄,罵起人來,真是入骨三分。
蕭遙子本想反唇相譏,但轉念忖道:「我是何等身份之人,再和她鬥口下去,被她罵出更難入耳之言,那可是大不划算之事。」
走完那黃沙徑,到一處草坪之上,綠茵如毯,大約有四五畝地大小,四周群花環繞,景色極美。
藍衣少女突然停了下來,高聲說道:「諸位請委屈一下,坐在草地上養養精神,等待召魂宴開之時,我們再來相陪。」
她說完話,一揮玉手,對兩個師妹說道:「咱們走啦!」舉步欲去。
大方禪師沉聲喝道:「姑娘請慢走一步,老衲有事請教。」
藍衣少女秀目轉動,瞟了大方禪師一眼,笑道:「什麼話?儘管說吧!」
大方禪師滿臉莊肅之色,說道:「藍衲雖是應邀赴約而來,但事先並未答允令師端五限期,眼下之人,都是武林中薄有小譽之人,個個事務繁憶勢難久等,煩請早行稟報令師,要她快些出來相見,既是誠心邀約我們,那就早些分個生死存亡出來。」
藍衣少女望望天色笑道:「此時已然快到午時,家師侍客盛宴,至遲不會超過子夜,諸位遠道跋涉,也該休息一下,免得死難瞑目。」
忽聽一個粗厲冷漠的聲音,說道:「什麼盛宴不盛宴的,老夫又不是為了饞嘴跑你們這裡賞花飲酒來的,快去告訴你那師父,要她立刻出來相見,煩得我心頭火起,一把火燒光你這片花樹。」
藍衣少女凝目望去,只見一個又矮又胖的老人,大步由群豪中走了出來,不禁一皺眉頭,道:「你是什麼人,說話這等放肆?」
矮胖老人縱聲大笑,道,「老夫甚少東來,縱然說出我的名號,諒你這個黃毛丫頭,也難知道。」
藍衣少女臉色突然一變,那經常泛現嘴角上的笑容,也隨之隱失不見,冷冷答道:「既然甚少東來,想必是西域中的人物了?」
那矮胖老人聽得微微一怔,暗道:「這丫頭聰明,竟然猜出我來自西域。」
略一沉思,矮胖老人答道:「不錯,老夫正是由西域而來天山神拳白作義,便是老夫!」
藍衣少女冷笑道:「你萬里迢迢由西域趕來送死,當真是在劫難逃,作法自斃。」
白作義怒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再要出口傷人,可別怪老夫動手教訓你了!」
藍衣少女神色冷漠,淡然說道:「邊荒之區,還會有什麼驚人技藝不成」白作義大聲喝道:「一個小毛丫頭,也敢藐視老夫,不給你一點教訓,那還得了?」
右手一揚,遙遙擊去。
藍衣少女看他舉手作勢,遙遙擊來,心中已知對方定然要打出劈空掌風,趕忙暗中提氣戒備。
那知對方拳勢遙遙一擊,立時收回,絲毫不見動靜,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糟老頭兒,莫不是虛張聲勢,自找下台之階吧!……」心念至此,忽覺一股暗勁,無聲無息的撞了上來,而且力道奇大,只感心頭一震,不自主的退後三步,如非早已運氣戒備,這一擊勢必當場重傷不可。
要知無影神拳,乃天山門中絕技,中原武林道上,無人會此武功,藍衣少女雖然身負絕技,但也不知白作義何能在一揮手間,無聲無息的發出暗勁。
白作義打出一記無影神拳之後,笑道:「這不過是薄施小懲,再要口出不遜之言,可別怪老夫出手傷人了!」
藍衣少女容色蒼白,默然不言,凝神靜站了片刻,突然一晃雙肩,疾如電奔,直搶過來,右手一揮,手中那形如鹿角,赤紅似血的怪兵刃,猛向白作義點去。
原來她被白作義一記無影神拳震傷了內腑,運氣調息,無法接口,但她功力深厚,調息一陣,立時復元,出其不意的欺身而上。
白作義左袖一拂,疾向那形。如鹿角的兵刃上面掃去。
藍衣少女兵刃出手極快,但收回之勢更快,不待白作義腕袖拂中,突然自行撤回,玉腕翻轉之間,舞出一片紅光。
白作義只覺眼睛一花,四面八方,都是那耀目,紅光攻攻到,心頭微凜,疾向後面退去,卻不料藍衣少女左手一指點來。
這一指來的出其不意,詭異至極,白作義一時避讓不及,只好揮手硬接一擊,但覺被她指力點中之處一陣劇疼,趕忙收回手臂。
藍衣少女一指得手,縱身躍退出一丈多遠,笑道:「這叫『千夫一指』,還你點顏色瞧瞧,如果心中不服待會咱們兩人再好好的打一架試試。」
群豪目睹那藍衣少女詭異手法,個個心頭一辦暗道:「此女武功路數,變化難測,實是不可輕敵。」
白作義仔細一瞧傷手之上,青了制錢大小一塊,這一指如被點在要害穴道之上,勢非重傷當場不可,暗自歎道:「中原武林人物,當真是高手如雲,不可輕視。」
大方禪師一揮左掌,四個身披紅色袈裟的和尚,迅快的移動身軀,手橫戒刀,攔住那藍衣少女的去路。
藍衣少女柳眉一掃,冷笑道:「你們可是想找死麼?」
四個和尚只管挺胸舉刀,攔住去路,對藍衣少女喝問之言恍如未聞。
大方禪師高喧一聲佛號,接道:「姑娘暫請止步,老衲話還未完,眼下高手如雲,姑娘等三人自信能闖得過麼」藍衣少女秀眉轉動,掃掠了群豪一眼,心中暗暗想道:「老和尚此話說的倒是不錯,但憑我們三人想闖過他們攔截,只怕不是容易之事,我們佈置尚未就緒,師父一也難趕來相援,真要動起手來,只怕要吃大虧。」
她剛才擋受白作義無影神拳一周,已知眼下之人,個個都是有著獨擅絕技,輕敵之念,已然消去甚多。
當下,她故作鎮靜的笑道:「怎麼?難道還要我們姐妹留在這裡陪你們玩嗎?」
大方禪師乃一派宗師之尊,為人十分莊嚴,此女這樣放蕩之言,把他們問得頓了一頓,一時間難想出適當的措辭回答。
沉吟半晌,大方禪師才肅然答道:「老衲乃佛門中人,生平不喜言笑。」
藍衣少女微一沉吟,道:「看來你好像是這次赴會冥岳來的首腦人物了?」
大方禪師道:「承蒙他們抬舉老衲,暫由老衲出面和令師洽商諸般細節。」
藍衣少女道:「不到盛宴大開之時,家師只怕不會現身。」
大方禪師道:「令師也未免太愛故弄玄虛了,天下英雄受她邀約,大都趕來此地,她還不肯出面相見?」
藍衣少女冷冷說道:「你們不按函上指定約期而來,怪得那個。」
大方禪師道:「凡來履約之人,都已事先備了乾糧,用不到令師再盡地主之誼了。」
藍衣少女暗暗想道:「看來這者和尚是想把我們留此以作人質,此刻師父佈署尚未就緒,我如和他們衝突起來,不但援手難以及時趕來,而且還將牽動全局,衡量輕重,只有暫時拖延時間。」
心念電轉,當下嬌聲笑道:「家師坐息未醒,勢難立刻出見。」
大方禪師接道:「那只有委屈幾位暫時留在這裡,待令師現身之後,再走不遲。」
藍衣少女回頭望望那紅衣少女,和白衣少女,笑道:「這麼說來,你要留我們三姐妹作人質了?」
袖手樵隱冷笑一聲,插口接道:「何至留作人質,拖延時刻,不出面相見,先殺你們三人,然後一把火燒光你們這臭花臭樹。」
藍衣少女道:「你好大的口氣,你自信能夠燒得了麼?哼!」
大方禪師接道:「這個很難說了,江湖之上,雖有規戒,但令師做事,太嫌過分,群情憤動,難免越規,屆時老衲亦無勸阻之能。」
藍衣少女心中暗暗急道:「師父尚不知敵勢如何,待我回稟,如若這老和尚持強留住,不讓我離開,那倒是一件麻煩之事。」
原來大方禪師擔心那冥岳岳主,在這花樹林暗設埋伏,故而堅留三女,不放她離開。
藍衣少女沉忖了一陣,笑道:「你們既然要見家師,我就去請她來此。」
大方禪師略一沉思道:「你們三位之中,難道定要你去不成?」
藍衣少女笑道:「隨便你們指定誰去吧!」心中卻暗暗忖道:
「他們不肯放我,原來把我看成三人中首要人物了。」
大方禪師目光緩緩由那紅衣少女掠過,投注梅絳雪身上,正想開口,指定梅絳雪去,忽然心中一動,暗道:「我如指定她去,萬一引起她師父懷疑,豈不弄巧成拙,陷害了她?」
心念一轉,伸手指刀;紅衣少女道:「那就請這位紅衣姑娘去吧!」
藍衣少女瞧了那紅衣少女一眼,笑道:「二師妹,老和尚看上你了。」
紅衣少女聽得藍衣少女喝叫之言,才緩緩站起身子,笑道:
「可是要我去請師父麼?」
大方禪師冷笑一聲,道:「子夜之前,如果令師還不現身,那就別怪我們下手毒辣了……」他目光一掠那藍衣少女和梅絳雪,接道:「這兩位姑娘就別想生離此地。」
九星追魂侯振方緊接了一句,道:「還有這一片花樹,也將盡化火灰。」
紅衣少女舉手理理鬢前散發,嬌聲笑道:「可別吹的太大,我們如沒有佈置,也不會請各位來啦!」
說罷,輕擺柳腰,款步向前走去。
大方禪師一揮手,幾個攔路的和尚立時撤向一側,讓開一條去路。
紅衣少女神態從容的由幾個和尚之間走過,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笑道:「這花樹陣外有一種日夜瀰漫的毒瘴,無色無味,諸位最好守在此地,別亂走動,如果擅闖這花樹陣中一步,中了毒可是咎由自取。」
也不待大方禪師等回答,縱身一躍,人已到兩丈開外。
但見那嬌小玲玫的背影,在花叢中閃了幾閃,隱逸不見。
大方禪師舉起右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圈,三十六個隨來弟子,突然迅快的交叉移動,片刻間,布成一座陣式。
蕭遙子微微一笑,問道:「這陣式可是貴派揚名天下的羅漢陣麼?」
大方禪師笑道:「不錯,這羅漢陣,敝寺向不輕用,共分大陣、小陣兩種,大陣需要一百零八個弟子布成,小陣三十六人,可惜貴派中弟子,尚未趕來,要不然老衲也可睹貴派名揚天下的五行劍陣了。」
蕭遙子道:「大師儘管放心,我在入山之時,沿途早已留下敝派暗記,由明月蟑起,直到此地……」袖手樵隱史謀遁插口接道:「咱們是提前趕來赴約,只怕貴派中人不知此事,時間難以趕上……」那藍衣少女忽然嬌笑一聲,接道:「最好他們能及時趕來,在子夜之前,進入這絕命谷中,也免得我們多費一次手腳。」
蕭遙子不理那藍衣少女,敞聲大笑一陣,接道:「咱們決定提前履約那天,老朽已派了守在明月蟑外的門下弟子,趕往武當山去,要他們兼程趕來,計算時日,大概這兩天就可趕來,今日不來,明天定可尋來此處。」
大方禪仰臉望望天色,道:「老衲甚望貴派掌門人神鍾道長,能親率門下弟子趕來,貴我兩派中昔年一點誤會,也可借此會面之機化解。」
蕭遙子道:「大師放心,老朽掌門師侄,對你我兩派昔年一點嫌怨,早不放在心上了,少林,武當,淵源甚深,昔年一點誤會,又從老朽身上所起,我早已對神鍾試侄解說清楚了。」
大方禪師微微一笑,道:「現下相距子夜時間尚早,咱們倒真該藉這段時間養息一下精神了。」
說著當先盤膝而坐,閉目養息,群豪紛紛坐下,重重把那藍衣少女和梅絳雪,圍在中間。
梅絳雪目光環掃了圍在身外的群豪一眼,也隨著坐下嬌軀,把抱在懷中的一對玉尺,放在身前,她自從進入花樹叢中之後,從未講一句話,一直寒著臉,似乎天地之間,萬事萬物,都不足博她一笑。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12:16
第二十二回 招魂宴上招魂酒
冥岳三女中,雖然個個風姿撩人,容色端麗,但三女相較,屬梅絳雪最美。
不同的是那藍衣少女和紅衣少女,不時巧盼情笑,風韻萬千,梅絳雪卻永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像冰雪鑄成的一位絕世美人。
藍衣少女伸手摘下一朵紅花,笑道:「三師妹快起來。」
梅絳雪緩緩仰起臉來,問道:「什麼事?」
藍衣少女笑道:「看那兩人並肩而坐,情話喝唱,似是談的十分快樂一般。」
只聽她淡淡說道:「有什麼好瞧的,別瞧啦!大師姐還是坐下來調息一下吧,這場大戰,如若打了起來,定是激烈絕倫。」
藍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師妹不必擔心,師父早已成竹在胸,咱們難道真還要和他們一槍一刀的相搏不成?」
兩人談話聲音雖不太大,但群豪都靜坐調息,花樹林中鴉雀無聲,二女對答之言,群豪都聽得清清楚楚。
大方禪師微微一啟雙目,瞧了二女一眼,又緩緩閉上。
藍衣少女看師妹不肯站起,也緩緩坐了下去,說道:「等那招魂宴開之時,這般人都將身應劫難,你那位情郎哥哥,也是難免一死,難道你真的袖手不管麼?」
梅絳雪突然回頭望了師姐一眼,說道:「天下男人,目不暇給,伏仰皆是,他死了有什麼要緊。」
藍衣少女嬌聲笑道:「無怪師父常常誇讚你,說你七情六慾,最是淡漠,看來日後繼承師父衣缽的,非你莫屬了。」
梅絳雪道:「長幼有序,大師姐武功、智計、毒辣,都超過小妹甚多,我怎麼敢動此妄念呢?」
藍衣少女臉色突然變的莊肅起來,說道:「如若師父選了師妹呢?」
梅絳雪道:「別說師父不會選我,當真是選了我,我也要奉讓師姐。」
藍衣少女默然不言,仰臉望著天上一片浮動的白雲,良久之後,才微微一笑說道:「但願師妹心口如一,師姐定當有以相報。」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甚低,除了坐得較近的幾人之外,大都沒有聽到。
山風吹播著幽幽花香,高高低低,肥瘦不同的大漢,環圍著兩個絕世容色的少女而坐,山花繽紛中,構成了一幅悅目的畫面。
忽然間,遙遙傳來了一聲龍吟般的長嘯,劃破了靜寂。
蕭遙子霍然站起身來,說道:「來了。」
大方禪師道:「可是神鍾道人麼?」
蕭遙子道:「不錯,那嘯聲雖然非他所發,但他定會親率敝派中精銳而來。」
大方禪師站起身來,說道:「老衲該率領本門弟子去迎接神鍾道兄一程。」
蕭遙子道:「大師不必多禮了,他們就要到了。」
談話之間,遙見叢花之中,疾奔來幾條人彰,疾如流矢而來。
群豪紛紛站起身來,轉頭望去,但見那奔來人影,穿行花樹之中,片刻之間,已到了群豪停身之後。
當先一人,胸垂花白長髯,身著青布道袍,臥蠶眉,丹鳳眼,方面大耳,像貌威武,正是武當派掌門神鍾道人。
大方禪師急急向前奔行幾步,合掌當胸,笑道:「不知道兄駕到,老衲未能率門下遠迎,失敬失敬!」
神鍾道人立掌當胸,笑道:「不敢,不敢,貧道因督促門下弟子熟練五行劍陣,未能早日趕來,有勞大師和諸位久等了。」
他微一頓後,接道:「貧道雖然晚來了一步,但卻邀請了崑崙、青城兩派中四位高手同來,也可抵償貧道遲來之罪了。」
大方禪師凝目望去,只見神鍾道人身後,一排站著四人,全著道袍,背插長劍,年齡都在五旬之上,個個精神充沛,眼中神光逼人,一望之下,即知是內家高手。
神鍾道人,側身向後退了一步,指著左面兩人笑道:「這兩位是青城派中松風。松月兩位道兄。」
神鍾道人說此,轉身又望著右面的兩個道人,說道:「這兩位乃是崑崙派的天行。天像兩位道兄。」
大方禪師還未來得及開口,天行道長已搶先說道:「敝門掌門應天山一位道友相邀,尋藥未歸,我們兄弟接得神鍾道人函示之後,當天就束裝就道,趕來應約。」
神鍾道人接道:「大師不要再行謙謝,眼下群豪畢集,勢必要有一個發號施令之人,主舵大局,此等運籌帷幄,主盟全局之人,自非老禪師莫屬了。
至於貧道和松風,松月。天行。天象四位道兄,都是多年好友,足可代他們擅作主張,恭請主盟大局,我們靜候差遣。」
大方禪師暗暗忖道:「眼下處境,十分凶險,倒不宜多作客套。」當下說道:「承諸位這般抬愛,老衲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時神鍾道人舉手向後一招,遠遠站在丈餘外的七個佩劍道人,急急奔了上來,齊齊躬身作禮。
大方禪師看七人年齡,都在三旬以上,四旬以下,每人身上都交叉背著兩支長劍。
神鍾道人一指七人笑道:「這七人都是本問中精選出武功最好的弟子,精熟本門『五行劍陣』對敵之法,五名正選,兩名備補,大師如有需用他們之處,只管指派。」
大方禪師道:「道兄籌謀周詳,老衲感激不盡。」
神鍾道人微微一笑,道,「彼此敵汽同仇,那還有你我之分。」
說完,他轉身對著蕭遙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道:「弟子無能,雖當大任,還要勞動師叔大駕相助,弟子甚感不安。」
蕭遙子道:「這次武林大變,可算數百年來,最大一次劫難,如能躲過此危,我倒真該息隱山林,終老天年,此生之中,不再出入江湖了。」
神鍾道人道:「武當後山,有幾處風景絕佳聽在,師叔不妨選擇一處,結茅靜修,一則可指點弟子們的武功,二則也好使弟子們略盡一點孝心。」
蕭遙子笑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吧,眼下籌謀對付強敵之策要緊。」
神鍾道人目光投注那靜坐在花叢中藍衣少女和梅絳雪身上,低聲對大方禪師問道:「大師,那兩位姑娘是什麼人?」
大方禪師道:「這兩位姑娘都是冥岳岳主的親傳弟子。」
神鍾道人笑道:「大師尚未會得冥岳岳主之面麼?」
大方禪師笑道:「沒有,其人故作神秘,要到天色入夜之後,才肯出面相見。」
神鍾道人微一忖思,笑道:「眼下二女雖被咱們重重包圍著,但強敵一旦現身之後,咱們即將背腹受敵,貧道之意,不如先把兩人生擒押作人質,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大方禪師沉吟良久,答不出話。
袖手樵隱突然插口說道:「老朽甚為贊成神鍾道兄的高見,這兩個女娃兒武功不弱,先擒兩人,也可減去強敵幾分實力。」
九星追魂侯振方道:「彼此既成敵對之態,那裡還有道義可講,兄弟之意,也覺得先把二女擒作人質為宜。」
群豪隨聲附和,盡都主張先擒二女,既可免除內應之憂,亦可減少強敵實力。
二女相距群豪甚近,對那紛紛議論之言,早已聽得清清楚楚。
藍衣少女忽然睜開雙目,低聲對梅絳雪道:「眼下情勢,決難久持,看來他們非要對咱們兩人下手不可了,師父不知是否已經開關……」話還未完,遙聞幾聲悠長的鐘聲,飄傳而來。
藍衣少女突然精神一振,道:「那不是師父開關的驚神鐘聲麼?」
梅絳雪抬頭望望天色,道:「不錯,但咱們還得等上幾個時辰,天色才能入夜。」
藍衣少女笑道:「二師妹見到師父之後,定然會把咱們被困留作人質之事,告訴師父,她老人家縱然不能親來,亦必會派遣援手趕來相助咱們。」
梅絳雪道:「眼前之敵,個個都是武林中第一流高手,如若師父不能親來,派人趕來相助,也是無濟於事。」
藍衣少女俏目流轉,打量了四週一眼,道:「師妹準備對敵啦,看來他們非要出手不可了。」
原來大方禪師在群豪紛紛議論之下,不便堅持,只好點頭說道:,『既是諸位都主張出手先擒二女,老衲也不便再堅持己見。」
要知群豪大都眼看梅絳雪在明月嶂上和無影神拳動手情形,又目睹那藍衣少女和袖手樵隱相較內功情形,心中沒有致勝把握,不願隨便出手,故而一時間竟無人挺身出戰。
崑崙派天行。天像兩人,目睹群豪爭論陳言,大有非得先擒二女不可之情,那知大方禪師答允之後,竟然無人出手,心中甚感奇怪,相互望了一眼,緩步而出。
天行道長左掌立胸,微笑說道:「敝師兄弟願先行出手,領教一下冥岳中人的武功。」
大方禪師看兩人太陽穴高高突起,行動之間,步履穩健,心知兩人劍術,造詣甚深,而且崑崙。武當,青城三派,在武林中,素有劍法各擅勝絕之稱。
他當下笑道:「兩位道兄長途跋涉而來,片刻未息,怎能就要出手,還是由老衲選派門下弟子出手吧!」
天行道長笑說道:「貧道等萬里迢迢趕來,寸功未立,這第一陣的功勞,還請讓於貧道兄弟吧!」
大方禪師低喧了一聲佛號說道:「冥岳武功,博雜詭異,中原各大門派,均難與之抗衡,兩位道兄不可輕敵。」
他心地厚道,不借自貶少林武功,替兩個道人預留台階。
天行道長右腕一抬,拔出背上長劍,說道,「多謝大師稻點。」大步直向二女走去。
天象見師兄已然拔劍而上,也縱身一躍,疾追上去,右腕一翻,長劍出鞘,追上師兄,並肩而立。
那藍衣少女對天行。天像兩位道長略一打量,又緩緩閉上雙目,神態之間,冷靜沉著,恍如未見。
天行道人目光一掠那藍衣少女懷抱奇形兵刃,心中微微一怔,暗道:「這是什麼兵刃,形狀怪異,且不管它,但看去光華燦爛,非鐵非鋼,不知何物造成?」
目光轉動,又投注那白衣少女懷中玉尺之上,心頭又是一動,暗自奇道:「怎麼這兩個少女所用的兵刃,都是些石玉珊瑚之類的東西?」
心中疑念重重,口中卻立掌說道:「崑崙派天行,天象,領教兩位姑娘武功。」
那藍衣少女微睜雙目,緩緩站起嬌軀,對那白衣少女說道:
「師妹,快起來呀!」
那白衣少女雖然依言站起了身子,但仍然是一臉冷冰冰的神情,說道:「大姐有何吩咐?」
藍衣少女道:「崑崙派的劍法,在武林中素有高譽,你先過去和他們動手打幾招,給我瞧瞧。」
梅絳雪不言不語,緩步對兩個道人走了過來,手中玉尺一分,說道:「你們兩人一齊上吧!」
天行道長臉色一變,怒道:「姑娘好大的口氣,貧道一人先領教幾招再說。」一擺手中長劍,正待出手。
天象道人已仗劍急步奔出,說道:「師兄,請替小弟掠陣。」
長劍劃出一道銀虹,攔住了天行道人。
梅絳雪冷冷的瞧了天像一眼,道:「哪個出手都是一樣,不過最好兩人一齊上。」
天象冷哼一聲,長劍一招「天女散花」,灑出一片劍花,把梅絳雪攻向天行道長的玉尺,接了過來。
他怒道:「姑娘且莫口氣過大,如能勝得貧道,再和我師兄動手不遲。」
說話之間,劍勢已變,綿連出手,一口氣攻出六劍。
方兆南看的低聲讚道:「崑崙派的劍法,果不虛傳,當真是靜如山嶽,動如流水行雲,如是我未得陳老前輩傳授武功之前,單是這出手幾劍,我就要傷敗在劍下了。」
陳玄霜和他聯袂而立,聽得他稱讚天象道人的崑崙劍法,忽然展顏一笑,道:「最好讓那者道士把她殺了。」
方兆南先是微微一怔,繼而若有所悟,輕輕的咳了一聲,默然不言。
但見梅絳雪手中玉尺揮動,一片叮叮哆哆之聲,寸步未退的把天象道人灑出的一片劍花,盡數封架開去。
天象道人突然斷喝一聲,不待梅絳雪還攻之勢出手,手中長劍又迅快的搶了先機,左揮右舞,瞬息之間,又連續攻出了四劍。
這四招迅快辛辣,兼具並有,凌厲異常,但悔絳雪卻始終不慌不忙的揮動手中王尺,封架開去。
天行道人年紀較長,經常在江湖上走動,閱歷甚豐,一見那一欠少女神情,心知逢上勁敵,趕忙重重的咳了一聲,低聲說:「師弟不可急躁。」
天象道人亦覺出梅絳雪,隨手揮動的玉尺,看似輕描淡寫,艾則每一招均已含蘊了甚強的陰柔之力,每一尺劍相觸,自己長劍必被彈震開去。
這時一聽師兄警告之言,立時收斂了驕敵之氣,長劍忽然一慢,臉色也變的肅穆起來,由搶制先機的猛攻快打,突然化作守勢,施出崑崙派「天漩四十八劍」正宗心法。
梅絳雪始終站在守勢方面,揮動手中一對玉尺,護住身子,隨著天象道人的劍招,忽快忽慢,兩入交手了三十多招,竟未見她還擊一次。
大方禪師微微一皺眉頭,暗自忖道:「此女早已有了棄暗投明之心,此際眼下真正的敵人,只有藍衣少女一入,如若讓天象道人和她這樣耗時,看來再打上三兩百招,也難分出勝敗,既然出手挑戰,那就不如速戰速決的好……」大方禪師忖念之間,正待就少林僧侶中指派高手出戰,忽聽天象道人長嘯一聲,劍法突然大變。
原來他和梅絳雪力拼了數十招後,仍然不見勝負,不禁心中大感焦急,暗道:「崑崙派被目下武林同道譽稱為三大劍派之一,我這等和一個女流動手了幾十個照面,仍然無法取勝,豈不有傷師門威名。」
一念動心,豪氣忽生,長嘯聲中,劍法突然大變,剎那間,電掣輪轉,滿天劍光,登時把梅絳雪卷人劍光之中,在場群豪,雖然都知道崑崙派劍法不在武當、青城之下,但真正見過崑崙派劍法的人,卻是不多。
天行道長眼看天象突然間,施展出「天漩四十吧劍」中最利害的「伏魔三劍」,心中大吃一驚正想勸阻晚已是晚了一步。
天象第一招「天網羅魔」,已自出手,人隨劍起,劍上一片光幕,直罩下來。
梅絳雪突然冷哼一聲,手中玉尺忽的向上一舉,護住頭頂,揮動之間,碧光大盛,竟然又硬接天像一招「天網羅魔」 但聞一陣金石相觸聲中,響起了梅絳雪嬌脆聲音,道:「崑崙劍術,不過爾爾,還有什麼絕厲殺手,快些施展出來,時限無多,我要出手反擊了。」
天象道人吃她拿話一激,心頭怒火更是熾烈,大喝一聲,第二招,「金柞擊魔」連續出手,手腕一挫,滿天劍影登時合而為一,疾向梅絳雪攻了過去。
這一擊乃是天象道人全身功力所聚,威勢銳不可擋,長劍帶起了絲絲劍風。
原來他見梅絳雪常常硬接他擊來的劍招,心想這一招猛攻,梅絳雪亦必然硬行接下。
那知事情大出他意料之外,梅絳雪嬌軀突然一側,向後面滑退了五步,竟然不肯硬接他這一招「金柞擊魔」 天象道人一擊落空,突然凌空而起,原式不變,如影隨形一般,緊隨著梅絳雪向後滑退之勢,追了上去。
這正是崑崙派「天旋四十八劍」的精奧之處,如對方不能破解這攻來的凌厲劍勢,這一劍即將以虛變實,全力攻向敵人。
如若對方封架得宜,攻去劍勢亦可以實變虛,變勢制敵。
梅絳雪眼看對方攻來劍勢,猛銳異常,連人帶劍的撞了過來,心中暗暗忖道:「我如不傷此人,勢將引起師姐的疑心,但如傷了此人,只怕會和群豪結下誤會。」
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對付。
忖思之間,梅絳雪只好揮動手中玉尺,斜斜推出一招「如封似閉」 天象冷笑一聲道:「撒手!」說著手中長劍疾向上面一抬,劍尖撥開三尺,指向悔絳雪右腕脈門。
梅絳雪吃了一驚,再想搶救,已是遲了一步,只好一鬆右手,丟開玉尺。
天象道人一劍得手,劍勢連綿出手,倏忽之間,攻出了五劍。
這五劍快速絕倫,迫的梅絳雪一陣手忙腳亂,那藍衣少女目睹梅絳雪敗退之景,心中似是甚感奇怪,一揮手中形如鹿角的怪兵刃,說道:「師妹如是打不過人,那就快請閃開……」話還未完,梅絳雪已然開始反擊,左手玉尺左揮右打,一掄急攻,把天象兇猛的攻勢擋住,嬌軀突然一側,猛向天象道人劍影之中衝去。
動作迅快,疾逾電轉,但見兩條人影乍合即分,雙雙向後躍開。
梅絳雪一伏身,撿起地上玉尺,分抱雙手,向後退了兩步,靜站不動。
天象道人卻一直站在原地,動也沒有動過一下:
蕭遙子首先看出情形不對,低聲對大方禪師道:「只伯那天象道兄受了內傷。」
餘音甫落,忽見天象道人身子向後一仰,向地上栽去:
天行道長忽的縱身而起,躍奔上前,動作迅快無比,伸手一扶,把天象道人向地上倒栽的身子,托了起來,躍退八尺,凝目望去,只見天象道人圓睜著雙目,面色蒼白,一語不發。
天行道人一皺眉頭,低聲問道:「師弟受了內傷麼,快用本門心法,強行運氣調息。」
他一連講了幾遍,天象道人恍。口未聞,連眼也未眨動過一下。
天行道長感覺事態嚴重起來,舉手在天象前胸推了一掌,正容說道:「師弟,快用本門心法強行運氣調息,你沒有聽到麼?」
他推出一掌,看似乎隨手而出,輕描淡寫,其實早已暗中運集了真力,推在天象道人的「期門穴」上。
但見天象道長圓睜的雙目,突然眨動了一下。
蕭遙子緩步走了過來,說道:「令師弟受傷甚重麼?」
天行道長輕輕歎息一聲,黯然說道:「只怕不行了!」
蕭遙子心頭微微一震,暗道:「她用什麼武功,怎的如此厲害?」
口中卻故作鎮靜的說道:「令師弟功力深厚,縱然受一點傷,也不致有何大礙,老朽略通醫道,可否給老朽瞧瞧?」
天行道人暗暗想道:「師弟敗在那女娃兒一事,群豪大都是親目所睹,事到此處,遮掩無用。」
當下把天象放在地上,站起身子說道:「老前輩既通醫道,尚望大施妙手,挽救他一次劫難。」
他臉上滿是悲忿之情,但說話聲音卻十分平和,翻腕抽出長劍,大步向前走。
大方禪師眼看崑崙門下之人,二傷其一,不願再讓天行道長出手。
但對方武功高強,如無人自願出手應敵,自己也不便派講那個,只好自行舉步而出,說道:「道兄請照顧令師弟傷勢,老衲想接那女施主幾招試試。」
天行道長回頭說道:「大師乃統主全局之人,豈可輕易出手,還是貧道試她一陣吧!」
大方禪師搖頭道:「道兄等遠來跋涉,功力未復,還是先請休息一下,再出手不遲。」
天行道長道:「不必啦,貧道要替我師弟討回這筆血債。」
原來他已看出天象道長傷勢奇重,縱然能夠保得性命,只怕也要落得終生殘廢。
他們師兄弟從小就在一起長大,彼此情意十分篤厚,眼看師弟受此重傷,心中十分悲痛,但他為人穩重,心中雖已悲忿萬狀,但表面上仍然保持著鎮靜。
忽聽一個嬌脆的聲音,起自群豪之中,道:「你們別爭啦!」
但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海燕凌波一般疾掠而來。
大方禪師定神看去,見那躍出之人,竟然是陳玄霜。
原來她見那白衣少女傷了天象道人,心中忽然一動,暗道:
「這丫頭長得十分美麗,又和南哥哥十分要好,倒不如藉機把她殺了,也好斷去南哥哥心中一點思慕之念。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12:38
她既無江湖閱歷,愛恨之念,又極強烈,心中想到之事,甚少顧慮,陡然縱身飛躍而出。
天行道長回目瞧了陳玄霜一眼,正待出言相阻。
這時陳玄霜已拔出長劍,搶到天行道長前面,一語不發,舉手一劍」起鳳騰蚊」疾向梅絳雪前胸「玄饑」要穴刺去。
天行道長見她搶了先著,倒不好和她相爭,冷哼一聲,退了回來,側目一看大方禪師問道:「這位女英雄是那一門派中入,怎的不懂一點規矩?」
大方禪師道:「道兄何苦計此小節,就讓她先打一陣吧!」
他心中根本不知陳玄霜身世來歷,只好含含糊糊支吾過去。
梅絳雪左手玉尺隨手揮出,輕輕把陳玄霜刺出的一劍架開。
陳玄霜藉著那盪開的劍勢,突然打了一個轉身,手中的寶劍也劃出一個圓圈,隨著轉動的身子,又向悔絳雪掃擊過去,而且劍勢轉了一圈之後,似是突然加強了勁力,去勢勁猛異常。
——這式怪異劍招,舉世少見,只有博得劍聖之名的蕭遙子看出這平淡無奇之舉,實是一種極上乘的劍術。
陳玄霜乃借敵人之勁,以強本身之力,再大陷於一轉之勢,力道又力。強了不少。
梅絳雪口中咦了一聲,右手玉尺斜斜推出,又把陳玄霜劍勢推開。
但聞一聲金石相觸大震,陳玄霜突然又向左面轉了過來,這次不但劍上威力又增強許多,而且那旋轉之勢,也快了甚多。
這簡簡單單的一招劍式,看去並無特異之處,但全場高人,一時間竟然都想不出破解之策,只覺除了硬封架之外只有閃讓一途。
梅絳雪也想不出破解的辦法,只好揮動手中玉尺,又硬封了一架。
倏忽之間,陳玄霜已連續揮劍旋擊四劍,而且一劍比一劍強猛。
梅絳雪封開第四劍時,人已似擋受不住,嬌軀被劍勢震的向後退了一步,只覺對方每次旋擊過來的劍勢,都似增強了甚多勁道。
這當兒,忽然飄傳來一聲銳嘯。
其聲尖厲刺耳,難聽至極,陳玄霜不自禁的收住了劍勢,轉頭望去。
場中群豪似都被這驚心動魄的銳嘯之聲所動,個個轉臉四顧。
在嘯聲餘音將絕之際,緊接著響起了一陣悲慘無比的樂聲。
也不知這樂曲用什麼樂器組合奏出,那彈奏出來的聲音,實叫人聽來如聞喪鐘,好像有幾十個男女老幼不同的人,在受著鞭苔,發出哀號慘叫的呼聲。
但聽這聲音,又似有些規律,譜成淒涼。悲慘的樂章。
蕭遙子忽然仰臉一聲長嘯,嘯作龍吟,直衝霄漢,裊裊敞人云層之中。
大方禪師回頭望了蕭遙子一眼,道:「聽這樂聲這等凌涼,大概是那冥岳岳主出來了吧?」
蕭遙子道:「我已用樂聲遙相呼應,如果是冥岳岳主,想必就有回音。」
那樂聲響了一陣,突然停了下來。
樂聲甫落,接著又響起三聲驚鐘。
那藍衣少女突然微微一笑,高聲說道:「諸位請梢候片刻,驚魂之鍾已響,家師就要來了……」她微微一頓後,又道:「三師妹快退回來!」
梅絳雪果然依言走了回去。
陳玄霜聽得那藍衣少女呼叫之言,才想起和梅絳雪還未分出勝負,一揮手中寶劍衝了上去,說道:「咱們還未分出勝負,你為什麼要退回去?」
梅絳雪神情冷漠,仰首望天,恍似未聞。
陳玄霜正待衝上前去,忽聽大方禪師叫道:「請女施主暫時退回,咱們稍候片刻再出手不遲。」
陳玄霜依言退了回來,緩緩走到方兆南身旁,笑說道:「南哥哥,你可會用剛才那招式麼?」
方兆南道:「不會!」
陳玄霜笑道:「你縱然學會了,也難以發揮威力,要不然我就可以把這招教給你了……」方兆南正待答話,忽聽那刺耳的怪鳴樂聲,重又響了起來。
轉頭望去,只見正東方花叢之中,緩緩走出了一群奇裝異眼的怪人。
當先兩人身材十分高大,身著白衣,腰繫麻袋,毒人手中高舉著一支哭喪棒,走起路來,搖搖擺擺,好像身體過於龐大,有些力不勝任似的。
兩個高大的白衣人後,是一群奇裝的鬼形人物,手中舉著奇形樂器,或吹或打慢步而來。
陳玄霜看得一皺眉頭,道:「南哥哥,這些人一個比一個難看,形狀如鬼勉一般,不知是故意裝扮成的呢,還是天生的如此?」
方兆南道:「青天白日之中,那裡來這些奇形怪狀的鬼魅,自然是人裝的了。」
陳玄霜原來心中害怕,待聽方兆南說那些鬼形都是人裝扮的,膽子登時壯大了不少。
但見那群鬼裝怪人,愈來愈近,形狀清晰可見。
兩個高大的牛頭馬面之後,八個長髮披散,身著白續的赤足女人,抬著一頂翠色小轎,緊隨在群鬼之後趕來。
那八個抬轎的白衣少女,倒是一個個眉清目秀,長得十分嬌艷。
翠轎四周都垂著綠色的絨慢,山風中不停的飄飛,隱隱可見轎中露出一雙繡花鞋。
刺耳難聽的樂聲,突然停了下來,一群鬼裝怪人,迅快散開,八個散發赤足的白衣少女,抬著翠色小轎,超越群鬼而出。
袖手樵隱冷哼一聲,說到:「擺出這非人非鬼的態勢,不知是何用心,難道就憑仗這些奇形怪狀的鬼形,還能把人嚇跑不成?」
但見那八個抬轎長髮的女人,緩緩走近群豪七八尺處,放下手中翠色小轎,向後退了幾步,並肩站在那翠轎之後,和那鬼形怪人,相距有兩丈多遠。
大方禪師高喧了一聲佛號,道:「轎中可是冥岳岳主麼?老衲等都是應邀而來的赴約之人,岳主大可不必故弄玄虛,擺出這樣一副陰風森森的架式……」他一連喝問了數聲,始終不聞人回答。
不但那翠轎之中無人答腔,連那八個披髮赤足的白衣少女,和一群鬼形怪人,也似未聽到一般,一個個呆立不動,有如泥塑石刻一般,連身軀也未曾轉動一下。
大方禪師雖有著甚好的涵養,但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也難以忍受,舉手一揮,十八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立時奔了過來,手中禪杖,緩步向那翠色小轎逼去。
八個身披白績,散發赤足的少女忽然一齊探手入懷,抖開了腰中扣把,八柄寒光耀目的緬刀,一齊出鞘。
蕭遙子微微一皺眉頭,低聲對大方禪師說道:「幾個女人手中緬刀鋒利無比,最好別和她們手中兵刃相觸。」
大方禪師高聲說道:「岳主既然傳梭作柬,相召我等,何以又不肯出面相見?再要裝神扮鬼,故弄玄虛,可別怪老鈉等不講武林規矩……」話還未完,忽聽那翠轎中傳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道:「想不到諸位提前赴約而來,一時措手不及,有勞諸位久候了。」
聲音柔媚,動聽至極。
餘音甫落,翠慢緩起,一個全身披著玄紗的婦人,緩步走了出來。
花叢中靜站的群豪,百道以上目光,登時一齊向那婦人投注過去。
只見她面如淡金,濃眉闊嘴,面貌難看至極,但身材纖小,手白如玉,不看面貌,但瞧她那玲玫的身軀卻又十分動人。
大方禪師回頭望了蕭遙子一眼,低聲問道:「蕭兄可識得此人麼?」
蕭遙子道:「昔年和她動手之時,她臉上蒙著一層黑紗,遮去了廬山真面目,我雖難識她面貌形狀,但在我身受劍傷時,曾經挑破她蒙面黑紗,就記憶決非這等樣子……」
忽聽袖手樵隱史謀遁冷哼一聲,說道:「你就是戴上人皮面具,也逃不過老夫的一雙神目。」
那身披玄紗的婦人忽然舉手在臉上一抹,笑道:「不錯,我是戴著人皮面具,等你們見著我的真面目時,只怕距死已經不遠了。」
群豪定神看去,只見她淡金的臉色,經手一抹之後,忽然變成了鮮紅之色。
大方禪師心中暗暗忖道:「難道她臉上套了很多層人皮面具不成,怎麼舉手一抹之下,臉色竟然由淡金變成鮮紅之色了?」
只聽那紅臉婦人嬌聲笑道:「諸位遠來是客,縱然是來送死,我也該先一盡地主之誼,然後再動手不遲。」
說完話,舉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周,那刺耳難聽的樂聲,重又響起。
隨著那難聽急促的樂聲,花叢中急步奔出一行臉上五顏六色,衣服奇形怪狀的人,每人手中,不是舉著兩把椅子,就是舉著一個桌面。
片刻之間,已在那花叢中擺了幾十桌席面,緊接著又是川流不息的送菜之人,大約一盞茶工夫,各桌上都已擺滿菜餚。
那身披玄紗的紅臉婦人,一拱手笑道:「各位先請喝一杯招魂酒吧,黃泉路遙,免得餓肚子趕路。」
大方禪師環顧身後群豪一眼,心中暗暗忖道:「這多人藏在花叢之中,看不出來也還罷了,怎的這些桌椅酒菜之物,竟也瞧它不出……」
放眼望去,但見叢花爛漫,那面塗彩色,身著奇服的送酒上菜的怪入,竟都隱失在花叢之中不見。
耳際間又響起那脆若銀鈴的嬌笑之聲,道:「各位請隨便坐啦!」當先舉步在正中一席主位上落坐。
蕭遙子低聲對大方禪師說道:「咱們先人席位,問明她以梭代柬,邀我們赴會用意後,再動手不遲,只要那酒不沾唇,菜不上口,縱然酒菜之中,下有劇毒,也無法傷了咱們一人。」
大方禪師暗自想道:「此人是否就是自稱冥岳岳主之人,眼下還難預料,倒不如聽聽她說些什麼再動手也不遲,反正我們早已隨身帶了乾糧而來,不致有飢餓之虞,晚上一半個時辰動手,亦無妨礙。」
心念一轉,點頭笑道:「蕭兄說的極是。」當下舉手一揮,高聲說到:「諸位請行入席,但卻不能食用桌上酒菜。」
說完大步走了過去,在那紅臉婦女人對面坐下。
蕭遙子緊隨大方禪師身後,也和那紅臉婦人坐了一桌,袖手樵隱目光一掃三劍一筆張鳳閣,追風雕伍宗義,葛天鵬,一掌鎮三湘伍宗漢,九墾追魂侯振方,天風道人等六人,低聲說道:「咱們也到正中那桌席位上坐吧!」
六人都明白袖手樵隱的用心,準備一動手時以「七星遁形陣法」開始圍攻那冥岳之主,齊齊舉步,走了過去,依序坐在正中一桌。
群豪紛紛入席,落了座位。
正中一桌上共有十人,除了那身披玄紗的紅臉婦人之外,其餘九人,無一人是冥岳中人。
其實全場數十桌酒席空了大半,除了大方禪師等群豪外,冥岳中人,只有那紅臉婦人一個人了席位。
八個身披白絞,赤足散發的少女,手橫緬刀,一字排列,站在那紅臉婦人身後。
那些奇裝剔民,滿臉顏色的鬼裝怪人,仍然伽:原肌動也未動過。
這宴會十分奇特,數十位客人分據各席,只有一位主人相陪。
只見那身披玄紗。日人端起桌上酒杯,站起身子道:「各位長途跋涉來到這絕命谷屯應我招魂之氨赴死之情,甚是可見先請滿飲此杯。」
說著舉手一飲而盡。
群豪端坐未動,無一人舉杯。
大方禪師合掌喧了一聲佛號,道:「岳主傳梭代束,邀約我等到此赴會,究是心存何意?尚請明白見示……」身披玄紗少婦笑道:「我不是跟你們說過了麼,這第一杯,是相謝各位應赴死約的盛情……」袖手樵隱舉手輕輕一按桌上酒杯,整個酒杯,盡陷入桌面之中,冷冷道:「只怕未必,如若不信,不妨請岳主早些出手試試!」
身披玄紗婦人一陣格格嬌笑,說道:「諸位早已身受劇毒,不用動手,已難活過十二個時辰了。」
此言一出,群豪無不心頭一震,各自暗中運氣相試,看看是否真已中毒。
身披玄紗婦人目睹群豪驚恐之情,忍不住微微一笑,舉手又在臉上一抹,一張殷紅如血的怪臉,登時又變成一張漆黑如墨的怪臉。
她微微一笑,露出一排細小雪白的牙齒,接道:「諸位所中之毒,雖然無色無味,但卻絕毒無比,除了我配製的解藥之外,天下無藥可救……」侯振方暗中運氣,覺得毫無中毒象徵,不禁大怒,擊案而起,大聲喝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他一起身,伍宗漢。伍宗義。葛天鵬。張鳳閣。天風道長相繼站起身子,大有立即出手之勢。
身披玄紗的黑臉怪婦人,對這等劍拔督張之勢,視若無睹。
她淡然一笑,接道:「諸位不信已中劇毒,你們不妨長長吸一口氣試試看內腑之中,有無異樣之感。」
九星追魂侯振方果然依言,長長吸一口氣。
只覺花香芬芳,毫無異樣之感,心中更是惱怒,舉手一掌,拍擊過去,口中還大罵道:「連篇鬼話,還能騙得了人不成!」
身披玄紗婦人對那擊來掌勢,渾似不覺,既不閃身讓避,又不揮手接架,竟是靜站原地不動,硬受一掌。
侯振方和她相距甚近,拍出的一掌,掌勢一晃而到。
只覺一掌擊中那婦人身上後,有如擊在滑溜無比的青苔之上一般,疾向一側滑了過去,幸得他早把勁力卸去一半,不然這一掌滑開,勢難再站穩腳步。
追風雕伍宗義看著九星迫魂侯振方掌勢被滑向一側,而那身披玄紗的婦人,竟然站在原地,腳步動也未動一下,心中大感不眼,大喝一聲,橫裡擊出一拳。
他和那婦人鄰近而坐,伸臂出手之間,就可遍及全身各大要穴,一拳直向那婦人後肩「風俯穴」上打去。
身披玄紗婦人仍似毫無所覺,目注大方禪師,笑道:「你們眼下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生,一條是死……」忽聽伍宗義悶哼一聲,疾向一側倒去。
袖手樵隱右手一揚,一股潛力應手而出,擋住了伍宗義倒向一側的身子。
這時蕭遙子也探手一把抓住伍宗義,輕輕的在他背心上拍了一掌,低聲說道:「伍兄快請坐下,運氣調息。」
大方禪師左掌一揮,先把劍拔彎張的情勢穩莊,繼而冷冷的問道:「生路如何?死路又如何?」
那身披玄紗黑臉婦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皓齒,說道:「如若想活,那就立下重誓,我就各賜你們幾粒解藥,但從今後,要聽從我的令渝,不能稍有違犯。
如果想死的話,那就更容易了,我只要奏起送葬之樂,引發你們身內劇毒,你們無人能夠活過明日午時。」
大方禪師聽她說的十分認真,心中暗暗忖道:「聽她說的這般認真,好像我們確都中毒一般,但自入這絕命谷中之後,連一滴水大家也沒有喝過,不知如何會中了劇毒,倒不如激她一下試試。」
心念一轉,微笑說道:「冥主之言,使老衲頗感不解,在下等入得此谷之後,滴水未進,不知怎樣會中劇毒?」
袖手樵隱微微一皺眉頭,道:「咱們既來絕命谷中赴約,生死之事,早已置之度外,中毒與否,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忽見坐在旁側一桌的神鍾道人站了起來,接著說道:「貧道之意不如早些動手,分出勝敗存亡。」
四周群豪紛紛站起身來,隨聲附和,局勢驟然緊張起來。
那身披玄紗的黑臉婦人突然又舉手在臉上一抹,一張黑如煤炭的臉,倏忽之間變成了淡藍之色。
只見她陰森森的冷笑一聲,道:「你們既然都願早些動手,那就早些動手吧,但不知你們是一擁而上呢,還是單打獨鬥的一個個分別動手?」
她那冷笑之聲,雖然不大,但卻有如實物一般,鑽到人耳中。
除了大方禪師等幾個功力深厚,定力特強之人外,大都在聞得那笑聲之後,心頭微生震盪,再加上她那經常變更的臉色,頓使人有一種人鬼難辨之感。
如非場中人多,縱是膽子甚大之人,也不免要生出恐怖的幻覺。
沉默約一盞熱茶工夫,袖手樵隱才冷冷接道:「你既然以梭作柬,邀戰天下群英,自是不把我等放在心上,老夫……」話還未完,忽聽一人大聲喝道:「老夫願先試試號稱中原武林道上第一高手的武功。」
群豪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矮胖老人,緩步走了出來,正是無影神拳白作義。
那身披玄紗婦人嬌聲笑道:「聽你口氣,似非我傳柬相邀的人了……」神拳白作義道:「不錯,老夫由西域而來,並未接得請束,只是慕名而來。」
那身披玄紗婦人突然放聲一陣格格嬌笑道:「好啊!你們自己找上門來,免得我萬里奔波,再去找你們了……」白作義冷笑一聲,右手虛空一揚,擊了過去,口中同時大聲喝道:「先試試老夫無影神拳如何!」
一股無聲無息的暗勁襲了上去,那身披玄紗婦人,似是想不到對方打出的拳風,竟是不帶嘯風之聲。
只覺前胸被一股暗勁撞上,她的身軀站立不穩,雙肩連晃數晃才把身子穩住。
白作義一擊得手,不容對方反擊,雙拳連環虛空擊出。
那披玄紗婦人突然雙手一揮,排列在她身後的鬼形怪人,突然舉起手中的樂器,又奏出難聽無比的樂章。
但見那身披玄紗婦人羅袖輕拂,飄飄而舞,白作義打出的無形神拳暗勁,盡被她那揮舞的羅袖,拂架開去。
那輕舞羅袖中,似是含蘊著強勁無比的、力,不但把白作義擊出的拳風震開去,而且有一股強猛的反震之力,彈了過來。
白作義初發幾拳,尚不覺有何感覺,逐漸的感覺到對方的反震之力,愈來愈是強猛,拳風一和對方揮舞羅袖相接,立時覺得被一股暗勁反彈回來。
袖手樵隱暗中留神觀察,已覺得白作義漸感不支,立時緩步離了席位,站在七星遁形陣法的主位。
他一離開席位,三劍一筆張鳳閣,一掌震三湘伍宗漢。葛天鵬。九星追魂侯振方,天風道長,以及調息了一陣的追風雕伍宗義,全都站起了身子,紛紛搶到七墾陣。
他們這幾個人行動迅快無比,眨眼之間已經布成了七星遁形的陣法,把那身披玄紗的婦人圍在陣中。
那身披玄紗婦人忽然欺身而上,雙袖交叉拂出,迫退神拳白作義,身軀倒躍而退,奔入一處花叢中。
那八個赤足披髮的白衣少女和一群鬼形裝束的怪人,緊隨那身披玄紗婦人身後,也向花叢中奔去。
袖手樵隱回頭望了大方禪師一眼,說道:「老禪師,咱們追吧!」
說完,他當先縱身一躍,向前追去。
大方禪師究竟是一派掌門之尊,處處要自恃身份,猶豫了一陣,才道:「追!」
待他決定要追時,那身披玄紗婦人和袖手樵隱等人,早已隱失在花叢之中不見。
回頭望去,那站在花叢旁的藍衣少女和梅絳雪,都已不知何時走掉。
蕭遙子突然拔劍一揮,道:「史兄只怕要中了那妖婦的鬼計了,咱們得快些去接應他才是。」
說著仗劍當先而行。
群豪紛紛起身,向前奔去。
這般人中,甚多脾氣暴躁之人,一面奔行,一面揮動手中兵刃,揮打兩側花樹。
但見花葉紛紛,四處橫飛,一片喳喳之聲,不絕於耳。
這片花樹,佔地甚廣,沿著一道山谷向裡延伸,但覺地勢漸低,似向一個斜度甚大的山坡下伸展。
蕭遙子一面奔行,一面打量周圍形勢,看一面峭壁聳立,高達數百丈,雖然有著極佳輕功,也不易攀登,何況上面景物一目瞭然。
另一面就是刀。煙霧鐐繞的高峰,如若那身披玄紗的妖婦奔回那孤峰之中,袖手樵隱決計不會深入。
目前唯一可行之路,就是沿叢花向裡奔行……
忖思之間,已至!了花樹盡處,眼前景物突然一變:
只見一座十餘丈高低橫出的山壁,攔莊了去路,繞過山壁,是一道狹長的石谷。
這條石谷,縱長不下五丈,橫寬卻又可容兩人並肩而過,兩面山壁,光滑如削,縱是身負絕世輕功,也難攀登,蕭遙子停下腳步,回頭說道:「那妖婦不但手段毒辣,而且甚富心機,咱們入谷之後,連經了甚多險要之處,天然的形勢,再加以人工佈置絕險之地,咱們地勢不熟,先已吃了大虧,此地三面絕路,只此一道狹谷,史兄想已被那妖婦誘入谷中了……」大方禪師接道:「既然只有這一道可通之路,咱們總該進去瞧瞧吧!」
兩人正談論間,忽見狹谷一端、緩步走出來兩個身著白衣,腰繫麻帶,身軀高大之人,每人手中拿著一隻核桃粗細的哭喪棒,搖搖擺擺的走了過來:
蕭遙子低聲說道:「這兩人正是那妖婦出現時開道之人,看來那妖婦定然在這狹谷中了,史兄八成已被誘入谷中,咱們早衝過去,也好接應他一陣。」
大方禪師暗道:「此谷狹窄,人多反而有礙手腳,不如選幾個武功高強只人,衝入谷中看看。」
「諸位暫請在谷中等待一下,老衲和蕭兄先進去瞧瞧。」
蕭遙子一揮手中寶劍,當先向谷中走去:
那兩個身穿白衣,腰繫麻帶的大漢,一見蕭遙子衝入谷中,突然加快腳步迎了上來。
大方禪師手提禪杖,緊跟在蕭遙子身後,一見那兩個漢子手中哭喪棒份量沉重,立時低聲道:「蕭兄請後退一步,這兩人手中兵器沉重,峽谷中動手,閃避不易。不如由老衲對付他們吧!」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14:29
第二十三回 死亡谷中生死門
蕭遙子在初人冥岳境內時,曾見他和那手施長幡的黑衣人動手硬拚的情形,知他神力驚人,鐵禪杖又是重兵刃,不畏敵人手中兵器,當下向旁側一閃,讓開去路。
大方禪師急步迎了上去,剛剛越過蕭遙子,那兩個大漢,已奔近身側。
但聞左面一人冷哼一聲,手中哭喪棒一招「泰山壓頂」當頭劈下。
大方禪師鐵禪杖,足足有八尺餘長,在這等狹谷之中,施展甚是不便,只好手握禪杖中間,當作短棍使用,左揮右舞,力拒兩人。
那兩個大漢,臂力過人,手中哭喪棒掃擊之間,力道十分強猛,三支精鋼煉冶成的鐵棍,相擊之下,一片震耳欲聾的金鐵大震之聲。
大方禪師心中甚感奇怪,暗暗忖道:「不知那妖婦在什麼地方找了這些力大無窮之人。」
忽聽那兩個大漢身後,響起一個嬌如銀鈴的聲音,道:「別打啦,快些停手!」
只見一個全身藍衣懷抱鹿角般奇形兵刃的少女,出現在兩個大漢身前,滿臉笑容的說道:「老和尚,獨眼鬼,聽我說完幾句話……」蕭遙子道:「不知有何見教?」
那籃衣少女道:「這谷中地方狹小,動手極是不便,如若不習此道,在這等狹谷動手,十成武功,只能施出三成……」蕭遙子心中暗忖道:「這話倒是不錯。」口中卻冷冷答道:
「不知姑娘此話用心何在?聽來叫人費解。」
那藍衣少女道:「兩位的武功雖然高強,但如想通過狹谷中人的攔截,只怕也不是容易之事。」
蕭遙子冷冷說道:「姑娘說話不必多繞圈子了,究竟有什麼事,快些說吧!」
藍衣少女笑道:「兩位要想過此石道,那就先請退回原處,待我們三人先行過去,再給兩位騰出入谷之路……」她繞圈子拐彎的說了半天,原來只是想要蕭遙子和大方禪師先退回去……
蕭遙子氣的冷笑一聲,道:「姑娘最好退回,先讓我們過去!」
大方禪師突然高喧一聲:「阿彌陀佛!我佛請恕弟子要開殺戒了。」
當下潛運真力,向前走去,手中鐵禪杖一招「直搗黃龍」,疾向靠在左面山壁的一個大漢點了過去。
那大漢後背緊靠石壁而立,一見大方禪師點了過來,立時一揮手中哭喪棒猛向鐵禪杖敲去。
要知大方禪師乃一代高憎,武功內力,渾純精厚,實非常人能及,此刻掛念袖手樵隱史謀遁的安危,出手一杖用足了八成功力,去勢銳不可擋。
那大漢手中哭喪棒一架之下,竟未能擋開大方禪師的點擊之勢。
鐵禪杖震開了那哭喪棒封架之勢,點中了那大漢脅間,只見那大漢嘴巴噴出一口血來,身軀被杖勢震的飛了起來,摔倒在那藍衣少女的身後八九尺處。
大方禪師生平之中甚少對人下過此等毒手,眼見一入傷亡在自己鐵禪杖下,不自禁的喧了一聲佛號,道:「兩位再不讓開去路,莫怪老衲出手狠辣了!」
說罷手中禪杖一舉,向右面那大漢點了過去。
他心地慈善,這一杖去勢只用了五成真力。
那大漢眼看同伴傷在大方禪師一擊之下,心中似甚害怕,但卻又似不敢不舉棒封接大方禪師的杖勢。
於是,手中哭喪棒平推出手,橫向大方禪師鐵禪杖上推去,人卻疾向後面退了兩步。
大方禪師似是不忍再出手傷人,手中鐵禪杖向上一抬,但聞一陣金鐵交擊之聲,那大漢手中的哭喪棒登時被震飛脫手。
這時,大方禪師禪杖乘勢而入,點在那大漢左胯之上。
只聽那大漢口中哇的一聲大叫,一跤跌在地上。
那藍衣少女眼看兩個大漢都難擋受大方禪師一擊,臉色微微一變,口中卻仍笑意盈盈的說道:「少林寺和尚之名,果不虛傳。」
大方禪師慈眉微聳冷冷說道:「姑娘如若不肯讓開去路,可莫怪老衲要出手了!」
忽聽衣袂飄風之聲,蕭遙子已縱身而起,大聲喝道:「老禪師請停手稍息,這女娃兒交給老朽吧!」
話出口,人已凌空躍起,手中劍光打閃,直向那藍衣少女當頭罩下。
他有一代劍聖之稱,此刻蓄勢出手,威勢自非凡響。
那藍衣少女一揮手中形如鹿角,赤紅似火的怪兵刃,登時幻起一片紅影,護住身子。
但聞一陣金玉相觸之聲,白光。紅影同時斂收。
那藍衣少女向後退了三步,蕭遙子卻站在那藍衣少女停身的位置之處,顯然這兩人交手一擊之中,蕭遙子搶得優勢。
藍衣少女退後三步之後,右腕忽的一翻,拔出背上寶劍,左手橫著那形如鹿角的兵刃,右手仗劍,蓄勢待敵:
蕭遙子突然長長吸了一口氣,手腕一振,長劍搖擺之間,幻化出三朵劍花,分襲那藍衣少女三處要穴。
那藍衣少女左手鹿角形的怪兵刃,一對蕭遙子的劍勢,右手寶劍卻突出一招「天女揮戈」,若劈若點的還擊過來。
這道幽谷之中,十分狹窄,平常之人動手,雖有些難以施展手腳,但這兩人,以上乘劍術武功相搏,情勢又自不同。
但見兩人各站原地,隨手揮腕,運劍擊敵,或封或攻,腳下卻寸步不移。
剎那之間,兩人已換拆八招,那藍衣少女抽出背上寶劍之後,似是增強不少威勢,竟然未向後退動。
蕭遙子連攻數劍迫不退那藍衣少女,似是動了怒火,長嘯一」聲,劍勢突然加速,但見白虹閃了幾閃,隆忽之間,連攻七劍。
這七劍不但招術迅辣,去勢變化難測,而且劍上內力,強勁無比,那藍衣少女雖然把七劍接了下來,但人卻又被迫的向後退了四步。
忽聽一個清脆嬌媚的聲音,傳了過來,說道:「大師姐快停手,讓他們進來吧!」
那藍衣少女和大方禪師,蕭遙子,聽得那嬌媚的呼喚之言,立時收了手中寶劍。
那藍衣少女笑道:「獨眼鬼,老和尚,你們既是一定要進去瞧瞧,小妹也不便再攔兩位的興頭!」
言笑之間,人已緩向後退去,對那一死一傷的大漢,竟是瞧也不瞧一眼。
隨在蕭遙子身後,大步向前走去。
這狹谷只不過數丈長短,片刻之間已至盡處,轉過一個彎子,眼前有一座大開的石問,那藍衣少女當先進門,閃到一側,嬌笑道:「兩位請啊!」
蕭遙子仗劍護身,大步進了石門。
大方禪師手橫鐵撣杖,緊隨身後而入。
那藍衣少女不攔擋兩人,待兩人進門之後,高聲呼道,「兩位慢走一步,小妹不送你們了。」
聲音柔媚至極,聽得人心頭怦然而動。
石門後是一座畝許地大的草坪,綠草如茵,卻不見一株山花,除那座石門外,草坪中再無其他布設。
蕭遙子微微一皺眉頭,付道:「這片草坪毫無出奇之處,也不見敵蹤何處,她把我們引來此處,是何用心……」心中正感疑惑,忽聽那藍衣少女說道:「這草坪盡處,自有入路,兩位如果不怕,儘管向前走去!」
大方禪師問道:「老衲有話想問姑娘一聲!」
那藍衣少女淡然一笑,道:「好吧,你儘管問!」
大方禪師道:「追蹤令師的一位史大俠,是否也在此處?」
那藍衣少女道,「你可是說那絕兒斷孫的老樵子麼?」
那藍衣少女笑道:「兩位進了生死門,自然會看到他。」
大方禪師轉過臉去,低聲對蕭遙子道:「史兄孤身深入,只怕獨力難擋那妖婦之勇,蕭兄請留此接應群豪,老衲先深入一步接應史兄。」
蕭遙子道:「那狹谷雖窄,但並無埋伏,料想他們不見咱們歸去,定會追蹤而來,眼下只有咱們兩人,不宜再分實力,老朽之意,不如一齊深入,一探究竟。」
大方禪師暗暗忖道:「這話倒也不錯。」
忖念之間,遂舉步向前面奔去。
草坪盡處,果然又是一座石門,橫寫著「生死門」三個大字。
只見全身白衣,環抱玉尺的梅絳雪,一臉冷冰冰的神色,當門而立。
這座石門,隱在山壁一角,是以,不到近前,甚難看出。
蕭遙子本想由梅絳雪神情之間,看出一點端倪,那知梅絳雪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竟是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大方禪師凝目向門內望去,只見裡面重重樓閣,似是別有一番天地,心中暗暗忖道:「此地只怕暗中埋伏有人,梅絳雪自是不便暴露她棄暗投明之心。」
他心地慈善,處處為人設想,當下一橫手中禪杖,裝作不識梅絳雪的神態,大聲喝道:「姑娘請讓開去路!」
說著舉手一招「五丁劈山」,鐵禪杖帶著勁風,當頭打下。
梅絳雪嬌軀橫移,倏然向左面跨開三步,冷冷說道:「兩位請吧!」
想不到梅絳雪竟是毫無阻攔。
大方禪師高喧一聲:「阿彌陀佛!」橫杖護身,大步而入。
進了生死門,又是一番景色。
只見兩側排立著,甚多衣著怪異,臉上塗著顏色的鬼形怪人,有的手中拿著刑具,有的手中橫著兵刃:
這些怪人目睹兩人,似若不覺,望也不望兩入一眼:
蕭遙子目光環掃,看四周鬼形怪人不下三四十人之多,心中暗生驚駭,忖道:「如若這般人個個都是身具武功的高手,我們只有兩人,動手相搏起來,只怕要大費一番手腳。」
心中雖在忖思,人卻不自覺的隨大方禪師身後,向前走去。
大方禪師卻是一派莊嚴,對那些鬼形怪人,視若無睹,手橫禪杖,大步而行。
一坐青石砌成的大殿,橫攔了兩人去路,大殿問側,排列著那八個赤足白衣少女,每人手中橫著一柄鋒利的緬鐵軟刀:
大殿兩扇黑門,緊緊的關閉,門上寫著八個大字:
入此一步,回輪萬劫!
大方禪師滿臉莊嚴的環顧了八個白衣少女一眼,問道:「貴岳的岳主,就在此殿中麼?」
八個白衣少女,同時微微一笑,齊齊向後退了三步,讓開去路。
那兩扇黑門,突然自動向兩面收縮,但開約兩尺餘寬,又自動停了下來,中間僅可容一人通過。
大方禪師凝目望去,只見裡面一片黑暗,難見景物布設,心中暗暗忖道:「這妖婦隱藏暗影之中,不知又布下了什麼鬼計正在忖思之間,忽聽那大殿中傳出一個柔美無比的聲音,說道:「老和尚,你猶豫不前,可是心中害怕了麼?」
大方禪師受那傳來之言一激,心中暗暗忖道:「少林派在江湖中是何等受人尊崇,我如不進此殿,只怕要留人笑柄了。」
忖畢正待舉步而入,忽覺一陣疾風,急由身側而過,蕭遙子已搶先進了殿門。
八個披髮赤足的白衣少女,眼看有人闖入了大殿中,忽然相視一笑。
大方禪師看那八個白衣少女相視微笑,心中甚是惱怒,暗道:「這幾個女娃兒,定然是笑我不敢進入大殿中。」
心念之間,當下高聲說道:「蕭兄且莫單獨涉險,等候老衲一刻……」暗中運集功力,舉手一杖,擊在那黑門之上。
他功力深厚,這一杖,勢道強猛至極,心想那黑門縱然是用那上好的木材製成,也將應手而碎。
那知大謬不然,但聞噹的一聲大震過後,那黑門仍然完好如初,毫無破損,原來這黑門竟是用鐵鑄成。
殿中傳出蕭遙子的聲音,道:「大師快去接應後面群豪,咱們眼下實力單薄,只怕難對付大戰。」
大方禪師暗暗想道:「此話倒是不錯,這兩扇鐵門既可以自動開啟,想亦可自動閉上,別說其中尚有埋伏,縱然沒有埋伏,單是這兩扇鐵問,就可把我們困入殿中,倒不如設法接應群豪到此之後,設法先把這兩扇鐵問破壞再說!」
心念一轉,他高聲說道:「蕭兄快請退出,此時此地,不是意氣甲事,爭強奪名的時候……」但聞那殿中傳出來陣陣的嬌笑之聲,卻不聞蕭遙子回答之那笑聲雖是嬌若銀鈴,十分悅耳,但在此情此景之下,聽在大方禪師耳中,有如鬼哭狼嚎一般,十分陰森恐怖。
一陣嬌笑之聲過後,重歸沉寂。
那八個赤足披髮的白衣少女,十六道清澈若水的眼睛,不知何時,一齊投注在大方禪師的身上,不斷微笑。
大方禪師看那八個白衣少女笑的妖媚異常,心中忽生驚駭,暗道:「這八個女娃兒,笑容如此妖媚,甚是少見。」
忖念之間暗喧兩聲佛號,冷冷說道:「老衲不願擅傷無辜,你們如若妄圖施展什麼鬼謀,可別怪老衲出手狠辣了。」
那八個披髮赤足白衣少女,聽得大方禪師之言,突然揮動手中緬鐵軟刀,漫步起舞,但見衣袂飄飄,刀光閃閃,動作逐漸加快,玉腿粉臂,挾在刀光中,十分動人好看。
大方禪師幼年剃度入寺,很少和女人接觸,生平之中,從未見過此等香艷之事,看了一陣,漸覺眼花燎亂,但他究竟是位有道高憎,心猿初動,意馬未馳,人已霍然驚覺。
當下他大喝一聲,揮動禪杖,一招「力掃五嶽」,疾向八個少女掃了過去,禪杖劃帶起嘯風之聲,威勢極是強猛:
八個白衣少女,口中同時嘿了一聲,紛紛退避一側,讓開大方禪師的鐵禪杖,但一退即上,揮刀攻了過來:
大方禪師冷哼一聲,鐵禪杖左擊右打,倏忽之間,連攻出一十二杖,丈餘以內盡都是強猛的杖風,八個白衣赤足少女被杖勢逼在丈餘之外,不得擅越雷池一步。
忽聽其中一女,格格一陣嬌笑,左手一揮,身上一件白衣,登時脫離嬌軀,露出一件極為短小的粉紅褻衣,肌膚瑩光,玉腿畢呈。
餘下七女,紛紛依樣施為,眨眼之間,八人白衣盡除,全都成了半裸狀態,揮動著手中緬鐵軟刀,分由四面八方合擊過來。
大方禪師生平之中,從未見此等局面,不禁呆了一呆,暗道:「八兒個女娃兒脫的這般模樣,當真不知人間有羞恥二字。」
心神一分,手中杖勢一緩,登時有四個白衣少女欺進之勢,撲了過來。
四柄緬鐵軟刀,分襲大方禪師四處要害大穴。
大方禪師微微一驚,趕忙收斂心神,呼呼掃出兩杖,又把四女逼退回去。
但見八個半裸軀體的少女,交叉急走,刀光和玉腿齊飛,手中輕刀,隨旋轉的舞步攻出。
大方禪師初動手一段時光,尚不覺得什麼,打了十幾個回合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只覺這八個少女,寓舞於攻的刀法,不但變化詭異,而且每一出手之中,必然有一個極動人的舞姿配合,漸感目眩神迷,手中杖勢愈來愈覺緩慢。
八女打了一陣,刀法舞步,更見純熟,配以輕罩淺笑,纓櫻嬌聲,頓使德高望重的大方禪師,有些心神動盪起來,連忙高喧一聲佛號;閉上雙目,施出十八招羅漢杖法。
這一套羅漢杖法,乃少林派中極具威力之學,施展開來,威勢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虎虎生風。
他閉上雙目,心中暗誦金剛經,這動盪的心神,重歸寧靜,杖勢凌厲無比。
八個半裸嬌軀的少女,日睹大方禪師閉著眼睛動手,不禁相視而笑,心中暗想,十招之內,定可勝得對方。
八女因大方禪師閉目掄杖,心想這一次一定有了十分制勝的把握。
那知事實上,大出八女的意料。
只覺對方不但把門戶守得十分緊嚴,無懈可擊,而且禪杖攻出威勢,愈來愈是強大,強猛的杖風潛力,有若狂風怒嘯,始終把八女逼在一丈開外,難越雷池一步:
又激鬥了二十餘回,大方禪師已自覺心中平靜如常,忽然睜開雙目,大喝一聲,一招「神龍掉首」,把正東一女手中緬刀震飛。
那緬刀雖然鋒利可削金鐵,但因大方禪師手中兵刃沉重,又是百煉鋼製成,堅硬異常,緬鐵軟刀甚難削動。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14:56
大方禪師一招得手,精神大振,反臂又一杖「倒轉陰陽」,又把西南方位上一女緬刀震脫出手,借勢又連功三杖,登時把八女合擊之勢迫亂。
只要他再連續攻出幾招,八女勢菲有人被他傷在杖下不可:
這當兒,忽然由那陰暗的大殿之中,恃出來一個清脆的聲音,道:「你們不是那老和尚的敵手,還不快給我退開!」
八女聽那嬌脆的聲音之後,果然紛紛躍遲一側。
陰暗的大殿中,又傳出那清脆的聲音,道:「和我幾個婢女動手,勝之不武,你們少林派,素有領袖武林之譽,如果你不害怕,請進我『回輪殿』中來吧!」
大方禪師回首望去,只已梅絳雪懷抱玉已、當問而立,谷外群豪,竟是毫無動靜,心中大感焦急。
他暗暗忖道,「那狹谷只可容兩人並肩而過,如若冥岳中人,派有高手,守住那道谷中,群豪想衝上來、實非容易之事。
蕭遙子名重武林,被人尊稱一次劍聖,怎的入了『回輪殿』後,有如投海泥沙,不聞一點聲息……
正忖思間,殿中又傳出一陣格格嬌笑道:「老和尚,你可是怕了麼?」
大方禪師被對方連番相激之言,說的甚感為難,如若不進殿去,不但要受人譏笑,且將有損少林派威名,進殿又怕中了對方鬼計。
這時他心中非常猶豫,難作決定……
殿中又響起一陣嬌笑之聲,道:「老和尚,你如果覺得心中害怕,那就別進來啦,在門外對我遙拜三拜……」大方禪師怒聲接道:「老衲是何等人物,豈能和你鬥口相罵,『回輪殿』中縱然是刀山劍林,也不放在老衲心上。」
大方禪師說著,手橫禪杖,直向殿中走去。
剛剛進入殿門,忽聽身後砰然一響,那兩扇鐵門,自動關了起來。
殿中一片黑暗,伸手難見五指。
大方禪師一面運功護住身子,一面運足眼神,抬頭四下張望。
他內功精深,目力超異常人,片刻之後,已可見物。
只見大殿靠後壁處,一個碧玉榻上,盤膝坐著一位臉垂黑布,身圍玄紗的女子,蕭遙子和袖手樵隱,已然不知去向。
四面殿角,各放著一座盆花,散放出淡淡的幽香。
除了盆花。玉榻和那女人之外,廣敞的大殿上,再無其他之物。
大方禪師打量了殿中形勢後,心中更是驚駭不已。
他暗中想道:「這大殿之中別無他人,那面垂黑布,身圍玄紗的婦人,又不似和人動過手的樣子,不知怎的竟把蕭遙子等弄的人蹤不見。」
心中疑慮,重轉臉望著那坐在玉榻上的女人,問道:「姑娘可是此地之主麼?」
那身圍玄紗的女子,緩緩取下了臉上垂的黑布,陰暗的大入上,登時大放光明,一片耀目主光。
一張美麗絕淪的面孔,在主光耀射之下,嬌媚橫生。
原來那身披玄紗少婦,頭上戴著一頂明珠串製成的寶冠,數十粒珠光閃閃,幻出一片碧藍光華。
那最前一顆明珠,大如龍眼,光華也特別強烈,襯托著那女人一張顏如春花的嬌媚面孔,更覺肌膚瑩光,耀眼生花。
只見她櫻唇啟動,一縷清音,自古底婉轉而出,道:「不錯。」雖然只簡簡單單的答了兩字,但聲音柔媚至極,聽來悅耳異常。
大方禪師雖然定力深厚,也不禁怦然心動,連忙長長吸了一口氣,凝神壓制住心猿意馬,問道:「適才入殿之人,那裡上了?」
身披玄紗的女子,嬌聲說道:「口輪殿萬劫回輪,身入此殿,那還能安然而出,你那兩位朋友,早已身沉苦海,應歷萬般劫難,直到他們回悟前錯,投身我冥岳問下,才能從苦海中拔身而出……」大方禪師怒道:「因果回輪之說,乃我佛慈悲世人,勸人改過向善的無上大法,你也配談……」身披玄紗少婦,不但不怒,反而微微一笑,道:「此殿中雖然廣大,但並無擺設之物,你如不信,不妨看看你同伴現在何處?」
他心中忖道:「袖手樵隱是否隱落在此殿之中,且莫管他。
但蕭遙子卻是我親眼看著進入此殿之中,何以竟不見其行蹤?
他乃一代高僧,才智過人,略一沉思,忽然大悟,當下冷笑一聲,道:「如若岳主在這大殿之中,布設下陷阱機關,趁人不防,突然發動……」忽見那身披玄紗女子,嬌笑而起,玉臂一振,圍在身上的玄紗,突然飛落一側,現出一個全身赤裸,一絲不掛的美麗彤體。
大方禪師幼年受戒入寺,生平未近女色,幾曾見過這等景象,當下高喧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別過頭去,大方禪師又高聲接道:「岳主以梭代束,邀請天下群雄,不論如何,也算一門宗師之尊,這等赤身露體的形象,不覺有失一門宗帥的身份麼?」
只覺一陣香風,迎面吹襲過來,耳際間響起一個嬌柔的聲音,道:「大和尚,人生在世也不過百年時光……」這聲音婉轉、柔媚,只聽得大方禪師心神動盪,暗自吃了一驚,不敢再聽下去,大喝一聲,一杖橫掃過去。
一股疾勁之風,隨杖而出。
只聽格格嬌笑,不絕於耳,隨著他掃擊出的杖勢遠去。
大方禪師不自禁的轉頭望去,就這一瞬間,那赤裸女子,已然不知隱失何處。
大殿上重又回復了黑暗。
大方禪師定了定神,暗自想道:「這所大殿之中,不知暗中布設有多少機關,我一人本領再大,也是防不勝防,不如先把那鐵門打開,迎接群豪進來再說。」
心念轉動,縱身一躍,已到大殿門邊,舉手一杖,直向那鐵門上面搗去。
但聞一聲金鐵大震,響徹耳際,鐵門分毫未損,大方禪師卻感到雙臂一震,暗道:「這鐵門如此堅牢,想出此殿,恐已非易事了。」
忽聽嬌笑之聲,從大殿一角傳來,道:「老和尚,你還不束手就縛,和你那兩個同伴一般的經歷諸般劫難……」大方禪師心中已是怒火大熾,探手入懷,摸出一枚小巧金錢,握在手中,凝神靜聽那聲音來自何處。
他本是一派武學宗師之尊,平常之時,別說施用暗器,就是把暗器帶在身上,備作急需之用,也是不肯。
但這次冥岳之行,情形完全不同。
此行因成敗關係著武林道上正邪消長之機,大方禪師,才把耗去他十餘年苦功,但卻從未使用的十二枚小巧金錢帶在身邊。
此刻,身陷回輪殿中,又連受那赤裸女子譏諷,人又被困在殿中,心中急怒交加,這才探手入懷,摸出一枚金錢。
大方禪師準備在那赤裸女子再一現身時,立時以極快的手法,打出金欽。
但聞那嬌笑之聲,在大殿中響蕩一陣後,又飄來那柔媚的聲音,道:「老和尚,你想用暗器麼?……」大方禪師早已暗運功力,手執金錢,一聽聲音,立時振腕打出。
黝黑的大殿中,響起了輕微的劃空嘯聲。
那金錢夾著一縷尖風,飛向大殿一角,但聞「波」的輕響,一枚小巧的金錢,大部嵌入了堅牢的石壁之中。
要知他這小巧金錢,乃赤金合以緬鐵打製而成,四面鋒刃。銳利無比,縱然有著金鐘罩、鐵布衫等習練的外功,不畏一般刀劍,也難受這金錢一擊。
大方禪師打出一枚金錢之後,右手又極快的探手入懷,摸出兩枚金欽。
另一角處,又傳出一個女子口音,冷冰冰的說道:「你既然執迷不悟,我也懶得和你多費口舌了。」
大方禪師凝目望去,毫無所見,那聲音,直似由牆壁中傳出來一般。
這次他沒有再把手中兩枚金錢打出,靜站在原地未動,雙目卻一直盯在那傳話壁角之處,只要那赤裸女子一現身,立時兩拔齊發擊去。
忽聽一陣輕微的波波之聲,那近後壁的玉塌,突然緩緩轉動起來。
疾轉中,一座金鼎,由玉榻正中緩緩升了起來。
待那石榻停下不轉之時,一座兩尺左右的金鼎,已端端正正的放在玉榻正中,一縷白煙,自鼎中裊裊升起。
大方禪師目睹那金鼎升起的變化,心中甚是急憂,暗道:「這大殿中機關重重,而且布設均極精巧,如不設法破除幾處機關,要想出這大殿,決非容易之事。」
心念一轉,暗中運集功力,緩步對那玉榻走了過去。
他怕地上有什麼機關埋伏,是以出腳舉步十分小心,走的極是緩慢。
忽覺一股濃重香味,迎面撲來。
這時,大方禪師頭腦登時感到一暈,心中一驚,暗道:「難道這白煙之中,蘊有劇毒不成?」
心念電轉,趕忙運氣,閉住呼吸。
他驚覺雖快,但仍是遲了一步。
大方禪師只覺一陣目眩頭暈,身軀搖搖欲倒。
此刻,耳際間又響起那嬌媚的笑聲,道:「決些放下兵刃,還有一線生機,你已中了七毒香劇毒……」大方禪師正待出言反辯,忽然心中一動,暗暗想道:「我如啟口說話,七毒香劇毒勢必藉機侵入內腹。」
當下裝作未聞,一語未發,一面閉住呼吸,一面暗中運氣,想把身受劇毒迫出。
且說守在谷外的群豪眼看大方禪師和蕭遙子沖人了谷中,立時舉步隨進,神鍾道人,當先揮劍領路。
幾人深入約兩丈左右,忽聽喳的一聲大震,兩面石壁間突然疾快的伸出兩塊鐵板,接合在一起,攔住去路。
神鍾道人抬頭一瞧,只見那兩塊由石壁中伸出的鐵板,高約一丈七八,估計自己的輕功,足可一躍而上。
當下神鍾道入一提丹田真氣,揮動手中長劍一掄,身軀突然凌空而起,飛落那鐵板的頂端之上。
池凝目望去,前面毫無阻攔,當下一舉手中長劍說道:「前面無人阻攔,諸位不妨越此鐵板而過。」
說著當下一躍,落下身子,大步向前走去。
這兩塊鐵板,雖然不算太高,但因光滑如削,無處可讓手足借力:非得憑藉內力修為,依仗丹田一口真氣而上。
這次赴約之群豪雖然都是江湖上久負盛譽的人物,但對輕功造詣,並非人人都達爐純青之境,有甚多人卻是無法越過那一重鐵壁。
但見人影翩飛,有如群燕翔空一般,片刻之間,己有大部分入飛越鐵壁而去,但卻有二十餘人,被鐵壁所阻,無法越渡。
無法越渡鐵壁之人,他們大都是以外問功夫見氏之人,手中兵刃,大都是沉重的外門兵刃之類。
這些人當下揮動手中兵刃,向那鐵壁之上,猛擊起來,此起彼落,一片金鐵交擊的大鳴之聲,震耳欲聾。
神鍾道人躍落實地之後,立時放腿向前面奔跑。
將要近出口之時,突聞一聲嬌喝,一個全身紅衣,背插寶劍,手執拂塵的少女,陡然現出身來。
只見這女子一語未發,擋在谷口,手中主劍一揮,幻化出三朵劍花,分襲神鍾道人的三處要穴。
神鍾道人奔行之勢,本極快速,紅衣少女現身亦是突如其來,雙方尚未看清,那紅衣少女劍勢已然點擊過來。
這時的神鍾道人趕忙長劍疾揮,幻化起一片劍光,封架開那紅衣少女的劍勢,隨手還攻了兩劍。
紅衣少女嬌聲笑道:「老道士劍法不錯啊!」
神鍾道人乃一派武當宗師之尊,劍術造詣,自是有獨到之處,紅衣少女攻來劍勢雖極凌厲,但卻無法把他迫退一步,均為隨手揮動的劍勢,化解開去。
兩人交手幾劍,隨後群豪均已趕到,但因那谷口狹窄,兩人劍光旋風,把整個谷口封住,群豪人數雖眾,但卻無法插得上手。
那紅衣少女一面揮劍和神鍾道人搶奪先機,一面目睹群豪笑道:「諸位請耐心等一會吧,早死片刻,晚死片刻,一樣的在劫難逃,趁此等死時光,可以多想想昔年的風流韻事,崎旋春光,免得死時神鍾道人突然大喝一聲道:「無恥妖女,滿口胡說什麼!」說著劍勢突然一緊,攻勢猛銳至極。
但見白光如虹,幻起了如山劍影,挾帶著絲絲的輕嘯劍風,身後群豪都覺到劍上激盪起的劍風潛力,冷森逼人。
那紅衣少女登時被神鍾道人強猛的劍勢罩住,相形見繼。
那紅衣少女只感劍上壓力大增,對方每一下擊之中,都似蘊藏了干斤神力,心中暗暗驚駭,忖道:「這牛鼻子老道不但劍術造詣極深,而且內力也強猛過人,看來這場惡鬥,勝人希望不大。」
她一面提聚真氣,運劍相抗,把門戶封守得十分嚴密,口中卻仍是嬌笑不絕的說道:「老道士,你當真要和我拚命麼?」
神鍾道人不再理她,只把全部精神貫注在運劍之上。
那紅衣少女又支持了八九個照面,漸覺不支,劍光的圈子,愈來收縮愈小。
激鬥中,忽聽神鍾道人神威凜凜的大喝一聲:「撒手!」
道人的長劍一揮,當頭擊下。
這一劍攻勢猛惡,劍勢有如泰山壓頂一般,當頭而下。
紅衣少女如若不願硬接這一招劍勢,只有後退一途,因為兩邊都是山壁,勢難向左右閃讓。
但聞一陣金鐵交響之聲,兩隻長劍,忽然膠在一起。
紅衣少女柳腰微挫,向後退了兩步,玉腕連向上面揚動兩次,但卻無法把神鍾道人的劍勢彈震開去。
神鍾道人似已動了殺機,冷笑一聲,手中長劍突然又向下沉落三寸。
紅衣少女顏如春花的容色,突然變成了蒼白之色,幾滴汗珠兒,分由兩頰滾落。
這時,群豪一些輕功較差之人,都由別人相助,用繩子吊上,越渡過鐵壁。
那紅衣少女手中的寶劍,緩緩向下低落,距離頭頂,只有尺許左右,頭上的汗水滾滾如雨,濕透了衣服:
神鍾道人卻是滿臉肅穆,頂門上也微微現出了汗水。
方兆南和陳玄霜並肩站立,在神鍾道人之後,眼看那紅衣少女即將喪命在神鍾道人劍下,出此狹谷,只是彈指間事:
忽然瞥見紅衣少女身後,人影一閃,一個人影疾如燕子凌波一般,懸空疾飛而來。
陳玄霜低喝一聲:「她們來了幫手啦……」說罷振袂而起,疾迎上去。
原來這山谷過於狹窄,只能容兩人並肩而立,方兆南陳玄霜緊隨神鍾道人身後,站在最前,看的較為清楚。
陳玄霜振袂躍起,群豪才霍然驚覺,抬頭看去,只見一條人影,凌空平飛而來,人已快到紅衣少女和神鍾道人頭上:
陳玄霜去勢奇快,正好在兩人頭頂之上,迎住了那飛來人影。
但聞兩聲清脆的嬌叱之聲,同時響起,一合之下,倏然便倒飛回去,落著實地。
直待兩人落地之後,方兆南身後群豪,才看清楚,和陳玄霜懸空力拼一招之人,正是那身穿藍衣的少女。
方兆南急急向前奔了兩步,走近陳玄霜身側問道:「師妹受了傷麼?」
陳玄霜側頭斜眸了方兆南一眼,嫣然一笑道:「沒有!」
那藍衣少女腳落實地之後,略一調息,說道:「師妹請退下休息一下,讓姐姐來擋他們一陣。」
這時,那紅衣少女已被神鍾道人強勁劍勢,迫的險象環生。
神鍾道人的長劍一寸一寸的向下沉去,生死存亡,距那紅衣少女的頂門只餘下半尺近。
那藍衣少女眼看師妹所處的危境,已在頃刻之間,突然一側嬌軀,身上那赤紅似火,形如鹿角的兵刃,長臂疾伸過來,幫那紅衣少女抵住神鍾道人的劍勢。
神鍾道人緩緩向下沉落的劍勢登時受阻。
那紅衣少女長吁了一口氣,道:「大師姐,這點時間夠是不夠?」
藍衣少女笑道:「差不多啦,咱們慢慢的後退吧!」
群豪雖然把兩人對答之言,聽得清清楚楚,但難解二女話中的含意。
神鍾道人眼看下落劍勢,在兩人合力之下,不但被抬了上來,而且對方聯手反擊的內力,亦逐漸加強。
神鍾道人心中暗暗忖道:「二女聯手內力甚強,我如和她們硬拚下去,不但難有勝人之望,而且勢難持久。」
心念連轉,立時運力震腕,三件相觸在一起的兵刃,倏然分開。
那紅衣少女借勢一側嬌軀,滑溜無比的退到藍衣少女身後。
這時,離那谷口,只餘下七八尺遠近的距離,群豪心中,都存早些衝出谷口之心,齊齊向上湧來。
神鍾道人震腕揮出一道護身劍光,回首一瞥群豪,心頭忽然一動,暗暗忖道:「目下大方禪師,已然進入谷中,自己已經無形之中,成了目下群豪的暫時領導之人……」他一念及時,精神大振,手中長劍不自覺的施出武當派最為精奇之學,太極慧劍中的連環三招,劍勢如驚霆迅雷一般,綿綿攻出。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17:14
第二十四回 五鬼陣法出五鬼
這太極慧劍,乃武當劍術之卞,不但變化精奇,而且講求借敵之力,強我之勁,本是專以對付強勁敵人的絕學。
它乃以陰柔之力運劍,列為武當派中鎮山劍術,每代只傳兩人,除了掌門人外,在就所屬弟子中選出一個天資聰慧,或是為本派中立過大功大勳之人傳授。
神鍾道人施出太極慧劍中連環三招之後,那藍衣少女登時被迫的手忙腳亂。
她原本單用手中一形如鹿角的紅色兵刃拒敵,這一來迫得她抽出了背上寶劍,兩種兵刃齊施,才穩注了危局,但仍被迫的節節後退。
只覺對方手中長劍不徐不疾,但卻有如行雲流水般,找下出一點空隙,心中暗生驚駭,口中仍是大聲嬌笑著,道:「啊喲,看不出你這牛鼻子老道,還有這樣的好本領,只可惜你已是出家人了,這一輩子也無法討老婆了。」
她口中雖是說著瘋話,手中兵刃卻是越來越緊,想把被迫後退的形勢穩住。
神鍾道人大聲怒道,「貧道是何等人物,豈肯和你這妖女說笑!」手中劍勢也隨著一快,攻勢更是凌厲。
藍衣少女只覺手中兵刀,愈來愈施展不開,不論用出何等詭奇的招術,均力對方劍勢封往,難以發揮威力,心中大感驚駭。
藍衣少女暗暗忖道:「這老道人不知用的什麼劍術,怎的有如春蠶之絲,隨形之影,再這樣打下去,決難再支持上百招正自忖思,忽聽身後傳來那紅衣少女嬌脆的聲音道:「大師姐、陣勢已經布成,放他們進來吧!」
那藍衣少女應了一聲,急步向後退去。
神鍾道人長劍一順,劍尖指著那藍衣少女前胸」玄機穴」的部位,緊迫不捨,眨眼間已經到了谷口。
但見那藍衣少女嬌軀一側,突然閃身疾退,躍到谷外。
神鍾道人到了谷口之處,並夫緊追那藍衣少女,停在谷口,打量谷外形勢。
只見一群臉上塗著各種色彩,身上穿著各種奇形怪狀衣服之人,擺成了一座陣勢。
那藍衣少女和紅衣少女已然退到陣中。
這些人不但衣著,臉色紅藍雜陳,繽紛耀目,而且頭上還戴著各種類型的帽子,手中拿的兵刃,也是奇形怪狀的。
有叉有刀,有劍有槍,還有很多見所未見的怪形兵刃。
神鍾道人自和藍衣少女動過手後,對冥岳中人,已不敢再有輕視之心,看對方陡然間,現出了這樣多人,當下停住身子,凝目望去,想先把敵人擺的什麼陣式,辨明之後,再調度人手,攻入陣中。
他生平精研八卦九宮,五行奇術,自信對各種奇門陣式,認識甚多,想辨清敵人陣式變化之後,再想破陣之法。
那知瞧來瞧去,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五光十色,雜陳眼前,既不按八卦九官方位,亦下按五行生剋之序,燒是神鍾道人胸懷奇術,也無法辨認出這座陣圖。
這時群豪都已出了谷口,個個手橫兵刃,躍躍欲試。
那藍衣少女借神鍾道人查看陣圖的時機,暗中運氣調息。
她內功精湛,真氣運行全身一周,疲勞已復。
這時,她一揮手中形如鹿角的怪兵刃,嬌聲說道:「牛鼻老道,別裝蒜啦!你就再瞧三天三夜,也難洞悉我們這『五鬼陣法』的變化。」
神鍾道人被她一言提醒,立時從眼前繽紛耀目的色彩中,瞧出一點門道。
原來那臉上滿塗各種顏色的鬼形怪人,只分紅、黃,藍。
白,黑,五種釀色,但因各色混雜在一起,一時之間,很難辨認出來,看上去一片混亂,好像有著幾十種顏色一般。
三劍一筆張鳳閣大步走了上來,低聲的對神鍾道人說道:
「道長可看出了陣式變化麼?」
神鍾道人只覺臉上一熱,搖搖頭道:「看不出來。」
張鳳閣道:「咱們如是這樣和他們相持下去,對我們甚是不利,眼下咱們人數,和他們在伯仲之間,就算被他門困在陣中,也沒什麼要緊。
目前,只要咱們能夠一入盯住他們一個,別換對手,分由三個方向攻入陣中,縱然他們這『五鬼陣』確有詭奇變化,但也要被我們眾多的人手接住,以一對一,使他們難兼推動陣圖變化了。」
神鍾道人暗暗忖道:「眼下群情激昂,各人都準備出手,我如再從中攔住,勢非激起群豪忿怒之情不可。」
念頭轉動,一揮手中長劍,道:「諸位既然都望早些衝入陣中,貧道自是不便阻止,不過眼前的敵人陣圖,變化如何,貧道也認不出,諸位入陣後,最好能分成五隊,前後銜接,彼此照應,免得被敵人分段包圍。」
說完,手中長劍一揮,高聲又道:「諸位請衝入陣中吧!」他口中雖然大聲喝叫,人卻站著不動。
少林僧侶雖然無人說話,但心中卻最是焦急,掌門人深入腹地,形蹤不見,生死難知,一聽神鍾道人下令入陣,立時當先發動。
但見一行身著紅衣袈裟的僧侶,每人手橫著一把銀光燦爛的戒刀,急步由神鍾道人右後側走了出來,一列身披黃色袈裟,手提禪杖的和尚,由神鍾道人左後側奔出。
每行一十八人,個個臉色一派肅穆,分兩路向陣中衝去。
三劍一筆張風閣左手執筆,右手握劍,大步而出,居中衝去。
一掌震三湘伍宗漢。追風雕伍宗義。九星追魂侯振方。一筆翻天葛天鵬和干風道長等緊隨著張鳳閣身後,也向陣中衝去。
青城派的松風、松月雙劍並出,和崑崙派中未受傷的天行道長,合帶有十五個高手,也向陣中衝去。
只有神鍾道人和隨同他來的武當門下弟子,神拳白作義等,仍然站在陣外未動。
兩行少林寺的僧侶,首先和敵人接觸,登時展開了一場兇猛的搏鬥,但見戒刀閃閃,禪杖嘯風。
張鳳閣一近敵人,搶先出手,右手長劍一招「撥草尋蛇」,向前一個身著黑色的鬼形怪人刺去,左手鐵筆卻平橫胸前戒備。
那黑色鬼形怪人,竟是毫不退縮,舉起鋼叉,但聞噹的一聲,硬把三劍一筆張鳳閣攻去的劍勢封架開去。
張鳳閣右劍左筆交互出手,擋開那全身黑黑的鬼形怪人鋼叉,突然向後退了兩步,右手中長劍交到左手,右手探懷一摸,又取出兩柄短劍。
張鳳閣大喝一聲,縱身而起,凌空向前撲去。
張鳳閣目光閃動,瞥見另一個黃衣鬼形怪人,目光一直盯在自己身上,雙手握著一支一丈二尺長短的白獵槍,伺機出手。
當下他一提丹田真氣,向下沉落的身子,忽然又向上斜升起了六七尺高,右手一抖兩柄短劍,突然脫手飛出。
那黃衣鬼形怪人,被張鳳閣斜飛身形,避開了視線,周圍打鬥又正激烈,一片刀光劍影,挾著叮叮咯哆金鐵相擊之聲,已無法憑藉耳聞辨別敵人來路。
剎那間,只覺背上一涼,張鳳閣打出的兩柄短劍,正中後背。
張鳳閣一擊中敵,落地後,他一挫右腕,收回短劍,兩股鮮血,隨著他收回的短劍噴了出來。
那黃衣鬼形怪入,身軀一顫,倒了下去。
奇怪的是那黃衣鬼形怪人中了兩劍,始終未出一聲,即是一聲呻吟,也未出口。
張鳳閣剛剛穩註腳步,那個和他懸空力拼一招的紅衣鬼形怪人,舉刀衝了過來,一招「泰山壓頂」,當頭劈下。
這時,耳際間響起了陣陣淒厲的怪嘯之聲,「五鬼陣圖」以已起了變化,但見人影晃動,眼前一片彩色閃動。
原來部分著各色彩服之人,忽然開始穿梭遊走起來。
張鳳閣舉起鐵筆,架開那紅衣人劈下的一一刀,忽覺手臂一震,不禁心中一駭,「此人好大的臂力。」
那人一刀劈下之後,第二刀還未來得及出手,「五鬼陣圖」已然開始了變化,來不及再攻第二刀,人己急急向前衝去。
這時候,另一個藍衣鬼形怪人,緊隨著衝了上來,抖動手中鋼叉,一叉疾向張鳳閣的前胸刺去。
張鳳閣揮手一招「如封似閉」架開鋼叉,隨手一筆「笑指天南」還擊出手。
那藍衣鬼形怪人攻出一招之後,立時向旁側衝去,張鳳閣點出的一筆,卻被他身後另一個黑衣鬼形怪人衝上接莊。
但見身著各色衣服的鬼形怪人,穿梭遊走之勢、愈來愈是迅快,每人攻出一招,不是向前衝出,就是向旁側讓開。
因配合嚴密,行動迅快,一個接著一個,綿一下絕而上,衝入陣中群豪,只見眼前一片不同的色彩流轉,兵刃相擊之聲,不絕於耳。
張鳳閣衝入敵陣最深,因此感受的壓力也愈大。
他忽然發現,眼前這些穿著各色衣服的鬼形怪人,不但個個身法迅速,移位出手,配合的天衣無縫,而且個個武功,都極高強,出手擊來之勢,十分沉重:
這一種感覺,使他心中大為驚駭。
張鳳閣暗中忖道:「眼下跑來冥岳赴會之人,可以說都是當今武林道上的一流好手,但這些兔形怪人的武功,比起赴會之人竟是毫無遜色。」
張鳳閣只覺自己已被困在原地,敵人緊促的連鎖攻勢,緊密異常,竟使他無法擅越雷池一步,既難前進,又無法後退,甚至連左右移動一下的機會,都感覺無此空暇。
雙方墾戰足足有一頓飯工夫之久,張鳳閣已不知和好多人交過了手,群豪的攻勢,登時被這些鬼形怪人的連鎖反擊之勢阻在原地。
打的時間愈久,群豪發覺的奇怪事情也愈多。
只見那些身著各種服色的鬼形怪人,除了身穿紅色衣服的人,不時由口中發出鬼嘯般的怪異之聲外,其他身著黃、藍。
白、黑眼色的鬼形怪人,個個都似啞子一般,連一聲呼喝叫喊之聲,都聽不到。
神鍾道人一直停在陣外橫劍而觀,眼看群豪攻勢被阻,難再向前衝進一步,心中亦極驚愕,忖道:「看來這些身穿各種服色的鬼形怪人,武功似都不弱,並非是單藉連鎖、緊促的攻勢,阻止了群豪前進之勢。
那藍衣少女和紅衣少女,已退到陣式中心,懷抱兵刃觀戰,並未合在那些鬼形怪人之中出手。
兩個容色艷麗的少女,亭亭玉立在各種不同服色的鬼形怪人群中,看去更顯玉容如花。
神鍾道人看了一陣,心中忽然覺出這些鬼形怪人,似都非一般普通武林人物,好像每人都身負著上乘武功。
他們既可隨著五鬼陣圖變化,配合的異常嚴密,又可單獨搶攻防守,各成一體,不覺大生驚駭。
神鍾道人暗暗忖道:「這般人難道都是冥岳門下弟子不成?
如若冥岳之人,個個具此身手,這一戰鹿死誰手,實難預料了。」
正忖思間,忽視敵陣之後,奔來一個全身白衣,懷抱玉尺的少女。
她衝入陣中之後,在那藍衣少女耳邊,低語了一陣,退到一側。
那藍衣少女微一點頭,高舉手中兵刀一揮。
正和群豪力拼的鬼形怪人,忽然向兩側撤去,眨眼間,廣列成兩行整整齊齊的行列,讓出一條路來。
那藍衣少女緩步走了過來,紅衣少女和那懷抱玉尺的白衣少女,隨在兩側相護。
群豪目睹那些鬼形怪人,忽然間,退列兩側,一時之間,不知是何緣故,因此也一齊停下了手。
那藍衣少女相距群豪七八尺處,停了下來,嬌聲說道:「少林寺那老和尚,已陷入了回輪殿中,不知你們這群人中,那一個代他領袖群倫?」
群豪一齊轉頭向神鍾道人望去。
神鍾道人心中暗暗忖道:「群豪並無推舉我出來主盟大局,那少女明言喝問,實使人有些為難,不知該不該出面?」
那藍衣少女星日流轉,溜了神鍾道人一眼,笑道:「不要想啦,就算你這老道士主盟好了!」
神鍾道人大步走了出來,喝道:「貧道向不喜歡和人輕浮言笑,姑娘最好能莊重一些,免得給人以下賤之感!」
藍衣少女格格一陣嬌笑,說道:「我本來就不是干金小姐,你說我幾句,姑娘也不放在心上。」
神鍾道人微微一皺眉頭,道:「姑娘有什麼事,請快些說吧!」
藍衣少女目光環掃了群豪一眼,說道:「那老頭、老樵子、老和尚,都已陷身回輪殿中,正熬受千劫回輪之苦……」忽聽一聲高喧的佛號聲,打斷了尹;藍衣少女未完之言,緊接著梵音群和,少林群僧齊齊合掌當胸,高誦大悲經文。
藍衣少女雖然凶殘成性,但聽群僧高誦的經文,也不禁心頭怦然一震,只覺那聲聲經文,有如暮鼓晨鐘,發人深省。
佛號梵唱,延續足足一盞茶工夫之久,才逐漸的停了下來。
方兆南。陳玄霜一直隨在神鍾道人身後,剛才群豪沖人五鬼陣中,和那些鬼形怪人打鬥的甚是慘烈,但他兩人始終沒歹出手,因為方兆南突然想起陳玄霜身上懷著的「血池圖」來。
這次冥岳之戰,勝負甚難預料,如若不幸陷身冥岳,此圖或將為冥岳中人所得。
一時之間,他不知是否該把陳玄霜身懷「血池圖」之事,洩於神鍾道人,心中大感困惑,忘記了出手之事。
陳玄霜看他站著未動,呆呆出神,也未出手。
待群僧高誦大悲經,為陷身在回輪殿中的方丈致哀,方兆南心情才鎮靜下來。
他雖然不瞭解那經文的要義,但聞聲聲和唱中,一片捨身救世的慈悲梵音,登時激起了他滿腔豪壯之氣。
抬眼望去,只見那排成的兩行鬼形怪人,在聽得經文之後,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那籃衣少女似已驚覺,臉上容色大變,幸得那梵唱很快的停了下來,那些鬼形怪人的騷動,也隨著靜止。
神鍾道人,突然振劍長嘯一聲,道:「大方禪師,乃道行深博的高憎,豈能為爾等所困,姑娘如再無什麼話說,貧道當破陣而入了。」
那藍衣少女笑道:「五鬼陣變化如何,你門都已經親目所見,就憑你們這點本領,想衝過陣去,實非容易之事,不過……」神鍾道人冷冷接道:「不過什麼?」
藍衣少女道:「不過現在已經用不著你們打了。」
神鍾道人道:「貧道不信真的就闖不過你門一座區區五鬼陣圖。」心中卻是暗暗忖道:「我冷眼旁觀甚久,雖然想出了幾個破陣之法,但能否收效,還難預料……」只聽那藍衣少女嬌笑之聲,又在耳際響起道:「家師已傳下聖渝,著我們三姐妹,帶你們到回輪殿上相見。」
神鍾道人暗道:「聽她口氣這等輕鬆,難道大方禪師。袖手樵隱。蕭師叔等,真的已被他們困住不成」心念電轉,口中卻朗朗答道:「別說一坐小小回輪殿,就是刀山劍林,也不放在貧道等心上,三位姑娘請帶路吧!」
三女緩緩轉過身子,慢牛而行。
神鍾道人帶著群豪,緊隨在三女身後,從兩行排列整齊的鬼形怪人中間走過。
只見一座青石砌成的大殿,攔住了群豪的去路,大殿兩側。
排立著八個赤足白衣少女,每人手中都橫著一柄緬鐵軟刀。
八個赤足白衣少女,忽向後退開。
那藍衣少女當先步入殿中,逐漸隱失在茫茫的煙氣之中。
紅衣少女緊隨在那藍衣少女身後而入,步行至大殿中間,突然回過頭來,靜立不動,揮動手中拂塵,掃開身前茫茫雲霧般的煙氣,燭火閃耀中笑容隱現,遠遠看去,有如霧中仙子。
那懷抱玉尺的白衣少女,卻在進了殿門,立時停下,回頭目注群豪,冷冰冰的說道:「人生死門,請進回輪殿吧!」
神鍾道人一面緩步向前行去,一面運足眼神衝向殿中探看,但見煙氣茫茫,殿中景物若隱若現,竟是無法看得清楚。
方兆南,陳玄霜緊隨神鍾道人身後而入,當走過梅絳雪時,忽然見梅絳雪嬌軀一轉,疾由身前穿過。
但覺一隻滑膩的玉手,輕輕和自己的右手一觸。
方兆南本絕頂聰明之人,立時警覺,合掌一抓,果然覺著手中多了兩粒黃豆大小的圓圓之物。
抬頭看去,梅絳雪已疾向一側奔去,白衣在煙氣中閃動,眨眼間消失不見。
那停在殿中的紅衣少女,此刻也突然消失。
神鍾道人拔出背上的長劍,舉手搖了幾搖,劍光在煙氣中晃動,燭火下閃光,相隨群豪,紛紛拔出兵刃來戒備。
忽然響起了一聲大震,回輪殿兩扇大開的鐵門,突然自己關上。
這時,尚有不少人留在殿外,被那自動關閉上的鐵門把群豪分成了兩截。
神鍾道人舉起手中長劍,連續在空中劃了幾個圈子。
這是示意武當門下弟子的訊號,隨侍他身後的武當門下弟子,立時迅速的排成了五行劍式。
大殿中的茫茫煙氣,愈來愈濃,群豪如置身晨霧之中,漸覺衣履微濕。
忽然間,由那濃重的煙霧一角,傳出一個清脆的笑聲,道:「決些放下手中兵刃,盤膝而坐,聽候發落,如再不聽警告之言,可不要怪我手辣心狠了。」
聲音婉轉,脆若黃茸,聽來甚是悅耳。
大殿中煙霧太濃,神鍾道人雖有甚好的目力,也無法看清丈外之物,只聞其聲,難見其人。
這似是另外一個世界,群豪個個手握著兵刃,但卻找不著敵人行蹤。
暮地光線一暗,大殿中高燃的燭火,陡然熄去。
方兆南突然想到了手中緊握之物,心中猜疑不定,舉手放在眼前一瞧,只見是兩粒黃豆大小的藥丸。
旁側突的伸過一隻柔軟的玉手,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腕,耳際間響起了陳玄霜低聲細語,道:「南哥哥,你心中害不害怕?」
方兆南道:「不怕。」
陳玄霜移動著身軀,緊緊的偎了過來,道:「和你在一起,我也不怕。」
方兆南嗯了一聲,正待答話,忽覺身後一股力道撞了過來。
在這等幽暗如夜,水霧彌目的環境中,大都要憑藉耳聞之力,和武功上的感應,來防襲克敵。
方兆南覺著身後撞來了一股力道,本能的向旁側一閃,回手一劍掃了出去。
只聽一個淒厲的慘叫,也不知什麼人,被他一劍掃傷。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17:38
當他回劍掃出之時,已想出這出手連五指也難看得清楚的大殿中,都是自己人,但劍勢已經出手,再想收回,已是不易但他卻未想到,這一劍,竟然會傷了人。聽那慘厲,尖銳的叫聲,那中劍之人,即不是被傷到致命要害,亦是關節大穴的緊要之處,不禁暗叫了兩聲慚愧。
他正在愧感交集之間,忽聽一陣兵刃相擊的乒乒乓乓之聲,響的甚是急促,似是雙方正展開一場十分激烈的拚搏。
方兆南一提真氣,凝神望去。
但因大殿中水霧過濃,難見三尺以外之物,只隱隱可見閃動的兵刃……
又是兩聲慘叫,又不知是什麼人受了重傷。
方兆南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敵暗我明,他們又極熟悉殿中地形,若讓他們隱藏起來,暗中突襲,那可是防不勝防的事,如再施什麼輕巧暗器,縱然殿中都是當代中一流高手,也是不易閃避。」
一側壁角中,又傳出那嬌柔的聲音,道:「我再給你們一盞茶的時間去想,再不放下兵刃,束手就縛,立時全部屠殺,那時,縱然再想束手就擒,也不行了。」
暮聞一陣清嘯之聲,震的人耳朵嗡嗡作響,緊接著響起了一個宏亮的聲音道:「殿中水霧甚濃,諸位快請住手。」
方兆南聽聲辨音,已聽出那正是神鍾道人的聲音,低聲對陳玄霜道:「這大殿之中,伸手難見五指,縱是對面相站,也難看清楚對方面貌,那妖婦只要派出三個熟悉此殿中形勢之人,在中間挑動起來,勢非鬧成個自己殘殺之局不可……」陳玄霜低聲笑道:「就算在更黑暗些的地方,我不用眼睛去看,就知道是你了。」
在這等生死茫茫險惡難測的環境之下,最是容易動情,方兆南不自覺的把手緊了一緊,拉過陳玄霜的嬌軀,緊緊抱在懷中。
濃重的水霧裡,無法看清楚陳玄霜是喜是羞,只聽她口中輕輕的櫻了一聲,把臉兒貼在他的前胸,低聲說道:「南哥哥咱們恐怕出不去了,這瀰漫的水霧中含有奇毒。」
方兆南吃了一驚,道:「你怎麼知道呢?」
陳玄霜道:「我聞到這瀰漫的霧中夾雜有一種極輕淡的幽香,因這香味太過輕淡,別人極不易辨覺出來……」方兆南道:「你怎麼能夠聞覺出來呢?」
陳玄霜道:「過去我和爺爺在一起,曾經嗅到過這種輕淡幽香氣味,那天爺爺不在家,我跑到他臥室,打開了他一隻鐵盒,那盒中放了幾朵乾枯的花,那輕淡的香味,就從那花上發射出來的。
不過,那次我嗅到的香味較濃,這水霧香味比較清淡,所以我在初入大殿之中,井未覺得……」她輕輕歎了口氣,接道:「現在,我依在你的身旁,心中平靜極了,雖然明知道就要死了,可是我一點也沒驚怯的感覺方兆南急道:「師妹,你再仔細嗅辨一下水霧中的香味,看看有沒有錯?」
陳玄霜緩緩抬起頭來,舉手理理頭上秀髮,說道:「沒有錯。」
方兆南靜一下心神,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果然覺得瀰漫的水霧中含著極淡的幽香。
如是這水霧中的幽香,果如陳玄霜所說的,含有奇毒,可憐入殿之人,都已在不知不覺中吸下了劇毒。
只覺一股熱血泛了上來,正待大聲喝叫,揭破這水霧中含毒之密,忽然心中一動,暗暗忖道:「悔絳雪給我這兩粒藥丸,不知是否用來解那水霧中奇毒之用,我如叫將出來,只怕要牽累到她……」他和梅絳雪並沒有什麼情意,但卻不知何故,他心中不自主為那寒水潭月光下一段締盟的往事困擾,常常感覺到,梅絳雪已真的是他妻子……
忖思之間,忽聽一個嬌如銀鈴,但卻又冷若陰冰寒風的女子聲音響起道:「你們在入這絕命谷時,在那花樹陣,已中了我在那花蕊花葉之上,暗藏的劇毒了。
不過,那毒性發作很慢,十二個時辰之後,才能發作,但現下你們又中了我這回輪殿水霧之中暗藏的奇毒,這兩種劇毒混合之後,不但難以救治,而且還可提早促使毒性發作。
你們如若不信的話,不妨暗中運氣一試,或是仔細的辨別一下,看看那水霧之中,是否有一種極淡的幽香!」
這時,群豪已然停了打鬥,大殿之中除了濃重的水霧,難以看清楚景物之外,又恢復了寂靜,不再聞打鬥之聲。
陳玄霜緩緩由方兆南胸中抬起頭來,高聲說道:「這水霧之中,確然含有奇毒,那人剛才之言,並非是欺騙我們。」
經陳玄霜這麼一說,群豪似都信了不少,仔細嗅去,果然覺得那水霧之中,確有一種極淡的幽香。
神鍾道人暗中運氣一試,腹胸之中,果然有種異樣之感,心知那妖婦之言,已非憑空虛相恫嚇。
但此時此地,如若但然承認水霧中含有劇毒之事,只怕群豪戰志,將隨著瓦解。
當下神鍾道人高聲說道:「咱們已被困絕地,如不及早設法。
毀去這坐大殿,只怕無一能夠生還,眼下情景,勢難逃避一戰,貧道之意,諸位不妨各展所能,合力毀去這座大殿。」
武當門下弟子,首先響應,一面排結成五行劍陣,準備對敵,一面由懷中摸出火種點燃照明,群豪齊相倣傚,各人都從身上摸出折紙來,霎時之間,濛濛水霧的大殿之中,亮起數十點火光,殿中景物,已隱隱可辨。
方兆南忽然覺得頭上微生暈眩,趕忙把手中丹丸吞下一粒。
原來他剛才相試水霧中暗含的劇毒,曾經長吸了兩口水氣,中毒要較別人為深,發作也較別人為快。
他服下丹丸之後,忽覺一股熱氣由丹田之中升起遍行全身四肢,立時低聲對陳玄霜道:「霜師妹,你可知道這水霧中劇毒的破解之法麼?」
陳玄霜搖搖頭道:「我不知道,那日我打開爺爺的鐵盒之後,中了劇毒,將要發作之時,爺爺忽然回到家中,才救了我的性命。
我只覺那次病了很久時間,後來爺爺告訴我,以後不要再翻他房中東西,至於如何救我,我已經記不起了。」
方兆南原想讓她說出解救之法,再轉告群豪,要他們自謀解救之法,那知陳玄霜竟是毫無記憶,當下暗自歎息一聲,道:
「霜師妹,張開口來。」
陳玄霜怔了一怔,道:「你要做什麼?」
方兆南低聲說道:「我要給你一粒藥吃。」
陳玄霜眨了眨眼睛,也不再追問,依言張開櫻口。
方兆南迅快的把手中一粒丹九,投入陳玄霜的口中。
這時,群豪在數十個火折子的光照之下,已經發動,排成井然有序的一個方陣。
原來剛才黑暗之時,因為各人站的位置混亂,既未判明敵人方位,又無法測知敵人來勢,對方只要派出一二高手,在中間一擾,彼此立時形成了自相殘殺之局,在這等危惡的環境之中,就可以看出了少林武當兩大門派屬下弟子的涵養之有素。
少林憎侶共有三十六人,一半手拿戒刀,一半手橫禪杖,他們連經了闖斗五鬼陣,和適才大殿中一場混戰,除了兩個受傷之外,竟未死亡一人。
武當門下弟子,也只有兩個輕傷。
這時,十六個少林和尚自動結成了羅漢陣,護往了群豪右翼。
武當門下弟子也結成了五行劍陣,護守著左翼側面。
那正中方位卻替群豪留下,不論誰和敵人動手,就沒有後顧之憂。
神鍾道人一揮長劍,清嘯一聲,說道:「既然敢邀請我們,怎的這等藏頭露尾,再要故弄玄虛,可別怪貧道,要毀了你這回輪殿了……」只聽那大殿一角,又傳來一個嬌如銀鈴的聲音道:「我們這回輪殿築建得堅如鋼鐵,你如果能夠毀去,不妨動手試試……」神鍾道人耳目靈敏,一聽那女子聲音,立時辨出這聲音和剛才聽到的聲音,雖然一般嬌脆但卻不及剛才發話的聲音那樣陰冷,顯然是兩個人的聲音。
三劍一筆張鳳閣,低聲對神鍾道人說道:「眼下咱們已陷入敵人的埋伏之中,這座回輪殿建築的十分複雜,敵暗我明,動手相搏起來,勢必要吃大虧,必將先設法退出此殿……」神鍾道人說道:「話是不錯,但除了破壁而出之外,貧道一時間,倒難想出適當之策,不知閣下有何高見?」
張鳳閣微微一征,道:「在下一時之間,雖想不出破解之法,但道長不妨傳偷群豪,明白相示,先行退出此殿再說。」
神鍾道人道:「如若這水霧之中,當真含有劇毒,咱們都早已中毒,退出此殿,也難以療救,與其後退,倒不如衝上前去,和那妖婦硬拚一陣,誰勝誰敗,也好早作決定。」
一掌震三湘伍宗漢道:「道長說的不錯,咱們如已中毒,退出此殿,也是不易保全性命,那就不如硬拚一場的好。」
神鍾道人略一沉忖,高聲說道:「眼下咱們已被困絕地,這大殿水霧中,也可能含有劇毒,眼下生路只有兩條,一是破殿而出,一是群策群力,殲滅強敵。」
說著手中長劍,劃起一道銀虹,當先向那發話的殿角衝去。
這時,群豪手中的火折子,大部都已被瀰漫的水霧淋滅去大半,只餘四五盞,尚在繼續燃燒。
這時,武當門下弟子,一見掌門師尊排眾而出,獨身涉險,立時迅快的移動劍陣,緊隨相護。
群豪各自運氣相試,果然都覺出,內腑微生異感,知道對方說殿中水霧含有劇毒,並非虛言恐嚇,油生拚命之心,齊隨神鍾道人身後,向前衝去。
神鍾道人為人原來謹慎,但此刻身處絕地,亦不禁有些亂了方寸,只想找出冥岳中人,迫他說出破殿之法,或是找出冥岳岳主,拼上一場。
那知一直衝到殿角牆壁之處,仍未瞧見一個敵人。
那和群豪一齊進入殿中的三個少女,此刻也不知到了何處!
但見一面石壁,橫阻去路,已到了殿角盡處,但卻不見那傳話之人,心中又是驚駭,又是忿怒,舉手一劍向那石壁上刺去。
但聞一聲金鐵相擊的大震,水霧中閃起一片火墾,但那於石壁並未損傷,百煉精鋼的寶劍上,反被震現了一個缺口。
這時,群豪都已奔近了石壁,十八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齊齊大喝一聲,揮動手中的鐵禪杖,擊在石壁之上。
只聽震耳欲聾的一聲大震,水霧中飛閃起一串串的火星。
群僧被那精鐵禪杖擊在石壁上的反震彈之力,迫的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那石壁也不知是什麼堅石砌成,竟仍然絲毫不損。
茫茫水霧中,忽又響起嬌脆陰冷的笑聲,在另一側殿角處傳出了悅耳清音,道:「如果我不現身出去,和你動手相搏一場,大概你們死也有難以瞑目之感……」神鍾道人大聲說道:「不錯,你如能在武功之上,勝了我們,我們敗也心服口服,憑藉鬼計陰謀,機關堅固,水霧中的劇毒,縱然傷到我們,也非大丈夫的行徑。」
那嬌脆冷漠的聲音,重又響起,道:「你們既然定要見我也好,不過,見了我真面目之後的人,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死,一條是投效冥岳,永作不叛之徒……」神鍾道人冷然的喝道:「你還忘記了一條可走的路,那就是憑藉武功,決定咱們那一個先死。」
大殿中的水霧,突然問消失不見了,視線頓清,殿中的景物,已然清晰可見。
神鍾道人輕輕一彈長劍,環顧了群豪一眼,緩緩的說道:
「不論這次動手的勝敗,我們都甚少有出這冥岳的可能了,如若咱們都喪身此殿,江湖上勢必另成一番形勢,可惜諸位身負的絕技,大都要失傳了。」
神鍾道人目光閃了兩閃,投注到方兆南和陳玄霜的身上,只見兩人相扶而立,面色上泛起一層甚重紅暈,雙眼緊閉,如同酒醉一般,不禁一皺眉頭。
他輕輕歎息一聲,目光中滿是失望的神色。
回頭一瞥,忽然看見一筆翻天葛天鵬身後站的葛偉、葛煌,頓覺精神為之一振,臉上泛現出喜悅慈愛之色,緩步走了過去,低聲說道:「這兩位小兄弟,可是令郎麼?」
葛天鵬黯然一笑,道:「正是犬子。」
神鍾道人輕輕的咳了一聲,道:「葛兄有幾位令郎?」
這一句問話,字字如刀如劍,刺入了葛天鵬的心中,只覺一股莫名悲傷,泛上心頭,輕輕歎息一聲,道:「兄弟膝下,只有這兩個犬子。」
父子情深,天倫淚下,豪邁的葛天鵬,黯然神傷,舉手輕拭一下滾在兩頰的淚水。
不論什麼人,在自知將死的絕望中,心情最易感受激動,葛天鵬慈父悲苦之態,使群豪大受震動,都不禁為之黯然一歎。
葛諱,葛煌,齊聲說道:「爹爹不必悲苦,孩兒等毫無畏死之感……」兩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竟然大有視死如歸的豪氣。
葛天鵬哈哈笑道:「好孩子,你們不愧為葛家之後,咱們父子三人,能夠喪生一處,死而何憾。」
神鍾道人突然神出右手,疾如電光石火般,點了兩人的穴道。
葛天鵬愕然相顧,道:「道長這是什麼意思?」
神鍾道人臉色莊肅,環顧了群豪一眼,說道:「眼下咱們都已身中劇毒,雖然未必如那妖婦所說,幾個時辰之內,劇毒就要發作,但中毒一事,已是千真萬確,算來咱們今日要想出這冥岳,只怕不是容易之事!」
群豪都不知他言中之意,個個凝神靜聽。
神鍾道人輕輕歎息一聲,接著:「貧憎懷中現有兩粒金丹,此丹乃我們武當派上輩掌門人傳交下來,不知用什麼藥物製成,但功效卻能起死回生,消解百毒,可惜咱們受傷之人太多,貧道這丹藥只有兩粒,是以必需選找兩位年:己較輕,天資聰慧的人,把這兩粒丹藥贈送於他……」一筆翻天葛天鵬急道:「這個如何使得,還是道長留著自己服用吧!」
神鍾道人不理葛天鵬的話,目光又環掃群豪一眼說道:
「這位葛兄的兩位令郎,年齡在咱們這般人中最是幼小,稟賦亦奇佳,貧道願把兩粒金丹,贈送這兩位小兄弟,再以本身功力助他們打通奇經八脈,不過,還得請諸位答應一件事情,以使諸位絕技,不致失傳。」
群豪大都明白了神鍾道人言中之意,但卻無人答話,神鍾道人緩緩從懷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了兩粒金丹,然後五指微一用力,玉瓶應手而碎,大步走了過去,蹲下身去,把手中兩粒金丹,分送在葛諱、葛煌口中:
葛天鵬站在一側,看的大為感動,兩行老淚奪眶而出。
神鍾道人舉起手,說道:「貧道先把我們武當派中絕技、拳掌。劍招、以及綿掌的練習之法,記載起來。」
當下撕了身上一塊衣襟,拔下頭上烏轡,在那衣襟之上,寫下口訣。
他功力深厚,木替落處,衣袂應手透穿,群豪似都被神鍾道人的慈愛精神所感,紛紛倣傚,錄記絕學。
有的撕衣袂,用兵刃刻在上面,有的破手指,以血寫在帕上,也有用鐵筆刻在劍柄之上,震斷長劍留下木柄。
片刻之間,葛諱。葛煌兩人身前,堆滿一大堆衣袂、劍柄、絹帕。
神鍾道人皺皺眉頭,默運內功、扶起了葛諱,舉起手掌,托在他背心「命門穴」上,逼出一股熱流,攻人葛偉身體之中。
無影神拳白作義突然走了過來說道:「道兄,在下助你一臂之力。」也不待神鍾道人答話,伸手扶起葛煌身子,舉手抵在背心之上。」
這兩人個個功力深厚,一運真氣,立時熱流滾滾,攻入葛諱、葛煌的身體之中。
片刻之後,葛氏兄弟被點的穴道,立時被兩人攻入體內的真氣,沖解開去,兩人幾乎是同一時刻,長長吁了一口氣,醒了過來。
神鍾道人一見兩人醒來,立時低聲說道:「兩位不要講話快些運氣,和我們攻人體內熱流相和,打通奇經八脈。」
兩人茫然望了父親一眼,只見葛天鵬滿臉莊肅之色,輕輕的咳了一聲,說道:「快些遵照道長吩咐之言。」
葛煌。葛諱,聽得父親一說,也無暇多想,立時暗中運氣,和神鍾道人,無影神拳攻人體內的熱流相應。
忽聽撲通一聲,相扶而立的方兆南和陳玄霜,一齊摔倒在地上。
神刀羅昆轉臉望了兩人一眼,大步走了過去,伸手在方兆南額上一摸,覺得有些微微燙手,正待扶他起來,忽聽一陣嬌媚的大笑聲響徹大殿。
抬頭看去,只見東北大殿角之處,並肩站著四個服色不同女人。
群豪都為葛偉、葛煌醒轉,和方兆南突然摔倒一事,分散心神,竟然都未注意到那四人,何時出現。
神鍾道人助葛諱打通奇經八脈,正值緊要關頭,無暇顧及,但群豪心目之中,都已默認他代替了大方禪師,成了群豪之中的領袖,他既然沒有說話,一時之間,大家都默不作聲。
但見那四個服色不同的女子,緩步向群豪走了過來。
這四個人正是手執鹿角般奇形兵刃的藍衣少女,手執拂塵,背插寶劍的紅衣少女,懷抱一對碧玉尺的白衣少女梅絳雪,和另一個面垂黑布全身披著玄紗,隱現晶瑩肌膚的女人,那嬌媚的笑聲,就是由那身披玄紗的女人低垂的黑布面罩中發出。
她的身份似是高過那藍。紅。白色服的三個少女,四人由並肩而行,逐漸變成由三女護衛的局面,葛天鵬眼看那四個女人漸和群豪接近,突然縱身一躍,直向前面衝去。
在他縱身飛躍而起的時候,已拔出背上的鐵筆,緊握在手中。
那衛護身披玄紗女人右側的紅衣少女,冷笑一聲,縱身躍起,口中嬌喝一聲,手中拂塵疾向葛天鵬鐵筆之上拂去,同時右手一翻肩上的寶劍,也同時出鞘,劍光一凡疾向葛天鵬前胸點去。
拂塵寶劍先後而至,來勢迅快之極,葛天鵬心中感激神鍾道人,賜愛二子之心,大喝一聲,鐵筆猛向那紅衣少女的拂塵之上碰去,只聽那紅衣少女冷笑一聲,手中拂塵疾向上面一掃,纏在鐵筆之上,右手寶虯忽然斜斜點擊過來,一招「諒鴻離葦」,寒光一閃而至。
這一招來勢迅若電閃,勢道快極。
葛天鵬手中鐵筆,吃那紅衣少女手中拂塵纏往,一時之間,要想抽出兵刃迎戰,甚是不易,如想躲避那紅衣少女的劍勢,勢必丟下手中鐵筆不可。
形勢迫的他無暇多想,本能的一鬆手中鐵筆,疾向後面躍開三尺。
那紅衣少女玉腕一振,抖飛拂塵上纏的鐵筆,口中嬌笑聲說道:「你還想走嗎?」左腳踏中宮「上雲取月」,劍勢疾如流矢般直刺過來。
葛天鵬還未站穩腳步,紅衣少女劍勢已近前胸,不禁心頭駭然,左掌急出一招「斗柄犯月」,猛劈過去。
紅衣少女笑道:「你還要掙扎麼?」
說罷右手劍勢忽然一變「攔河截斗」,橫裡一削。
只聽一聲悶哼,寒鋒閃動,鮮血直噴,葛天鵬左小臂,生生吃那紅衣少女寶劍削斷。
葛天鵬左臂雖被齊時切去,但竟能強忍痛楚,一言不發,右拳一招,「直搗黃龍」迎面擊去。
這等凶悍的打法,連那殺人不眨眼的紅衣少女,也不禁為之一愕。
就在她一怔神間,葛天鵬的拳風,已然擊到,正中前胸,紅衣少女只覺胸前一震,立時向後退了兩步。
葛天鵬大喝一聲,擊出拳勢未收,人卻突然向前衝了兩步,拳勢仍然向那紅衣少女的胸前撞去。
那紅衣少女柳眉微微一揚,嬌軀斜旁側一讓,寶劍一轉,陡然向上撩去。
寒光劃帶起一股森森劍氣,又削下了葛天鵬一隻右臂。
也不知是一股什麼力量,支持著他,他己連被那紅衣少女斷了兩臂,仍然不出一聲呻吟,右腳疾飛而起,一招「魁星踢斗」,又猛向那紅衣少女小腹踢去。
紅衣少女微微一皺排眉,笑道:「算得是一位英雄好漢。」左手拂塵由下橫掃,喇的一聲,盪開葛天鵬的右腿,右手寶劍當胸刺去。
這一招劍勢,由前胸直達後背,對胸而穿。
葛天鵬咬牙,但仍然未發出一聲呻吟,向後退了一步,倒地死去。
神鍾道人眼看葛天鵬動手數招之間,立時送命在那紅衣少女手中,不禁黯然一歎,舉手點了葛諱,葛煌的穴道。
他怕兩人目睹父親慘死之情,觸動傷懷,茁了真氣,走火入魔。
群豪都是眼看著葛天鵬死在那紅衣少女的主劍之下,但卻無一人及時出手搶救,直待葛天鵬倒地死去之後,三劍一筆張鳳閣,才突然大喝一聲,揮劍運筆疾衝而上。
原來群豪身中奇毒,藥性已經開始發作,每人的反應,遲鈍了甚多,不似往常那般靈敏。
那紅衣少女微微一笑,側臉說道:「三師妹,這個交給你啦!」
梅絳雪也不言語,嬌軀突然一側,人已衝前數尺,迎著了張鳳閣奔衝前勢,手中兩柄碧玉尺隨著疾衝嬌軀一展,張鳳閣手中的鐵筆短劍,登時被封震開去,入也被震退了數步。
這時,群豪已緊隨三劍一筆張鳳閣身後,齊齊衝了過來。
那藍衣少女和紅衣少女,同時嬌叱一聲,各揮兵刃,迎了上來。
身著玄紗,面垂黑布的女人,卻停下了身子,靜站著不動。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20:40
第二十五回 輪迴殿內劫輪迴
這三女的武功高強,並肩而立,竟然擋住了群豪前進之勢,展開了一場激烈絕倫的惡戰。
但見玉尺飛揚,拂塵往來掃擊,那藍衣少女手中形如鹿角一般的怪兵刃,更是凌厲無匹,左揮右擊,銳不可擋。
劍光,刀影,和強猛的杖風,交織成一片動人心魄的樂章。
激戰中突聞一聲悶哼,一個少林僧侶,首遭毒手,被那藍衣少女右手中的寶劍,活活劈成兩半。
神鍾道人冷眼旁觀,看群豪攻勢雖猛,但一個個目光遲滯,似是中瘋入魔一般,心知群豪身受之毒,發作在即,不禁心頭一寒。
他仰臉長長歎一口氣,掄動手中寶劍,劃出了一圈銀虹,低聲對站在身側的青城派兩位高手,松風、松月道長說道:「兩位道兄可有什麼感覺麼?」
松風道長說道:「微覺頭暈心慌……」
神鍾道人歎道:「兩位快請運氣調息一下,待真氣均勻之時;
招呼貧道一聲,咱們聯劍出手……」
話還未完,耳際間又響起兩聲慘叫,群豪之中,又有兩人受劍倒下。
忽聽一聲:「阿彌陀佛!」
宏亮的佛號,響徹了大殿。
緊接著梵音高唱,滿殿中一片誦背經文之聲。
少林的僧侶們,忽然一個個精神大振,禪杖。戒刀,展開迅厲的反擊,其他的人反被少林僧侶們擴展的陣勢,迫到一側。
那三個少女,雖然武功高強,但在少林和尚強猛的衝擊之下,漸感不支。
這莊嚴的大悲經,使群僧生出了捨己為人的崇高心念,由無牽無掛,視死如歸生出的空靈,振奮起萎靡的精神,排展開羅漢陣式。
但聞強厲的呼嘯杖風中,挾著閃閃的刀光,分著藍、紅、白三色衣服的少女,登時被圈入一片杖影刀光之中。
神鍾道人憑藉著深厚的功力,壓制著身受之毒,看少林僧侶們大展神威,排出羅漢陣式攻敵的成勢,突然心中一動,當下一揮寶劍,高聲招回武當門下弟子,說道:「眼下少林門下,正以羅漢陣群攻強敵,但這等激烈的搏擊,必將使全身血游運行加速,促使毒性提前發作,而且一旦毒發,無可救藥……」
他輕輕歎息一聲,突然放低了聲音,對門下弟子囑咐了一陣,又回頭對青城派的松風,松月,和無影神拳白作義耳語了一陣。
他說話聲音異常低沉,別人無法聽得一字一句。
但見武當門下弟子,松風,松月、及無影神拳白作義,齊齊盤膝而坐,運氣調息。
神鍾道人把群豪衣袂,劍柄上錄試下的精華武學,分別打成兩個包裹,然後也盤膝坐下,運氣調息。
片刻之後,神鍾道人當先倒臥下去。
武當門下弟子,無影神拳白作義,青城派中的松風,松月兩位道長,也隨著神鍾道人,緩緩倒下。
九星追魂侯振方回顧了倒臥的武當門下弟子一眼,心中暗暗奇道:「怎麼搞的,難道這些人都己無法支撐體內劇毒,倒斃了不成……」
心念一動,突然眼前一花,自己竟也支持不注,大喝一聲,指環一齊破空飛出,直向那身披玄紗,面蒙黑布,隱現晶瑩肌膚的女人打去」,那身披玄紗少婦雖然面垂黑布,但毫無妨害視線之感,只覺她纖手一揚,隨手擊出了一股強猛的潛力。
那九枚急飛而去的指環,吃她掌勢推出的潛力一擋,立時被彈震回去。
她一掌震飛了九枚指環後,立時嬌叱一聲,振袂飛躍過來。
玄紗飄飛中,隱現玉腿如雪。
她來勢奇快,疾越少林僧侶的羅漢陣,直落在群豪之中。
腳落實地,起手一掌,直向九星追魂侯振方急拍過去。
一股潛力,隨掌而出,侯振方大喝一聲,一連噴出兩口鮮血,摔倒在地上。
正在運氣調息,壓製毒性,使它延緩發作的群豪,聽得侯振方大喝之聲,立時各揮兵刃,把身披玄紗的女人圍了起來。
那身披玄紗的女人突然舉手一揮,揭開臉上垂遮的黑布,嬌聲說道:「你們都已受劇毒,要想活命,趕快丟棄兵刃,束手就縛,我各賜你們一粒獨門解藥,如想妄圖以本身修為功力,壓製毒性,那無疑飲鴆止渴……」
說話之間,緩緩褪下身披玄紗。
當她取下了蒙面黑布之時,群豪都不禁為之一呆。
只覺這女人美中帶媚,嬌中生俏,而且其媚冶蕩入骨髓,使人一見之下,神魂為之一蕩,再加上她那嬌婉的呼叱之聲,聽來更是清脆悅耳。
雖然說的不是隅隅情話,呼郎喚弟,但那柔靡的聲音,卻使人聞而動心。
但見她緩緩脫去了身披玄紗,露出修長的玉腿,和晶瑩如玉的肌膚。
那冰冷的神情,也隨著她緩緩褪下的披身玄紗,變作微微的,笑意。星目轉動,皓齒如雪,纖纖十指,輕輕拂散開垂肩秀髮。
絕世的美麗容色,冶蕩動人的媚態,幻化出一副驚心動魄的妖艷畫面……
群豪同時感覺到胸中熱血沸騰,手中拿著兵刃,有如木雕泥塑。
耀眼生花的肌膚,撩人綺念,使群豪體內血脈運行加速,也促使毒性提前發作。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慘叫,一個少林僧侶,被那藍衣少女形如鹿角的兵刃,橫掃去半個腦袋,倒地死去。
緊接著連聲悶哼慘叫,又有四個少林和尚傷在那紅衣少女和藍衣少女的劍下。
慘叫中混合著那紅衣少女和藍衣少女的嬌笑之聲。
全身是白衣的梅絳雪,卻仍然是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既不聞她說話之聲,也不見她臉上浮現過一絲笑意。
但見她手中一對碧玉尺,揮舞兩道青光,飛繞在少林寺群僧之中,但她點到就收,始終未傷一人。
被譽為武林中最奇奧的羅漢陣,逐漸的散亂,解體。
少林僧侶們傷亡慘重無比,已有十二人倒臥在地上。
要知這一陣激戰之後,少林群僧們身受之毒,已經開始發作,只覺目眩頭暈,四肢力量漸減,運杖揮刀,漸感吃力。
這情形,給了那藍衣少女和紅衣少女一個極好的屠殺機會。
但見兩人劍光閃動,鮮血濺飛,片刻間,三十六個少林僧眾,全都死傷在兩人寶劍,拂塵,和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下。
梅絳雪一身白衣濺滿了血跡,但她卻始終未傷過一人。
「這是一場慘酷無比的屠殺,只看得倒在地上,裝暈的神鍾道人,感傷萬千,黯然魂消,幾乎忍不住要挺身而起,揮劍接戰。
但他卻以無比耐心,忍了下去。
三人殺戮完少林寺三十六僧,立時揮動兵刃,疾向呆呆出神的群豪攻去。
劍光閃動,血肉橫飛,但聞連連慘叫之聲,片刻之間,群豪已傷亡了七八人之多。
那身披玄紗女人,忽然嬌笑一聲,收斂了冶蕩之態,柳腰一擺,衝入了群豪之中,指掃掌劈,迅辣絕倫。
但聞慘叫之聲,不絕於耳,群豪紛紛應手而倒。
這時,群豪身受之毒,大都已經發作,無能招架,縱然揮動兵刃還擊,也是去的毫無勁道。
緊依在神鍾道人旁側而臥的松風、松月道長,眼看著這等驚心動魄的屠殺,心中大感不忍,不自覺挺身欲起。
神鍾道人雖然微閉雙目裝暈,但仍然留神著周圍群豪舉動,一見松風。松月難再忍耐下去,趕忙伸手輕輕一扯松風道長衣袂。
松風霍然驚覺,心中暗道:「好險!好險!我如一時忍耐不下,挺身躍起,只怕要破壞神鍾道兄的全盤計劃。」
只聽神鍾道人細微的聲音,在耳際響起道:「等會那殿門大開之時,由貧道和白兄擔任搶奪殿門之責,兩位道友請分抱葛偉、葛煌盡快躍出,本門中弟子則組成五行劍陣,全力阻擋強敵。」
他暗運內功,施展千里入密的工夫,除了白作義。松風。松月,和武當門下弟子之外,其他的人雖有靈敏的耳目,也無法聽得。
這時,回輪殿中的情景,已然漸入沉寂。
群豪大都濺血在那藍衣少女,和紅衣少女的寶劍之下,或遭那身披玄紗的女人所傷,幾個未傷之人,也都藥性發作,不支倒下。
那身披玄紗女子,目睹殿中無一反抗之人,突然嬌聲喝道:
「停手!」
那藍衣少女和紅衣少女,應聲而住。
身披玄紗女子放聲一陣格格嬌笑,道:「打開殿門,要他們把殿中屍體清運出去,藥性發作的暈倒之人,一律解入石牢之中,聽候發落。」
那藍衣少女說道:「只怕這般人中,有些狡猾之輩,故意裝死,弟子之意,不如斬盡殺絕的好。」
那身披玄紗的女子沉吟了一陣,說道:「不錯,這般人中,難免有裝死之人,待大開殿門之後,再設法逃走……」
她目光環掃了大殿一眼,冷笑一陣,道:「縱然他們能夠逃出大殿,但也無法衝過重重攔擊,這些人都是當今江湖上甚有名望身份之人,多留一個活人,就多一個人的用處。」
那藍衣少女笑道:「既然如此,師父請回去休息吧.此處有我和兩個師妹,足以應付了。」
那身披玄紗少婦微一頷首,自向大殿一角走去。
梅絳雪藉著送那玄衣少婦的機會,由方兆南,陳玄霜身側走過,輕輕踢了兩人一腳。
她早已看準了兩人穴道位置,默記在心中,雖未低頭探看,出足仍然極準,踢中了兩人太陰脾經的「地機」穴。
陳玄霜生死玄關已通,反應最是靈敏,梅絳雪不過向前才走了三四步遠,她己醒轉過來,霍然睜開雙目。
這位初歷江湖的姑娘,近來目睹江湖上諸多凶慘、險詐之氣,已變的謹慎了不少,目光一觸大殿中遍地橫屍,立時又閉上限睛。
那藍衣少女和紅衣少女,精神貫注在武當派神鍾道人,和無影神拳白作義的身上,也未留心於她,竟然無人發現她睜開眼睛之事。
陳玄霜雖然一身武功,但她究竟還是一位稚氣並未全褪的少女,生平之中,又未見過這等死屍雜陳,滿地鮮血的淒慘之局,只覺心中一陣跳動,全身血脈加速運行。眨眼之間,經脈暢通。
她緩緩啟開雙目,瞧了方兆南一眼。
只見他的眼皮顫動,似想睜開眼睛,當下悄然伸出手去,握住他左手脈門,微一用力,把本身真氣,傳入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一得陳玄霜真氣相助,立時醒了過來,一睜雙目,正欲挺身而起。
這時,耳際忽響起陳玄霜低微的聲音道:「南哥哥,別慌著起來,快些暗中運氣調勻真氣,也許還得打一架呢!」
方兆南輕輕一握陳玄霜抓在腕上玉掌,表示相謝之意。
陳玄霜卻突覺心波蕩漾,羞喜的問道:「南哥哥,你心裡喜歡我麼?」
方兆南心頭一跳,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答覆才好。
正感為難之際,突聞一陣沙沙急響,回輪殿兩扇大門,突然大開。一陣強烈的陽光,射入殿中。
神鍾道人突然大喝一聲,急躍而出,揮劍一掠,人已到大殿門口。
無影神拳白作義,緊隨著挺身坐起,雙拳齊出,打出兩股無聲無息的拳風,分向那藍衣少女和紅衣少女撞去。
二女事先毫無警覺,待覺出不對時,潛力已然近身。
只覺前胸被一股強猛之力一撞,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白作義打出兩拳之後,人已凌空飛起,直向那鐵門之處,搶落過去。
雙腳還未著實地,又打出一記無影神拳,直向守在大殿門外的八個赤足少女擊了過去。
松風、松月緊隨躍起,一個抱了葛偉,一個抱了葛煌,順手又提起放在兩人身側的包裹,急向殿門奔去。
武當門下弟子,紛紛起身,各自拔出長劍,結成一座五行劍陣,向大殿門口移去。
陳玄霜目睹神鍾道人等,一齊向殿外衝去,大有奪路而逃之心,當下一挺嬌軀,急躍而起。
她手中仍握著方兆南的右手脈門,縱身躍起時,不自覺的加了幾成勁力,方兆南登時感到半身一麻,無力掙脫,被她向前拖了八九尺遠,重重的喘息了兩聲。
陳玄霜聽得方兆南喘息之聲,心中陡起警覺,趕忙放開了方兆南的右腕。
那身披玄紗的女子,剛剛走到大殿側角,人還未進暗門,殿中已生變故,立時回過身來,冷然一笑,一揮左手,示意要梅絳雪去幫助兩位師姐動手,自己卻舉手在臂上一按,石壁之上,立時自動開了一個小門,逕自進門而去。
她似乎根本未把神鍾道人等向外衝闖之事,放在心上。
那藍衣少女和紅衣少女,早已和武當派中弟子排成的五行劍陣,動上了手。
武當派中的五行劍陣,和少林派的羅漢陣,同為馳名天下的奇陣,彼此的劍勢,配合異常嚴謹,二女攻勢雖然強猛,但想在一時之間,衝破五行劍陣,亦非容易之事。
再何況,武當門下弟子,且戰且退,並未存有求勝之心,只是守禦之勢,更是嚴密異常。
這時,神鍾道人已和那圍守在大殿門口的八個赤足白衣少女,動上了手,無影神拳白作義緊隨在松風。松月二人身後,閉目養息,沒有出手。
陳玄霜和方兆南,緊跟著白作義。
神鍾道人眼看門下弟子排成的五行劍陣,逐漸接近了殿門,突然輕嘯一聲,手中劍勢忽然一變,剎那間冷芒電掣,劍氣漫天。
神鍾道人的功力深厚,這一全力施為,劍勢的威力大盛,八個赤足白衣少女,登時被迫的有些手忙腳亂。
微閉雙目養息的白作義,此刻卻突然睜開了眼睛,遙遙發出了兩拳。
但聞兩聲嬌脆的輕哼之聲,兩個赤足白衣少女分別中拳,一個當時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一個卻身軀搖顫,緬鐵軟刀,脫手落地。
神鍾道人一劍掃來,鮮血濺飛,那失刀白衣少女登時被攔腰斬作兩斷。
白作義大喝一聲,又打出兩記無影神拳。
八個亦足白衣少女,那裡還敢大意,不由自主的紛紛向兩側閃讓開會。
松風。松月背負著葛偉,葛煌縱身一躍,緊隨神鍾道人身後衝過。
白作義大展神威,雙拳連發六拳,分向六個白衣少女打去。
餘下的六個白衣少女,都是極少江湖閱歷之人,不能兼顧四面,只顧想法子對付神鍾道人劍勢,又忘了白作義那無聲無息的拳風,全都被那悄無聲息擊來的拳風打中。
只覺心頭一震,齊齊向後退了數步,兩個受擊較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梅絳雪眼看神鍾道人等衝出口輪殿,直向生死門闖去,但兩位師姐卻仍被五行劍陣擋住,兩人攻勢雖然極辣極狠,毒手頻施,但那五行劍陣配合嚴密,變化奇奧,任兩人攻勢猛惡,始終不現破綻。
這時她怕引起兩位師姐懷疑,趕忙縱身而上,揮動碧玉尺搶攻。
她一加入,三女威勢大增,武當門下弟子,登時感受到強大的壓力,陣勢變化受制,漸感不支。
方兆南一看情勢不對,低頭對陳玄霜道:「師妹去助神鍾道人開路,我去助那幾個斷後的武當弟子一臂之力。」
陳玄霜低應一聲,仗劍一躍,凌空飛起,越過了松風松月,落在神鍾道人身後,說道:「道長請小息片刻,讓我先打一陣。」
這時,神鍾道人已衝到生死門前,十二個鬼形怪人,排成了一座陣式,擋在門口,神鍾道人已猛衝了三次都被那十二個鬼形怪人合擊之勢擋了回來。
神鍾道人經這一陣激戰之後,已覺身受之毒將要發作,如不及時運氣調息,只怕難再持久,當下疾攻兩劍,抽身而退。
陳玄霜抬頭望了那十二個鬼形怪人一眼,只見每人一副怪形,臉上彩色鮮明,縱然心中明白那都是人裝扮而成,但仍然不自覺的有些害怕。
她別過臉去不敢再看,手中長劍一揮,幻出兩朵劍花,分向當先兩個鬼形怪人刺去。
她雖然眼睛未看,但刺出的劍勢,卻是準確異常,指襲之處,都是人身要害大穴。
兩個主持陣勢變化的鬼形怪人,被她的劍勢逼得各自向後退了一步。
陳玄霜一擊逼退了強敵,使她怯敵之心大減,玉腕揮搖,施展開迅辣的劍招,倏忽之間,連續攻出了八劍。
搶儘先機的八劍,使那圍守生死門的十二個鬼形怪人,被迫的手忙腳亂,彼此相互救應的陣式,也被迫亂了章法。
神鍾道人一面運氣調息,一面留神著陳玄霜和人動手的情形,見她出手劍招,詭異辛辣,竟是生平未見之學,心頭大力震動。
突聽耳際間,響起了一聲悶哼,眼前泛現了一片血光。
定神看去,只見陳玄霜濺滿了一身血跡,揮劍決戰於敵陣之中。
她劍招愈來愈奇,劍勢的威力也愈來意大,十二個鬼形怪人,已被她劍劈四個。
這時,無影神拳白作義,和分背著葛偉、葛煌的松風松月.都為陳玄霜精奇劍招吸引,忘記了仍然置身在險難重重的境遇之中。
但聞陳玄霜嬌叱一聲,劍光突然暴射,撒出了朵朵銀花,又有兩個鬼形怪人,濺血橫屍在劍下。
這面陳玄霜大展身手,初試奇學,那面方兆南也發揮了甚大威力,阻擋了三女迫進之勢。
原來武當門下弟子的五行劍陣,自梅絳雪出手之後,已被迫的形將散亂,險象環生,方兆南卻仗劍一躍而到,一連猛攻三劍,把形將散亂的五行劍陣,重又穩定下來。
那紅衣少女格格一陣嬌笑,道:「好啊!你也會裝死啊!」
說著唰唰兩劍,直劈過去。
方兆南長劍斜指,一招「斗轉星移」,化解開疾攻過來的兩劍,反手一招「琵琶別抱」,閃閃寒芒,幻化出數點銀星,分點向藍衣少女三處要穴。
那藍衣少女一揮手中形如鹿角的怪兵刃,一招「鐵樹銀花」化出了一片紅影。
只聽一陣叮叮咚咚之聲,有如金石相擊,方兆南點去劍勢,盡被封開。
梅絳雪冷眼看他武功大進,心中甚喜,但她表面神情之間,仍是一片冷冰冰的樣子,左手碧玉尺一招「畫龍點睛」,由側面急襲過去。
方兆南暗暗忖道:「我如不和她實實在在的拼上幾招,只怕要引起她兩位師姐的懷疑之心。」
當下一劍「潮泛南海」,守中帶攻,封架開梅絳雪手中的碧玉尺,長劍趁勢推進,疾向前胸點去。
梅絳雪正待用右手玉尺封架,斜裡卻疾來一劍,封開了方兆南的劍勢。
耳際間響起了紅衣少女嬌笑之聲,道:「當真是癡情女子負心漢,你竟然連我們三師妹也一樣照下毒手……」
方兆南手中劍勢一緊,唰唰唰一連三劍,把那紅衣少女迫的向後退了一步。
那藍衣少女和梅絳雪的攻勢,卻被五行劍陣中的道人接住。
五行陣的奇奧變化,護住了方兆南的側翼,使他沒有了後顧之憂。
激鬥中,忽聽一聲冷響,一個武當派中道人,被梅絳雪玉尺,震飛了長劍,那藍衣少女疾由側面攻來一劍,把那人一斬兩截。
五人組成的五行劍陣,死了一人之後,登時陣法亂起來。
那藍衣少女藉機向前疾衝了兩步,手中形如鹿角的怪兵刃。
突然施展開迅厲的招術,疾衝入陣。
已經散亂的五行劍陣,登時被她沖得六零八落。
方兆南暗中留神瞧去,只見群道個個滿頭大汗,舉手揮劍。
顯的亦甚勉強,看樣子,再動手相搏一會工夫,不用三女施下毒手,四人也難支撐多久了。
原來四個道人經這一陣激烈的相搏之後,血脈流行加速,毒性早已發作。
方兆南暗暗歎息一聲,忖道:「霜師妹說那大殿水霧中含有劇毒,當時我亦有中毒之感,這些道人,分明一個個毒性發作,我怎麼毫無異樣之感,這樣看將起來,梅絳雪相贈那兩粒丹藥,定然是解毒之藥了,唉!她待我這般情深意厚、日後不知該如何報答於她才好……」
正自忖思,遙聞陳玄霜高呼之聲,道:「南哥哥,快些退出來吧。」
那紅衣少女手中拂塵,劍勢突然一緊,攻勢猛厲無比,口中卻嬌笑道:「三師妹,郎君薄倖留著他徒招煩惱,二師姐替你殺了他,稍洩你心頭之恨……」
方兆南大喝一聲,手中劍勢突然一變,施出半招「巧奪造化」,剎那間劍芒點點,分向三女襲到。
這一招曠絕千古,奇奧之學,威力強大,變化神奇,方兆南雖然只知道一招的三分之一,但出手的劍勢,已使三女大駭而退。
方兆南低聲喝道:「四位道兄快退!」
他收劍一躍,人已到生死門下。
這時他回頭望去,只見武當門下四個道人,一齊摔倒在地上。
但見那藍衣少女、紅衣少女手中劍光閃動,四人全都被攔腰斬作兩截。
激戰中,方兆南大喝一聲,又施出了那招「巧奪造化」,但見寒芒流動,分向三女襲去。
梅絳雪和那藍衣少女見威勢奇大,似是知道厲害,立即倒躍而退。
那紅衣少女看他常施出此招,逼退自己,心中忽生不服之感,竟然不向後退,左手拂塵,右手寶劍,一齊出手。
拂塵攻敵,長劍卻斜撩方兆南的劍勢。
只覺那滿天流動的光影中,幻起千百劍尖齊齊刺了過來。
同時,也覺著向上撩的劍勢落空,全身盡在對方劍光籠罩之下,不禁心頭大駭,急急收劍而退。
她見機雖快,但仍晚了一步。
只見閃閃銀虹,掠面而過,一片秀髮,應手而落。
這招劍術之中,本還有甚多精奇的變化,如果方兆南當時記全那老人傳此一招劍學,只怕三女早已濺血在他的劍下了。
方兆南一擊得手後,立時大聲喝道:「霜妹快退!」伸手一拉陳玄霜,轉過身子,急急向前跑去。
那紅衣少女吃那一劍削落了一片秀髮,早已嚇的魂魄離體。
呆立谷口,擋住了那藍衣少女的去路,梅絳雪更是有意拖延,故意不追。那藍衣少女探過頭來,在那紅衣少女臉上打量了一下,見她沒有受傷,立時冷冷的罵道:「死丫頭,還不快追,站著發的什麼呆?」
那紅衣少女被師姐兩句話,罵的醒了過來,口中啊了一聲,放腿向前追去。
神鍾道人目睹方兆南,陳玄霜連番惡鬥之後,仍然毫無毒發疲累之態,心中甚感奇怪。
他橫劍守在谷口之處,待方兆南,陳玄霜奔到之時,立時低聲問道:「兩位可覺得內腑之中,有些不對嗎?」
方兆南搖搖頭道:「沒有啊!」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21:17
神鍾道人略一沉忖,側身放過方兆南和陳玄霜,說道:「我擋追襲強敵,兩位請保護青城派的兩位道兄,離開此處。」
也不待方兆南答話,仗劍向三女迎了上去。
白作義連施無影神拳,真力消耗甚大,亦自知內腑毒性發作,難再久存入世,當下對松風,松月一拱手,道:「兩位任重道遠,請盡餘力,相助葛氏兄弟,脫出險難,兄弟去助神鍾道兄一臂之力……」
說罷,縱身一躍,直飛過去,人還未落實地,雙拳齊出,打出兩記無影神拳,分向三位少女擊去。
松風,松月,因一直未和強敵動手,毒性發作較緩,心知眼下處境,寸陰千金,也不謙辭,低聲對方兆南。陳玄霜道:「咱們走吧!」
說著當先放腿向前奔去。
方兆南心中雖然覺得疑竇甚多,但見松風、松月奔行如箭。
也無暇多問,急急追了上去。
但聽身後金鐵相擊之聲,不絕於耳,似是打的十分激烈。
松風、松月一面奔行,一面抬頭打量山勢,似是想尋找一條出山之路。
片刻間,已奔出數里之遙,觸目一片花海,香氣襲人。
奔行之間,忽見人影一閃,紅花叢中,閃出來兩個綠衣少女,手橫寶劍,攔住了去路。
松月左手抓緊了背上的葛緯,右手抽出背上空劍,唰的一劍,疾向左首那綠衣少女刺去。
那左首少女並不舉劍,向後一閃,避開劍勢,倒是右首那綠衣少女,斜裡伸來一劍,擋開松月劍勢。
方兆南沉聲喝道:「兩位道長背負著人,我來對付這兩個。」
他話還未完,陳玄霜已疾衝而上,手中寶劍一振,幻出兩朵劍花,分襲二女。
右邊那綠衣少女一招「回風舞柳」,長劍疾轉回來,封架開陳玄霜攻去的一劍。
陳玄霜嬌軀斜斜一轉,反臂一招「天外來雲」劈了過去。
她劍招剛變,忽聽一聲淒厲、短急的慘叫聲。
轉眼望去,只見左側那綠衣少女,手中寶劍,從身後洞穿右側綠衣少女的前胸。
原來她乘勢閃到身後,藉機刺出一劍,右側綠衣少女,萬沒料到同伴竟會暗算自己,毫無防備,劍勢穿心透胸,慘叫半聲,人已倒地死去。
這意外之變,連方兆南。陳玄霜等,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望著那綠衣少女發呆。
只見她緩緩拔出長劍,就那綠衣少女身上,抹去血跡,問道:「那位姓方?」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在下姓方。」
那綠衣少女打量了方兆南兩眼,道:「你可是叫方兆南?」
方兆南道:「不錯,姑娘怎的知道?」
綠衣少女道:「前面關卡重重,這谷中有一條出山捷徑,幾位如想逃得性命,只有從那密道出去。」
方兆南道:「你是什麼人?」
綠衣少女低聲答道:「我奉梅姑娘之命而來,眼下時光不多,幾位快隨我來吧!」飛起一腳,把屍體踢入花叢中,轉身向前跑去。
方兆南望了望松風。松月一眼,道:「跟她去吧!」
幾人魚貫隨那綠衣少女身後,加緊急追。
那綠衣少女似是異常熟悉冥岳地勢,帶著幾人穿越奔行於花叢之中。
這時松風、松月身受之毒,已逐漸開始發作。
那綠衣少女神情,也似十分緊張,雖已瞧出松風,松月難以支撐下去,但她奔行的速度,仍然不減。
方兆南連經大變,增長了不少閱歷,緊緊追隨那綠衣少女身後,暗運功力監視,只要一發覺那綠衣少女有什麼異樣舉動,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施襲。
奔行約頓飯之久,才出花叢,綠衣少女回頭望了松風。松月一眼,道:「兩位道長請忍耐一下,咱們己快脫離險境了。」
說完轉身向一道荒蕪的谷中跑去。
在此等情境之下,方兆南心中雖然懷疑,但也不得不隨那綠衣少女身後,進入山谷。
這是個生滿荒草的山谷,那綠衣少女舉著寶劍,分撥著荒草而行,深入二里左右,才長吁一口氣,停了下來。
她回頭對方兆南等說道:「如若咱們的行蹤沒有被埋伏在花叢中的人看見,眼下已經算十分安全了!」
方兆南道:「姑娘知道此路,難道冥岳中其他之人,就不知道這條荒谷麼?」
綠衣少女道:「這條荒谷,原本是條死谷……」
方兆南道:「既然是條死谷,姑娘把我們送入絕地,不知是何用心……」
那綠衣少女道:「你這人急什麼呀?不待別人把話說完。」
只聽那綠衣少女繼續說道:「在這荒谷之中,有一個噴火的山口,但近幾年來,已經不噴火了!」
方兆南暗道:「好啊!你把我們送到火山口中,倒可省了你們甚多手腳。」
那綠衣少女甚少在江湖上行動,也瞧不出方兆南心中已有了懷疑,仍然接著說道:「梅姑娘要我把你們帶到那火山口處,要你們從那山口進入,她說這是唯一的生機……」
方兆南道:「那山口雖然不噴火了,但裡面的熱度定然甚高,我們進入,只怕難再生出……」
那綠衣少女搖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啦,梅姑娘只要我把你們帶到那噴火處。」也不等方兆南回答去是不去,立時又轉身向前走去。
方兆南回目望了松風。松月一眼,只見兩人頭上汗珠如雨,滾滾而下,微閉著雙目而立,神志已似進入了半暈迷的狀態,那裡還能作得主意,暗自忖道:「眼下情景,九死一生,不如先和她到那噴火口處,瞧瞧再說。」
當下隨那綠衣少女身後走去。
那綠衣少女走的甚慢,似在辨認去那山口之路。
又行里許左右,到了一處山壁前面,只見那崖壁下面,有一所高約三尺,橫寬二尺左右的山洞。
綠衣少女指著那洞口說道:「這就是了。」
方兆南探頭望去,裡面一片漆黑,也不知有多深多遠,但卻毫無灼熱之感。
那綠衣少女道:「你們進去吧,我要走了。」
方兆南暗暗忖道:「如是此女故意引我們進入火山洞中,決然不會殺傷同伴,想來她是奉梅絳雪之命而來,大概是不會錯了。」
但見那綠衣少女的背影,閃了兩閃,已然走的蹤影不見。
方兆南目光緩緩由陳玄霜,松風,松月的臉上掃過,心中暗自想道:「陳玄霜毫無江湖閱歷,松風、松月兩位道長,看來已是神志昏亂不清,眼下情景,已無可與商議之人,進不進山口的主意,全要我來決定了……」
他忽然覺得自己責任的重大,這幾人的生死性命,都在他一念之間。
他沉思良久,才決定冒險一試,回頭對陳玄霜道:「我在前面帶路,師妹請走在最後,松風,松月兩位道長,只怕已經神智迷亂,難以久撐下去,師妹準備隨時搶救他們。」
陳玄霜點點頭,道:「知道啦,你放心吧!」
方兆南拔出劍來,一側身進了山洞。
這時,松風,松月兩入,心中唯一能夠記著的事,就是跟著方兆南行動,兩入一見方兆南進了山洞,倒是不用招呼,緊隨方兆南身後而入:
洞中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方兆南心中又有慎嚴的戒備,走的異常緩慢,只覺這洞向下傾斜的坡度甚大,但卻毫無灼熱之感。
深入約三十丈後,狹窄的山洞,突然開闊起來,一種隆隆之聲,遙遙傳入耳際。
只覺那隆隆之聲,忽東忽西,似是經常移動,雖然不大,但隱隱可辨其驚人的聲勢,有如遙聞海嘯一般。
方兆南不禁暗自付道:「不知什麼聲音,如同海嘯沉雷,現下相距甚遠,已可預想其勢,待接近之後,尚不知是何等情景了忽聽身後的松風道長低沉的呻吟了一聲,摔倒在地上。
方兆南目力本超異常人甚多,輕過這一段黑暗中行走之後,已然可在一丈內辨視景物。
他回頭望去,只見松風道長,嘴角間鮮血汨汨而出,身負之人,和手提的包裹,都已丟棄地上,頭頸斜斜靠在壁上。
方兆南伸手在他鼻口之間一摸,人已氣絕死去。
他身後的松月道長,突然雙膝一軟,直向前面栽去。
陳玄霜依他身後而立,趕忙探手一把,抓住他的道袍,方兆南雙手齊出,接住正向地上倒的葛煌。
只見松月道長,長長喘息了一口氣,說道:「他們兄弟兩人都是被點了穴,解開之後,就可自己行動了……」
一口鮮血湧了出來,打斷他未完之言。
方兆南放下葛煌,暗運功力,舉手一掌,輕輕按在他「天靈」要穴,低聲間道:「道長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松月道長得方兆南真氣之助,已然緊閉的雙目,突然睜了開來,說道:「他們兩人,都服了武當派相傳下來兩粒護命金丹,只要解開穴道,調息一陣,逼出內腑之毒,大概就會好了……那包裹之中,是參與此次冥岳之會所有之人的絕技,是傳給他們兩人的,要好好保存,交給他們……」
他掙動右手,探入懷中,摸出一塊銅牌接著又道:「這是我們……青城派中信物……攜有此物,可得本派掌門接……」
下面的話尚未說出,人已支撐不住,又吐了兩口鮮血,大喝一聲而逝。
方兆南長長歎息一聲,說道:「霜師妹,放開他吧,他已經死了。」
陳玄霜道:「他們怎麼死的?」
方兆南道:「中毒而亡。」
陳玄霜道:「我們在那大殿之中,不是也中了毒麼,怎麼還會好好的呢?」
方兆南道:「我們服用了解毒藥物,要不然,只怕比他們還要早死一些時間!」
陳玄霜奇道:「就是在大殿中,你放入我口中的一粒丹藥麼?」
方兆南道:「不錯……」
陳玄霜道:「你那裡來的解毒藥物?」
方兆南暗自忖道:「她心中一直記恨著梅絳雪,不如把梅絳雪贈藥之事,相告於她,或可減少她一些嫉限之心。」
心念電轉,當下說道:「那解藥就是穿白衣的少女相贈……」
陳玄霜松下手中扶著的屍體,默然不言。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伏身撿起松月道長握在手中的銅牌,說道:「如若不是她相贈解藥,只怕咱們此刻屍體已寒。」
陳玄霜原本默然不語,聽得方兆南的話後,突然惱火起來,冷笑一聲道:「早知是她給你的解藥,我死了也不吃它!」
方兆南一看情形不對,趕忙扳轉話題道:「這兩位道長已經毒發身死,咱們把他們屍體移到一處,也該早些解開葛氏兄弟穴道,唉!只不知武當派的護命金丹,是否有效……」
陳玄霜道:「哼!人家的丹藥沒有效,只有你那白衣妹妹的靈丹有效啦!」
此女嫉妒之心,奇重無比,雖在異常淒涼險惡的處境之中,仍然對那白衣少女,有著強烈的記限和醋意,一句也不肯放鬆。
方兆南心知如若再和她相辯下去,定要鬧成十分緊張之局,微微一笑,默然不語,扶著葛偉的肩頭,讓他端坐在地上。
他先伸出左手來,暗中提聚了丹田真氣,右手掌心抵在他命門穴上,先用本身真氣,催動葛偉的行血,然後才解開他的穴道。
只聽葛偉長長吸一口氣,醒了過來。
陳玄霜目睹方兆南解開了葛偉穴道,立時如法炮製,也把葛煌的穴道解開,冷哼了一聲,道:「南哥哥,誰說人家武當派護命金丹不管用了?」
方兆南知她心中怒意未消,趕忙接口說道:「神鍾道長肯把兩位護命金丹,轉贈兩位葛兄,自己卻甘心忍受毒發之苦,一代名派掌門,氣度果然是與眾不同。」
葛偉。葛煌醒來之後,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景物,問道:「這是什麼所在?」霍然站起了身子。
兩人剛剛醒來,神智尚未全復,這洞中又黑暗如夜,難見景物,不覺心中微生驚駭。
方兆南低聲說道:「兩位葛兄穴道初解,內腑尚有劇毒,不可亂動,快請坐下,運氣調息,逼出內腑劇毒。」
葛煌突然問道:「我爹爹那裡去了?」
葛天鵬被殺之時,神鍾道人雖及時點了他的穴道,但那幕慘絕的景色已在腦際中留下了一些印象,人已清醒,立時想起了父親生死之事,不禁一問。
方兆南暗暗一皺眉頭,道:「兩位葛兄先請運氣調息,迫出內腑劇毒之後,兄弟自會奉告詳情……」
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此地尚未全離險境,待兩位迫出劇毒,咱們還要立刻趕路。」
葛氏兄弟果然依言坐下,運氣調息。
這兩粒護命金丹,功效異常強大,葛偉。葛煌運氣催開藥力,立時覺得丹田之中,一股強勁的熱流,直衝上來,不自禁張口一陣嘔吐,把腹中存有之物,全都吐了出來。
方兆南不知兩人嘔吐,乃所服金丹之力,初時為之十分擔心,及見兩人逐漸好轉,閉目而坐,才放心一歎,低聲對陳玄霜道:「霜妹身上是否還帶有食用之物?」
陳玄霜笑道:「你肚子餓了?」
方兆南搖搖頭道:「不是,他們兩位嘔吐之後,腹中定會有飢餓之感,運息醒來,恐怕要吃東西,但那食物之上,已然有毒,不如早些拋去算了。」
陳玄霜這次倒沒有再出言頂撞,解下身上食用之物拋了出去。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這次你倒是很聽話呀!」
陳玄霜緩緩站起,走了過來,偎在他身邊坐下,柔聲說道:
「南哥哥……」
三個字剛出口,忽聽一聲轟隆巨響,,一股濃煙,由身後衝過來。
幾人但覺如陷蒸籠之中一般,全身一陣奇熱,全部出了一身大汗。
這股熱風,來的大過迅快,快的幾人來不及運氣抵拒。
方兆南趕忙吸了口氣,準備先行運氣抵住這股熱風,然後再抱起葛氏兄弟,逃離此地。
那知這一來,受的苦楚更大,只覺一股強烈難耐的硫磺氣味,直入內腑,趕忙又把吸入胸中之氣,吐了出來。
幸得那股熱風來得快,去得也快,不過一盞茶工夫,已然消去。
方兆南舉手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低聲問道:「兩位沒有受傷吧?」
葛氏兄弟一齊睜開雙目,答道:「還好」兩人經過一陣嘔吐,身受之毒,已被靈丹逼出了大半,又經這一陣靜坐調息,元氣已恢復甚多,再睜開雙目之時,已可見四周景物。
陳玄霜微微一笑,道:「南哥哥,我想起來啦……」
方兆南一時之間,思解不出她話中含意,奇道:「你想起來什麼了?」
陳玄霜道:「那白衣少女一點也不喜歡你才要叫人把你帶入這火山口中,想把咱們活活燒死!」
方兆南默然不語,心中卻暗暗忖道:「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忽然心中一動,另一個新的念頭,閃過腦際,暗道:「她如存心害死我們,大可不必多費這一番手腳,在回輪殿中,我和霜妹都已身受奇毒,她又為什麼暗中相送解藥呢?……」
只聽陳玄霜繼續說道:「她這樣對待你,我可以放心了。」說完一笑,緩緩的偎入了方兆南的懷中。
葛煌突然輕輕歎一聲,道:「哥哥,就我記憶所及,爹爹好像已傷在回輪殿,那身著紅衣少女的劍下。」
葛偉道:「我似是也看到了爹爹傷在那三個妖女手中,可是尚未看清,就已經被人點了穴道……」
他長長歎息一聲,回顧了方兆南一眼,道:「不論什麼事,方兄只要知道,但請直言相告好了,事已至此,我們兄弟決不致意氣用事。」
方兆南略一沉忖,然後正容說道:「神鍾道人把武當派中歷代傳下來的兩粒金丹,相賜二位服用,使兩位保得性命,這等胸襟,是何等的博大。
他相賜靈丹之後,又要全場中高手,各留絕技,獨授兩位,用心是何等良苦,如若兩位有負於他,一片苦心,只怕神鍾道人死在九泉之下,也是難以瞑目。」
葛諱、葛煌齊聲說道:「方兄但請放心,我兄弟決不致有負神鍾道人相救之望。」
方兆南道:「兩位真有這等氣度,不但神鍾道人相賜靈丹之心,沒有白費,也可使不少武林絕技,得以保存,不致失傳……」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兩位所見不錯,令尊確然已死……」
葛偉、葛煌同時感到一陣傷心,熱淚滾滾奪眶而出,但兩人強力忍耐著傷痛之情,舉手拭去臉上淚痕,默不出聲。
方兆南歎息一聲接著:「不但令尊罹難而死,除了眼下咱們四人,生死還難預卜之外,只怕這次參與冥岳大會的武林高手,無一能夠生還……」
他簡明扼要的把回輪殿,那場慘烈絕倫,驚人動魄的搏鬥經過說了一遍。
他歎道:「神鍾道人在天下武林高手薈萃之中,獨獨選擇兩位,相賜靈丹,並請與會之人,必死之前,各留絕技,錄傳兩位,無非是讚賞二兄年少有力,天資過人。
在那等情形之下,留下絕技的諸位老前輩,決不敢有藏私之心,二兄身負眾望,任重道遠,但願能不負天下英雄深厚的寄望才好。」
葛偉緩緩站起身來,低聲對葛煌說道:「弟弟,咱們先拜拜松風、松月道長遺體,也略表一點相敬之心。」
於是兩人並肩跪下對著松風、松月的屍體,大拜了三拜。
方兆南指著身側一個包裹說道:「此包之中,乃與會各位老前輩錄記的武功絕學,兩位要善為保存,如若遺失一片衣襟,一塊木柄、就可能使一種絕技失傳。」
葛偉打開包裹,把裡面的劍柄、衣襟,分成了兩包,分給弟弟一半,牢牢的綁在身上,說道:「如若我們兄弟有了什麼意外,方兄就請把我們身負各位老前輩遺留下來的絕學取出,不要讓它流落在敵人手中才好。」
說完站起身來,大步直向外面走去。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葛兄停步,你要到那裡去?」
葛偉回過頭道:「趁此刻咱們尚有搏敵之力,設法闖出冥岳才對,如果在此居留時間一久,飢餓得筋疲力盡之時,豈不只有束手待縛一途?」
方兆南道:「出此洞口,絕無生脫冥岳之望,死裡求生之法,只有冒險深入,從這火山洞中,找出一條可行之路。」
葛偉緩步走了回來,說道:「剛才那一股濃煙之中,所含高熱,已非普通人的體能所可擋受……」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也許方兄內功精深,已達寒熱難侵之境,但就兄弟剛才感受而論,決難忍受這洞中高熱,何況冒險深入未必就有出山之路,這等冒險犯難,倒不如試行一闖他們攔擊。」
方兆南不便把梅絳雪派人引入此洞之事,據實相告,怕又引起陳玄霜妒嫉之心,但他心中確信梅絳雪不會故意把自己陷入絕地之中。
這是一種無法說出的感受,在他心靈上,似乎已從梅絳雪那終日冷若冰霜的神情中感受到一種難以言喻的信任。
他覺得這位難得一笑的絕色少女,內心中卻蘊藏了深摯的情愛,只是她偏重向靈性的發展,不像陳玄霜那等表現強烈,愛恨分明,但卻從淡漠中給人一種真摯的感受。
這感受使方兆南生出無比的信心,他相信這火山洞內,定有著脫險之路。
他深忖了良久時光,才緩緩抬起頭來,說道:「目下只有兩條路,不論哪一條,都是艱苦異常,生機茫茫,出此山洞,勢必為冥岳中高手圍擊,縱然咱們能僥倖的衝出重重攔截,強敵鐵騎亦必窮追不捨,不談武功,單是冥岳中人善於用毒一項,咱們就防不勝防葛諱道:「方兄之意,是……」
方兆南接道:「以兄弟之見,闖越攔截,倒不如深入火山之中一試,或有一線生機。」
葛偉微一沉忖,道:「這等自然界的威勢,爆發時山川易形,風雲變色,人力如何能夠抗拒……」
方兆南接道:「這座火山,已多年沒有噴火,深入火山腹地,自屬身冒絕大危險,但據兄弟的看法,也正因為艱險萬分,才有一線生機,萬一咱們引發火山,自己雖然難免葬身火窟,身化飛灰,但冥岳中人,亦將為這爆發的火山威勢吞噬,果能如此,雖死何憾?」
葛緯沉忖了一陣,道:「方兄說的不錯,此既唯一生機,也只好冒險一試了。」
方兆南霍然站起身來,說道:「事不宜遲,趁咱們現在體力未減,立時行動。」
葛煌突然插嘴說道:「咱們已沒有食用之物,忍饑挨餓,越此絕險,只怕體力難以支持。」
方兆南道:「以兄弟估計,咱們餓上三日夜,體力大概還不致完全消失,盡此期中,冒險一試,如若咱們在三日夜內,還難出此絕地,餓不死也要被的燒而死了!」
陳玄霜也緩緩站起來,說道:「你們兩位如果這樣怕死,乾脆就別走啦!」
葛偉吃陳玄霜言語一激,不覺豪氣大振,道:「姑娘都不怕,我等堂堂七尺之軀,何懼之有,走!」搶在方兆南前面,大步領先而行。
方兆南探手一把抓住了葛偉手腕,說道:「葛兄不可任性涉險,還是由兄弟前面帶路。」
葛偉心知方兆南武功、閱歷都強過自己,也不爭執,當下隨在方兆南身後面行。
幾人久處黑暗之中,又經過一陣靜坐調息,丈餘左右的景物,目力已然能及,但見前面盡都是一塊塊礁巖,雖無灼熱的感覺,但卻寸草不生。
行約十餘丈,去路又轉狹窄,那隆隆之聲,重又響聲。
方兆南停下腳步,凝神側耳,靜靜地聽了一陣,又緩步向前走去。
四個人默然的向前走著,心情沉重步履緩慢,有如負重千斤,在幾人意識中,大概都有著一步步走近死亡之感。
忽聽陳玄霜輕輕歎息一聲,說道:「南哥哥,咱們要是能夠從這火山腹中,找到山路,離開此地之後,只怕不勝麻煩了。」
方兆南奇道:「什麼麻煩?」
陳玄霜道:「這次冥岳之會,很多武林高手都葬身其中,只有咱們四個人活著出去,那些人的兒女弟子,定然川流不息的登門造訪,問咱們冥岳中經過,那不是不勝麻煩了嗎?」
方兆南暗暗忖道:「你想的這麼遠也好,反正眼下之局,凶多吉少,咱們索性海闊天空的胡亂談吧,也許可以暫時忘去眼下處境的凶險。」當下笑道:「是啊,那時咱們可忙極了,單是接待川流不息的訪客,就夠累了……」
葛偉截住了方兆南的話,接道:「兩位倒是還有閒情逸致,說這等不著邊際的事,唉!我看還是別再談啦!」
陳玄霜笑道:「怎麼?你怕死麼?」
葛偉道:「難道你一點都不怕?」
陳玄霜道:「怕有什麼用,在這等人力難以抗拒的環境之中,誰也無法主宰生命,死就死啦!」
方兆南怕幾人再爭論下去,引起怒火,趕忙接口說道:「以少林、武當掌門的武功,佐以黑白兩道中數十個高手,都無法抵拒冥岳中人,憑咱們四個人,要想逃出他們攔截。追襲,自是必死無疑。
這火山腹地誠然生機甚微,但咱們如能小心謹慎,或可找出一條生路,兩害相權取其輕,一個是必死無疑,一個尚有些微生機,兩位葛兄不妨再想想,那條路對?」
其實他這幾句話,十分牽強,他所以深信這山腹之中,有路可通,完全是信任梅絳雪不會陷害自己。
她既然派人把自己引入這火山口,想來定有生路。
這信念是基於一種十分微妙的關係而生,但卻是那樣堅強。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23:17
第二十六回 水火洞劫後餘生
在方兆南心目中,梅絳雪對他是那樣陌生,兩人沒有聚首時的歡樂,也沒有分離的惘惘愁懷,除了寒水潭,為時勢所迫,對月締盟的一點瓜葛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可作懷念的事……
可是方兆南卻深信梅絳雪不會陷害自己,這信任使他產生出強烈的求生信念,覺著這火山腹中,定有出路。
忽聽那隆隆之聲,由遠而近。
一股強烈的硫磺氣味,由洞內直衝而來。
方兆南一嗅那迎面撲來的硫磺氣味,不禁心頭大震,急急喝道:「兩位葛兄快運氣護身,閉住呼吸,臥倒地上。」
一拉陳玄霜當先伏在地上。
葛偉,葛煌依言伏身爬在地下。
這陣熱風來的時間甚久,足足有一杯熱茶工夫,才逐漸消失。
因幾人先都有了準備,運真氣護住身子,又閉住了呼吸,是以並無太大的難受之感。
黝暗的山腹甬道中,一片死寂。
但見葛偉起身越走越快,片刻之後,步履如飛。眾人急急跟去。
這一口氣急奔,足足有七八里路之遙。
抬頭望去,前面仍然是一片黝暗,這條山腹的甬道,不知有多深多遠,也不知通往何處……
沉默使這山腹甬道中,加重不少恐怖氣氛。
又轉過兩個彎子,葛偉突然停了下來。
原來這山腹通道,到此之後,突然分為三條岔路。
葛偉回過來問道:「方兄,咱們走那一條路?」
方兆南看三條岔道的寬度,都在伯仲之間,一時之間,實難決定走那一條才對,不禁的呆在當地。
葛煌輕輕歎息聲,說道:「方兄也不必太覺為難,不論走那條岔道,都是一樣生死由命,縱然遇上凶險,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方兆南沉吟了一陣,道:「這三條岔道內決不會完全一樣。
剛才吹來的熱風,定然從這三條岔道中的一條吹來。
唉!適才那隆隆不絕的震聲,現在怎的也不響了,如果還在響著,倒是可以幫我們……」
忽覺一股冷風,從正中一條道中,吹了出來。
這山腹之中,熱溫甚高,幾人都已在不知不黨中,運氣抗拒著那熱度。
此刻,突然吹來一陣冷風,在極高的熱度中,這陣風特別陰寒,四個人都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
葛煌喜道:「方兄,不用想啦,這中間雨道既有冷風吹來。
咱們就走這一條岔路好了!」
方兆南忽覺腦際靈光一閃,盤膝坐了下來,說道:「這陣冷風,十分陰寒,咱們一直在熱度甚高中趕路,這一冷風只怕不是身體能夠抗拒。
兄弟之意,先請靜坐下來,運氣調息一下,咱們再向前趕路不遲,在這等生機渺茫的絕地,要是再生起病來,那可是一件麻煩之事。」
陳玄霜微微一笑,道:「是啊!忽冷忽熱,最易生病,南哥哥說的不錯,兩位快請坐下來吧!」
她即靠著方兆南身旁,坐了下去。
葛偉,葛煌都覺得身上有些寒意,依言盤膝而坐閉目運氣調息。
方兆南卻借靜坐的機會,暗暗忖道:「這火山腹內,那來的寒冷之風,這顯然是一處十分奇怪的地方……」
正忖思間,突覺身上一陣灼熱,一股熱氣,從左面一條岔道上吹了出來。
幾人雖有一身武功,身體也有著強烈的反應,只覺全身一熱,出了一身大汗。
抬頭望去,只見左面那條甬道之中,紅光閃動,似是冒出的火焰一般。
不禁心頭一震,暗道:「糟啦!這火山真要爆發不成?」
葛偉。葛煌還在閉目調息,因那突來熱氣十分強猛,兩人正自運氣抗拒,對身後衝來的火焰,竟然毫無所覺。
這突變,打斷了方兆南的思潮,一躍而起,大聲叫道:「火!快些躲避,火山要爆發了……」
就這說兩句話的工夫,那熾烈的火焰已疾撲而到。
葛偉匆忙中拉抓住哥哥,縱身一躍,直向正中一道岔道竄去方兆南因顧及葛氏兄弟的安危,運集畢生功力,對著那疾衝而來的強烈火焰,猛發兩掌。
那疾衝過來的火焰,被方兆南強猛的掌力一擋,來勢果然微微一緩。
但一緩之後,來勢更加迅猛,方兆南還未來得及發出第二次掌力,那火焰已疾掩而到,封住了中間一條岔路的人口。
方兆南原想逃入正中一條岔道,但形勢一變,迫的他不得不向後退去,進入了右面岔路。
這條山腹中的甬道,和初入山腹來路大不相同,曲曲彎彎,沒有兩丈以上的直徑。
後面強烈的火焰灼熱迫人,逼的陳玄霜,方兆南,不得不冒險施展飛行功夫,縱身向前疾躍猛衝。
但因那甬道直徑過短,兩人聯袂躍奔的距離,常常超過甬道直徑的長度,撞在壁上,碰的頭暈目眩……
一種強烈的求生本能,使他們暫時忘去了撞在壁上的傷疼,一味疾躍急奔,也不知撞了幾次,已不覺身後的灼熱相迫,才停下身子。
方兆南長長吁了一口氣,低聲問道:「霜師妹,你撞傷了沒有?」
陳玄霜忽然探手入懷,摸出一條手帕,嬌聲說道:「還問人家哩,瞧你自己頭上撞破了。……
舉起了絹帕,向他額角之上擦去,情意款款,無限溫柔。
方兆南喘了兩口氣,伸出雙手,抓住陳玄霜肩頭,在她臉上仔細瞧了一陣,道:「師妹,你當真沒有受一點傷嗎?」
陳玄霜點頭笑道:「是啊!第一次我撞上石壁之後,以後就小心啦,那裡還會再撞上去?」
方兆南啊了一聲,笑道:「那很好,師妹只要沒有傷著,我就放心了……」
陳玄霜無限關心的問道:「你可是很累嗎?」
方兆南道:「我傷著的幾處關節很疼,唉!我要不帶你來冥岳,你也不會吃這些苦了。」
陳玄霜柔媚一笑,道:「和你在一起,就是再多吃些苦頭,我也很快樂……」
她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你那裡疼了,我替你活動一下筋骨好嗎?」
不待方兆南回答,伸手出去,輕輕在他雙膝關節上面推拿。
方兆南只覺一雙柔軟的玉掌,在雙膝關節之上慢慢滑動,絲絲熱氣,由她手掌上傳了過來,傷疼登時大減,不知不覺間,熟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少時光,才從熟睡中醒了過來。
睜眼看時,只見陳玄霜微閉雙目、盤膝而坐,正在運氣調息。
他心中忽泛起甚大的愧咎,暗暗歎道:「她不過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在這茫茫世界上,又把我視作她唯一的親人,我不但未能給她慰藉,使她快快樂樂的生活、反而帶著她跋涉關山,涉險冥岳。如今又把她帶入這等生機渺渺的絕地中,但她卻沒有一點怨我恨我之心,此等情意,是何等的真摯,何等的感人……」
想到傷心之處,不禁黯然一歎。
這歎息聲雖然低微,但陳玄霜卻已被驚醒過來,霍然睜開星目,微微一笑,道:「南哥哥,你睡醒了嗎?」
方兆南道:「不知我睡了多久啦!」
陳玄霜偏頭想了一下,道:「大概有一個多時辰吧……」
她微一沉吟,深情的問道:「南哥哥,你剛才歎什麼氣?」
方兆南本想說出心中感想之事,但話到口中,心中忽然一動,暗道:「她對我用情已深,這番話說將出來,只怕又要引起她的誤會。」
當下隨口說道:「我想到葛氏兄弟,不知他們兩人怎麼樣。」
陳玄霜道:「他們兩人躲入的岔道,寒冷侵肌,決難衝過寒氣阻擋。」
方兆南道:「那條岔道陰寒之氣,特別強烈,只怕也非人所能忍受!」
陳玄霜道:「咱們這條岔道中倒是滿好的啊!既不覺陰寒侵入,也無灼熱迫人。」
方兆南緩緩站起身來,道:「走吧!前面尚不知還要遇到些什麼凶險,也不知要幾時才能出此山腹甬道,重見天日。
此地既無可食水果,又無飛鳥走獸,咱們多耽誤一點時間,就減少一分生機!」大步向前走去。
陳玄霜緊緊隨他身後,說道:「南哥哥,不論前面遇上什麼凶險,咱們可別走散了,唉!要是讓我一個人,走在這等黑暗如漆的甬道中,心裡定然會十分害怕!」
方兆南笑道:「怕什麼?這等地方,決不會生什麼毒蛇,蜈蚣之類。」
兩人談談笑笑,行速甚快,不知不覺間,已走出甚遠路程。
轉過了兩道陡急的彎子,耳際忽然響起了一種強勁呼呼之聲,有如海濤怒嘯一般。
陳玄霜驚愕的說道:「南哥哥,你會游水嗎?」
方兆南搖搖頭,道:「不是!這聲音不像激流澎湃之聲。」
陳玄霜道:「不是水聲,是什麼?」
方兆南道:「像是風聲。」
陳玄霜奇道:「這山腹之內,那裡會吹來這樣強勁的大風呢?」
方兆南道:「這聲音極像大風吹過的聲音,那來的大風,就叫人費疑猜了!」
陳玄霜想了一陣,忽然跳起腳來,笑道:「是啦,咱們快出這山腹了。」
方兆南道:「為什麼?」
陳玄霜道:「既然能聽到風聲,定然離出這山腹之口,不會大遠了!」
方兆南歎道:「奇怪的是咱們既能聽到這等強勁的風聲,怎麼卻毫無一點感覺?」
陳玄霜牽起他的一隻手,笑道:「不用想啦,咱們到前面瞧瞧去吧!」拉著他向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那呼呼狂嘯之聲,響的更是強烈,有如狂濤激流,排山而下,單聽那威勢,已夠嚇人了。
陳玄霜不自覺的被那股威勢所懾,放慢了腳步。
又轉過了一條急彎,前路突然中斷,只見一坐黑黝黝的石壁,攔住去路。
這條甬道,只不過三四尺寬,一眼之下就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前面是一道山壁。
行至絕地,方兆南悶在胸中的疑團,卻突然開朗干胸,暗暗忖道:「原來這甬道至此而斷,有前面一條石壁攔住去路,那狂嘯之聲,自然是無法破壁吹來,是故,只聞其聲,不覺吹來。」
只聽陳玄霜輕輕歎息一聲,道:「南哥哥,咱們得回頭走了,前面走不通啦!」
方兆南只覺腦際靈光一閃,喜道:「咱們可能就要脫險了!」
陳玄霜茫然答道:「面臨絕地,走都走不通了,怎麼就要脫險呢?」
方兆南笑道:「咱們坐下來養息一下體力,打通這一道攔路的石壁,就可生脫此險!」
陳玄霜柔婉一笑,依著他身旁坐了下來,說道:「快些說吧!
我心裡急死了!」
方兆南道:「這山腹之中,深入地下,那裡有狂風吹來,但我們現下聽到的絕對是狂嘯的風聲……」
陳玄霜本是異常聰明之人,日中啊了一聲,道:「你可說這石壁之外,是一道露天絕壑……」
方兆南道:「是啊,而且這道石壁還不會很厚!」
陳玄霜笑道:「要是很厚,咱們就聽不到風聲了!」
方兆南點頭笑道:「不錯,咱們休息一會,想法子打通這道石壁,就可以脫此險地了。」
陳玄霜輕輕歎息一聲,說道:「南哥哥,咱們脫此險地之後,到那裡去呢?」
方兆南怔了一怔,笑道:「這是一場千古浩劫,咱們無論如何也得想辦法,把這凶訊,傳達各派,免得他們臨時措手不及。」
陳玄霜突然一躍而起,道:「你想的雖然和我大相背逆,但我還是要依你心意去做。」
舉手一掌,擊在石壁之上,但聞一陣嗡嗡之聲,由近而遠,逐漸散失,陳玄霜的強勁掌力,卻被擋了回來。
方兆南霍然站起,道:「這是什麼聲音?」
拔出長劍,疾向那石壁上面點去。
只聽噹的一聲,有如金鐵相擊,又響起一陣嗡嗡之聲。
陳玄霜也似聽出了這聲音,不是山石所發,輕揚纖指,在壁上一彈,果然又是一陣輕微的嗡嗡之聲。
她低聲說道:「南哥哥,這山壁不是石頭啊!」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道:「倒像銅。鐵之類鑄築的牆壁,只是這等火山腹內,那來的鐵鑄之壁,實在叫人費解?」
陳玄霜默然不言,暗暗想道:「是啊!這地方決然不會有人來過,這道攔路牆壁,也不似經過人工築成……」
方兆南忖思了良久,想不出脫身之法,心中甚是煩惱,舉手一掌,向那山壁之上拍去。
他在急慮之中,這一掌用力甚大,一掌擊在壁上,除了重響那嗡嗡之聲外,忽覺那山壁似被自己這一掌震落了甚多沙子。
不禁心中一動,暗道:「如這山壁真是鐵鑄成的,如何能被我一掌擊落沙石下來。」趕忙撿了幾粒,暗運指力一捏,只覺那落下的幾粒沙石,堅硬異常,而且也較一般石粒重些。
仔細一瞧,那落下的幾粒沙石,竟是鐵沙。
陳玄霜被他掌擊山壁,打亂了思潮,急急問道:「南哥哥,你在瞧什麼?」
方兆南笑道:「咱們有了一線生機啦!」
陳玄霜道:「為什麼?」
劉匕南道:「這山壁並非生鐵鑄成,乃是地下自然所含的鐵沙結成,這鐵沙雖然堅硬,但它究竟是散粒組成,不似生鐵聚成的那等堅牢,如若咱們慢慢用寶劍挖掘,不難把它打穿!」
陳玄霜道:「不知這山壁有多深多厚……」
方兆南道:「依我推想,這山壁決然不會太厚,剛才咱們聽到那狂嘯之聲,分明是一種怒吼的風聲,如若這山壁很厚,只怕難以聽到……」
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師妹,也許咱們尚未挖穿出壁。
已經餓的沒有氣力了,但咱們只有這一線生機,除此之外,別無可循之途!」
陳玄霜婉然一笑,道:「不論什麼事,我總是要聽你的話。」
她拔出背上寶劍,暗運功力,一劍刺向山壁。
這一劍她用了七成勁力,寒芒到處,又響起一陣嗡嗡之聲。
一片鐵沙,應手而下。
方兆南忽然覺著眼前這位任性,倔強的少女,有些變了,變得無限的溫柔,楚楚可憐。
陳玄霜刺出一劍,擊落甚多鐵沙,側臉望著方兆南嫣然一笑,又是一劍刺去。
方兆南也拔出背上寶劍向那鐵沙上刺去。
兩人的功力都已十分深厚,兩劍此起彼落,鐵沙紛紛滾落,片刻之間,已打了三寸多深,兩尺方圓的一個壁穴。
陳玄霜停下手瞧瞧手中寶劍,只見劍尖鋒刃處,缺痕斑斑。
不禁嗤的一笑,道:「南哥哥,咱們把這山壁打穿之時,只怕這兩柄寶劍也沒有用了!」
方兆南道:「只要把這石壁打穿,縱然沒了兵刃,也不要緊。」
這等晝夜不分,難見天光的山腹之內,也無法分辨時間。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23:38
兩人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那山壁已被打了兩尺多深,手中兩柄百煉成鋼的長劍,形體已變,地上堆滿了一大堆鐵沙。
這時,兩人的腹中,都已甚感飢餓,但誰也不肯提出腹中飢餓之事。
方兆南原想這山壁不會超過兩尺,那知打了兩尺多深,仍然不見一點洞穿的跡象。
口中雖然不言,但心中卻是甚為憂慮。
萬一此望斷絕,兩人勢非被活活餓死在這山腹之中不可。
陳玄霜似是看出了他的憂慮,反而不時出言慰藉,低語淺笑,毫無愁苦之感。
方兆南只覺心中對她有著無比的愧咎,她愈是深情款款,笑語慰勸,愈覺著愧疚加深。
這時,兩人都剛剛運氣調息完畢,一起拿起了寶劍準備動手擊打山壁。
方兆南輕輕一拂陳玄霜秀髮,說道:「咱們再打一尺,如若仍難洞穿這石壁,那就不用再打了,唉!我把你帶到這九死一生的絕地之中,讓你忍受飢餓之苦,想來心中愧恨至極,如何能對住陳老前輩在天之靈……」
陳玄霜婉然一笑,柔聲說道:「我現在很快樂,我爺爺把我交給了你,這一生我都不會離開你啦,生死同命,福禍與共。」
她舉手一劍,直向那山壁面刺去。
這一劍用足了她全身勁力,只覺阻力大減,全身不自主的向前一傾,直沒及劍柄之處,先是一怔,繼而喜道:「南哥哥,咱們打穿這山壁了!」
方兆南喜道:「當真嗎?」
他們再舉劍猛力向壁上刺去,果然阻力大減,一劍洞穿。
陳玄霜拔出了洞穿石壁的長劍,凝目向外瞧去,只見壁外一片黑暗,仍然不見一點天光,心中登時暗道:「這石壁之外,也不知是什麼所在,既然不見天光,只怕尚未脫出山腹。」
方兆南不見天光由那洞穿山壁中透射進來,心中已涼了一半。
但他仍存萬一之想,暗自忖道:「也許山腹之外,正值深夜。難見天光透入。」
他們再拔出劍來,一陣猛刺橫削,那一片快被削通的山壁,砂屑紛紛,片刻被削了一個尺許見方的圓洞。
練武之人,筋骨大都要比常人柔軟,這洞口雖是不大,但已足可容兩人通過,方兆南當先探頭出去,爬出洞壁,只感一腳踏空,身子直向下面摔去。
外面一片沉沉黑暗,難見景物,不知這洞外山谷,究有多深,他怕陳玄霜也和自己一般,跌了下來,一面提氣,伸手向四面亂抓。
一面高聲叫道:「霜師妹小心了,這洞外是一片懸崖洞谷只聽碰然一聲,身子撞在一片堅硬之處,幸得他早已運氣護身,暗中戒備,這一摔雖是不輕,但人並未受傷。
但聞陳玄霜嬌脆而又充滿著焦急的聲音,道:「南哥哥,你在那裡?」
方兆南站起身來,長長吁了一口氣,應道:「我在這裡……」
只覺一陣急風,撲了下來,還未來得及喝止,陳玄霜已落到了他的身側,笑道:「南哥哥,你沒摔著嗎?」
方兆甫道:「不要緊,也不知這是一處什麼所在,剛才咱們聽到的狂嘯之聲,現在卻是一點也聽不到了。」
陳玄霜凝目看去,只見兩面都是山壁,中間是丈餘寬窄的甬道,極似幽深的山谷,只是上面不見天光。
忽然間,狂嘯重起,兩面山壁,都響起了嗡嗡之聲,有如千軍萬馬,遙遙的奔來,聲勢十分嚇人。
方兆南不聞那狂嘯聲時,心中惘惘若失,但聽到這等嚇人的聲勢,不禁又有些驚怯,緩緩向後退去,準備依靠在山壁之上。
身子還未觸及山壁,那狂嘯之聲,已挾著無比的威勢吹到,方兆南只覺全身被那一股排山倒海的疾勁之力,吹了起來,不禁心頭大為震駭。
這股狂飆力道之猛,足以拔樹起鼎,耳際間只聽陳玄霜尖厲的驚叫,但立時被狂風怒嘯掩去。
方兆南剛叫一聲:「霜師妹……」
他身子突然撞在山壁之上,一陣頭暈眼花,知覺頓失。
原來這甬道並非直徑,方兆南被那疾猛無比的狂風,吹了起來,撞在轉變的堅壁上,任他武功再高,也難抗拒這等大自然的驚世威力。
昏迷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當他神智恢復,茫然睜開眼睛時,耳際聽到了一聲沉重的歎息,道:「可憐的孩子,你醒過來了?」
方兆南緩緩轉動著目光望去,只見一個布衣嫗,坐在一張竹椅上,自己卻仰臥在榻上。
她臉上泛起著慈愛的光輝,眼睛中滿蘊著儒儒淚光,世界上大多數是慈愛善良的人,屬於冷酷殘忍的究竟不多。
這是一所山草結成的茅屋,但室內卻打掃的十分乾淨,陽光從竹簾掩遮的窗門中透射進來。
他茫然啊了一聲,道:「老伯母,這是什麼地方,我還活在世上嗎?」
那老嫗和藹的笑道:「你傷的很重,已經在這裡睡了一天一夜啦,唉!年輕人身體強壯,換了我那老頭子傷成這樣,只怕早就不行了。」
方兆南想掙扎著起來,卻被老嫗伸手攔住,說道:「你人剛剛醒來,不要亂動,還是躺著休息,我去替你煮麵來吃吧!」
說完,拿起靠在榻邊的竹杖,策杖緩步而起。
他緩緩舉起手,摸摸自己的腦袋,只覺頭上包著很厚的紗布,膝背之處,都有些隱隱作痛……」
他輕輕歎息一聲,耳際間恍似繚繞著陳玄霜那驚駭尖叫之聲,也不知她現在被那狂急的風勢吹落在何處?……
只覺一陣熱血沸騰,強忍著傷疼,挺身坐了起來,緩步向室外走去。
茅屋外是一坐植滿花樹的小巧庭院,翠竹作籬,山風拂面,山居茅廬,給人別有一番清雅而出塵的感受。
那老嫗入廚煮麵,庭院中悄然無人,方兆南一心想念著陳玄霜的安危,緩步出了籬門。
抬頭看山色凝翠,耳際中小溪潺潺,這一處山居人家,似是風雅人士選居之地,景物甚是優美。
方兆南掙扎著向前走了一段,心中忽然一動,暗道:「山道崎嶇,我又滿身重傷,行動不易,這樣遼闊的大山中,如果茫然無緒,那裡去撲,該回去問問那位老嫗才是。」
正待轉身重返茅舍,忽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轉臉望去,只見一個年約五旬,身披藍布大褂,留有花白鬍鬚的樵人,急急地奔了過來,說道:「公子受傷未癒,怎能隨便亂跑,唉!我那老伴也未免太不經心了。」
方兆南搖搖頭說道:「我借老伯母下廚之機,偷溜出來,她怎麼能夠知道,老伯伯休要錯怪人。」
他滿口伯伯媽媽,叫的那樵人心花怒放,呵呵連聲的笑道:
「你們年輕人,身體當真是強壯,我昨天救你時,你到處傷痕,滿身鮮血,唉!當時看去,復生之望甚是渺茫,想不到你今天竟然可以行動了。」
方兆南急道:「老伯伯可否帶我到救我之處瞧瞧?」
那樵人沉吟一陣,道:「此去不下數里之遙,而且都是崎嶇的山道,你滿身重傷,如何能夠走得?」
方兆南道:「不要緊,晚輩習過武功,這點皮肉之傷,還可忍受得住。」
那樵人沉吟不語,但他禁不住方兆南苦苦相求,終於點頭說道:「你在此等我片刻,我回去告訴老伴一聲,咱們再去。」
說完話,他挑起柴擔,趕回茅舍。
片刻之後,拿了一支竹杖而來,笑道:「你傷口都未長合,雖然習過武功,只怕行動起來,也不很方便,用這竹杖借點力吧!」
方兆南稱謝一聲,接過竹杖,暗中運氣,緊隨那樵人身後,向前行去。
他內功已有深厚的基礎,此刻氣脈已暢,皮肉傷疼大減,行動逐漸靈活,翻越兩座山嶺,到了一處山勢異常險惡的所在。
那老樵子伸手指著一道深谷說道:「這道山谷,就是聞名全省的陰風谷了,經常有疾勁無比的陰風,從這谷中吹出,風勢之大,飛石拔樹,公子看看那谷中情形就可明瞭。」
方兆南探頭向下望去,只見那道百丈深谷之中,果然寸草不生,甚至連一塊突出的山石,也難見到,兩面崖壁,都是光滑如削。
只聽那老樵夫長長的歎息了一聲,接道:「陰風谷實是一處充滿著神秘的奇怪地方,縱長二三十里中,兩壁和谷底都如刀削剷平一般,但這條卻只有十丈直徑。」
那老樵子繼續說道:「除了那強大的風力之外,這谷中吹的風,也和別處不同,有如冰窖地獄吹的寒風一般,冰冷刺骨,鳥獸難支,不說那強猛風力,單是陰寒之氣,就叫人難以忍受得了。
偏偏就有諸多山彎,折來轉去,強大的風力,被那橫生的山壁一擋,威力逐漸減少,待到出口之時,風威已消去很多,縱是如此,那風力也是夠強大了……」
他臉上泛出一種見聞廣博的自得之色,拂髯一笑,又道:
「那陰寒之氣連經小壁抵擋。折轉,也隨著風力減弱,出谷之後,那陰寒之氣,已不足加害烏獸了!」
方兆南輕輕咳了一聲,問道:「不知那風力從那裡吹入此谷?」
老樵人呵呵大笑了一陣,道:「公子這一問,只怕甚少有人能夠回答,據說那陰風是從一處地穴中吹出,不過這只是一種傳說,見過的人,卻少之又少。」
方兆南問道:「老伯伯相救晚輩,可就在此處嗎?」
那老樵人伸手遙指著里許外,一座淺山峰上,說道:「公子就暈迷在那座山峰上面,全身倦伏在一座巨大山石之下。」
方兆南輕輕歎急一聲,道:「多謝老怕伯相救了,不知除了晚輩之外,還有其他受傷之人嗎?」
那老樵人道:「怎麼!公子還有同伴嗎」方兆南道:「不錯,晚輩有一位小妹同行……」
那老樵人立時搖搖頭,堅決的說道:「公子不用費心找她了,以那陰風的威勢來說,公子這條命能夠保得,已經是上天見憐,你那同行小妹,只怕早已被那陰風吹的屍骨無存了!」
方兆南極目張望了一陣,不自禁落下了兩行淚水,黯然一歎,說道:「但願皇天保佑她,免罹慘禍才好……」
他心中雖是悲苦,但想到陳玄霜武功,要強過自己甚多,自己既能留得性命,她自非絕無生機。
只聽那老樵人慈藹的聲音,重又在耳際響起道:「老漢有一事想他不明,公子何以會走入了這道陰風谷中。
方兆南隨口答道:「晚輩幼年酷愛山水,又學過幾年武功,自恃身體強健過人,常常遊玩於大山名川之中,想不到遊蹤此地之時,誤入了那陰風谷中!」
那老樵人道:「公子喜愛山水常常出來遊走,也還罷了,但令妹乃一位女流之輩,難道她也極愛山水不成?」
方兆南道:「家父善營陶朱,積席甚豐,舍妹雖是女子,但因常和我在一起習武,故頗有男子漢豪俠之風……」
那老樵人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之事,道:「對了,老漢還有一件事忘記相告公子。」
方兆南道:「什麼事?」
老樵人道:「這陰風谷有時也會吹出來的傷人體的熱風,不過次數不多罷了,據說那熱風較這陰寒之風,更為可怕,不論鳥、獸只要被那熱風一吹,勢非活活燒死不可。」
方兆南口中應著那老人之言,心中卻暗暗忖道:「要想查出霜師妹的下落,看來非得冒險入谷一探究竟不可了,但此刻功力未復,只有先回這老人家中,養啟兩天,待傷勢好轉一些,再下去查看不遲。」
心念一轉,低聲說道:「老前輩,咱們回去吧!」
那老樵人點點頭,轉身走去,一面歎息著說道:「這條陰風谷可算是世間第一等奇異的地方,縱長雖只三四十里,但卻蘊藏著千奇百怪的變化,瞧的人眼花鐐亂……」
方兆南道:「老伯伯可否列舉其中一些,以廣在下的見聞。」
那老樵人仰臉思索了一陣,道:「大概是三年前吧!那陰風谷中突然傳出一種鬼哭神嚎的怪叫之聲,其聲不但尖銳刺耳,而且悲切無比。
當時天色還在深夜之中,我們帶了刀、槍等防身兵刃,趕到了陰風谷,借峰上樹木隱身,探頭向谷中望去,老夫雖是讀書之人,也幾乎嚇得暈了過去。」
方兆南道:「老伯伯難道當真發現了什麼怪物嗎?」
那老樵人道:「一隻滿身發射藍色光芒的奇大蜈蚣……」
方兆南笑道:「蜈蚣也值得這樣可怕嗎?」
那老樵人道:「不不,那怪物只是形似蜈蚣而已,長約丈餘,全身閃動著藍色的光芒,移動之時,全身的藍芒就更顯得強烈,老夫回來遍查典籍,找不出是何等怪物!」
方兆南暗暗想道:「不過是條大蜈蚣罷了,以霜妹的武功,遇上它也對付得了。」
他口中卻微微說道:「就只有那一條大蜈蚣嗎?」
老樵人道:「還有一條似蛇非蛇,似龍非龍的怪物,全身赤鱗如火……」
方兆南吃了一驚,急道:「究竟是蛇是龍?」
老樵人道:「我們到時,那怪物正向谷底一座山洞中爬去,只見它一條尾巴尚露在外面,那時明月在天,景物清晰可見。
那怪物露出部分,在月光映射之下,泛現出耀人眼目的紅芒,看去更是清楚,看他閃動的紅光,似是兩條尾巴,如若說它是條大蛇,世間那有兩條尾巴的蛇呢?」
方兆南暗道:「定是他們當時看花了眼,蜈蚣和蛇,都是山中常見之物,有何可畏之處。」
當下笑道:「也許是兩條蛇吧!」
那老樵人長長歎息一聲,道:「至於那紅鱗耀目的雙尾怪物,決然非蛇,如果是蛇,也不會發出那鬼哭狼嚎般的難聽聲音那老樵人眼看方兆南逐漸被自己說服,而且泛現出喜悅之色,道:「幸好那雙尾怪物隱入洞中不久,那全身藍芒閃閃的怪物,也自行爬入洞中,以後就未再出現了。」
兩人邊走邊談,不覺間已到那茅舍附近。
老樵人看方兆南經過這一段山行之後,不但傷口沒有疼苦之感,而且更見靈活。
竹籬旁依著個策杖老摳,她似正在等待著他們回來,一見方兆南立時抱怨說道:「你這孩子,滿身重傷,還要出去亂跑,快進去吃飯啦,面都放冷了。」
方兆南微微一笑,長揖拜謝道:「老伯母這等關愛,在下日後,定當報答大恩!」
那老嫗淒涼一笑,道:「可惜我那女兒,三歲之時,被山魅帶走,下落不明,如她還活在世上,怕不和你一樣大了……」
那老樵人搖頭歎道:「婦人之見,荒謬之論,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那裡會有山魅出現,不知她被什麼野獸吃掉了。」
那老摳怒道:「別家孩子為什麼不被野獸吃掉,單單吃了我的女兒……」
那老樵人回頭望著方兆南,苦笑道:「我這老伴,有點瘋瘋癲癲,女兒三歲失蹤,距今已十八寒暑,她還堅信她女兒未死,有一天會突然歸來,唉!這豈不是白日夢囈嗎?」
方兆南看那老姬滿臉悲苦,趕忙說道:「世間事,常有出入意料,也許令嬡真的活在這世上。」
那老嫗喜道:「公子說的不錯,我那女兒,決沒有死,不是被山魅帶走,就是被路人抱去……」
她突然歎息一聲,臉上的笑容隨著斂失個見,淒涼的接道:
「唉!我那女兒,如若現在我身邊,定已出落得如花似玉了……」
那老樵人的為人,十分達觀,哈哈大笑,道:「我瞧你還是別想你那女兒了,別說她已不在人世,就算她真的還活在世上,事隔二十年也不會認識你了!」
說話之間,已進了大廳。
那老嫗已準備好了食用之物,立時端出來招待方兆南,吃完飯後,話題重又轉到了女兒的身上。
她告訴了方兆南女兒的特徵,右手腕上有一個扣子大小的紫記,要方兆南臼後遇到她時,告訴她回家一行。
方兆南倒是很用心的把字字句句,都記住在心中,準備日後萬一遇上時,也好轉告於她。
那老樵子眼看方兆南和老伴談的興高采烈,也不再多管閒事,兩人又談了甚久,方兆南才起身辭出,回到自己養息的房中。
他開始考慮眼前的形勢,不知是去找陳玄霜呢?還是早些離開此地……沉思良久,仍是難以決定。
突然間,腦際間泛現一個新的念頭,暗暗忖道:「這次赴約的武林精英,可以說全軍盡沒,冥岳中人只怕要趁機而動,當今江湖上幾大門派,都還不知此事,毫無防備。
萬一冥岳中人乘勢派遣高手,分頭潛往各大門派的根據之地,暗施奇襲,一鼓作氣殲盡各大門派中人,武林中恐怕從此一厥難振了……」
他愈想心中愈覺不安,立時挺身而起,暗中運氣相試,覺著筋骨並未受傷,不必再行休養,匆匆離室,趕往廳中。
這時,那老樵人夫婦尚在談話,目睹方兆南匆匆而來,甚覺意外。
方兆南心急如焚,對兩人抱拳一揖,說道:「在下忽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特來向兩位告別!」
那老嫗驚道:「公子傷口還未長好,如何能上路,休息幾天再走不遲。」
方兆南道:「此事急如星火,我多養息一天,多一分危急,兩位相救,在下日後再行答謝了。」
也不待兩人口話,站起身子,向外走去。
那老摳急急站起身來,說道:「公子慢走一步,老身還有兩句話說。」
方兆南道:「老伯母有何指教?」
那老嫗道:「小女乳名夢蓮,公子遇到她時,務必告訴她父母倚門相望,要她回來一次。」
方兆南道:「晚輩記下了……」回身走了兩步,突然想到這一日來一直想著其他之事,連這老夫婦的姓名,也忘記問了,趕忙又回身說道:「晚輩該死,尚未請教老伯伯的姓名。」
那老樵人捋著鬍子笑道:「不敢。不敢,敝姓雲,草字金城。」
方兆南抱拳一揖道:「雲老伯高誼隆情,晚輩已深銘肺腑,在下就此告別了。」大步出門面去。
他心中雖然想著早日趕往各大門派的根據之地,把冥岳慘變經過,告訴各大門派中人,使他們早作準備,以免遭冥岳中人暗襲。
但一則山路不熟,二則潛意識中仍然想念著陳玄霜的安危,不知不覺間,他又走到那陰風谷中去。
這時日正當午,谷中景物清晰可見,但見那谷中怪石鱗峋,寸草不生,連一棵矮松,枯草也瞧不到。
還有一宗奇怪之處。
那谷中所有的山石,都是一片深紫的顏色,由上向下望去,有如一片深紫色的地毯,不見一點其他的顏色。
深深的懷念,使他不自覺的沿著山谷向前走去。
他期能發現一些追索陳玄霜的跡痕。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25:18
第二十七回 少林寺鳴鼓驚鍾
走約十幾里路,那山谷忽然向南轉折過去。
一道橫出的山壁,攔住了去路。
方兆南抬頭打量了山勢一眼,只見這道橫阻眼前的山峰,足有七八十丈高低,一峰突起,下臨深壑,看去便覺雄偉。
他閉目調運一下真氣,縱身而起,手足並用的向那絕峰上面唱去。
這座山峰雖然陡峭,但方兆南此時功力,已非小可,手足並用速度甚快,不大工夫已爬上峰頂。
一股涼風吹來,傷口隱隱作痛,雖是皮肉之傷,但經他這一陣縱躍攀登,那本來長好的傷口,又裂開了很多,鮮血汨汨流出。
他輕輕吁一口氣,四下望去,只見山勢綿連,一望無涯,這一峰在五里方圓內,最為突出,高出群山甚多。
陰風谷向南折轉之後,又成一條直徑,登高往下視,幽谷一線,日光照耀之下,那谷底深紫山石,閃閃生光。
他極盡目光探看了一陣,暗暗歎道:「霜師妹如果是和我一齊被那強猛狂風吹出山腹,以她武功,受傷決不會比我更重,我被那老樵人救了起來,她何以不知去向?
眼下已相隔數日之久,她如被那強猛的風力,和我一齊吹出山腹,縱不遇救,人也該清醒過來了,如若不幸重傷死去,在這等深山惡谷之中,屍體也難以保存至今……
他心念一轉,頓覺此望渺渺,回憶相處數月情義,不禁黯然神傷,兩行淚水滾滾而下。
山風吹飄起他的衣袂,眼前山色景物,都變成一片模糊,周惠瑛埋身抱犢崗,已使他腸轉百折,傷心千回,曾幾何時,慘事重演。
雖然尚未確定陳玄霜是生是死,但算來她生機甚小,因她如是隨自己同被勁風吹出山腹,留得命在,定會巡梭附近,找尋自己。
除此之外,被撞的傷重而死,就是陷在山腹中沒有出來他經過了一番分析,已確定陳玄霜生機甚微,只覺胸中熱血沸驅,恨不得跳下懸崖,以身相殉。
忽聞一陣羽翼劃空之聲,掠頂而過,抬頭望去,只見一隻蒼鷹緊緊追著一隻黃雀,那黃雀忽而振翼直升,忽而斂翼疾沉而下,左飛右旋,閃避那蒼鷹撲擊之勢。,這情景,忽然使他有些昏迷的神志,突然為之一清。
他暗暗忖道:「這次冥岳一戰,武林道數百精英,死傷殆盡,眼下逃出冥岳之人,只我一個,這早傳凶訊的責任,是何等的重大,晚上一天半日,武林中就增多一分凶險……」
他仰臉長長吁一日氣,喃喃祈禱道:「霜師妹陰靈有知,請恕我無暇在此多留,傳達凶訊之後,定當重入那火山腹內,仔細查訪霜師妹的生死下落。」
他轉身躍下高峰,急奔而去。
方兆南下了絕峰.立時施展開提縱之術,待天色黃昏時分,已然離開了那綿連的山勢,到了可見行人的官道之上。
他放緩了腳步,仰臉望著正西即將消失的晚霞,暗暗忖道:
「先到那裡去呢?武林中到處潛伏著殺機,冥岳也許早已派出高手,分向各大門振施襲了……」
他沉思了良久,才決定先趕到嵩山少林本院一行。
一則因那嵩山少林寺,素有天下武功薈萃之稱,二則他忽然想到知機子言陵甫已被大方禪師派人選到嵩山少林本院,不知他的瘋癲之症,是否已有轉機?
這次冥岳一戰,使他深深的感到了「血池圖」的重要,可惜那「血池圖」已和陳玄霜同時失陷,下落不明。
他決定了行址之後,立時又加快腳步趕路,一路上除吃飯之外,起早趕黑,兼程而進,僕僕風塵,不辭勞苦,希望能先把凶訊傳到少林寺中。
這日中午時分,到了嵩山腳下,就山下一處僻靜地方,食用了些乾糧,即時登山。
少林寺乃聞名的古剎,建築宏偉,地連十頃,僧侶眾多,清規森嚴,寺外林木蔥籠,景物甚美。
方兆南心急如焚,也無暇瀏覽沿途景色,匆匆登山,直奔寺門。
兩扇大開的廟門上,橫著一塊斗大的金字匾額,寫著「少林寺」三個大字。
方兆南剛剛到門前,大門內一聲佛號,轉出來一個灰袍中年僧人,合掌當胸,攔住去路,問道:「施主可是進香的客人嗎?」
方兆南搖頭說道:「不是,在下有急事千里專程趕來,求見貴寺主持,煩請大師代為通報一聲。」
那灰袍僧人打量了方兆南一眼,皺眉道:「施主有何大事,難道非見敝寺主持不可嗎?」
方兆南道:「在下方兆南,由冥岳而來……」
那中年僧人臉色一變,接道:「方施主請入寺稍坐,貧僧立時就代為施主通報。」身子一側,欠身讓客。
方兆南也不客氣,大步直入寺中。
寺門內顯然已有戒備,八個灰衣僧人,分排門後兩側,每人懷中都抱著一支禪杖。
那迎客寺外的中年僧人,突然加快了腳步,搶在方兆南前面,說道:「貧憎替施主帶路。」
忽然一個轉身,向旁邊一個小徑上走去。
那僧人奔行甚決,片刻之間已穿越那片青草、山花,直入林中。
一片翠竹環抱著一座紅磚砌成的精舍。
灰衣僧人突然放慢了腳步,低聲對方兆南道:「這座精舍乃本寺接待上賓之處,方施主跋涉遠來,先請在此小息片刻,侍貧僧通報之後,再來請進。」
說完,忽然向後退了兩步,合掌肅容,接道:「施主請進。」
方兆南略一猶豫,大步直向那紅磚精舍之中走去。
那灰袍僧人卻不肯隨他同入,站在翠竹籬外飛:「精舍之中早已備有茶點,施主如果飢餓儘管食用。」言吧,急急退去。
方兆南暗道:「江湖上久傳少林寺乃武林中泰山北斗,寺中僧侶個個武功高強,清規森嚴,忌諱甚多,單瞧這待客之法,就叫人有種異樣的感覺。」
忖思之間,人已走近精舍。
抬頭看去,只見兩扇黑漆門上寫著四個金字,左面一扇寫著「迎賓」右面一扇寫著「小軒」,舉手一推,兩扇門呀然大開,一股清香之氣,迎面撲來,不覺一怔。
香煙裊裊,就由那鼎中升出,鼎旁磁壺,玉杯,排列的十分整齊,兩張竹椅之外,還有一張籐榻,但卻空無一人。
他忽然覺得有些睏倦,緩步走到籐塌上坐了下來,不知不覺中竟然熟睡了過去。
當他清醒時,景物大變,一個體軀修諱的高大和尚,端坐他的對面,室中燭火高燒,天色已入深夜時計。
他長長吁一口氣,皺皺眉頭,自言自語的說道:「這是怎麼回事?」
那對面和尚低沉的喧了一聲佛號,道:「老衲大悲,乃本寺達摩院中主持……」
方兆南突然跳了起來說道:「你們那『迎賓小軒』中香煙裡含有迷藥。」
大悲禪師搖頭笑道:「方施主但請放心,少林寺決不會存有綠林中下五門藥物。」
方兆南道:「那我怎麼會聞得香味之後,立時暈了過去?」
大悲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小施主長途跋涉,身體早已有睏倦之感,迎賓小軒點燃的檀香,乃我少林中秘法調製之物,雖有助入眠之效,卻無遺害身體之毒。」
方兆南暗中運氣相試,並無異樣之感,心中怒氣消減了甚多,但仍以不屑的口氣,說道:「少林派乃武林正大門戶,此等方式接待客人,未免有失氣度。」
大悲禪師臉色微變,道:「施主如若不是從冥岳中來,敝寺絕不敢以此等方法,接待貴賓,實因其中有……」
他話至此處,倏而住口,長長歎息一聲,默然不語。
方兆南奇道:「怎麼?難道已有冥岳中人,到這裡來過了嗎?」
大悲禪師點點頭,道:「這是我們少林寺數百年來最大一次挫折,我們以上賓之禮,接待遠客,卻被他暗施迷藥,迷倒我們一十八位護法弟子,取去敝寺中……」
話到此處,突然輕輕的咳了一聲,接到:「又讓他從容逃走。」
方兆南暗暗忖道:「聽他口氣,似是被人盜走了十分重要之物,人家既不願說,我豈能故意追問。」
當下歎息一聲道:「唉!這就難怪了,在下日夜兼程趕來,想不到仍然是晚了一步。」
大悲禪師臉上突然變得十分莊肅,道:「老衲有幾句不當之言,不知該不該問?」
方兆南道:「大師有話儘管請說,在下知無不言。」
大悲禪師道:「方施主和玉骨妖姬俞罌花,有什麼關連之情,不知能否相告老衲一二?」
方兆南搖搖頭道:「沒有啊。」
大悲禪師探手從憎袍之下,取出一支形如短劍的金牌,說道:「方施主既和玉骨妖姬毫無關連,這面金牌,不知從何而得?」
方兆南目睹金牌,不禁想起了青梅竹馬的師妹,黯然一歎,道:「這面金牌乃在下無意取得之物,此事已在胸中藏了甚久。
從未告人,就是貴掌門大方禪師,晚輩也未相告……」
大悲禪師低沉的接道:「我們掌門師兄好嗎?」
方兆甫微微一怔,道:「怎麼?那冥岳派來之人,沒有告訴老禪師嗎?」
大悲禪師道:「沒有,那人來去匆匆,老衲還未和他講起冥岳之事。」
方兆南疑心忽起,問道:「來人是什麼樣人物?」
大悲禪師道:「長衫佩劍,年約五旬左右。」
方兆南急道:「他臉上可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大悲禪師道:「這個老衲還未曾留心,不過,老衲已派遣敝寺達摩院上座三憎,各率十個弟子,分頭追查,只要他沒有離開中原數省,三五日內定有回報。」
方兆南不再追問,輕輕歎道:「在下先向老禪師傳達一個凶訊……」
大悲禪師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道:「可是我那掌門師兄有什麼?……」
方兆南歎道:「貴派掌門失陷冥岳『回輪殿』中生死不明,隨形三十六位護法弟子,全都歸化……」
大悲禪師臉上泛現出憂傷之色,愕然接道:「什麼?三十六弟子無一生還?」
方兆南道:「與會天下高手,死傷無數,可算得全軍皆沒,生脫冥岳的只有四人,但眼下還活在人世的,只有在下一個,另三人生死不知。」
大悲禪師合掌閉目,口中喃喃自語,不知他是在默誦經文,還是在為死去的同門祈禱,神色間一片莊嚴肅穆。
過了片刻,大悲禪師睜開雙目,說道:「如果此訊確實,乃我少林開派以來,最慘的一次大變。」
方兆南道:「三十六位高僧殉難,在下親目所見,決錯不了,但大方禪師的生死,在下來曾看到,不敢妄作論斷。」
大悲禪師緩緩站起身子道:「老衲雖然暫代掌門之位,但此等大事,也不敢擅作主張,方施主如果自信見聞確實,老衲立時鳴鐘、擊鼓,召集寺中長老,共議大事。」
方兆南道:「此事千真萬確,一點不錯,縱是齊集天下武林同道,在下也敢暢談所見。」
大悲禪師拿起案上一支木捶,正待擊打桌案上放的銅缽,突然又停下手來。
他接著又道:「據老衲所知,少林寺中已三十年未傳過驚神鐘鼓,鐘鼓一響,茲事體大,誤傳了驚神鐘鼓,老衲也擔待不起。」
方兆南道:「大師儘管放心……」
大悲禪師滿臉莊嚴,又緩緩放下手中木捶,接道:「老衲不知方施主藝出何人門下,天下武林高手,大都埋身冥岳絕命谷中,方施主卻能獨自突圍而出,自非絕世武功莫辨了?」
方兆南輕輕歎道:「此等之事,也難怪大師相疑……」
當下簡略說出了自己出身,卻把大方禪師明月蟑大會群豪,冥岳中交手經過之情,說的甚是詳盡。
大悲禪師雖對方兆南身世存疑仍多,但聽他訴說冥岳激戰經過甚詳,自是不好再仔細盤問對方的出身,隨手提起了木捶,輕輕一擊案上銅缽。
銅缽餘音,仍在耳際絛繞,又有兩個小沙彌奔了進來,合掌垂首,說道:「師父有什麼大事吩咐?」
大悲禪師道:「傳下驚神鐘鼓。」
兩個小沙彌怔了一怔,才高聲復誦道:「傳下驚神鐘鼓。」但聞室外一個宏亮聲音接道:「傳下驚神鐘鼓……」
聲音此落彼起,愈傳愈遠,漸不可聞。
大悲禪師慢慢站起身子,莊嚴的臉色上泛現焦慮,不停的在室中走來走去。
這位少林高僧顯然有著無比的煩惱,眉字間憂苦重重,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說道:「照方施主的說法,老衲掌門師兄,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方兆南道:「我們衝入回輪殿後,一直都沒有見到大方禪師之面,對他的生死存亡,晚輩不敢擅作揣測。」
大悲禪師長長歎一口氣,望著後壁一幅「達摩」神像,黯然說道:「少林派自我達摩師祖手創以來,已傳二十八代掌門,雖然其間有過不少風波,但像這等掌門人生死不明的挫折,還是從未遇到,看來縱然齊集寺中長老,只怕也難找出良策。」
方兆南忽然想起知機子言陵甫來,不知他瘋癲之症是否已經好轉,當下問道:「貴寺方丈在冥岳明月峰大會群豪之時,曾把馳名天下的神醫言陵甫遣人解送貴寺,不知此人現在何處?」
大悲禪師道:「此人現在靜居敝寺戒持院養心室中,他瘋癲之症,尚未痊癒,老衲不得不對他稍微限制並予防範。」
方兆南道:「晚輩想探望他,不知是否可行?」
大悲禪師道:「時已深夜,恐有不便,何況老衲已傳驚神鐘鼓,這是我們少林內最權威和緊急集會之令,不論何人,只要聽得那驚神鐘鼓之聲,均得即時趕往議事殿中……」
他話到此處,遙聞一聲悠悠鐘鼓聲傳了過來,大悲禪師接道:「驚神鐘鼓已起,咱們該趕往議事殿了。」:
方兆南起身來說道:「貴寺中這等隆重的集會,晚輩如何能夠參與?」
大悲禪師道:「我們這驚神鐘鼓,非重大變故,不能擅傳……」
只聽鐘聲悠悠,連嗚了一十二響。
緊接著鼓聲急起,也和了一十二響。
大悲禪師單掌立胸,莊肅的說道:「方施主到達議事殿後,望能就冥岳所見經過,據實而言,老衲先走一步帶路了。」大步向前走去。
不知穿過了多少重庭院,到了一座高聳的大殿前面。
這時,殿中燭火高燒,照的一片通明,已有不少僧侶在殿中。
大悲禪師大步直向正中一座木桌走了過去,端坐木案後面一張松木椅上。
木案的兩側,共排有一十二個坐位,都還空無人坐。
方兆南東張西望了一陣,忽然覺著這座大殿有著無比的莊嚴,每一個僧侶的神情,都無比的沉重。
大悲禪師神情雖是肅穆,但舉止言談莊嚴,仍甚和藹,欠身而起,單掌立胸,道:「方施主請過來坐吧!」
方兆南有一點受寵若驚之感,緩步走了過去。
他經過群僧面前之時,一個個對他合掌作禮。
方兆南不自覺由心中升起來一股敬仰之感,暗暗想道:「看來少林寺不但武功馳名天下,被譽為武林中泰山北斗,單是這些僧侶的莊嚴虔誠的態度,就足以使人自慚形穢。」
忖思之間,人已走近大悲禪師身前。
大悲禪師指著左面一排首位,說道:「方施主不辭千里跋涉,一路上餐風飲露,傳報凶訊,對我們少林寺,恩義甚深,不用謙辭,快請坐下。」
他這一說,方兆南果然不好再作推辭,依言坐了左面首位。
就這一瞬工夫,兩側坐位上已坐滿了人。
方兆南暗暗驚道:「這些和尚們好快的身法。」
暗中留神向四面看去,只見殿中已站滿了和尚,每人似都有一定位置,行列整齊,隱隱構成了一副悅目的圖案。
只聽大悲禪師低沉的聲音響蕩在耳際道:「這位方施主傳來凶訊,咱們少林寺二十八代掌門人,已陷落冥岳生死不明,隨行三十六位護法弟子,盡都兵劫歸化我佛……」
此言一出,殿中群僧,神情大慟。
一個個雙掌合十,閉目垂下頭去,口啟動,似在祈禱,但卻聽不到一點聲息,方兆南也無法辨出群僧說的什麼。
沉默良久,右面首位上一個身著月白袈裟的老僧,突然站起身來,弓身說道:「掌門人內功深厚,英武絕世,遇難之說,只怕未確?師弟以兼代掌門人的身份,布此凶訊,想必已知道詳細經過,不知可否講給我們聽聽?」
大悲禪師對老僧似甚尊敬,欠身說道:「這位方施主千里跋涉,日夜兼程趕來,大概是不會錯了。」
方兆南站起身,抱拳一個羅旋揖,說道:「在下來自冥岳突聽左面席上一個蒼老的聲音接道:「老衲苦修行腳,走遍了天下名山,但卻不知冥岳在何處?」
方兆南道:「冥岳就在泰山群峰環抱之中,相距明月蟑,不過百里行程,只是地僻隱密,不知內情,決難找到。」
大悲禪師道:「有勞方施主就冥岳見聞經過,再說一遍。」
方兆南點點頭,把群豪赴會冥岳,大方禪師。袖手樵隱,蕭遙子三人追敵涉險,神鍾道長率群豪趕往解救,回輪殿群豪中毒,少林寺三十六高僧遇難慘死,神鍾道人偽裝受毒不支,天下群豪各顯絕技,相傳葛氏兄弟等諸般經過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其間卻把梅絳雪私授靈丹,陳玄霜身懷「血池圖」兩樁事情隱了起來。
那知少林群僧聽得十分仔細,方兆南剛說完,立時有一個和尚問道:「神鍾道人乃武當派中掌門之人,武功高強,天下馳名。
葛氏兄弟服了武當保命金丹,解了身受劇毒,但不知方施主和那位陳姑娘,何以未受劇毒感染,難道兩位內功還強過神鍾道人不成?」
方兆南對此一問,雖早在意料之中,但因措詞甚難得體,不覺微微一怔,沉吟了一陣,道:「在下得冥岳中一位高手相救,暗賜解藥靈丹,才保得性命!」
只聽一聲阿彌陀佛,接道:「那人何以要救兩位,暗送解毒丹?」
方兆南道:「他不滿冥岳岳主的殘暴素行,頗有棄暗投明之心,故而暗贈靈丹。」
那詢問的和尚,就在方兆南毗鄰而坐,滿臉紅光,身披鵝黃袈裟,年齡不過五旬上下,但看他坐次,在寺中的身份,決不會低。
只見他面色一冷,低沉的說道:「那人既有棄暗投明之心,何以不救天下群豪,單單只救兩位?」
言下之意,無疑是說神鍾道人是何等身份,那人如棄暗投明怎不救他,卻救你們兩個籍籍無名之人。
這一番問話,登時引起少林群僧相疑之心,百道以上的目光,齊齊投注在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在群僧目光逼視之下,心中有些慌亂,急不擇言的說道:「那人是個女子!」
那身披鵝黃袈裟的和尚,微微一皺眉,欲言又止。
他乃佛門中有道高僧,這等涉及兒女燕婉之私的事情有些不願出口,但又覺方兆南的答覆難滿人意。
他沉吟了一陣,又道:「不知那位姑娘是何等人物?」
方兆南雖然胸襟豁達,但那時禮防森嚴,男女間私相愛悅之情,視為大逆不道,這時當著眾人之面,也難以說得出口。
他沉吟了良久,道:「她是……是冥岳岳主的入室弟子。」
殿中群僧,微微起了一陣騷動,但不過瞬息之間,立時平靜下來。
只見右面排列的席次之上,站起了一個身披藍色袈裟的和尚,說道:「不知方施主和那冥岳門下女弟子,何時相識?」
方兆南聽群僧問話口氣,分明對自己己有了相疑之心,不覺怒火大起。
方兆南站起身來,冷冷說道:「在下此次趕來不過是傳報凶訊,並無相求諸位大師父相助之心,信與不信,悉聽尊便,在下就此告別。」
他抱拳一揖,大步向外走去。
兩排坐的和尚,都是寺中有地位之人,不是一院主持,就是寺中長老,雖對方兆南拂袖而去的舉動不滿,但並未出來相阻。
但那殿中排立的群僧,卻是不肯相讓,只見步履移動,排成了一道人牆,攔住了方兆南的去路,一個個合掌而立。
方兆南停下腳步,打量一下群憎排成陣形,除了出手硬闖出去之外,只有縱身而起,從群僧頭上飛越。
除了這兩條路外,別無可循途徑,不禁一皺眉頭……
只聽高踞正中首座的大悲和尚,喧了一聲佛號,道:「方施主再請稍留片刻,老衲還有幾句話說。」
方兆南雖然被群僧相詢之言激怒,拂袖欲去,但並無和少林僧侶動手之心,聽大悲禪師言詞謙和,回頭問道:「不知大師還有何教言?」
大悲禪師微微一笑,道:「方施主先請歸坐如何?」
方兆南略一沉忖,重又走回原位坐下。
大悲禪師道:「少林寺開派迄今,從未有過掌門方丈生死不明的情勢,方施主帶來凶訊,乃我少林寺數百年從未有過的大變。
此等大恥大辱的事,誰也難免激動,言詞之間難免有所失疏,還望方施主,別放在心上。
事關武林間正邪消長,尚望施主能以顧全大局,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好使老衲等了然全盤內情,免得算有遺策,造成大錯。」
方兆南道:「晚輩適才所言,句句都是所歷所見的事,並無一句上字虛言,其間雖然稍有隱遮之處,也是晚輩私人間一些瑣事,無關大局……」
他卻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又道:「冥岳中人人事都異常奇特,連服飾都是奇服異裝,隱遮去本來面目,似是那冥岳岳主,故意在他那秘境之內,佈置成一處人間鬼域。
奇怪的是那些鬼面奇服的人,個個都有著甚高武功,晚輩曾和他們動手相搏數次,不論身受何等慘重之傷,都聽不到他們一聲慘叫和呻吟之聲。」
大悲禪師側目望了右面首坐上,身著白袈裟的老僧一眼,低聲說道:「師兄判事智謀,素為掌門方丈推重,不知對此事有何高見?」
那老僧閉目沉思了片刻,說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已非我等能力所及,看來只有設法恭請兩位師叔出山了!」
只聽大悲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兩位師叔,三十年關期未滿,難道咱們能破關驚擾不成?」
那緊靠方兆南而坐,身披鵝黃袈裟的和尚,突然站了起來,說道:「驚擾二位師叔禪關一事,小弟之見,千萬不可。
兩位師叔道行,雖極深遠,但擅破禪關,非同小可,如害得兩位老人家走火入魔,那就罪該萬死了!」
大悲禪師道:「如不驚擾禪關中二位師叔,不知師弟有何良策?」
身披鵝黃袈裟的和尚微一沉吟,道:「小弟之意,不如盡出咱們少林寺中高手,趕往冥岳一探究竟,先查出大方師兄生死下落,再以羅漢陣,誘那冥岳岳主深入陣中,設法生擒……」
那身披白袈裟的老僧搖頭接道:「師弟自信比你大方師兄如何?」
那身著黃色袈裟和尚道:「大方師兄一代絕才,小弟萬難相比!」
那老和尚道:「這就是了,大方師弟在咱們這一代師兄弟中,成就最高,不論武道,佛經,咱們都望塵莫及,三十六位護法弟子,亦都是『達摩院』中一時精選……」
他兩道冷電的眼神,忽然逼視在方兆南的臉上說道:「如若這位方施主說的不錯,三十六位弟子盡遭屠殺,試問目下本寺三代弟子們,有幾個能和他們成就相比……」
大悲禪師緩緩點頭道:「師兄說的不錯。」
那老僧長長歎息一聲,道:「大方師弟率師遠征冥岳,主盟天下英雄大會,臨去之時,似已預感此行兇多吉少,因此曾悄然走訪『戒持院』,和小兄促膝長談,那半宵剪燭夜話,使小兄更驚訝大方師弟的成就,遠在咱們意料之上……」
他目光環掃了大殿一周,只見群僧一個個面容莊嚴,凝神靜聽。
這才接口說道:「小兄曾和他談起冥岳之行,相勸他不如改由小兄或大悲師弟率眾前往,當時大方師兄搖頭不允,小兄曾據理力爭,說他乃少林一派掌門之尊,豈可輕舉妄動。
萬一有了什麼凶險,不但少林寺群龍無首,而且貽羞咱們少林門戶,那知大方師弟,早已胸有成竹,竟然提出和小兄以比武決定的方法。
得勝之人,就率眾遠行,不得再有異議,不瞞諸位師弟,小兄雖然早已佩服大方師弟在佛學經籍上的成就,遠勝小兄,但如單以武功而論,只怕未必能強得過我。
心中暗暗歡喜,那知十招相拼之後,大方師弟竟以雷音掌神功,破了我四十年苦練的金剛指、觀音足。羅漢七式三種武功,迫小兄落於下風……」
此等搏鬥經過,談與一般人聽,還沒有什麼,但眼下之人,都是少林寺中一時高手,對本門中的絕技,自是耳熟能詳,是以聽得大感驚愕。
只聽大愚禪師,黯然歎息一聲,道:「大方師弟勝我之後,此事已成定局,老衲自是不能毀棄諾言,再予爭論,大方師弟話鋒一轉,不再議論赴約冥岳之事。」
話題轉到了兩位閉關坐禪的師叔身上,他記憶清晰,把二十年前,兩位師叔閉關前的相囑之言,均能一字不漏的轉告小兄。」
方兆南吃了一驚,暗道:「佛門中閉關坐禪,和道家的入定,武林中的運氣調息大同小異,三月五月,已是相當的成就,一年兩年,更不容易,一坐幾十年,那可是從未聞見之事。」
但聞大悲禪師說道:「難道大方師兄臨行之前,已預留遺言不成?」
大愚禪師點點頭道:「他曾告訴小兄,眼下咱們這一代師兄弟中,武功成就能夠超過他的,只怕難以選得出來,他此行冥岳,勝敗甚難預料。
萬一有了什麼不幸,叫我勸阻諸位師弟,不可任性而為,盡起少林寺中僅存的精萃弟子,趕去替他報仇,他說咱們少林寺一派的興亡,並不僅是咱們一門的盛衰。
因為千百年來,少林派一直是江湖上正大門戶的一個象徵,少林一門覆亡,武林間必將大亂,叫我屆時全力勸阻幾位師弟,務必依照他留言去做。」
只聽那身披鵝黃袈裟,年紀最輕的和尚高聲說道:「師兄之意,對咱們大方師兄的生死下落不用再多追詢查問了,是嗎?」
大愚禪師道:「大方師弟留言,要待明年三月,兩位師叔,禪關屆滿之後,恭請兩位師叔裁奪。」
方兆南插嘴說道:「冥岳中一戰大敗天下武林同道餘威,只怕不會等明年,就找上貴寺了。」
大愚禪師突然站起來,對那身披鵝黃袈裟的和尚說道:「大道師弟,請陪這位施主,到『達摩院』中休息一下。」
方兆南心知少林寺僧侶們將有要事相商,不願自己聽到,當即抱拳一揖,大步向外走去。
大道禪師也緊隨離開了座位,跟著方兆南向外走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27:49
第二十八回 破禪關擊節傳音
達摩院內乃少林憎侶們習武之處,戒備十分森嚴。
這一夜,他在心情紛亂中度過。
直到窗外曙光微現,他才心神寧靜下來,氣走百脈,身體漸覺舒暢,由清入渾,漸步入忘我之境。
待他運息一周醒來,已是日昇三竿時分,大道禪師正焦急在室中來回踱著腳步,見他醒來頓現歡容道:「敝寺代理方丈大悲師兄,想請方施主到戒持院去找一位朋友。」
方兆南忽然一躍下榻,說道:「那人可是有些瘋瘋癲癲的嗎?」
大道禪師合掌作禮,笑道:「那人是否有瘋癲之症,貧僧未曾見過,但『戒持院』乃我少林寺中執法的所在地,大悲師兄在『戒持院』中約見施主,事非尋常,定是有要事請教。」
兩人離開了達摩院轉入了戒持院中。
少林寺每一座院堂,都是在廣大的寺院中獨成一座院落,「達摩」「戒持」兩院更是四面圍牆環繞,守望森嚴。
這坐院落中植滿百年以上松。杉,綠蔭夾道,一派莊肅深沉的景象,使人一入這獨立的院落中,都不禁的生出一種森嚴的感受。
一座座山石砌成的堅牢房子,疏落的隱現在林木花草之中,那些獨立的石砌房屋,間間門窗緊閉。
穿行過幾條林木挾持的大道,到了一座廣大的佛堂門前。
這座佛堂中一色黃綾布慢,連那房子的牆壁。屋瓦都是一色。
深黃。
大道禪師在議事殿中慷慨陳詞,言來滔滔不絕,但此刻卻是循規蹈矩一派拘謹,拂拭一下僧袍上的布塵,合掌高聲說道:
「方施主駕到。」
佛堂傳出大悲禪師低沉的聲音,道:「師弟請回去吧!」
大道禪師欠身答覆:「敬領法諭。」轉身大步而去。
佛堂內又傳出大悲禪師的聲音道:「方施主請進,恕老衲失迎了。」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緩步進了佛堂,只見大悲禪師身披黃色袈裟,和大愚禪師對面而坐,兩入的臉色莊肅中帶著憂悶,顯示心中正在為一件重大的事情苦惱著。
這是一座五間大小的廣廳,除了四周的黃綾布幔之外,別無陳設,兩人各坐一個蒲團,另外還空了一個,似是留給方兆南坐。
方兆南心神頓被一股莊嚴氣氛所懾,不自覺的輕輕咳了一聲,才大步走了過去,說道:「兩位大師相招,不知有何教諭?」
大悲禪師微閉雙目,突然一睜,道:「方施主請坐吧!」
方兆南依言坐了下去,大悲禪師忽然舉手互擊一掌。
一側黃綾重幔緩緩升起,兩個身軀偉岸的中年和尚,並肩而出,中間挾持一個蓬髮垂髯,衣破百綻的老人,緩步而出。
大悲禪師道:「方施主可識得此人嗎?」
方兆南瞧了一陣,搖搖頭,道:「不識。」
大悲禪師道:「方施主再仔細瞧瞧,他久過囚居生活,也許神情已變。」
方兆南仔細瞧了一陣,道:「在下確不認識。」
對面坐的大愚禪師,突然一睜雙目,兩道冷電一般的眼神,逼視著方兆南道:「此人不是方施主口中的言陵甫嗎!」
方兆南道:「在下和知機子言陵甫已有數面之緣,不論何等情勢,一眼之下均可辨認出來,此人衣著形態雖像,但決不是他了。」
大悲禪師忽然站了起來,僧袍一揮,那兩個偉岸僧人,押著來人,重又退入那黃綾垂慢中去,目注大愚說道:「師兄,咱們走吧!」
大愚禪師應聲而起,合掌對方兆南道:「方施主請。」
方兆南不知兩人搞什麼鬼,茫然回顧了兩人一眼,跟在大悲禪師身後,向外走去。
三人似是都有著沉重的心事,一路上誰也不肯再說話,似是一說話,就會破壞了這莊嚴的氣氛。
行約一盞熱茶工夫,進入一片草花叢中,一座山石砌成的堅牢石屋,矗立在兩株高聳的古柏挾持下。
大愚禪師走近石屋,從懷中取出一把鐵匙,打開門上鐵鎖,用力一推,兩扇木門呀然大開。
出人意外的這室中打掃的十分乾淨,一個白髮蕭蕭,長髯垂胸的老人盤坐在石屋一角。
方兆南輕輕的啊了一聲,道:「言陵甫。」奔了過去,抱拳一揖。
他內心之中,一直對這位馳名武林的神醫,有著極深的抱咎之感,如若不是他送圖易藥,深入九宮山寒水潭上浮閣,這老人決不致身經這等慘變,一個專治疑難之症的神醫,變成了瘋瘋癲癲。
這短短的一段時日中,言陵甫又似老了甚多,但他的瘋癲之症,卻似好了些,靜靜的坐在一側,見三人走了過來,微微一笑,但卻端坐未動,默默不語,對方兆南以禮相見之事也不理會。
大愚禪師低聲道:「方施主請相諒老衲,情非得已,不得不故弄狡猾,一試方施主的來歷。」
方兆南聰明過人,已聽出弦外之意,剛才那兩位和尚硤持之人,乃大愚禪師故意安排的假冒之人,相試自己,當下裝作不懂,故意扳轉話題,說道:「這位言老前輩的瘋癲之症,不知是否好了一點?」
大悲禪師歎道:「老衲等已盡了最大心力,以我們少初寺上乘的傳氣過穴之法,替他療治瘋癲之症,雖然好了甚多,但神智還未全復。」
方兆南黯然一笑,道:「目前江湖上能知冥岳底細的人,只怕只有此老,如他的瘋癲之症能夠痊癒,對大局幫助甚多。」
大悲禪師道:「方施主傳來凶訊,乃我們少林創立門戶以來從未有過的大恥大辱,昨夜老衲和諸位師兄弟研討的結果,深覺此事嚴重,非同小可,大局的成敗,關連到整個武林的存類絕續他輕輕歎息了一聲,接道:「不瞞方施主說,大方師兄的成就,是我大字一輩師兄弟中,最傑出的一個,隨他赴約的三十六護法,也是本寺中三代弟子中精萃高手。
眼下敝寺中,雖尚有千人之眾,盡可再起高手,重赴冥岳一戰,但此等匹夫之勇,智者不取,老衲和諸位師兄弟商討結果,決定把此凶訊,用擊節傳音之法,向敝寺中僅存的兩位長輩請示方兆南接道:「貴寺中兩位長輩,不是還在禪關期中嗎?」
大悲禪師沉歎了一陣,歎道:「此行雖有擾兩位前輩禪功,但事已至此,也無可奈何了。」
方兆南道:「在下已把訊息傳到,想就此向兩位告別。」
大愚禪師接道:「擊節傳音,能否得到兩位老長輩的回應,眼下還很難說,方施主請再多留半日,就可決定事情如何!」
方兆南暗暗忖道:「少林寺的武功,當真是廣博難測,傳氣過穴之法,已是聽所未聽,見所未見,擊節傳音,又不知是什麼樣的武功,打坐調息,一坐數十年,更是不可思議,這些事都是人生一世,罕能遇上的奇事,留在這裡開開眼界,也算不虛此行。」
心念一轉,當下說道:「既然只留半日,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
大愚禪師道:「言陵甫瘋癲未癒,勢難相助,咱們留此無用。
不如去瞧瞧他們準備好了沒有。」三人一齊離開靜室,大愚禪師關上室門,魚貫離開了戒持院。
方兆南隨在身後,穿過了幾重殿院轉入一條僻靜的小徑上。
直向西北方向行去。
這是一條荒涼的小道,生滿了及膝的野草,幾株紅白山花,雜生在荒草之中。
少林寺雖然廣大,但無處不是打掃的乾乾淨淨,只有這一片地方,野草叢生,像是無人打掃……
方兆南心裡雖然甚感奇怪,但見大愚、大悲兩人神態誠誠敬敬,愈向前走,臉色愈莊重,幾次想出言相詢,均為兩人肅穆的神情所懾,只好強自忍下。
忖思之間已到了一片翠竹林前。
這片竹林,種植的十分奇怪,每株竹子相隔似都有一定的距離,縱橫之間,各成一種格局。
大悲禪師合掌,垂下頭去,喃喃祈禱了一陣,然後才舉步走入林中。
大愚禪師口頭說道:「方施主請緊隨在下身後,免得走錯方向。」
方兆南暗道:「他這般相囑於我,這竹林定非平常之地,也許是一個奇陣,或是林中埋伏過多,怕我誤中機關,心中甚想找個機會試他一下。」
大愚禪師似是窺透他心中之意,不時轉過臉來查看,這一來,方兆南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走過翠竹林,眼前是一道殘垣斷壁的磚牆。
兩扇黑漆剝落,黑白雜陳的大門,緊緊的關閉著。
大悲禪師走了過去,輕輕的把木門叩了兩下,合掌站在門外,等了很久不見動靜,忽然回過頭來,低聲對大愚禪師道:
「咱們好幾年沒有來了。」
大愚禪師沉思了片刻,道:「大概是三年前吧!和大方師弟來過一次。」
大悲禪師道:「三年歲月,幾番生死,幾番劫,那送果老猿,不知是否還活在世上。」
大愚禪師道:「師弟再舉手叩一次門吧!如果仍然不見動靜,咱們再自己進去不遲。」
大悲禪師,依言又舉手在門上叩了兩下。
但聞一陣波波之聲響過,那兩扇緊閉的木門,仍然毫無動靜。
方兆南暗忖道:「自踏進這條僻靜的小道之後,這兩人的神情,莊嚴誠敬,想來這座荒蕪的院落中,可能就是兩位少林高僧的坐禪所在,兩人是少林弟子,自是應處處循規矩,我既非少林門下,大可給他個裝作不知。」
心念一轉,突然振袂而起,飛落在那堵殘牆之上。
抬頭望去,只見三座茅屋,一字相排,每一座都有三間房子大小。
匆匆一瞥之下,已可看清那茅屋簷前,窗檻之間,蛛網塵封,這一座荒涼的使人驚怖的茅屋,廣大院落中,鋪滿了白色鵝卵石,野草由石隙中長了出來。
目光觸處,忽然發覺了一隻白毛猴子,學人盤膝打坐的姿勢,依靠在一株虯松的分叉所在。
大悲、大愚,並沒有喝止方兆南的行動,但合掌站在門外,垂首閉目,對方兆南的舉動恍如未見,不理不睬。
方兆南重重咳了一聲,飛下殘牆,開了大門。
大悲禪師霍然睜雙目.狠狠的看了方兆南一眼,目光微蘊怒意,似是對他這等越牆而入舉動,十分不滿,但卻沒有出言相責,低低的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緩步而入,大愚禪師也是一語未發,緊隨大悲身後而入。
兩人一進大門,立時發現了那效人打坐的白猿,微一錯愕,慢慢的走了過去。
方兆南已看出大悲禪師的不悅之情,暗道:「寺中規戒繁多,不要再犯了別人的忌諱,當下舉步而行,跟在大愚身後,不再亂闖。
大悲禪師走到那虯松下面,抬頭望那盤坐在松樹上的白猿,微微一皺眉,欲言又止。
方兆南仔細望去,敢情那白猿,業也乾枯,不知已死了多少時間,但因它皮毛未損,不留心很難看出來。
但見大悲。大愚肅容合掌,面對白猿而立,口中喃喃自語,似是在誦背經文,超度亡魂。
心中暗暗忖道:「以這兩人的身份,對這死去猴子如此敬重,我豈可失了禮數。」慌忙抱拳一個長揖。
一陣山風吹來,搖動了虯松枝葉,和幾人的衣袂,但那盤坐分叉處的白猿,卻紋風未動。
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凜,暗暗的道:「難道這白猿事先預知它的死期,才選擇這樣一處穩固它屍體所在,盤膝而坐?」
留神看去,果然發現那白猿盤坐叉枝所在,四面都有酒杯粗的松桿,牢牢箝住了它的屍體,頭頂上枝葉密茂,可遮蔽日曬雨打,而且松枝盤錯交叉,似是事先經過了人工編排。
大悲禪師輕輕歎息一聲,緩步向正中一座茅屋走去。
一排矗立的三座茅屋,都緊緊關閉著窗門,大悲禪師走到那正中茅屋前面三四尺處,突然停下,屈膝跪在地上。
大悲禪師低聲禱告道:「弟子大悲,冒死驚擾兩位尊長,心中萬分不安,實因少林寺遇上前所未有的大劫大難,已非弟子等所能排解,大方師兄,以掌門之尊,陷落冥岳生死不明,武林殺機瀰漫,浩劫不遠,弟子身受大方師兄重托,暫代方丈之位,愚質庸才,難當大任,為天下蒼生大劫,為武林正邪消長,為我少林門戶存續,千年弟子生死,不得不驚擾兩位尊長。」說完大拜三拜,起身推開那兩扇緊閉的大門。
一陣積塵,落了下來,灑了大悲禪師一身。
大愚禪師突然低聲對方兆南道:「這座茅屋之中,就是老衲等兩位長輩坐禪之地,施主舉動之間,望能再稍微留心一些。」
突然一晃身子舉步進了茅屋。
方兆南心知對方仍然對自己翻過圍牆之事,耿記於懷,但卻無可如何,只好淡然一笑,舉步走進去。
這座茅屋,大約有三間房子大小,而且陳設不多,景物一目瞭然,除左邊依壁處,有一座木榻之外別無他物,壁角之處,蛛網橫繞,榻上地下,積塵逾寸。
方兆南暗暗奇道:「這茅屋之中,又無復室,暗門,不知那兩位禪關老僧,現在何處?」但又不願啟齒向二僧追問,只好悶在心中。
兩個和尚,倒是異常沉得住氣,負手而立,目光不停在室中打量,似是要從那蛛網積塵中,找出一些昔年記憶往事。
等待了片刻工夫,八個身披袈裟的和尚,魚貫進入茅屋。
方兆南留神打量來人,似都是那晚議事殿中,設有座位的和尚,這般人中,包括了大道禪師,每一個和尚,都拿著一捆竹子。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些竹子,難道就是用作擊節傳音不成?」
大悲禪師目光環掃了後來群僧一眼,大步走近茅屋一角,拂開積塵,舉手一推,壁間忽然裂開一扇小形圓門。
群僧魚貫走了過去,把懷中竹子,一節一節的銜接上,直向那圓門之中伸延進去。
這些竹節都經嚴格選擇,大小相若,每一節銜接之處,都用刀子刻好連扣,接將起來,十分迅快,不大工夫,群僧帶來的竹節,全都接完。
方兆南暗暗估計,這銜接竹子的長度,大約有二十餘丈長短。
只見大悲禪師,面對竹節,口齒啟動,說了一陣,揮手對群僧道:「諸位師弟請回,由小兄和大愚師兄,守候此處,已經夠了。」
群僧一齊向那圓門合掌作禮,紛紛告退,片刻之間,茅屋中只餘大愚。大悲、方兆南三人。
大悲禪師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珠,投入那竹子銜接孔中,然後盤膝坐在地上,閉目養息。
方兆南初時,為一片好奇之心所動,瞧了一陣之後,暗自笑道:「原來這就是擊節傳音之法。」
每隔一頓飯工夫左右,大悲禪師就從懷中,摸出一顆投入那竹節中,然後就地盤膝而坐,閉目等待,毫無焦急不耐之色。
方兆南一看大悲禪師一連丟下五顆玉珠,將近兩個時辰之久,仍然不見一點反應,心中暗自發急,忖道:「看來今日之局,有得等待了,不如借這機會,運氣調息一陣,養養精神。」
當下運行真氣,血循經脈,氣走百穴,由清入渾,漸至忘我。
待他醒來,已是太陽偏西時分,兩個老和尚仍然盤膝閉目,相對而坐,氣定神閒,若無其事,心中暗暗一歎,讚道:「這兩個老和尚,當真是好耐心。」
當下一提真氣,準備再調息一遍。
那知這一提氣,立時覺著丹田之中一股熱流,直向胸口之處泛上,不禁心頭大驚,趕忙散了提聚真氣,站起身子,長長吁了一口氣,在室中來回走了兩遍。
這茅屋內,長久無人打掃,地上積塵甚厚,他來回走了兩遍,立時滿室灰塵,四下橫飛,那兩個老和尚穿的新袈裟上,片刻間,落滿積塵。
方兆南似突然觸動了什麼靈機一般,雙目緊皺,凝神而思,渾然忘記了置身何處,雙腳不停移動,室中積塵愈來愈重,彌目難睜。
大愚禪師忍了又忍,終於忍耐不住,低聲說道:「方施主請放輕腳步好嗎?」
那知方兆南相應不理,仍然我素我行。
大悲禪師低聲說道:「他大概等的心下不耐,故意踏起積塵,想把咱們逼到室外,不要理他算了。」
大愚禪師搖搖頭道「難道他自己就不睜眼睛嗎?」運足目力看去,只見方兆南閉著雙目,不停的晃著腦袋,手中也指指劃劃,不知在搞什麼鬼。
原來,他連日奔走,始終未能好好休息一下,縱然打坐運氣,也是心有所念,剛才他心中不耐大悲禪師那等緩慢舉動,閉目靜坐運氣調息,一時間萬念俱寂,靈台一片清明,當他由渾反清,那調息於丹田的真氣,尚未完全的散去,但見大悲。大愚仍然那等枯坐相守,心中不願多看,本能的一提真氣,那集而未散的一股真元之氣,立時衝上丹田。
方兆南從未遇到過此等事情,不覺心中一驚,起身走了兩步,心中突然覺著有一種無法說出的舒暢,腦際靈光連閃,突然想起了洞中老人傳授那招「巧奪造化」中的幾個變化。
方兆南突然想到日夜索想而難以想到的劍式變化,心中大喜欲狂,立時開始練習起來,霎時間心神集中,忘了置身之境,踏的積塵滿室,彌目難睜,他仍然懵無所覺。
大愚禪師看他又往來數遍,仍然沒有停下之意,低聲對大悲禪師說道:「我看此人已有些神智不清了,他這般走來走去,踏的滿室塵土……」
大悲禪師一皺眉頭,接道:「我看他似在練習什麼武功。」
大愚禪師仔細看去,只見方兆南腳步移動的位置,都有一定的距離,並非雜亂無章,手勢揮動之間,變化十分奇奧。
這兩人的武功已是江湖上第一流高手,雖然看不出方兆南手勢變化的路子,但卻瞧出是一種異常奇奧的招術,不過他揮動的姿勢,卻又不像拳掌的路子,兩人愈看愈是覺著那招術奇奧絕倫,生平從未見過,不禁為之一呆。
正心往神馳之際,忽聽那竹節之中,傳來極細但卻又十分清楚的聲音,道:「大方師侄嗎?可是寺中有什麼大變?」
大愚禪師首先驚覺,一拉大悲禪師衣袖,縱身而起,直向方兆南撲了過去。
大悲禪師趕忙一收心神,低聲對著那竹節說道:「弟子大悲。
驚擾兩位尊長禪功,罪該萬死。」
大愚禪師將要衝近方兆南時,忽然覺著一股暗勁,直向身上逼來,不禁心頭一震。
他原意想阻止方兆南來回走動之勢,以免影響那竹節傳音。
卻未想到方兆南正運集全神在練武功,行動之間,竟然揮出了內家真力。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28:12
這力量本極輕微,但一遇阻力時,力道登時大增。
大愚禪師被形勢所迫,只好揮掌輕輕一擋。
方兆南如夢初醒一般,倏然收住了揮動的手勢,但見滿室塵土橫飛,心中甚是抱歉,抱拳一揖,道:「晚輩……」
大愚禪師趕忙搖手,阻止方兆南說下去,用手一指大悲禪師。
方兆南凝神望去,只見大悲禪師一片莊嚴之容,對著那竹筒說道:「大方師兄,率領本門弟子三十六人,趕往冥岳,三十六護法弟子,盡遭殺死,大方師兄生死不明,弟子迫不得已,只好召集寺中長……」
話至此處突然住口不言,想是那竹節之中又傳來對方回話。
大愚禪師。方兆南都不自覺的側耳靜聽。
只聽到一個低沉清晰的聲音,說道:「我知道啦,今夜子時,我和你師叔暫時破關外出相見,不過時間不能超過兩時辰,你們把要問的疑難,全部記了起來,免得有所遺誤。」話說到此處,倏然而斷。
大悲禪師合掌應道:「弟子遵命。」恭恭敬敬拜了一拜,立起身子。
方兆南聽得呆在當地,半晌工夫,才問了一句道:「回話之人,可就是在貴寺中坐撣三十年的兩位長老嗎?」
大悲禪師緊皺的眉頭,已開展了不少,點頭說道:「正是,那回話之人,乃老衲一位師伯。」
方兆南道:「封關坐禪,一坐三十年,實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如非在下親自見到,縱然聽人說起,也是難以相信。」
大悲禪師揮手說道:「咱們先退出去吧!在此說話,恐有擾兩位師長用功。」當先離開密室,向外走去:
大愚禪師。方兆南緊隨身後,離開密室,向外走了四五丈遠。
大悲禪師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在未得到兩位師長回答之前,老衲心中對此事,實在沒敢抱有多少信心,大方師兄未赴會冥岳之前,每隔三年,總要來此密室一行,除了大愚師兄偕行之外,老衲有幸,每次都得敬陪未座……」
方兆南突然插口道:「每次都用那竹節傳音之法,與兩位坐禪的長老通話嗎?」
大悲連連搖頭道:「沒有,但我們每次參謁那密室之時,總有那白毛老猿相迎,而且它還以採來的山果相敬,大方師兄,絕世奇才,和那白毛靈猿相處過一段時日之後,居然能猜得那靈猿手勢含意。
藉此一得,由那靈猿口中,探得兩位長老消息,這些事,我們都是從大方師兄口中聞得,老衲這次相擾兩位長老禪功,初意亦是想借靈猿之力,晉謁兩位尊長。
再由兩位尊長把我們相詢疑難,由擊節傳音之法,指示一條明路,並未存奢望,能和兩位尊長相晤……」
他輕輕歎息一聲,黯然說道:「在目睹那靈猿坐化的身體之後,老衲當時心中就涼了一半,只是當時以極深的定力,勉強克制著心中激動之情。
在那等形勢之下,老衲亦只好寄托最後希望之上,想以擊節傳音之法,得到兩位老前輩的回答,武林不該遭此大劫,少林寺歷代佛祖的神靈護佑,兩位尊長竟能在禪關期破例相見……」
大愚禪師低聲接道:「兩位尊長今夜破關而出,並非功行圓滿,可能和師弟晤談一陣之後,又要重返密室,度完關期,在這段時間之中如有外人驚擾,只怕有損兩位尊長的禪功!」
大悲禪師道:「不錯!不知師兄有何高見?」
大愚禪師道:「小兄之意,立時調集咱們寺中高手,分別埋伏這片荒涼的茅屋周圍,暗中保護兩位尊長。」
大悲道:「不是師兄提起,老衲一時間恐還想它不起。」
三人自動的加快了腳步,走完一片荒涼的草地。
大悲禪師回到方丈室中後,立時傳出令諭,調集了二十四名武功高強弟子,帶上兵刃,分別埋伏在茅屋四周,如非追擊強敵,不許進那竹籬中去。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師弟也請休息一下,貧僧暫返『戒持院』一行,二更左右再來。」起身告別而去。
大悲禪師望望方兆南滿身灰塵,說道:「寺院之中,沒有俗家衣服,方施主……」
方兆南道:「如若在下穿著僧衣,不違背貴寺中戒律,那就暫借一襲袈裟如何?」
大悲沉吟了一陣說道:「寺中無此規戒,但也無此先例!」
方兆南道:「如有不便,也就算了,今夜參謁過兩位長老之後,晚輩就要告別。」
大悲禪師笑道:「寺後不遠處,有兩家山農聚居,那裡有一道山泉彙集的清溪,老衲派一名小沙彌,帶領方施主去那裡滌洗一下滿身塵土,藉著一身衣物如何?」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老和尚迫我洗澡更衣,想是晉謁兩位長老時.必有的禮貌,當下笑道:「有勞禪師了!」
大悲召來一個小沙彌,吩咐幾句,那小沙彌點頭應命,合掌對方兆南一禮,說道:「小僧走前一步替施主帶路了。」轉身而行。
方兆南急急起身,隨在那小沙彌身後而行。
那小沙彌道路熟悉,帶著方兆南穿越寺中殿院而過,出了一道偏門,行不及裡,果見兩家農舍,依山而築。
一道潺潺清流,由那農舍後面橫過。
小沙彌指著那農舍笑道:「山居之民,心情最是純厚,施主相借衣物,決不致有何為難,小僧先行告退,一個時辰之後,再來相請。」
方兆南揮手說道:「小師父請便。」
他大步走近農舍,停在門外高聲說道:「有人在嗎?」
只聽一聲嬌聲:「什麼人?」
緩步走出一個十八九歲的農家女來,一身藍短裝,頭上流著一個長長的大辮子,手中拿著針線,似是正在忙做女工,聽得了方兆南呼叫之言,急急趕了出來。
此女雖是生長深山之中,但面目甚是娟秀,見到方兆南時,也沒有驚慌之狀,微一沉吟問道:「過路客人,可是腹中飢餓了嗎?」
方兆南暗暗忖道:「對方乃豆寇年華的少女,這借衣洗澡之事,如何能對她言說?」
當下搖頭笑道:「敢問姑娘令尊在嗎?」
那村女似是讀過幾年詩書一般,對方兆南文謅謅的話,竟也聽得十分清楚,搖頭答道:「爹爹上山打柴去了,弟弟放牛未歸,客人有什麼事,對我說也是一樣!」
方兆南轉臉瞧瞧另一家農舍,相距不過數尺遠近,拱手一禮笑道:「不敢相勞姑娘,在下到那一家問問。」
那村女看方兆南的神態拘謹的微帶驚慌,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書獃子。」
這句話聲音甚高,方兆南聽得甚是清楚,但想到山居民情敦厚,也許自己這等拘謹,反而使人有著奇怪之感。
於是裝著沒有聽到,急急走到那家農舍門外,高聲說道:
「有人在嗎?」
只聽佩環叮哆,農舍中慢步走出來一個艷妝少婦。
方兆南呆了一呆,暗道:「糟糕,怎麼這兩家之中,沒有一個男人,但既把人家叫了出來,總不能一句話也不說,就默然退走。」
當下抱拳一揖,說道:「請問姑娘令尊可在?」
那艷妝少婦,搖頭笑道:「奴家家住山那邊,此乃我婆母之家。」
方兆南暗暗忖道:「好啊,婆母之家,你也敢對陌生人講出口來,當真是一點羞恥和教養也是沒有。」
趕忙拱手說道:「這家中除了大嫂之外,不知還有何人?」
那艷妝少婦笑道:「山野僻村,生活迫人,男子漢日出而作,客人來的大早了。」
方兆南微微一怔,暗道:「這婦人談吐不俗,倒不是山居人家,莫要失了禮數。」當下又抱拳一揖。
那艷妝少婦輕輕一閃,讓避開去,嬌聲說道:「你這人可有什麼事情嗎?」
方兆南道:「在下要借套衣服穿,我可照價奉錢……」
那艷妝少婦微微一笑道:「似這般荒涼的深山之中,銀錢之價,已失其用,客人縱是多金,村婦也不敢收受。」
方兆南吃了一驚,暗道:「這婦人言詞越來越是尖銳,,實非山居之人。」當下正容說道:「在下失言,大嫂勿怪,如有不便之處,在下就此告別了。」
那艷妝少婦道:「客人稍候片刻,容我去取衣物。」
也不待方兆南答話,轉身走進茅舍之中,片刻之間,手捧一個白色包裹走了出來,笑道:「客人接住衣物。」
纖手一揚,拋了過來。
方兆南接過衣物正待稱謝一聲,那艷妝少婦已轉身回入茅舍,輕輕掩上雙門,方兆南站在門外呆了一陣,捧著衣物,轉身而去。
沿途之上,一直想著心事,也忘了先打開那包裹瞧瞧,直待浴罷登岸,才打開包裹,一瞧之下,不禁一呆。
原來那包裹中,除了上好的內衣褲之外,還有一套黑緞緊身武士裝,胸繡飛龍,直似要騰雲而去,針工之精,甚是少見。
心想原物奉還,但全身衣物早已腐朽,只好穿著起來。
除了那一身黑裝之外,還有一件黃底繡著紅花的披篷,和一雙薄底快靴,這身衣著穿起之後,登時覺著容光煥發,英風逼人。
他借水光,照了一下自己,和來時判若兩人。
忽聽溪岸上傳來那小沙彌頌讚的聲音,道:「方施主這一換上新裝,俊朗照人……」
方兆南回目望了那小沙彌一眼,一提丹田真氣,縱身躍上了一丈三四尺的溪岸,接口說道:「小師父不要取笑。」
小沙彌道:「小僧出言衷誠,我幾乎就認不出方施主了!」
方兆南道:「咱們走吧!」大步當先而行。
行近寺門之時,方兆南突然停了下來,低聲問道:「小師父,那兩座茅屋之中,住的什麼人物?」
小沙彌搖頭說道:「他們住此甚久了,小僧甚少離開寺中,只知那兩座茅屋中住人甚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什麼來歷,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方兆南道:「你就沒聽到師長們談論過嗎?」
小沙彌道:「本寺戒規森嚴,師長們談話時,小僧等從不敢暗中偷聽。」
方兆南心知再問下去,也是難得結論,只好悶在心中,隨那小沙彌直奔方丈禪院。
他已被尊為少林寺中的貴賓,沿途所見僧侶,紛紛對他合掌作禮。
小沙彌把他引入了一座靜室,合掌說道:「方施主就請在此靜室休息一下,如若有事,小僧自會到此相請。」躬身告別而去。
方兆南心知寺中的主腦人物,正在為今夜三更的事情準備,茲事體大,前所未聞,自己雖受尊敬,但非寺中弟子,此時此情,實不宜在外面走動,借此機會,正好靜坐養息一下。
氣行百穴,雜念漸消,突然想起那式「巧奪造化」的劍招,一躍而起,開始複習,那知學來學去,仍然是原先會的幾個變化,靈境幻覺,回憶到的幾式變化,被大愚禪師一擾,竟是難再想起。
天色逐漸黑暗下來,小沙彌送上素齋,方兆南只管索想那「巧奪造化」的劍招變化,也懵然不覺,忽聽身側響起了一聲佛號,他才如夢初醒一般,霍然驚覺。
回頭望去,只見大悲禪師含笑站在一側,桌上燭光融融,那火燭也不知何時點燃。
大悲禪師滿臉慈和之容,笑道:「方施主想什麼心事這等入神,連飯也忘記食用?」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想起的劍招已然忘去,報怨他幾句也是無濟幹事。」
他隨口應道:「我在想貴寺後面,那兩座茅屋中的主人,頗不平常,不似一般獵戶樵人。」
大悲禪師道:「施主這身衣著,可是那茅屋中主人相贈嗎?」
方兆南道:「是啊!平常人家,那來這等衣服?」
大悲道:「那茅屋主人,確非平常人家,但他們居住此處,已有數十年之久,都能安安分分,過著樵漁生活……」
方兆南道:「他們可是武林中的人物嗎?」
大悲道:「他們在此落居,是和敝寺中上一代師長們洽商的,數十年來一直相安無事,佛門弟子,慈悲為懷,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願追根究底,查人來歷。」
方兆南道:「在下也不過一時好奇,隨口問問而已。」
大悲禪師道:「老衲剛才和幾位師兄弟計議,勞情方施主今宵同行謁見敝寺中兩位開關長輩。」
方兆南道:「此乃晚輩求之不得的事,怎敢推辭!」
大悲道:「本來不敢驚擾大駕,但恐兩位師長問起冥岳中事老衲有所遺忘,事關武林大劫,不得不勞動施主一趟……」
他目光低垂,望望桌上的素齋道:「眼下時光已經不早,方施主請快食用點飯菜……」
方兆南道:「在下尚無飢餓之感,莫要誤了大事,咱們立刻就去如何?」
大悲禪師略一沉思,道:「兩位老人家,開關時間有限,待謁見過兩位尊長之後,老衲當命廚下,為施主專備一席美齋。」
轉身向外行去。
重入那荒涼一角,情形已大不相同,但見少林僧侶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個個手橫兵刃,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大悲禪師當先帶路,進入那竹林環繞的荒涼庭院,蔓蕪的荒草中,排坐著少林寺各院主持,和監院中的長老,大愚禪師為首,大道禪師敬陪未座。
群僧目睹大悲駕到,微微頷首作禮,並未起身相迎,大悲禪師伸手一指草地,先讓方兆南坐下,然後依在大愚禪師身側坐下。
荒涼的庭院中,雖然坐滿了人,但卻鴉雀無聲,聽不到一點聲息。
那正中茅屋的窗門,仍然緊緊的關閉著,暗淡的夜色,那盤坐在樹叉的白猿,更顯得鮮明奪目。
方兆南抬頭望望天色,星移斗轉,已是二更過後時分。
留神向群僧望去,只見一個個臉色虔誠,肅穆,口齒微微啟動,似都在默誦著什麼經文。
這莊嚴的氣氛,使方兆南的好奇緊張之心,也為之平靜了甚多。
突然間,由那茅屋中傳出來一聲輕微波波之聲,群僧微閉的雙目,突然一齊睜開,幾十道目光,一齊向那茅屋中投注過去。
緊接著傳出來一聲佛號,一個蒼勁低沉的聲音,飄然而來。
傳入耳際,道:「大悲師侄!」
大悲當先起立,合掌躬身說道:「弟子大悲,謹率寺中各院主持、長老。謁見師伯,師叔。」垂首緩步向那茅屋走去。
群僧紛紛起身,隨在大悲禪師身後面進,方兆南走在最後。
緊依大道禪師。
走近那茅屋門前,停下腳步,大悲禪師低聲說道:「弟子告進。」
茅屋中又傳出那蒼勁低沉的聲音,道:「你們都進來吧!」
大悲輕輕推開兩扇大門,輕步而入,群僧一個個相隨入室,舉步落足之間,異常小心,聲息全無,纖塵不揚。
室中一片黑暗,伸手難見五指。
方兆南運足目力望去,只見靠後壁,盤膝坐著兩個老人,一個鬚髮如雪,長垂數尺,一個禿頂無發,只有顎下長長的黑髯。
可惜室中太過黑暗,無法看清兩人的臉色相貌。
左邊那白髮白鬚的老人首先開口道:「你們都坐下吧!」
群僧齊齊合掌躬身,席地而坐。
右面黑髯禿頂的老人接道:「大方師侄,下落查明沒有?」
大悲道:「迄今為止,尚未得一點訊息。」
那白髮白鬚老人輕輕歎息一聲,道:「老衲坐關之前,曾和大方師侄,對坐禪室,相論佛法,他曾問及我數十年武林形勢,當時武林中正盛傳羅玄事跡。
老衲曾對此甚感不安,羅玄真人,故然是武林中一代奇傑,但綜合其事跡傳說,似有剛愎自用之嫌。」
他微一頓之後,接道:「不是老衲妄論前賢,實恐他憑仗一身前無古人的成就,主張人定勝天,為此老衲曾花費了三年的時間,到處尋訪於他,希望能和他見上一面,那知其人行蹤飄忽,我苦苦尋了三年之久,仍是無法見他……」
老和尚似是為此事引起了無限感慨,黯然歎息一聲,微帶憤慨的說道:「如是他不知此事那也罷了,但他明明知道我奔行在深山大澤之中,苦苦相訪,但卻故意不肯和我會面。」
話至此處,突然沉吟不語。
他年高望重,少林僧侶們個個對他尊敬無比,雖然急欲要聽下文,但卻無人敢於接口相問,還是方兆南忍耐不住,問道:
「老前輩何以知道羅玄是故意不肯相見呢?」
那鬚髮蒼蒼的老僧,似是浸在往事回憶之中,對方兆南相詢之言,恍如未聞。
相隔良久,他才繼續說道:「大概是九華山中吧!他在一處懸崖壁上,留下了我早些回寺的譬語,他說:『縱然踏破芒履,苦行完天下名岳大山,也是無法尋得他。』言意之下,似已知我正在苦苦追尋他的行蹤,況那九華山中懸崖留字,分明剛剛寫好不久,他如不在我左右,如何能算準我非在那處懸崖所在休息不可?」
方兆南突然插口說道:「晚輩似是聽人說過,羅玄成道,已在五六十年以前的事,老前輩追尋他的時候,不過三十年之前,那時候,羅玄還活在世上嗎?」
那鬚髮皆白的老僧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若老衲推想的不錯,羅玄現在仍然活在世上!」
此言一出,全室中人,無不大吃一驚。
只聽他繼續說道:「我無非故作驚人之言,羅玄仍然活在世上一事,老衲也是剛剛想到。」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31:04
第二十九回 遭偷襲高僧遇刺
三十餘年的往事,他剛剛才找出結論,全室中又為之心頭一震。
儘管群僧心中存疑,卻是無人開口追問。
方兆南目光環掃了一周,心中暗暗忖道:「這老和尚恐怕是少林寺眼下輩份最高的一代了,此室之中,都是他子侄晚輩,心中縱有疑難,也不敢追問於他,看來今日之局,只有我可以放肆多言了,他乃望重德高,修養有素之人,我問話就算有錯,他也不敢動怒。」
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老前輩請恕晚輩放肆,三十餘年的往事,難道老前輩剛剛才想通嗎?」
那老僧道:「不錯,三十多年以前之事,老僧剛剛才想通,三十多年來,我一直在錯怪羅玄了。」
方兆南道:「老前輩語藏禪機,字字句句,都叫人難測高深。」
那鬚髮皓然的老僧突然一瞪雙目,眼神閃閃,逼視那方兆南的臉上,說道:「老僧開關時限苦短,本不該多費口舌,談些無助眼下大局之言,但施主這苦苦追問,觸動了老僧不少機靈,回想往事,頗多使人追思之處……」
方兆南道:「羅玄生死之謎,乃當今武林大局所繫……」
老和尚重重歎息一聲,打斷方兆南未盡之言,接道:「當時老僧見那懸崖留字,心中異常氣忿,一怒之下,未再繼續追尋他的行蹤,回寺不久,就知我師弟許下了坐關三十年的宏願,老僧事先對此事成敗,毫無把握。
敝寺中歷代長老,雖有坐關之事,但最長期限,從未超越十年,老僧立此宏願,一大半是為羅玄輕藐所激,要以三十年封禪關期,精研敝寺七十二種絕技,開關之日,也是老衲挑戰羅玄之時。
如今想來,羅玄當時不肯見我,實有他的苦衷,三十年禪關靜坐,爭名之心已消,但這一時負氣,卻使老僧對本派武學,更上了一層……」
方兆南暗暗說道:「原來這老和尚坐禪三十年,竟是為了和羅玄爭一口氣……」
只聽老和尚繼續說道:「老僧返寺即入禪關,對武林上諸多變化,全然不知,但能使大方師侄全軍盡沒,生死不明的人,當今之世,只有羅玄具此武功,縱然非他本人,亦必是他親自傳授的弟子……」
方兆南讚道:「老禪師判事如神,冥岳岳主,確是羅玄親傳弟子。」
大悲禪師探頭望望天色,看星轉斗移,時光已經不早,接口說道:「大方師兄陷入冥岳,已是千真萬確之事,弟子為此事深感惶惶不安,不知如何處理,尚望師伯指示一條明路出來。」
那鬚髮皓然的老僧,沉吟了一陣,道:「如那冥岳岳主,確是羅玄親傳弟子,此事實該慎重而為,羅玄身懷絕技,恃才傲物,一代天驕,當難免狂放任性,他聰明絕世,自是喜愛才情橫溢之人,大過恃才,主張人定勝天。
但他卻忽略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至理名訓;老衲無緣和羅玄會晤一面,對此數百年中難得一見的人物,卻是甚多的思慕之情……」
他似是自知言出題外,頓了一頓,接道:「大方師侄胸懷救世之念,乃我少林派中甚為傑出的人才,不論公情私誼,此事也得追查明白,但眼下我和你師叔禪關未滿,勢難親身追查,爾等又恐力量難及。」
大愚禪師接道:「大方師弟不但胸懷慈悲,而武功在弟子這一代之中,也無人能有他的成就……」
那一直未說過一句的禿頂長髯老僧,突然插口道:「目下情勢,似是並非大方侄的生死下落,恐怕冥岳中人,會自動找上咱們少林寺來……」
大悲禪師道:「師叔所論極是,弟子亦為此事愁苦,大方師兄是何等雄才大略之人,他尚陷入冥岳,弟子難及大方師兄萬一,自是無能擔負起本寺興亡重任了。」
那禿頂老僧緩緩轉過臉去,低聲對那鬚髮如雪的老和尚說道:「大方師侄生死,可以拖延到咱們出關之日再查,但少林寺的安危,卻不能不即時戒備……」
聲音忽然轉變得甚是低微,難再聽到。
只聽那鬚髮蒼然的老僧說道:「這個有些太過冒險,萬一他野性未馴,豈不是弄巧成拙?」
那禿頂老僧說道:「近四十年的歲月,何等悠長,縱是生具野性之人,但經過這一段時間磨練,也該頑石點頭,悔悟前非了。」
那白髮者僧,仍然固執的搖頭說道:「小兄一向就有天命難違,秉性難改的看法,試看羅玄是何等英明,只因一念之差,落得了淒涼下場。」
那禿頂者僧道:「除此之外,不知師兄還有什麼良策,能保咱們少林寺千百年的基業?」
自發者僧雙目眨動,神光閃閃,說道:「師弟,請續坐禪關,繼承大志,小兄拼冒半身殘廢之險,留居寺中,抗拒來犯強敵。」
那禿頂和尚道:「這怎麼能行,師兄身集大成,功將圓滿。
少林武學,勢在師兄身上,發揚光大,師兄如著留居寺申,荒廢功課,不但前功盡棄,且有走火入魔之險。」
需知師兄有了什麼不幸,不但是咱們少林寺中一大損失,整個武林恐亦將受害匪淺,如若師兄堅持己見,那就由小弟留居外面,以待強敵……」
那白髮者僧沉吟了一陣,道:「昔年大師兄在世之日,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南北二怪誘入埋伏,縛囚後山,大師兄亦為此身受重傷,終於傷發而歿,如今咱們擅放二怪,豈不有違大師兄的意志。
何況二怪雖被囚禁,武功並未失去,一旦脫身囚困,野性重發,那時天下英雄,又有誰能制服他們,為害之烈,只怕不在冥岳之下。」
兩人談起數十年的往事,大愚。大悲都不甚瞭然,無法接得上口。
那禿頂老僧,歎息一聲,道:「二怪如保有昔日的凶暴之性,決難忍受這數十年的折磨,明晚三更,小弟當親自趕往二怪囚禁之處,以查究竟。
如若兩人都有悔改之心,我再釋放他們,萬一這兩人仍保有昔年凶暴性情,那就讓他們過一生囚禁生活。」
鬚髮皓然的老僧,似是不願再和師弟爭執,低聲說道:「好吧!但你禪功正值緊要關頭,不宜擅自行動,既然要去,那就要大愚師侄去一趟吧!」
大愚禪師合掌應道:「弟子敬領法諭,但不知南北二怪囚禁何處?」
那鬚髮皓然的老和尚,突然探手入懷,摸出一付白絹,說道:「這白絹上,繪有囚禁二怪的圖案。」
大愚禪師恭恭敬敬接了過來,放入懷中。
禿頂老僧接口說道:「南北二怪,武功奇高,數十年囚禁歲月,也許能使他們盡悟前非,還我漢真,但也可能會使兩人變得更為凶暴殘忍,去時務望小心一些。」
那白髮者僧,接道:「那白絹之中一枚金鑰,乃開啟銅鎖之用,如若兩人野性已馴時,就把他們安置在藏經樓上,一旦強敵來犯,儘管讓他們首當銳鋒。
二怪四十年前,武功已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兩人合力,不論遇到什麼樣的強敵,也不致落敗,至低限度,可以自保。
以二進大殿為全寺主紐,排成一座羅漢陣,再選派寺中武功較高的三代弟子,分成十組,每組由一位二代弟子率領,分巡各處攔截強敵。
但如發覺難以抵拒時,且勿戀戰,退入羅漢陣中,一面再分遣人手,趕來此處,用擊節傳音之法報警……」
他微微一頓後,又道:「大悲師侄,可主持羅漢陣的變化,此陣變化奇奧,只要陣勢不亂,不論何等強敵,也不易衝破陣式,此雖不能克敵制勝,但已足可自保,致干大方師侄的生死之謎,待我和你們覺非師叔禪功期滿,開關之後,再行設法追查。」
大悲禪師道:「弟子謹記師伯之言。」
老和尚突然一揮袍袖,道:「時限已屆,我已難再久留,爾等也該回去了。」
群僧齊齊拜伏地上,低誦佛號。
方兆南忍不住好奇之心,偷眼望去。
只見兩個老和尚慢慢站了起來,緩緩向前走去,步履瞞珊,若不勝力,走到壁角圓門之處,突然消失不見。
兩個老和尚走了良久,群僧才停下佛號之聲。
大悲禪師當先站起身子,說道:「諸位師兄師弟、兩位師長,已歸禪關,咱們也該早離此處,免得驚擾了兩位師長。」
群僧齊齊起身,輕步退出茅屋、離開了荒涼的庭院。
方兆南隨在群僧之後,最後離開茅屋。
當他要步出籬門之時,忽然想到應該把籬門帶上,回頭一瞥之間,黯淡星光下,似見一條人影,閃入右面一座茅屋之中。
這意外的發現,確實使方兆南大大的為之吃了一驚,幾乎失聲大叫。
大道禪師眼看方兆南突然停了下來,站在竹籬門口,心生懷疑,大步走回來,問道:「方施主怎的不走了?」
方兆南神智復清,笑道:「這茅舍中可有替你們兩位老前輩護關的人嗎?」
大道禪師搖搖頭道:「據我所知,此處並無守關之人,怎麼?
方施主發現了什麼可疑的事嗎?」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道:「沒有,咱們走吧!」
大道知他身懷絕技,已不敢再對他稍存輕視之心,心中雖是懷疑,卻是不好追問。
原來方兆南怕自己眼睛看花,說了出來勢必引起少林僧侶的大舉搜索,如若找不出破綻,落人笑柄,但又放心不下,走了幾步,轉臉問道:「兩位老前輩坐關重地,竟然不曾派人防守,未免大大意了。」
大道禪師聽他盡問此事,心中疑慮更深,但表面之上,卻是不動聲色,微微一笑道:「此處雖無守關之人,但諒也無人膽敢窺探,數十年來,從未發生過什麼事故。」
方兆南道:「眼下情景不同,還是小心些好。」
大道禪師淡然一笑,道:「施主未免太多慮了,此地方圓百丈以內,早已劃作敝寺禁地,各處通達之路,都已嚴密封鎖,縱是一隻飛鳥,也難逃過監視。」
方兆南啊了一聲,不再多言,心中暗道:「難道真的是我看花了眼睛不成?」
這時,天色已是四更過後時分,一片陰雲遮蔽天上的星辰,天色顯得更黑暗。
方兆南早已為少林寺視作貴賓,大悲禪師親自帶著一個小沙彌送他到了一處幽靜廂房中,說道:「方大俠千里趕來傳訊,老衲感激不盡,數日夜來諸多勞動,施主一直未能好好的休息,老衲不再打擾了。」合掌告退而去。
小沙彌放好燭火,也隨著悄然退出,反身輕輕帶上兩扇房門。
方兆南卻感到有些倦意,隨手熄去燭火,和衣躺在床上,那知翻來翻去,難以入眠,心中一直掛念著那茅屋所見的人影。
越想越覺不對,倦意全消,心中暗暗忖道:「如是我眼睛看花,也還罷了,萬一真的有人混入那茅屋之中,兩位坐關的老僧,勢非要遭人暗算不可,茲事體大,非同小可,拼著受人一番譏笑,也不能坐視不管。」
一躍下床,開了房門,直向大悲禪師的住處走去。
夜色沉沉,群僧大都入睡,這座名揚天下少林禪院,靜夜中更顯得莊嚴幽靜。
穿過了兩重庭院,到了方丈室外,但見室中一片黑暗、大悲禪師似是早已入睡。
方兆南猶豫了一陣,終於舉起手來,在門上輕輕彈了兩下。
室中一片寂然,不聞半點回音。
方兆南輕輕咳了一聲,說道:「老禪師入睡了嗎?」
室中仍無回音,顯然大悲禪師並沒有在方丈室中,以他的武功,如在室中,卻不會這般沉睡不醒。
此事雖小,但卻給了方兆南極大困惑。
他後悔剛才為什麼不把所見之事,向大悲禪師說明,縱然真是自己看花了眼,也不過聽幾句譏笑之言,如今他卻感到束手無策。
因為,除了大悲禪師之外,他並不知道其他人的住處,深更半夜之中,總不能到處亂跑。
他靜靜想了一陣,越想越覺事情嚴重,眼下時間寶貴,如再要延誤下去,說不定會造成大錯,心念一轉,直向那茅屋所在奔去。
他心中焦急,奔行迅快,片刻之間,已到竹林環繞的茅舍之中,沿途之上,竟未遇到個攔路的僧侶。
他心中尤急,無暇多想,縱身躍上竹籬。
這茅舍外面環圍的竹籬,已不知經過多少時日,大部分都已腐朽,方兆南落足甚重,但聞一聲波的輕響,一根籬竹,當時折斷。
方兆南毫無防備之下,身子也隨著墜落下來,趕忙一提真氣,一挺蜂腰,穩住了下落之勢,落在實地之上。
凝神望去,三座並立的茅屋門緊閉,毫無異狀,心中暗道:
「八成是我看花了眼睛,幸好還未驚動到寺中之人……
忽然間腦際中靈光一閃,回憶大道禪師之言,這茅屋附近百丈之內,都早已劃作少林寺中禁地,四面要道,都派有巡守監視之人,我這一路行來,怎的竟然未遇攔路之人?
這出奇的順利,顯然事情大不尋常,不是少林僧侶中暗中佈置戒備,而故意讓自己深入禁地,隱身暗中,以察看自己行動?
再不然就是那圍守在四周的少林寺僧侶們,早已受了暗算忖思了一陣,覺著不宜在此久留,轉身向來路行去,走了幾步,又覺不對,暗暗忖道:「我既然來了,怎能就這樣悄然而退,不如搜查那右面茅屋,也好打消心中疑念。
當下又轉回頭來,奔向右面茅屋。
這是三間房子大小的建築,形狀和中間一座一模一樣,只是兩扇門上加多了一把鐵鎖。
方兆南皺眉頭,想道:「我如要進這茅屋之中,勢非得先破壞這把鐵鎖不可……,,他舉手在鐵鎖上拂拭了一下,又縮回手來,走到旁邊一間窗子前面,舉手輕輕一推,窗門立時大開,一片積塵飛了出來。
探頭向裡面望去,只見一片漆黑,難見景物,心中暗暗忖道:「這座茅屋之中,也不知隱藏著少林寺的什麼秘密,我如擅自闖了進去,不知是何後果……」
他心中雖覺擅闖禁地,大是不該,但那人影,在他心中作怪,猶豫了一陣,終於提氣縱身穿窗而去。
他記得那中間茅屋,地上滿是積塵,落腳稍重,立時將震滿室飛塵彌目,有了上次經驗,這次小心甚多。
人躍人室,立時提氣穩住身子,緩緩向實地上落去,雙足還未著地,忽覺一股勁力,迎面襲來。
方兆南慌急之間,揮掌硬接了一擊。
這一掌來勢雄猛,方兆南擋了一擊之後,竟被震退了兩三尺遠。
對方一擊得手,第二掌連續攻出,呼呼勁風盈耳,連續拍出兩掌。
方兆南一面揮掌抗拒,一面大聲喝道:「什麼人?竟敢暗人少林寺中禁地。」
這一聲喝問,竟然使局勢大變,對方竟突然停身不攻。
室中黑暗,無法瞧得清楚,只見一條黑影,向外移動而來。
隱隱間,見來人頭臉之上,用黑布包著。
方兆南怕中暗算,縱身一躍,退到室外,蓄勢以待。
但見那條黑影移步門口之處,突然舉手拉下蒙面黑紗,赫然是大愚禪師。
方兆南先是一怔,繼而抱拳一禮道:「原來是老禪師,無怪掌力雄渾,幾乎使在下招架不住。」
大愚禪師目光炯炯逼視方兆南臉上說道:「方施主深更半夜之中,到此荒涼之地,不知有何見教。」
方兆南揮手一笑,道:「老禪師誤會了。」
大愚道:「老衲如若仍然對施主心存誤會,也不會停手不攻了。」
方兆南道:「老禪師可是聽得大道禪師之言,說在下今宵之中,可能來此窺探是嗎?」
大愚禪師道:「不論方施主如何能言善辯,今宵如不說個是非出來,也難消老衲心中疑慮……」
他微微一頓,又道:「不瞞你說,這三座茅空中,都有人防守,大悲師弟就在那正中茅屋之間……」
方兆南笑道:「早知諸位防守這等緊嚴,在下也不致這等於違貴寺禁忌,冒險來此了。」
大愚禪師冷冷說道:「虧得施主先進這右面茅屋,如是先進正中一間,只怕早已身首異處了。」
方兆南看他神情,知他心中有了誤會,當下笑道:「老禪師又誤會了,晚輩之意是說早知貴寺有這等森嚴的戒備,用不到晚輩多費心了……」
當下把剛才所見經過,以及旁敲側擊向大道禪師進言之事,仔仔細細的說了一篇。
大愚禪師一皺眉頭,道:「方施主如肯把當時所見,告訴大悲師弟,也不致有此一場誤會了。」
方兆南聽他口氣,知他還未深信自己之言,輕輕歎息一聲,道:「黑夜之間,匆匆一瞥,心中實無把握,萬一是在下看花了眼睛,再使貴寺中勞師動眾的搜查,不但驚擾到兩位老禪師的清修,且恐諸位笑在下大驚小怪。
何況和大道禪師談起此來之時,大道禪師尚告訴在下,說這茅屋四周,要道之上已派有監視之人,縱有強敵混入,但如想混進此地,決難逃過監視……」
大愚禪師道:「既然如此,方施主何以又獨自來此?」
方兆南道:「在下後來細想起來,越想越覺不對,縱是在下看花眼,受人譏笑,也不能為一時名氣之爭,遺害到兩位前輩高人,故而趕來此地,以查究竟。」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縱然說的字字出自肺腑,老衲也難全信。」
方兆南眼看連番解釋,仍然無效,心中也動了怒意,拱手說道:「老禪師既然執意不信,那也是無法之事。」
回頭大步走去,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過頭來說道:「老禪師,搜查過這三座茅屋了嗎?」
大愚禪師冷然道:「不勞方施主費心,我等早已仔細搜尋過了,但連一點敵人的痕跡,也未找到。」
方兆南仰臉望天,思索了一陣,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真的看花了眼睛……」
大愚禪師接道:「不是方施主看花了眼,那就是老衲多疑了。」
方兆南突然一整面色堅決的說道:「現在想來,經過之情,歷歷如繪,在下決然不致會看錯。」
大愚禪師道:「天色已經不早,方施主還是早些請回去休息一下吧!有話明天再說也不會遲。」
這幾句話,無疑是逐客之令,方兆南再也無法站得下去,轉身急急向外奔去。
經過那白猿坐化的矮松之時,忽然聽到一陣極微的笑聲,傳入了耳際。
這聲音十分奇怪,似是一個人忍俊不住,笑出了聲,但卻又不敢笑出,用手掩住了嘴巴,不禁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
抬頭望去,只見白猿依然原姿坐在松桿交接之處,上面枝葉濃茂,夜色中無法看清。
大愚禪師眼看方兆南奔行到那矮松之下,突然又停了下來,心中大是忿怒,高聲說道:「那株松樹之上,乃敝寺所養的仙猿坐化之處,方施主……」
一面說話,一面急奔過來。
方兆南連受大愚禪師諷譏,只覺一股悲忿之氣,直衝上來。
他心中原本還無法確定那聞得之聲,是否是人笑聲,但心中一急之下,反唇譏道:「那只怪幾位目難見物,現有強敵,隱在這矮松之上,哼!這區區彈丸之地,盡出了少林寺中高手,竟也查不出敵人的隱身所在……」
這時,大愚禪師已追到矮松之下,聽得怔了一怔,道:「什麼?這矮松隱有強敵?」
方兆南話已出口,心中雖無把握,也只好硬著頭皮說道:
「不錯,那濃密的松葉之中,隱有強敵!」
大愚禪師道:「老衲就不信確有其事?」
突然一提真氣,身子凌空直上,飛向那矮松之上。
方兆甫目光一直盯著大愚禪師凌空直上的身體,心中甚感不安。
方兆南暗道:「如若剛才那聲音不是笑聲,如果這矮松上沒有隱藏著敵人,這次擅闖少林寺院禁的誤會,只怕甚難解釋清楚了……」
就在心念轉動之際,突然聽得一聲悶哼之聲,凌空而上的大愚禪師,突然間似是遇到了什麼重大的壓力一般,身體忽的直墜下來。
落勢甚快,顯然他已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方兆南腳跟微一加力,迅快無比的移動過去,間不容髮的剎那之間,接住了大愚禪師的身子,低聲問道:「老禪師中了暗算嗎?」
只見大愚禪師長長吁了一口氣,挺身而起,滿臉愧咎之色。
說道:「老衲等幾乎誤會了方施主,這矮松確然隱藏著強敵,老衲驟不及防,被人推出的暗勁,擊中前胸,一時之間,提不住丹田真氣,身子直墜下來……」
說話之間,不停的輕皺眉頭,顯然已受了內傷。
方兆南低聲說道:「老禪師請休息一下,在下上去瞧瞧……」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最好別和敵人在松樹上面動手,免得毀了那白猿遺體。」
方兆南低應一聲,暗中提真氣,一掌護身,一掌待敵,縱身一躍,直向那矮松上面躍去。
身體剛剛觸到松葉,忽覺一股強猛絕淪的潛力,由那茂密的松葉叢中,直撞出來。
方兆南早有準備,揮掌拍出,硬接一擊。
但他身子懸空,無法用出全力,對方擊來力道,又極強猛,一接之下,登時覺著心頭一震,被那撞擊而來的凌厲劈空勁氣,撞的直飛出去八九尺遠,落在實地上。
大愚禪師一面運氣調息,一面仍然注視著那矮松之上,眼看方兆南剛接近松葉,就被逼的落了下來,顧不得再調息傷勢,急急走了過去,問道:「方施主受了傷嗎?」
方兆南道:「還好,在下早有準備,但那人的武功高過在下,我雖然雙足未著實物,難以用出全力,但心胸內腑,都在他遙空一擊之下,震盪甚烈。」
他一面和大愚禪師說,兩道眼神,卻是盯住在那矮松之上,生恐那隱身材上之人,借兩人談話的機會溜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8:31:29
大愚禪師聽他但然說出自己的功力,不及對方,毫無遁詞隱飾之心,心中對他增了甚大的好感。
於是低聲說道:「他隱身在這矮松之上,咱們心有顧忌,動手之時,先已吃了大虧,但他既能逃避開重重監視,進入這禁地之中,除了武功之外,必有過人的機智,無論如何,不能讓他逃走……」
方兆南道:「大師之意是……」
大愚禪師突然舉起雙手,互擊三掌。
掌聲在靜夜中響蕩,四周在竹籬中,草叢之中,突然站起十七八個和尚。
這些人都身著黑色僧衣,有的手橫禪杖,有的背插戒刀,這等衣著,在陰暗的夜色之下,甚不易瞧得出來。
方兆南暗暗忖道:「原來此地早已埋伏了這樣多的高手,無怪這老和尚在發現了強敵之後,毫無慌急之情,原來早已成竹在胸了。」
只聽大愚禪師低聲對那一群少林僧侶說道:「這矮松之上,現在強敵隱身,你們可分佈在矮松四周,只要他不離開矮松,你們就別管他,你們只要防著他,別讓他逃走就是了。」
群僧心中雖感奇怪,卻無人造問,紛紛取出兵刃,兩人一組的散佈四面八方以團團把那矮松圍住。
原來大愚禪師老謀深算,看天色即將大亮,對方又是生平僅見的強敵,如果讓他藉著這夜色遁走,那可是一大憾事。
他一面指示群僧,把那矮松團團圍困,一面暗中運氣調息,等待寺中高手。
方兆南初時甚感不解,但略一忖想之後,立時了然了大愚禪師的用心,暗道:「老薑比嫩姜辣,這老和尚不肯把自己受傷之事,告訴門下弟子,兔為強敵武功所惑,失了戰志,不肯命群僧出手,只把這矮松團團圍住,以免激起強敵逃走之心。
眼下強敵已在團團圍困之下,時間拖延下去,局勢對己方愈是有利,這個人武功再高,但也無法獨擋少林寺中高手,一旦天色大亮,再想逃開群僧圍捕,就不容易了……」
思忖之間,又有三條人影奔來。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見都是少林寺十二個大字輩的高僧,除了大道和尚之外,還有監院中五老之二的大元,大證兩位高僧。
這晚那矮松上隱身之人,仍然裝作不知,除了夜風拂動著松葉外,夜色寂靜如常。
大道禪師突然向前一步,低聲對大愚禪師說道:「眼下咱們人手已多,此人縱然武功絕高,也難闖過圍戰,不如先把他逼下樹來再說。」
大愚禪師突然一揚右腕,兩粒檀木念珠,電疾飛出,直射入那矮松之上,但聞一陣枝葉抖動,兩粒檀木念珠,有如沉海沙石。
大愚禪師目睹強敵,竟然無聲無急避開了兩粒檀目念珠,冷笑一聲,說道:「來人如非偽裝混入此地,定然早已熟悉通此密徑,逃避開咱們重重的監視!」
他微一沉思,又道:「如果小兄推想不錯,他可能早已選擇了這矮松作為藏身之地,身上穿了和矮松子顏色一般的衣服隱在樹上,再借夜色掩護,咱們也難瞧得出來……」
這番話說的聲音甚高,似是有意使隱身在那矮松上的敵人聽到。
他微微一頓之後,突然放低聲音,道:「三位師弟暗中準備,敵人一現身,立時緊迫不捨,千萬別讓他逃走了去。」
大道禪師心知大愚要施展連珠手法,打出檀木念珠,逼出強敵,趕忙說道:「師兄……」
大愚點頭一笑,道「我知道……」右腕一揚,一粒檀木念珠脫手飛去。
一陣破空輕嘯之聲,穿越矮松而過,幾根斷枝針葉,緩緩飄下。
大愚禪師打出一粒念珠之後,停了下來,等了甚久,才打出一粒。
這時,夜色逐漸退去,曙光微露,再過片刻,天色就要大亮,那隱身矮松上的人,竟然似毫不擔心。
這異常的情景,反而使方兆南有些動了懷疑……
正自疑忖間,突聞正中茅屋中傳出一聲大喝,一條人影,疾如離弦流矢一般,急射而出。
那正中茅屋,正是少林寺兩位前輩高僧坐撣之地,大愚、大無。大證、一睹此情,都不禁為之心弦震盪……
就在三僧張惶失措之間,那矮松上,茂密的枝葉中,也飛起一條人影,起落之間,橫越三僧而過,落在一丈開外。
方兆南大喝一聲,忽的凌空躍起,施展出輕功中極上乘的「八步登空」身法,疾追上去。
他心急之下,忘記了自己的功力,尚不足施出這等輕身功夫,縱身躍起之後,才覺著力難勝任,當下一提丹田真氣,全力施為。
但聞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竟然疾越群僧而過,起落之間,足足有三丈多遠,落在那條人影的前面。
當時情景,已不容人有思考的工夫,揮手一掌,直拍出去。
那人全身穿著一件連頭也遮去的長衫,只開了兩個眼睛,但身材看去卻十分嬌小。
一見方兆南劈來掌勢十分兇猛,忽然向左一側,跨讓三尺,讓了開去,身法詭異、飄忽,似是在那裡見過。
那人讓開一掌之後,左手忽的一揚,幾股冷厲的指風,遙遙襲了過來。
方兆南暗運真力,揮手一掌拍了出去,一股潛力,直向指風上面撞去。
兩股激盪的潛力一接,立時響起了一陣破空之聲。
方兆南只覺對方的指力強猛,這一掌竟然無法把對方力道擋住,不禁的後退了兩步,借那後退的時機,消去了對方逼上的暗勁……
就這一瞬工夫,大愚、大元。大證。大道等,已齊齊趕到,把蒙面長衫的青衣人團團的圍住了。
除了大愚禪師之外,全都亮了兵刃。
那由正中茅屋中,衝出來的黑衣人影,眼見同伴被人擋住,難以脫身,立時停下身,大步走了過來。
大愚禪師呼呼發出兩掌,逼住了青衣入前進之勢,說道:
「施主既然敢到少林寺來,潛入我們禁地,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青衣人還未來及答話,忽聽大證禪師冷哼一聲,突然向一旁閃去。
原來那黑衣人,無產無息的走了過去,一指向大證禪師身後點去。
大證禪師回頭打出一掌,那知對方早已有備,左手迅快的隨著點出,大證禪師驟不及防,吃對方指風擊中了右面小臂,登時向後退了兩步。
那青衣人突然一側身子,滑溜無比的從大證禪師讓開的空隙之中,閃了出去,和那黑衣人會合一起,聯袂一躍,跳出兩丈多遠。
大愚禪師眼看強敵聯袂奔去,心中大急,僧袍一拂,人已凌空而起,反手一掌,向大元禪師指出。
方兆南看得心裡一驚,急急叫道:「老禪師怎麼連……」他本想說怎麼連自己人也不認識了,但只說了一半,大無禪師,右掌已平胸推出。
但見大愚禪師懸空的身子,突然加快了去勢,倏然之間,人已飛出四五丈外,落到了兩人身後。
方兆南至此才恍然大悟,大愚禪師回手拍向大無禪師一掌,乃是有意借他推出內勁的反震之力,加快自己的去勢。和速度。
大愚禪師似是已失去原有的仁慈和鎮靜,雙足已落實地,立時大喝一聲,一掌直劈過去。
那黑衣人和青衣人,頭也未回過一次,只憑聽覺分辨,並肩而行的身子,突然一分,躍向兩側。
大愚禪師似是早已料到這一掌難以傷得兩人,右掌劈出攻敵之時,左手已扣了幾枚念珠,兩人分躍兩側的同時,左手念珠,已緊隨打出四粒,分向兩人襲去。
那黑衣人突然回頭揮手,白光閃動,但聞啪啪兩聲,兩粒念珠,盡被他手中匕首擊落。
那青衣人卻突一揚雙臂,身軀凌空而起,兩粒念珠,都由腳下飛過。
但這一緩之勢,方兆南已和大證、大無等,都追了上去,方兆南當先出手,右手一伸,疾向那黑衣人左腕上面扣去。
黑衣人心中一動,裝作不知,直待方兆南的右手將要和他手腕相觸之時.才突然一轉,由被動轉作主動,被襲轉作還攻,反向方兆南手腕上抓下。
兩人這一翻手比試,看去十分簡單,其實異常奧難,方兆南掌勢收的略為緩慢,手背上已被那黑衣人指風擊中,痛的雙眉又是一皺,退後了兩步。
大證禪師手橫兵刃,在一旁監視著方兆南和那黑衣人動手情形,見方兆南退敗下來,立時大喝一聲,道:「方施主快請退一步,替老衲掠……」
也不問對方姓名師承,方便鏟一招「橫掃千軍」,攔腰直擊過去。
他臂力本已過人,這一擊更是猛惡,但聞一陣強烈的破空金風聲中,劃起一道半圓形的銀虹。
黑衣人冷哼一聲,突然向前一傾身子,直向大證禪師懷中欺了過來,手中的匕首,銀光閃閃的。
大證禪師如不收回方便鏟,固然可以使對方傷在杖下,但對方疾快攻入的匕首亦將刺入他心臟之中。
形勢迫得大證和尚不得不疾收兵刃,向後躍退。
那黑衣人卻借勢一躍而起,直飛起兩丈多高,身懸半空,突然一個大轉身,斜斜向一側飛去,這起落之間,人已飛出了三丈多遠。
這時,那青衣人也脫出了大道禪師率領群僧的圍攻,和那黑衣人會合一處,準備聯手。
大愚禪師一看兩人飛躍的身法,都是身具上乘輕功,決非門下弟子能夠追趕得上,人手眾多,反而有礙手礙腳之感。
他當機立斷,高聲說道:「大元師弟清查現場,調布人手,固守此地,大證。大道兩位師弟跟我一起追趕強敵。」
這位年高望重的老和尚,顯然已動了怒火,探手從身側弟子手中,奪過一隻鐵禪杖,當先躍飛而起,直向兩人追了過去。
大證,大道一個手橫方便鏟,一個分握兩柄戒刀,緊隨大愚身後,追了過去。
方兆南略一猶豫,低聲對身側一個和尚說道:「大師父,手中兵刃請借給在下用一次。」
他口中雖然說的客客氣氣,其實手已伸了過去,話說完,已把那和尚手中的戒刀,奪了過來。
那和尚心中還在想著此事,該不該把手中兵刃借給他。
突覺手腕一麻,刀已脫手離去,不覺一怔,回頭看去,方兆南已凌空而起,直奔向大愚禪師等去路趕去。
那青衣人和黑衣人似是不願和群僧動手,而且對這附近的地勢亦很熟悉,兩人聯袂疾奔,直向西北方向奔去。
大愚、大證。大道三僧,雖各出全力緊追,但始終未能迫近兩人一步,雙方一直保持著兩丈左右的距離。
方兆南又和大愚禪師等相距約丈餘左右。
大愚禪師看兩人逃奔的方向,雖是寺中埋伏最弱的一環,但出寺之後,卻是一條絕路。
六條人影先後奔行,疾如劃空流矢,飄飛的衣袂,帶著呼呼風聲。
奔行之間,大證禪師突然高喧了一聲佛號,聲徹雲霄,靜夜中響徹群山,回音不絕。
那佛號餘音未絕,去路間,突然人影閃動,四個身披袈裟。
手橫禪杖的中年和尚,一排橫立,攔住了去路。
二人輕功卓絕,奔行迅速,四僧剛一現身,那黑衣人和青衣人已然奔近身側。
但見兩人同時一揚右腕,四個和尚中三個登時仰身栽倒,最後一人距離較遠,似是未被擊中,手中禪杖呼的一招「力掃五嶽」橫擊過去。
但兩人身法快速無比,他手中禪杖掃擊出手,兩人已疾掠身側而過,這一杖竟然未能攔得兩人去勢。
但兩人受些阻擋,行速一緩,大愚禪師突然奮起神勇,手中鐵禪杖借力一點實地,忽然騰空而起,直飛過去。
那身披袈裟和尚,既未看清楚三個同門,如何跌倒在地上。
又未能攔住敵人去勢,心中甚是抱歉,高聲說道:「弟子……」
他剛剛說出兩個字,大證、大道已然由他身側急奔而過。
方兆南走在最後,低聲說道:「快些把三位受傷之人送入寺中急救。」最後一字出口,人已越過那和尚兩丈多遠。
且說大愚禪師施展出少林絕學「凌風飛渡」身法,提住丹田一口真氣,借那禪杖點地彈震之力,飛起了兩丈六七尺高。
立時疾掄手中禪杖,借那排蕩的風力,腳不沾地,一口氣飛出了八九丈遠。
腳落實地,已相距強敵在一丈之內。
這時,幾人已離開了少林寺,奔行在崎嶇的山道上。
大證、大道輕功稍遜師兄,雖然已用出全身勁力,但卻無法縮短一步距離。
翻越過兩座峰嶺,山勢忽然一變,一座插天高峰,橫阻去路。
大愚禪師高聲說道:「你們已跑入絕地,再不肯停下身子,老衲要施展暗器了。」
那奔行的黑衣人,青衣人,那裡肯聽,身子一轉,沿著山勢向左面奔去。
大愚闇暗鬆一口氣,緊追之勢,忽然一緩,放慢了腳步,待大證。大道趕了上來。
他低聲說道:「右邊絕峰,攀登雖然不易,但還有路,左面五里之外,有一道百丈深壑,橫寬有十四五丈,兩人輕功再好,也難飛渡。
你們不妨緩行一步,藉機調息一下,免得動手之時,氣力尚未恢復,小兄趕前一步,先行阻止他們在那絕壑之上,建起索橋。」
方兆南在三人談話之時,兩個飛躍,追到身後,把大愚之言,盡都聽入耳中,高聲道:「大師小心一些,這兩人武功路子,頗似冥岳中的高手。」
大愚禪師遙遙應道:「施主放心,老衲自信尚能自保……」
這時,夜色已盡,曙光微現,景物逐漸清晰。
方兆南仰臉瞧瞧天色,凝神向前望去,只見兩側峭壁挾持著一道筆直的山谷。
山谷盡處,隱隱可見幾條人影盤旋交錯。
當下對兩僧說道:「令師兄已和強敵動上了手,咱們得快些趕去。」
一加腳力,向前疾奔。
這是一個險惡無比的絕地,兩側伸延的山勢,至此突然中斷,似是被利斧劈斬一般,深谷百丈,橫阻去路。
兩山之間,只有兩丈四五尺的寬度,地上還突起了甚多嶙峋怪石,除了由來路衝出這絕谷之外,求生機會只有拚命一途。
太陽已爬上東方天際,萬縷霞光,逐走了夜晚茫茫白霧,由那深壑中升起來,逐漸向山谷中漫延。
大愚禪師手中之禪杖呈化出千萬杖影,挾著風嘯之聲,和那黑衣人,正在展開搶制先機的炔攻。
黑衣人手中揮舞一把寶劍,以輕靈,詭異的招術,周旋於重重杖影之下,神態從容,不論大愚禪師攻勢如何凌厲,均能巧妙的化解開去。
那青衣人卻是面對絕壑,背手而立,似是想從絕地中找出一條出路,對身後激烈絕倫的搏鬥,渾如不聞不覺。
驟見之下,大愚禪師杖影若山,縱擊橫掃,似是略佔優勢,但如仔細瞧上一陣,情勢截然不同。
那黑衣人雖似被圈入一片杖影之中,但卻毫無敗象,而且隨手揮劍,若無其事,顯然對方並未用出全力。
大證禪師低聲對大道禪師道:「師弟請給小兄一臂之力。」
他大喝一聲,掄動方便鏟,衝了上去。
那黑衣人頭臉之上,也蒙著一層黑紗,只露出兩隻眼睛,一見大證禪師揮鏟加攻,左手一探,又摸出那把長不及尺的匕首。
一招「乘龍引鳳」,引開大愚律師的禪杖,反手一劍,斜斜攻向大證禪師,寒芒一閃,刺向左肩「風俯」穴。
大證禪師迅疾倒退兩步,避開劍勢,揮鏟反擊,一連三鏟,鏟端月牙,劃出一片精光。
原來他手中兵刃過長,如被黑衣人欺近身來,反而無法施展。
眼看大愚禪師就吃了近身相搏之虧。
果然黑衣人被大證鐵錘擊巖般的三鏟猛攻,迫的向後退了三步。
黑衣人這一後退,大愚禪師手中鐵禪杖,也立時發揮出了威力,一招「郡臨大地」,直劈而下勢道威猛,有如山崩海嘯一般。
大證禪師揮鏟助戰,迫的那黑衣人退後三步,就這一瞬之間,大愚已緩過手腳,鐵撣杖反客為主,棄短復長。
那黑衣人被大愚一招「君臨大地」的威勢震懾,不敢用兵刃封擋,又向後面躍退。
大愚手橫禪杖,緩步向前逼去,滿臉莊肅之容。
方兆南一直留心著那黑衣人出手的招術,似是在那裡見過,但一時間卻又想它不起。
因那黑衣人身後三四丈處,都是百丈深壑,強敵緩步後退,顯然正在運氣調息,身陷絕境,決不甘心束手就縛,那反擊之勢,定然凌厲絕倫。
那背對三人,面向深谷的青衣人,突然回過身來,蒙面青紗中兩道炯炯的眼神,一直緊盯著大愚等三人,緩步迎了上來。
那黑衣人退到青衣人的身側,停了下來,兩人聯袂而立,採取並肩拒敵之勢。
大證,大道,急快的奔行兩步,分站在大愚左右兩側。
雙方相距大約有六七尺遠,三僧臉色凝重,蓄勢待敵,那黑衣人和青衣人,雖然面覆垂紗,無法窺得神色。
但從兩人那一瞬一瞬的目光,已隱約可見也是全神貫注,雙方都知遇上了強敵,誰也不敢稍存輕視之心。
大愚禪師沉聲說道:「兩位武功不弱,自非無名之輩,何以不敢以廬山真面目示人?」
那青衣人,黑衣人對大愚禪師喝問之言恍如未聞,眼睛也未轉動一下。
大道禪師怒道:「兩位耳朵聾了嗎?」
那青衣人,黑衣人,對譏笑叱罵,仍然置之不理,四道目光卻一直盯在三僧身上。
忽然間,那黑衣人一揚右手寶劍,欺攻而上,寒芒閃動,幻起了朵朵劍花,分向三僧襲去。
迫的三僧齊齊揮動手中兵刃招架。
杖影、鏟光,混入大道禪師手中兩把銀光閃閃的戒刀,連結成一片丈餘寬窄的光幕,把峽谷去路完全封閉。
少林僧侶藝出一門,心意相通,這一招不但拒敵劍勢,而且兼有了阻敵突圍之效。
這一招拚搏,三位少林高僧都使出了八成功力。
黑衣人劍花散飛,一陣鏘鏘金鐵相擊之聲中,倏然倒躍而退,落腳原地仍和那青衣人並肩而立,姿態依然,距離分毫不差。
大愚禪師心神大震,暗自驚道:「強敵武功,生平僅見,兩位禪關師長,不知是否已受其害,護法守關的大悲師弟,在強敵衝出茅屋時,竟然不見動靜,看來凶多吉少……」
心念及此,但覺一股悲忿之氣,直衝上來。
他強烈的復仇怒火,和一種維護師門聲譽責任感,使他迅快的決定了,全力一戰的決心,探手入懷摸出那白髮老僧,賜予的絹圖金鑰,交到大道禪師手中。
他說道:「師弟請把這絹圖,金鑰,送給大悲師弟。」
大道一時間難明師兄心意,伸手接了過來,問道:「現在就要去。」
大愚道:「現在就去,如若見不著大悲師弟,就把絹圖、金鑰,交給監院首座大安師弟。」
大道似是突然間想到了大愚用心,不禁心中一酸,黯然說道:「師兄何苦……」
大愚禪師慈眉一聳,厲聲說道:「不許多說,快些去吧!」
少林寺中,規戒森嚴,大道目睹師兄滿臉怒意,那裡還敢多說,合掌答道:「小弟敬領師兄法諭。」
突然轉身,急奔而去。
大愚回目一瞥大道急奔而去的背影,微微一笑,緊張的神清突然消失。
似乎這一瞬間,他已把一個人一生的心願完全的實現,世上已沒有他留戀的事,生離死別的人生大苦,也無法使他再流現一點憂慮。
他輕輕一揮手中禪杖,低聲對大證說道:「師弟退開,我要試試咱們少林武學,是否能當得武林中泰山北斗之稱……」
他敞聲大笑了一陣,接道:「咱們大字一輩中,以大智師兄的武功,成就最高,但他卻在追殺那蒙面妖婦時,身受重傷而亡。
大方師弟略遜大智師兄一籌,失落冥岳生死不明,老衲尚不如師兄成就,下遜師弟一籌,但我要看看數十年來勤習少林武學,究竟有多少成就,師弟但請替我掠陣,不許出手相助。」
他說話的聲音,雖然十分平和,但詞意堅決,字字句句,都有如斬釘截鐵一般。
他修養有素,雖然下定了拚命之心,仍然不肯口出傷人之言。
大證低聲應道:「小弟敬領師兄慈命。」
大愚高聲吟道:「靈藥只醫不死病,佛門不度無緣人。」
手橫禪杖,大步走了過去。
這老和尚視死如歸的豪情,充滿著博大救世的仁慈,浩浩蕩蕩的胸懷,磊磊落落的風度,那黑衣人似是被老和尚的氣度震懾,目光閃閃,盯在大愚禪師的身上。
右手寶劍平胸送出,左手鋒利的匕首搭在寶劍之上,緩步向前迎來,每一舉步之間,身軀就微微的顫動一下。
雙方相距七尺左右,一齊停了下來,各舉兵刃,相對而立。
方兆南眼看兩人都在運集全身的功力,動手一搏之間,立時將分出生死存亡,這是武林中罕得一見的打法,心中大力驚駭。
他暗暗忖道:「大愚禪師乃少林寺中一代高僧,我必需阻止這孤注一擲的拚搏……」立時大喝一聲,縱身而起。
一招「風雷交擊」,電射而下,直向那黑衣人攻去。
那黑衣人手中平伸的寶劍,忽然一揚,寒芒疾閃,登時撒出萬點寒星,一陣金鐵交響聲中,方兆南手中兵刃立時被那暴張的劍光困住,連人也被罩在劍影之下。
一招交接,險象環生,大愚禪師竟然來不及出手搶救。
眼看方兆南就要傷在那流動的劍光環繞之下,突聽那黑衣人冷哼一聲,突然疾退數尺。
方兆南手橫戒刀,肅容而立,冷笑一聲說道:「別說你改著男裝,縱然身化飛灰,也別想騙過我!」
他突然由險象環生中,迫退強敵,手法奇奧,連大愚禪師那等高手,也沒有看得出他用的什麼武功。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04:31
第三十回 受妖法自殘師門
方兆南陷身重重劍氣環繞之下,只覺壓力奇大,手中的兵刃,竟然施展不開。
他心中一急,突然想到那招「佛法無邊」的招術,左掌疾推而出。
那黑衣人眼看掌勢擊來,就是閃避不開,被方兆南一掌擊在前胸之上,但覺心神震盪,身不由己的向後退去。
方兆南急欲求生,情急發掌,只用出了四成真力。
那黑衣人調息一陣,覺著並未受傷,突然拉開覆面黑紗,露一張娟秀美麗的面孔,笑道:「你記性滿不錯呀!」
她玉手揮動,撕去全身黑衣,露出一身天藍色勁裝,打開包頭黑巾,垂下一頭長長的秀髮。
就是那黑衣人撕去黑衣的同時,那青衣人也迅決的扯去滿身青衣,片刻之間形態大變,兩個包頭蒙面人,立時變成了兩個美麗無倫的少女。
方兆南冷笑一聲,道:「兩位的膽子不小啊?」
他回頭對大愚禪師等說道:「這兩位就是冥岳岳主門下兩位弟子……」
大愚禪師雙目閃動,打量了兩人一眼,道:「原來是兩位女施主。」合掌一禮。
左側那紅裝女子,嬌聲笑道:「老和尚不用假慈悲,還是打天窗說亮話吧,有話快些說吧!」
大愚禪師道:「老衲出家人,素來不善誑語,本門兩位禪關期中長老,怎麼樣了?」
右面那藍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可是問的兩個白髮,白鬚。禿頂黑髯的老頭兒嗎?」
大愚聽她一開口就說出兩位師長形態,不禁心頭一震,以他那等修養有素的人,也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動之情,臉色神色一變。
他沉聲應道:「不錯,兩位老人家怎麼樣了?」
藍衣少女格格嬌笑道:「兩個老頭兒,每人被我刺了三劍,至於是死是活,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這幾句話,字字如刀如劍,刺入了大愚禪師的心中,臉色忽然一沉,黯然說道:「這麼說來,老衲兩位師長,已然斷送在女施主的劍下了。」
那藍衣少女笑道:「如若他們不死,我也沒有法子啊!」
大證更是早已控制不住滿腔悲忿之情,臉色鐵青,炫然欲泣。
那紅衣少女突然一揚王腕,對方兆南招招手,笑道:「薄情郎,你倒是滿快樂啊?」
方兆南也被那兩位禪關老僧死傷的凶訊,心神震動,他生具至性,心中悲苦尤過三僧,早已熱淚滾滾而下,聽得那紅衣少女相詢之言,心頭又是一驚。
他心中暗道:「莫非我那玄霜師妹被他們生擒不成?」
他極力掩飾著悲愉之情,冷冷答道:「我有什麼不對?」
紅衣少女格格大笑道:「我那絳雪師妹,多情鑄恨,私放強敵,被家師逼的跳入火山口中,在那烈焰飛騰的大火之中,早已化作飛灰而死……」
這消息有如巨錘擊胸,方兆南心弦大震,急急接道:「此話當真嗎?」
紅衣少女星目流動,打量了方兆南一陣,笑道:「字字句句,都可指日為誓。」
方兆南只覺一股悲忿之氣,直衝上來,突然一揮手中戒刀,大聲說道:「此訊如真,兩位今天,也別想生離此谷就是!」
紅衣少女突然格格大笑道:「你不怕山風吹閃舌頭嗎?憑你那點微未武功,也敢說這等放肆之言。」
大愚禪師一頓手中之禪杖,沉聲接道:「兩位想生離此地不難,但必須先把老衲等劈在劍下。」
一躍而起,舉杖向那藍衣少女劈了下去。
他自幼剃度出家,生長方外,青燈黃卷,消磨去了他數十年的歲月,有生之中,從未遇過如此的悲痛之事。
二僧凶訊,可算是他今生之中,最大的傷痛之事,滿腔悲忿中劈出一杖,用足了十成勁力,當真是有如風雷突發,泰山壓頂一般。
那藍衣少女目睹這等威勢,不禁油生寒意,那敢硬接其勢,柳腰一扭,倏然後退五步,避開一杖。
強烈的怒火,深沉的悲痛,激起大愚禪師的殺機,只聽他大喝一聲,不容那藍衣少女還手,鐵禪杖一招「狂風怒嘯」,橫裡掃出。
藍衣少女雙肩晃動,又退出八尺,人已退到絕壑邊緣。
大愚禪師雙目中神光閃動,雙足微一點地,僧袍飄飄,如影隨形,鐵禪杖一招「八方風雨」,幻出一片杖影,當頭罩下。
如若那藍衣少女不肯硬接此招,勢必被逼下絕壑,跌個粉身碎骨不可。
大愚禪師激忿之下,杖勢迅猛無比,藍衣少女室劍已和禪杖相觸,立覺難以抗拒這碎石裂碑的威勢。
此刻生死交關,心神反而集中起來,當下運起全身功力,隨著擊來禪杖,橫向旁側一撥,撤手丟劍。
大愚禪師萬沒想到,她竟然會把手中兵刃丟去,被那丟劍的巧力一引,一杖擊空。
但那藍衣少女全力運劍,左手匕首去勢,隨著一緩。
這等打法,乃高手比武時,甚為少見的事,剎那之間,兩人都經歷了生死一劫。
藍衣少女引開杖勢,立時反客為主,揮臂反擊,匕首一轉,疾向大愚右臂上削去,寒光一閃,鋒刀已及大愚寬大的袍袖。
這迅厲的一擊,快如電閃,讓避和封架全來不及,迫的大愚禪師鬆開了雙手緊握的禪杖,左手一轉,五指猛向藍衣少女緊握匕首的左腕抓去。
如果她不肯立時收住橫削的匕首,大愚禪師的右小臂,雖可能被她利刀斬斷,但她左腕的脈門要穴,亦將被大愚的左手工指扣住。
這是兩敗俱傷的局面,那藍衣少女似不甘冒玉石俱焚之險,左腕一沉,讓開了大愚禪師疾抓的五指。
但因這一讓之勢,她手中鋒利的匕首,也一擊落空,身形一錯而開。
雙方又成了面對面的相持之局。
在兩人身旁數尺之後,放著禪杖。寶劍,但誰也不敢伏身去撿,相持約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大愚禪師忽然大喝一聲:「女施主小心。」
他舉手一掌,遙遙擊去。
一股強猛絕倫的勁道,直向那藍衣少女撞了過去。
藍衣少女早已蓄勢戒備,右手一引,一股陰柔的力道隨掌而出,接住了大愚禪師強猛絕倫的掌風,嬌叱一聲,右手猛然向外一翻。
大愚禪師忽覺抗力一減,身軀不自主的向前一傾,心頭微感一震,趕忙收回擊出的內勁,但見眼前人影閃動,白光電掣,銀花朵朵,當胸襲來。
那藍衣少女用本身內力,引開了大愚禪師的強猛掌力之後,立時揮動手中匕首,欺攻而上。
大愚禪師一著失神,全身數處大穴,都被那匕首幻化出的朵朵銀花罩住。
老和尚身陷危境,絕學立出,大喝一聲,踢出一腳。
這是少林寺七十二種絕技之一的「觀音足」 他一腳踢出,強猛絕倫,那藍衣少女冷笑一聲,欺攻的身軀,忽然向左面橫移兩尺,手中匕首卻原式不變,指襲前胸。
哪知大愚禪師踢出的一腳,竟預測到她閃讓的方向,腳落實地,忽然一旋,如影隨形的橫掃過去。
這不過一剎那間的工夫,但聞一聲悶哼,鮮血迸射,大愚禪師的左肩,被那藍衣少女手中匕首,劃破一道四五寸長短的血口,深口見骨。
緊接著一聲嬌呼,那藍衣少女的身軀,突然凌空飛起,撞在右面的峭壁之上。
她刺中了大愚禪師一刀,但也被大愚禪師踢中了一腳。
她為閃避大愚禪師踢來的一腳,使匕首失去準頭,如若不然,這一刀立時可把大愚制於死地……
大愚禪師沉重的刀傷,使他踢出的「觀音足」威力大減。
這一搏之間,兩人都受了重傷。
那藍衣少女雖然被那山壁撞的幾乎暈了過去,但手中匕首,仍然緊緊握著不放。
她綴緩站起了身子,右手扶著光滑的峭壁,臉色蒼白的說道:「老和尚,你的武功,不錯啊!這一腳踢的奇奧難測。」
大愚禪師低頭望望肩上的傷勢,鮮血已染濕了他整個衣袖。
滿臉沉重的表情,說道:「冥岳的武功,果是不凡,老衲今日領教了,無怪大方師弟,和三十六護法,盡傷在冥岳之中。」
忽聽大證禪師高喧一聲佛號,手橫方便鏟,大步走了過來,沉聲對大愚說道:「師兄請休息一下,小弟領教一下冥岳的武功。」
那藍衣少女冷然一笑,道:「好,你上吧!」微閉星目,手扶山壁,慘白的臉色上,毫無驚慌之情。
大證緩步向前走,兩位禪關中的師長被害,使這方外人動了殺機,強烈的怒火,在他的胸中燃燒。
他走近那藍衣少女五尺以內時,他仍然微閉著雙目而立。
大證禪師高舉起手中的方便鏟,正待擊下時,心中突然一動,暗暗忖道:「她在重傷之後,難道真的乘人之危,一鏟把她擊斃不成?
此事傳言江湖,不但老僧被人恥笑,就是少林的威名,也要大受損失……但她下手刺傷坐關期兩位師長,手段是何等的卑劣下賤,對付此等之人,還和她講什麼信義……」
這兩個極端矛盾的念頭,在他心中,一陣迷亂衝突,一時不知如何才好,竟然呆在當地,舉鏟難下。
忽見那藍衣少女睜開星目,微微一笑,道:「你怎麼不動手啊?」
大證還未來及答話,那藍衣少女突然一陣格格嬌笑,道:
「你既然不動手,那我就不客氣了。」
突然一晃雙肩,直欺而入,手中匕首一閃,當胸刺到。
大證禪師萬沒料到,她竟然說打就打,而且出手辛辣無比。
他手中方便鏟乃長打兵刃,被那藍衣少女突然欺近身來,反而使展不開,迫的仰身一躍,疾退五尺。
耳際間響起那藍衣少女嬌笑之聲,道:「你可是想跑嗎?」
如影隨形,欺攻而上,手中匕首揮動,左點右刺,倏忽之間,連續攻出了六招。
這七招,著著不離大證禪師的前胸要穴。
迫得大證手忙腳亂,手中空自握著勢深力猛的方便鏟,不但難以發揮威力,在這等近身相搏之中,反而成了他一個拖累。
兩人力搏了十幾個回合,大證禪師一直在險象環生之中。
閉目運息的大愚禪師,經過自行閉穴止血,運氣調息了一陣之後,傷疼之苦已止,睜眼望去,見師弟正陷在生死頃刻之間。
這時,方兆南也正和那紅衣少女戰至緊要關頭,刀光如雪,劍影重重,各出絕學,人影難辨。
大道禪師送信未歸,只有自己乃唯一可解師弟之危的人。
但對一個妙齡少女,如果自己再出手相助,實有辱少林之譽。
但目下形勢危殆,大證已盡失先機,藍衣少女詭異的身法武功。有如附身之影,不論大證禪師如何閃讓,均無法擺脫那不離前胸要害的匕首。
突聽那藍衣少女嬌叱一聲,手中匕首左搖右揮,灑出滿天寒芒,大證禪師一個閃避不及,前胸被劃中,鮮血洞舊而出,剎那間已濕了半邊僧袍。
大愚禪師目睹險情,心知自己如果再不出手相助,三五合內,大證禪師必然要傷亡在那藍衣少女匕首之下。
當下大喝一聲,運功劈出一掌。
他功力深厚,雖然受傷,但並未傷到內腑,劈出的掌力仍然強猛絕倫。
那籃衣少女眼看大證禪師手足已亂,傷敵只不過三五招內之事,強提真氣,壓制著發作的傷疼,手中匕首,攻的愈見凌厲。
忽覺一股暗勁,撞了過來,心神一震,不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
大愚禪師全力劈出一掌,震動左臂傷口迸裂,鮮血又急湧而出。
那藍衣少女退了兩步,大證禪師立時緩開手腳,佛門方便鏟忽然一緊,鏟光大盛,反守為攻。
那藍衣少女被大愚禪師一掌震的全身真氣浮動,內傷發作,只覺一陣腹疼如絞,再也無法提聚真氣。
她那裡還有餘力,封接大證禪師那招如開山巨斧般的攻勢。
轉瞬間,主容易勢,戰局大變。
大證方便鏟施展開來,鏟光暴及一丈方圓,日光下月牙閃閃,金風破空。
藍衣少女全憑詭奇的身法,閃避凌厲的攻勢,但內傷沉重,五合之後,已後力難繼,行動愈來愈慢。
大愚禪師低沉的說道:「師弟不要傷性命,震飛她手中兵刃,生擒住她。」
大證滿身鮮血,高喧一聲佛號道:「放手!」方便鏟一招「金剛飛拔」,敲在那藍衣少女匕首之上。
那藍衣少女早已感到筋疲力盡,手中匕首被大證方便鏟一震之下,登時脫手飛去。
大證借勢欺進一步,飛起一腳向那藍衣少女右膝上踢去。
藍衣少女嬌軀一轉,橫向左面跨去。
她身法雖然靈活奇詭,但力量已經用盡。
她內傷又正發作,行動遲緩,右膝關節要穴,雖然讓開,但卻被大證踢來一腳,踢在右腳上面,身子打了兩個旋轉,摔倒在地面上。
大證急奔過去,點了她兩處穴道,長長吁了一口氣,忽然向後退了四五步,一跤跌在地上,手中方便鏟也脫手落地,擊在一塊小石上。
原來,他刀傷極重,血流甚多,人早已覺出不支。
但他卻憑藉著數十年深厚的內功修為,提聚著一口真氣,帶傷猛攻,待他點了那藍衣少女穴道之後,不覺松下口氣,真氣一洩,登時感到全身筋骨酸軟,退後數步,一跤跌倒。
這是一場殘酷的搏鬥,三個人都受了很重的傷。
大愚禪師雖然眼看師弟受傷甚重,但他正自顧運氣止血,無暇過去相助。
這時,幽寂的山谷中,只餘下了方兆南和那紅衣少女還在惡鬥,兩個人靜靜的躺著,大愚卻靠在一塊大岩石上,運氣療傷止血。
太陽由遙遠的山峽中,透射過來,刀光,劍影在日光下幻出千重銀淚。
兩人已力鬥了近百個回合,仍然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他把手中戒刀當作寶劍施用,全走的劍招路子,雖然不很習慣,但仍能抗拒住那紅衣少女凌厲的攻勢。
兩人動手之初,方兆南就被迫的只有招架之功,有驚而無險。
不論那紅衣少女施出何等毒辣的劍招絕學,方兆南每每被逼到危急之時,立刻施出一式奇學,把那紅衣少女迫退。
久戰之後,心中逐漸領悟那陳姓老人所授武功之妙。
同時也覺的那紅衣少女的武功,確和陳姓老人,同出一門。
有時兩人用出同樣的武功相搏,彼此都愕然相顧。
方兆南已瞭解兩人這樣打下去,決難打出一個勝敗出來,因為兩人武功同一路數,只要一用出來,對方立時了然到下面變化。
論武功,純熟,紅衣少女勝了一籌,但在招術之上,方兆南似是略佔優勢。
尤以那招「巧奪造化」只一出手,立時把強敵迫退,可惜他只熟記那招曠世絕學的起手兩個變化。
方兆南心中很明白,只要自己能多記熟兩個變化,立時可以把那紅衣少女傷在刀下,或迫使她棄去手中寶劍,束手就縛。
他用盡了心思去想,就是想不出來下面的奇招,反因分心過多,迭遇險招,那紅衣少女的劍鋒,兩次由他前胸掠過,劃破了胸前衣服。
激鬥之中,那紅衣少女突然喝了一聲:「住手!」寶劍揮掃,疾攻兩招,向後躍退三尺。
方兆南封開三劍,橫刀而立,冷冷問道:「什麼事?」
紅衣少女星目流轉,掃了側臥在地上的師姐一眼,道:「你刀法和劍法,一般一樣……」
方兆南冷然接道:「就是這句話嗎?」欺身而進,一刀「顫倒陰陽」猛劈過去。
紅衣少女劍花「橫渡鵲橋」,封住刀勢,說道:「你這刀法,從那裡學來的?」
方兆南道:「天下武功,萬宗同源,偶有相同之處,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呼呼兩刀,縱劈橫斬。
紅衣少女橫移嬌軀,寶劍灑出一片銀芒,金鐵交擊聲中,封開了方兆南戒刀,道:「可是我那絳雪師妹,傳授於你的嗎?」
方兆南道:「你不要含血噴人……」
紅衣少女格格嬌笑,道:「反正她已葬生火窟,你就承認了,也不用著急。」
方兆南突然一陣感傷,泛上心頭,梅絳雪那冷艷的倩影,頓時展現腦際,黯然一歎道:「她果真死了嗎?……」
紅衣少女笑道:「火巖溶液,可化鋼鐵,她縱是金打銀鑄,也早已被化得屍骨無存了……」
方兆南仰臉望天,想著數月來經歷之事,只覺如歷了千年萬劫,似夢以幻……
周惠瑛斷魂抱犢崗,陳玄霜生死不明,凶訊再傳,梅絳雪又葬身在火窟之中,情恨幽幽,回憶斷腸,不禁流下兩行淚水正自忖思之間,突見眼前劍光閃動,那紅衣少女突然一劍刺到。
這一劍來的十分意外,方兆南雖想橫刀封架,情勢上已來不及,迫的倒躍而退,讓避三尺。
那紅衣少女一劍得手,搶去先機,立時展開快攻,玉腕揮動,剎那間攻出五劍,這五劍一氣呵成,迅快絕倫。
方兆南被那急如江河奔瀉的劍影,迫的手忙腳亂,紅衣少女辣手頻施,嬌喝聲中一劍掃傷了方兆南的右手。
方兆南只覺一陣劇痛,鬆手丟了戒刀,情急之下,揮掌反擊,一招「佛法無邊」,橫掃了過去。
這一招曠絕千古的奇奧之學,變化神奇莫測,那紅衣少女眼看掌勢擊來,但卻無法讓避,一劍封空,右肩完全暴露在方兆南掌勢籠罩之下。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05:08
匆忙中急急一側嬌軀,橫裡退開一尺。
方兆南那還容她逃出手下,左掌一推,擊在那紅衣少女右肩之上,當堂把她震退兩步,飛起一腳,緊接踢出。
紅衣少女一條右臂,被方兆南掌力震麻,寶劍幾乎脫手,心中甚是驚駭。
只覺他劈來一掌,乃生平僅見之學,略一失神,右胯之上,又被踢中一腳,身不由主的凌空而起,向後飛去。
在她身後丈餘左右之處,就是那百丈絕壑,這一凌空倒飛,直向那谷中摔去。
方兆南伏身撿起那戒刀,縱身一躍直追過去。
他知道以那紅衣少女的武功,決不會跌入那百丈絕谷之中,但如在她身陷危境之中,制服她的機會,將大力增強。
這念頭在他腦際一閃而過,迅快撿起戒刀,急追而上。
那紅衣少女右胯受傷甚重,一條腿整個的麻木起來,但她功力深厚,身軀被方兆南踢飛之時,已運氣逼入右臂,活了右臂的穴脈。
就這一剎那,她的身子已直向那絕壑之中摔去,方兆南也迫到了絕壑邊緣,眼看她躍入深谷之中,倒是甚感意外。
正感歎間,突見那紅衣少女向下疾沉的嬌軀,忽然一挺,右手寶劍一探,平放在絕壑邊緣的石地上,借勢一彈,身軀重又飛起了六七尺高,身化飛鳥投林,平向岸上飛來。
方兆南大喝一聲,急縱而起,天馬行空般,橫躍過來。
那紅衣少女身子還未落實地,方兆南已自迫到,一招「平沙落雁」橫削過去,刀光閃閃,帶起一縷金風。
耳際間響起了那紅衣少女嬌脆的聲音,道:「你當真要我命嗎?」
方兆南聽的微微一怔,手中戒刀略緩,分厘之差,那紅衣少女緩開手腳,一劍封開了方兆南的戒刀,反手急攻兩劍,把方兆南逼退一步,身落實地,笑道:「你的武功長進了不少啊!」
方兆南眼看她落足實地,心知制服她的機會已失,勢必還得一場惡戰,當下冷冷說道:「今天你們再想生脫此地,哼!只怕機會甚渺。」
紅衣少女抬頭望那藍衣少女橫臥之地,微微一笑,說道:
「兩個老和尚,所受之傷,不會比我的大師姐輕,哪一個能夠先行醒來,運功斃敵,哪一個才能算勝,眼下都還在相持掙扎之中,判論生死,只怕言之過早了。」
方兆南暗道:「這話倒是不錯,一流高手相搏,常有兩敗俱傷之局。」不自覺的回頭望去。
忽聞衣袂飄動之聲,慌忙轉過頭來。
但見眼前銀芒閃動,寒風襲面,慌忙一縮項頸,向後退去。
一陣冷氣,掠頂而過,削掉他一片包頭青巾。
原來他一回頭時,那紅衣少女突然揮劍削來。
她生性詭辣,陰險,也不講什麼武林規矩,目睹方兆南武功較昔日動手時,長進甚多,不但已無取勝之望,且有落敗可能,立時心生詭計,騙得方兆南一回頭,突然發難。
這一劍本可把方兆南置於死地,那知她右腳麻木未復,行動不便,有欠靈活,剛一發動,方兆南已有驚覺,縮頸倒躍而退,驚險萬分的避開了一劍。
方兆南驚魂略定,冷冷喝道:「冥岳中人,當真是毫無人氣,詭計陰謀,無所不用其極!」
紅衣少女毫無愧色的笑道:「動手相搏,武功,智計並較,給你點教訓,你也好長點見識。」
方兆南怒道:「這也算得智計,也虧你說得出口。」
一招「冰河凍開」,猛劈了過去。
紅衣少女自知右腿麻木未復,進退閃躍,甚是不便,當下凝立著不動,揮劍一架,擋開了方兆南的戒刀。
刀劍相觸,響起了一片金鐵相擊之聲。
兩人重新動手,彼此心中都已有數,誰也不敢稍存輕敵之念,方兆南揮刀搶攻,那紅衣少女卻改採守勢,靜站不動,揮劍接架。
她怕自己一動,被方兆南看出她右腿傷的甚重,攻勢更加猛烈。
這一來,全成了硬打硬接的局面,幽寂的山谷之中,響起了一片叮叮哆咯之聲,繞耳不絕,方兆南一日氣攻了二十餘刀,見她一直靜站不動,不禁動了懷疑,陡然收刀不攻。
那紅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怎麼不攻了?」
方兆南冷笑道:「你為什麼站著不動?哼!我不信你只是想以硬拚硬打的,想和我分出勝敗……」
紅衣少女接道:「你手腕上傷勢不輕,流血已經不少,咱們再打上十個回合,你就難再支撐下去。」
方兆南放聲大笑道:「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左手忽然平胸舉起,又道:「你再接我一掌試試,」突然欺身而上,揮手拍出。
那紅衣少女見他舉手發掌的姿態,和剛才一般,心中大驚,明知他這一掌攻來,自己無法防守,但也不會束手待斃,寶劍倏然劃出一圈銀虹。
方兆南已知這招掌法妙用無窮,心中毫無所懼,默誦心法,直劈的掌勢,突然變成橫拍。
原來這招「佛法無邊」,名雖一招,實則蘊含著極多的變化,習練純熟後能夠以變制變,搶敵先機。
因掌勢拍出之時,並無一定的變化路數,全要看敵人防守反擊的變化,因時制宜,這正是上乘武學中,以巧制巧法則。
那掌勢中含蘊天、地、人三才變化,包羅了橫斬,直剪、斜擊,截打,諸種竅訣,掌勢一經出手,就佔盡了制敵的先機。
方兆南由直劈忽然變成橫斬手法,只是由那紅衣少女防護劍勢,帶動的變化,毫不思索的應時而變,但卻大出了那紅衣少女的意料之外,只覺手腕一麻,室劍脫手落地。
方兆南隨手一抄,五指已扣住在她右腕脈門之上。
他掌勢乘隙攻入那紅衣少女護身劍影之中,擊落她手中兵刃,扣住了她右腕脈門,一氣呵成,輕鬆無比,有如信手拈來,心中並無若何感覺,事實上也來不及用心去想。
但當他扣拿住那紅衣少女手腕之後,心中大生驚奇,暗暗忖道:「我的武功,當真這樣高了不成,怎麼揮手間,就把這冥岳中一流高手制服,唉!早知這招『佛法無邊』如此之妙,實在用不著和她力拼了這麼長的時間。」
他只管默想此事,忘記了運加功力,迫使對方行血返攻內腑,消失抗拒之能。
那紅衣少女雖覺他這一掌攻勢玄奇,不易防禦,但卻沒有料到會被他擊落兵刃,拿住脈穴,也不禁為之一怔,心中暗暗歎值:「完了……」
那知方兆南拿著自己脈穴之後,竟然呆呆的站著不動,不知道想的什麼心事,不覺心中一動,暗運功力,左手閃電而出,橫裡一抄,抓住方兆南的右腕。
待方兆南霍然驚覺時,右腕脈門,已破紅衣少女緊緊扣住,手中戒刀,也脫落在地上。
兩人同時運加內力,同時感到右腕一麻,行血被逼的返向內腑攻去。
這是個僵持久的死結,方兆南一時的大意,由大勝之局,變成了兩敗俱傷的局面。
兩人同時覺著半身一陣酸麻,勁力忽然消失,扣注對方手腕脈穴五指,難再用力。
紅衣少女大危已解,嬌笑說道:「看來今日之局,咱們要作同命鴛鴦了,你不肯放開我被扣脈穴,但卻也無法掙脫我扣拿你的右腕……」
方兆南冷冷說道:「什麼同命鴛鴦不鴛鴦的,哼!一點不知羞恥。」
紅衣少女格格一笑道:「一男一女,彼此牽腕而死,別人眼中看來,只當我們相攜殉情,豈不是一對同命鴛鴦?」
方兆南暗暗想道:「這話倒是不錯,眼下誰也不敢稍存大意,只要稍一失神,立時將滿盤皆輸,這局面僵持下去,大有兩敗俱傷的可能……」
只聽那紅衣少女嬌笑之聲,迴盪在耳際,道:「你可要聽聽我那三師妹死去的經過嗎?」
方兆南冷冷說道:「不必說了,在下對姑娘戒心甚深,任你忽見那紅衣少女臉色一變,猛然一帶方兆南的身子,左腿一抬,用膝蓋直向方兆南小腹之上撞去。
方兆南已知她詭計多端,早已暗中戒備,順勢一推,橫向一側閃去。
兩人手腕彼此相拿,全身勁力大半難以用出,紅衣少女一招落空,全身向後倒去,方兆南身子橫讓,馬步移動,重心不穩,被她一帶,一齊摔倒在地上,一陣翻滾,到了懸崖邊緣。
方兆南左腳登住懸崖旁邊一塊山石,穩住身子,回目一瞧,但見那絕壑深不見底,摔下去,事非粉身碎骨不可。
但那紅衣少女已生了同歸於盡之心,全力向前面絕壑移動。
這時,雙方都用出全力,緊握對方脈穴,成了個相持不下之局。
忽然問,傳過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方施主請再堅持片刻。」
聲音入耳,方兆南立時辨出是大愚禪師的聲音。
這紅衣少女突然發難,想必是看到了大愚禪師醒來,怕他趕來馳援,才想出同歸於盡的辦法,從萬死中,謀求一線生機。
紅衣少女忽然猛一抬頭,兩片櫻唇,疾向方兆南臉上撞去。
方兆南不自覺微一側頭,那紅衣少女卻借勢用力一推。
但聞一陣隆隆大震,方兆南藉以支持身體的山石,滾入了懸崖之中,兩人的身軀又向前移動了數尺。
方兆南無法回頭張望,雙腳向後一蹬,希望再找到一塊山石,但覺雙腳一齊登空,膝蓋以下,已離實地,心知下身,已伸入絕壑。
只要那紅衣少女再略一加力,兩人即將同時跌入深谷。
他心中暗道:「這一場搏鬥,九成已成了同歸於盡的結果。」
目光轉動,忽然發覺那紅衣少女右腕上,有一塊扣子大小的紫記,不覺啊了一聲。
那紅衣少女冷然一笑,道:「你叫什麼,可是怕死了?」
方兆南道:「你可是姓雲嗎?」
那紅衣少女聽他忽然問起自己姓氏,先是一怔,繼而笑道:
「你身後兩尺之處,就是絕壑,那老和尚縱然及時趕來,只怕也無法救你。」
方兆南怒道:「摔下懸崖,未必就一定會死,何況粉身碎骨,也不是我一個……」
他微微一頓,突然提高了聲音,道:「你可是雲夢蓮嗎?」
那紅衣少女瞪得又圓又大的星目,突然眨動幾下,凝神而思,似是這名字對她十分陌生,但似隱隱相識,她沉忖了一陣,突然嬌聲笑道:「你可是叫方兆南嗎?」
突然向前一推,方兆南的身子,又向那絕壑中移動了半尺。
這時,方兆南雙膝之下,完全懸入絕谷,雙手又和那紅衣少女扣拿,無法攀抓山石借力,只要那紅衣少女再稍一加力,方兆南勢非將沉入懸崖之中不可。
那紅衣少女不知是早已有恃無恐呢,還是當真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掙扎著抬起頭,笑道:「這絕谷之中飛石嶙峋,摔將下去,就是鐵打銅鑄的人,也難以再活。」
忽然一張櫻口,咬在方兆南握住她脈穴的手腕。
這一下倒是大出了方兆南意料之外。
但覺手腕一陣劇疼,鮮血急湧而出。
方兆南本能的一鬆五指,那紅衣少女順勢掙脫了方兆南緊扣的脈穴,揮手一掌推了出去。
他五指鬆開,已知難逃摔入絕壑的叵運,心想由她劈入絕壑,倒不如自己跳下的好,當下一沉真氣,猛向絕谷之中墜去。
這不過一剎那間,紅衣少女一掌擊空,忽然覺著自己的身子,也向絕壑之中沉去,趕忙鬆開方兆南的右腕脈穴。
方兆南脈穴雖然脫開,但人卻沉沒於絕壑之中。
那紅衣少女忽然一躍而起,探頭向下看時,方兆南已沉下了數十丈去,不禁微微一笑,高聲說道:「三妹夫,恕我不送葬啦!」
忽聽一個蒼老而又帶忿怒的聲音,道:「冥岳中人,當真是個個不帶一點人氣,老衲也不能和你們講什麼江湖規矩了。」
就在聲音剛剛傳入耳際時,那紅衣少女突然覺著一隻手掌,按住了背後「命門穴」上。
她站在懸崖邊緣,只要那身後之掌微一加力,立時可以把她推入絕壑之中。
此刻唯一的生機,是保持鎮靜,使對方延緩下手的機會,再設法從死中求生。
她呆呆的站著,一動不動,連頭也不回一下。
但聞那蒼老低沉的聲音,重又起自身後,道:「老衲生平之中從未暗算過人,甚至我很少和人動手,但此刻卻不能饒恕你了。
我本該運集內勁震斷你的心脈,使你立時噴血而死,但我佛慈悲,叫老衲難下這等辣手,我把你推下這絕壑,生死由你去吧忽然間,傳過一聲高昂的佛號,道:「那可是大愚師兄嗎?
快些停手。」
這聲音異常熟悉,但卻使大愚禪師為之震駭。
身後響起了步履之聲,那熟悉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
「大愚師兄,快放開手,向後退回三步。」
聲音已不似剛才平和,顯然有了怒意。
大愚禪師掙扎著回頭望了一眼,立時鬆開了抵在那紅衣少女「命門」要穴的右手,迅快的向後退了三步……
因他回頭一瞥,看清了來人,正是失落冥岳,生死不明的大方師弟。
那紅衣少女在大愚禪師掌勢離開之時,突然一個轉身,回過頭來,目光一掃大方禪師,緩緩向前走了兩步,靜站不動。
大愚目睹掌門師弟未死,也不知是驚是喜,呆呆站了半晌,才合掌說道:「師弟逃回寺來,主持大局有人,小兄已受重傷忽然一跤跌倒在地上。
他和藍衣少女相搏,受傷甚重,尚未調息復原,為救大證,不顧自身安危,全力發出一掌,雖然救了大證,重創了那藍衣少女。
但自身那點提聚療傷的一口真元之氣,登時散去,劍傷處血管又復進裂,出血甚多,全憑數十年修為的功力,支持著身體,沒有暈迷過去。
如他能文時靜心療息,排除胸中雜念,未始不可使真氣復聚,但他因心懸大證和方兆南的安危,不能安心療養。
眼看方兆南又陷於危境,竟又不計重傷,趕來相援……
大方禪師的及時出現,使他心神為之一寬,賴以支持他重傷的精神力量,突然消散,堂堂暈倒地上。
大方禪師只冷冷的掃視大愚一眼,緩步走向紅衣少女身前,說道:「我已攔阻了少林寺後援之人,不准他們進入此谷。
但姑娘留在此地,也非長久之策,暫請退隱一處隱密所在,三日之內,我定將少林寺全部解體。」
那紅衣少女環視了四外一眼,說道:「這片絕地之處,除了入口之外,別無可通之路,我師姐又身受重傷,你要我們到哪裡去走?」
大方禪師輕輕皺眉頭,道:「她的傷勢重嗎?」
紅衣少女道:「人已暈倒不醒,當然傷勢不輕!」
大方道:「咱們過去瞧瞧,我身懷靈丹,或能療治她的傷勢。」
紅衣少女飛起一腳,踢了大愚禪師暈穴,當先走了過去。
大方禪師緊隨身後,將要走到藍衣少女身側之時,突然搶先一步,蹲下身子,抱起那藍衣少女的身子。
低頭看去,只見她星目緊閉,臉色蒼白,回目對那紅衣少女說道:「大小姐受傷很重,不過不要緊,她是被我們少林寺門下大力金剛掌,震傷了內腑。
只要她服下兩粒丹藥,傷勢就可以穩住,再養息數日,就可以復元了……」
忽見那倒臥在地上的大證禪師,挺身而起,說道:「大方師兄,你幾時回來……」
大方緩緩轉過頭去,只見大證禪師,雙手掌地,滿臉現出驚喜之色,接道:「我佛相佑,掌門師兄歸來……」
突然發覺那紅衣少女,在師兄身側,立時急急說道:「師兄小心,你身後……」
那紅衣少女冷冷接道:「這人神志已復,留下他終是禍害,不如早把他殺死的好。」
舉步一跨,人已到了大證禪師的身側,玉腕揮掃,乒乒乓乓先打了大證兩個耳光。
大證禪師重傷初醒,驟見師兄,心中驚喜交集,神智尚未全復,這紅衣少女兩個耳光,雖把他打的滿口鮮血直流,但卻使他迷迷糊糊的神志,陡然清醒過來,一躍,探手抓兵刃。
紅衣少女疾飛一腳,猛向肘間「曲池穴」上踢去。
大證陡然一個大翻身,避開踢來一腳,人已滾出七八尺之外。
右腳順勢一勾,方便鏟已到手中,身軀還未站起,呼的一鏟「風吹落葉」,疾掃過來,鏟光閃閃,把那紅衣少女攻勢擋住。
她目睹大師姐重傷之情,已不敢再存輕視少林武功之心,手中沒有兵刃,不敢輕進。
大證禪師一鏟掄出,人已借勢而起,目光投注在大方禪師身上,滿臉迷惆之色。
大方緩緩放下懷抱中的藍衣少女,站了起來,沉聲喝道:
「大證,你過來。」
大證呆了一呆,靜站不動。
大方禪師滿臉莊肅之色,道:「你可認識我是誰嗎?」
大證道:「小弟識得師兄乃掌門之人。」
大方厲聲喝道:「不聽掌門令諭,該當何罪,快放下手中兵刃過來。」
大證禪師一沉吟,丟了手中的方便鏟,緩步走了過來。
他似是已知道自己的命運,舉步落足之間,如負重千斤,莊肅的臉色上,滿佈青筋,目蘊淚光,儒儒欲滴。
那紅衣少女橫向旁側,閃開了兩步,讓開去路。
大證走到大方身前,合掌當胸,閉上雙目,說道:「掌門師兄有何吩咐?」
大方禪師眉字問忽現殺機,緩緩舉起了右手。
目光閃處,只見大證頂門間的汗水,滾滾而下,顯然他並沒有完全閉上限睛,大方的一舉一動,他仍然可以看到。
千古艱難唯一死,他雖是修為有素的一代高僧,面臨死亡時,也不禁神情激動,汗出如雨。
大方禪師忽生不忍之心,那高舉的右掌,遲遲不忍下落。
正當他掌勢猶豫難落之際,忽聽大證禪師悶哼一聲,張口噴出一口鮮血,整個身軀,突然飛起,摔入那萬丈絕壑之中。
耳際間,響起那紅衣少女嬌笑之聲,道:「我看你舉掌不落,猶豫難決,乾脆替你殺了算啦!」
大方禪師微微一笑,道:「殺的好,不知怎的,我竟動了故舊之情。」
頓了一頓,大方禪師說著,蹲下身去,扶起那藍衣少女,急急從懷中摸出兩粒丹藥,打開她緊閉的牙關,投入她口中。
接著他又道:「二姑娘請推活她全身脈穴,半個時辰之內,她就可清醒過來,委曲兩位就在這山谷之內,找處隱密地方,養息一天,待天夜時分,老衲當親自迎兩位離此絕地,免使他們對我生疑,我要先走一步了。」
紅衣少女略一沉思,道:「好吧!今夜三更時分,記著來接我們。」
大方禪師合掌一禮,走過去扛起大愚禪師,放開腳程,急急奔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08:17
第三十一回 傳精功以殺制殺
方兆南跌入絕壑之後,神志并未暈迷。
他一面提聚真氣,一面揮手四面亂抓,但那山壁光滑料峭,寸草未生,抓了甚久,竟然沒抓到可以借力的東西。
他心中暗自道:「完了,這絕壑深不見底,再好的輕身武功,也無法保得性命。」
但覺那跌落之勢,愈來愈快,兩耳間風聲呼呼,身子距石壁也愈來愈遠,他僅有一線的生機,也為之斷絕,只好一閉雙目,束手待斃。
這一瞬間,他腦際中同時湧現出三個美麗的情影,天真嬌稚的周惠瑛,熱情似火的陳玄霜,冷若冰霜的梅絳雪……」
忽然覺著下沉之勢一緩,似是有一股極強的暗勁,把自己迅快跌落的身軀一擋。
來不及探首下視,身子已著實地。
不是堅如鋼鐵的鱗峋怪石,竟像是跌落異常柔軟的榻上。
他舉手拍拍自己的腦袋,意識到絕處逢生。
睜眼望去,只見一個鬚髮蒼然,滿身血漬的老人,高舉著雙手,接住了他的身子。
那老人沉重慈和的聲音響自耳際,道:「孩子,你遇救了,沒有人能逃過已定天數,大師兄的遺言,果然靈驗了……」接著是一聲深長的歎息。
方兆南略一定神,縱身而下,離開了那老人的雙掌。
轉眼望去,只見那老人身邊不遠處橫臥著一個禿頂黑髯的人,他身上一件葛衣短袍,已被鮮血濕透,右肋處一道二寸左右的傷口。
方兆南一瞥之間,已看出那是足以致命的一擊。
他仰臉長長呼一口氣,鎮定一直驚慌的心神,目光由兩人身上緩緩掃過。
那鬚髮蒼白的老人,雖然滿身血漬,但精神似是很好,那禿頂黑髯老人,卻已似奄奄待斃,靜靜地躺在地上,動也不動一下。
這兩人的形狀,都極熟悉,但一時卻想不起來,在那裡見過。
那白髮白鬚老人忽然微微一笑,道:「怎麼,你已經記不起我們了……」
方兆南心中一動,接道:「兩位老前輩,可是少林寺中的長老嗎?」
那鬚髮蒼蒼的老人,淡然一笑道:「小施主……」
突聽一聲呼然大震,血肉橫飛,濺了方兆南滿身血跡。
那老人目光一掃,黯然歎道:「大證師侄?」
方兆南凝目看去,只見那人整個的身軀,都摔的血肉模糊,但從衣著和形態上望去仍可辨出是大證禪師。
不過,這白髮老人,久坐禪關,數十年不和弟子相晤,只昨夜匆匆一見,能在一眼辨出是大證禪師,實使人感到意外。
那老人似是已看透方兆南心中的懷疑,淡淡一笑,道:「少年人不必多慮,老衲在他身未撞地之前,已然看到,只可歎老衲身有劍傷,行動不便,無法趕去相救,致令他摔個粉身碎骨。」
方兆南突然長拜那老人身前道:「晚輩如非老前輩相救,也早已屍骨無存了。」
那老人兩目圓睜,凝注在方兆南臉上,瞧了一陣,道:「機詐中不失人性本色,毒辣中仍存有仁厚之心,具此性格之人,方足和當今江湖上那些魑魅魍魎們一較雄長……」
方兆南聽得似懂非懂,但又不便出口相詢,大拜三拜,站起身子。
就這一剎工夫,那老人已閉目入定。
方兆南心中本有甚多話說,但見那老人雙目緊閉,神色肅然,心中忖道:「想他身受重傷,正需要運氣療息,我且不可驚擾了他。」
他緩步走到丈外一處大岩石旁,停了下來。
這是一條人跡罕到的絕壑,因久年不見陽光,滿生綠苔,不知從何處,流來一道泉水,散亂的由山石旁流過,淙淙水聲,更增加了這深谷肅然的氣氛。
目光轉處,忽然發現那泉水中一片片殷紅之色,這時忽然想到不遠處,還放著大證禪師的屍體。
他輕輕歎息一聲,暗道:「同時由懸崖上摔了下來,但卻有幸與不幸,我仍然好好的活著,但那可憐的和尚,卻摔的屍骨碎裂,生死之間,就這樣毫釐之差,我應該去把他的屍體埋起來。」
心念一轉,緩步走到那血肉模糊的屍體旁邊。
他身上寸鐵不帶,只好用雙手撿移山石,足足耗去半個時辰工夫,才挖了一個勉強可容一人的石坑。
埋好了大證的屍體,又想到那身受重傷,奄奄待斃禿頂黑髯老人,不知他是否已經斷氣,轉身向那老人走去。
只見他身上的傷口,仍然斷斷續續的向外流著鮮血,胸腹也仍然微微顫動,氣息仍存,并未死去。
方兆南伏下身去,從懷中摸出一方絹帕,在泉水中洗了洗,準備擦去那老人身上的血跡。
只聽那老人沉重的聲音,響繞耳際,道:「孩子不要動他,他死不了,不過劍傷深及內腑,他強運功力,走了一段不近的路程,一時間也難以醒來。」
方兆南回頭望去,那老人雙目依然緊閉,在這等淒慘的情景下,他仍能閉目調息,毫無慌亂之象,非有極深的定力,決難辦到……
只見那老人口齒激活,沉重的語聲又傳過來,道:「老衲也受了極重的劍傷,背受三劍,劍劍深及筋骨,甚須要一陣靜靜的養息,六個時辰之後,老衲方可隨便說話……」 余意未盡。但聲音卻倏然而斷。
方兆南仰頭望去,估計天色,不過卯末光景,六個時辰後,天已近夜,何不借這一段時光,自己也打坐調息一下。
心念一轉,盤膝而坐,排除胸中雜念,運氣行功,片刻之間,真氣散行四肢,緩行於百脈之中。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方兆南突然為一種沉重的呼吸之聲驚醒,輕啟雙目望去。
只見一個滿身黑毛,似猿似人之物,露著一口森森白牙,站在那禿頂老人的身旁,雙目望著那老人的傷口,緩緩伏下身去,似是要從那老人傷口之中,吸取他身上之血。
方兆南不禁大吃一驚,探手摸了一塊山石,握在手中。
轉臉望去,只見那鬚髮蒼然的老人,正自行功至緊要之處,頭頂之上,熱氣蒸騰,鬚髮微顫,似是并未發覺這似人似猿的怪物。
他腦際迅快的一轉,暗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人熊了,看這等威猛的樣子,定然力大無窮。我手無兵刃和它相搏,實無把握勝它……」
忖思之間,那怪物的血盆大口,已將和那禿頂老人的傷口相接。在這緊迫的形勢下,使方兆南無限再多考慮,右腕一揚,手中的山石陡然飛出。
這一擊用了他全身的力氣,山石刮帶起一片嘯風之聲。
那黑熊雖然形容可怖,力大無窮,但行動卻極遲緩,被方兆南飛來一石,擊中鼻樑之上,疼的一聲怒吼,向後退了兩步。
方兆南一擊得手,左右雙手順勢又抓起兩塊山石,大喝一聲,振腕打出。
這次那黑熊已有了防備,巨掌一揮,把一塊山石擋住,另一個山石,卻擊中了那黑熊大腹。
但聞咯的一聲,如擊敗草之上,那塊擊在黑熊腹上的山石,競被彈了回來。
方兆南見黑熊皮肉堅厚,山石擊中,竟未能傷它分毫,不由怔了一怔,縱身直掠過去,一招「飛鈸撞鐘」當胸擊去。
黑熊身體笨重,閃避甚慢,方兆南拳勢擊個正著。
但見它笨重的身軀,搖了一搖,大吼一聲,伸出兩隻巨掌,抓了過來,它皮厚肉粗,中了一拳二石,竟然毫不礙事。
方兆南身子一側,避開了黑熊抓來之勢,心中暗暗忖道:
「此物皮肉如此堅硬,我手中又無兵刃,只怕難以傷它。」
方兆南聰明過人,幾掌幾拳打過,已知此物皮厚肉堅,要想傷它,決非易事。
他立時改用游鬥之法,不再全力出手,保持耐戰之力,故意逗它轉來轉去,看準機會,就給它一拳,或是撿塊山石投去。
這麼一來,那黑熊果然被他逗的暈頭轉向,空自怒吼。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黑熊似被方兆南逗的瘋狂起來,怒吼一聲,揮臂橫掃而出。
但聽一陣山石碎裂之聲,石屑橫飛,幾根突立的嶙峋怪石,竟然被它生生擊斷。
方兆南吃了一驚,暗道:「此物已中了我不少拳腳,竟然若無其事,而且力量如此強大,皮肉又如此堅硬,只要被它擊中一下,也是當受不起,怎生想個法兒,早些把它制服才好……」
正感為難之際,忽見那黑熊,轉過身子,搖搖擺擺的向那禿頂老人奔去。
時機已到危急一髮之間,方兆南已無法再想下去,大喝一聲,躍起直撲過去。一招「五丁劈山」用盡了生平之力,一掌擊在那黑熊後背之上。
這一掌有如鐵錘擊巖而下。
那黑熊高大的身軀,被震的向前一傾,大吼一聲,回過身來,巨大雙臂一張,猛向方兆南抱來,血盆口大張,白牙森森。
方兆南一掌擊中黑熊後背,手腕被震的一麻。
眼看轉身抓來,立時疾快的向前欺進一步,欺入黑熊懷中,用頭頂住那黑熊下顎,雙手拿住它雙肘關節,十指漸漸加力。
這是個異常險惡的局面,只要方兆南扣拿黑熊時間關節的五指一鬆,立時將傷在那黑熊巨掌利爪之下,或是頂在那黑熊下顎頭頂一錯,也將防在那黑熊巨口利爪之下。
只聽那黑熊重重的急喘之聲,不絕於耳。
方兆南被推的直向後退,心中暗暗忖道:「我得把它引得離那人遠些,再設法擺脫驚險的局勢。」
忽然覺得心神一震,雙手幾乎鬆開,趕忙定定心神,暗加雙手勁力。
原來他被黑熊推的撞在山壁之上,震的內腑一陣浮動。
目下唯一的生機,就是設法,引誘它轉方向,讓自己離開石壁。
那知人熊覺著方兆南不再後退時,立時全身加力,向前推去,人熊胸腹相觸,壓力逐漸的增強。
方兆南後背,手肘,都已被那黑熊逼的貼在了石壁之上。
方兆南忙運真氣相抗,人與熊互較力量,初時,還可抗拒,但這等生死相拼,全憑天賦,武功。巧勁卻已失去了作用。
時間一久,便覺不敵,只感到壓力漸強,全身都被那黑熊逼的貼到了石壁上面。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忽覺身上壓力突減,長長呼一口氣,睜開眼睛,左顧右盼了一陣,忽的向地上栽去。
原來他已用盡了全身所有氣力,憑借一種求生本能,進發的精神力量,支持著身體,和那巨熊相拒。
當他睜開眼看時,已不見那黑熊,那支持他身體的精神力量,突然消失,暈倒在地上。
當他再度醒來之時,天色已然入夜。
身子仰臥在石地上,旁側燃燒著一堆火光,肉香撲鼻,引得饞涎欲滴,挺身坐起,伸手向火堆旁的一塊散著香氣的肉上抓去。
這時,他只覺飢腸難耐,也不顧細察此肉來歷,大口吃了起來。
嚥了三四口後,飢火稍減,神智也清醒了甚多,才覺手中之物,從未吃過,和一般動物之肉不大相同,藉著火光,仔細看去。
只見一塊形如豆腐之物,中間挾著甚多紫紅色的斑點,不知是何物作成,且有一股淡淡的腥氣,撲入鼻中。
瞧了瞧手中之物,揚起手來,準備把它投入火中。
忽聽一側暗影中傳過來一個蒼老清勁的聲音,道:「孩子,不要丟掉,快把它吃下去,那是老衲親手為你採取那巨熊身上膽掌精華,為你調製的食用之物。
大山絕壑之中缺少調味之物,食用起來,也許甚感難吃,只怕還有一種淡淡的腥味,但食用之後,對你身體,卻是大有補益只聽他長長歎一聲,又道:「你已經熟睡了二十四個時辰,老衲借你熟睡的機會,已替你打通了身上幾處穴脈,前竅後關,都已開通。
唉!老衲數十年未傷過一對蟲蟻,但卻為了你破了殺戒,生剝活熊,快些把手中食用之物吃完,老衲還有事和你相商。」
這聲音清勁如聞天籟,方兆南一聽之下,立時辨出是那白髮老僧的聲音。
他微微沉吟一陣,閉上雙目,一口氣把手中的那塊微帶腥味之物吃完,長長呼了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
那清勁的聲音重又響起,道:「孩子,這是一個天然的絕壁突巖,你到裡面來吧!老衲有幾句話要和你商量。」
方兆南邊:「老前輩有何指教,只管吩咐就是,這商量二字,晚輩如何能當受得起?」
說完,站起來,緩步向裡面走去。
這座天然突巖,異常廣闊,深入了兩丈多遠,才到盡處。
只見那緊靠山壁之處,盤膝坐著那白鬚白髮的老人,那禿頂老人,似已由待垂死邊緣中,爭回了性命,斜斜依在石壁上,閉目養神。
方兆南自覺精神已經好轉甚多,腹中飢餓也已消去,當下曲膝拜倒地上,道:「多謝老前輩兩番救命之恩。」
那老人一揮手,道:「你和佛門無緣,不用拜我,有話坐起來說吧!」
方兆南道:「晚輩……」
那老人固執的搖搖頭,道:「佛門之中,只有師徒之分,對外人不論齒長年高,你坐著說吧……何況老衲和你相談之事,乃是天下武林大局,已超出我佛戒條之外。」
方兆南暗道:「他久坐禪,對浮生人事,大千世界,早有獨卓之見,和這等高人相論天下武林大事,倒不可拘泥於俗凡禮教。」
當下微微一笑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老前輩有何教言,但請賜示。」
那老人淡淡一笑道:「我不是和你談佛論道,只是和你商討一件事情,也許老衲尚沒有你知道的清楚,是即為是,不是亦當說明。」
方兆南道:「晚輩出道時日不久,所知有限,但有所知,自當盡言。」
那老人緩緩點頭說道:「你年紀不大,但一身藝業,卻是不凡,可惜根基不穩,學走旁門,奇功難足驚世,但究非上乘武功,你覺著老衲這幾句話,對是不對?」
方兆南心中一凜,暗道:「他從來未見過我和人動手,不知何以知我武功。」
當下正容說道:「晚輩確有一番奇遇,短短數日工夫,學了甚多武功,是否旁門之學,晚輩不敢妄自論斷,但已覺到所學武功,似是詭奇博雜。」
那老人微微一笑,隱隱似有嘉許之意。
手捻白鬚,沉吟了一陣,道:「武學一道,淵遠流長,一時之間,也說它不盡,大致說來,可分正宗,偏激兩大主源,正宗以根基漸進,學成甚慢,但功力愈進,則成就愈大,以養身立命為主,是謂大乘……」
他輕輕歎息一聲,又道:「所謂偏激武學,則走的奇詭路子,以講求克敵制勢為主,縱有保身養命之術,也一樣流入左道,例如採補陰陽,借人助我,不過這等武學,有一個好處……」
話到此處,倏而住口。
方兆南道:「什麼好處?」
那白髮者人低聲讚道:「問的好,問的好。」
方兆南奇道:「怎麼,晚輩可有什麼失言的地方,尚望老前輩不吝賜正。」
那老人淡然一笑道:「你如是本門弟子,或是生性忠厚之人,縱然心中急欲要聽下去,也不敢向老衲追問。」
方兆南道:「在老前輩眼中看晚輩,是一個浮誇不實的人嗎?」
白髮者人道:「論你骨格,確是上乘之才,但機智有餘,忠厚不足,所幸尚能保有正俠之心,靈性不昧。」
方兆南道:「老前輩字字金玉,針針見血,晚輩聽來,更有不少親切之感。」
白髮老人突然拂鬚笑道:「就目下江湖而論,倒是極需要你這樣一個放得開手,以機變應付機變的人才,出主大局,大刀闊斧,以殺制殺,才能把數百年來集聚的一股邪惡之氣,掃蕩淨盡,澄清武林。」
方兆南道:「晚輩愚碌之質,老前輩太過誇獎了。」
白髮者人也說道:「老衲言出衷誠,對你并無褒貶之意。」
方兆南道:「晚輩一進失言,老前輩千萬勿怪。」
那老人道:「剛才你曾問那旁門偏激武學,有什麼好處,不知現在你想到沒有?」
方兆南道:「既屬偏激,那當是別走快捷方式。損人借物,不擇手段,准此而論,當可收速成之效,一得之愚,還望老前輩多多教正。」
那白髮者人突然一睜雙目,神光暴射而出,凝在方兆南臉上,默然不語。
方兆南但覺那炯炯逼人的眼神,有如霜刃利劍,直似要穿胸而過,看透自己的五腑六藏,忽然生出一種惶惶不安之感。
只聽那老人微微一歎,道:「你說的不錯,果有過人聰明,唉!浩浩殺劫天數已定,我佛慈悲,恐也無法挽救沉淪世道,如任其邪惡漫延,倒不如以殺制殺,也好早日澄清邪氣,造福蒼生。」
那白髮白鬚老人的清勁聲音,重又傳入耳際,道:「旁門左學,雖然早有流傳,但羅玄挾千古絕才,聚集大成,一時間江湖震駭,行蹤所至,武林轟動,被譽為一代天驕,大有掩遮天下各大門派之勢……」
話至此處,似是感慨甚多,又輕輕的歎息一聲,接道:「老衲在未坐禪之前,對羅玄的一切,也甚茫然,對他的神秘,為人,甚至十分敬仰,所以,才不惜山水跋涉之苦,到處找他。
那時,我一來是因為對他敬慕,渴於一見,二則也是想和他討論一下江湖情勢,以他的聲望,武功,如果肯和我們少林派攜手合作,不難使江湖上妖氛淨除,百年內大勢可望無紛爭發生了。
那知他自視過高,竟主張人與天爭,老衲數年相訪,他竟然不肯和我會上一面,到後來終落個自食其果……」
方兆南歎道:「老前輩怎知其事呢?」
那白髮老人默然歎息一聲,道:「老衲那次雖未會得羅玄,但卻搜集到他甚多事跡,綜合所得,研究分析,羅玄雖然傷於門人手中,但并未死去。
其間恩怨情仇,複雜異常,數十年前縱橫江湖的一對年輕男女,已被老衲查出,確是羅玄弟子,兩人出道江湖之時,已有了殺師大逆之罪,不知羅玄果有先知之能呢,還是故弄玄虛,事先繪製了一幅「血池圖」,遺流江湖。
據說那「血池圖」中,所示的地方,收藏著羅玄親手抄錄的生平絕學,誰要能得到那「血池圖」,誰就可能繼承羅玄的衣缽,不過老衲對此一事,始終存疑。
方兆南道:「老前輩可是對那「血池圖」的傳說,不信任嗎?」
那老人說道:「老衲雖聽過「血池圖」的傳說,但始終沒見過此物,「血池圖」,可能是有,但老衲對那圖中所示之地,藏有羅玄手著武功秘錄一事,卻難相信!」
方兆南道:「不知老前輩,何以有這等大背江湖傳聞的高見?」
那老人低沉的歎息一聲,道:「你簡直在盤問老衲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依據常情判斷,羅玄似不可能先把一身武功記錄在一本手冊之上,藏入血池,何況只聽那「血池」二字,也不像一個藏寶之地,但羅玄一代絕才,也不致放無的之矢,其間定然另有玄妙。」
方兆南道:「不過晚輩,確已見過那『血池圖』。」
那老人望了方兆南一眼,道:「此圖現在何處?」
方兆南道:「在我一位師妹身上,可惜她已失陷在冥岳之中,生死下落不明。」
那老人道:「你是否還記得那圖上畫的什麼?」
方兆南道:「那畫圖上滿是血紅之色,看去十分恐怖,其間線紋交錯,極難看懂,既無說明,也無可啟人疑猜的圖案。」
那自發者僧道:「你再仔細的想一想,那圖上可有什麼解語之類。」
方兆南略一沉忖,道:「好像寫有幾句似詩非詩的話。」
白髮者僧道:「你慢慢想想吧,也許那圖記載之中,暗藏羅玄真正心意。」
方兆南閉上雙目,沉思了良久,抬起頭來,笑道:「我想起來了。」
那依壁而坐的禿頂黑髮者人,忽的一睜雙目,接道:「他寫的什麼?」
方兆南呆了一呆,暗道:「這人傷勢好的真快,」欠身一禮道:「老前輩神功過人,那樣慘重之傷,居然在短短一日之內復元。」
那禿頂老人聽得方兆南頌讚之言,心中甚感受用,微微一笑道:「師弟目力過人,這娃兒確實不錯。」
那白髮者僧道:「聰明有餘,忠厚不足……」
禿頂老僧道:「都像咱們師兄弟這般老誠,十年之內,武林中再也找不出一個壞人了……」
他重重的歎息一聲,道:「那時候,想想看是一個什麼世界,強梁橫行,到處殺人放火,遭劫受罪的還不是無辜蒼生,咱們如若無能勝人,也就罷了,但咱們卻隱技自珍,眼看著浩浩大劫,坐視不救,這叫做大慈大悲嗎?……」
此人生性似是甚為急躁,聲音越說越大,神情漸見激動。
那白髮者人歎息一聲,道:「師兄傷勢未癒,不宜再多說話,快些住口休息啦!」
那禿頂老僧看去脾氣很壞,但對那白髮者僧,卻是不敢忤逆,依言閉上雙目調息。
白髮老僧緩緩把目光移住到方兆南的臉上,問道:「你可想好圖中解語嗎?」
方兆南道:「想好了。」
白髮者僧道:「背誦給老衲聽聽吧!」
方兆南道:「在那鮮艷如血的圖案之中,空出有一片白色,寫有兩行極細的小字,道:『三絕護寶,五毒守丹,陰風烈焰,窮極變幻。千古奧秘,豈容妄貪。擅入血池,羅禍莫怨』。」
那閉目養息的禿頂黑髮和尚,突然一睜雙目,喝道:「好大的口氣!」
白髮者僧卻心平氣和的低聲問方兆南道:「你再想想看,還寫有其它東西沒有?」
方兆南道:「晚輩自信記憶的十分清楚,決沒有其它記載了。」
那白髮者僧突然一睜雙目,問道:「你自覺武功如何?」
這一句話,不但問的意外,縱然在意料之內,也是甚難答覆,饒是方兆南多智善辯,也不禁被問的呆了一呆。
方兆南沉吟良久,才答道:「如若要經晚輩自相評論,那該是屬二三流中,武林中老一輩的頂尖高人,晚輩自知難及萬一,但如是平常的綠林人物,也難是晚輩的敵手。」
白髮老僧忽的一伸右掌,說道:「你接老衲一掌,試試自己,功力如何?」
說話之間,右掌已平推了過去。
方兆南縱身一讓,閃避開去,低聲答道:「晚輩如何能接得住老前輩雷霆萬鉤的掌力?」
那白髮老僧笑道:「難道你連試試自己的功力的膽量,也沒有嗎?」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08:48
方兆南微微一呆,忽覺一股緩慢卻強勁異常的力道,逼上前胸,立時感覺心神大震。
他知道此刻已無法再讓,只好提聚真氣相抗。
那力量來的雖重,但方兆南舉掌一接之間,竟然自覺把那推來的力量接住。
雙方相持約片刻工夫,那白髮老僧忽然微微一笑,道:「你的內力不弱,你要小心了,老衲要增加壓力了!」
話一落口,那推來力道,果然逐漸加重,方兆南被形勢所迫,不自覺的運氣相抗。
但覺那老僧來的力量,愈來愈是強大,迫的方兆南也用出了所有的力量相抗。
那白髮老僧掌勢向前一推,壓力忽又增加一成。
方兆南已覺得用盡了所有的氣力,連一點一滴的餘力也沒剩餘,這老僧突然又加了一成壓力,迫的方兆南全身向後倒去。
慌急之下,左掌向後一滑,撐在地上,用右手抗拒那老和尚推過來的掌力,又支持了一盞茶工夫,已至筋疲力盡之境,全身的筋骨,有如散去一般,連開口說一句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只見那白髮者僧微微一笑道:「你要小心了,老衲要再加一成功力。」說著話,壓力又自加重。
方兆南只覺全身氣血,由丹田直向上面衝來,各部關節要穴,酸疼如折,手腕一軟,暈了過去。
當他神志重複,清醒過來時,卻靜靜的躺在那老和尚的身前。
他用力掙扎一下,想站起身子。
但覺全身癱瘓,骨節四肢,都已不聽使喚,不禁心頭暗道:
「完了,我剛才用力過多,傷了全身經脈,關節,只伯這一生也難有復元之望了。」
只聽那白髮老僧,低沉,慈祥的聲音,響在耳際道:「你醒來了嗎?」
方兆南道:「醒來了,假如我永不復甦,那就好了。」
白髮老僧笑道:「年輕輕的孩子,怎的這等沒有志氣,目下江湖亂象初萌,你又在有力之年,日後作為正多,豈可輕易言死?」
方兆南道:「老前輩迫我相較掌力,把我全身關節要穴,全都震傷,人已癱瘓難動,還談什麼作為還多,哼……」
那白髮老僧笑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勞其筋骨,你受這點折磨,就心灰意冷了嗎?」
方兆南心中一動,欲言又止。
那白髮老人忽然歎息一聲道:「好狡詐的娃兒,你心中既有感覺,為什麼不肯說出來?唉!機詐聰慧,足以擔當大任,可怕的是作事絕毒,不肯留一分忠厚之心……」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老和尚為我的生性,唉聲歎氣,難道他有……」
忽聽那禿頂黑髯老和尚說道:「你已服過我師兄苦心調製的熊掌、膽、心合成的全熊糕,這絕谷之中,炊具全無,足足費了他一十二個時辰,才算製成。
剛才逼你相拼掌力,迫你把全身的力量用的點滴不剩,然後用他本身數十年苦練的一口真元之氣,打通你的脈穴。
他不惜損耗自身性命交關的真元之氣,想用人力創出奇跡,使你在極短的時間中,登入我們少林密學,易筋洗髓上乘內功之境,唉!你這娃兒,不知感謝也還罷了,還要說出這等沒輕沒重的不敬之言。」
方兆南心中甚是感動,本想對那白髮老僧說句感恩之言。
但話將出口之時,心中突然一動,暗道:「他這般不惜耗消本身真元之氣,施恩於我,定然有什麼作用,我如出言相謝,只怕他會低視於我。」
當下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
偷眼望去,只見那白髮老僧微閉雙目,髮髯輕顫,神情甚是激動,似是正在考慮著一件極大的難題。
大約過了一刻工夫之久。
那白髮老僧突然睜開眼來,目光炯炯逼注方兆南臉上說道:
「目下武林中大亂已成,劫由人為,老衲縱有慈悲之心,也難挽回這已定的天數……」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老衲想把三十年禪中悟出來的絕藝,傳授於你……」
他的臉色突然間變的嚴肅起來,聲音也變得沉重有力的接道:「但你必需答應老衲三個條件。」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不知三個什麼條件?老前輩說出來,讓晚輩先考慮一下再說!」「白髮老僧沉吟了一陣,道:「第一件,學得武功之後,要維護我少林門牆,使本派仍然屹立於武林之中。」
方兆南道:「老前輩授我武功,這一點應屬晚輩份內之事,但不知第二件事又是什麼?」
白髮老僧道:「第二件事,你要重振江湖信義,而且終身信守不渝,義之所在,死亦不辭。」
方兆南沉吟了一會道:「信義二字,包羅廣大,盡可有甚多歪曲道理,但晚輩既蒙錯愛,自當潔身信守,盡力而為,這第三件事,是什麼?」
白髮老僧道:「這第三條,只怕你不肯答應。」
方兆南笑道:「不要緊,老前輩現在還未傳我武功,如若我不能答應,老前輩也盡可收回傳我武功的諾言。」
那白髮老僧暗暗歎息道:「好厲害的孩子,他已看透了老衲非傳他武功不可了。」
他心中在想,口裡卻鄭重說道:「老衲傳你的武功,大都是少林派中絕技,這些武功已在我們少林寺中沿傳了數百年,但學會之人,卻是少之又少。
老衲私自把本門絕學傳授外人,已背棄了本派戒規,但為形勢所迫,不得不通權達變。唯一之求是你在老衲處所學武功,不能再授於別人,不論是妻子兒女,一律在戒傳之中。」
方兆南皺皺眉頭,道:「如若別人從我施展之中學得,那算不算我私授他人?」
那半晌不開口的禿頂和尚,此刻卻突然接口說道:「狡猾的孩子,只要不是誠心相授,讓別人學去一點,也不要緊。」
方兆南突然輕輕歎息一聲,神態十分虔誠的說道:「兩位老前輩都存有救人救世之心,晚輩怎敢不盡心力!」
他一向帶著三分滑氣,但這幾句話卻說的誠誠懇懇。
禿頂老僧又道:「我那師兄還有一個私人心願,此情此景之下,他已不願對你說了……」
那白髮老僧急道:「覺非師弟不可……」
禿頂老僧大笑,接道:「有什麼不可說的……」
方兆南道:「老前輩但請說明,只要晚輩力能所及,定當全力以赴。」
禿頂老僧笑道:「好,那我就告訴你吧!你學會武功,行道江湖,別忘了去找羅玄和他比一場,如若勝了他,你就說,覺夢大師要你和他比武的!」
方兆南道:「如若我打不過他呢?」
禿頂老僧道:「那你就說覺非要你找他比武就是!」
白髮老僧道:「師弟這又何苦!」
方兆南急急接道:「如若羅玄已離開人世呢?」
覺非大師道:「那你找他的衣缽傳人打個勝敗出來!」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道:「這個晚輩定當辦到。」
覺非大師道:「你并非佛門中人,不論心術,生性,都無法常伴青燈黃卷,我和師弟傳你武功,不過是借你之手,盡人力挽回一場武林浩劫……」
方兆南忽然一整臉色,長揖拜倒覺夢大師身前,道:「兩位老前輩既然這般看得起晚輩,方兆南敢不盡心盡力,誓死以赴,大師既覺晚輩罪孽深重,難人佛門,晚輩也不敢強求拜列門牆,只是有一事心中不明,尚望大師指點一二?」
覺夢道:「老衲只不過是從相論人,并無未卜先知之明,你有什麼疑慮,不妨提出,老衲自當盡我所能,為你解疑!」
方兆南道:「聽大師之言,隱隱之間,指出晚輩系生性狡猾之人,難道少林門中,就沒人可傳兩位大師衣缽?晚輩不敢推拒兩位賞賜之望,但亦不願兩位大師身負違背師門清規之咎,但得明示,晚輩自當引那德能兼具之人到此,以承兩位大師衣缽!」
覺夢大師拂髯微笑道:「問的好,欲尋一才德兼具之人,談何容易,少林門中,雖有宅心忠厚之人,但卻甚少才氣過人的弟子……」
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需知武術一道,雖然人人可習,但如想登峰造極,身集大成,那就要天賦過人,聰明異眾不可,但此等人才世間并不多見。
欲得一才,有如沙中求珠,千百年來,有不少武林高手,為尋找一位承繼衣缽之人,遍求天涯而不可得,以致有不少絕技失傳,亦有不少為愛才而錯選傳人,替江湖遺下了無比大患,老衲舉兩個例子,施主就不難明白了!」
方兆南邊:「晚輩洗耳恭聽。」
覺夢大師道:「先拿我們少林寺說罷,自達摩祖師創立吾派,以其超世絕人的卓越才氣,面壁八年,手著《達摩易筋真經》,但我後輩弟子,何至千萬,卻無一人能繼承他老人家成就的衣缽。
少林寺中有七十二種絕技,但至今為止,老衲還未聽過,上代高人之中,能夠全部通達,似此等有軌可循,有證可考,上有師尊,中有同門可資研磋,但千百年中,竟然無一人有此大成他長長呼一口氣,接道:「不是老衲自謙,我們少林寺一門,選徒可絕為嚴格,才,德并重者,始傳絕技,單是那數十年晨鐘暮鼓的生活,就非一般意志不堅的人,所能忍受。
有很多上代長輩,把畢生的精力,用以研求武學,百年未出寺門一步,其用心不謂不苦,意志不謂不堅,但能貫通一、二十種絕技的,已是絕無僅有的了……」
話至此處,似是引起了他無限感慨。
他沉吟良久,才長長歎息一聲,道:「據老衲所知,本派自開創至今,沿傳數十代,弟子累計萬人,其中成就最高的一個,也不過兼通五十四種絕技……
那禿頂和尚突然接口說道:「師兄足以自豪於本門之中,近十年的閉關生涯,使師兄成就空前,料想三百年內,本門後無來者。」
覺夢大師搖頭歎道:「由此三十年禪關之悟,使我瞭解了羅玄心中之苦,雖明知武功傳授非人,但卻又不忍使自己一身成就埋沒於泉下……」
他目光緩緩由方兆南臉上掠過,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道:
「世界上的人才,是這樣的難於尋找。」
方兆南忽覺心頭一凜,拜伏地上道:「晚輩承教了。」
覺夢禪師臉上泛現出安慰的一笑,道:「我雖違背師門規戒,但卻把三十年禪關所悟,傳留於人世之間,只要你以後能把老衲傳授的武功還藝少林,老衲死亦瞑目九泉了!」
方兆南突然抬起頭來,莊莊重重的說道:「老禪師苦心,使晚輩如聞晨鐘,如若我摔死絕壑,如若我被那黑熊吃掉,數月來,晚輩已經歷了無數險惡之事,也親身感受了人世生死別離之苦,如晚輩還有點可取之處,甚望大師容晚輩列身門牆,化身方外,托佑佛門。」
覺夢大師雙目閃動,盯注在方兆南臉上瞧了良久,搖搖頭歎息一聲道:你不是佛門中人,皈依三寶,也無法常伴青燈!」
方兆南道:「晚輩心堅鐵石,但望大師能春風化雨,使晚輩得……」覺夢大師接道:「天數使然,人力豈能挽回!」
方兆南道:「晚輩身歷慘變早已心若止水,如得恩准……」
覺夢大笑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你不用再求我了。」
覺非大師接道:「我師兄不肯收你,實是別有用心,如你列入門牆皈依三寶,叫什麼人仗劍江湖,掃蕩妖魔?」
方兆南道:「但求兩位允准晚輩列身門牆,大劫過後,晚輩再剃度入寺,永絕塵寰。」
覺夢大師道:「以羅玄之才,尚不能逆天行事,何況老衲之才,還不如羅玄甚多,你不用求我了,快請閉目調息一下真氣,澄清心中雜念,老衲就要傳你武功了。」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這麼說來,晚輩當真和佛門無緣了?」
他緩緩閉上雙目,運氣調息起來。
覺非大師施展傳音入密之術,對覺夢大師說道:「師兄,此子當真和咱們少林一派無緣嗎?」
覺夢大師道:「他眉宇之間,連生三道桃花紋,情孽重重。
如何能入三寶,常伴青燈黃卷呢?」
覺非大師道:「這麼說來這娃將來要淪落淫亂的色劫之中了。」
他似是極恨貪愛美色之人,說話時,滿臉泛泛現出憤怒之色。
覺夢大師道:「那倒未必,生具桃花紋,未必就貪戀女色,但此人一生事或都和女人糾纏不清,倒是不錯……」 他輕輕歎息一聲,道:「他雖然忠厚不足,難播我佛慈悲。
但骨格清奇,聰明絕倫,實是一個稟賦極佳的上好之才。」
覺非道:「他身集武功大成之後,不知會不會行事偏激,重蹈羅玄覆轍,我們雖然替武林造成一株奇葩,但也留下了一個大害。」
覺夢道:「這方面倒不至於,不過他聰穎中隱現幾分肅煞之氣,只怕他仗劍江湖,掃蕩妖魔之際,殺孽較重。」
覺非道:「亂世重典,目下江湖上邪風正熾,武林正義淪亡,如果能有一個身懷絕技之士,挾智謀掃蕩邪風,未嘗不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僅是如此,師兄大可不必憂慮……」
覺夢大師道:「唉!眼下之局,實是甚需要他這樣一個足智多謀,能夠以毒攻毒的人才,出主江湖大局,他又不早不晚,在我們負傷逃出密室當兒,跌下懸崖。
更巧的剛好就在我頭頂之上,如若他遠跌一丈距離,那時我傷勢正重,也無法出手相救於他了。
這般般巧合,冥冥中似都已早有定數,也正如大師兄遺言符合。」
兩人談話,都施展傳音入密的工夫,是以方兆南坐息尺颶,竟是一字未聞。
覺非似是突然間想到了一個十分重大而又困難的問題,搖頭歎息一聲,道:「但目下江湖之間殺劫已動,咱們縱有傳他武功之心,也難在短期之內,將一身所學盡授於他,只怕時機已誤,遠水難救近火。」
覺夢道:「他武功已然早具基礎,小兄準備以禪門中《移元傳薪》之法,助他早成,三個月的時間,大概夠了。」
覺非怔了一怔道:「這豈不太苦了師兄了嗎?」
覺夢道:「形勢迫人,已無選擇餘地,大證師侄,跌入絕壑,摔個粉身碎骨……」
覺非道:「有這等事,我怎的沒有見到?」
覺夢大師道:「屍體已被他埋起來了。」
覺非神色突然緊張起來,說道:「這麼說來,咱們少林寺中,已然和強敵動上手了?」
覺夢道:「何只動手,只怕已傷亡甚大,大愚師侄恐已難抽暇,去放南北二怪,待他運氣完畢之後,我準備先傳他《達摩三劍》,然後去釋南北二怪,以開縛之法,交換兩怪維護咱們少林寺的安危……」
兩人談話之間,方兆南已經運氣調息完畢,睜開雙目,說道:「晚輩忽然想起一事,還未對兩位大師說過。」
覺非道:「什麼事?」
方兆南道:「冥岳已派強敵壓境,貴寺中形勢甚危。」
略一停頓,把自己和大愚禪師力戰二女的經過,極詳盡的說了一遍。
覺非怒道:「事關咱們少林一派興亡,老衲豈能坐視不管陡然站了起來。
覺夢大師道:「師弟傷勢極重,已無和人動手之能,就是小兄也難和人相搏,快請坐下來,不要再無謂浪費時間。」
覺非大師默然不言,緩緩坐下,但他這一怒之下,所受劍傷已然有兩處迸裂,鮮血汨汨而出來。
覺夢大師似是顧不得再管師弟,回頭對方兆南道:「世人都說少林一派武功,純走的剛猛路子,就是所用兵刃,也都是以禪仗、月牙鏟等笨重的兵刃為主,對於劍道之學,更是茫然無所知。
因此,江湖上就傳出了我們少林派中無人會劍之言,老衲今日要傳你三招劍學。」
方兆南暗道:「如要正式傳我武功,應該從奠基之得著手才對,為什麼先要傳我幾招劍術呢?」
他心中雖然疑慮重重,但卻不敢出言相詢。
覺夢大師心中似是甚急,說完就傳。
他舉臂作劍,說道:「這第一招名叫『西來梵音』,殺機瀰漫之中,隱隱佈施我佛的慈悲之心。」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一招名字好怪,那裡像劍招……」
但見覺夢大師手臂已開始緩慢的變動,不敢再亂想下去,趕忙凝神澄慮,全神貫注。
只聽覺夢大師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達摩三劍》,實非平凡之學,雖只是三招,但每招暗含九變,看著容易,學起來可就難了,快些舉起手來,以臂作劍,照我手勢移動,由熟生巧,當可貫通箇中奧妙。」
方兆南隨那老人,學一招「巧奪造化」,苦習了兩個時辰只,記住了一半,事後用盡了心機,仍是想它不出,前車之鑒,那裡還敢大意,當下舉臂作劍,依照覺夢大師掌勢變化移動。
初學之時,尚無若何感覺,習約百遍之後,逐漸感覺到箇中奧妙。
那移動變化之中,似是隱含凌厲的猛攻,和嚴密的防守,當真是劍勢一出,攻防兼有的絕世奇學。
覺夢大師眼看方兆南已把那招『西來梵音』演練已熟,低聲說道:「這《達摩三劍》乃我少林派開山鼻祖達摩祖師親創之學,習此劍道,已然兼修內功,平時多用時間練習,自然由熟悟巧。」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這第二劍名叫『一柱擎天』此招一出,有如君王臨朝。威武不可一世,你要用心學了。」
方兆南垂首答道:「晚輩蒙大師如此看重,敢不盡我心力。」
抬頭看去,只見覺夢大師臉色變的一片莊嚴,右肘曲彎,當胸而立,緩緩向上舉去。
方兆南依照施為,又練習了百遍之多。
覺夢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正容說道:「《達摩三劍》我已傳授其二,這第三劍,名叫『大羅一綱』,這一招乃〈達摩三劍〉中最為毒辣的一劍,對手如非萬惡不赦之人,不宜用此招對付。」
說完,舉臂相授。
方兆南習完三劍,足足耗了四個時辰。
覺夢看他把三劍變化,練習已熟,長歎一聲說道:「這《達摩三劍〉,用了我十五年的時間,才把他精要變化,體會出來,如非我體會出這〈達摩三劍〉,也不敢講清我們少林武學中,包羅有劍道一學。」
方兆南道:「晚輩這數月來,雖然連遇凶險,事事物物,都留下了慘痛的記憶,但武學一道卻是得天獨厚,先蒙陳老前輩,授以絕學,半劍一掌,技絕塵寰,晚輩只一出手,無不得心應手。
又蒙兩位大師垂青,傳授《達摩三劍),晚輩質雖愚劣,但已體會三劍妙用無窮,尤其練習出手之時,心境一片明朗,佛門密傳,實非尋常可比……」
覺夢大師聽的似是十分留心,方兆南說到實非尋常可比時,突然接口說道:「半劍一掌,技絕塵寰,你既能用出此等形容之詞,想那劍掌之學,定是有過人之處」覺非大師接道:「半劍之謂,是何用意老衲熟思不解?」
方兆南道:「那位陳老前輩,傳我劍法之時,因晚輩的一時疏忽,致把那一招劍術,未能學全,事後雖然用盡心機,但因那一招劍學玄奇高深,竟然無法想起,晚輩只記了一半變化,故而稱它半劍!」
覺非大師道:「原為如此。」覺夢大師道:「你可否把那一劍施展出來,給我瞧瞧,老衲或能為你補上此憾。」
方兆南道:「老禪師如有雅興,晚輩敬領教益……」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不過自大師傳我達摩三劍之後,晚輩立時覺得這三劍招招氣度博大,使劍人自生一種恭謹崇敬之心,似乎這達摩三劍較陳老前輩相授的劍法,要正大光明得多了。」
覺夢笑道:「你把謹記的半招劍術,用出來給我瞧瞧再說!」
方兆南低聲應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
當下舉臂代劍,把那招「巧奪造化」施展出來。
覺夢,覺非,都看的十分留心,凝神相注,目不轉睛。
方兆南緩緩出手,施出了三個變化之後,停手笑道:「此招原有八個變化,但晚輩只記住了三個。」
覺夢大師點頭說道:「雖只三變,已見詭辣,如你能記全八變,其凶辣勢將尤過『大羅一綱』,此招盡極玄奇,老衲未窺全貌之前,也難評論,容我想上一段再說!」
方兆南笑道:「老禪師儘管慢慢想吧!但以晚輩感受之中,覺得這一招『巧奪造化』失之偏激。似不著《達摩三劍》來的正大。」
覺夢大師沉忖片刻,忽然臉色大變,道:「昔年四大門派,追剿那施用『七巧梭』的妖婦時,鬧的傷亡狼借,但仍然被她逸走,本門一代英才的大智師侄,也在那一戰中,重傷而亡……」
他微微一頓之後,歎道:「如若大智師侄還在人世,老衲也不會把數十年禪關靜坐悟得的本門之學,傳授與你了……」
覺非似是突然悟解了師兄心中所想之事,急急接口說道:
「師兄可是想到那招『巧奪造化』,是羅玄所創嗎?」
覺夢道:「不錯,此招辛辣絕倫,偏走極端,正和羅玄的性格相同,高傲不群,目空四海,如若冥岳妖婦出自羅玄門下,僅此一招,少林寺劫難已生……」
話到此處,突然轉眼望著方兆南道:「咱們雖然無師徒之名,總有傳藝之情,我和師弟均已身受重傷,而且是傷到了經脈要穴,如非禪中靜修,內功精進,早已橫屍絕壑。
今生一世能否修續斷脈,復我神功,眼下還很難說,但我少林之危,已然迫在眉睫,老衲願以授藝之情,交換你挽救我們少林一劫!」
方兆南似是也警覺到情形不對,霍然站起身來,說道:「老禪師言重了,縱然老前輩對晚輩沒有傳藝之情,亦有救命之恩,若有所命萬死不辭!」
覺非急道:「他只不過學會《達摩三劍》,而且尚未純熟,一人之力,豈能挽救大局?」覺夢大師道:「事已至此,只有冒險釋放南北二怪了,由這兩人之力,或可挽救目前咱們少林一次劫難了。」
覺非道:「寧可防其有,不能信其無,事不宜遲,師兄就快些吩咐他吧!」
方兆南也接口說道:「大師快些說吧!貴寺目下處境,確實險惡萬分,晚輩雖然自知武功不足助人,但願盡我心力……」
覺夢輕輕歎息一聲道:「兩害相權取其輕,南北二怪雖然凶狡絕倫,但兩人的武功,確實是當代中極罕見的武林高手。」
他突然扶著山壁站了起來,接道:「走吧!我指給你看看他們被囚禁的地方。」扶著山壁向外走去。
方兆南忽然發覺這位德高望重,武功絕世的老和尚,兩個肩膀,一高一低,搖搖晃晃的向外走去,心中暗暗驚道:「此人受傷果然是甚重……」
忖思之間,那老和尚突然加快了腳步,手也放開了石壁,急急向外奔去。
方兆南急急追了過去,片刻之間,已出了突巖。
覺夢大師停在絕壑正中,伸手向正西方指著說道:「向西三百步,有一棵突出的矮松,就在矮松下面有一個可以推動的石門,但那石門已經數十年沒有打開過了。
那本是我們藏經閣通往外面的密道,除了負責守護經閣的首座弟子外,寺中再無人知道,眼下事情緊急,老衲不得不通權應變了……」
他輕輕咳了一聲,又道:「那矮松下有一道人工雕刻的花紋,仔細一點,就可以看出來了!你推開那石門之後,直向裡走,大約有一里左右,到了一處岔道的地方,左面向上的一道,通往我們寺中的藏經閣,右面向下的一道,是通往南北二怪的囚禁之地。
不過此去十分危險,你一見到二怪,立時高聲說出來意,千萬不可和他們動手,二怪隔室相囚,這數十年來他們火氣也許已小了甚多,但也可能變得更為凶殘,你必須見機而作!」
方兆南道:「這個晚輩自有應對之策,不用老禪師費心了,如若二怪被晚輩說動,答應出手相助,不知如何釋放他們?」
覺夢大師道:「本來有一把金鑰,可以打開他們身上的枷鎖,但這金鑰我已交給大愚師侄,目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們手上緊縛的天蠶絲索解去。
但此物堅牢無比,刀劍難斷,必需先知道他結縛之法,然後才能解開,幸得大師兄逝世時,已把這結縛之法,傳授給我方兆南道:「事情不宜再延誤下去,就請老禪師傳晚輩解那絲索之法吧!」
覺夢大師道:「去了兩人身上枷鎖,還有天蠶絲索,縛束他們的手腳,但如解去絲索之後,他們完全恢復了自由,萬一他們凶性未改,仍是當年的殘忍,勢必又為江湖上帶來了莫大的災害。」
方兆南道:「冥岳的凶殘,老禪師從未見過,晚輩身臨其境,想來餘悸猶存,好好的人,卻被那冥岳妖婦,故意把他們扮裝成鬼怪模樣,除了她三個女弟子外,整個的冥岳,就未見過一個衣著整齊的人!二怪縱然凶殘,也不過嗜殺成性,晚輩到時見機而作就是!」
覺夢大師迅快的傳授了方兆南解縛之法,然後囑道:「老衲之意,方施主最好先由藏經閣,進入寺中瞧瞧,如若情勢不是咱們預料的那般惡化,先別釋放二怪……」
方兆南道,「兩位老前輩閉關坐禪之事,是何等隱密,只怕連貴寺中大部分弟子,都不知道此事,但冥岳中人,卻能直接找到兩位禪關重地,如若說事情湊巧,被他們無意尋到,衡諸情理,成份確實極小。
因而使晚輩懷疑到,此事可能有貴寺中的人洩露隱密,如若晚輩這推斷不錯,目下貴寺處境,已然面臨存亡絕續的關頭。
老禪師一念仁慈,只怕將致貴寺永劫不復之境,晚輩既不通休咎之術,亦不通星卜之理,只不過就事論事而已……」
他微微沉忖了一陣,道:「晚輩去了,不論成敗,晚輩當盡可能早些回來!」
說完,長揖作禮,轉身疾奔而去。
覺夢大師望著方兆南遠去的背影,長長歎息一聲,才回身扶壁而入。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11:12
第三十二回 動心機巧服二怪
方兆南依照覺夢大師之囑,西行三百步左右。果見一株突生於石壁間的矮松。
他仔細的打量了一陣,果然發現那矮松下有一道人工雕刻的花紋。
方兆南默運真氣,勁貫雙臂,用力一推,那知石壁堅牢無比,動也未動一下。
但他心中極明白覺夢大師決不會欺騙他,略一怔神,又用力向右面推去,但石壁仍然分毫未動。
他雖然幾次推拿石壁,但他并不灰心,一直左推右轉不停的移動著雙手勁力,終於被他觸動了機關。
但聞一陣軋軋之聲,石壁果然應聲而開,現出一座石門。
方兆南縱身一躍,直入那石門之中,大步向裡面走去,行不及三丈,忽覺天色一暗,那石門竟然又自動閉上。
但覺石道十分平坦,而且毫無潮濕之味。
走約百丈遠近,石道突然岔分為二。
左面一條,斜斜向上,右面一條,卻是平坦之路。
方兆南略一沉吟,舉步向右面一條走去。
又走約三四十丈,石道突然轉呈寬闊,一個沉重的呼吸之聲,傳了過來。
方兆南心知已經接近了二怪囚居之地,一面運氣戒備,一面故意放重了腳步,向前走去。
轉過了兩個彎,忽覺眼前一亮。
只見丈餘外一座石門,緊緊的關閉著,那石門上有一個半尺見方的窗口,沉重的呼吸之聲,正由那窗口中傳了出來。
方兆南緩步走近石門,探頭向裡面看去。
只見一個長髮覆面,衣服破損的人,背上背著一個大如車輪的黃色枷鎖,靠在石壁上呼呼大睡。
西側峭壁開了一處圓如輪月的洞口,天光由那洞口中透入。
方兆南舉起右手,重重的在那石門擊了兩掌,高聲說道:
「在下是方兆南,特地來探望兩位的。」
那長髮覆面的怪人,忽的坐了起來,兩隻眼睛中暴射出威逼人的光芒,道:「你是少林寺和尚嗎?」
方兆南道:「在下并非少林寺中之人……」
一面答話,一面暗運內力,扭斷石門外面鐵鎖,推開石門,緩步而入。
那長髮掩面,衣著襤樓,身背金色枷鎖的怪人,目睹方兆南竟然扭斷石門上鐵鎖,緩步走了進來,似是感到十分快樂一般。
他哈哈一陣大笑,坐起的身子,重又靠在石壁之上,說道:
「數十年前,老夫在江湖上,已使人聞名喪膽,而且最喜生啖人心下酒,你這小子膽子倒是很大啊!竟然走進老夫這石室中來。」
方兆南微微一笑,暗中運氣戒備,表面上卻裝的若無其事一般,在他對面坐了下來,笑道:「者前輩在這石室中,住了很多年嗎?」
那怪人冷電似的目光,從那覆面長髮中暴射出來,打量了方兆南一眼,道:「大概比你的年歲還多一點了吧!」
方兆南道:「那定然是很寂寞了?」
那怪人冷哼一聲,罵道:「賊和尚把我鎖到石室之中受了十年的活罪,哼!待我出此山洞之時非得再找他好好打上一場不可!」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老前輩在這石洞中住了幾十年,就想不出脫身之法,只怕這一生,難有生出這石室之望了!」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快啦!再有二年時光我就可以自脫天蠶絲索,離開這石室了!」
方兆南道:「晚輩曾經聽人說過,那天蠶絲索堅牢無比,縱是利劍寶刃,也難斬斷,不知老前輩何以能夠弄斷此索?」
那怪人突然冷笑一聲,道:「老夫在這石室之中一住數十年,整日中都在想法子弄斷這天蠶絲索,豈有想不出辦法之理!」
他似是要證明自己之言不虛,還把一雙枯瘦如柴,被捆在一起的雙手伸了過來。
方兆南探頭望去,見手上緊抱的天蠶絲索,果然已被他弄的五斷其四,以三年時光,再弄斷餘下的五分之一,自非什麼大難之事。
他生具有著超人的機智,心想若不能想出一個使老怪感激之法,決難使他心悅誠服的聽從自己。
目光一轉,掃掠了他雙足一眼,只見他雙腳之上,也被天蠶絲索所縛,心中一動,放聲大笑起來。
那怪人似是被方兆南的大笑之聲,激起怒火,雙目中神光暴閃,他怒聲喝道:「你在笑什麼?」
被縛的雙手一揮,長指如剪,橫向擊來。
方兆南早已有備,入洞之時,隨手折了一段兩尺左右的松枝,放入懷中,身子就勢一滾,讓開他掃來一擊,已把松枝握入手中,說道:「老前輩暫請住手,聽晚輩說幾句話,咱們再打如何?」
那怪人果然停下手來,冷冷說道:「你如不能說出發笑的道理,那就留在這裡陪我三年吧!」
方兆南道:「這個恕晚輩歉難應命,三年時光,轉眼就過,讓晚輩留此相伴,原不要緊,但如老前輩一生無法離此石室,難道也要晚輩留此相伴一生不成……」
那怪人冷哼一聲,正待發作。
方兆南已搶先說道:「你先別發橫,你們用十年的光陰,弄斷雙腕上捆縛的天蠶絲索,是否還要再用數十年時間,去弄斷腳上的天蠶絲索呢?」
那怪人呆了一呆,突然坐了下去,聲音十分淒婉的說道:
「不錯啊,唉!這幾十年我為什麼都沒有想到這件事呢?」
方兆南道:「老前輩心無二用,一心只想弄斷手上的天蠶絲,忘記雙足之上也捆有天蠶索了!」
忽然聽得石壁一聲巨震,一個尖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
「不錯啊,咱們今生一世,已無法出這石室了!」
方兆南心知是隔壁另外被囚的一怪所為,但覺那石壁有如被鐵錘重擊一般,整個的石壁,都響起一種嗡嗡之聲。
他心中暗自驚道:「此人好深厚的內力,如若能把兩人說服。
確實是個很好的幫手!」
心念轉動,故意提高了聲音道:「晚輩知道解縛之法,不知兩位老前輩是否有意離此石室呢?」
那長髮掩面怪人冷冷說道:「自然是願意離開此地了!」
方兆南故作為難的長長歎息一聲,道:「晚輩替你兩位老前輩解縛不難,難在老前輩必須答應晚輩一件事情……」
那怪人冷笑一聲,道:「你可是想以解除老夫的囚縛,要挾老夫嗎?」
方兆南道:「晚輩遲遲不願出口,就是恐怕引起老前輩誤會。
以老前輩在江湖上的聲望,自然不會答應,唉!咱們還是別談算了,晚輩就此告別!」
他深深一揖,緩步向外走去。
突聽那長髮怪人大聲叫道:「站住!」
縱身而起,直向方兆南撲了過去。這變故早就在方兆南預料之中,是以,他早已有了準備。
聽得身後勁風襲到,突然轉過身去,手中松枝一揮,施出了半招「巧奪造化」幻化出一片枝影,擋住了那怪人撲來之勢。
這一招奇奧,詭異的劍術,變化無不出人意外,那怪人伸手一抓,被方兆南松枝擊在乎腕之上,嚇的懸空一個觔斗,翻了回去。
方兆南看他身上背著數百斤重的枷鎖,身體仍是極端靈活,心中暗暗讚道:「單是這樣的輕功,就足以驚世駭俗了!」
那怪人落著實地之後,高聲說道:「小娃兒不要走,什麼事說給老夫聽聽!」
方兆南已知他為自己的劍勢唬住,心中暗自笑道:「我這半招劍式,變化已完,你如硬衝,我還真拿你沒法子。」
眼看那怪人入了自己預謀之中,心中暗自慶幸,但神情之間,卻裝的一片嚴肅,道:「說了只怕你也不肯,還是不說的好!」「那怪人急道:「你不妨說來聽聽,只要不太困難,老夫自會答應!」
方兆南暗暗忖道:「看來這數十年的囚禁生活,已殺了他不少火氣。」
當下輕輕咳了一聲道:「晚輩雖非少林寺中人,但卻受過少林寺一位老禪師的救命之恩,那位老禪師救了晚輩之後,又傳了我解縛之法,命晚輩趕來少林寺中,解救兩位……」
話至此時,故意一頓,接道:「晚輩倒忘了請教老前輩的尊號,不知你是南怪?還是北怪呢?」
那怪人道:「老夫南怪辛奇。」
方兆南道:「原來是辛老前輩!」
南怪辛奇已為方兆南靈口巧舌,說的有些沾沾自喜,聽他叫出個辛老前輩,不禁哈哈大笑道:「你快些說吧!老夫已有八成答應你了!」
方兆南笑道:「晚輩趕來少林寺時,正趕上少林寺中遇上強敵相犯,而且來人武功高強,寺中和尚不是敵手,晚輩本想出手相助,但又想到受那老禪師之托,釋放兩位要緊,故而先行趕來這石室之中。
如若晚輩放了老前輩,你再記恨前仇,出手攻襲少林僧侶。
那時晚輩不但有負那位老禪師救命之恩,而且還成了少林寺中的罪人了!」
南怪辛奇沉吟了一陣,道:「你如真能解去老夫身上的天蠶絲索,我就助你擊退相犯少林寺的強敵,然後再去找覺生和尚算我被他囚禁數十年舊帳。」
方兆南暗暗忖道:「覺生大師定然是覺夢禪師口中的大師兄了,眼下還不宜告訴他覺生大師早已圓寂歸天之事。」
心念轉動,淡然一笑,道:「老前輩要找覺生大師,清算舊帳,晚輩不便阻止,但在武林中人,一向要講求恩怨分明,一諾千金,老前輩既然答應了助我擊退相犯少林寺的強敵,晚輩決不存疑,我先解了老前輩身上的天蠶絲索再說。」
說完大步奔了過去,蹲下身子,先把南怪辛奇腳上縛的天蠶絲索解去。
他雖然已得覺夢大師傳授瞭解縛之法,但那天蠶索細如線香,解時甚難,足足耗去半個時辰之久,累的滿頭大汗,才算把天蠶絲索解開。
方兆南舉起右袖拂拭一下頭上汗水,笑道:「老前輩請再忍耐片刻,晚輩就解老前輩手上的絲索。」
南怪辛奇默然不語,但兩道炯炯的眼神之中,卻流現出無限感激的神色。
方兆南看他果為自己的熱情所動,心中暗自歡喜,立刻動手,又解了他手上的天蠶絲索。
南怪手上索縛已開,立時縱聲大笑,聲如雷鳴,四壁回聲。
震的人耳鼓嗡嗡作響。
震耳欲聾的長笑,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才停下來,這一笑似是發洩了他數十年被囚的憂忿,臉色忽然轉變的十分平和。
方兆南一直把雙目投注在南怪辛奇的臉上,他擔心這位凶悍絕倫的怪人,束縛被解開之後,食言背約,是故心波起伏,惶惶不安。
南怪辛奇停了大笑之聲後,望了方兆南一眼,突然盤膝而坐,閉目運氣,片刻工夫,頂門之上,熱氣蒸騰而上,如煙如霧,冒起了一尺多高。
方兆南吃了一驚,暗暗的忖道:「此人好深厚的內功……」
忖思之間,忽見南怪辛奇睜開雙目,說道:「小兄弟請往旁邊站去。」
方兆南依言退到石門口處,身子剛剛停好,耳際間已響起辛奇的大喝之聲。
但見雙臂一振,身上那巨大的枷鎖忽然裂成了兩半,落在地上,右手一分覆面長髮,直對方兆南走了過來。
他臉色白中透青,再加上數十年沒有修剪過的發須,形容十分可怖。
方兆南暗道:「他凶毒成性,用心難測,不可不防他一著。」
暗中運氣戒備,表面上卻保持鎮靜的神態。
南怪辛奇走近方兆南後,緩緩伸出帶著兩三寸指甲的枯瘦右手,抓住方兆南的右手,呵呵大笑道:「我辛奇一生之中,從未受過人半點恩惠,今日受了你解縛之恩,這一生咱們沒有完了。」
方兆南心中一跳,道:「老前輩言中之意,十分費解,晚輩難以領受。」
南怪辛奇大笑道:「老夫之意,是說等我找那老和尚較量過武功之後,咱們就拜作把兄弟!……」
方兆南鬆了一口氣,道:「原來如此,只怕晚輩高攀不上!」
辛奇怒道:「我生平不願受別人之恩,你救了我,豈不已加恩於我,除非咱們拜把兄弟,我非殺了你不可!」
方兆南略一沉吟,道:「好吧!咱們先解了救少林寺的危難,再說吧!」
原來他的心中想著此人凶名太著,如真的和他結作了兄弟,勢必為武林中正大門戶中人歧視不可。
但聽辛奇冷哼一聲,五指突然加力,方兆南登時感到手上如套上了一道鐵箍一般,不禁大吃一驚。
但他這時已經受制於人,南怪深厚的內力,不斷加強,方兆南只覺他五指逐漸的收緊,已將要到自己無能抗拒的地方。
耳際響起了辛奇冰冷的聲音道:「你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答應我,一條是死!」
方兆南輕輕咳了一聲,暗暗想到:「此人說得出,就做得到,但我如在他威迫之下答應,豈不有失大丈夫的風骨?如不答應,今日勢將無聲無急的葬身這山腹石室之中……」
正自心念轉動之際,忽覺手指一鬆。
南怪辛奇放開了手指,說道:「你內力和我相差大遠,這樣殺了你心中定然不服,走!咱們去找個寬敞地方,比試一下,強存弱亡死而無怨。」
方兆南正待接口,忽聽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娃兒.你若想活下去,就趕快過來,把我手腳上的天蠶絲索解開,當今武林之世除了我北怪黃煉之外,無人能抵南怪辛奇的『坎元氣功』和『赤焰掌』!」
方兆南一皺眉頭,暗道:「放了一個南怪辛奇,已是不勝麻煩,如再放了北怪黃煉,真不知要成個什麼局面了……」
辛奇放聲大笑道:「黃老怪,你再坐二十年,等我辛奇來放你吧!」
方兆南心頭忽然一凜,暗道:「覺夢,覺非兩位大師,對我付託是如何的重大,冥岳中的強敵,又是何等的辣手,我如為自己的應變容易不放二怪,豈不有負了兩位禪師的托望……」
只聽北怪黃煉冷笑一聲,說道:「辛老怪,你如心中害怕放了我之後,有人能制服於你,你就攔住那娃兒,別讓他放我南怪辛奇怒道:「難道我還怕你,哼!只要人家肯放你,我決不攔阻。」
北怪黃煉放聲大笑道:「小娃兒,你如釋放了老夫,那就不用擔心南怪存心害你了……」
方兆南還未來及答話,北怪黃煉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
「小娃兒,你要知道,在當今之世中,我是唯一能克制南怪辛奇的人。
不論他此刻向你許下何等諾言,但他日後想到你可能重來中岳,解我天蠶絲縛,勢必要把你殺掉不可,如果你此時,能夠把我放開,殺你之念,即將不會再存心頭。
南怪辛奇雖然為人心狠手辣,但你對他總算有過釋放之恩,只要沒有極端的利害衝突,他就不會傷害到你了。」
他微微頓了一頓,不容方兆南開口,重又接道:「何況你還存了欲援助少林寺僧侶之心,辛奇武功雖高,但他一人之力,竟屬有限,你如能解了我天蠶絲縛,我們南北兩怪同心合力,縱然天下高手,群起而攻,也不足畏……」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釋放二怪,可以維持著他們相處的均勢。」回頭望著南怪辛奇說道:「老前輩,可知北怪黃煉的為人嗎?」
他聰明過人,這幾句話說的很高明,故意讓北怪黃煉聽到,好使南怪辛奇,無法相阻他釋放北怪。
只聽南怪辛奇冷冷說道:「那老和尚既是要你釋放我們兩人,那你就把他也放了吧!」
方兆南暗暗忖道:「機會不可錯過,別讓他改了心意。」
當下應道:「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完,縱身一躍,直向那石室走去。
他雖記得覺夢大師之言,說兩怪隔室而囚,但南怪囚居的石室之中,除了有一個一尺左右的圓洞之外,四壁完整無缺,不知北怪被囚何處?
遙遙的傳過來南怪辛奇的聲音,道:「在我剛才被囚之處,有一道石門,推開向左走上十步,就是北怪黃煉被囚之處了!」
方兆南仔細看去,果然前門壁間一道極細的裂痕,用手一推,石門應手而開,依言左轉十步,果見一個滿頭白髮,長垂數尺的怪人,手足被縛,盤膝而坐。
當下抱拳一禮,道:「老前輩就是北怪黃煉嗎?」
那白髮長垂的老人,突然抬起頭來,兩道威稜的目光凝注方兆南的臉上,緩緩答道:「不錯,老夫正是黃煉。」
方兆南只覺他逼視在臉上的目光,有如閃燦燭光,一陣閃動之後,逐漸的轉變強烈,如電如劍,使人有一種震慄不安的感覺。
方兆南不敢和他目光接觸,一偏臉解開他手腕上天蠶絲索。
然後伏下身去,又解開他雙腳上束縛。
這足足耗去了他半個時辰,他在半個時辰中,卻始終未出一言。白髮者人全身束縛一解,活動一下,放聲大笑,道:「我只道今生難出這石室,想不到還有今日。」
話說完,大步的向外走去。
方兆南微微一笑,默然不語,搶在前面,大步向外走去。
南怪辛奇倚壁而立,他神色十分莊嚴,目光凝注在出口之處。
方兆南微一欠身,道:「辛老前輩……」
辛奇左手一揮,冷冷接道:「快些閃開!」
方兆南機警無比,看他神色,已知有事,立時縱身躍到石壁一角。」
他剛剛站穩身子,北怪黃煉已出現石室門口。
南怪辛奇突然一挺身子,離開石壁。
北怪黃煉大笑道:「辛老怪,這幾十年來,你的坎元氣功和赤焰掌的功力進境如何?」
南怪辛奇冷冷說道:「你有興致,不妨試試?」
北怪黃煉道:「好極,好極。」
話落,舉手一掌,遙遙推來。
方兆南只覺一股冷氣,隨著他推出的掌勢,散漫全室,不禁心頭一震,暗自忖道:「這是什麼掌力?」
只聽南怪冷笑一聲,道:「黃兄的『玄冰掌』較昔年又強了甚多。」右手一揮,推出了一掌。
一股熱風,隨著南怪辛奇的掌勢而出。
石室屯登時又散漫起一陣熱風。
一寒、一熱的兩股勁風,在石室正中相接,只見石室立時捲起了一陣狂風。
只聽北怪黃煉鳥鳴一一般的怪笑之聲,響蕩在石室之中,說道:「辛兄的掌力,也比昔年雄渾多了。」
方兆南高聲說道:「兩位老前輩暫請住手,聽晚輩一言如何?」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11:34
縱身一躍,落在兩人中間,接道:「兩位老前輩,都已答允晚輩相助少林僧侶,目下強敵,恐早已在寺中相候,兩位如想試試這數十年功力進境,正好用以對付強敵。」
南怪辛奇冷哼一聲,道:「黃兄如若自覺你那『玄冰掌』是兄弟赤焰掌的剋星,那咱們不妨約個僻靜之處,好好較量一下?」
北怪黃煉笑道:「咱們兩人水火難容,看來是難以并存於武林,早晚免不了一場性命相搏……」
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不過兄弟有兩句話,不得不事先說明。」
南怪辛奇略一沉,說道:「什麼話,儘管請說,兄弟無不奉陪。」
北怪黃煉道:「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困難之事,那就是咱們在沒有動手之前,必需先找覺生大師,洗雪被他囚禁數十年的羞辱。
這數十年來,咱們武功雖有進境,但想那覺生老和尚的武功,內功,也同樣有著極大進境。
兄弟自己一人之力,恐難勝他,咱們找過覺生大師,洗雪了被囚之辱,再找個僻靜之處,好好的拼上一場!」
方兆南道:「兩位老前輩,已答允相助晚輩,幫助少林寺中僧侶,擊退強敵,至於兩位老前輩之間的舊日恩怨,只有向後壓壓再說了!」
黃煉重重咳了一聲,道:「老夫不管他是敵是友,但憑你的招呼出手!」
方兆南道:「這方法最好不過。」大步直向前面走去。
三人逐漸的加快了腳程,片刻間,已到岔道所在。
方兆南略一辨認路徑,直向通往《藏經閣》石梯之上走去。
這一座天然形勢,再加上人工鑿成的石道,一層層階梯,筆直而上,形成了陡峭的形勢。
方兆南帶著南。北二怪,一面奔行,一面卻感受到極大的不安。
二怪水火不兼容的形勢,以及喜怒無常的冷僻性格,固然給了他甚大的困擾,但他最擔心的還是少林寺在這段時間的變化恩師滿門死絕的恐怖往事,重又在他的心頭展現,這往事,使他有著甚大的惶恐不安……
突然間一腳踏空,身不由己的向前一傾身子,但那踏空的右腳,立時落著在實地之上。
原來已到了石梯的盡頭,眼前是一片丈餘方圓的平坦實地。
方兆南回頭對南。北二怪說道:「兩位老前輩,請稍候片刻,晚輩替兩位叫門。」
藉著說話的機會,他的目光迅快的掃掠了四周。
果然發現石室一角之處,有一塊突出的石壁。
他迅快的奔了過去,用手一拉,一扇石門應手而開。
一股血腥之氣,隨著那大開的石門撲入鼻中。
觸目處,伏臥著一具身著青色僧袍的屍體。
那屍體雙手緊緊和石門相接,背心上流出的血已經凝結成深紫顏色,伏屍處濺濕著一片片凝結的紫血。
想是他生前已受重傷,準備開啟進這座石門,卻被人迫了上來,傷中要害,一擊致命。
血淋淋的慘劇,使方兆南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於是,他憶起了那風雨之夜,師父滿門被殺的淒慘景象。
他默然歎息,忖道:「難道真的救援來遲了,使這千百年來,一直被武林中視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毀損在冥岳人物手中?」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移動一下身軀,深覺有負兩位老禪師的重托,心神慢慢不安,有如浮蕩在無際的大海之中。
南北二怪倒是毫無憐惜之情,但他們卻有重見天日的快樂,兩人的嘴角間,都泛現一縷歡愉的笑意。
這是一座建築的十分寬大的閣樓,重疊的木架上,堆滿了經書。
方兆南長長呼一口氣,使昏沉優傷的神智,清醒一下,大步向外走去。
他心中泛起一線希望,希望這藏經閣中的慘變,只是冥岳中一項突襲……
他又想到少林寺施譽天下的羅漢陣,縱然遇上強敵,也不致一擊而潰。
這轉念一想,使他的精神大振,急步向藏經閣外面衝去。
南北二怪,雖然生性冷癖,但他們成名武林甚久,對信諾二字,卻極為重視,目睹方兆南向前奔去,也不多問話,同時展開腳程,緊追在方兆南的身後。
方兆南出了藏經閣,觸目盡都是連接的殿房,卻沉寂如死。
他流目四顧,竟然不見一個少林和尚。
他心中暗暗驚道:「這地方乃少林寺中樞所在,竟然不見一個少林僧侶,難道他們當真都被冥岳中人殺光了不成?」
仔細看去,又不見一具屍體。
方兆南滿腹懷疑向前面奔去,奔行第二重大殿所在,突然聽到了一聲低沉有力的佛號,飄入耳際,轉臉望去,不禁一呆。
只見那第二重大殿前廣闊的草坪上,盤膝坐著七八百個和尚。
每人都合著雙掌,閉目端坐不動,臉色沉痛,眉宇間泛現出一股不平之氣,像一個充滿委曲怨恨,不甘心忍受命運播弄的待決的囚犯,但又無能反抗……
方兆南長長的呼一口氣,暗道:「原來這些人都集中在此地。」
緩步穿行過一個圓門,向那廣闊的草坪上走會。
南北二怪互相望了一眼,隨在方兆南身後而行,兩人誰也不願意落後,一齊舉步,跨進了圓門。
最後一排的和尚,突然睜開眼來,掃掠了方兆南一眼,看他身後筋隨著兩個髮長及膝,衣著破爛的怪人,不禁微微一怔。
方兆南看的甚感奇怪,暗道:「這班人的臉色,一個個如喪考砒,沉痛中帶著憂鬱,究竟是怎麼回事?」
轉頭望去,只見大殿之上,高坐著少林寺的主持方丈、大方禪師,在他兩側分立著少林寺大字輩的高僧,大愚、大元、大道等都在其中。
一最使方兆南感到驚愕的,是那大殿正中橫臥著三具屍體。
他認出一具正是代理少林方丈大悲禪師,另兩具雖然叫不出名字,但年齡都已很大,想來也是大字輩中高僧。
方兆南呆了一陣,急步奔入殿中。
隨即對大方禪師抱拳一揖,道:「冥岳一晤大師,仰念甚深,大師望重武林,一代人傑,能夠無恙歸來,實我武林之福。」
大方禪師冷哼一聲,道:「這是我們少林寺議事所在,除了本寺中人之外,其它人未得相請,一律嚴禁擅入,方施主未得相請,大背了本寺中規戒,姑念你年幼無知,又和老衲有過一面之緣,特地網開一面,不予追究,快些退出去吧!」
方兆南呆了一呆,目光由大愚、大道等臉上掃過,看他們神色也和殿外草坪上群僧,一般沉痛肅然。
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兩具不識的屍體,不去管他,大悲禪師在少林寺中的身份,是何等崇高,怎的竟然橫死大殿,這情勢有點不對,而且群僧神色,一個個憂忿沉痛,似是遇上了不平之事,但卻無可奈何。」
他本是聰明絕頂之人,心念連番轉動,覺著情勢不對,目光一轉,凝注在大方禪師臉上,泛也不泛一下。
大方禪師臉色一變,溫道:「你這般望著老鈉,是何用心?
我已不迫究你擅入敝寺禁地之事,你還不快走,站在這裡等什麼?」
方兆南已看清大方禪師臉上的每處地方,仍然找不出一點可疑之處,眼下之人和主持冥岳英雄大會的大方禪師一模一樣,看不出一點不同之處。
原來他忽然想起東嶽岳主,詭詐絕倫,可能會選擇一個和大方禪師面貌相似的人假冒大方禪師之名,回到少林寺來,鬧個天翻地覆。
但他仔細看了大方禪師之後,發覺此念錯誤,他搜盡了腦際中所有的記憶,找不出一點可疑之處。
他呆呆站著不動,但心念卻如風車一般,疾轉不息。
偷眼向大愚望去,只見他滿臉悲忿沉痛之情,泛現眉宇之間,目光閃閃,不時投向自己,隱含求助之意。
目光轉動,又見大道禪師的眼神中充滿乞求之情,心中不禁為之一動。
這一剎那間,他似乎感覺到眼下情景裡,隱藏著慘酷無情的殺機,輕輕咳了一聲,道:「如若晚輩不走呢?」
大方禪師怒道:「少林寺,豈能容你這般撒野,你若再要多事逗留,可別怪老衲翻臉無情了。」
大方禪師厲聲喝道:「老衲此刻正在清理門戶,無暇和你多費口舌……」
目光一掠身後兩個身著黃色袈裟的和尚,道:「攆他出去。」
二僧合掌,縱身躍落方兆南的身前。
方兆南肩頭一晃,避開二僧掌勢,人卻閃到大悲禪師屍體旁邊,左臂一探,扶起了大悲禪師的屍體。
只見他前胸要害處,一刀直達後心,一把鋒利的匕首,仍然插在前胸之上。
兩個身披黃袈裟的僧人一擊不中,立時轉身疾向方兆南身後撲去。
只聽站在大殿門左側的南怪冷笑一聲道:「站住。」
他虛空一掌,遙遙擊去。
右面一僧身子剛剛躍去,忽然一股強猛的暗勁,直向背心撞到,趕忙一沉丹田真氣,身子急快的落著實地,揮掌劈去。
他應變雖已夠快,但仍然遲了一步。
只覺那撞來的暗勁,直擊在前胸之上,身子不由主的向後退了兩步,噴出了一口鮮血,坐在地上。
北怪黃煉眼看南怪辛奇出手,鳥嗚一般的一聲怪笑,拂袖打出一股冷颶。
由左面攻方兆南的僧人,但覺有一股陰冷之氣,撞在身上,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栽倒在地上。
大方禪師眼看兩個護法弟子,在那兩個怪人舉手投足之間,雙雙重創倒地,不禁心頭一震,怒聲大喝道:「什麼人敢在少林寺中傷人?」
北怪黃煉冷冰冰的答道:「你是覺生老和尚的什麼人?」
大方聽他一開口提起了故去的師父諱號,微微一怔,道:
「覺生大師乃老衲仙逝的恩師法號。」
南怪辛奇哈哈一陣笑道:「這麼說來,你已經是低老夫們一輩了。」
大方禪師從未聽師父談過南北二怪被囚之事,是以,仍然猜不出這兩位怪人的來歷。
方兆南左手挾著大悲禪師的屍體,右手卻對南北二怪揮著手笑道:「兩位老前輩且慢動手,容在下問明事情經過再說。」
南北二怪對看了一眼,默然不語。
方兆南目注大方禪師,道:「這位老禪師可是自絕而死嗎?」
大方禪師冷冷答道:「本寺門戶中事,豈容外人過問,大無師弟,快把這人趕出大殿。」
大無禪師抬起頭來,望了大方禪師一眼,緩步向方兆南走了過去。
方兆南道:「老禪師且慢動手,晚輩有幾句話說完,咱們再打不遲。」
大無黯然一笑,道:「方施主有什麼話,請對敝寺掌門方丈說吧,少林寺門規森嚴,一切事取決掌門方丈,數百年沿傳如一「日,老衲縱然聽了,也是白聽,作不得一點主意。」
只聽大方禪師冷笑一聲,舉起懷中的綠玉佛杖,高聲說道:
「監院長老大元,故違掌門令諭,有背本寺規戒,罪該自絕……」
大元苦笑一下,轉過身去,目注大方問道:「不知掌門師兄。依據那條戒律,判處小弟自絕死罪。」
大方微微一怔,喝道:「單是頂撞掌門師尊一條,已是罪不可恕,本方丈判你自碎天靈要穴……」
旁側一僧,挺身而出道:「老衲以戒持院主持身份,替大無師弟請命,掌門師弟判處不公,以咱們少林寺中戒律,大元師弟身為監院五老之一,縱然頂撞了掌門,也不應判處死罪。」
方兆南轉眼望去,見那挺身說話之人,正是大愚禪師。
大方冷冷的看了大愚一眼道:「本方以綠玉佛令,行判大無師弟自碎天靈要穴。」舉起綠玉佛杖一揮。
群僧一瞥那綠玉佛杖,立時垂下頭去閉上雙目,大愚禪師也合掌過頂,緩緩後退三步。
只聽大元禪師高喧一聲佛號,凜然說道:「師兄既以綠玉佛令,行判小弟自碎天靈要穴,小弟膽子再大,也不敢違抗佛令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諸位師兄,我要去了。」突然舉起右掌,疾快的擊在天靈要穴之上。
但聞砰然一聲,血花四濺,腦漿迸流,屍體栽倒。
方兆南想不到他說死就死,自己手扶大悲屍體,救援不及。
不禁失聲一歎。
大方禪師卻是面不改色,視若無睹,一舉手中綠玉佛杖,高聲說道:「大愚師兄,請接綠玉佛令。」
大愚雖是修為有素的高僧,但目睹這等師兄弟相殘之局,也無法按捺下激動之情!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他合掌應命道:「不知掌門方丈,有何吩咐?」
大方禪師道:「師兄號稱本寺三代同門中第一高手,請接綠玉佛令,以五十招擊斃擅闖禁地之人!」
大愚禪師接道:「如若小兄不能在五十招內搏斃強敵……」
大方禪師冷哼一聲,接道:「如不能在五十招內搏斃強敵,那就以死謝罪。」
大愚忽然閉上雙目,滿臉莊重的說道:「如若小兄抗拒了綠玉佛令,不知該當何罪?」
大方道:「面北而立,橫刀自絕!」
大愚禪師道:「這就是了,橫豎不過是一死,小兄斗膽要抗拒一次綠玉佛令了!」
身子一轉,面北坐了下去。
大方禪師緩步走了過來,怒聲對大愚禪師說道:「師兄竟敢違抗綠玉佛令,實在愧對咱們少林寺歷代師尊……」
大愚禪師厲聲接道:「掌門師弟,最好別提歷代師尊……」
他感慨的長歎一聲,又道:「不用提歷代師祖,單是咱們師父加諸你的恩德,是何等重大,寄望是何等深厚,小兄不談,大師兄也為你離寺而去,迄今數十年行蹤不明……」
大方禪師似是被大愚禪師的一番話觸動了故舊之情,默然不語凝目而思,似是回憶昔年之事,但眉目間卻是一片茫然。
大愚禪師雙目聳動,突然站了起來。
他緩緩的說道:「師弟素得師父器重,才破了咱們少林門中傳統規矩,破格擺為掌門之人,如果師弟不能把咱們少林門戶發揚光大,已是有背師恩德意,如再把咱們少林一派,親手斷送,不知何以對恩師在天之靈。……」
大方禪師滿臉茫然之色,似是對大愚禪師之言,似懂非懂一般,雙目凝注在大愚禪師的臉上,瞧了良久。
忽然一揮手中綠玉佛杖,向大愚頭上擊去。
大愚禪師似是已看出大方禪師行不由衷,又怕損壞這代表掌門權威的綠玉寶仗,不敢運功抗拒,默然一歎,垂下頭去。
但方兆南早已有了準備,那裡還容他得手,雙肩一晃,欺身而上,右手疾發一掌拍向大方禪師前胸,左手斜斜伸出,直向綠玉佛杖抓去。
大方禪師雙腳移動,橫向旁側閃開兩尺,讓開方兆南的掌勢,手中綠玉佛杖一沉,疾向方兆南「丹田穴」上點去。
方兆南身形一錯,斜斜向前衝去,閃避開點來的綠玉佛杖,雙手齊出,連攻兩招。
大方禪師第二次移動身形,才把兩招避開。
方兆南停下手來,目光一掃環站四周的少林高憎,只見他們每人面色,都是肅穆中帶著錯愕,顯然對目下情景,有些不知如何應付才好。
大方禪師一掃手中綠玉佛杖,高聲喝道:「大愚師兄快把這人逐出大殿。」
大愚沉思了一陣,但他終於緩步而上,沉聲喝道:「我們少林門中,一向尊從綠玉佛令,此物一出,有如歷代祖師親臨,權威至高……」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不過,在下并非是少林門下弟子,對貴派權重生死的綠玉佛令,大可不必遵守……」
大愚道:「但老衲身為少林門下弟子,卻不能不遵守綠玉佛令。」
方兆南道:「老禪師之意,可是要把晚輩逐離此地嗎?」
大愚道:「老衲難違綠玉佛令,還望方施主海涵一二。」
方兆南目光一掠大方禪師,只見他目光中凶光閃閃,心知自己只要離此一步,這一干大字輩的高僧,只怕無一倖免。
甚至連大殿外面那廣闊草坪上的數百僧侶,都將在少林寺歷代相傳的重重規戒束縛之中,綠玉佛杖的權威之下,以身相殉。
如果不幸的被他猜中,少林寺即將從此在江湖上消失,這千百年來一直主宰著武林命運的正大門派,將於一時三刻之中,瓦解冰消。
這件事何等的重大,何等的震動人心,我縱然得罪了少林門戶,也不能撤出大殿。
心念一轉,淡淡笑道:「如若晚輩不願退出此地呢?」
大愚禪師長長歎了一口氣,道:「老衲既不能抗拒綠玉佛令,方施主又不肯離開此地,老衲只有得罪了。」
方兆南回望南北二怪一眼,正容說道:「千百年來,貴寺一直是主宰武林命運的正大門派,江湖上黑白兩道中人,對貴派無不敬仰,但此刻形勢不同,在下如若退離此地,只怕貴派立時將遭覆滅之運,也許從今之後,武林中再無少林一門的名稱了。」
這幾句話,字字如刀如劍,深深刺入了大殿群僧的心中,大愚禪師,也不禁為之臉色一變,默然垂下頭去,合掌低喧一聲:
「阿彌陀佛!」
方兆南眼看群僧已為自己說動,趁機接道:「貴寺向以門規森嚴,著稱武林,但天下事,并非一成不變,眼下情勢險惡,關係著貴派的存亡絕續,通權達變,勢非得已,想貴寺中歷代長老在天之靈,也不致責怪諸位違背門規了。」
他這番轉彎抹角之言,隱隱暗示群僧,面臨這存亡關頭之下,大可不必拘泥於綠主佛令的權威,掌門人身份的尊高……
大愚禪師暗暗忖道:「大方師弟用心已昭然若揭,確有憑綠玉佛令的權威,和掌門身份的尊崇,要把少林寺一手毀去,這和他以往的性情不大相同,其中必然有什麼原因。
眼下情景十分明顯,只有我可以以師兄的身份,起而和他相抗,縱然有背少林門規,但日後亦可以死謝罪,也不能使少林一門,從此消失於武林之中。」
反抗的種子已在他心中萌長,但千百年的傳統,森嚴的門規,也在心中泛動,這兩個矛盾的觀念,使他沉陷於極端的痛苦中。
大殿中,突然間沉默下來,久久聽不到聲息。
驀地裡響起了一陣鳥鳴般的怪笑,北怪黃煉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小娃兒你在囉囉唆唆幹什麼……」
方兆南倏然回過頭去,說道:「兩位老前輩可知道英雄一諾重於泰山這句話嗎?兩位既然答應了相助於我,那就該言出必踐。」
北怪黃煉冷哼一聲,道:「兌現了老夫諾言,我再好好的教訓你一頓。」
餘音未絕,忽然間飄來一陣極刺耳的樂器之聲。
大方禪師聞聲變色,揮動綠玉佛杖,直向方兆南撲了過去,一面大聲對群僧喝道:「快些動手,殺了此人!」
在綠玉佛令的傳統權威之下,群僧躍躍欲動。
大愚禪師合掌說道:「諸位師弟且慢動手,這抗拒綠玉佛令之罪,有小兄一人承擔,大方師弟性情大變,心神似已受別人控制,事關少林一門存亡不得不追查明白,查明事情之後,小兄自當謝罪歷代先師法身之前。」 殿中群僧,眼看大方憑仗綠玉佛令權威,及掌門方丈的身份,逼死了大悲、大元、大成、大虞四師弟,個個心中都極忿怒。
要知大愚禪師乃少林寺大字輩中,身份最高的一個,連掌門方丈也是他的師弟,平日群僧都對他有著幾分敬畏。
有他出面阻擋大方禪師行施綠玉佛令,在群僧心理上,先有了幾分理所當然之感。
但這時,大方禪師和方兆南,也逐漸打入緊要關頭,大方禪師除了揮舞著綠玉佛杖,搶攻之外,不斷的以掌指挾雜在綠玉佛杖中攻出。
方兆南卻是守多攻少,他心中明白,眼下這般僧侶雖然個個心中痛恨大方禪師,但如大方真的傷在自己手中時,立時將引起這般和尚的公憤。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13:14
第三十三回 制自殘方丈易人
大愚禪師和殿中群僧,一直冷眼旁觀,既不出手相救,亦不勸阻。
群僧已由大方禪師幾招攻勢中,看出掌門人的武功似是不如以前甚多,杖。指的招術,雖然仍是少林門中武功,但出手緩慢,武功相差極遠。
這時,那尖銳刺耳的樂聲已到了大殿外面,聲音更顯得急促尖銳。
大方禪師手中的綠玉佛杖,也隨著那急促的樂聲,急如狂風驟雨一般,顯然,他和這刺耳的樂聲,有著相連的關係。
方兆南聽了一陣,忽然覺得這樂聲極為耳熟;一念動心,猛的想起這樂聲的來處,不覺心頭一震,掌勢一緊,呼呼劈出兩招。
把大方禪師逼退後,大聲對群僧說道:「貴寺掌門方丈,已為冥岳中人收服,這刺耳的樂聲,就是冥岳中人所吹奏,如若各位大師父,仍然拘泥於少林派的門規,甘心聽命於綠玉佛杖,貴派覆亡,就在眼前……」
當下掌勢一緊,施展出那陳姓老人傳授的詭奇手法,掌劈指點,片刻間搶儘先機,大方禪師登時被逼得連連後退。
大愚禪師突然沉聲喧了一聲佛號,道:「方施主手下留情。」
方兆南高聲應道:「大師放心,在下決不致傷害到貴掌門人。」口中慰藉群僧,掌勢突然一變,施出「佛法無邊」 掌彭閃動,左手五指逼在大方禪師前胸「玄機」要穴之上,右手卻斜裡疾出,一把扣在大方禪師右腕之上,五指加力,奪過綠玉佛杖,迅疾而退。
群僧同覺心頭一震,眼看少林寺權威之杖被人奪去,立時一湧而上,大愚禪師僧袍飄動,當下先攻到,右手一招「拂雲摘星」疾向綠玉佛杖抓去。
這一招乃少林寺擒拿手法中一記絕學,突然施展出手,方兆南如何能夠避開,手中綠玉佛杖,登時被人抓住。
方兆南眉頭一挑,大聲喝道:「老禪師如不放手,損壞了貴寺玉杖,可別怪在下失禮。」右手加力,突然向後一奪。
大愚禪師果然怕把綠玉佛杖損壞,鬆手而退。
方兆南回手一杖,疾掃而出,把撲近身來的三個和尚,逼得疾躍而退。
原來他們都怕損傷到綠玉佛杖,不敢硬接杖勢。
方兆南邊退群僧之後,高聲說道:「這綠玉佛杖,雖然是貴寺中傳統的權威之杖,但拿在在下手中,卻是毫無用處,各位盡可放心,在下無侵吞此物之心……」
話至此處,大殿外突然傳進來一聲冷笑,一個嬌如銀鈴的聲音接道:「但少林寺權威之杖,落在別人手中,豈不一大笑話?」
方兆南轉頭望去,只見大殿外面,站著七八個短衣勁裝的大漢。
在大漢團團環繞之中,放著一頂黃幔垂遮的轎子,黃轎後面并立著兩個少女,一個身著藍衣,一個身著紅裝。
南北二怪似是對那小轎甚感興趣,四道眼神,一直在那小轎上溜來溜去。
方兆南目光一掃群僧,道:「這就是冥岳中人了,看她氣魄,可能就是冥岳岳主親身駕到了。」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回顧群僧道:「證據確鑿!掌門師弟確已歸服冥岳,為了少林寺千百年的基業,咱們不能不通權應變了,今日之事,不論會發生何等大錯,事後均由者衲一人承擔,但我相求諸位師弟,眼下先聽老衲之命。」
這時,大殿上,除了橫臥的四具屍體,以及大愚。大方除外,也只不過餘下了四個和尚,少林寺十二個大字輩的高僧,數日間死亡過半。
這是少林寺開山以來,從未有過的慘事,群僧無不如負重鉛,心情沉重無比。
四僧齊齊合掌應道:「我等恭聽師兄之命。」
大愚禪師苦笑一下道:「大道師弟,去保護掌門方丈。」
大道禪師應了一聲,緩步走近大方禪師,只見他圓睜雙目,怔怔的望著那黃幔垂遮的小轎出神,口中還微作喘息,似乎剛才力戰的勞累,尚未恢復。
方兆南突然把綠王佛杖,送到大愚禪師面前,道:「此杖既是貴寺中權威的象徵,老禪師就請憑借此杖發令吧!」
大愚恭謹的接過綠王佛杖,回頭對左面兩個和尚說道:「兩位師弟請主持羅漢陣的變化……」
突聽北怪黃煉一聲怒喝,打斷了大愚禪師之言,揚手一掌,直向那黃幔垂遮的小轎劈去。
他功力深厚,又練有玄冰掌奇功,含怒劈出一掌,威勢非同小可,一股狂風隨手而出。
方兆南暗暗幸道:「不知他因何而怒發此一掌,如那黃幔垂遮的小轎之中坐的是冥岳岳主,這一掌激怒於她,立時將引起一場動天地,驚鬼神的惡戰……」
心念未完,南怪辛奇也冷哼一聲,罵道:「好小子,敢在老夫面前弄鬼。」揚手也是一掌劈了出去。
那守在黃幔垂遮小轎前的兩個黑衣人,不知厲害,揮掌一接,當堂被震的向後退了三步,寒氣掠體而過,不自禁打了一個寒顫,身子搖了幾搖,栽倒在地上。
環守在那黃轎周圍的黑衣人,齊齊舉起右手,平胸推出,掌力雖被擋住,但幾人臉上全都變了顏色,打了一個冷顫,有如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一般。
但北怪黃煉的掌力餘威仍存,南怪辛奇的赤焰掌又接續而到。
這一掌威勢不輸上掌,但卻挾帶著灼膚刺肌的熱風。
并立在黃幔垂遮小轎之後,分著藍紅服色的少女,似已看出苗頭不對,彼此相望一眼,突然振袂而起,直向殿院外面飛去。
首當其衝的兩個,被那強猛絕倫的掌力一震,立時口吐鮮血,倒栽地上,其餘的人也被那挾著灼膚刺肌的掌力,震的一個個摔倒在地上。
方兆南目睹二女逃走,心中大急,高聲說道:「兩位老前輩快請追趕二女,最好生擒回來,聽候晚輩發落!」
北怪黃煉道:「哼!我那裡暴躁了?」
南怪忽然縱聲大笑道:「不是人家相救你,解開你手足上的天蠶絲索,只怕現在還被囚禁在山腹之中,難出那石室一步。」
北怪黃煉正待發作,方兆南已搶先說道:「兩位老前輩已經答應在下,相助我一臂之力,如若兩位老前輩沒有答允,晚輩天膽也不敢呼請兩位出手。」
南怪辛奇接道:「如若老夫失手把那兩個女娃兒擊斃了,又當如何?」
方兆南道:「最好是能夠生擒,必要時不妨打傷她們,以兩位老前輩的功力,生擒二女,豈不是易如反掌之事?」
南怪辛奇微微一笑,破袖拂處,忽然凌空而起,一躍四五丈高,起落之間,人已到大殿外面了。
北怪黃煉回頭望了方兆南一眼,冷冷說道,「小心那頂黃色小轎……」
餘音未絕,人已凌空而起,下面之言隨著他劃空而去的身影,漸不可聞。
方兆南一皺眉頭,忖道:「那黃幔垂遮的小轎之中,如若坐的是冥岳岳主,南,北二怪一去,只怕無人能夠擋得住她……」
忖思之間,忽聽一聲大叫,大方禪師疾向殿外衝去。
大道禪師急喝道:「師兄到那裡去?」
他右手一伸,疾向大方禪師右腕抓去。
大方如瘋狂了一般,雙目圓睜,赤紅如火,聽得大道禪師一叫,立時揮臂拍出一掌。
這一掌大出人的意外,大道禪師疾抓向大方禪師的右腕,只好中途改變,易抓為掌,手腕一翻,迎住了大方禪師劈來的一擊。
兩掌接實,大道禪師仍然靜站在原地未動,大方禪師卻被那擊來的掌力,震的直向前方撞去。
他原本就向殿外奔行,這一來,奔行的速度又加快了甚多。
只見橫衝直撞的衝開了一條出路,直向那黃幔垂遮的小轎奔去。
大愚禪師手中綠玉佛杖一揮,舉步迫了出去。
大道禪師身軀搶在大愚前面,當先而出。
只見大方禪師直奔那黃幔垂遮的小轎後,突然停了下來,雙手垂膝,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小轎前面一動也不動。
大道禪師追了上去,舉手一把,向大方肩頭上面抓去。
這一次大方不再出手還擊,也未向一側讓避,被大道禪師一把抓在肩頭之上。忽聽大方禪師冷哼了聲,舉拳直擊過來。
大方一拳擊中大道之後,站在那裡怔怔的看著大道,看了一陣,突然舉起右手又是一拳擊了過去。
這次大道有了準備,那裡還容他得手,身子一側,左手橫裡疾抄過去。
大方的武功似是突然減弱,連他本身的內功也為之突然消失了甚多,大道橫裡出手一抄,抓住了大方禪師的右腕。
凝神望去,只見大方面色難看無比,白中透黃,一滴滴汗珠,從他頭上滾了下來。
這時,大愚禪師已經趕到,目睹了大方禪師神態心中一陣默然,低聲對大道禪師說道:「大道師弟,把他送入戒持院中休息去吧!」
大道道:「師兄似已失去理性,只怕難以靜得下來。」
大愚道:「如有必要,你就點了他的穴道吧!」
大道禪師應了一聲,右手疾出,點了大方兩處穴道,抱了起來,直向戒持院中奔去。
這時,這二重大殿中,突然間變的十分寂然,似是恢復了它過去的寧靜。
但這分安謐,立時為大愚禪師打破,只見他回首望了方兆南一眼,問道:「方施主可知道的這黃幔垂遮的小轎中,藏的什麼東西嗎?」
方兆南搖搖頭道:「不知道,看這小轎初來時十分神氣,頗似坐有什麼重要之人,但眼下看來又覺不像……」
大愚道:「待老衲打開,瞧瞧是什麼東西!」伸手向那垂下的黃幔拉去。
方兆南急急說道:「大師且慢動手!」
大愚禪師回頭問道:「為什麼?」
方兆南道:「冥岳中人,詭計多端,剛才那兩個分著紅藍服色的少女,都是冥岳岳主的親傳弟子,武功不弱,前數日禪師已在狹谷中和她們動過手了,當知在下這話,決非過甚其詞……」
大愚點頭說道:「不錯。」
劑匕南道:「這黃幔垂遮的小轎中,如若是她們輩份尊高的長輩,決不會棄之不顧,如果不是他們的長輩,但又裝出極大的氣魄,據此推論,這黃幔垂遮的小轎中,可能暗藏著什麼陰謀回頭對大愚禪師說道:「老禪師快請下令,讓那盤坐在院中草坪上的貴門下弟子各歸原來崗位,這一陣沉寂,不過是大風暴前的平靜,其實目下局勢,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對我們少林寺一番恩情,老衲深銘肺腑……」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我是奉命而來,老禪師不用心存感激大愚奇道:「奉命而來,但不知方施主奉的是何人之命?」
方兆南笑道:「這件事,老禪師日後會知道,眼下寸陰如金,咱們爭取一寸一分的準備時間……」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貴寺之中,如有寶劍,請替在下取來一把!」
大愚忽然探手人懷,取出一面長形銀牌,遞了過去,說道:
「此物乃大悲師侄臨死之前,交付老衲,說是施主之物,命老衲交還施主。」
方兆南看那長牌,正是在抱犢崗山腹密洞之中,玉骨妖姬的死骨之下,撿得之物,當時隨手取來,也不知它有什麼用。
睹物思人,不禁想起了周慧瑛來,黯然一歎,伸手接過,隨手放人懷中。
大愚禪師抱著綠玉佛杖,大步走到台階前面,舉起手中佛杖,高聲說道:「掌門方丈,為敵所迫,不知眼下了什麼毒物,神志已極不清。
老衲為我少林寺萬代基業著想,不得不甘冒大不匙,暫代行使掌門方丈之職,待渡過咱們這次空前的大劫之後,老衲自當謝罪於歷代祖師之前,恭領寺中長老會的裁決……」
群僧看到他手中高舉著綠玉佛杖,一個個相拜。
大愚禪師略一停頓道:「眼下強敵似正在調兵遣將之際,方施主出手相助,似是破壞他們的計劃,因此他們不得不另行佈署,各位請爭取這片刻時光,餘下之人,就在此地排成一座羅漢陣,以備拒敵。」
廣闊的草坪上,盤坐的群憎,突然一齊站了起來,急急奔去。
少林寺的僧侶們訓練有素,身經大變之後,仍然進退有序,一絲不亂,片刻間走去了十之七八,草坪上只餘下一百餘人。
這時,方兆南已就大殿上死去的僧侶身側,取過一支鐵禪杖,遙遙的挑開那黃饅垂遮的小轎的垂簾。
黃慢挑起,一團白煙,緩緩散出。
原來那小轎正中,放著一座玉鼎,鼎中香煙裊裊,緩緩向上升起。
閃電般的往事,疾從方兆南腦際掠過,不禁心頭大震,高聲說道:「這鼎中白煙有毒,諸位千萬不可走近……」
少林寺中群僧,已對他十分信服,聽得一叫,果然個個閉住呼吸,向一側走開。
那垂遮的黃幔,一被挑開,玉鼎中火焰,突然大盛,一團團白煙,直冒出來。
方兆南運氣閉住呼吸,疾奔台階,就那草坪中,抓起兩把沙土,向鼎中投去,心中卻暗暗佩服南。北二怪,耳目靈敏過人。
這小轎剛停下來,他們似已聞到異香之味,才一先一後出手震斃了環守在四周的大漢,如非南,北二怪及早警覺,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放出毒煙,那還得了……」
草坪上的群憎,目睹方兆南連抓沙土,投入玉鼎,立時過來相助。
片刻之間,已把玉鼎埋了起來。
方兆南知毒煙厲害,低聲對大愚禪師說道:「大師請率門下弟子,離開此地,就貴寺最重要道上,排成一座羅漢陣,進可以攻敵,退可以守護,此地毒煙,一時間不易散淨,各位不宜在此逗留,在下去看看南、北二怪追敵的情形如何。」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暫請留步,老衲還有要事請教。」
方兆南道:「大師不用客氣,此地非講話所在,咱們出去說吧!」
大愚禪師一舉手中綠玉佛杖,大步向外走去。
大殿中僅餘的兩位大字輩中高僧,也急奔出大殿,和大愚會合一起。
方兆南和大愚禪師并肩而行,兩人一齊出了大殿。
大愚輕車熟路,帶著方兆南繞過幾重屋角,到了一個道路交叉的所在。
兩人身後相隨的少林群僧,已藉著這一段行程上,排好了羅漢陣,一停下來,立時陣式伸延開去,有如一座人牆,分堵了各條要道。
大愚輕輕歎息一聲道:「今日如非方施主出手相助,提醒老衲,只怕我們大字輩僅餘的四人,早已橫屍大殿,下三代弟子們,雖然有幾個才智過人,武功高強的弟子,但他們對上一輩,決不敢抗違掌門師尊之命。
不用冥岳中一兵一卒,千百年的少林基業,將毀於一時之間,那是何等淒涼悲慘之局,七八百少林弟子,不用人一刀一槍,個個自絕,橫屍殿院……」
方兆南道:「眼下事情已過,老禪師必須振奮精神,準備對付強敵。」
大愚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少林寺的大劫已過,現下不論強敵武功如何,但要想一舉把少林寺全數殘滅,決非容易之事,八百弟子,同心協力,拚死拒敵,強敵縱然集天下武林道上高手而來。也必將付出極大的代價。」
方兆南接道:「老禪師豪氣凌雲,不為強敵先聲所懾,晚輩極是佩服。」
大愚道:「老衲已派人替施主取兵刃去了……」
話還未完,只見兩個小沙彌疾奔而來,每人手中捧著一柄劍。
大愚禪師取過雙劍,送到方兆南面前說道:「這兩柄長劍。
雖非我們少林寺中鎮山之寶,但已在敝寺存放有百年之久,雙劍分則各成一支兵刃,合則共成一劍,一青一白,鋒利無比,敝寺中弟子們從不用劍,老衲願以雙劍相贈,略謝施主今日挽救敝寺大危之情。」
方兆南接過雙劍,順手打開。
寶劍出鞘,冷氣迫人,閃起了一青一白,兩道劍氣。
這森森的寒芒,耀眼奪目的光華,不論任何人瞧上一眼.立可認出,這兩柄寶劍,不是凡品。
不禁心頭一跳,搖頭說道:「這等貴重之物,晚輩如何能夠接受,但願有一把平常的劍,用來克敵,就可以了,這兩柄寶劍,留作貴寺中弟子用吧!」
大愚輕輕歎息一聲道:「這兩支劍,確非凡品,數十年前,當年曾經叱嚇江湖,武林中人,無不見愛……」
他微微一頓,笑道:「這就是馳名江湖的龍蚊雙劍,青劍號龍,白劍號蚊。」
方兆南道:「老禪師這麼一說,晚輩越發的不敢領受了!」
大愚正容說道:「方施主對我們少林寺施恩極大,這一雙寶劍,不過聊表謝意,施主如若拒受,那就瞧不起老衲了。」
方兆南心中一動,暗道:「冥岳中人陰謀未能得逞,決不會善罷干休,說不定立時將有一場慘烈絕倫的大戰,有此一雙利器,助益甚大,不如暫時收下,待少林之危解除之後,再歸還他們也是一樣。」……
心念一轉,歸劍入鞘,背在身上笑道:「晚輩暫借這一雙利器劫敵,事完之後,原物奉還……」
大愚接道:「從此刻起,這龍蚊雙劍,已是方施主之物了。」
方兆南道:「這個咱們以後再說,老禪師請通令全寺僧侶準備迎敵,晚輩去追南。北二怪的行蹤。」
縱身一躍,凌空而起,直向寺外奔去。
方兆南一口氣奔到了少林寺外,但仍未發現一個敵蹤,也未見南北二怪的蹤影,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懷疑。
他暗自忖道:「冥岳中人,鬼計多端,莫非故意把南、北二怪引開,先出全力,把二怪擊斃,然後再大舉來犯?」正感為難之際,忽覺一股無聲無息的功力,撞了過來。
他為人機警,又早已暗中運氣戒備,那力道雖然來的無聲無息,但微一相觸,立時警覺,隨著那擊來的力道,凌空飄起,落在一丈開外。
他這借勢避敵的一擊,已先把敵人的掌力卸去了一半,但仍然覺著胸腹之間,氣血在翻騰。
他心中暗自驚道:「什麼人的掌力,如此雄渾,這周圍一丈五尺之內,沒有隱身之處,這一股拳風掌力,最近也是來自一丈五尺之外,而且又是來的無聲無息,不同於一般的劈空掌力心念電轉,靈機忽生,脫口叫道:「無影神拳……」
耳際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正西方兩丈外一座大岩石後,緩步走出一位紅衣少女。
方兆南一眼之下,立時辨認出正是那冥岳三妹之一,不禁心頭一震,暗道:「南北二怪,武功何等高強,怎的竟然被她脫身而去……」
那紅衣少女右手仗劍,左手握住一柄拂塵,臉上雖然微現出驚愕之色,但嘴角間,卻仍然帶著盈盈笑容,說道:「怎麼?你還沒有摔死?」
方兆南眉頭一皺,說道:「你能逃過辛,黃兩位老前輩的手下,可也算得命大!」
那紅衣少女微微一怔後,忽然笑道:「姑娘化身千百,豈是你能夠辨認的?」
方兆南心中一動,暗道:「是呀!南。北二怪所追趕的那兩位少女,一定是別人扮裝而成的。」
當下冷哼一聲,道:「冥岳中人,果然詭計多端……」
那紅衣少女冷笑一聲接道:「少林寺已陷入我們掌握之中,待家師今夜趕到,立時將展開屠殺……」
方兆南接道:「只怕事實難如你們之願……」
忽覺一股暗勁,當胸直撞過來。
方兆南已吃過一次虧,早已暗中留心戒備。
那勁道雖然來的無聲無息,但在這等四外無人的荒野中,只要稍為留心,自是不難看出一點蛛絲馬跡,眼看氣流波動立時警覺,右掌一揮,拍出一股掌風。
他似是自知自己的內力,不是那發拳人的敵手,一掌拍出之後,人卻疾向那一側閃去,口中大聲喝道:「白作義你隱在暗中發拳,算得什麼英雄人物,有種的滾出來,我要領教一下你們西域武學,除了『無影神拳』之外,還有什麼本領?」
他想到以大方禪師的身份,都能變敵降敵,何況無影神拳。
因為除他之外,當今武林之中,還未聽到有人會此武功。
但見兩丈外的一株巨松之後,緩步走出一個矮胖之人。
在他的身後,魚貫相隨著四五個人。
方兆南看清楚幾個人後,不禁呆在當地。
那當先矮胖之人,正是無影神拳白作義,他身後筋著神刀羅昆,九星追魂侯振方,三劍一筆張鳳閣,和追風雕伍宗義。
這些人的出現,使方兆南意識到局勢的嚴重,以此類推,蕭遙子和袖手樵隱史謀遁,都可能已為對方收用。
這些人個個身懷絕技,一旦為敵所用,後果實在可怕,而且這些人大都是雄據一方的霸主。
如果他們被冥岳收用之後,整個江湖形勢,亦將為之大變,只恐怕武林道大部分地區,實力盡將為冥岳收用……
一念啟發,使他聯想到冥岳中那場激烈淒慘的大戰經過,那些奇裝異服,臉上塗滿著五顏六色,裝扮各色各樣鬼形的人,武功似都不錯。
如果那冥岳岳主,把眼下這些人物,臉上塗上色彩,衣服改穿的奇形怪裝,豈不是和那些鬼形怪人一般模樣?
只聽那紅衣少女銀鈴般的嬌笑之聲,響蕩在空闊的山野,道:「這些人你可認識嗎?」
方兆南收斂一下震盪的心神,長長吸一口氣目光緩緩由白作義臉上掃過,道:「不錯,這些人我都認識。」
那紅衣少女淡淡一笑,道:「還有袖手樵隱史謀遁,和武當派的蕭遙子,你一定也認識了?」
方兆南道:「認識又怎麼樣?」
紅衣少女道:「這些人過去都是你的朋友,可是現在都是你的敵人了……」
她回目緩緩的望了白作義等一眼,道:「你自信武功能勝過五人聯手的合擊嗎?」
方兆南被她問的心頭一震,暗到:「是啊!別說這五人聯手對付我了,就是他一個個的出手,只怕我也難勝他們……」
忖思之間,忽見那紅衣少女素手一揚,九星追魂侯振方,三劍一筆張鳳閣,神刀羅昆三人立時拔出兵刃,一湧而上。
方兆南左腕一翻,青龍,白蚊,雙劍一齊出鞘。
森森劍芒,冷氣逼人。
那紅衣少女忽然嬌聲讚道:「好劍,單為這一雙寶劍,今天也不能放你。」
縱身一躍,直飛過來,左手拂塵一揮,低聲說道:「你們上啊!」
羅昆掄動手中金背劍,當先出手,一招『力劈華山』當頭劈下。
方兆南雙手分握青龍,白蚊二劍。
他初次施用這等寶劍,心中甚多顧忌,眼看羅昆手中金背刀力沉勢猛,怕傷了寶劍,縱身一躍,閃讓一刀。
那知九星追魂侯振方健腕翻處,蚊筋蛇頭鞭、疾如流星般,直點過來,蛇頭銀芒閃閃,劃帶著輕微的嘯空之聲。
方兆南左手青龍劍斜斜推出,畫出一片劍影,封住了侯振方的蚊筋蛇頭鞭。
九星追魂侯振方看那寶劍揮動之間,帶起一大片似雲似霧的濛濛青光,不敢讓蛇鞭和寶劍相觸,右腕一挫,把蛇鞭收了回來。
但三劍一筆張鳳閣左手的鐵筆,卻疾施一招「驚鳴離葦」猛向前胸點來。
方兆南右手白蚊劍振腕掃出,躍目的寒芒,幻化成一片劍影,護住身子。
張鳳閣鐵筆疾收,右手一抖,一道白光電射擊到。
他右手同時握著三柄劍,每一柄短劍後面,都有一道很細的銀索,連在手腕之上,既可握在手中,當作兵刃使用,亦可當作暗器,振腕擊出,叫人防不勝防。
方兆南大喝一聲,右手的青龍劍倏然收回,一劍「鐵索攔舟」橫裡掃出。
青龍劍卷帶著一片精光冷芒,波然一聲輕響,正削在張鳳閣那脫手擊來的短劍之上。
那百練精鋼的短劍,登時被寶劍削作兩斷,一半斷劍,挾著盈耳的嘯風之聲,掠著方兆南耳畔飛過。
方兆南雖知此劍於一般兵刃,鋒利無比,但卻沒有想到它竟能削鐵如泥,不禁一呆。
就在他一愣之間,羅昆的金背刀已然橫腰斬來,侯振方的皎筋蛇頭鞭,也疾向前胸點到。
張鳳閣的一劍被削,右手中還握有兩柄短劍,左手中還握有一支鐵筆,略一怔神,欺身而攻上。
方兆南雙劍疾展,和三人打在一起,青,白雙劍,電奔輪轉,舞出一大片冷森森的光華,力戰三人。
那紅衣少女一側觀戰,見三人圍攻之勢竟然無法勝方兆南。
心念轉動,殺機忽生,低聲對神拳白作義,道:「這人手中一對寶劍不錯,你幫助他們出手,早些把他打死,替我把那寶劍奪來。」
名震西域的無影神拳白作義,對那紅衣少女之命,竟然奉若神明,聽得吩咐,立時大喝一聲,縱身而上,雙拳連揮。
倏然之間,無影神拳連出四拳。
方兆南力戰三人,初時還恐力難勝任,以守為主,打了十幾個口合之後,膽氣漸壯,暗道:「三人環攻之勢,也不過如此而已。」
正待施展辣手,先傷兩人,忽聽白作義大喝一聲,一股強猛絕倫的暗勁,直衝過來。
但覺一陣潛力,直逼上身,全身一震,身不自主的向後退了三步,手中雙劍,也幾乎脫手而落地。
幸得方兆南早已知道無影神拳的利害,始終留心戒備他突然施襲,覺出不對,立時借勢向後退去。
他應變雖快,但內腑氣血已然浮動不止,受了內傷,只好暗中運氣療息,表面上仍然維持鎮靜,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心中很明白,如果環伺四周的強敵,只要看出他受了內傷,立時將全力逼攻。
白作義暗發一記無影神拳之後,緊接著欺身攻上,復攻四拳,逼得方兆南倒退了八九尺之遠。
那紅衣少女柳眉一揚,嬌喝一聲,秀眉微晃,疾如流矢,紅影一閃,人已到了方兆南的身前。
只見她拂塵一揮,一招「金絲纏腕」疾向方兆南右腕上掃去。
她自見得方兆南手中寶劍之後,立時動了貪念,一心一意想把它奪來。
方兆南左手一招「白雲出柚」青龍劍帶著一片片青濛濛的劍氣,疾向那紅衣少女拂塵之上掃了過去。
只聽那紅衣少女嬌笑道:「你已經受了內傷,如不及時運氣調息,傷勢發作起來,決難保得性命,縱然勉強和我動手,也如強弩之末,三十招內,非傷在我的手下不可。」
說話之間,手中寶劍已然連續攻出三劍。
方兆南聽得心頭一凜,暗道:「她已看出我受了內傷,決然不肯放過我,不如先下辣手,縱然不能傷她,也可一收先聲奪人之效。」
身軀連閃過那紅衣少女攻來三劍,說道:「我因和令尊有過數日之緣,故而不忍傷害於你,你這般苦苦相迫,難道我還真的怕你不成?」
他想起那雲姓老人救命之恩,雲夫人那思念女兒之情,不知不覺間,說出了這幾句話來。
只聽那紅衣少女格格嬌笑之聲,傳入耳際,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父母早已死去,由思師教養長大,你想見我父母,那就到鬼門關中去找他們吧!」
唰唰唰又是三劍急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14:52
第三十四回 為護寺兆南重傷
方兆南右手白蛟劍一招"野火燒天",把那紅衣少女急攻的三劍封開,左手青龍劍突然施出了一招"西來梵音",寶劍幻起一片濛濛青芒。
這一劍乃覺夢禪師傳授他達摩三劍之一,凌厲中隱含著緩和慈悲。
那紅衣少女只覺滿天劍影,由四面八方擁了過來,雖然有很多破綻,但卻有著無從下手招架之感,嬌軀一晃,後退八尺。
忽聽神刀羅昆大喝一聲,掄動手中金背刀,一招"橫掃千軍"攔腰掃來。
那達摩三劍,雖是曠絕千古的劍術絕學,但運用時,必需提聚真氣,方兆南前胸中了一記無影神拳,浮動的氣血,尚未平復,再運氣擊出一劍,人已微作喘息。
眼看羅昆掃來一刀十分猛惡,不敢用劍封架,縱身躍開五尺,心中暗暗忖道:「這兩支寶劍,雖有削鐵如泥之效,達摩三劍亦是和眼下強敵周旋,但內腑傷勢,必得早些運氣療息不可,白作義那無影神拳,更是防不勝防,不如暫時退入寺中,稍作養息,再圖克敵。」
心念轉動,也就不過是剎那間的時光,不待強敵再出手襲擊,突然反身一躍疾向少林寺中退去。
那紅衣少女高聲叫道:「快點追他,他已受了內傷……」
群豪似是對那紅衣少女十分敬佩,聽得她大喝之言,立時急急追了過去。
方兆南勉強提著一口真氣,急向寺中奔去。
幸得距離不遠,眨眼間已到了寺門前面。
四個身披月白袈裟的和尚,分持著方便鏟,鐵禪杖,一排攔住去路。
方兆南低聲喝道:「擋住後面追兵……」
說著話,身子一側,從四僧之間衝了過去。
少林寺的和尚大都已認識方兆南,立時閃身向旁邊一讓,放過他去,一橫手中兵刃,擋住後面追兵。
方兆南奔入寺門之後,心申忽然一動,暗暗忖道:「白作義無影神拳,傷人於無聲無息之中,這四個和尚不知內'情,只怕要吃大虧。」
當下停住身子,回頭叫道:「四位禪師請謹防對方的無影神拳……」
忽然想到那無影神拳乃西域奇技,少林寺中和尚只怕還不知道世間有這樣一種武功。
他趕忙又接著說道:「無影神拳是一種奇異的武功,發時無聲無息,暗勁擊中後,才能覺到,那人是個又矮又胖的老頭子,你們要小心了,注意著他雙手的舉動……」
他話還沒說完,忽聽最左面一個和尚哼了一聲,向後退了三步,身軀搖了幾搖,才站穩了身子。
原來在他說話之時,那人已經中了一記無影神拳。
方兆南心頭一震,暗道:「我如為療自己的傷勢,讓這四位少林和尚傷在他們手中,不但愧對大愚禪師,而且還被這般人衝入寺中。」
念頭一轉,重又緩步走了回來,一面運氣調息,一面監視觀戰,以備隨時出手相援。
這時,少林寺僧侶,已和敵人動上了手,除了那個先為對方拳勢所傷的人之外,三個僧侶揮動兵刃,聯手拒敵。
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和神刀羅昆等,雖然用盡了全力搶攻,但三僧手中的方便鏟、鐵禪杖相配合支持,攻拒之間配合的十分嚴謹,絲毫找不出一點破綻、空隙。
三人全力搶攻了三十多招,三僧仍然是從從容容,毫無吃力的樣子。
那紅衣少女眼看三個少林僧侶門戶防守的十分嚴密,看樣子再打下去,一兩百招,也難分勝敗,心中大感焦急,而且打鬥激烈,只見杖影刀光,難分敵我,白作義的無影神拳,也不隨便出手。
當下一擺手中寶劍,縱身而上,衝入戰圈,舉手一劍,向右面一個和尚前腦刺去,左手拂塵回掃,纏擊向左面一個和尚手腕。
二僧被迫的向後退了一步。
她一加入之後,局勢立時改變,三個和尚被她詭奇的劍招,迫的有些應接不暇,聯手之陣逐漸散亂。
這時,方兆南已藉機調息復元,眼看著三僧已有些招架不住,立時仗劍一躍而上。
他自服用過覺夢調製的全熊糕後,又被覺夢大師施展內家真力,迫他出全力相抗,只累得筋疲力盡,當場暈倒。
但他卻不知覺夢大師在他暈倒之後,不惜消耗本身真元之氣,逐步推拿他身上的經脈,使他的功力大進。
是以,他只要極短的時間調息之後,消耗的體力,便立時復元。
驀然間,傳來了一聲宏亮悠長的佛號。
只見大慈禪師帶了十二個少林高手,疾奔而來。
方兆南回目一瞥,暗暗忖道:「目下情勢險惡,大可不必有什麼忠厚之心,群僧趕到之後,就讓他們一齊出手,先把眼下這一些強敵制服,也好減少一些威脅。」
心中念頭電轉,手中青龍劍卻疾向那紅衣少女點擊過去。
那紅衣少女每和方兆南動手一次,就覺著他武功比以前進步甚多,是以心中對他已存了甚大戒心。
但方兆南卻誠心和她硬拚一場,劍勢一緊,把她分攻三僧的招術都接過。
白作義突然大喝一聲,疾衝而上,舉手一拳"直搗黃龍",當胸擊來。
他功力深厚,每次出手拳勢,都帶著嘯風之聲,威勢十分嚇人。
方兆南擔心他再施展無影神拳傷人,那可是防不勝防,當下閃身避開一擊,手中劍勢一轉,全力向白作義猛攻過去。
那紅衣少女擺脫了方兆南後,神威立復,一連三劍又把三僧聯手拒敵的陣勢衝亂。
幸好大慈禪師已率領群僧及時趕到,揮動手中禪杖,接住了那紅衣少女凌厲的攻勢。
他乃少林寺中大字輩高僧之一,功力深厚,卓然不同群僧,禪杖揮舞之間,力重勢猛,交手數合。那紅衣少女已知遇上了勁敵,無暇再向群僧施襲,全神貫注迎敵。
少林僧侶聯手拒敵的陣勢,又從紊亂中穩定下來。
方兆南一和白作義上手後,立時施展出全力搶攻。他東一劍武當派的絕學"天河倒掛",西一劍崑崙派的"萬蜂出巢",再加上那寶刃的揮舞間幻起來的森森劍氣,竟然把白作義逼得無暇施展無影神拳。
轉眼望去,大局已穩,當下劍勢一緊,擊出一招"巧奪造化",青龍劍幻灑出漫天寒星,有如驟雨急落,白作義駭然一震,縱身而退。
方兆南右腕一震,如影隨形,疾追而上,不容白作義有喘息運氣的機會,已揮劍攻到。
白作義右拳疾起,一招"推出填海」打出一股奇猛拳風,左手卻施出擒拿法,疾向方兆南右腕上面扣去。
方兆南左手青龍劍斜出一招"一橋銀花"封住了白作義左手擒拿之勢,身子一側避開擊來的一拳,白蛟劍卻疾出一招"神龍三現"劍勢搖舞,幻起三朵銀花,逼得白作義又向後退了兩大步。
方兆南借勢搶攻,青龍劍重演了一招"巧奪造化",又把白作義迫的向後退去。
片刻工夫,白作義已被逼退了兩三丈遠。
白作義暗暗忖道:「這娃兒劍招奇奧,而且又沒有一定路數,手中雙劍,寒氣逼人,光華奪目,分明是可斷金玉的寶刀。
我這般和他纏鬥下去,只怕要吃大虧,強敵相搏,先下手者為強,如再不施展毒手,把他擊傷,難免要傷在他的手中。」
心念一轉,殺機忽起,暗中提聚真氣,身子疾向旁側躍去。
方兆南怕他施展無影神拳,左腕一振,青龍劍幻出一片青芒疾追過去。
白作義奔行之間,突然回身,右手一揚。
方兆南連番吃到無影神拳的苦頭,見他一揚右手,立時疾向一側閃去。
哪知白作義這一招,不過虛張聲勢,待方兆南身子站好,才真的發起一記神拳,緊接著疾撲而上。
目睹白作義過來,青龍劍斜斜推出,封住門戶,蓄勢待敵,忽覺一股暗勁,撞上身來,不禁心頭一震,趕忙借勢向後躍退。
白作義這一拳,已用出了八成的內力,勁道異常強猛。
方兆南雖然已有了讓避他無影神拳的經驗,仍然被那襲上身來的暗勁,震得全身氣血浮動,眼中金星亂冒。
就在他眼睛一花之下,白作義已疾如電光石火撲到,右手一翻,已搭在方兆南左腕之上。
方兆南但覺左腕一麻,青龍劍已被白作義奪了過去。
他雖內腑重創,神智并末昏迷,大喝一聲,有手白蛟劍突然施出了達摩三劍中一招"西來梵音"。
這一招,曠絕千古的奇學,出手之後,白作義登時被籠罩在一片劍影之下。
他欺身奪劍,相距過近,已無法退出方兆南撒出的重重劍影,形勢相迫,白作義不得不作死中求生的掙扎,揮動手中的青龍劍,猛向當頭罩下的劍影上面掃去。
方兆南這一劍乃達摩三劍起手劍式,凌厲劍勢中,仍含著慈悲心腸。
雙劍相觸,發出一陣龍吟之聲,白作義倒提青龍劍,滿身鮮血而退,原來他被形勢所迫,硬是接一劍,身上受了三處劍傷。
方兆南內腑受傷,腕力已大減,白作義又沾了手青龍劍的光,才勉強把這一劍架開,劍傷白作義後,內腑氣血浮動甚烈,不由自主噴出一口鮮血。
那紅衣少女正和大慈禪師相搏,聽得方兆南大喝一聲,不禁轉頭一瞥。
眼見白作義竟把方兆南手中的寶劍奪過一隻,不禁心中大喜,高聲喝道:「快些把那寶劍送過來……」
她精神一分,立時被大慈禪師手中急如狂雨的禪杖,逼得險象環生。
白作義雖然奪過來一柄寶劍,但身上三處劍傷,卻是不輕,鮮血泉湧而出,片刻間濕了半個身子。
他只顧運氣止血,無力再發無影神拳,如他此時藉機再發出幾記無影神拳,方兆南勢非被活活擊斃不可。
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兩個人都無能立時再戰。
少林群僧們,眼看方兆南受了重傷,立時有四人疾奔過來,一個扶著方兆南向寺中退去,一個手橫禪杖相護。
另兩個卻撲向白作義,想奪回他手中的青龍寶劍。
那紅衣少女,雖被大慈禪師縱掃橫擊的禪杖,迫落下風,但她心中,仍然念念不忘白作義手中奪得的兵刃。
眼看二個少林僧侶衝了上去,白作義卻渾如不覺,心中大感焦急,手中長劍突然施出一招"蛛筆點魂"劍尖上顫化出三點銀芒,疾刺向大慈禪師右腕。
那紅衣少女一劍逼退強敵,振劍斜躍而出,手中拂塵一振,掃向白作義左面一僧,右手長劍"攔江截斗"點擊右面一個和尚,她動作迅快,拂塵、長劍雖然後發,卻和二僧擊向白作義的禪杖一齊攻到。
如果二僧不肯放手,白作義固然要傷在二僧禪杖之下,但二僧亦將傷在紅衣少女拂塵和長劍之下,形勢逼得兩人不得不先求自保,齊齊向後退開。
紅衣少女突然嬌喝一聲,右手一振,寶劍化成一道白光,疾向右面一僧投擲過去。
劍勢迅快,劃起了一股嘯風之聲,左手拂塵疾揮一招"雲霧金光"擋住那左面一僧的攻勢,右手卻迅快絕倫的向白作義手中的青龍寶劍上抓去。
白作義雖然在運氣止血,但他武功并未失去。
那紅衣少女纖手將要觸及他手中寶劍時,白作義忽然一振手腕,手中青龍劍,疾翻而起,青芒閃起,直刺過來。
這一劍來的十分意外,那紅衣少女芳心一震。疾向旁側閃去,口中卻失聲喝道:「白作義,你瘋了,是我!」
她應變雖然很快,但仍然是晚了一步。
只見青芒閃動,掃中了大腿上的皮肉,鮮血順腿而下。
白作義劍勢出手的同時,微閉的雙目,也同時睜開,一見傷了那紅衣少女,不禁微微一怔,神智忽然清醒過來。
只聽噹的一聲金鐵相擊,紅衣少女投擲向右面一僧的長劍,被和尚一杖掃開,人也緊隨著疾衝過來。
紅衣少女急急叫道:「快把手中的寶劍給我。」
白作義臉色微微一變,但他終於依言把手中寶劍,遞了過去。
那紅衣少女接過寶劍,大慈禪師和兩個少林弟子已分由三面攻到。
大慈禪師滿臉忿怒之容,一招"五丁劈山"當頭直衝而下。
白作義突然大喝一聲,神威忽發,雙手齊出,連發兩記無影神拳。
那左右兩面衝上來的兩個少林憎侶,忽然覺得前胸一震,似是被人無聲無息的用鐵錘在前胸擊了一下。
但覺一陣氣血浮動,身不由己的各自向後退了三步,手中鐵禪杖,也隨著脫手落在地上。
那紅衣少女確有著過人的武功,身陷危境心神不亂,突然一個大翻身,嬌軀橫向一側移動兩步,手中青龍劍"腕底翻雲"疾向大慈禪師下擊的鐵禪杖削去。
她心中雖然愛惜寶劍,但在生死交關之時,也無法顧及到損傷寶劍了。
只聽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大慈禪師下擊的杖閃,雖未被彈震開去,但卻被那紅衣少女利用滑字訣,滑到一側。
紅衣少女勉力封開一杖,立時疾向旁側閃避開去,大慈禪師也疾向後面躍過。
凝目望去,只見鴨蛋粗細的鐵禪杖,竟被那青龍寶劍生生削斷了一半。
那紅衣少女更是迫不及待,舉起手中寶劍查看。
但見全劍一片青蒙的光芒,竟然是毫無損傷,不禁心中大喜,連腿上的傷疼,也忘了,嬌喝一聲,疾衝而上,一劍"穿雲摘月"疾刺向大慈前胸。
白作義雙手齊發一記無影神拳,雖然把兩個少林弟子震傷,但他剛剛運氣止住了流血的傷口,卻被他一提真氣,震得重新迸裂,登時血如流水面出。
守在寺門幾個沙林弟子,一看同伴受傷,立時又有四個奔了過來,各揮手中兵刃,齊齊衝了過來。
那紅衣少女手中多了一柄斬金切玉的寶劍,如虎添翼,攻勢更是凌厲難當,大慈禪師卻擔心手中禪杖被人削斷。
兩人武功原來在伯仲之間,大慈多了一層顧慮,登時有一種施展不開的感覺,被那紅衣少女一連幾劍快攻,逼得手忙腳亂,大有應接不暇之感。
她的武功、劍招、全走偏激詭奇的路子,一佔上風,鋒芒更健。
但見漫天劍氣,挾著手中拂塵的刷刷之聲,著著指襲向大慈禪師的要害大穴,五招之後,已把大慈禪師逼得險象環生。
九星追魂侯振方、三劍一筆張風閣、神刀羅昆、追風雕伍宗義,五和少林寺僧侶們打到生死關頭之時,眼看到白作義身處危境,卻是無法救援。
突然間響起一聲嬌喝,一條人影,疾飛而到,一陣紅光閃動,四個攻向白作義僧侶手中的兵刃,一齊被彈震開去。
群僧退了兩步,定神看去,只見一個身著藍衣,頭挽宮髻秀美絕倫的少女,左手執劍,右手卻握著一支形如鹿角,赤紅似火的怪兵刃,俏生生的站在白作義的身前。
此女和那紅衣少女一般的動人惹眼,只是眉目間有一種威嚴之肅,看上去比那紅衣少女冷酷甚多。
只聽她嬌喝一聲:「住手。」
那紅衣少女當先一收劍勢縱身而退。
九星追魂侯振方、三劍一筆張鳳閣、追風雕伍宗義、神刀羅昆,一齊猛攻兩招逼退強敵,向後躍退。
那藍衣少女目光轉動,掃掠了全場一眼,冷冷說道:「你們這些和尚中,那一個能夠作主?
她氣度冷漠威嚴,一派自負不凡的神情。
大慈禪師冷哼一聲,道:「年輕的女孩子家,說話要有點分寸,有什麼事,只管向老衲說吧。」
他本是仁慈和藹,修養有素之人,只因目睹寺中慘變,對冥岳中人,已恨之入骨,言詞之間,竟也充滿著火氣。
那藍衣少女然後微微一笑,道:「這一群和尚數你年紀最大,我該早看出來,就不用多此一問了。」
大慈道:「女施主最好少說廢話。」
藍衣少女柳眉一聳,滿臉陡現起一股肅然之氣,道:「去告訴你們寺中當家和尚,今夜三更,家師親率冥岳中高手入寺,三更以前,你們還可以派人求和,只要願歸冥岳,可免一次大劫,三更前不見回音,入寺後雞犬不留。」
大慈禪師道:「少林寺在江湖上是何等的聲譽,你這般信口開河,老衲本該立時教訓你一頓……」
那紅衣少女突然格格一笑,道:「就憑你那點武功麼?哼!
說話不怕山風閃了你的舌頭。」
藍衣少女素手一揮,道:「不用和他多費口舌了,我們走吧!」當先轉身而去。
那紅衣少女和三劍一筆張鳳閣等,緊隨那藍衣少女身後而去。
大慈禪師自和那紅衣少女動手之後,已覺出對方武功,實不在自己之下。
一時之間,十分猶豫,不知是否駭率領群僧追趕。
正感為難之際,忽聽方兆南細弱的聲音,傳了過來,道:
不要追他們!咱們也早些回去,商量一下禦敵之策。
大慈禪師心中感激他相救少林群僧之情,對他十分尊敬,當下合掌應道:「方施主傷勢未癒,只管安心療息,老衲就去告訴大愚師兄!」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我此刻正在運氣,不宜行動,如若能夠請得令師兄來此一行最好。」
他內傷不輕,在四個少林僧侶的保護之下,正在運氣療息,但聽得那藍衣少女一番話後,忍不住插口而言。
大慈禪師暗忖道:「大愚師兄,現下代行方丈之權,身份崇高,怎可隨隨便便的叫他來此相會……」
忽聞長嘯之聲,劃空傳了過來,而且來得迅快無比,倏忽之間,已到了群僧停身之處。
定神看去,只見兩條人影,有如離弦流矢一般,疾射而來,嘯聲頓收,人影驟現,正是南北二怪。
北怪黃煉目光一掃方兆南,說道:「怎麼?你受了傷啦!」
方兆南點點頭,笑道:「不錯,受了傷啦!」
北怪黃煉大步走了過去,伸出鬼爪一般的手來,說道:「老夫助你早些恢復功力,如何?」
方兆南暗暗忖道:「他如想暗中殺我,不用這樣出手,亦立時可把我置於死地,如其畏首畏尾的逃避他,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死在他手中。」
當下一笑,道:「老前輩儘管出手。」
北怪黃煉,原本有暗中傷害方兆南之居心,但聽他這般豪氣的一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當下一提真氣,緩緩舉起手來,頂在方兆南"玄機"要穴之上。
他功力深厚,非同小可,一和方兆南肌膚相觸,方兆南立時感覺到有一股極強的熱力,直衝而入,趕忙運氣和那攻入內腑的熱力呼應。
南怪辛奇眼看北怪黃煉出手相助方兆南療息傷勢,好像很不甘心一般,也大步走了過去,伸出右手,頂在方兆南背後的命門穴北怪一看南怪也跑了上來,冷哼一聲,右手突然加力,把方兆南的身子,突然向後一推,藉著方兆南的身子傳過去一股暗勁。
南怪辛奇冷笑一聲,右手突然加力,也借方兆南的身子發出內勁,和北怪黃煉的傳擊過來的內勁相抗。
這兩人藉著方兆南的身體,互較內勁,逐漸各加功力,勁道愈來愈強,但卻苦了方兆南。
只覺內腑之中,兩股互傳相擊的潛力在激盪衝突,五腑六藏,都快要被翻了過來,氣血浮動。
可是黃煉、辛奇,這兩個冷僻孤傲的老怪物,生平做事,素來是只管自己的喜怒,不管別人的生死。
兩人雖然看出了方兆南受兩人內力相互衝擊的痛苦,但仍然不肯罷手,似是非得打出一場勝負不可。
方兆南只感到兩股力道,在內腑衝突的愈來愈強猛,承受十分痛苦,正待勸請兩人住手,忽覺一股奇熱,由背後命門上直衝而入。
方兆南微微一笑,也不答話,緩緩閉上雙目。
原來那灼熱、冰寒的兩股暗勁,在他身上經過一陣激烈的衝突後,便逐漸的穩了下來。
方兆南所受內傷,被兩人一陣折騰,把積存在肝臟之間的兩口淤血吐了出來,傷勢霍然而愈,暈過去片刻之後,復生過來。
他覺出南北二怪一冷一熱'的暗勁,雖然仍在自己體內衝擊,但卻不似先前那樣激烈,雖然還忽冷忽熱,但已勉強可以忍受。
一個本能,使他在不知大覺中,提聚了本身真氣,和那在內腑衝擊的力量相抗,加上他自行提聚的真氣一攪。那兩股漸趨穩定的暗勁,突然又加速沖蕩起來。
逐漸的他體會到,自己提聚的真氣,雖不能左右大局,但覺得灼熱時幫助北怪黃煉抵抗辛奇的赤焰掌力,使那灼熱減少了不少。
如果在冰寒加重時,他以本身真氣相助南怪辛奇抗拒北怪的玄冰掌力,使那冰寒之氣,也為之減少了甚多。
這樣,使他感覺到,承受的灼熱和冰寒已不似先前那樣強烈。
要知南北二怪的武功,雖然各走極端,一個焰熱,一個冰冷,但兩人的內力,卻是在伯仲之間,各出全力相搏,半斤八兩,僵持不下,寒熱中和,兩極對消,是以他慢慢覺得那寒熱已不怎麼厲害。
方兆南逐漸體會出這個道理,南北二怪,也體會出了這個道理,但兩人好勝之心極強,形成了騎虎難下之勢,誰也不肯先行停手。
鴨蚌相爭,漁人得利。方兆南忽然感覺本身真氣被南北二怪的寒熱之力衝擊之勢,通得直向生死玄關衝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18:06
第三十五回 拒冥妖刀光劍影
方兆南這數月以來的際遇,雖是悲慘、淒涼,但也是曠世絕奇,他在感情上遭遇了無比的痛苦,但在武功上卻有了幻奇的進境。
北怪黃煉久持不勝,不禁心頭火起,冷哼一聲,按在方兆南前胸"玄機"要穴上的掌力,突然向前一送,全身功力一齊發出。
方兆南忽覺寒氣大增,"命門"穴上攻進來的焰熱之力,被那寒氣一逼,突然退縮回去,熱力消減。
方兆南頓感到一陣冷意,不禁打了兩個冷顫。
他提聚的真氣經這寒氣一激,忽然又向上一衝。
方兆南身軀,也隨著那上衝的真氣,顫動了一陣。
忽覺熱力大增,南怪辛奇的反擊之力,像排山倒海一般直衝過來。
方兆南但感一陣灼熱,內腑間的寒冷之氣,完全被那攻來的熱力逐走。
這一冷一熱的突變,各盡其極。
方兆南湧在"生死玄關"的真氣,被這忽冷忽熱之力連翻迫逼,突然直衝而上,衝過"生死玄關",直上十二重樓。
這當兒,北怪黃煉,又用出全力反擊過來,方兆南滿身炎熱,突然又被一股強大的寒氣掩去。
這一陣寒冷,當真是凍肌刺骨,使方兆南的身體起了極大的變化。
不知怎地他內腑忽然僵止不動,一連打了幾個寒顫,臉色也成了一片鐵青,身上的血液,也似被這寒氣凍結起來一般。
除非一個內功修為超過北怪黃煉的人,誰也無法抗拒這一股由極熱突變的酷寒。
由寺內趕來的大愚禪師一直靜靜地站在一側,兩道眼神卻盯在方兆南的身上。
眼看他神情大變,臉色鐵青,全身一陣顫動後,突然僵直不動,不禁心頭大為震駭,再也忍耐不住,大步直奔過去。
只聽南怪辛奇大喝一聲,按在方兆南後背"命門穴"上的右手,他突然向前一推,一股奇熱,疾攻過來。
方兆南僵挺的身子,被這熱力一逼,又是一陣顫動,臉上的汗水,滾滾而下。
他衝上十二重樓的真氣,再經南怪辛奇這灼人肌膚的熱力一逼,一陣激盪,衝過了生死玄關。
方兆南只覺一股極強的力道衝了上去,身子飄飄欲飛,身上又被那股強熱灼燒的極難忍受,不自覺的一提真氣。
但感身子一輕,忽然離地而起,升飛起六七尺高,飄落到一丈開外。
南北二怪看的微微一怔後,手上力道,齊齊減去。
大愚禪師本待要出手相救,忽見方兆南原姿不變的端坐飛起,脫離了兩人雙掌挾持,立時停下腳步。
方兆南飄落實地之後,挺身而起,運氣一試,不但毫無傷疼之感,反而有著一種爽快輕靈的感覺,心中大感奇怪,暗道:
「這是怎麼回事呢?」
忽聽大愚禪師的聲音,繚繞在耳際,道:「方施主沒有傷著嗎?」
方兆南由沉思中驚醒過來,道:「還好。」
他自己也不知是否受了內傷,是以,對大愚之言,無法答覆。只好含含糊糊的支吾過去。
大慈禪師好不容易,等待這樣一個說話空隙,當下把那藍衣少女相約之言,一字不漏的轉告了大愚禪師。
大愚禪師抬頭望望天色道:「現下不過申初光景,諸位連番和強敵相搏,想都已睏倦,先請回寺,用上一頓素齋,休息一下體力,晚上好對付強敵。
南怪辛奇一皺眉頭,道:「老夫無酒不餐,偏是你們這和尚廟中,有著甚多規矩-----」北怪黃煉忽然冷笑一聲,接道:「三十餘年酒未沾唇,你也沒有死啊!」
辛奇怒道:「你怎麼知道老夫沒有酒喝?」
大愚禪師怕兩人再吵起來,趕忙接道:「平常之日,敝寺待客,確不備酒,但寺中卻存有久年佳釀,兩位如若有興趣,老衲願供一醉。」說完,合掌肅客。
方兆南搶快兩步,走到大愚禪師身側,低聲說道:「晚輩已失去一劍,此劍如果再有失閃,實叫在下愧對禪師----」大愚禪師不待他說完,已聽出弦外之音,微微一笑,接道。」
青龍、白蛟,已非少林寺中之物,方施主如何處理,老衲不願多問。」
方兆南輕輕一歎,道:「今夜之戰,不但事關貴寺的安危存忘,整個武林的命運,恐怕也將在這一戰之中-----」大愚禪師道:「敝寺中三代弟子都甘為武林效命,方施主有何調度,但請吩咐就是。」
方兆南道:「晚輩發覺了一件驚人的事,心中一直為此惶惶不安,今夜之戰,勝負之分,雖靠貴寺弟子們同心協力,不避生死,但是南、北二怪,亦將是此一決戰中的主要人物。
兩人功力深厚,又練成了特殊的掌力,在晚輩心目之中,正好用作抗拒冥岳岳主的高手,但晚輩心中念念不忘的是怕這兩人忽為強敵收用。」
大愚禪師低聲問道:「你是怕他積惡難改,易生動搖……」
方兆南搖搖頭道:「剛才寺門外面和晚輩動手之人,除了那紅衣少女之外,其餘三人,大都是大江南北的高手、雄主,月前泰山大會中的主要人物,曾幾何時,這般人竟然都作了冥岳中的爪牙,這一點,實叫晚輩百思不解……」
他微微一頓之後,歎道:「以南、北二怪的功力,生擒冥岳中兩女弟子,也非什麼難事,但竟被敵人免脫,而且事後晚輩發覺那紅衣少女,尚非冥岳中女弟子的真身,武功自然尚要遜上一著,南、北二怪見我之後,一直未提二女之事,想必連傷也未傷到敵人,晚輩因此擔心-----」大愚禪師道:「老衲就大方師弟情形而論,他似是服用過什麼藥物!」
方兆南道:「老前輩說的不錯,晚輩也想到他們可能用一種絕毒的藥物,威脅服藥人的生死,或是控制了他們的心神,使對方甘心效命,聽候遣派……」
兩人談話之間,已到了少林寺方丈室外。
南、北二怪和方兆南,早已被視為少林手中貴客,大愚禪師合掌肅容,把三人讓入室中。
室中早已擺好了佳釀、素餚。
大愚、大慈、大立、大道、四個僅餘的大字輩中高僧,一齊留在方丈室中相陪。
這是一個隆重的宴會,素守清規的大字輩高僧們,破例的開了酒戒。
南、北二怪生具了冷僻的性格,神色間,一片凜然難犯的冷漠。
兩個人既不和少林寺僧侶們講話,也不和方兆南搭訕,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個不停,兩個提壺斟酒的小沙彌,一直不能停止。
片刻工夫,兩人已各飲了四五十杯。
方兆南暗暗忖道:「看樣子這兩人又在暗中拼上了酒,縱然量大如海,也禁不住這等手不停杯的啞然猛拼,今夜一戰,事關千萬武林同道的命運,如放任兩人這般相拼下去,勢必要喝個爛醉如泥不可了-----」心念一轉,趕忙端起案上酒杯說道:「兩位老前輩請滿飲此杯,晚輩有幾樁疑難不解之事請教。」
南、北二怪舉杯一飲而盡,齊齊說道:「什麼事?」
方兆南道:「今夜三更,由那冥岳岳主,親率他屬下高手,來寺相犯一事,兩位老前輩,想已經早知道了吧?」
南怪辛奇冷冷說道:「知道了又怎麼樣?」
方兆南道:「此事關係著今後的武林大局,并非是少林寺一門存亡之戰。」
南怪道:「我也不是少林門下弟子,與我何涉?」
北怪黃煉縱聲大笑,道:「不錯啊!少林寺和尚被殺光了也於我們無關。」
大愚、大慈等四個少林高僧,臉色一齊大變,正待發作,卻被方兆南示意攔住。
他心中很明白,南北二怪在這次決戰之中,所佔的比重甚大,這不是憑逞血氣之勇的時機,開罪了南北二怪,今夜之戰,就算先失去一半實力。
當下接口說道:「兩位老前輩雖和少林門戶毫無淵源,但已,親口答應相助在下一臂之力。」
南、北二怪互相望了一眼,齊聲說道:「答應助你之事,就是助你,不能把別人的事混為一談。」
方兆南暗暗喜道:「還好,這兩人雖是生性冷怪一點,倒還遵守承諾之言。」
但見二人手不停筷的大口吃菜,片刻工夫,滿桌素餚被他兩人吃個杯盤狼藉,伏案睡去,不久工夫,竟呼呼入夢。
方兆南低聲對大愚禪師道:「這兩人剛才各以獨門奇功相拼,彼此耗去元氣甚多,讓他們好好的睡一會兒吧!咱們到別處談談。」
大愚禪師首先站了起來,走入外面,慈眉聳動,長歎一聲,道:「少林寺八百弟子,都有著敵愾同仇之心……」
方兆南接道:「那就好了,由晚輩帶著南北二怪,以游殲強敵高手為主,幾位也請各選十二個武功高強的弟子,分組成隊,以便隨時策應。」
大愚點頭說道:「老衲擔心南北二怪中途叛離……」
方兆南笑道:「這個老前輩儘管放心,南北二怪生性雖然孤傲、冷癖,但他們究竟是成名武林的人物,既然答應助我,當不致中途改變……」
他微微一笑後,接道:「和兩人相處,不能以常情、常理對付,晚輩已得個中三昧……」
大愚道:「如此就好,老衲唸唸難忘的就是這件事情。」
大慈禪師突然接口說道:「老衲心中有一事不明,得要向方施主請教。」
方兆南道:「晚輩知無不言,老禪師儘管說吧!」
大慈道:「南北二怪各以上乘內功相拼,會把方施主挾在中間,當時看去,施主似是甚為難過,但此刻看來,方施主竟似毫未受傷?」
方兆南點頭笑道:「當時情景,確甚難過,也許因南北二怪功力相若,才有此奇跡,晚輩此刻,不但沒有受傷之感,且覺真氣充沛,獲益匪淺。」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吉人天相,因禍得福,老衲為施主慶賀。」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多謝老前輩關注了。」
大愚探身望望天色道:「老衲已派人在此靜院,嚴密戒備,方施主不妨小息片刻,一有動靜,老衲立時派人通知。」
說完起身告別。
方兆南送客室外,低聲說道:「南北二怪。野性難馴,對貴寺又有一段積忿,此刻正值用人之際,老禪師還請擔待一二。」
大愚道:「老衲記下了,施主回房去吧!」
合掌一禮,欠身而去。
方兆南抱拳相送,直待幾人走出靜院,才回過頭來。步回禪室。
抬頭看去只見三個斗大的金字"方丈室"橫雕在一塊千載古松匾上。
想到數月之前,武林中對少林寺是何等的崇敬,視作泰山北斗,高不可攀,曾幾何時,自己竟然受盡了少林寺高僧關懷。
以方丈之室讓作休息之地,此等榮寵,在數月之前,當真是做夢也難想到。
這時,已經是夕陽西下時分。
天際間,晚霞絢爛,一抹夕陽反照,撒在室外的盆花上,雲彩幻麗,花色生光,春天的黃昏,景物是這洋的動人美麗。
他長長吁一口氣,緩緩傍花而坐,仰首望著西天變幻的彩霞,神馳無際長空,數日緊張的心情,陡然為之一鬆。
忽然間一道閃光,劃空而過,緊接著一聲巨雷,震二欲聾。
一片雲氣,生自那變幻難測的彩雲之下,片刻間,由淡生濃,逐漸擴展,掩遮去西天一片彩霞。
閃光群起,雷如連珠,倏忽之間,滿天盡都瀰漫著雲氣。
方兆南目不轉睛的看著這一幕自然景象的變化,不禁黯然一歎,心中暗暗忖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果然不錯,剛才那美麗景色,片刻間,盡被烏雲遮去,今夜一番大戰來勢將如這場暴雨一般,挾閃電鳴雷,忽忽而至……」
突然間一個天真無邪的倩影,像那閃電一般,由他腦際間掠過,雷電的啟發,使他忽然回想到那遺留在山腹密洞中的周蕙瑛來-----。
一念閃起,萬念湧來,周惠瑛的倩影尚未在心田間消失,熱情如火的陳玄霜,倏又突然泛現在腦際之中……
心念轉動間,又想起了冷若冰霜的梅絳雪來。
三個美麗的少女倩影,都極清晰的印在他的心靈上……
只覺著滿身情孽,無法補償,不禁失聲一歎道:「天啊!我沒有存心害他們一個,可是三個都為我牽連而死,唉!這究竟是誰的錯呢?"他就帶著這樣的心情,傍花而坐,不知過了多久。
突聞響動,一提丹田之氣,振臂而起。此時,天已黑透,他起落之間,來到了寺門。正待左右查看。
忽然由身後傳過來一陣沉重的步履之聲,緩緩接近身後。
他長長吸了一口氣,凝聚丹田,暗運功力,霍然轉過頭去。
星光下只見大愚禪師帶著大道禪師走了過來。
夜風吹飄起兩僧寬大僧袍的衣角,兩人舉步落足之間,似是如負重鉛,顯然,這兩少林高僧心情,正有著無比的沉重。
大愚微微一笑道:「眼下時光己是初更過後,敝寺存亡絕續之戰,序幕將展,今宵是少林寺創立門戶以來,最艱苦的一夜。
方施主以事外之人,為敝寺捲入此是非漩渦之中,此時此情,老衲等如再談什麼感恩圖報之言,未免有傷方施主的俠情了,千句總一句,敝寺中上下三代弟子,人人心目之中,都深銘方施主這番相助之情意了……」
方兆南深受感動,抱拳一揖,說道:「貴寺的存亡,事關武林大局。但眼下卻只有貴寺弟子,擔負起這付沉重的擔子……」
他仰首望天,長長吸了一口氣,黯然接道:「晚輩的看法,貴寺如若不支而潰,整個武林形勢,亦將隨之發生劇變,九大門派,無一能倖免劫難。
今宵之戰,應該是我中原武林同道,一大劫難,九大門派都應該盡出高手而來,共拒強敵,但別人卻是袖手不問,由貴派獨擋銳鋒。」
大愚微微一笑,道:「方施主話雖不錯,但冥岳中人來得太過突然,使老衲柬邀助拳之人的時間,也是沒有,自是不能怪人。」
方兆南似是對少林寺抱甚大不平之氣,冷笑一聲,接道:「各大門派,都有弟子在江湖之上走動,似此等重大之事,竟然不知不覺,想來實覺好笑……」
大愚看他越說越是氣忿,合掌接道:「方施主也該休息一下了,趁尚有段餘暇,調息一下精神。」
方兆南供手道:「多謝老禪師關心了。」
說罷,轉身大步而行。
這時,少林寺已是勺斗森嚴,到處人影閃動。
方兆南借星光看去,只見一群群少林僧侶,手橫兵刃,結隊而立,斷斷續續,銜接成一座陣圖,每一個轉角之處,都已裝好火把。
方兆南目睹嚴密佈置,忍不往微微一笑道:「老禪師這等佈置,當真是飛鳥也難偷渡。」
大道禪師接道:「三百條火把,都用麻桿和桐油合成,每一個火把,可照五丈方圓,若三百條火把一齊點燃,少林寺一、二兩進殿院,光耀如畫,除非冥岳中人,殺盡我們少林弟子,否則絕難越雷池一步。」
大愚接道:「老衲決定由大立、大慈兩位師弟,主持羅漢陣的調度,并就二三兩代弟子中選出四十八個,分組兩隊,仍由大慈、大立兩位師弟各率領二十四人,馳援緊急之處……」
方兆南道:「老禪師運籌調度有方,晚輩佩服至極。」
大愚接道:「另由老衲和大道師弟,各選十二個弟子,迎戰冥岳中人,先禮後兵。」
方兆南道:「正大門派,正當有此風度。」
大愚道:「另由方施主帶著南北二怪,和老衲同出迎敵。」
方兆南道:「老禪師布計周密,算無遺策,使人一開眼界。」
說話之間,已到方丈靜室之前。
大愚、大道齊齊合掌說道:「方施主請調息養神,一有警訊,老衲等立刻派人相請。」
方兆南抱拳相送,緩步入室。
只見南北二怪對面而坐,各自閉目運氣。
方兆南一入靜室,兩人同時睜開雙目四道眼神,齊齊由方兆南臉上掃過。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兩位老前輩調息的還好吧?」
南怪辛奇冷哼一聲,道:「什麼老前輩,老前輩的,你年紀不大,忘性倒不小啊!」
方兆南笑道:「晚輩不知忘了什麼?」
南怪道:「你在解我索縛之前,我已筋你說明,咱們要結成金蘭,兄弟相稱。」
方兆南暗暗忖道:「此刻正值用人之際,我如能和他兄弟相稱,或可討他歡心。"當下拱手一笑,道:「辛老哥,兄弟這裡有禮了。
南怪果然心花怒放,哈哈大笑,道:「兄弟你好啊!」
只聽北怪黃煉冷笑一聲,說道:「哼!沒老沒少的,有什麼好---」辛奇怒道:「關你屁事。」
方兆南怕兩人再打了起來,趕忙勸住兩位繼續調息養神,約有更余時間,突然聽得一陣步履之聲,一個面目清秀的小沙彌手提燈籠而來,停身門外,合掌說道:「強敵蹤跡已現,小僧各位師伯師叔已然迎敵寺外,小僧奉命來請三位施主……」
方兆南一挺身,拱手對兩人說道:「辛大哥,黃老前輩,請各自運氣調息一下,咱們出去迎敵戰冥岳中人!」
南怪辛奇突然挺身,道:「還要調息什麼,咱們現在就去吧!」
北怪黃煉哪肯示弱,也挺身站了起來。
方兆南急道:「冥岳中人,個個武功不凡,尤以冥岳岳主,武功已入化境,兩位還是運氣調息一下,恢復體力,才好迎敵。」
南怪辛奇哈哈一笑,道:「兄弟不用替我擔心,相信在百步之內,為兄可使消耗的內力復元。」
北怪黃煉冷冷接道;"那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之事,用不著出口誇耀一個後生晚輩之前。」
方兆南怕兩人再打起來,趕忙對南怪辛奇說道:「大哥請看在兄弟份上,忍讓黃老前輩幾句。」
南怪辛奇果然一語未發忍了下去。
北怪黃煉卻是火氣甚大,冷冷看了方兆南一眼,道:「什麼老前輩不老前輩,哼!叫的也不覺得肉麻嗎?」
方兆南聽得微微一怔,抱拳一禮,笑道:「在下或有禮貌不周,開罪了黃老前輩,還望老前輩大量海涵。」
黃煉冷哼一聲,別過頭去,裝作沒有看見。
方兆南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南北二怪互望了一眼,齊齊舉步隨在方兆南身後而行,離開了方丈室,直奔寺外而去。
這是個月黑星朗之夜。
山風勁吹,林木蕭蕭。
大愚禪師帶著師弟大道,以及由二三代弟子中選出的二十四位高手,早已恭候在寺門之外,一見方兆南帶著南北二怪走來,立時迎了上去,合掌說道:「有勞三位了。」
方兆南抱拳還禮,連稱不敢。
南北二怪卻仰首望天,視若無睹,一副傲然不群的冷漠。
大愚禪師心知兩人怪僻冷傲,索性也來個故作未見,低聲對方兆南說道:「現已三更時分,還未見冥岳的人來。」
方兆南道:「以晚輩的看法,冥岳中人,絕不致失約不來。」
話還未完,耳際間,突然飄傳來一陣絃管之聲。
這樂聲難聽至極,音調尖銳有如鬼哭狼嚎一般,深更半夜,聽來更使人有一種如置鬼域的感覺。
方兆南道:「來啦!晚輩在冥岳中,也曾聽到過這等刺耳的樂器之聲。」
目光轉動,只見眼前的少林僧侶,裝束已自不同。
除了大愚、大道禪師兩人,尚穿的寬袖飄飄的僧袍外,那隨行的二十四名手中高手,都已改著了深灰色的短裝。
每個僧侶的腰間,都還帶著不同的暗器,有小型的戒刀,短劍,最奇怪的是有兩個二十上下年紀的和尚,一個帶著三朵金色的蓮花,一個帶著七枚銅錢。
少林僧侶一向都不使用暗器,但方兆南今夜所見,除了大愚,大道之外,大部分的人,都帶暗器。
顯然今夜之戰,少林寺已竭盡所能,全力迎敵,平時不肯用以對敵的暗器,也準備施用克敵了。
只聽那鬼哭狼嚎的樂聲,愈來愈近。
四盞碧綠的燈光,突然由前面松林一角,繞現而出。
大愚禪師舉手一揮,身後二十四個弟子,突然散佈開去。
方兆南低聲說道:「那些吹打樂器的人,一個個奇形怪狀,有如鬼魔一般。」
大愚禪師回目一掃方兆南,笑道:「強敵現身之後,由施主和她答話,需要老衲說話之時,我再說話不遲。」
幾人談話的當兒,那刺耳的樂聲,忽然停了下來。四盞碧綠的燈光卻加速奔行過來。
大愚凝目望去,只見那四盞碧綠的燈光之後,緊隨著一頂黃色小轎,由四個身軀高大,臉上分塗著五顏六色的鬼形怪人抬著,奔行如電而來。
眨轉之間,已到了丈餘之處。
四盞碧綠的燈火,由四個分紅、白兩色的怪人提著,左手提燈,右手各拿著一枝哭喪棒,夜暗之中看去。更顯得鬼氣森森。
在那黃色小轎之後,一排并立著數十個人。
小轎左右兩側,分站兩個容色絕世的少女,右面一個身著紅衣少女,手中拿著拂塵,背上斜插著方兆南失去的青龍寶劍。
方兆南目光掃掠了冥岳中來人,果然不見冷艷絕倫的梅絳雪,想來她跳入火山口中之事,絕然是假不了,不禁暗暗一歎,一縷惜念的悲傷,緩緩由心中泛了起來。
只聽那小轎之中,傳出一個嬌媚動人的聲音,問道:「要他們找一個能作主的人,上前來答我的問話。」
聲音雖然動人,但言詞之間,卻是傲然不可一世。
大愚禪師回目望了方兆南一眼,道:「方施主去和她談吧!」
方兆南道:「老禪師乃此地主人,晚輩怎敢逾越?」
大敵當前,大愚禪師反而變的鎮靜無比,微微一笑,道:
老衲和小施主一齊去吧!
方兆南正待舉步而行,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我們不能先被他人的氣勢所懾。"立時停下腳步,道:「老禪師,可以要她過來說話。」
大愚先是一怔,繼而一笑,正待開口,那站在小轎左面的藍衣少女,突然高聲說道:「你們那面,連一個活人也沒有嗎?」
大愚禪師也提高了聲音答道:「女施主不可出口傷人……」
右面那紅衣少女冷笑一聲,罵道:「天亮之前,少林寺別想再有一個活人,反正你們快要死了,罵上你們幾句,又有什麼關係?」
此人口齒伶俐,言詞咄咄逼人,一向步不出寺的大愚禪師,那裡能夠說得過她,當下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方兆南眼看大愚禪師尷尬之態,心知他是有道高僧,不能和那紅衣少女一般的胡言亂語,只好挺身而出,道:「鹿死誰手,還難預料,未見真章之前,姑娘先別把話說的太滿。」
那藍衣少女厲聲比道:「死在眼前,還敢這般無禮,誰要和你多費口舌,還不趕快要那老和尚出來答話。」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18:46
方兆南仰天大笑一陣,道:「好個利口的丫頭,你既然作不了主,最好免開尊口,叫你那師父出來答話。」
小轎中又傳出柔媚中隱帶冰冷的聲音,道:「什麼人這樣大的膽子?」
那藍衣少女躬身答道:「就是三師妹偷放的那位野孩子!」
垂廉激活,一個身著黃衣黃裙的艷麗女人,緩緩由轎中走了出來,口中冷然接道:「絳雪一向眼高過頂,對男人素來不假詞色,居然能夠為這人背叛我,我倒該仔細看看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了。」
言詞之中,隱含對梅絳雪懷念,想來梅絳雪身在冥岳之時,定然甚得她的寵愛。
方兆南只覺心神為之一動,暗暗歎道:「梅絳雪如非釋放我和玄霜師妹脫險,絕不致於落得那等淒慘的下場……」
場中群僧都不禁心頭為之一動,原來在他們想像中,那冥岳岳主,定然是一位雞皮鶴髮,醜陋不堪的怪人,生性才會那等慘酷。
想不到竟然是一個艷光奪目的麗人,容色尤勝過那分著紅藍衣的少女。
只見她款移蓮步緩緩走了過來,步履移動之間,乳波臀浪,充滿無比的誘惑,只看她一眼,誰也忍不住抨抨心動。
她一直走到方兆南身前四五尺處,才突然停下身軀。舉手一招,嫣然笑道:「你過來,我要仔仔細細的看看你。」
她的舉動,優美無比。舉手一招之間,風情萬種,使那些排列在大愚、大道身後的少林僧侶,個個為之一怔。
連大道和尚也為之神情一變,只有大愚和尚定力深厚,仍然神色不改。
方兆南也為之心神一動,不自主向前走去。
走了兩三步後,突然停了下來。
那艷麗女人看他向前走動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不禁一皺眉頭,冷冷說道:「這世間沒有抗拒我令諭的活人!我既然叫你過來,絕不會藉機傷害於你,對你這種晚生後輩,我還用不著施用機詐手段。」
她看去,只不過二十上下的年歲,但口氣卻一派老氣橫秋,托大無比。
方兆南暗中提聚一口真氣,使動盪不定的神情,平靜下來,肅然答道:「聽你的口氣,定然是那冥岳岳主了?」
那艷麗女人輕盈一笑。道:「不錯!」
方兆南道:「在下冥岳之行。未能一睹岳主真面,想不到今宵得見尊容。」
那艷麗女人一皺眉頭,默然不言,似是對方兆南這等人物,多講上幾句話,會失了她的身份一般,方兆南突然放聲一陣大笑,道:「在下由冥岳天羅地網之中,死裡逃生,早已把生死之事置之於度外了,岳主如以生死作為要狹,那可打錯了算盤。」
那艷麗女人星目閃光,一掠南北二怪,冷然說道:「你膽子不小啊!竟然敢這般頂撞於我!」
方兆南道:「岳主言重了……」
那艷麗女人突然向前跨了一步,道:「你叫什麼名字?」
方兆南道:「在下叫方兆南。」
那艷麗女人突然又向前跨進一步,冷冷說道:「你認識梅絳雪嗎?」
方兆南道:「何止認識,而且她已和區區相訂下白首盟約-----」話一出口,立知失言,但也無法收回了。
他只想激起對方怒火,隨口說了出來,話說出口已覺有錯,但轉念一想,梅絳雪已葬身火山口中,今生今世,難得再見----。
只聽那艷麗人冷笑一聲,道:「你可知道她已經死了嗎?葬身在火山之中。」
方兆南道:「想來定然是你把她逼死了!」
那艷麗女人突然微微一笑道:「很多年來,就沒有人敢這般對我說話了,你的膽氣很夠,我要把你活捉回冥岳,投入那火山之中,也好成全你們一對同命鴛鴦。」
她隨口一言,卻給了方兆南甚多便利。
要知冥岳岳主,令出如山,她說要生擒方兆南,以祭梅絳雪的亡魂,冥岳中人,誰也不敢任意傷他性命了。
大愚禪師借兩人談話的工夫,回頭一瞥身後群僧。
只見一個個雙目神凝,投注那黃衣麗人身上,不禁暗暗一歎,低聲對大道禪師說道:「師弟快請回寺,要他們打起法器,高誦大悲經文,週而復始,直到擊退強敵,或是咱們全手中人全數被人誅絕之後,無人誦經為止。」
這幾句話,說的沉痛無比。
大道禪師只聽得心頭凜然震動,低聲說道:「小弟遵命。」
原來他也為那黃衣麗人妖冶容光,吸引了心神,不自覺的凝目相注,大愚之言,如雷貫耳,使他登時神智一清,回目一瞥身後群僧,大步直向寺中走去。
這時,那黃衣麗人又向前欺進一步。
方兆南疾退兩步之後,霍然翻腕,拔出了背上的白蛟劍。
夜色中閃起了一道白芒。
那黃衣麗人臉上的笑容,已逐漸失去,泛起一片肅殺之氣。
目光一掠方兆南手中寶劍,淡淡一笑,道:「想不到白蛟劍落到你的手中了。」
方兆南聽她一開口,就叫出白蛟劍名,不禁心頭一動,暗道:「這人見識如此廣博,一眼能看出我手中的白蛟劍名,此劍已數十年不在江湖露面,看來倒不是故佈疑陣,恐怕是貨真價實的冥岳岳主了。
奇怪的是,此人已然出道江湖極久,算年齡至少也該有六十以外,就算她內功精深駐顏有術,也不可能這般的嬌若春花-----」心頭疑慮不定,不禁多望了對方兩眼,冷冷說道:「岳主見識甚廣,在下手中之劍,正是白蛟。」
黃衣麗人道:「此劍算得上是一柄鋒利之物,借我用上一宵,以誅少林群僧……」
她仰臉望天上的星河,自言自語的接道:「現下距子夜尚有一刻時光,不到子夜三更,我們絕不動手。」
方兆南道:「岳主請留貴步,如再向前逼進一步,可別怪在下……」
黃衣麗人目光一閃,逼視到方兆南的臉上,道:「你要怎麼樣?」
方兆南只覺她逼視在臉上的目光,有如冷電中挾著霜刃,看得人由心底泛升起一股寒意,不自主向後退了一步,道:「在下要開罪了。」
黃衣麗人淡淡一笑,目光緩緩的移注到南北二怪的臉上,似是根本就沒聽到方兆南說的什麼。
方兆南目光環掃,忽然發現遙遠的地方,閃亮起數點碧綠的光芒,有如就在面前所燃燒的那碧綠的火光一樣,瑩瑩綠光,有如鬼火。
只見那閃動的綠火,風馳電掣而行,直撲少林寺前而來。
他乃機智過人之人,心念連翻轉動一陣,恍然大悟,暗道:
是啦!每一點綠火,就是冥岳中一隊人手,趕來此地助戰,想不到在冥岳之中所見那些面塗五顏六色的奇形怪人,竟有如此之多。」
愈想愈覺不錯,看那滾滾閃動的綠火,愈近愈多,不禁一皺眉頭,高聲問道:「那閃奔而來的綠火,可是岳主的屬下嗎?」
那黃衣麗人的目光一直盯注在南北二怪的臉上,對方兆南喝問之言,只是輕描淡寫的答道:「喔!不錯。」
突然間,一聲鼓響,由寺中傳了出來。
餘音蕩漾山谷,繞耳不絕。
那黃衣麗人柳眉微微一聳,目光轉投到大愚禪師身上,問道:「看你的神情大概是接替了大方主持寺務的方丈了?」
大愚禪師滿臉肅穆之容,接道:「你不用問老衲是誰,但有關少林寺中之事,老衲能夠作得主意就是了。」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只有片刻時光了,你還沒有決定嗎?」
大愚道:「老衲不解女施主言中之意?」
黃衣麗人道:「這麼看來你們倒是甘冒全寺僧侶俱被劍誅絕滅之險,不惜一戰了。」
大愚禪師道:「少林寺迄立武林,歷數百年,不知見過了多少風浪,但仍安然無羌,老衲堅信女施主雖盡起冥岳精銳而來,少林寺也不致覆滅於女施主的手中。」
黃衣麗人冷漠的一笑,目光掃掠過南北二怪,道:「想來你們是憑仗這兩人支持了。」
南北二怪一直未發一言,此刻似是再難忍耐。
北怪黃煉首先冷笑一聲,道:「你可以在別人面前,唬唬嚇嚇,但在老夫面前,最好是規矩一些。」
那黃衣麗人道:「如果我記憶不錯,兩位好像是南北二怪了?」
南怪辛奇道:「是又怎樣?」
黃衣麗人道:「南北二怪素來水火不容,想不到如今倒言歸於好了?」
北怪黃煉冷哼一聲,道:「後生晚輩,說話竟敢這般放肆!」
那黃衣麗人忽的嫣然一笑,道:「我尊稱你們一聲老前輩,只不過是對兩位客氣一下罷了,難道我還當真怕你們不成嗎?」
方兆南聽得心中一動,暗道:「這冥岳岳主的底細、身世,只不過聽聞於傳說之中,究竟如何,只怕當今武林之中,能夠知道的,少之又少,南北二怪,倒像是知道她的來歷一般,倒不如藉機探問一聲。」
當下說道:「辛大哥,你可知道這女人的來歷嗎?」
他素知北怪黃煉脾氣暴燥,而且對自己又無好感,如果問他,定然要碰一個釘子。
只聽南怪辛奇縱聲大笑道:「好兄弟,算你問對人了,除了老哥哥之外,當今之世,只怕再難找出知道她底細的人……」
北怪黃煉冷然接道:「你知道又怎麼樣?」
南怪辛奇拂髯一笑,道:「有我在場,你永遠吹不起牛了!」
方兆南急急接道:「辛大哥,小弟急欲瞭解內情……」
南怪淡然一笑,接道:「你不用擔心我和黃老怪的口角之事,我們已經爭吵打鬧了幾十年啦,哈哈,只要大哥能活一天,哼!
黃老怪永遠也別想在武林獨樹一幟……」
北怪黃煉大聲喝道:「北怪要是不死,你也永遠難霸業江湖。」
南怪辛奇道:「反正咱們總要有一個先死。」
黃煉道:「只不知那人是誰!」
那久未說話的黃衣麗人,突然冷冰冰的接了一句,道:「如若兩位今宵一定要幫助少林僧侶,南北二怪只怕要一齊死亡。」
北怪黃煉怒道:「就算是羅玄復生,也不敢對老夫這等無禮,就憑你這個晚生後輩,竟敢這樣對老夫說話?」
那黃衣麗人格格嬌笑一陣,道:「昔年你們兩人合手,各出絕學,對付那老牛鼻子一人,勉強撐到一百合,今夜我要在百合之內,使你們南北二怪一起橫屍當場。」
南北二怪,似已被黃衣麗人激怒,目光閃動,鬚髮怒張,看樣子已有出手之意。
方兆南眼看形勢已成劍拔弩張之局,南北二怪如出手,定然全力施為,不和那冥岳岳主分出生死,只怕不肯停手。
但這一戰,事關武林正邪消長,并非一二人盛名之爭,少林寺八百僧侶,已排好羅漢陣式,蓄勢待敵;單人決戰,倒不如把強敵引入寺中,群策群力,一鼓而殲。
他趕忙接口說道:「岳主斷梭代柬,邀請天下英雄,赴會冥岳,想一舉殲滅天下高手,以成武林霸業,用心可算毒辣……」
那黃衣麗人突然舉起素手一招,嬌聲接道:「你再向前走近一步。」
方兆南只覺一股強大的吸引之力,猛的把自己向前一帶,不自禁又向前走了一步。
這時,兩人相距只不過三四步遠,夜風飄送來那黃衣麗人身上濃烈的幽香,撲鼻沁心,醉人如酒。
突然間,梵音裊裊,由那莊嚴的少林寺中傳了出來。
這聲音開始時異常低沉,但逐漸高拔。
夜靜人稀,空谷傳音,滿山盡都是一片梵唱之聲。
這聲聲梵音中,似是充滿了一片祥和,但又隱隱含著一股悲壯之氣。
莊嚴經文、梵音,使那排列在大愚、大道身後的二十四名少林高僧,神情逐漸的轉變成肅然之色。
那黃衣麗人微微一聳柳眉,高聲說道:「現在相距子夜三更,只餘下一盞熱茶工夫了,你們還可在抗拒和投降之間,任選一途。」
她的聲音不大,但卻如水銀瀉地一般,無孔不入。在那飄然梵唱聲音,鑽入人耳鼓之中,聽得人人心弦震動。
大愚禪師,急急提聚一口真氣,把震動的心神穩住,肅然說道:「少林寺自我達摩師祖,開創之後,沿傳數百年,經過了無數風浪,但卻從未有過降敵之事。」
那黃衣麗人回目一望,只見那團團碧綠的火光,已到了許裡之內,在那碧綠燈光的閃映之下,隱隱可見人影幢幢。
她輕蔑的一陣冷笑,道:「如若沒有南北二怪替你們少林寺撐腰,諒你們也不敢妄動抗拒之心,大方和尚在你們手中地位何等崇高,想他的武功,也該是寺中頂尖高手,但他怎麼樣呢?想你們已經親眼看到他了。
我很少一口氣對人說過這樣多話,現在是對你們最後的忠告了,一到三更,屠殺展開,手中大小僧侶,一個活口不留,那時候,你們後悔也來不及了……」
方兆南冷笑一聲,接道:「少林手中,早已擺陣相待……」
他無限感慨的仰起頭來,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這也許是一場慘烈的大戰,但鹿死誰手,卻是難以預料,少林寺八百僧侶,個個都身負幾種絕技,他們捨命相護少林聲譽,人人已存必死之心,何況各大門派都已盡出高手,趕來相援……」
他乃極富心機之人,耳聞目睹,局勢已到劍拔弩張之境。大戰一觸即發,倒不如來個氣勢奪人,以動搖強敵的銳氣和信念。
只見那黃衣麗人輕盈一笑,道:「那很好,各大門派的高手,如果都趕來此地,那倒可省去我一番跋涉之苫。」
素手突然一揮,疾向方兆南握劍右腕之上抓去。
她出手之勢,雖然疾如閃電,但此時方兆南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吃她以無上內功吸引之力,便向前走了一步,警惕之心更高,早已全身功力,凝聚丹田。
她一出手,立時飄身向後退出三四尺遠,拔出白蛟劍"劃分陰陽"橫裡推出一劍。
那黃衣麗人先是一怔,繼而淡淡一笑道:「你能閃避開我的一擊,武功總算不錯了。」
方兆南拱手說道:「過獎了,目下已過三更,我們在寺中候駕。」
側身對大愚禪師,道:「咱們退回寺中去吧!」
他相度敵我形勢,不宜在寺外和強敵決戰。
大愚禪師也有同感,暗道:「我們如以眼下人手之力,和強敵在寺外展開一場決戰,不但難有取勝的機會,而且一旦動上了手,再想回寺中去,只怕不是容易的事,倒不如先退回寺手中,主持大局,退可以守,進可以攻。」
當下點頭一笑道:「方施主說的不錯。」
這時,大道禪師已傳達了大愚禪師的令諭重返寺外。
他警惕於剛才被黃衣麗人容色吸引的失態舉措,出寺之後,一直凝氣丹田,抱元守一,不敢多望那黃衣麗人一眼。
飄蕩在靜夜中的梵唱,使那些排列在大愚身後的少林弟子,增長了甚多定力,任那黃衣麗人的輕顰媚笑,動人的冶蕩嬌態,都無法再使群僧動心,一個個肅然而立。
方兆南手橫白蛟劍,低聲對大愚說道:「老禪師請帶貴寺中人,先行退回寺中,由晚輩和辛、黃兩位老前輩斷後。」
大愚已知他足智多謀,武功高強,又有南北二怪相助,不致有失,當下舉手一揮,道:「老衲恭敬不如從命。」
方兆南微微一怔,道:「老禪師言重了,晚輩當受不起。」
大愚微微一笑,舉手一揮,群僧就原位轉過身子,緩步向寺中走去。
方兆南機警的向後退了四步,和南北二怪并肩站在一起。
那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你們不用緊張,本岳主一言如山,天河星斗不到三更,絕然不出手。」
方兆南目光環掃了一周,只見那些奔馳而來的碧綠火光,已到了十丈之內,每一盞碧綠的燈光之後,都緊隨著五六十人。
這些人分著各色不同的衣服,分用紅、黃、藍、白、黑、五色,但每人的臉色,仍然和冥岳中所見一般,五顏六色,各呈怪形。
在五盞碧綠的燈光導引之下,停在那黃轎之後。
這些人似是都受那燈光指揮,燈光一停,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腳步。
方兆南連經奇遇、大變之後,增長了不少見識,已能洞察微細,留心小節。
看那遙奔而來的強敵,共分五隊,在五盞碧綠的燈光導引之下而來,而且又分穿不同的五色衣服,壁壘分明,一望之下,立時可以分辨得清清楚楚。
不禁心中一動,暗暗忖道:「他們為什麼不分作四隊、八隊暗合四面八方之數,攻守之間,也可以方便不少,何以分作五隊,而且每隊人數相若,又穿著五色不同的衣服,這其間決非無因……」
他雖發覺了可疑之處,但一時之間,卻是無法想出原因何在。
目光轉動,只見南北二怪兩人神情肅穆,目光一直怔怔的盯在那黃衣麗人身上,連眨動也不肯眨動一下,似是內心之中,有無比的緊張。
他不禁暗自奇怪,忖道:「聽兩人剛才說話的口氣,這冥岳岳主,分明是羅玄的弟子,而且隱隱之中說出,南北二怪在未被囚禁之前,似是和羅玄比過一次武功,這女人也在場中,兩人既以長輩自居,但卻對這女人有著懼怕之意,此中之情,實叫人大費猜疑。」
方兆南本想把所見疑慮,提出來,詢問南北二怪,但見二人凝重緊張之態,大異平常自負狂傲之情,自是不好再出言相詢。
他只好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
裊裊梵唱,漸轉嘹亮,彼起此和,響徹雲霄。
這聲音給予人一種無比的安詳定力。
方兆南目光回掃,只見大愚禪師帶著群僧,已然隱入那莊嚴的寺門之中,抬頭望天上星斗,高聲說道:「少林群僧已在寺內擺下了羅漢陣,等待岳主入寺。」
那黃衣麗人似發覺一向被武林視作泰山北斗的少林寺,果然不容易對付,至低限度,南北二怪突然在此地出現助拳之事,出了她意料之外,凝目而立,半響未語。
只待聽到方兆南大聲喝叫之言,才回目一掠,冷冷說道:
大約還有一盞熱茶工夫,天色就可到子夜了,我一向言出九鼎,在子夜時分之前,不論你們作何準備,我絕不會出手,既然無膽在寺外迎戰,你也快退回手中準備受死去吧!」
方兆南正要逗她如此說,當下一笑,回顧南北二怪,道:
咱們也回到寺中去吧!
南北二怪互相瞧了一眼,一齊轉過身子,大步向寺中走去。
這舉動和他們怪僻自負的性格,極不相稱。
方兆南暗自一皺眉頭,忖道:「這兩人一見那黃衣麗人之後,狂傲之態,似是減少了不少,看來他們心中已生了怯敵之念,想那羅玄的威名、武功,果然是非同小可,人已消失於江湖數十年之久,但他威名,不但仍然震盪著武林,就是他門下的弟子,也似是得到了他威名的餘蔭。」
忖思之間,已到了寺門前面。
耳際間,突然響起一個嬌脆動人的聲音,道:「奏起樂聲。」
餘音未絕,那鬼哭狼嚎般的樂音,已然大聲響了起來。
這刺耳驚人的聲音,和那一聲發人深省梵唱,混合在一起,交織成一付極不調和的樂章。
方兆南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只見人影閃動,那五隊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已緩步向寺中移動過來。
但那黃衣麗人,卻仍然站在原地未動,隨她而來的一些人,也靜靜的停在原地。
大愚禪師,心惦方兆南等的安危,進了寺門之後,立時閃入暗影之中,監視著外面的情形,只要那黃衣麗人一下令施襲,立時將帶著二十四名少林高手出寺搶救。
但那黃衣麗人竟然很守信用,沒有派人追襲,也未暗中下手。
方兆南站在寺門外面正在相度敵情形勢,突然被急探而出的一隻手拉入寺中。
耳際間響起大愚禪師慈和的聲音,道:「方施主請恕老衲失禮,強敵已然發動攻勢,不宜在寺外停留了。」
方兆南回首一笑,道:「貴寺中弟子,都早已分配了工作,不知在下職司何責?」
大愚道:「施主和辛、黃二位前輩,乃今夜迎敵主要之人,勝敗關鍵,大半掌握在三位手中,老衲不才,實難派請職司。」
方兆南目光一掠南北二怪,正容說道:「兩位都已答允在下,拔刀相助,眼下大戰即將展開,借重兩位之處正多,還望兩位能夠力行承諾,全力以赴。」
南怪辛奇雙目一瞪,道:「那是當然,咱們既然有了兄弟之義,全力對敵,自是義不容辭了。」
北怪黃煉卻冷笑一聲,道:「老夫雖答應了助你克敵之言,但并無全力以赴的限制。」
方兆南一皺眉頭,忖道:「今晚之戰,雖以少林僧侶的羅漢陣為主體,但到重要關頭,搏敵首腦之時,仍是要以武功為主,南北二怪實是這一戰成敗關鍵的重要人物。
如過不設法把北怪黃煉說服,要他全力出手,單是南怪辛奇一人之力,只怕難以抵擋那強敵首腦。」
心念轉動,智計忽生,故意冷笑一聲,道:「老前輩如是害怕那冥岳岳主,晚輩絕不自強,仍願把老前輩送回那石室之中。」
北怪黃煉雙目一瞪,道:「什麼?仍要把老夫送回那石室中?」
方兆南道:「是啊!以老前輩的身份,出爾反爾,實叫晚輩為之心寒。」
北怪黃煉縱聲大笑,道:「解縛由你,可是再要老夫就縛返回石室,只怕由不得你了。」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一個人不守信重諾,活在世上,要受人譏笑,死了之後,也會留給下一代的笑柄……」
他昂首一陣輕笑又道:「如若那是一個平平常常的俗凡之人,那也罷了,受人譏笑,也不過是三五個人而已,如若是盛名震動江湖的人,那就不同了,天下武林同道,都要對他嗤之以鼻-----」黃煉大怒接道:「什麼人敢譏笑老夫?」
方兆南道:「眼下就有一人。」
黃煉大喝道:「什麼人?」
忽的揚手一掌,直劈過去。
方兆南早已暗中運氣戒備,看他一舉起手,立時舉掌護胸,準備硬接他一掌。
只覺一股疾凌的掌風,掠著身側而過,應手響起了一聲慘叫。
轉眼看去,只見一個身著奇服,面塗彩色的怪人,摔倒在寺門之內,口鼻之間鮮血急湧而出,但身軀卻僵直不動,看樣子己經氣絕而死。
方兆南心知北怪黃煉已為自己說服,但他生性冷僻,要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改口服輸,絕不可能。
這一掌劈向冥岳中人,分明已答應相助,趕忙一揮,道:
老前輩耳目靈敏過人,如非發此一掌,我等之中,必有一人,身受暗算了。」
這幾句頌揚之言,只說得北怪黃煉心中大感受用,但他生性冷傲,心中雖然快樂,外表之上,仍是一副冷若冰霜之情,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方兆南聰明絕頂,和南北二怪相處,這一些時間,已對二怪性格,瞭解甚多,對他的冷漠神情,也不放在心上,側臉對大愚禪師道:「咱們守在門後,看看當先衝進寺中的是什麼人。」
南怪辛奇突然接口說道:「那黃衣女人,乃羅玄衣缽弟子,也是他武功唯一的傳人,昔年我們和羅玄比武之時,她還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娃兒,想不到現在已經這樣大了,如非她提起昔年之事,我還當真無法認得出來……」
北怪黃煉冷笑一聲接道:「和羅玄比武之事,已是四五十年前的事了,女娃兒也早該兩鬢斑白了。」
南怪辛奇道:「她看上去只不過二十幾歲之人,難道她不是咱們見到的那個女孩子嗎?」
黃煉道:「羅玄一身武功,完全走的偏激路子,講求養生駐顏,那女娃兒既然是他唯一的門人,自然已是盡得他的真傳,再過上二十年,她還是那般模樣。」
南怪辛奇被黃煉數說一頓,但又覺對方言之有理,無法反駁,仰首大笑,自解自嘲的說道:「再過二十年,她也許會更年輕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20:36
第三十六回 興妖法血雨腥風
只聽蓬然一聲,兩扇半尺厚薄,紅漆的木門突然大開……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見一個白髮白髯,手橫寶劍的獨目老人當門而立,正是被人譽為劍聖的一代大俠蕭遙子。
在他身後緊隨著袖手樵隱史謀遁,無影神拳白作義、神刀羅昆、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一掌鎮三湘伍宗漢、追風雕伍宗義、大江南北的豪雄精英。
這些人,從前都是赴會冥岳的主力,如今卻倒戈相向,為人所用,變成攻打少林寺的先鋒了。
顯然那冥岳岳主已存心讓這般人先擋少林寺銳鋒。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好辣的手段,可誅的用心!」
大愚禪師察顏觀色,覺出方兆南和這些人似都相識,忍不住問道:「方施主可認識這些人嗎?」
方兆南道:「認識,這些人都是從前參加泰山英雄大會的高手,赴戰冥岳的主力,如今卻成少林寺的強敵了,唉!不知那冥岳岳主用的什麼法子,竟然使這般人一個個俯首聽命,甘為所用?」
大愚禪師道"這麼說來,這些都是當今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了?」
方兆南道:「不錯,那當先橫劍而立的獨目老人,就是被譽為一代劍聖的蕭遙子……」
大愚禪師心頭一凜,道:「老衲久聞其名,想不到他竟為冥岳利用。」
方兆南道:「他身後那手提煙袋的樵人模樣,就是以冷傲馳譽武林的袖手樵隱史謀遁。」
大愚禪師驚道:「什麼?這老樵子竟也歸順到冥岳門下嗎?」
方兆南接道:「那第三個又矮又胖的老人,乃西域初來中土的無影神拳白作義,此人發出拳風,強勁絕倫,但卻無聲無息,最是不易防備。」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又道:「這般人一個個神情肅然,似是被什麼藥物控制-----」忽聽一聲尖銳刺耳,似哨非哨,似嘯非嘯的聲音,突起於梵唱、鬼哭的樂戶之中。
此聲一起,寺外強敵立時發動。
蕭遙子手中寶劍一揮,當先直衝過去。
大道禪師縱身而上,橫裡掃出一杖,口中說道:「小弟久聞武當派劍聖之名,先接他一陣試試。」
他手中禪杖,足有一丈二尺多長,掄動起來,威勢驚人,杖風若嘯。
這等威猛的杖勢,蕭遙子竟然視若無睹一般,手中長劍突然一震,疾點而出。
大愚禪師輕聲一歎道:「師弟快退下來,你不是他的敵手,讓小兄試他一陣!」
原來蕭遙子施出一招上乘劍學"畫龍點睛"借力打力,輕輕一撥大道禪杖,使他用出的力量,不受控制,一杖掃空,帶動了身子隨著轉了半圈。
大道禪師面孔一紅,疾退而下。
大愚禪師緩緩舉起手中禪杖迎了上去。
蕭遙子舉劍橫胸,目光盯注在大愚禪師的臉上,一語不發神情冷漠,有如從冰山裡拖出一具冷凍了幾十年的屍體,神情之間,一片冰冷。
大愚禪師向前緩緩移動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凝神而立,平胸橫杖,不再向前逼進。
他見多識廣,一見蕭遙子的神色,已知一代劍聖之名,并非虛傳,這等冰冷的神情,正是上乘劍術出手前的神態。
趕忙提聚全身真氣,凝神而立,蓄勢以待。
要知劍術一道,乃武學之中,最難登峰造極的一種武功,全憑一口真氣,劍術到了大成之境,攻敵之時,無孔不入,有如水銀瀉地一般,形而之上,則成馭劍之術,以功深淺,可殺人於數丈之外。
大愚禪師雖未習劍,但他對少林一脈正宗武學,卻已有極深修為,一眼之下,已看出蕭遙子的劍術,進入了大成之境。
方兆南目光一轉,只見南北二怪四道眼神,齊齊盯注在蕭遙子的臉上,似是兩人亦看出蕭遙子是個不可輕視之敵。
大愚禪師的神情,也逐漸變的肅穆起來,目光一直盯注在蕭遙子的臉上。
高昂的梵唱聲,和那刺耳的樂聲,混合成極不調和的樂章。
只見蕭遙子緩緩舉起手中的長劍,突然欺身而進,白光閃了一閃,人已退回原位。
他由極慢,突然間變成極快,劍光一閃,人又重歸原位,快得使人無法看清他如何攻敵施襲。
兩人一招交接,無聲無息,聽不到一點劍杖相觸之聲。
方兆南轉臉看去,不禁心頭一震。
只見大愚禪師,手中禪杖由橫舉變成直立,寬大的僧袍上多了一道四五寸長的裂口,隱隱之間,可見血跡。
顯然,蕭遙子這揮劍一擊,已然把大愚禪師輕傷在劍下。
方兆南劍眉一聳,暗道:「我自學得陳玄霜祖父相授劍術之後,又學了覺夢大師傳授了達摩三劍,但始終沒法找上一個對手試試。
這逍遙子被稱為一代劍聖,劍術上的成就,被中原武林中公認為成就最高的一個,倒不如藉機會和他試上一陣。」
一股強烈的衝動,使他忘記了凶險。一揮白蛟劍,縱身而上,橫移兩步擋在大愚禪師前面,高聲說道:「老禪師請讓晚輩一陣如何?」
大愚禪師微微一皺眉頭,道:「此人劍術甚高,方施主------」方兆南道:「晚輩早已見識過他的武功了,老禪師只管放心。」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若今宵我們是比武定名,老衲已經算落敗了。"一收禪杖,向後退開了十幾步遠。
方兆南一提真氣,腳下不丁不八,右手平舉白蛟劍,左手一抱拳,說道:「蕭老前輩別來無恙?」
蕭遙子輕輕哼了一聲,但卻不答一言。
方兆南冷笑一聲,道:「老前輩俠名滿武林,被稱為一代劍聖,想不到竟然是這等沒有骨氣,不惜把一生俠名,盡付流水,甘願投效冥岳。」
逍遙子似欲反唇相激,但他口齒一激活,竟又閉上不言。
方兆南看他始終不肯開口,心中甚覺奇怪,提高了聲音道:「老前輩耳聾了嗎?」
蕭遙子右手一起,長劍緩緩指向前胸刺來。
方兆南一招「腕底翻雲"白蛟劍由下面疾翻而起,橫向蕭遙子長劍之上削去。
哪知逍遙子向前推出的長劍,倏然向下一沉,劍勢突然由緩變快,冷芒電奔,削想方兆南的右腕。
劍招一變,避敵還擊,同時出手,一代劍聖之名,果不虛傳。
方兆南雙肩一晃,向後疾退三尺。
他應變雖然迅快,但蕭遙子劍轉如驚霆迅雷,只見一陣冷芒掠腕而過,低頭一看,右袖已被劍勢劃破了,鮮血點點,滴在地上。
南怪辛奇長眉一聳,冷冰冰的問道:「兄弟,傷的很重嗎?」
方兆南暗中運氣一試,真氣仍能貫達握劍手指,心知并未傷到筋骨,當下答道:「多謝大哥關心,兄弟還能戰得。」
舉手一劍,"冰河開凍"白蛟劍幻起一片劍影,疾刺過去。
這一招乃武當派太極慧劍中一記絕學,蕭遙子早已熟知於胸,本可隨手破解,但他眼見對方劍招竟是武當派鎮山劍法中不傳之秘。
不覺心頭一震,就這一緩,方兆南劍招威力已發揮出來。
蕭遙子再想封架時,已來不及,只好橫向旁側跨了兩步,避開一劍。
方兆南一見蕭遙子退避開去,白蛟劍斜削而出,劍光閃動橫斬過去。
這一招乃崑崙派中一記絕招"落日斜照"專以用作追襲,劍勢變動之間,迅捷如雷奔,縱是一流高手,在這一劍攻襲之中,亦有著措手不及之感。
蕭遙子一著失機,陷入被動,再加上方兆南手中白蛟劍寶光耀目,一眼之下,立可分辨出是一柄可削金斷玉的寶刃。
蕭遙子不敢用劍封架,兵刃上已吃了虧,又被迫的向後退了三步。
方兆南反擊兩劍,已使他消去輕敵之心,不待方兆南第三劍出手,立時振腕反擊,長劍揮動,劍風如輪。
倏然之間,連續點出三劍,分襲方兆南三處部位,逼得方兆南回劍自保,搶回先機。
突聽方兆南一聲大喝,白蛟劍奇學突出,寒光閃閃,反守為攻,一招"巧奪造化"幻起了滿天流星。
蕭遙子登時被這一劍奇攻,逼得疾向後面退去。
可惜方兆南未把這招劍式學全,眼看玄奇的劍勢,逼開了蕭遙子重重護身劍影,迫近前胸之際,劍勢突然頓挫不前,停了下來。
蕭遙子微微一怔,長劍突地一招"分花拂柳"由左側疾翻而起,削斬方兆南的右腕,又把方兆南逼退了一步。
突然間由身後傳來一個清脆冰冷的聲音,道:「住手!」
這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如瀉地水銀一般,鑽入人們的雙耳之中,清晰無比,震人心弦。
蕭遙子、方兆南同時停下了手。
只見那身著黃衣,妖艷動人的冥岳岳主,蓮步款款走了過來,她走路的姿態,優美至極。柳腰輕擺,衣領飄飄,充滿著動人心魄的誘感。
蕭遙子抱劍而退,讓到一側。
那黃衣麗人緩緩走到方兆南身前,星目逼視在方兆南臉上,說道:「你剛才用的一招劍法,是何人傳給你的?」
方兆南道:「我如不告訴你呢?」
那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我說出的話,從來無人敢不聽從,你如有膽子不妨試試,那時候只怕你要自願告訴我,已經遲了------。」
方兆南縱聲大笑道:「大不了一個死字,有什麼可怕的?」
那黃衣麗人美麗的臉上,突然泛起一股忿怒之容,說道:「想死嗎?只怕沒有那樣輕鬆?」
方兆南凝目沉吟了片刻,道:「在下也相信,岳主能夠把我擺弄到不死不活之境,但我并非在你的威嚇之下屈服,岳主既能看出我這一招劍式,自是知道這一招的源出之處。
我如把那傳我此一劍招的經過相告,但深望岳主也答覆在下幾個問題,至於今宵之戰,不論如何,都得分個勝敗出來,岳主縱然不問此事,咱們也得拼上一陣。
生死勝敗已非人力所能主宰,岳主請三思在下之言,當知非岳主的威勢,能予迫使在下屈服的了。」
那黃衣麗人微一點頭,說道:「後生晚輩之中,從未有人敢這般對我說話,你這般抗我令諭,雖已罪該萬死,但你講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她看去只不過二十幾歲,長的嬌若春花,這等托大的口氣,聽來和她的形貌,大不相襯。
方兆南道:「這麼說來,岳主是答應了?」
那黃衣麗人目光環掃了四週一眼,道:「此地之人,都已活不過五更了,縱然讓他們聽去,也是無關緊要。」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在下剛才施出的一劍"巧奪造化"想來岳主十分熟悉,克敵變化之間,比在下更精妙了!」
黃衣麗人道:「不錯,你用那一招「巧奪造化」,不但變化不夠精妙,而且這一招下面尚有甚多奇妙變化,也未用出。」
方兆南道:「這一招劍式,不知源出那一大劍派的門下?」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這一招劍式,乃近年來武林中劍術一道中最高的成就之學,豈是平常之人所能會得。」
方兆南心念一轉,暗暗忖道:「這一劍式,既非當今武林中大劍派之學,那定然是有人創此一劍了。」
黃衣麗人微一點頭,繼道:「當今武林之世,除我之外,應該已無再會此一劍之人,不知你筋誰學得此劍?」
方兆南忽然想到那埋葬在冰雪之下的老人,由心底泛起一陣淒苦之感,仰臉長長歎呼一口氣,道:「有一位姓陳的老人,我不知他的姓名……」
那黃衣麗人道:「你為什麼不問他?」
方兆南道:「那老人很固執,他不願講的事,你問他也是無用,他要你作的事,你不做,也不行。」
黃衣麗人道:「那你總該記得他的形貌了。」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他是個很痛苦的老人,滿身痼疾,已非任何的藥物所能奏效,一副颳風燭殘年的形態,不論任何人見到他,都會覺著他隨時隨地可以氣絕而死,但他身負著絕世武功,和那博遠的見識。
他告訴我一件事,那就是他已在死亡的邊緣上生存了幾十年,那是一種非人所能想像的事,他半身已經癱瘓了,每天還要忍受經脈擴大硬化的痛苦……」
那黃衣麗人突然抬頭望著天上閃閃的星河,避開方兆南投注在她臉上的目光,接道:「他的臉上可有著一塊很大的疤痕嗎?」
方兆南道:「有一塊,而且那疤痕似是被兵刃所傷,佔了他半個面頰,想他昔年所受的傷,定然十分慘重。」
那冷若冰霜的黃衣麗人,仍然抬頭望著天上的星辰,道:
講下去,二十年來,我第一次這樣耐心的聽人說話。
方兆南道:「每天他的傷勢要發作一次。發作時就像死去一般,我想縱然是手下無縛雞之力的人,在那個時間裡,也可一刀把他殺死……」
黃衣麗人輕輕喔了一聲,道:「說呀!」
方兆南道:「這一段傳奇的際遇,我們萍水相逢,但他傳授了我很多武功,這一招「巧奪造化」的劍式,就是他傳授的,可惜我還未能把這一招劍式學會,他就突然的死去了。」
那黃衣麗人道:「不知他的屍體,現在何處?」
方兆南沉吟了片刻,道:「這個恕我不能奉告了,他是個謎樣的人物,身負著驚世駭人的武功,但武林中卻不知有這樣一個人。
他有著博深的醫學知識,但卻無法治療好自身的疾病,當今之世,知道他身世的人,只怕絕無僅有。」
那黃衣麗人突然一轉臉,星目電閃,逼視到方兆南臉上,說道:「不錯,知道他身世際遇的人,當今之世,恐怕只有我一個人。」
方兆南道:「在下也有此感。」
黃衣麗人冷漠一笑,道:「你很聰明,可惜你只有片刻生命了,我縱然最後殺你,你也無法看到明天的太陽。」
方兆南淡然一笑,道:「生死之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他微微一頓之後笑道:「現在該我問問你了!」
黃衣麗人道:「你問吧!」
方兆南提高了聲音,道:「數十年前用黑紗蒙面,橫行在江湖上,被武林中人稱作妖婦之人,可是岳主嗎?」
黃衣麗人點點頭,道:「不錯!」
方兆南道:「那陳姓老人可是岳主的同門師兄嗎?」
黃衣麗人星目中神光暴射,冷冷說道:「你的聯想之力很強。」
方兆南沉聲說道:「你們師兄妹可都是羅玄的弟子?」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21:15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你全都說中了,不用我再多費唇舌答覆你了。」
突然舉起素手一揮,立時有數十個人一擁而上。
蕭遙子一馬當先,舉手一劍"平沙落雁"直刺過來。
他的劍術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內力充沛,雖是平平常常的一招,但在他手中施用出來,威勢卻自不同。
方兆南舉手一劍「鐵索橫舟」白蛟劍橫裡掃出,一封蕭遙子的劍勢,人卻疾向後面退去。
他低聲的對大愚禪師道:「咱們退入羅漢陣中,保全實力,準備對付五更時分,最後一場決戰。」
大愚禪師還未及講話,突覺前兄之上,被人重重的擊了一拳,聲不由主的向後連退了五步。
幸得他早已暗中運氣戒備,這一拳雖然打的奇重,內腑卻未受到傷害。
方兆南長劍突出一招"星河倒掛"綿連八變,一氣呵成,迫退搶攻過來的袖手樵隱,急聲說道:「老禪師當心白作義的無影神拳,那人長得又矮又胖,一眼之下,就可以看出……」
話還未完,忽聽北怪黃煉冷哼一聲,身軀微一晃動,顯然也中了白作義遙發的一記無影神拳了。
這一擊,激怒了北怪黃煉的野性,大喝一聲,劈出了一掌。
強猛的掌力,有如突起猛挾著一股陰寒之氣,直撞過去,威勢有如排山倒海一般。
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動,暗道:「冥岳有備而來,今夜一戰,不論勝負,都難免造成一場慘重的殺劫,我如能仗著覺夢大師傳授的"達摩三劍"和南北二怪之力,和他們單打獨鬥幾場,以決勝負,或可挽救一場殺劫……」
忖思之間,那黃衣麗人已自出手,只見素手一揮,一股柔和的暗勁,直通過來,竟然把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力擋住。
袖手樵隱突然施出"七星遁形"的身法,身子閃了幾閃,人已直逼過來,讓過方兆南的劍勢,直取大愚禪師。
那沉寂的刺耳樂聲,重又吹打起來,五隊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齊齊向寺中衝來。
南怪辛奇大喝一聲,發出一記赤焰掌,擊向那黃衣麗人。
那黃衣麗人冷笑一聲,左手一揮,接下一掌,右手食二指一并,遙向辛奇點去。
冷傲無雙的南怪辛奇,一見那黃衣麗人并指點來,臉色一變,疾向旁側橫躍六尺。
方兆南看在眼裡,心頭大為凜駭,忖道:「辛奇的功力,何等深厚,為人何等狂傲,但竟然不敢硬接她這遙遙點來的一指,如非昔年吃過苦頭,絕不致這等畏怯。」
只聽大愚禪師用低聲對方兆南道:「咱們退回寺中吧!」
方兆南眼看那五種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已拔出兵刃,大決戰的形勢已成,慘酷的殺戳,勢所難免。
八百少林僧侶,都有著以身衛寺的決心,這一股銳氣,己到了高潮之頂,倒不如先讓群僧拒擋一陣,然後再隨機應變。
心念一轉,忽然大喝一聲,白蛟劍施出了一招"西來梵音」閃動的劍芒,幻灑出一片劍影,逼退了蕭遙子和袖手樵隱。
那黃衣麗人似是為方兆南這一招劍勢吸引,凝視而觀。
方兆南一劍逼退強敵,橫裡一躍落到南北二怪身側,說道:
少林寺的羅漢陣馳譽武林,咱們退入寺中去,見識一下此陣的拒敵變化如何?」
冷傲的南北二怪,似是亦看出今夜情勢非兩人之力所能解決,兩人互相望了一眼,當先向寺中退去。
方兆南橫劍斷後,緩緩向後退去。
突然間,一聲悠長的鐘聲,飄傳過來,嗡嗡餘音,掩蔽了群僧的梵唱,和那刺耳難聽的樂聲。
少林寺大門內三丈之處,突然亮起一隻火炬,光焰熊熊,照亮了兩丈方圓。
十二個灰衣僧人,排成八字陣,每人的形色,都有著無比的莊嚴,六個手橫禪杖,六個手握戒刀,火炬光芒耀射下,銀光閃閃。
群僧迅快的向兩側移動數尺,讓開一條通路,放過了大愚禪師和方兆南等。
但見火光連連閃動,片刻間,亮起數十道火炬,光耀如畫,綿連四十丈,銜接不斷的少林僧侶。
剎那間,無邊無際,火炬和那排列的僧侶們,似是都有著一定的距離,人影幢幢,刀光閃爍,壯大的行列,莊嚴的氣氛,交織成一幅殺氣騰騰的畫面。
以南北二怪那等冷傲自負的人,看到這等氣勢,也不禁為之暗自歎服。
那黃衣麗人,也似被少林寺這壯大的氣勢所怯,右手向下一按,五隊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突然停住。
她凝神仔細打量了一陣,回手一招,那兩個分著藍衣、紅衣的少女,突然急奔而上,齊聲說道:「師父有什麼指示?」
那黃衣麗人輕輕歎息一聲,說道:「少林寺這等戒備,分明是已存了寧為玉碎,不作瓦全之想,南、北二怪突然出現於少林寺中助戰,更是出人意料。
羅漢陣的變化奇奧,早已馳譽江湖,今宵之戰,恐非我事先想的那麼容易,你們準備七毒神筒備用,傳令下去,只要一入敵陣,立時燃起『迷神香』展開慘酷殺戮,先挫強敵一真銳氣,借勢衝破他們的羅漢陣。」
二女一齊躬身說道:「弟子等遵命。」
黃衣麗人未待兩人離去,急急接道:「那施劍少年功力雖不足畏,但他詭計多端,而且劍招精奧,隱隱是主持大局的幕後人物,遇上此人之時,不要輕易放過。」
這時,大愚禪師和方兆南等已然深入了四五丈遠,仍不聞動手之聲,方兆南心中忽然一動,暗道:「怎麼他們仍然不發動呢?」
心念電轉,停下腳步,回頭望去。
火炬光焰強烈,雖有四五丈的距離,景物仍然清晰可見。
只見那些服色不同的鬼形怪人,左手提著兵刃,右手卻從背上取下一個粗如鴿蛋,長約兩尺的東西拿在手中。
突然間鐘聲再起,連聲鳴警,排列的少林僧侶,聞得鐘聲,立時開始移動起來。
顯然,這三聲鐘鳴,乃指揮羅漢陣發動的訊號。
但見群僧移動之勢,由緩漸快,片刻間行列已散,門戶大變,揮動的威力,在火炬照耀下,閃動著奪目的寒光。
方兆南眼珠兒轉了兩轉,低聲說道:「大哥請慢行一步,小弟有事請教。」
南怪辛奇霍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說道:「什麼事?」
方兆南道:「大哥見多識廣,可能看出些鬼形怪人手中,拿的是什麼東西嗎?」
南怪辛奇凝目一望,道:「似乎是熏香一類之物。」
方兆南道:「這些人可是想用熏香迷倒少林僧侶嗎?」
辛奇道:「牛鼻子羅玄,一肚皮古怪精靈的東西,那丫頭既然是他的嫡傳衣缽弟子,定然得了他的傳授。」
方兆南道:「少林寺數百年來,一直領袖著中原武林,寺中僧侶雖非個個身負絕世武功,但對付冥岳中人,當是個勢均力敵之局,再加上羅漢陣的精奇變化,冥岳中人縱然能衝入寺內,亦將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但他們如果施用熏香一類的藥物,先把人迷倒,今夜之戰,我們算敗定了。」
南怪辛奇微一沉吟,道:「對於醫學一門,我是素無研究------」方兆南接道:「小弟之意,是想要大哥想一個法子對付他們,使他們無法施用此物。」
南怪搖著長及腰間的鬚髮,說道:「沒法子,沒法子……」
這時,大愚、大道,都同時停下了腳步,望著遙在數丈外的鬼形怪人手中升起的縷縷濃煙,滿臉愁苦之色。
顯然,他們已為方兆南提出的問題,感到束手無策。
方兆南凝目沉思了一陣,突然回頭對大愚禪師說道:「貴寺這羅漢陣,不知是否可以伸縮移動?」
大愚道:「除了拒敵的方位和攻守的層次變化之外,陣圖的大小和移動,均可由主陣人隨心所欲。」
方兆南笑道:「那就好了。」
大愚禪師已對方兆南有些莫測高深,將信將疑的問道:「方施主可是已想到拒敵使用熏香的法子?」
方兆南道:「他們定要施用,外人豈能阻止。不過咱們只要想出一個破他的辦法就行了。」
大愚道:「事關本寺成敗安危,深望方施主早些說出,也好早些準備。」
方兆南略一沉吟,說道:「我這辦法是否能行還難預料,但卻不妨一試,老禪師先請下令,為免無謂的傷亡,羅漢陣緩向後撤,并盡量搶佔上風,借陣法變動掩蔽調息。
另外,一部分僧侶,設法取些水來,以水克火,燒減他們燃起的熏香,這法子是否有用,我不知道,但想來總算是一個克敵的辦法。」
大愚禪師歎道:「此法雖非新奇,但方施主能及時想到,非有過人的聰慧莫辨,老衲這就傳下令諭,著令兩位主持陣勢變化的師弟趕辦。」
這時,那分著紅、黃、藍、白、黑五色衣服的鬼形怪人,已開始向前移動,大有衝向羅漢陣中的來勢。
每人左手高舉一根濃煙橫生,二尺長短黃色之物,右手仗著兵刃,隨著服色的不同,排列成五隊,對著一個陣法。
只待那黃衣麗人一聲令下,立時將五隊并進。
可是那黃衣麗人卻似渾然不覺一般,只管揚臉看去,望著那天上半隱半現的星辰,口中不停的低聲誦言,右手食指在空間劃來劃去。
方兆南看了一陣,突然心中一動,道:「老禪師,快些傳諭,要那些取水的弟子,盡快趕來,對方分著五色衣服,絕非無因。
那黃衣麗人現下似是在計算什麼,料想她那分著五色衣服的屬下,定然也是一種變化詭奇的陣法,如若被他們衝入羅漢陣,憑仗那迷香之力,迷倒咱們幾個人後,只怕全陣都要受到制-----」說話之間,只見大玄禪師帶著數十個少林僧侶,急奔過來這些人手中都捧著一隻銅缽,缽中滿裝清水。
眨眼間,已奔近大愚身側。
這時,那黃衣麗人也停下了手,兩道清澈的眼神,盯住在少林僧侶排成的羅漢陣上,緩緩舉起了右手。
大玄禪師欠身向大愚說道:「我已調集二代弟子中高手八十人,擔水而來,敬候令諭。」
大愚道:「他們快些上去,那些鬼形怪人,一衝入陣,你就用銅缽中的清水,向他手中冒著濃煙之物上潑。」
大玄道:「小弟記下來了。」
說罷,合掌一禮,直向前面衝去。
但見那高舉右手的黃衣麗人,突然一揮,那五隊蓄勢待發的鬼形怪人,應手而起,直向那羅漢陣衝去。
方兆南道:「幾位請走前一步,在下要去幫大玄禪師對付那些熏香。」
大愚道:「他們已經帶有清水對付那些鬼形怪人手中燃燒的藥物,你上去於事何補,而目下借重之處正多,萬一你有了失閃,那就不是少林寺任何損失所能彌補了。」
他說話的神情,誠摯無比。
顯然,已把方兆南視作今宵一戰中主持大局的首腦人物。
方兆南暗暗想道:「你們少林寺,代代以慈悲相傳,對付這等鬼詐的敵人,卻必須心狠手辣不可,一著失機,全盤皆輸。」
當下故意把臉色一沉,說道:「貴寺中的弟子,雖然個個武功高強,但不善機詐,穩健有餘,應變不足,晚輩之意,老禪師儘管力主持陣勢變化,由晚輩和南北二怪,機動的應付大局變化。」
大愚禪師略一忖思,道:「老衲恭敬不如從命,一切借仗大力了。」
方兆南回目對南北二怪一拱手,道:「兩位先請養息一陣,以便對付冥岳岳主。」
說完,縱身一躍,直追大玄禪師而去。
這當兒,少林僧侶已和衝進羅漢陣中的鬼形怪人短兵相接。
火炬熊熊,光耀如畫,刀光如雪,禪杖嘯風,這是一場慘烈無比的群鬥,一動手間,就是數十個高手相接。
羅漢陣變化奇奧,方位移換之間,有如轉動的車輪,動手的僧侶經常變換。
那衝上來的鬼形怪人,也似有著一定的變化。人如分撥,前面動手三人,猛攻上十幾二十招後突然分向兩側退去,第二撥立時疾衝而到,展開快攻。
這是用陣勢推動的一種車輪群戰,交接幾招之間,猛烈絕倫。
少林僧侶已得到大愚禪師的令渝,和敵人動手之間,盡量搶上風,閉住呼吸,以免被熏香迷倒。
方兆南閃身在變化莫測的羅漢陣中,只覺全陣發動之後,謹嚴無比,心中甚是驚服,暗道:「少林寺的羅漢陣果然是名不虛傳,數百年來一直被武林中公認為第一奇陣,看來確實是毫無誇張之意。」
他的行動受了陣勢變化的影響,顯得十分緩慢,四五丈的距離,他足足走了一盞熱茶的工夫。
忽聽撲通一聲,兩個少林僧侶,突然栽倒地上,只見兩個鬼形怪人手中兵刃一閃,兩顆光頭,登時飛離軀體,滾開了五六尺外。
原來那冒起的濃煙愈來愈多,少林僧侶雖搶了上風,也無法完全避開撲鼻的異香,只聞少許,便告暈倒。
迷香生效之後,那些鬼形怪人,精神隨著大振,個個齊發怪嘯,衝擊之勢,更見凌厲。
這些怪人的嘯聲,難聽至極,似是受傷的猛禽,發出了陣陣的怒嘯之聲,動人心魄。
只聽撲通之聲,不絕於耳,少林僧侶們一個個的倒了下去,血雨噴灑,片刻間,已有十五個少林僧侶傷在那鬼形怪人手中,但卻無一個是傷在對方武功兵刃之下,全都是先中迷香,後被殺害。
要知羅漢陣,前排群僧,都是少林寺二三代弟子中選出的高手,個個武功高強,再加上陣勢輪轉般的變化,雖然傷亡狼借,血屍遍地,但防守之勢,仍是謹嚴無比。
任那鬼形怪人猛力沖打,卻無法攻越雷池一步。
但這連續不斷的傷亡,使整個陣勢變化,受了極大的影響。
處身陣中,已有著一種迎接不暇的感覺,如非這些少林僧侶們個個存著捨身衛寺之心,只怕羅漢陣早已被強敵衝亂。
方兆南看得心頭大急,高聲對大玄禪師說道:「老禪師還不快些衝上前去,難道要等到羅漢陣被人攻破不成?」
他那知道,這羅漢陣的奧妙,一處牽動,全陣都隨著開始變化,愈是近敵,變化愈快,傷亡愈多,移形換位的速度愈大。
大玄禪師雖然深知此陣變化,但也無法衝得過去,眼看弟子們傷亡重大,心中早已痛苦萬分,再聽得方兆南大喝之聲,心中更是焦急。
當下低聲對主持前陣變化一個二代弟子喝道:「快把陣勢向後撤去,我先對付他們手中迷香之後,再發動陣勢接戰。」
要知少林寺的羅漢陣,小由十八人,大到一百零八人組成,但人數如再增加,全陣的運用,即將失去靈活。
這次,大愚禪師為拒強敵,盡出少林僧侶,以八百僧侶,組成少林寺有史以來,最大的羅漢陣,但為求運用靈活,又把全陣分成五段,每一段有一個主持陣勢變化的人,五段連接成一個總陣。
那主持第一段陣勢變化的僧侶,聽得大玄禪師一聲低喝。立時把輪轉拒敵的變化停了下來,群僧進退攻拒,全部有一定時間路子,主持人一停,全陣立時失去了作用,由兩側紛紛退下,那五隊鬼形怪人,亦藉機衝了上來。
大玄禪師大喝一聲,首先發動,雙手一振,手中銅缽存水,疾射而出。
當先兩個先至的鬼形怪人,忽覺臉上一涼,手中高燃的迷香,登時被水澆滅。
一動群應,十個僧侶齊揮動手中銅缽,剎那間水氣瀰漫,空中水滴如雨,三丈內鬼形怪人手中的迷香,盡都被水勢澆滅。
方兆南目睹此情,微微一笑,暗道:「想不到這種辦法,竟有點效能,可見天下之事,繁簡之便,主要取精細二字……」
忖思之間,兩個鬼形怪人已然衝近身前,兩柄鬼頭刀,分由左右一齊襲到。
方兆南早已握劍在手,身子微一向後撤。揮手一劍掃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25:09
第三十七回 羅漢陣捨身拒妖
方兆南此時的的功力,已然大非昔比,出手一劍,劃帶起凌厲的劍風。
只聽一陣金鐵交響聲後,血光暴灑數尺,兩個鬼形怪人,連人帶刀,都被他一劍斬斷。
方兆南一劍得手,神威大發,揮劍直衝而上。
他已知今宵之戰,絕難有兩全之策。
心中早存殺機,出手劍招,盡都是各大門派中毒辣異常的劍學,再加上那白蛟劍的威力,和突飛猛進的內功,雄渾的腕力。
但見寒光閃閃,劍風似輪,耳際間一片金鐵交鳴暴響之聲,混入了噴灑的血雨中,片刻之間被他連傷了十四五人之多。
這時,潰退的少林僧侶,目睹方兆南神勇,戰志大增,紛紛停退搶攻,重又組合成拒敵的陣勢。
方兆南大喝一聲,揮劍又劈了兩個鬼形怪人,身軀移動,到大玄禪師身前,低聲說道:「今夜之戰,形勢出了我意料之外,貴寺中僧侶,個個神勇,而且又不畏死,看來阻敵入寺,并非是什麼難事,唯一可怕的是怕敵人再燒起迷香,對付咱們……」
大玄禪師是何等人物,如何還聽不懂方兆南弦外之音?當下說道:「老衲再去取一些清水備用。」
當下轉身疾奔而去。
那隨行的群僧隨在大玄禪師的身後,急急而去。
這當兒,衝入陣的鬼形怪人,大都傷亡在方兆南的劍下,餘下的人,又被少林僧侶們的快速攻勢,迫出陣外。
方兆南眼看少林陣勢已經穩往。正想疾退入陣,以便告訴大愚禪師,要他多備一些清水,只要分出一百個僧侶,分成兩次送水,就可對付強敵施用"迷香"了。
心念方動,忽聽得一聲嬌叱,一條人影,破空飛了過來。
方兆南心頭一震,暗道:「要糟,如若向我施襲的人是冥岳岳主的話,這一擊我絕難擋變得住。」
心中念頭電轉,手中并未閒著,白蛟劍盤頂旋飛,劃出一片護身光幕。
只聽得一聲百練精鋼相擊的脆響過後,嗡嗡之聲長鳴不絕。
方兆南嚇了一跳,收劍看時,幸好自蛟劍完好無傷。
目光一轉,只見一個全身藍衣的美艷少女,左手握著一隻形如鹿角,赤紅似火的兵刃,右手握著一柄劍。
她落入陣中,立時遭到群僧內層的圍擊,但見杖影閃動,刀光翻滾,紛紛向她的身上攻去。
藍衣少女一面揮動左手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封架那綿連不絕攻襲過來的禪杖,戒刀,一面平舉著劍,防備方兆南出手搶攻。
她和方兆南對面而立,雖處身陣中,也只有一面受到攻襲,另一面卻有方兆南替她擋住。
方兆南冷笑一聲,道:「你膽子很大,竟敢躍入陣中……」
少林僧侶雖只能從一面攻襲,但那輪轉的攻勢,強猛至極,那藍衣少女雖身負絕世武功,也有著招架不住之感。
當下說道:「你要他們停下攻勢,我有話要對你說。」
方兆南冷冷的說道:「戰陣之間,生死一發之際,一著失錯,滿盤皆輸,你想的倒是不錯啊!」
那藍衣少女揮動手中形如鹿角的兵刃,封架開急襲而來的禪杖、戒刀,冷笑一聲,道:「我是奉命而來,你不信那也沒法子。」
方兆南看她說話時神情莊重,不禁心中一動,暗道:「冥岳妖婦,又不知要耍什麼花招,倒不如聽她一遍,也好早作準備。」
心念轉動,瀟灑的一笑,道:「少林寺羅漢陣,乃當今武林中第一奇陣,變化的奇奧,精微,自非常人能解,我縱有讓他們停手之心,卻無讓他們停手之能。」
他這幾句話,故意說的很高,而且又正對著主持陣勢變化的人。
果然,那主持前陣變化的和尚回過頭來,望了方兆南一眼,突然舉起右手,斜斜向外一推。
經過那藍衣少女身後的僧侶們,突然向外移動了三尺,全陣輪轉的變化依舊,但已無人再向藍衣少女施襲。
方兆南目注那藍衣少女道:「現在姑娘已經有足夠的說話時間了,不知有何見教?」
那藍衣少女星目一陣眨動,道:「家師命我轉達一句話。」
方兆南笑道:「幸運的很,不知是什麼話?」
那藍衣少女道:「她要問你,能不能歸依到冥岳門下?」
方兆南仰臉一笑,道:「在下也有一句話,要請姑娘轉告令師。」
藍衣少女道:「什麼事?」
方兆南道:「你問她能不能剃度出家,跳出紅牆,皈依佛門之中?」
藍衣少女道:「我說的字字都是真實之言。」
方兆南笑道:「我說的句句出自肺腑……」
藍衣少女突然微微一笑,道:「你不肯答應也就算了,為什麼要這樣譏諷於我……」
說話之時,已把右手兵刃交左手之中,緩緩向懷中摸去。
方兆南機警無比,右手白蛟劍突然一揚,白芒一閃,寒鋒已指在藍衣少女的手腕之上,冷冷說道:「姑娘最好不要妄動心機!」
藍衣少女冷笑一聲,五指緩緩伸開,食中二指,挾著一條紅色絹帕,說道:「你不覺得太緊張嗎?」
方兆南肅容說道:「對你們冥岳中人,在下確有著甚高的戒心。」
藍衣少女道:「事情既然不成,我就要告別了。」
方兆南道:「姑娘請先把取出的絹帕放入懷中,咱們再談不遲。」
那藍衣少女雖然生性冷傲,但此刻雙方已然正值動手相搏的當兒,方兆南劍尖已指罩住她三處大穴,手腕推送之間,立可把她重創在劍下。
情勢所迫,她雖有倔強之心,也不能不屈服在白蛟劍下,緩緩把手中絹帕,放入懷中,冷然說道:「天亮之前,咱們總要有一場生死之搏。」
方兆南手腕一挫,收了劍勢,笑道:「當得奉陪。」
藍衣少女道:「我要出去。」
方兆南道:「請便,請便!」
藍衣少女道:「四周人轉如輪,要我如何個走法?」方兆南道:「你怎麼來的?」
藍衣少女道:「我飛躍人牆而來。」
方兆南道:「是啊!你再飛躍人牆而去。」
藍衣少女冷笑一聲道:「羅漢陣有號稱武林第一奇陣,但卻未必就能困得住我。」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鬼丫頭飛入此陣,絕非無因而來,我雖已提高了警覺,使她無法施展其技,但冥岳中人,陰險鬼詐。
無孔不入,眼下已然翻臉動手,戰陣傷亡纍纍,大可不必再留什麼情面。」
一振手中白蛟劍,說道:「在下絕不信姑娘只為令師一句鬼話,冒險闖入羅漢陣來,你既然覺得出陣不易,那就不用去了。」
藍衣少女聽他竟然不肯中自己激將之法,心中大感焦急,暗暗忖道:「此人這般難以對付,只怕我要弄巧成拙了……」
只聽方兆南冷冷說道:「眼下局勢,姑娘大概已經看到了,鹿死誰手,只怕姑娘也不敢預作斷言,姑娘如肯聽在下相勸---」藍衣少女嫣然廣一笑,接道:「怎麼樣?你可是想勸我歸依少林,棄劍投降?」
方兆南道:「天下各大門派,都已經得到了少林傳出邀請之柬,估計最早的一批援手,明日天亮之前,就可以趕到,令師夜郎自大,坐井觀天,大概此時,她已經明白了武林霸業,并非如她想的那般容易。」
藍衣少女冷笑道:「現在天到什麼時候了?」
方兆南頭也不抬的答道:「你自己不會望望天色嗎?」
他心中警覺之心,特別高強,縱是抬頭看看天色,也是不肯。
藍衣少女倒吸一口涼氣,暗道:「這人如此機警,只怕我今夜難出這羅漢陣了,看來只有冒險一拼了。」
方兆南目光轉也不轉的,一直盯在那藍衣少女的臉上,看她眼睛亂轉,立時一推白蛟劍,寒芒閃動,直向那藍衣少女刺去。
那藍衣少女一身武功,實非等閒,方兆南劍勢一動,嬌軀立時左面移開兩尺,劍已然交到右手,橫裡一擋,一陣龍吟之聲,封開了方兆南的劍勢。
方兆南挫腕收回白蛟劍,第二劍還未及攻出,藍衣少女左手中那赤紅如火,形似鹿角的怪兵刃,已搶先點到,直襲前胸。
此物通體晶光,而且散出很多枝尖,一招點來,分襲前胸數處要穴。
方兆南右腕一振,一招"橫掃五嶽",白蛟劍疾揮,向那藍衣少女怪兵刃上掃去。
但聞噹的一聲,如擊在堅石之上,那形同鹿角的兵刃,雖然被震開去,但竟然未被削傷分毫。
方兆南心頭一震,暗道:「這是什麼東西作成的兵刃,這等堅牢?」
方兆南殺機已動,大喝一聲,又是一劍"孔雀剔翎"白蛟劍斜斜的劃出了一道銀虹,橫斬過去。
藍衣少女青龍劍一沉,不退反進,突然向前欺進了兩步,左手中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迅快無比的疾向方兆南胸前"玄機」要穴之上點去。
這是一個兩敗俱傷的打法,方兆南如果不回劍自救,固然可以把那藍衣少女傷在白蛟劍下,但那藍衣少女手中形如鹿角的兵刃,勢必要點在方兆南制命要穴之上不可。
形勢逼得方兆南不得不先求自保,健腕一挫,收回白蛟劍,身隨劍轉,向左側橫跨了兩步,讓避開去。
那藍衣少女借此一緩之機,突然疾快無倫的反擊三劍,這三劍招數詭辣,著著指襲向人身要害大穴,足可制人死命。
方兆南被逼得退了兩步,但立即又揮劍反擊過去。
兩個人在羅漢陣中,展開了一場生死絕於瞬間的慘烈搏鬥。
那藍衣少女身置險地,別存用心,盡展所學,一味搶攻,她想借此緊張慘烈的搏鬥,使群僧無法插手相助。
這時,那力攻羅漢陣的鬼形怪人,愈來攻勢愈猛,羅漢陣的輪轉之勢,也隨著轉變得更為迅快。
方兆南擔心藍衣少女施展什麼詭計,白蛟劍絕學頻出,一劍緊接一劍不讓對方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那藍衣少女卻擔心身後少林僧侶輪轉群攻之勢,絲毫不敢鬆懈,盡展本身所學,和方兆南打在一起。
在兩人各出全力的猛烈拚搏之中,交織成一片嚴密的劍網,那輪轉的少林僧侶,雖有助戰之心,但卻有無從下手之感。
正在激鬥之中,突聽一聲振耳的長嘯之聲,傳了過來。
這時,那藍衣少女已呈現不支狀態,方兆南愈戰愈勇,他心中很明白,得覺夢大師之助及南北二怪借身體相較掌力的奇遇,使自己的功力,在數日之間,大進甚多,所以,他對自己這耐戰之力,絲毫也不覺得驚奇。
但那藍衣少女聽得長嘯之聲後,精神卻突然一振,連出三劍奇招,板回劣勢。
方兆南天賦聰明,過人一等。
一見那藍衣少女聞得長嘯聲後,精神忽然大振,不禁心中一動,暗道:「這長嘯聲,不知是何人所發,但其聲的高昂尖亮,非有上乘內功莫辦,雙方激戰正烈,互有傷亡,這一聲長嘯,只怕和戰局大有關連……」
心念一轉,立時全力運劍,封開藍衣少女三招快攻之後,突然疾出一招"巧奪造化"。
那藍衣少女目睹方兆南的劍勢疾快攻到,若點若劈,帶起一片流動銀芒,來勢奇幻,無法封架,但又覺這一劍奇學,似曾相識。
匆忙之間,雙手齊舉,劍和那形如鹿角的怪兵刃,齊齊推出,一道白光中混著一片晶瑩奪目的紅光,護住了身軀。
她的武功,得自冥岳岳主親自傳授,和羅玄一脈相承,這一招巧奪造化,乃羅玄手創劍學中,最毒辣的一劍。
雖是獨立的一擊,但和羅玄劍法因因相成,她雖未學過此招,但一眼看去,卻又似相識。
只聽一陣金鐵相觸之聲,方兆南的白蛟劍,有如瀉地水銀一般,乘空抵隙而入,疾沉而去。
眼看閃閃白芒,就要刺中那藍衣少女的咽喉,白蛟劍卻突然停頓下來。
原來他變化至此,不會下面的變化,劍勢驟然一頓。
耳際間突聽得一陣連續的慘叫,那疾轉如輪的羅漢陣,忽然大亂。
藍衣少女驚魂略定,青劍忽然斜劃而出。
方兆南閃身避開,轉眼一顧,只見三四十具少林僧侶的屍體,橫臥在地上,也不知被什麼東西所傷。
五隊鬼形怪人,行列鮮明的直向陣中衝來。
少林僧侶們陣勢已亂,那主持陣勢的和尚,似是也已死去,大局已無人主持,群僧雖然在自行分頭迎敵,但步調雜亂無章,忙成一團,已無法阻止那疾衝入陣的五隊奇形怪人。
那藍衣少女忽然大奮雌威,嬌喝一聲,劍一揮之間,登時把一個少林僧侶斬作兩段。
她一劍得手,殺機大起,不再攻襲方兆南。左手揮動那形如鹿角的奇形兵刃,右手揮舞劍,單找人多之處衝去。
紅光青虹,交互閃轉,片刻之間,又被她連傷七個少林僧侶。
方兆南目睹少林僧侶們慘重的傷亡,不禁黯然一歎,提聚聲氣大聲喝道:「各自停在原地拒敵,不可亂動,以待援手。」
說完,長劍一揮,疾向那藍衣少女衝了過去。
這一擊凌厲無比,白光閃閃,直向那交互閃轉的紅光、青虹衝去。
那藍衣少女目睹方兆南疾衝而來,顧不得再殺群僧,反手一招"海市蜃樓"幻起了一層層青芒的劍影,護住了身子。
方兆南一擊之後,劍勢立變,綿綿絕招,有如長江大河一般,全都是天下各大門派中精奇之學。
這一輪急攻,盡展了他胸中所學,勢道之猛,甚是少見,那藍衣少女登時被迫落下風,只除下招架之力,沒有了還手之能。
她的武功,雖是以詭奇見稱,但在先機全失之下,詭奇的劍招,己無法發揮出詭變的威力,再加上方兆南近日內功的進境,運劍擊出的雄渾腕力,更迫使那藍衣少女劍勢疲緩無力。
這是一場激烈絕倫的惡鬥,方兆南雖然佔盡了優勢,但他已用了全力,那藍衣少女雖然被迫落下風,但她詭奇的劍招,支撐住她暫時還不致落敗。
雙劍輪轉如飛,凌厲的劍風,劃起嘶嘶破空之聲。
不大工夫,兩人已交手了四十餘合。
方兆南愈戰愈勇,發出的戰招力道愈強,那藍衣少女卻已漸呈不支,形勢已到了將要分出生死勝敗的關頭大局。
只要方兆南能夠保持他搶儘先機的攻勢,再有十合,那藍衣少女勢非傷在方兆南的劍下不可了。
就在勝敗即將分曉的當兒,突聽一聲嬌叱傳入耳際,一團紅影,疾射而至,一縷劍風,直掃後背。
方兆南身子一轉,橫向旁側讓開三尺,凝目望去,只見那紅衣少女右手仗劍,左手握著拂塵,和那藍衣少女相對而立。
七尺之外,站著那黃衣麗人,她身後一排橫立著蕭遙子、袖手樵隱、白作義和三劍一筆等武林群豪。
顯然,那黃衣麗人,忽然改變了主意,改以那五隊鬼形怪人作為攻打羅漢陣的身軀,而把中原武林群豪,留作後隊,作為最後的決戰之用。
那藍衣少女,紅衣少女并未再出手搶攻,形成了相對立的僵持之局。
連經大敵,已使方兆南變得十分沉著,目光轉動,環掃了一周,已不見一個少林僧侶,只餘下遍地的屍體,大約一顧間,屍體多達四五十具,幾乎盡都是少林僧侶。
這時,那發人深省的梵唱,和那音如鬼嘯的樂器之聲,都已經停了下去,隱隱間可聞兵刃相觸的激鬥之聲。
轉目回顧,少林僧侶,已後撤十丈開外,高照的火炬,熊熊的火光耀照之下,清晰可見十丈外正展開激烈的拚搏。
第一環節的羅漢陣,在慘重的傷亡之下,已然完全崩潰了。
那黃衣麗人忽然舉手一揮,排立她身後的中原群豪,迅快的散佈開來,團團的把方兆南圍了起來。
方兆南長長呼一口氣,納入丹田,凝聚真氣,準備迎接一場群攻。
哪知群豪布成了包圍之逝,但卻不立刻出手。
那黃衣麗人卻突然舉步而行,穿過群豪,且向方兆南走了過來。
方兆南心頭微微一震,暗道:「她把身隨精銳高手,佈置在四周,防我逃走,卻親自出手對付我,顯然是有了制我於死的決心。」
當下一橫白蛟劍,封住門戶,準備以"達摩三劍」,作孤注一擲的一戰。
黃衣麗人,姍姍行來,不慌不忙,相距方兆南還有三步左右時突然停了下來,目睹方兆南,冷冷的說道:「現在你該相信我在天亮之前,能夠把少林僧侶完全殲滅了吧!」
方兆南抬頭望望天色,還不到四更時分,以這片刻間少林寺慘重的傷亡而論,天亮前一鼓盡殘少林僧侶,似是并非什麼難事。
他覺得這問題甚難答覆,沉吟了片刻,道:「似鬼謀毒計取勝,縱然勝得,那也算不得什麼英雄!」
黃衣朋人笑道:「戰陣之間旨在傷敵求勝,不論用什麼方法都無關宏旨,兵不厭詐,愈詐愈好……」
方兆南接道:「武林之中,江湖之上講求的是真功實學,正大光明,才能使天下,武林同道,心服口服。以你岳主的身份,暗施算計,未免有損英名。」
黃衣麗人笑道:「少林僧侶,不下千人,就算他們個個束手手戳,也要殺上一陣工夫-------。」
方兆南雖善機變,但他天性之中卻帶有一種俠情之心,眼看少林僧侶慘重的傷亡,心中大感不忍。
當下心中一動,暗忖道:這妖婦不知用什麼手段,一瞬之間傷了數十個少林僧侶,使這賴以拒敵的羅漢陣完全解體。
以此推論,天亮之前,盡傷少林僧侶,并非什麼難事,雖然不能完全斬盡殺絕,但那慘重的傷亡,也足以使少林寺為之解體。
這些可憐與世無爭,常伴青燈黃卷的和尚們,為了維護少林寺的存續,卻付出了寶貴的性命,這些人大都和十丈紅塵,無干無涉……」
心念轉動,也就不過眨眼之間的工夫,武斷的作了重大的決定。
他仰臉望夜空中閃爍的明星,嚴肅的說道:「岳主說的不錯,如若少林寺千餘僧侶,個個用命,今夜這一場血戰,不論誰勝誰負,都將是武林中一次空前的浩劫……
他淒冷的歎息一聲,接道:「這些人既無領導江湖霸業,亦無爭名武林的宏願,他們只不過是岳主一念錯動的犧牲之人。
縱然讓岳主心願得償,一夜之間盡殘少林僧侶,但天下九大門派中人,也不甘雌服在岳主之下,這將是一場永無休止的搏鬥,古往今來,從沒有一個人,能在武林中締造出一統天下的局面……」
他突然提高了聲音,神情肅然的接道:「你自信比令師如何?
但令師并沒創造武林一統霸業的野心,至低限度,他沒有這等狂妄的行動……」
那黃衣麗人似是被方兆南滔滔不絕的言詞所動,兩道秋水一般明亮的秋波,怔怔的盯住在方兆南的臉上。
方兆南重重的咳了一聲,接道:「令師的成就,雖然留給了天下武林同道無比的敬重,但他的成就,也并非武林中唯一之一人,如若把令師和少林派開山鼻祖的達摩禪師相比,聲譽的高低,岳主的心中,亦必有分寸,不用在下多說了。
手創武當派的張三豐,只怕也不會在令師之下。這些人,天份之高,胸羅之廣,被天下武林同道,公認為一代宗師之才,但他們也不過僅造成武林中一大門派而已……」
那黃衣麗人星目微一眨動,冷然說道:「此刻時光,寸陰如金,你這般滔滔不絕的大發宏論,說給那一個聽啊!」
方兆南道:「在下不惜唇乾舌焦,無非希望岳主能夠稍存慈悲……」
黃衣麗人笑道:「你要少林僧侶們放下手中之兵刃,束手就縛,我就網開一面,全部免死。」
方兆南聽得打了一個冷顫,說道:「這麼說來,我這一番相勸之言,完全是自說了,岳主既然存了誓不兩立之心,在下倒有一個辦法,可免除甚多殺劫。」
黃衣麗人道:「刪繁從簡,扼要說明,不要再囉囉嗦嗦叫人聽得不耐。」
方兆南道:「打蛇打頭,打鳥打翼,岳主如若能把少林寺幾個首腦人物制服,群僧失去了主宰之人,當無再戰之能。」
黃衣麗人道:「你言中之意,可是要少林僧侶們選出幾個高手,作最後一勝負?」
方兆南道:「在下正是此意。」
黃衣麗人道:「這辦法不錯……」
她右手一擺,那包圍在方兆南四面的群豪,登時讓出一條路來,接道:「你去對他們說吧!」
方兆南左手搭在右手白蛟劍上,微一欠身說道:「岳主也請實時下令,要那些奇裝異服的怪人,暫時停攻,」黃衣麗人道:「這個不難。」
方兆南一收白蛟劍,大步闖出群豪包圍,走了幾步,突然又過頭來說道:「在下還有一事,想請岳主答允。」
黃衣麗人怒道:「你這人太煩人了,我要殺你,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快些說吧!」
方兆南手大聲說道:「我想請岳主答允不用暗器,不許下毒,大家憑皆著真功實學,一分生死。」
黃衣麗人略一沉吟,說道:「就依你之言。」
方兆南道:「岳主身份尊高,一言九鼎,咱們就此一自為定了。」
說完之後,轉身疾奔而去。
那藍衣少女目睹方兆南背影逐漸遠去,回頭對黃衣麗人說道:「此人武功不弱,師父何以不藉機會把他除去?」
黃衣麗人道:「他說的不錯,少林千餘僧侶,如果個個用命,不但咱們要造成極大的傷亡,而且天亮之前能否盡殲群僧,實無把握。
借他之言,讓少林寺挑出一些精銳高手,一戰而定,對咱們也是大大有利的事,只要幾個少林寺的首腦被擒,群僧勢將形成群龍無首之狀,那時,咱們或以他們生死要挾,迫使少林群僧就範,或是盡情殺戮一番,盡其在我了。」
站在右側的紅衣少女道:「師父答允他不用暗器,不許下毒,豈不便他們佔去便宜不少?」
黃衣麗人冷峻的目光,橫掃了二女一眼,道:「如果你們三師妹還活在世上,這些話,她一定不會問我,縱然你們會提出來,也用不到我來答覆你們-----。」
二女雖然狂傲,但對這黃衣麗人卻有著無比的敬畏,當時一齊垂下頭去低聲說道:「弟子愚蠢,萬望師父見恕。」
黃衣麗人緩步向前移動身子說道:「快去招呼他們停下手來,咱們的五行奇陣,絕不是羅漢陣的敵手。」
那藍衣少女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銀色的哨子,放入口中,一陣尖厲驚心的哨聲,劃空而起,飄落全寺。
那分著紅、黃、藍、白、黑五隊鬼形怪人,聽得那尖厲的哨聲之後,立時停下了強攻之勢,齊齊向後撤退下來。
少林僧侶們輪轉拒敵的羅漢陣,也隨著停頓,夜風吹搖著高燃的火炬,激烈的惡戰停下之後,恢復了夜的沉寂。
滿地濺飛的鮮血,橫臥的屍體,使沉寂的夜又增加無限的淒涼。
那黃衣麗人的目光緩緩環掃了四週一眼,低聲對那藍衣少女說道:「你留心聽我號令,等我制服了少林寺首腦,立時揮隊衝殺,一面放火燒寺,造成最恐怖、最淒涼的景象,以瓦解少林寺僧侶的戰志。」
那藍衣少女垂首應道:「弟子遵命。」
黃衣麗人素手一揮,帶著那紅衣少女和蕭遙子等群豪,緩步向前走去。
對面少林群僧中,忽然衝出一隊月白憎袍的和尚。當下一個面貌清瘦的老僧,右手橫著禪杖,左手托著銅缽,慢步而行。
那老僧左面,并肩而行著南北二怪,右面緊隨著手橫長劍的方兆南魚貫而行,相隨在身後。
雙方都走的十分緩慢,但氣氛卻有著無比的嚴肅,兩方面都盡出精銳高手,這一戰乃雙方存亡所繫,每人的臉色上,都顯得異常嚴肅緊張。
雙方的距離,逐漸的接近但卻聽不到一點聲息,似乎是每一個人,在舉步落足之間,都有著無比的謹慎。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25:51
那黃衣麗人柳眉一聳動,突然加快了速度,疾步向前奔行,眨眼之間,已到了群僧前面。
那當先而行的老僧,正是少林寺"戒持院"的主持,代行方丈大權的大愚禪師。
只見他一頓手中禪杖,恭敬的揭開那合蓋的兩面銅缽。
凝目望去,只見那雙缽合口之間,端放著一座白玉佛像,玉像口鼻之間,緩緩冒出一絲淡藍的煙霧。
黃衣麗人眉頭一皺,冷冷喝道:「那是什麼東西?」
大愚禪師肅然答道:「岳主儘管放心,少林寺屹立江湖數百年,沿傳數十代,從未暗算過人,更未用過毒物害人,這玉佛像冒出的青藍色煙霧,乃本寺精煉禪香,此物不但對人無害且可解各種熏香之毒。」
黃衣麗人怒道:「咱們講好以武功相搏,大可不必再用此物。」
大愚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此香在我們少林寺,已染最後一枝,如非老衲敬重樂主的身份,也不致動用到它。」
言辭之間,已隱隱說出,不相信黃衣麗人不用迷藥的承諾。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你這話叫我如何能信?」
虛空一指,直向那銅缽點了過去。
大愚心知眼下強敵,武功高不可測,哪敢怠慢,暗運功力,僧袖疾拂而出,打出了一股強猛的潛力。
那黃衣麗人冷然一笑,突然向前欺去,舉步一跨,腿不屈膝的向前行進三尺。
大愚拂出的勁力,雖然剛猛絕倫,但一和那黃衣麗人點來的指力相較,登時覺出不對,只覺對方那點來的指風,有如一柄尖椎般,打入那一片強勁力之中,不禁心頭大駭。
南怪辛奇似是看出不對,右手一舉,借拂長髯之勢,暗中發出內功,擋住了那黃衣麗人點來的一指。
方兆南眼看雙方已經暗中較量上內功,趕忙急奔而出,高聲說道:「在下已把岳主之言,轉告了大愚禪師,為了千餘無辜的生命,大愚禪師同意岳主之見,咱們自雙方人手之中,選出一部分高手,代表雙方作一決戰……」
他抬頭望望天色,說道:「眼下時光,己經不早,岳主快請立個規矩,咱們也好早些動手。」
黃衣麗人冷冷說道:「主意是你出的,規矩就由你來訂。」
方兆南笑道:「規矩不論誰立,但總得雙方同意,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道:「動手之時,我先殺了你。」
方兆南道:「如以岳主殺人之多,在下倒是信得,不過在下極不願束手待斃,岳主縱然能殺得了我,只怕也得費上一點工夫。
黃衣麗人道:「舉手之勞而已。」
方兆南輕輕咳了一聲,回頭一瞥排立在大愚身後七十二個少林寺精銳高手,轉移話題說道:「如若岳主能在天亮之前,把我門們這些人全都殺死,少林餘下僧侶,個個束手就縛不再抗拒,聽憑岳主發落。」
黃衣麗人冷笑道:「那也不算什麼英雄。」
方兆南道:「只怕岳主天亮之前,無法把我們全部殺完,不知那該當如何?」
黃衣麗人雖然明知中了方兆南激將之計,但仍然冷冷漠漠的答道:「天亮之前,殺不完你們,我就立時撤走,三年內不再問鼎武林霸業。」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岳主約賭之法,雖嫌輕了一點,但三年時光,不算太短,那時武林形勢,不知會有何等變化,也許令師未死,重現仙蹤,也許少林寺還有長輩出面主謀大事,就這樣一言為定了。」
黃衣麗人緩緩舉起雪白的玉掌,說道:「第一個我先殺了你。」
方兆南道:「岳主既然這般看得起在下,敢不捨命奉陪,但動手之前,在下還有兩句話要說。」
黃衣麗人舉起的手掌,不得不放了下來,說道:「什麼話?快說!」
方兆南道:「咱們動手相搏,不知是單打獨鬥呢?還是一齊混戰?」
黃衣麗人道:「主意是你出的,規矩由你立,單打群戰,也由你選擇吧!」
方兆南道:「在下之意,單打最好……」
那黃衣麗人似已想通,單打獨鬥,拖延時間甚長,對自己大是不利,櫻唇激活,話還未來得及出口,方兆南已搶先說道:
「這第一陣,由在下奉陪岳主。」
黃衣麗人怒道:「便宜讓你們佔盡……」
方兆南不容她再接下去,一揮手中白蛟劍道:「岳主留神,在下就要出手了。」
大愚禪師高聲叫道:「方施主乃客位身份,這第一陣該老衲出手……」
方兆南早有了預謀,先不理會大愚禪師之言,舉手一劍,「西來梵音"疾向那黃衣麗人刺去。
這一招殺機中隱藏慈悲的劍招出手,那黃衣麗人神色一變,嬌軀微微一晃,人已避到四尺開外。
方兆南心中有數,知道只要一給對方出手的機會,自己恐怕將再無還手之能,當下一提真氣,連人帶劍疾衝而上。
但那黃衣麗人的身法,太快、太奇,方兆南雖然緊追而上,但對方仍然有著足夠的還手時間,奇怪的她并未立時出手還擊,只靜靜的站著不動,似是在等待方兆南的第二招劍勢出手。
他聰明過人,一看那黃衣麗人的神情,立時猜出對方心意,想默查自己的劍勢來路,心中一動,暗暗忖道:「此刻時光,拖延愈久,對己方愈是有利。」
當下一沉丹田真氣,收住疾衝之勢,說道:「在下還有幾句,不得不事先說明。」
黃衣麗人眉宇間,泛現出一抹殺機,冷冷說道:「這是你最後一次說話的機會了。」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咱們這場相搏,是以性命相拼呢?還是點到為止……」
黃衣麗人接道:「自然是以性命相搏,不死不休!」
方兆南怕她搶先出手,自己的功力,本已不如強敵。如再讓人搶去先機,更是無法抗拒,立時一振長劍,說道:「岳主小心,在下這第二劍,要較第一劍強凌多了。」
他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拖延時間的機會,縱是一句話,一寸時光,也不肯輕易放過。」
黃衣麗人道:「你就不覺得說話太多了嗎?」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在下只不過是先把話說得清楚,免得事後有什麼怨言。"振腕一劍『一柱擎天』疾攻過去。
這一招大氣磅礡,有如君王臨朝,百官齊拜。劍勢出手,高漲起經丈銀虹,山立波翻一般倒瀉下來。
這等驚人的劍勢,世所罕見。
雙方觀戰之人,都看的不禁為之一呆,那黃衣麗人也似被這驚人的劍勢所怯,雙肩晃動,人又向一旁閃開八尺。
她的身法雖然快速絕倫,但仍然被那倒瀉而下的暴漲銀虹掃中了身著的黃裙,劃破了一片衣袂。
方兆南實未想到這一劍竟有著如此驚人的威勢,而且一劍出手,膽氣也隨著大增,肅然說道:「在下的第三招,毒辣無比,岳主要小心了。」
那黃衣麗人驚魂未定,聽得方兆南這幾句話,心中果然為之一震,暗道:「看他這前兩招的劍勢,似非誇大之言,如若再試他一招,坐讓先機,萬□傷在他的劍下,那可算一件大不上算的事。」
她翠眉微聳,突然舉手拍出一掌。
這一擊雖是輕描淡寫,但隨著那揮動的玉掌,疾衝一股強猛的暗勁,裂空成風,直撞了過來。
方兆南早已暗中提聚了全身功力準備,目睹那襲身掌風的凌厲之勢,自知難以硬接,但如縱身閃避,勢將給敵人以可乘之機。
念轉慧生,忽的一舉手中白蛟劍,暗勁貫注劍身之上,左右一搖,顫出三朵劍花,迎著疾撞而來的暗勁點去。
一陣絲絲輕響,白蛟劍上突然感受到萬鈞壓力。
方兆南一面運氣貫注劍身,一面疾側身軀,以減承受那撞來勁力的幅面。
那黃衣麗人暗發出的真氣,凝成的掌風雖然強固,但在這等絕世的利器之下,亦被那劍芒穿破。
方兆南忽覺全身一震,如被人高高舉起,摔在地上一般,內腑血液,都起劇烈波蕩,全身血液,忽然加速流行,眼睛昏花,耳際間長鳴不絕,手中的白蛟劍不自覺的垂了下來。
這一擊,已使他全身受到震盪,好的是那白蛟劍裂穿擊來的暗勁護住了前胸要害,人還未暈倒過去。
那黃衣麗人發掌時雖然輕描淡寫,若無其事,其實已暗中凝聚了六成功力,目睹方兆南承受一擊之後,還沒暈倒,心中暗自讚道:「想不到此人的功力竟然這等深厚。」
舉步一跨,疾如閃電欺了上來,揚手一指,疾向方兆南前胸點去。
這時的方兆南,已是毫無抗拒之能,眼看那點來一指,即將近身,他仍然不知閃避。
眼看那黃衣麗人纖纖的玉指,即將和方兆南前胸相觸之際,忽見他的身子一仰,直向後面倒去。
表面上看起來,他似是被那黃衣麗人的指力所傷,應手而倒,但那黃衣麗人,心中卻極明這一指點擊之中,含勁末吐,強猛的勁力,完全蘊藏指上,還未發出,方兆南應手而倒,心中甚感奇怪。
方兆南背脊著地之後,突然向旁側一個翻滾,緊接著一鋌而起,躍起了七八尺高,口中大聲喝道:「兵不厭詐,愈詐愈好----」說話之間,手中白蛟劍已施出"達摩劍法"中最凌厲毒辣的一招"天羅地網",灑下漫天劍影,直罩下來。
那黃衣麗人看他突然躍起,心中微微一愕,念頭還未來得及多轉,那漫天劍影,已若劍山倒塌一般,直罩下來。
勢道的凌厲,生平未見,心頭為之大駭,仰身一躍,疾向後面退去。
一則方兆南身受重傷,無法把這招劍勢的威力,完全發揮出來,再者他初度用此招和人動手,還未熟悉這招變化。
那黃衣麗人的身法、武功,又是當今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進退舉動,靈快如電,竟然被她倒飛的疾退,逃出了這一招千古奇學的籠罩之下。
如若方兆南武功再高一些,劍招的變化,再熟悉一些,懸空運氣追襲,那黃衣麗人雖身負傲視塵寰的武功,也無法逃出劍下。
原來方兆南身擋那黃衣麗人掌風一擊,已知內腑受到了劇烈的震盪,只要對方再及時遙發一掌,自已非傷在對方的強猛掌下不可。
唯一的求生之望,就是讓對方誤認為自己已受傷不支,大意輕敵,出其不意揮劍一擊,他七分真傷,三分裝作,竟然把那黃衣麗人騙了過去。
方兆南揮劍一擊未中,人重落實地,哇的一聲,張嘴吐出兩口鮮血。
大愚禪師沉聲說道:「阿彌陀佛,方大俠請稍微養息一下,讓老衲試試這位女施主的強勁掌力。」
方兆南重傷之後,又勉力揮劍攻敵,全身真氣浮動不穩,逼出內腑鮮血,但他心中仍然明白,除非自己傷勢,盡快復元,憑仗達摩三劍的精奇變化,或可一阻那黃衣麗人之外,只有南北二怪親自出手,或可憑借本身深厚的功力,和那岳主一拼。
他心中雖然明白,但卻又不好直接了當的說出口來,沉吟了一陣,道:「大師乃主持大局之人,最好不要親身臨敵……」
他突然放低聲音,接道:「我和那黃衣麗人這一戰,憑借貴派中奇奧絕世的劍招,已挫了她的銳氣,我雖受傷,但目的已達,可設法激勸南北二怪出手。
當今武林之世,能夠和這妖婦抗拒的人,只怕難以找得出三五個來,南北二怪聯手,或可和那妖婦成一場勢均力敵的拚搏。
要知對方心地陰詐險惡,絕不會遵守和咱們相訂之約,但不到必要關頭,以她的身份,當不致賴去承諾。
老禪師心地忠厚,光明磊落,或不屑在下之言,但今宵之戰并非老禪師一人的生死榮辱,而是貴派在武林上沿傳數百年的基業存亡,不是爭一時之長短,而是千秋的延續,老禪師大可不必拘泥於一兩句相約之言。」
大愚禪師肅容說道:「老衲記下。」
他心中對方兆南所說的憑借貴派奇奧絕世的劍招之語,雖不甚解,但見他嘴角間鮮血汩汩而出,顯示他已說話夠多,不忍再相追問,只好悶在心中。
方兆南口在和大愚禪師說話,兩道眼神卻一直緊緊的盯注在那黃衣麗人的身上,怕她突然率眾疾衝過來,以防措手不及。
哪知黃衣麗人似已被方兆南劍招所驚,竟然不敢輕進,低語吩咐相隨身後的紅衣少女,和蕭遙子,似在變更原定的攻敵計劃。
顯然,方兆南這達摩三劍,已使那傲視群倫的冥岳岳主,收斂輕敵之心。
回頭望去,只見相隨出戰的少林高僧,已自動排成了一座羅漢陣。
方兆南扶劍而退,直向南北二怪走去。
兩個昔年威震江湖的魔頭,相距有三四尺遠,一排而立,覆面及腰的長髮長髯,隨著夜風飄拂,兩人的面孔,一般的冷漠肅穆,似是對剛才一番凶險相搏,全然未睹。
方兆南強提真氣,走近兩人,望著南怪說道:「辛大哥,剛才小弟和那冥岳岳主動手相搏,所用的幾招劍法如何?」
南怪辛奇皮笑肉不笑的一例嘴巴,道:「奇幻有餘,功力卻不足,傷敵緊要關頭,變化遲滯,不夠靈活,如果那劍招是我出手,早已把她活劈劍下。」
方兆南笑道:「大哥的武功、內力?早已使小弟仰慕,但不知劍術一道,是否也有成就?」
南怪辛奇道:「劍為兵刃之祖,自是早已通達。」
方兆南伸手將白蛟劍遞了過去,道:「小弟剛才和那妖婦相搏,功力不敵,內腑已然被她震傷,恐怕再難出手,此劍暫交大哥,出馬擋她一陣如何?」
南怪辛奇回目望了北怪一眼,緩緩接過白蛟劍,道:「我已六十年未用過兵刃和人動手了。」
方兆南已從他言詞之中,隱隱聽出怯敵之意,心中暗暗忖道:「我如不設法激起他求勝之心,R怕末曾出敵,心裡已敗。」
心念一轉,高聲說道:「昔年大哥和羅玄動手,可曾用過兵刃嗎?」
南怪辛奇道:「憑借一雙肉掌。」
方兆南道:「如今辛大哥有劍在手,難道還怕羅玄女弟子不成?」
南怪辛奇怒道:「誰說我怕她了?」
說罷,橫劍大步而上。
方兆南眼看南怪已然被激起豪氣,橫劍而上,目光一轉,投注到北怪黃煉臉上,道:「老前輩可也和羅玄動過手嗎?」
北怪黃煉道:「自然打過了。」
方兆南道:「你和他單打獨鬥,還是有我大哥助你?」
北怪黃煉道:「我們雙雙鬥他一人。」
方兆南道:「那時候,你和我大哥,交情定然甚好了?」
北怪黃煉道:「我們一直未曾好過!」
方兆南道:「那你為什麼要幫助他?」
北怪黃煉怒道:「你囉囉嗦嗦問個不停,也不覺得討人厭嗎?」
方兆南道:「這次你還要不要幫他?」
北怪黃煉冷冷一笑道:「那要看老夫高興不高興了。」
方兆南道:「你最好不要幫他,讓他傷在那黃衣妖婦手中,你豈不是當今江湖上第一位高手了?」
北怪黃煉臉色一變,道:「怎麼?你認為我打他不過嗎?」
方兆南道:「據在下之見,南北二怪,半斤八兩,誰也無法勝誰……」
他微微一頓,接道:「就和你們的威名一般,并馳江湖,人們一提南怪辛奇,必然也聯想起北怪黃煉……」
北怪哈哈大笑,道:「這話說的不錯……"忽然笑聲頓住,默默不語,兩道目光,凝神相注。
方兆南順著他的眼光望去,只見南怪辛奇橫劍而立,那黃衣麗人也緩步向場中走去,兩人相距,只不過餘下了一丈多遠的距高。
偷眼回顧北怪黃煉,只見他兩腳不自主的向前緩緩移動,關注之情,洋溢於行動之間。
方兆南目睹其情,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
他暗道:「看來他們南北二怪,明雖格格不入,實則相互關切,只因兩人全都生具冷癖孤傲的性格,言詞行動之間,誰也不願吃虧,誰也不肯相讓,動不動就打了起來,但暗地之中,卻是傾心相交,生死一體,我不用這一番言語相激,只怕北怪黃煉也不會坐視不管……」
他這月餘時光,雖然有很多的奇遇,使他的武功大進,但比起那冥岳岳主,自是相差了極遠。
剛才身受那黃衣麗人一記劈空掌風,內腑已受到劇烈的震盪,中掌之後,又未能及時運氣調息,反而運劍擊敵,致使傷勢更重。
但他心中一直緊記覺夢大師之言,以南北二怪之力合手,或可抵擋冥岳岳主,為了少林寺千百僧侶的安危,他勉強提聚了一口真氣,激勸南怪辛奇出手,又用言詞說勸北怪黃煉,眼看二怪雙雙出敵,心頭得償,精神隨之一懈,再也提不住殘餘的真氣,仰身栽倒地上。
大愚禪師急急奔了過來,從懷中摸出一個磁瓶,倒出兩粒白色丹丸,放入方兆南的口中,一面運氣,在他命門穴上推拿。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方兆南才長長的緩過來一口氣,睜眼望過去,場中已經展開了一場生死存亡的搏鬥。
南怪手中一柄白蛟劍,幻起重重劍光,裹著一團黃影,翻滾在丈餘見方之中。
兩人攻守之勢,大概過於迅快,已無法看清出手的詳細情形。
北怪黃煉,仍然靜靜的站在一側,袖手旁觀。
顯然,南怪辛奇尚未遇上凶險的招數。
方兆南長長吐一口氣,道:「南北二怪的威名,果非虛傳。」
他這幾句話用盡了剛剛恢復的體力,說的聲音甚高,似是有意讓那站在一側觀戰的北怪黃煉聽到。
大愚禪師低聲說道:「方施主氣血尚未平靜下來,不宜大聲說話。」
方兆南淡然一笑,回過頭望了望那排成的羅漢陣一眼,低聲說道:「這些人可都是貴派中的精銳高手嗎?」
大愚禪師道:「每人都有二十年以上的火候……」
方兆南急急接道:「那很好,大師請把大道、大玄兩位禪師請過來吧!咱們要盡全力守住此地,戰死不退寸步……」
大愚肅然接道:「方施主但請放心,不得老衲之命,他們絕不致畏死避命。」
方兆南長長歎息一聲,道:「如若南北二怪,和在下以及貴寺群集此地的高手,不幸戰死,只怕貴寺中餘下的人手,也無法抵擋得住冥岳中人的攻勢。」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有何吩咐,但請直說,老衲無不遵辦。」
方兆南道:「老禪師心地磊落,可比日月,不善江湖機詐,需知今夜一戰,關係著貴派命脈的絕續,如若貴寺高手聯合了南北二怪之力,仍然無法拒擋得住強敵的猛銳之勢,似乎大可不必再讓他們作無謂的犧牲。
在下之意,是想請大師把後隊中所有的高手,連同大道、大玄禪師,一齊調集,以作保護貴寺的決戰。
餘下之人盡放出寺,要他們準備逃命,一見訊號,立時分頭離開嵩山,這樣一來,貴寺縱然被強敵所毀,但散佈在江湖上的弟子不下數百之多,日後自有重建嵩山本院之日。」
他剛才目睹少林寺僧侶們慘重的傷亡,心中大生不忍之感,這些人日夕常伴著青燈黃卷,毫無是非恩怨牽纏,一縷憫憐之情油然而生。
大愚禪師低聲說道:「阿彌陀佛,方施主仁心俠膽,實叫老衲敬佩,老衲立刻吩咐他們遵辦。」
方兆南淡然一笑,接道:「老禪師手中磁瓶,裝的什麼藥物?」
大愚禪師道:「是我們少林寺鎮神繼命金丹。」
方兆南道:「此藥有何功用?」
大愚道:「療傷鎮神,強命健身,奇藥難尋,煉製不易。」
方兆南道:「不知有沒有提神之效?」大愚道:「自然是有。」
方兆南伸手說道:「這瓶金丹,可否送給在下?」
大愚道:「方施主對我們少林寺施恩如山,豈是這區區一瓶金丹能報萬一?」
當下把手中磁瓶,交到了方兆南的手中。
方兆南也不客氣,接過磁瓶,打開瓶蓋,一連吞服四粒之多,然後合上瓶蓋,揣入懷中說道:「老禪師快去調集人手,天色已然四更過後,那妖婦大概快要發動了。」
大愚禪師道:「發動什麼?」
方兆南道:「大概是一種絕毒的暗器,一出手間,可傷數十人之多。」
大愚略一忖思,道:「不是施主提起,老衲倒忘懷了,我們少林寺中,有一種專門破解暗器的巨形銅缽……」
方兆南道:「那好極了,可有人會施用嗎?」
大愚道:「寺中二代高手,大都會用此物,只是不常用它罷了……」
方兆南喜道:「那是最好不過,快些把那銅缽取來,如果那銅缽能克制對方的暗器,在下再仗這藥物之力支撐,憑借那達摩三劍之力,或可拒擋冥岳岳主!」
大愚道:「達摩三劍?」
方兆南道:「此刻無暇奉告,老禪師快去調集人手。」
大愚合掌說道:「方施主最好能運氣調息一會。」
僧袍一揮,轉身而去。
但見人影閃動,八個身披灰袍的和尚,急急奔了過來,并肩站在方兆南的身前,排成了一堵人牆,保護他不致受到傷害。
方兆南默算以南北二怪之力,最少也要和那冥岳岳主力搏個數百招,那黃衣麗人騰不出手,料想不致發動,倒不如借此片刻時機,運氣調息一下。
當下閉上雙目,運行真氣。
他心懸南北二怪勝負,那裡能坐得住,勉強把真氣運行一周,立時挺身而起。
排開群僧望去,只見北怪黃煉已加入戰圈,不禁心頭大駭,暗道:「黃煉加入助戰想是南怪辛奇已經顯出不支之勢。」
他回頭問群僧道:「他們搏鬥幾個照面?」
右側一僧欠身答道:「至少在百招以上。」
方兆南一揮手道:「諸位請歸原位。」
大步向前走去。
這當兒,南北二怪已經和那黃衣麗人打到了生死關頭,只見人影閃閃,翻翻滾滾,但卻聽不到一點聲息。
這是搶制先機的快打,雙方都把真力蓄蘊在掌指兵刃之上,不擊中對方,不肯發出,是以看去人影翻滾,但卻不聞聲息。
突然間響起了一聲長嘯,北怪黃煉忽然躍出戰圈,雙手齊揮,連發兩掌。
一股激旋的氣流,劃帶起嘯風怪響,直向那黃衣麗人湧撞過去。
他不耐久戰,當先發出了玄冰掌。
臥龍生系列絳雪玄霜第三十八回鎖二怪少林蒙難風起雲湧的狂,挾帶著浸入肌膚的陰寒之氣,周圍七尺內,都隱隱覺得寒意襲人。
那黃衣麗人獨鬥南北二怪,甚感吃力。
二怪數十年的石室囚禁,終日以調息運氣,排遣寂寞歲月,內力大進,招術上雖不及那黃衣麗人詭奇辛辣,但渾雄的內力,卻彌補了招術上的奇變不足。
北怪黃煉似是看出了那黃衣麗人弱點,立時閃身退出,然後以雄厚的內力,和她硬拚,是以用盡了全力,雙掌連環劈擊出手。
那黃衣麗人嬌叱一聲,疾發兩指,逼得南怪辛奇回劍自保,人卻藉機躍退,雙掌平胸,并腕推出。
南怪辛奇雖然兼通各種兵刃技擊之術,但用劍終非所長,雖然寶刀在手,但仍有著礙手礙腳的感覺。
那黃衣麗人,縱身而退,南怪立時也藉機停手,回頭喝道:
兄弟接劍。
手腕一抖,白蛟劍疾射而出,喳的微響,插在方兆南身前數尺之處的堅地上,直沒及柄。
南、北二怪,搭擋半生,雖然因生性孤傲,從未和顏悅色歡洽相處過一日,但彼此心意,卻是早已相通。
昔年二怪雙鬥羅玄,不過百招,雙雙傷在羅玄的手下。
那時冥岳岳主,還不過十一二歲,頭梳雙辮,一片天真,看雙怪傷在師父手中,心中甚覺好玩,她童心未泯,曾經出言譏笑二怪,南北二怪心畏羅玄,不敢出手傷她,但是兩人氣度狹小,雖對三尺之童,亦有著極強的記恨之心。
當時曾把那女童特徵、面貌,默記在心,數十年來這女童的音容笑貌,仍然經常盤旋在兩人的腦際之中。
她雖已由天真爛漫的女童成人,但面形特正并未改變,是以兩人見那黃衣麗人,立時認出正是昔年追隨羅玄的女童。
在南北二怪的心中,仍留著羅玄曾力敗過兩人的往事印象,那是他們生平之中最慘的一次失敗。
在二怪心地之處,潛在著矛盾的結,兩人都深恨羅玄,但也畏怯羅玄,因這矛盾的死結作祟,使兩人初見那黃衣麗人時,心中又恨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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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云化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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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5 09:26:18
怕的是她繼了羅玄武功的衣缽,恨的是受她譏笑之辱,尚未一雪,這心理使一向自負的南北二怪,遲遲不敢出手。
方兆南巧言激動,使南怪在無法下台的情勢下,勉強出手,鬥了幾十個照面之後,怯敵之心大減。
原來他發覺了這位繼承羅玄衣缽的黃衣麗人,在招數上,雖然和羅玄一般奇詭辛辣,但掌指之間,卻沒羅玄那一股凜厲的勁道。幻奇而不夠紮實,辛辣而不夠犀銳,膽氣大增。
北怪黃煉出手之後,形勢更是一變,但因那黃衣麗人忽掌忽指,變化莫測的招數,使得南北二怪亦有勝敵不易之感。
黃煉默查敵勢,最弱的一環,是內力不足,當機立斷,躍退發掌,想以深厚的功力和她硬拚。
但見那黃衣麗人緩緩推出的掌勢,接觸到北怪黃煉波翻浪湧般的玄冰掌之後,有如撞擊在一堵無形的堅壁之上,去勢受到了強力的阻擋,激盪排空的陰寒之氣,突然倒捲回來。
黃衣麗人心頭一震,暗道:「這是什麼武功?」
她趕忙凝神運掌,準備硬接那強大的反震之力。
南怪辛奇投卻了白蛟劍,回過身形,倏然疾發一掌。
赤焰掌力,挾著灼人肌膚的熱風,緊接著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力,直撞過去。
那黃衣麗人嬌軀微一顫動,向後退了兩步,但卻仍然把南怪辛奇這一掌接下。
那停在丈外觀戰的紅衣少女,似是看出師父不敵,高舉右手長劍一揮,帶著蕭遙子等疾衝而上。
只聽那黃衣麗人冷漠嬌脆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站住!誰要你們亂出手了?」
那向前奔的紅衣少女,聽得這聲喝叱之言後,立時停下腳步。
北怪黃煉大喝一聲,又是一掌劈了過去。
這一掌的勢道,比起第一掌更加凌厲,隨手湧起一股狂,直撞過來。
這等真功實力的硬拚,那黃衣麗人極顯然的難敵二怪,但她卻有著無比的鎮靜,似是早已胸有成竹。
南怪辛奇緊隨著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又發出一記赤焰掌。
掌風竦然,寒熱交集,南怪的赤焰掌,銜接著北怪的玄冰掌後,重疊擊去。
北怪二次發出玄冰掌力,已激活了南怪辛奇的殺機,想以兩人合擊之力,一舉之力,把冥岳岳主震斃。
但見那黃衣麗人嬌軀一側,右腕一甩,突然撒出一片形如雲彩的白影。
二怪排山倒海的掌風潛力,一和那白雲般的絹布接觸,那白絹突然向上升去,呼嘯而去的掌風,盡在那白絹之下,疾衝而去。
原來,她自知難以硬接南北二怪雙掌合擊之力,立時把預藏在袖中的天絲絹,振腕抖開,默算了和二怪相隔的距離,取準角度,暗運真氣,佈滿那天絲絹上。
此絹薄如蟬翼,但卻光滑堅韌,世無其匹。二怪掌力擊在絲絹上,強猛的掌風碰到柔軟光滑的天絲絹,登時被擋,向下滑撞過去。
那黃衣麗人手中的天絲絹,早已取好了一定的斜度,那滑落之勢,甚是迅快,直待那滑落的強猛掌力,撞擊在地上之後,一部分反彈而起,一部分掠地而過。
南北二怪合力強猛的一擊,就這般輕易的被人解去。
但見黃影閃動,那黃衣麗人有如踏雲而降,由天絲絹上一躍而下,疾快絕倫的撲向南怪辛奇,左手一揮,一道金芒,橫削過去。
南怪辛奇內功耳目靈敏,聽得衣袖飄風之聲,立時警覺,忽忙之間急向一側跨了兩步避開了一旁。
黃衣麗人殺機已起,那還容南怪輕易逃出,手腕一送,手中金芒,忽的脫手而出,直向那南怪辛奇追擊過去。
這一擊,迅快無比,南怪雖然身負絕世的武功,也未料到對方竟肯把兵刃當作暗器,投擲出手。
北怪黃煉橫裡疾發出一掌,一股強猛勁力,應手而出,把那疾襲辛奇的黃芒撞得向一側斜飛過去。
那黃衣麗人,一擊未中,立時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南怪前胸。
她發掌極快,掌指攻取之處,又是人身要害大穴,逼得南怪辛奇沒有運氣發掌的機會。
北怪黃煉雖可遙發掌力,但那黃衣麗人,卻借南怪辛奇的身子,掩擋自己身軀。
南怪辛奇在那黃衣麗人掌指交互迫攻之下,只有揮掌拒敵。
轉瞬之間,兩人又對拆了三十餘招。
那黃衣麗人一出手搶去了先機之後,招招緊迫,著著逼進,南怪辛奇始終被迫處於下風,只有拆解招架之功,沒有還擊之能。
北怪雙目圓睜,注視著兩人動手的情形,運集了功力,蓄勢以待,只要有機會,全力發出掌力擊敵。
但那黃衣麗人乖巧異常,始終以辛辣凌厲的近身相搏招數,和南怪辛奇纏在一起,不肯離開半步。
方兆南冷眼旁觀,發覺那冥岳岳主以搶得先機爭取到的主動,有意的把南怪辛奇向北怪黃煉停身之處相逼。
他不禁心中一動,高聲叫道:「黃老前輩留心,那妖婦定有什麼陰謀……」
黃煉冷笑一聲道:「你不用擔心,辛老怪雖失先機,也不致傷到她的手中,今夜之戰,他們絕難討得便宜!」
餘音未絕,忽聽那黃衣麗人嬌叱一聲,右手拼指如箭,直向南怪前胸點去。
辛奇一直在招架防守之下,無法還手回擊一拳一掌,心中憋著一腔怒火,看那黃衣麗人點來這一指,勢道雖狠,但招數甚慢,只要硬把她這點來的一指避開,當可把失去的先機爭回。
當下一吸真氣,突然向後退了兩步,正待舉手反擊,忽見那黃衣麗人點擊過來的右手之中,疾飛出一道青芒,電射而到。
這一擊不但出人意料,而且隨指而出,快捷無倫,南怪辛奇的身子還未站穩,掌勢還未舉起,那青芒挾著一縷尖風,已到胸前。
南怪辛奇雖身負絕世武功,但也無法閃避開這意外的一擊,慌忙之間,身子突然向旁一閃,避開了"玄機"要穴。
只覺左肩一陣劇疼,那青芒直刺入左肩之上,穿透肩骨而過。
北怪黃煉冷哼一聲,疾欺而上,一掌劈出,口中還大聲喝道:「牛鼻子羅玄,專以創出這鬼鬼祟祟的東西傷人,你這小娃兒,真實本領沒有學到,這方面倒承繼了他的衣缽。」
那黃衣麗人身子一側,避開一掌,反手一指疾點過來。
這一擊乃羅玄生死絕技之一的天罡指,全身功力凝集於一指之上發出,威力十分強大,雖有上乘護身氣功,也是難以抵擋。
昔年北怪黃煉,曾經吃過這一指的大虧,心中餘悸猶存,聽指風破空擊來,趕忙橫向一側跨去。
那黃衣麗人不待北怪黃煉還手,左腕一揮間,又是一道青芒,疾飛而出,直刺過來。
北怪黃煉大聲喝道:「鬼丫頭就只會暗箭傷人。」
說完,呼的劈出一掌,把那一道青芒震飛。
卻沒料到那黃衣麗人之左手發出袖藏短劍的同時,右手疾搶,撤出一道極細的絲網,罩了下來。
方兆南旁觀者清,高聲喊道:「老前輩留心了……」
北怪黃煉目光一瞥,看那落下絲網,籠罩了數丈方圓大小,不論何等高強的輕功,也無法逃得出去。
當下大喝一聲,用盡全力發了一掌。
一股奇猛的掌風,直向那黃衣麗人擊去。
雙方相距,不過八九尺遠近,那黃衣麗人如想閃身避開,勢非鬆手丟網不可,不丟網,就只有硬接對方這一擊。
她微一猶豫,北怪發出的暗勁挾帶的掌風,已襲上身。
只見那黃衣麗人長長吸一口氣,身子突然隨著北怪黃煉擊來的掌風,飄飛起來。
在一側觀戰的方兆南和大愚禪師,都已看出了情形不對,北怪黃煉全身的功力,凝聚發出的一掌,顯然已無法再擊中那黃衣麗人,而漫天疾落的絲網,卻已將要罩落在北怪黃煉的身上了。
北怪黃煉似是也看出這種情勢,忽然一伏身子,疾快絕倫的滾到了南怪辛奇身旁,右手同時向上發出一掌,想擋一擋那絲網下落之勢。
但那絲網細如蛛絲,也不知是何物編成,其間空隙甚大,著力之處極小,北怪黃煉然發出的一掌,雖極強猛,但卻無法擋住那絲網下落之勢。
方兆南目睹其情,心中忽然一動,一振手中自蛟劍,縱身而起,直向那黃衣麗人衝擊過去。
他忽然想到這白蛟劍能夠切金斷玉,削鐵如泥,或許能削破這蛛絲般的怪網。
那黃衣麗人眼看南、北二怪盡已被罩在網下,突然一鬆手,施出"八步登空"上乘輕功,人如海燕掠波,直向少林群憎之中飛去,避開方兆南連人帶劍的衝擊。
方兆南一擊落空,疾墜實地,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來那細如髮絲的怪網,一經那黃衣麗人鬆手之後。突然緊緊收縮,把南北二怪齊齊緊罩在網下。
在這危亡生死之間,才看出了南北二怪半生相處深厚的交情,只見北怪黃煉雙手張緊,把那逐漸緊收的絲網,撐了起來。
北怪黃煉低聲說道:「老怪快把肩上暗器拔出來,趕快運氣療息一下傷勢,咱們合力把這絲網震斷。」
大愚禪師橫舉禪杖,急急對方兆南道:「方施主設法照顧辛、黃兩位,這妖婦由老衲等對付。」
說完,他舉起手中禪杖,一招"風起雲湧"用足勁力,向那黃衣麗人掃擊過去。
在他舉杖掃擊出手的同時,少林群憎,突然散佈開去,中間空出丈餘見方的一塊地方。
那黃衣麗人突然一沉真氣,疾如蒼鷹束翼,疾快的落著實地,也避開大愚禪師的一擊。
她不過剛剛站穩了身子,少林僧侶的羅漢陣已開始了疾快的輪轉,陣勢顯然已經發動。
她冷冷的環顧了疾轉的群僧一眼,厲聲喝道:「停下來!」
大愚禪師目睹羅漢陣已擺出衝擊之勢,當下舉手一揮,全陣登時停了下來,肅容說道:「岳主有什麼話,快些請說,老衲洗耳恭聽」那黃衣麗人冷漠一笑道:「你們憑仗的不過是南北二怪,不錯,這兩個老魔頭,確是我一大勁敵,被你們請出來助戰,大出我意料之外,可是眼下兩人都已為我罩在天蠶網下,自身已然難保,自無餘力為你們助戰……」
她突然提高了聲音,道:「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束手聽命,尚可勉強,如再一味頑抗,可別怪我心狠手辣,放火屠殺了。」
大愚禪師慈和的臉上,泛起一片悲壯之情,肅然說道:「老衲和本寺中千餘名弟子,都存下了寧作玉碎之心,岳主想放火燒寺,勢非先把老衲等殺完誅絕!」
那黃衣麗人冷然一笑道:「我先試試你們馳名武林的羅漢陣,究竟有多大威力?」
說話之間,隨手向上一拋,一點黑影,破空而上,直升起七八丈高,呼的一聲,爆散出一片火花。
只聽北怪黃煉的聲音,由那絲網中傳了出來,道:「l羅玄那牛鼻子老道,最是愛弄玄虛,你們要小心一點了。」
這時,方兆南正手舉白蛟劍,面對著南北二怪發楞。
原來那細如髮絲,空間極大的絲網,眨眼之間,已收縮得十分緊密,包緊了南北二怪的身軀。
似是那剛才大張的絲網,有著極大的收縮之力,那細如發,肉眼難見的網絲,此刻已根根可見,而且粗壯了甚多,有如打魚的網般,撤開時暴張數丈方圓,收縮時卻只餘下幾尺大小,緊緊的貼在南北二怪身上。
方兆南發覺其中有著一種原理,但一時間,卻是想它不出。
他手中雖有著削鐵如泥的白蛟劍,但因那絲網緊貼南北二怪身上,卻無法下手把它斬斷。
只聽南怪辛奇冷冷的說道:「她袖中藏劍之上,早有劇毒,此刻我已感受劍下之毒,十分猛烈,如若拔出短劍,只怕將促使毒性提早發作。」
這時,北怪黃煉憑藉著雙手之力,支撐著那迅快收縮的絲網,以便南怪辛奇有著舒適的休息了。
方兆南一直被那張大絲網,突然會收縮起來一事困擾,心神集中在思索此事,直待聽到那黃衣麗人投出的流星火炮,在高空暴響之後,神智才忽然一清。
他暗道:「不論這絲網如何能暴張收縮,我手中現在鋒利無倫的寶刀,先試試看能否把這細絲斬斷,只要能夠斬斷,就不難設法使他們脫出此網之困。」
心念一轉,舉劍向那絲網之上劃去。
那白蛟劍一和那絲網相觸,那絲網收縮之勢,突然加速起來。
方兆南怔了一怔,暗運腕力,猛的向外一挑,一個網結應手而斷。
只聽北怪黃煉冷哼一聲,那絲網突然又向裡收縮了甚多。
方兆南不敢揮劍再斬,立時停了下來。
他聰明絕頂,發覺手中白蛟劍雖有斬斷那絲網之能,但必須極大的腕力才行,而且白蛟劍每一和那絲網相觸,那絲網收束之勢,必然加快了甚多。
如若挑斷一個結,絲網會強力的收縮甚多,似乎每個細小的網結,都和整個網子有著極大的連帶關係,動一結而牽全網。
這絲網之上,小結孔洞,近干近萬,如若把每個小結個個挑斷,勢非要需對其久,而且那一股迅快的收縮,只怕也不是南北二怪所能承受。
因為那絲網太過細微,收縮起來,鋒利如刃,雖有著極上乘的內功,也是不能長久抵受。
那黃衣麗人倒十分輕鬆,連回頭望那絲網一言也沒有,似是她心中已成竹在胸,方兆南有斬鐵如泥的白蛟劍,也是無法斬開那一片緊快收縮的絲網。
這時,羅漢陣已正式發動,禪杖、戒刀一波接一波的攻向那黃衣麗人。
這些和尚,無一不是少林寺中選了又選的高手,出手的攻勢,不但力道強猛,招術上亦極辛辣,陣勢又是變化最為靈活的一百零八人組成。
大立、大道分據南、北斗之位,主持陣勢變化,更增加了這陣勢的威力。
大愚禪師橫握禪杖,監視著遠距數丈的蕭遙子,和那五隊鬼形怪人。
他預料那黃衣麗人放出的流星火炮,定然有她的用意。
果然那五對鬼形怪人,每人手中多了一把碧光閃閃的綠火。
那紅衣少女一擺手中拂塵,帶著逍遙子等群豪,疾向前面衝來。
剎那間,莊嚴的少林寺中,閃起了片片綠火,佛門勝地,被那螢螢碧光一照,變成了人間鬼域。
方兆南迅快的從懷中取出磁瓶,打開了瓶蓋,一連吞下了三粒續命金丹,大喝一聲,急躍而上。
右手白蛟劍一招「西來梵音」撒出點點寒芒,擋住了那紅衣少女和群豪衝進之勢,緊接著移劍換掌,一招「佛法無邊」欺入人群,一掌擊在蕭遙子的前胸之上。
這一掌蓄勢而發,勁道極是強大,蕭遙子被那一掌震的向後退了三步。
方兆南一掌擊傷了蕭遙子,白蛟劍一揮,疾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刺去。
忽聽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施開"七星遁形"身法,疾快無倫的閃了過來,斜裡一掌,劈向方兆南握劍右腕。
方兆南左腕一沉,白蛟劍忽然變了一招"巧奪造化"仍然攻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左手一揮,硬接了袖手樵隱的一掌。
只聽砰然一聲大震,方兆南被袖手樵隱深厚的內力,震得身體亂晃,刺向白作義的劍勢,不自主的一偏。
森森劍鋒,劃破了白作義的右臂,鮮血泉湧而出。
但方兆南也被袖手樵隱震得血翻氣湧,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只聽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掩面疾退,已近方兆南前胸的掌勢,也突然收了回去。
原來方兆南一口鮮血,正噴在袖手樵隱的臉上,迷了他的雙目,逼得他不得不收掌而退,如非這一口鮮血及時噴出,方兆南勢必將傷在袖手樵隱的掌下。
噴出一口鮮血後,方兆南的神志一清,疾快的向後退了五步,又吞服了兩粒丹藥。
大愚禪師此刻才了然了方兆南討藥之心,不禁黯然一歎,暗道:「他中那妖婦一掌之時,已知內腑受了重傷,只怕再無拒敵之能,才討去這瓶靈丹,借靈丹的藥力,助他迎敵……」
忖思之間,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已又向方兆南撲了過去。
那紅衣少女卻悄無聲息的繞過方兆南,直向南北二怪走去。
大愚高喧一聲佛號,縱身而起,僧袍飄處,人已到了方兆南的身前,暗運真力,鐵禪杖一招"力掃五嶽"橫輪了半周。
杖風如嘯,逼得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急急避開。
方兆南低聲說道:「老禪師快去保護南北二怪,這裡有晚輩對付。」
大愚沉聲說道:「方施主小心了,你的傷勢……」
方兆南一揮手道:「快去吧!"話未完,又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振腕一劍"一柱擎天"直攻過去。
但見白光暴張,有如無際大海中,翻湧起一片波濤,直向群豪倒壓下去,劍勢威力遍及一丈方圓。
群豪之中被尊為劍聖的蕭遙子,前胸被擊,內腑受傷,正在運氣調息,無影神拳白作義,右臂劍創極重,無法再發無影神拳。
群豪人手雖眾,從未見過方兆南這等凌厲奇奧的劍招,個個被駭得倒躍而退。
精奇的劍招,必須要以深厚的內力為佐,才能把劍招上的威力,發揮出來。
方兆南內腑已受重傷,勉強運劍擊敵,已盡了最大之力,雖然一擊駭退了強敵,但已無追襲之能,勉強收住劍勢。
扶劍而立,只覺內腑之中氣血翻滾,背上如負千斤重鉛,眼前黑影亂閃,搖搖欲倒。
但他神智仍然十分清楚,心知只要自己摔倒下去,強敵必將一湧而上。
他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才站穩了腳根。
圓睜星目,逼視著強敵,神威凜凜,其實他已到了精疲力竭之境,雙目凝注著強敵,只不過看到一團團黑影而已。
這時,只要對方有人衝了上來,方兆南都無法擋得一擊。
可借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等,都已被方兆南的劍勢所振怯,看他怒目而立的威武神態,竟然無人敢當先衝上。
耳際間杖風如嘯,大愚禪師也和那紅衣少女展開了激烈絕倫的搏鬥。
仗著少林寺續命金丹之力,方兆南經過片刻調息之後,體力稍復,眼前閃動的黑影也逐漸的消去,已可看清楚人體形貌。
他長長吸一口氣,緩緩提起白蛟劍,橫在胸前,封往門戶,右手迅快的探入懷中,摸出磁瓶,倒出兩粒續命金丹,吞了下去。
少林寺這續命金丹本有益神補氣之效,乃療治內傷的奇藥,但因幾味主藥難尋,配治極是不易。
方兆南卻借這靈丹,作了壓制傷勢發作之用,一瓶奇藥,在片刻之間亦被他吃下了一半之多。
方兆南心知難以拒強敵之勢,頭也不回顧,一提白蛟劍,冷冷喝道:「站著,再要前進一步,當心寶劍無眼。」
逼近群豪,果然都依言停了下來,只有袖手樵隱,仍然向前逼近。
方兆南提聚真氣,準備把所有的力量全用了出來,作同歸於盡的一擊。
驀地,又響起一聲暴震,半空中散起一片火花,流星橫飛。
方兆南和袖手樵隱,似是都被那一聲暴響所動,齊齊抬頭望去。
那空中暴散的火花未熄,少林寺挑選出精銳高手擺成的羅漢陣,突然一陣大亂。
隱隱的,聽出了幾聲悶哼。
那尖銳刺耳,鬼哭一般的樂聲,緊接著響了起來。
方兆南聞聲驚心,那隱隱的悶哼,似是一個人身受了極重的劍傷之後,勉強忍耐而又忍耐不住所發出來的聲音。
這聲音,他已非第一次聽到。
他意識到那黃衣麗人,又施出絕毒的暗器,不知有多少少林和尚,送命在她的手中。
袖手樵隱抹去了臉上的血跡之後,目光環掃了四週一眼,看那黃衣麗人,縱橫在羅漢陣中,和群僧搏鬥。
那紅衣少女和大愚禪師放單獨鬥,那藍衣少女帶領著五隊鬼形怪人,每人手中舉著一把碧光瑩瑩的綠火,靜站不動,不知在幹什麼。
除了那黃衣麗人之外,冥岳中人,還沒有第二個衝入羅漢陣中。
他自負武功領袖群豪,當下冷笑一聲,舉手一揮,道:「咱們衝過去吧!」
說罷,當先向前走去。
他舉步行動,十分緩慢,但落足卻十分有力,一步一個腳印。
原來他藉著逼進的機會,暗中提聚功力。
方兆南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此人功力深厚,我又在重傷之下,只怕無能擋他一擊。」
回頭望去,只見南北二怪,緊緊的被那絲網捆綁,動彈起來也十分吃力,別說讓他們震脫絲網,脫捆而出了。
目下的情景,除了向羅漢陣中的僧侶們求援之外,已然別無可想之法。
但聞沉重的步履之聲,自遠而近,逐漸到了身前不遠之處。
一股忿怒之氣,由胸中直衝上來,激發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潛力,大喝一聲,揮劍直向袖手樵隱劈去。
袖手樵隱聽得那大喝之聲,已警覺到方兆南揮劍攻來,頭也未轉的縱身一旁閃避開去。
他的"七星遁形"乃舉世獨步之學,奇奧無比,方兆南這一擊雖然凌厲無比,但仍被袖手樵隱輕巧的一閃,讓避開去。
方兆南一擊未中,趕忙一沉丹田真氣,運氣調息。
耳際間傳來一聲嬌笑道:「老和尚武功不錯,可惜大勢已去了,回頭看看你們的羅漢陣吧!」
方兆南目光微轉,首先看到那紅衣少女已被大愚禪師困在鐵禪杖之下,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了還手之力。
但羅漢陣卻顯出了零亂的跡象,那黃衣麗人飄飄衣袖,縱橫在羅漢陣中,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臥在地上。
顯然,那羅漢陣已快被那黃衣麗人衝亂。
這一座馳譽天下,傳言數百年來從未被人衝破的奇異陣勢,在那黃衣麗人連番衝擊之下,已經處處流露出破綻。
此陣如若被破,少林僧侶最後一道拒敵陣線,亦將隨之瓦解,因為全寺的精英高手,都已集中此一陣中。
忽然間,鐘聲震耳,連鳴三響,悠悠餘音,繞耳不絕。
方兆南心中輕歎一聲,忖道:「這三聲鐘響,大概就是指示其餘僧侶逃亡的信號了,一座屹立於武林數百年的名剎,片刻之後,即將煙消雲散了……」
已被黃衣麗人將要衝散的羅漢陣,在三聲鐘鳴過後,忽然又疾轉起來,那橫臥在陣中的屍體,紛紛被挑摔出陣。
原來這三聲鐘鳴,啟發少林僧侶們衛寺之心,把橫臥陣中,有礙陣勢的屍體,紛紛的挑摔出來。
有些僧侶雖然未死,但亦被用禪杖挑摔出來。
這些人平日同堂學藝,一室禮佛,彼此間情意是何等深切,但形勢逼得這些和尚們,不但不能對傷殘的師兄們施以救護,而且還得殘忍的用兵刃把他們挑摔出來,以免他們妨礙陣勢的變化。
群僧似都已忘記了自己的血肉之軀,個個勇猛絕倫,揮杖沖打,只求傷敵,不顧自保。
這一來,那黃衣麗人奇猛無比的攻勢,又被壓制下來。
方兆南又探手入懷,摸出磁瓶,一口氣把瓶中所餘的續命金丹,完全吞了下去,長長吸一口氣,揮劍疾衝而上。
他似是已知自己這等飲鳩止渴之法,已把用以保心護命的精力,完全發揮了出來,縱有起死回生的靈丹也難以保得性命,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轟轟烈烈戰死的好。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劍折上也沒有了顧忌,每一劍式,都發揮出十二成的威力,寒芒閃爍,充滿著殺機。
袖手樵隱等群豪,竟然被他凌厲的劍勢擋住,難越雷池。
這時,那藍衣少女卻悄然無聲的率領五隊鬼形怪人,繞過羅漢陣,撲熄了那高燃的火炬,火光熊熊,光耀如畫的少林寺,片刻間恢復了一片夜暗,一團團碧綠的火光,到處閃動,景象忽然轉變得十分恐怖。
雙方激鬥間,忽聽那黃衣麗人一聲嬌喝,雙臂一振,凌空而起。
就在她躍飛而起的同時,兩手一揮,兩蓬銀芒,隨手而出。
十個少林僧侶,應手而倒。
那黃衣麗人卻藉機衝了出來。
大愚禪師眼見全寺中選出來的精銳高手,傷亡近半,心知大勢已去,不禁輕輕一歎,他低聲的對大道說道:「三師弟請整理殘餘,再排羅漢陣,準備再戰,小兄單人去斗一下那冥岳岳主。」
要知羅漢陣乃是群鬥陣式,攻拒之間,全陣一體,武功過於高強,處身陣中,也不易全部施展出手。
大玄禪師眼看寺中弟子傷亡慘重,激起了拚命之心,未等大愚禪師出手,一見那黃衣麗人,衝出了羅漢陣,便大步直追了過去那黃衣麗人飛出羅漢陣後,高聲喝道:「住手。」
袖手樵隱和那紅衣少女等,首先停下手來,縱身而退。
那黃衣麗人清脆的聲音,響蕩在耳際,道:「這是你們最後機會了,如若再不束手就縛,全寺僧侶,一體誅絕。」
大愚禪師環視四週一眼,看那選出的高手,已然傷亡過半,不禁暗暗一歎,高聲說道:「岳主儘管下令出手,若不把我們少林寺中的僧侶悉數誅絕,只怕你也難動少林寺中的一瓦一木。」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突然舉手一掌,遙遙推出。
她劈出的掌力,未顯出強猛的威勢,也沒有一點嘯風之聲,但那疾奔而來的大玄禪師,卻悶哼一聲,身軀向後倒退了四五步遠。
忽聽砰的一聲輕響,大玄禪師,倒了下去。
大愚禪師暗提一口真氣,大步而上,滿臉肅穆之色,說道:
「老衲先和岳主絕一死戰……」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接道:「你們既是至死不悟,我只有一體誅絕了。」
大愚禪師一揮禪杖,道:「老衲先行領教,岳主請亮兵刃。」
少林寺的僧侶們,雖已經傷亡纍纍,但大愚禪師仍然不肯有失身份。
扶劍站在一側的方兆南,突然插口說道:「老禪師請退開兩步,這第一陣就讓給在下打吧!」
黃衣麗人環顧四週一眼,笑道:你們已被困入了五鬼陣中,只要我一聲令下,同時有三十二種不同見血封喉的淬毒暗器,一齊發出,在這暗夜之下,縱然有著過人的眼力,也是無法避開,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們都將與世長辭了。」
大愚流目四顧,果然發覺已被困入重圍,原來那些鬼形怪人,藉著四下閃動的碧火,掩人耳目,大部分卻悄無聲息地把群僧包圍起來。
方兆南仔細的打量了幾眼,發覺那些鬼形怪人,都選了一定的方位,如若他們當真的齊齊發出暗器,場中所有的少林僧侶,都無法避開那交叉射出的暗器。
心知那黃衣麗人并非恫嚇之言,心中暗暗忖道:「眼下之策,只有纏住那冥岳岳主,使她不能下令,讓那些鬼形怪人們發出暗器……」
心念一轉,立時大喝一聲,揮劍向那黃衣麗人攻去。
他未出手前,已覺內腑傷勢,有了急劇的變化,目下所以能支持著不倒下去,全靠那一瓶續命金丹的藥力。
當那藥力耗盡之前,他即將隨著那惡化的傷勢,離開人間。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28:20
第三十八回 鎖二怪少林蒙難
風起雲湧的狂,挾帶著浸入肌膚的陰寒之氣,周圍七尺內,都隱隱覺得寒意襲人。
那黃衣麗人獨鬥南北二怪,甚感吃力。
二怪數十年的石室囚禁,終日以調息運氣,排遣寂寞歲月,內力大進,招術上雖不及那黃衣麗人詭奇辛辣,但渾雄的內力,卻彌補了招術上的奇變不足。
北怪黃煉似是看出了那黃衣麗人弱點,立時閃身退出,然後以雄厚的內力,和她硬拚,是以用盡了全力,雙掌連環劈擊出手。
那黃衣麗人嬌叱一聲,疾發兩指,迫得南怪辛奇回劍自保,人卻藉機躍退,雙掌平胸,並腕推出。
南怪辛奇雖然兼通各種兵刃技擊之術,但用劍終非所長,雖然寶刀在手,但仍有著礙手礙腳的感覺。
那黃衣麗人,縱身而退,南怪立時也藉機停手,回頭喝道:「兄弟接劍。」
手腕一抖,白蛟劍疾射而出,喳的微響,插在方兆南身前數尺之處的堅地上,直沒及柄。
南、北二怪,搭擋半生,雖然因生性孤傲,從未和顏悅色歡洽相處過一日,但彼此心意,卻是早已相通。
昔年二怪雙鬥羅玄,不過百招,雙雙傷在羅玄的手下。
那時冥岳岳主,還不過十一二歲,頭梳雙辮,一片天真,看雙怪傷在師父手中,心中甚覺好玩,她童心未泯,曾經出言譏笑二怪,南北二怪心畏羅玄,不敢出手傷她,但是兩人氣度狹小,雖對三尺之童,亦有著極強的記恨之心。
當時曾把那女童特徵、面貌,默記在心,數十年來這女童的音容笑貌,仍然經常盤旋在兩人的腦際之中。
她雖已由天真爛漫的女童成人,但面形特正並未改變,是以兩人見那黃衣麗人,立時認出正是昔年追隨羅玄的女童。
在南北二怪的心中,仍留著羅玄曾力敗過兩人的往事印象,那是他們生平之中最慘的一次失敗。
在二怪心地之處,潛在著矛盾的結,兩人都深恨羅玄,但也畏怯羅玄,因這矛盾的死結作祟,使兩人初見那黃衣麗人時,心中又恨又怕。
怕的是她繼了羅玄武功的衣缽,恨的是受她譏笑之辱,尚未一雪,這心理使一向自負的南北二怪,遲遲不敢出手。
方兆南巧言激動,使南怪在無法下台的情勢下,勉強出手,鬥了幾十個照面之後,怯敵之心大減。
原來他發覺了這位繼承羅玄衣缽的黃衣麗人,在招數上,雖然和羅玄一般奇詭辛辣,但掌指之間,卻沒羅玄那一股凜厲的勁道。幻奇而不夠紮實,辛辣而不夠犀銳,膽氣大增。
北怪黃煉出手之後,形勢更是一變,但因那黃衣麗人忽掌忽指,變化莫測的招數,使得南北二怪亦有勝敵不易之感。
黃煉默查敵勢,最弱的一環,是內力不足,當機立斷,躍退發掌,想以深厚的功力和她硬拚。
但見那黃衣麗人緩緩推出的掌勢,接觸到北怪黃煉波翻浪湧般的玄冰掌之後,有如撞擊在一堵無形的堅壁之上,去勢受到了強力的阻擋,激盪排空的陰寒之氣,突然倒捲回來。
黃衣麗人心頭一震,暗道:「這是什麼武功?」
她趕忙凝神運掌,準備硬接那強大的反震之力。
南怪辛奇投卻了白蛟劍,回過身形,倏然疾發一掌。
赤焰掌力,挾著灼人肌膚的熱風,緊接著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力,直撞過去。
那黃衣麗人嬌軀微一顫動,向後退了兩步,但卻仍然把南怪辛奇這一掌接下。
那停在丈外觀戰的紅衣少女,似是看出師父不敵,高舉右手長劍一揮,帶著蕭遙子等疾衝而上。
只聽那黃衣麗人冷漠嬌脆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站住!誰要你們亂出手了?」
那向前奔的紅衣少女,聽得這聲喝叱之言後,立時停下腳步。
北怪黃煉大喝一聲,又是一掌劈了過去。
這一掌的勢道,比起第一掌更加凌厲,隨手湧起一股狂,直撞過來。
這等真功實力的硬拚,那黃衣麗人極顯然的難敵二怪,但她卻有著無比的鎮靜,似是早已胸有成竹。
南怪辛奇緊隨著北怪黃煉的玄冰掌,又發出一記赤焰掌。
掌風竦然,寒熱交集,南怪的赤焰掌,銜接著北怪的玄冰掌後,重疊擊去。
北怪二次發出玄冰掌力,已啟動了南怪辛奇的殺機,想以兩人合擊之力,一舉之力,把冥岳岳主震斃。
但見那黃衣麗人嬌軀一側,右腕一甩,突然撒出一片形如雲彩的白影。
二怪排山倒海的掌風潛力,一和那白雲般的絹布接觸,那白絹突然向上升去,呼嘯而去的掌風,盡在那白絹之下,疾衝而去。
原來,她自知難以硬接南北二怪雙掌合擊之力,立時把預藏在袖中的天絲絹,振腕抖開,默算了和二怪相隔的距離,取準角度,暗運真氣,佈滿那天絲絹上。
此絹薄如蟬翼,但卻光滑堅韌,世無其匹。二怪掌力擊在絲絹上,強猛的掌風碰到柔軟光滑的天絲絹,登時被擋,向下滑撞過去。
那黃衣麗人手中的天絲絹,早已取好了一定的斜度,那滑落之勢,甚是迅快,直待那滑落的強猛掌力,撞擊在地上之後,一部分反彈而起,一部分掠地而過。
南北二怪合力強猛的一擊,就這般輕易的被人解去。
但見黃影閃動,那黃衣麗人有如踏雲而降,由天絲絹上一躍而下,疾快絕倫的撲向南怪辛奇,左手一揮,一道金芒,橫削過去。
南怪辛奇內功耳目靈敏,聽得衣袖飄風之聲,立時警覺,忽忙之間急向一側跨了兩步避開了一旁。
黃衣麗人殺機已起,那還容南怪輕易逃出,手腕一送,手中金芒,忽的脫手而出,直向那南怪辛奇追擊過去。
這一擊,迅快無比,南怪雖然身負絕世的武功,也未料到對方竟肯把兵刃當作暗器,投擲出手。
北怪黃煉橫裡疾發出一掌,一股強猛勁力,應手而出,把那疾襲辛奇的黃芒撞得向一側斜飛過去。
那黃衣麗人,一擊未中,立時欺身而上,一掌拍向南怪前胸。
她發掌極快,掌指攻取之處,又是人身要害大穴,迫得南怪辛奇沒有運氣發掌的機會。
北怪黃煉雖可遙發掌力,但那黃衣麗人,卻借南怪辛奇的身子,掩擋自己身軀。
南怪辛奇在那黃衣麗人掌指交互迫攻之下,只有揮掌拒敵。
轉瞬之間,兩人又對拆了三十餘招。
那黃衣麗人一出手搶去了先機之後,招招緊迫,著著逼進,南怪辛奇始終被迫處於下風,只有拆解招架之功,沒有還擊之能。
北怪雙目圓睜,注視著兩人動手的情形,運集了功力,蓄勢以待,只要有機會,全力發出掌力擊敵。
但那黃衣麗人乖巧異常,始終以辛辣凌厲的近身相搏招數,和南怪辛奇纏在一起,不肯離開半步。
方兆南冷眼旁觀,發覺那冥岳岳主以搶得先機爭取到的主動,有意的把南怪辛奇向北怪黃煉停身之處相逼。
他不禁心中一動,高聲叫道:「黃老前輩留心,那妖婦定有什麼陰謀……」
黃煉冷笑一聲道:「你不用擔心,辛老怪雖失先機,也不致傷到她的手中,今夜之戰,他們絕難討得便宜!」
餘音未絕,忽聽那黃衣麗人嬌叱一聲,右手拼指如箭,直向南怪前胸點去。
辛奇一直在招架防守之下,無法還手回擊一拳一掌,心中憋著一腔怒火,看那黃衣麗人點來這一指,勢道雖狠,但招數甚慢,只要硬把她這點來的一指避開,當可把失去的先機爭回。
當下一吸真氣,突然向後退了兩步,正待舉手反擊,忽見那黃衣麗人點擊過來的右手之中,疾飛出一道青芒,電射而到。
這一擊不但出人意料,而且隨指而出,快捷無倫,南怪辛奇的身子還未站穩,掌勢還未舉起,那青芒挾著一縷尖風,已到胸前。
南怪辛奇雖身負絕世武功,但也無法閃避開這意外的一擊,慌忙之間,身子突然向旁一閃,避開了「玄機」要穴。
只覺左肩一陣劇疼,那青芒直刺入左肩之上,穿透肩骨而過。
北怪黃煉冷哼一聲,疾欺而上,一掌劈出,口中還大聲喝道:「牛鼻子羅玄,專以創出這鬼鬼祟祟的東西傷人,你這小娃兒,真實本領沒有學到,這方面倒承繼了他的衣缽。」
那黃衣麗人身子一側,避開一掌,反手一指疾點過來。
這一擊乃羅玄生死絕技之一的天罡指,全身功力凝集於一指之上發出,威力十分強大,雖有上乘護身氣功,也是難以抵擋。
昔年北怪黃煉,曾經吃過這一指的大虧,心中餘悸猶存,聽指風破空擊來,趕忙橫向一側跨去。
那黃衣麗人不待北怪黃煉還手,左腕一揮間,又是一道青芒,疾飛而出,直刺過來。
北怪黃煉大聲喝道:「鬼丫頭就只會暗箭傷人。」
說完,呼的劈出一掌,把那一道青芒震飛。
卻沒料到那黃衣麗人之左手發出袖藏短劍的同時,右手疾搶,撤出一道極細的絲網,罩了下來。
方兆南旁觀者清,高聲喊道:「老前輩留心了……」
北怪黃煉目光一瞥,看那落下絲網,籠罩了數丈方圓大小,不論何等高強的輕功,也無法逃得出去。
當下大喝一聲,用盡全力發了一掌。
一股奇猛的掌風,直向那黃衣麗人擊去。
雙方相距,不過八九尺遠近,那黃衣麗人如想閃身避開,勢非鬆手丟網不可,不丟網,就只有硬接對方這一擊。
她微一猶豫,北怪發出的暗勁挾帶的掌風,已襲上身。
只見那黃衣麗人長長吸一口氣,身子突然隨著北怪黃煉擊來的掌風,飄飛起來。
在一側觀戰的方兆南和大愚禪師,都已看出了情形不對,北怪黃煉全身的功力,凝聚發出的一掌,顯然已無法再擊中那黃衣麗人,而漫天疾落的絲網,卻已將要罩落在北怪黃煉的身上了。
北怪黃煉似是也看出這種情勢,忽然一伏身子,疾快絕倫的滾到了南怪辛奇身旁,右手同時向上發出一掌,想擋一擋那絲網下落之勢。
但那絲網細如蛛絲,也不知是何物編成,其間空隙甚大,著力之處極小,北怪黃煉然發出的一掌,雖極強猛,但卻無法擋住那絲網下落之勢。
方兆南目睹其情,心中忽然一動,一振手中自蛟劍,縱身而起,直向那黃衣麗人衝擊過去。
他忽然想到這白蛟劍能夠切金斷玉,削鐵如泥,或許能削破這蛛絲般的怪網。
那黃衣麗人眼看南、北二怪盡已被罩在網下,突然一鬆手,施出「八步登空」上乘輕功,人如海燕掠波,直向少林群憎之中飛去,避開方兆南連人帶劍的衝擊。
方兆南一擊落空,疾墜實地,凝目望去,不禁一呆。
原來那細如髮絲的怪網,一經那黃衣麗人鬆手之後。突然緊緊收縮,把南北二怪齊齊緊罩在網下。
在這危亡生死之間,才看出了南北二怪半生相處深厚的交情,只見北怪黃煉雙手張緊,把那逐漸緊收的絲網,撐了起來。
北怪黃煉低聲說道:「老怪快把肩上暗器拔出來,趕快運氣療息一下傷勢,咱們合力把這絲網震斷。」
大愚禪師橫舉禪杖,急急對方兆南道:「方施主設法照顧辛、黃兩位,這妖婦由老衲等對付。」
說完,他舉起手中禪杖,一招「風起雲湧」用足勁力,向那黃衣麗人掃擊過去。
在他舉杖掃擊出手的同時,少林群憎,突然散佈開去,中間空出丈餘見方的一塊地方。
那黃衣麗人突然一沉真氣,疾如蒼鷹束翼,疾快的落著實地,也避開大愚禪師的一擊。
她不過剛剛站穩了身子,少林僧侶的羅漢陣已開始了疾快的輪轉,陣勢顯然已經發動。
她冷冷的環顧了疾轉的群僧一眼,厲聲喝道:「停下來!」
大愚禪師目睹羅漢陣已擺出衝擊之勢,當下舉手一揮,全陣登時停了下來,肅容說道:「岳主有什麼話,快些請說,老衲洗耳恭聽」
那黃衣麗人冷漠一笑道:「你們憑仗的不過是南北二怪,不錯,這兩個老魔頭,確是我一大勁敵,被你們請出來助戰,大出我意料之外,可是眼下兩人都已為我罩在天□網下,自身已然難保,自無餘力為你們助戰……」
她突然提高了聲音,道:「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束手聽命,尚可勉強,如再一味頑抗,可別怪我心狠手辣,放火屠殺了。」
大愚禪師慈和的臉上,泛起一片悲壯之情,肅然說道:「老衲和本寺中千餘名弟子,都存下了寧作玉碎之心,岳主想放火燒寺,勢非先把老衲等殺完誅絕!」
那黃衣麗人冷然一笑道:「我先試試你們馳名武林的羅漢陣,究竟有多大威力?」
說話之間,隨手向上一拋,一點黑影,破空而上,直升起七八丈高,呼的一聲,爆散出一片火花。
只聽北怪黃煉的聲音,由那絲網中傳了出來,道:「l羅玄那牛鼻子老道,最是愛弄玄虛,你們要小心一點了。」
這時,方兆南正手舉白蛟劍,面對著南北二怪發楞。
原來那細如髮絲,空間極大的絲網,眨眼之間,已收縮得十分緊密,包緊了南北二怪的身軀。
似是那剛才大張的絲網,有著極大的收縮之力,那細如發,肉眼難見的網絲,此刻已根根可見,而且粗壯了甚多,有如打魚的網般,撤開時暴張數丈方圓,收縮時卻只餘下幾尺大小,緊緊的貼在南北二怪身上。
方兆南發覺其中有著一種原理,但一時間,卻是想它不出。
他手中雖有著削鐵如泥的白蛟劍,但因那絲網緊貼南北二怪身上,卻無法下手把它斬斷。
只聽南怪辛奇冷冷的說道:「她袖中藏劍之上,早有劇毒,此刻我已感受劍下之毒,十分猛烈,如若拔出短劍,只怕將促使毒性提早發作。」
這時,北怪黃煉憑藉著雙手之力,支撐著那迅快收縮的絲網,以便南怪辛奇有著舒適的休息了。
方兆南一直被那張大絲網,突然會收縮起來一事困□,心神集中在思索此事,直待聽到那黃衣麗人投出的流星火炮,在高空暴響之後,神智才忽然一清。
他暗道:「不論這絲網如何能暴張收縮,我手中現在鋒利無倫的寶刀,先試試看能否把這細絲斬斷,只要能夠斬斷,就不難設法使他們脫出此網之困。」
心念一轉,舉劍向那絲網之上劃去。
那白蛟劍一和那絲網相觸,那絲網收縮之勢,突然加速起來。
方兆南怔了一怔,暗運腕力,猛的向外一挑,一個網結應手而斷。
只聽北怪黃煉冷哼一聲,那絲網突然又向裡收縮了甚多。
方兆南不敢揮劍再斬,立時停了下來。
他聰明絕頂,發覺手中白蛟劍雖有斬斷那絲網之能,但必須極大的腕力才行,而且白蛟劍每一和那絲網相觸,那絲網收束之勢,必然加快了甚多。
如若挑斷一個結,絲網會強力的收縮甚多,似乎每個細小的網結,都和整個網子有著極大的連帶關係,動一結而牽全網。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28:41
這絲網之上,小結孔洞,近干近萬,如若把每個小結個個挑斷,勢非要需對其久,而且那一股迅快的收縮,只怕也不是南北二怪所能承受。
因為那絲網太過細微,收縮起來,鋒利如刃,雖有著極上乘的內功,也是不能長久抵受。
那黃衣麗人倒十分輕鬆,連回頭望那絲網一言也沒有,似是她心中已成竹在胸,方兆南有斬鐵如泥的白蛟劍,也是無法斬開那一片緊快收縮的絲網。
這時,羅漢陣已正式發動,禪杖、戒刀一波接一波的攻向那黃衣麗人。
這些和尚,無一不是少林寺中選了又選的高手,出手的攻勢,不但力道強猛,招術上亦極辛辣,陣勢又是變化最為靈活的一百零八人組成。
大立、大道分據南、北斗之位,主持陣勢變化,更增加了這陣勢的威力。
大愚禪師橫握禪杖,監視著遠距數丈的蕭遙子,和那五隊鬼形怪人。
他預料那黃衣麗人放出的流星火炮,定然有她的用意。
果然那五對鬼形怪人,每人手中多了一把碧光閃閃的綠火。
那紅衣少女一擺手中拂塵,帶著逍遙子等群豪,疾向前面衝來。
剎那間,莊嚴的少林寺中,閃起了片片綠火,佛門勝地,被那螢螢碧光一照,變成了人間鬼域。
方兆南迅快的從懷中取出磁瓶,打開了瓶蓋,一連吞下了三粒續命金丹,大喝一聲,急躍而上。
右手白蛟劍一招「西來梵音」撒出點點寒芒,擋住了那紅衣少女和群豪衝進之勢,緊接著移劍換掌,一招「佛法無邊」欺入人群,一掌擊在蕭遙子的前胸之上。
這一掌蓄勢而發,勁道極是強大,蕭遙子被那一掌震的向後退了三步。
方兆南一掌擊傷了蕭遙子,白蛟劍一揮,疾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刺去。
忽聽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施開「七星遁形」身法,疾快無倫的閃了過來,斜裡一掌,劈向方兆南握劍右腕。
方兆南左腕一沉,白蛟劍忽然變了一招「巧奪造化」仍然攻向無影神拳白作義,左手一揮,硬接了袖手樵隱的一掌。
只聽砰然一聲大震,方兆南被袖手樵隱深厚的內力,震得身體亂晃,刺向白作義的劍勢,不自主的一偏。
森森劍鋒,劃破了白作義的右臂,鮮血泉湧而出。
但方兆南也被袖手樵隱震得血翻氣湧,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只聽袖手樵隱冷哼一聲,掩面疾退,已近方兆南前胸的掌勢,也突然收了回去。
原來方兆南一口鮮血,正噴在袖手樵隱的臉上,迷了他的雙目,迫得他不得不收掌而退,如非這一口鮮血及時噴出,方兆南勢必將傷在袖手樵隱的掌下。
噴出一口鮮血後,方兆南的神志一清,疾快的向後退了五步,又吞服了兩粒丹藥。
大愚禪師此刻才了然了方兆南討藥之心,不禁黯然一歎,暗道:「他中那妖婦一掌之時,已知內腑受了重傷,只怕再無拒敵之能,才討去這瓶靈丹,借靈丹的藥力,助他迎敵……」
忖思之間,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已又向方兆南撲了過去。
那紅衣少女卻悄無聲息的繞過方兆南,直向南北二怪走去。
大愚高喧一聲佛號,縱身而起,僧袍飄處,人已到了方兆南的身前,暗運真力,鐵禪杖一招「力掃五嶽」橫輪了半周。
杖風如嘯,迫得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急急避開。
方兆南低聲說道:「老禪師快去保護南北二怪,這裡有晚輩對付。」
大愚沉聲說道:「方施主小心了,你的傷勢……」
方兆南一揮手道:「快去吧!」話未完,又張嘴噴出一口鮮血,振腕一劍「一柱擎天」直攻過去。
但見白光暴張,有如無際大海中,翻湧起一片波濤,直向群豪倒壓下去,劍勢威力遍及一丈方圓。
群豪之中被尊為劍聖的蕭遙子,前胸被擊,內腑受傷,正在運氣調息,無影神拳白作義,右臂劍創極重,無法再發無影神拳。
群豪人手雖眾,從未見過方兆南這等凌厲奇奧的劍招,個個被駭得倒躍而退。
精奇的劍招,必須要以深厚的內力為佐,才能把劍招上的威力,發揮出來。
方兆南內腑已受重傷,勉強運劍擊敵,已盡了最大之力,雖然一擊駭退了強敵,但已無追襲之能,勉強收住劍勢。
扶劍而立,只覺內腑之中氣血翻滾,背上如負千斤重鉛,眼前黑影亂閃,搖搖欲倒。
但他神智仍然十分清楚,心知只要自己摔倒下去,強敵必將一湧而上。
他用盡了所有的氣力,才站穩了腳根。
圓睜星目,逼視著強敵,神威凜凜,其實他已到了精疲力竭之境,雙目凝注著強敵,只不過看到一團團黑影而已。
這時,只要對方有人衝了上來,方兆南都無法擋得一擊。
可借三劍一筆張鳳閣、九星追魂侯振方等,都已被方兆南的劍勢所振怯,看他怒目而立的威武神態,竟然無人敢當先衝上。
耳際間杖風如嘯,大愚禪師也和那紅衣少女展開了激烈絕倫的搏鬥。
仗著少林寺續命金丹之力,方兆南經過片刻調息之後,體力稍復,眼前閃動的黑影也逐漸的消去,已可看清楚人體形貌。
他長長吸一口氣,緩緩提起白蛟劍,橫在胸前,封往門戶,右手迅快的探入懷中,摸出磁瓶,倒出兩粒續命金丹,吞了下去。
少林寺這續命金丹本有益神補氣之效,乃療治內傷的奇藥,但因幾味主藥難尋,配治極是不易。
方兆南卻借這靈丹,作了壓制傷勢發作之用,一瓶奇藥,在片刻之間亦被他吃下了一半之多。
方兆南心知難以拒強敵之勢,頭也不回顧,一提白蛟劍,冷冷喝道:「站著,再要前進一步,當心寶劍無眼。」
逼近群豪,果然都依言停了下來,只有袖手樵隱,仍然向前逼近。
方兆南提聚真氣,準備把所有的力量全用了出來,作同歸於盡的一擊。
驀地,又響起一聲暴震,半空中散起一片火花,流星橫飛。
方兆南和袖手樵隱,似是都被那一聲暴響所動,齊齊抬頭望去。
那空中暴散的火花未熄,少林寺挑選出精銳高手擺成的羅漢陣,突然一陣大亂。
隱隱的,聽出了幾聲悶哼。
那尖銳刺耳,鬼哭一般的樂聲,緊接著響了起來。
方兆南聞聲驚心,那隱隱的悶哼,似是一個人身受了極重的劍傷之後,勉強忍耐而又忍耐不住所發出來的聲音。
這聲音,他已非第一次聽到。
他意識到那黃衣麗人,又施出絕毒的暗器,不知有多少少林和尚,送命在她的手中。
袖手樵隱抹去了臉上的血跡之後,目光環掃了四週一眼,看那黃衣麗人,縱橫在羅漢陣中,和群僧搏鬥。
那紅衣少女和大愚禪師放單獨鬥,那藍衣少女帶領著五隊鬼形怪人,每人手中舉著一把碧光瑩瑩的綠火,靜站不動,不知在幹什麼。
除了那黃衣麗人之外,冥岳中人,還沒有第二個衝入羅漢陣中。
他自負武功領袖群豪,當下冷笑一聲,舉手一揮,道:「咱們衝過去吧!」
說罷,當先向前走去。
他舉步行動,十分緩慢,但落足卻十分有力,一步一個腳印。
原來他藉著逼進的機會,暗中提聚功力。
方兆南暗暗歎息一聲,忖道:「此人功力深厚,我又在重傷之下,只怕無能擋他一擊。」
回頭望去,只見南北二怪,緊緊的被那絲網捆綁,動彈起來也十分吃力,別說讓他們震脫絲網,脫捆而出了。
目下的情景,除了向羅漢陣中的僧侶們求援之外,已然別無可想之法。
但聞沉重的步履之聲,自遠而近,逐漸到了身前不遠之處。
一股忿怒之氣,由胸中直衝上來,激發了他生命中所有的潛力,大喝一聲,揮劍直向袖手樵隱劈去。
袖手樵隱聽得那大喝之聲,已警覺到方兆南揮劍攻來,頭也未轉的縱身一旁閃避開去。
他的「七星遁形」乃舉世獨步之學,奇奧無比,方兆南這一擊雖然凌厲無比,但仍被袖手樵隱輕巧的一閃,讓避開去。
方兆南一擊未中,趕忙一沉丹田真氣,運氣調息。
耳際間傳來一聲嬌笑道:「老和尚武功不錯,可惜大勢已去了,回頭看看你們的羅漢陣吧!」
方兆南目光微轉,首先看到那紅衣少女已被大愚禪師困在鐵禪杖之下,迫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了還手之力。
但羅漢陣卻顯出了零亂的跡象,那黃衣麗人飄飄衣袖,縱橫在羅漢陣中,如入無人之境一般,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臥在地上。
顯然,那羅漢陣已快被那黃衣麗人衝亂。
這一座馳譽天下,傳言數百年來從未被人衝破的奇異陣勢,在那黃衣麗人連番衝擊之下,已經處處流露出破綻。
此陣如若被破,少林僧侶最後一道拒敵陣線,亦將隨之瓦解,因為全寺的精英高手,都已集中此一陣中。
忽然間,鐘聲震耳,連鳴三響,悠悠餘音,繞耳不絕。
方兆南心中輕歎一聲,忖道:「這三聲鐘響,大概就是指示其餘僧侶逃亡的信號了,一座屹立於武林數百年的名剎,片刻之後,即將煙消雲散了……」
已被黃衣麗人將要衝散的羅漢陣,在三聲鐘鳴過後,忽然又疾轉起來,那橫臥在陣中的屍體,紛紛被挑摔出陣。
原來這三聲鐘鳴,啟發少林僧侶們衛寺之心,把橫臥陣中,有礙陣勢的屍體,紛紛的挑摔出來。
有些僧侶雖然未死,但亦被用禪杖挑摔出來。
這些人平日同堂學藝,一室禮佛,彼此間情意是何等深切,但形勢迫得這些和尚們,不但不能對傷殘的師兄們施以救護,而且還得殘忍的用兵刃把他們挑摔出來,以免他們妨礙陣勢的變化。
群僧似都已忘記了自己的血肉之軀,個個勇猛絕倫,揮杖沖打,只求傷敵,不顧自保。
這一來,那黃衣麗人奇猛無比的攻勢,又被壓制下來。
方兆南又探手入懷,摸出磁瓶,一口氣把瓶中所餘的續命金丹,完全吞了下去,長長吸一口氣,揮劍疾衝而上。
他似是已知自己這等飲鳩止渴之法,已把用以保心護命的精力,完全發揮了出來,縱有起死回生的靈丹也難以保得性命,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轟轟烈烈戰死的好。
他已存下必死之心,劍摺上也沒有了顧忌,每一劍式,都發揮出十二成的威力,寒芒閃爍,充滿著殺機。
袖手樵隱等群豪,竟然被他凌厲的劍勢擋住,難越雷池。
這時,那藍衣少女卻悄然無聲的率領五隊鬼形怪人,繞過羅漢陣,撲熄了那高燃的火炬,火光熊熊,光耀如畫的少林寺,片刻間恢復了一片夜暗,一團團碧綠的火光,到處閃動,景象忽然轉變得十分恐怖。
雙方激鬥間,忽聽那黃衣麗人一聲嬌喝,雙臂一振,凌空而起。
就在她躍飛而起的同時,兩手一揮,兩蓬銀芒,隨手而出。
十個少林僧侶,應手而倒。
那黃衣麗人卻藉機衝了出來。
大愚禪師眼見全寺中選出來的精銳高手,傷亡近半,心知大勢已去,不禁輕輕一歎,他低聲的對大道說道:「三師弟請整理殘餘,再排羅漢陣,準備再戰,小兄單人去斗一下那冥岳岳主。」
要知羅漢陣乃是群鬥陣式,攻拒之間,全陣一體,武功過於高強,處身陣中,也不易全部施展出手。
大玄禪師眼看寺中弟子傷亡慘重,激起了拚命之心,未等大愚禪師出手,一見那黃衣麗人,衝出了羅漢陣,便大步直追了過去
那黃衣麗人飛出羅漢陣後,高聲喝道:「住手。」
袖手樵隱和那紅衣少女等,首先停下手來,縱身而退。
那黃衣麗人清脆的聲音,響蕩在耳際,道:「這是你們最後機會了,如若再不束手就縛,全寺僧侶,一體誅絕。」
大愚禪師環視四週一眼,看那選出的高手,已然傷亡過半,不禁暗暗一歎,高聲說道:「岳主儘管下令出手,若不把我們少林寺中的僧侶悉數誅絕,只怕你也難動少林寺中的一瓦一木。」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突然舉手一掌,遙遙推出。
她劈出的掌力,未顯出強猛的威勢,也沒有一點嘯風之聲,但那疾奔而來的大玄禪師,卻悶哼一聲,身軀向後倒退了四五步遠。
忽聽砰的一聲輕響,大玄禪師,倒了下去。
大愚禪師暗提一口真氣,大步而上,滿臉肅穆之色,說道:「老衲先和岳主絕一死戰……」
黃衣麗人冷笑一聲,接道:「你們既是至死不悟,我只有一體誅絕了。」
大愚禪師一揮禪杖,道:「老衲先行領教,岳主請亮兵刃。」
少林寺的僧侶們,雖已經傷亡纍纍,但大愚禪師仍然不肯有失身份。
扶劍站在一側的方兆南,突然插口說道:「老禪師請退開兩步,這第一陣就讓給在下打吧!」
黃衣麗人環顧四週一眼,笑道:你們已被困入了五鬼陣中,只要我一聲令下,同時有三十二種不同見血封喉的淬毒暗器,一齊發出,在這暗夜之下,縱然有著過人的眼力,也是無法避開,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們都將與世長辭了。」
大愚流目四顧,果然發覺已被困入重圍,原來那些鬼形怪人,藉著四下閃動的碧火,掩人耳目,大部分卻悄無聲息地把群僧包圍起來。
方兆南仔細的打量了幾眼,發覺那些鬼形怪人,都選了一定的方位,如若他們當真的齊齊發出暗器,場中所有的少林僧侶,都無法避開那交叉射出的暗器。
心知那黃衣麗人並非恫嚇之言,心中暗暗忖道:「眼下之策,只有纏住那冥岳岳主,使她不能下令,讓那些鬼形怪人們發出暗器……」
心念一轉,立時大喝一聲,揮劍向那黃衣麗人攻去。
他未出手前,已覺內腑傷勢,有了急劇的變化,目下所以能支持著不倒下去,全靠那一瓶續命金丹的藥力。
當那藥力耗盡之前,他即將隨著那惡化的傷勢,離開人間。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30:42
第三十九回 梅絳雪再救夫君
方兆南的心目中,認為這是自己生平最後的一戰,無論勝敗,都得盡出全力,留給後人一份追慕憑弔。
是以,他出手就用出了達摩三劍。
這三招曠古絕今的劍學,乃一代人傑,達摩祖師九年面壁中靜悟而成,威勢凌厲,世無倫比。
那黃衣麗人雖然身負絕世武功,但也無法破這等奇異之學,登時竟被圈在劍光之下。
劍勢剛變到「天羅一網」人已不支,噴出一口鮮血,由空中跌摔到地上。
那黃衣麗人用盡了本領,連招架帶閃避,才算把兩式劍招避過,正感手忙腳亂,應付不暇之際,忽見方兆南自行摔倒地上。
心中暗叫一聲僥倖,口中卻冷笑一聲,道:「螢火之光,也妄敢和日月爭輝。「言下之意,似是她把方兆南傷在手下。
南北二怪被那絲網所困,自顧不暇,方兆南重傷臥地,奄奄一息,遍地死屍,盡都是少林寺僧侶中的高手。
鬼火般的碧光,流動閃爍,橫躺的屍體,和滿地鮮血,使這淒涼的夜,增加了無限的恐怖。
大愚禪師長長吸一口氣,平橫禪杖,大步而上,悲壯的說道:「岳主要把沿傳數百年的少林寺,夷為平地,看來已非什麼難事了……」
方兆南的呈死,已使這位德高望群的老和尚,感覺到再無能抗拒強敵,少林僧侶們慘重傷亡,使他豪氣頓消。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但岳主在將少林寺夷為平地之時,必需先把老衲殺死。」
黃衣麗人道:「殺你並非難事。」邊說邊緩緩舉起右掌。
這當兒,突然飄傳來一縷裊裊的笛聲。
這聲音似是由老遠處飄傳域來,又似近在身邊。
那黃衣麗人舉起的右手,突然放了下來,凝神靜聽。
笛聲漸高,金聲玉振,悲壯中隱含著一種飄逸不群的氣概。
那黃衣麗人聽了一陣,突然舉手掩面。大叫一聲:「快走。」
說完,當先轉過身子,疾向前面奔去。
這突然的變故,使大愚禪師,為之一呆,想不通強敵何以在大勝之下突然撤走。
那黃衣麗人的急奔而去,立時使劍拔彎張的局勢大變,只見那鬼形怪人和蕭遙子等群豪轉身而奔。
這般人來的如潮水驟至,去的也似電閃風飄,片刻工夫,走的一個不剩。
大愚禪師長長呼一口氣,急步奔到方兆南的身側,只見口鼻之間,□□向外流著鮮血,一息奄奄,若繼還續,不禁黯然神傷。
伸手摸去,只覺他心藏還是微微有些跳動,但也是弱不勝力,頻將斷絕。
只聽大道禪師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大師兄,這位方施主還有救嗎?」
大愚禪師緩緩抬起頭,兩行老淚,滾下面頰,搖頭歎道:「希望很小,但願我佛有靈,能保他重傷得救。」
大道禪師傷感的說道:「大玄師兄,傷勢也很慘重。」
大愚禪師抬頭望去,只見大道抱著身軀僵硬的大玄,滿面愁苦之色,不覺又是一聲長歎,仰面長長吸一口氣,道:「這一戰,可算得盡傷了咱們少林寺精銳……」
大道禪師似是忽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道:「羅漢陣中的弟子,也不知被那妖婦旋展的什麼歹毒暗器,連傷了六十餘人,全陣已潰不成軍,眼看咱們就要全軍覆沒,不知她為何忽然撤走,難道還有什麼詭計不成?」
大愚道:「就目前形勢而論,咱們敗像已呈,大可不必再用什麼詭計求勝了。」
大道禪師道:「這就使人糊塗了。」
大愚沉思了片刻,說道:「那妖婦撤走之前,師弟可聽見什麼異聲嗎?」
他那時運集全身功力,準備和那黃衣麗人作生死的一搏,全神貫注,耳目也失去了靈敏,雖然那笛聲激昂高拔,但在他記憶之中,卻無法肯定是什麼聲音。
大道禪師若有所悟的接道:「不錯,好像是一種笛聲,吹的悲壯動人,那妖婦聽到那聲音之後,立時就倉惶逃走。」
大愚禪師道:「那妖婦武功卓絕,全身又都是用之不盡的奇毒暗器,一陣笛聲,竟能使她驚慌而去,這其間定有著什麼隱密-----」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你代我傳諭下去,要大家清掃屍體,凡是殉職弟子,一律記下名號,合葬在一起,三日之後,由全寺弟子為他們佛事百日,以慰亡魂,重傷弟子一律移送達摩院,從速救治。」
他微微歎息一聲,又道:「少林寺能逃得覆亡之劫,這位方施主功德最大,不論他傷勢是否還有救,咱們也得為他一盡心力。」
大道禪師低聲說道:「南北二怪仍然被困在那絲網之中,不知要如何處理?」
大愚道:「用這白蛟劍斬斷絲網放他們出來。」
大道禪師道:「兩人心中對咱們少林寺似有著一股積恨甚深的怨忿,大劫之後,元氣未復,如若放出兩人,他們萬一要記恨前嫌,不分清紅皂白,動手傷人,那就麻煩了,小弟之意……」
大愚禪師搖頭說道:「南北二怪,為咱們少林手中事才和那妖婦動手,縱然他心記前嫌,咱們也不能坐視不救,快些去吧!」
大道禪師肅然說道:「師兄教誨的不錯。」
探手撿起白蛟劍,正待轉身而行,突聽一個嬌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冥岳岳主,狡狠無比,雖然被我笛聲嚇走,但我料她不會就此甘心而去,一頓飯工夫,定會先帶部分高手,暗中潛返寺內,企圖查明真像……」
那嬌細的聲音,說到此處,忽然停頓,似在忖思措詞,又像在籌謀對策,半晌之後,才接著說道:「此時此地,我還不便現身,本來我要以解開南北二怪被困的天□絲網,讓他們幫同你們拒敵。
但兩人心中既然和你少林寺有著前嫌,釋放之後,未必能為你們所用,不論他們倒戈相向,或是袖手旁觀,對貴寺都是大為不利的事,還是暫時不放的好。
好在兩人武功高強,內功深厚,那天□絲網,雖有著強大的縮收之力,但憑兩人武功,足可抵擋一陣,只要他們自知無能掙脫之後,一時之間,絕不致被那收縮的活結勒斃……」話到此處,又是一頓。
大愚禪師高聲說道:「那位高人,既肯相助,何以不肯-----」
那嬌細的聲音急急傳來,打斷了大愚禪師之言,接道:「我現在用的傳音入室工夫,和兩位說話,因那冥主,隨時可能潛返回寺,暗中觀察真象,兩位最好能暫時聽我吩咐,不要答話。」
聲音又一停頓,又道:「那姓方的傷勢好像很重,最好能把他移送到一處密室,別讓他再受到什麼驚□。」
大愚禪師滿腹欲吐之言,不便出口,急的來回直踱方步。
那嬌細的聲音重又傳入耳際,道:「兩位最好要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了,貴寺中高手甚多,雖然傷亡極重,足有重排羅漢陣的能力,為防萬一,最好能再調集一部分人手,重整殘陣,以備迎敵,一面派人點燃火炬,防敵暗中施襲。」
大愚、大道,雖然都是修為甚深的高僧,但在這等大敗大挫之後,也有些心神無主,思慮不周之感,聽人一提,覺得甚有道理,立時由大道傳諭下去,一面再選高手,原地重布羅漢陣,一面派人燃起那些被鬼形怪人弄熄的火炬。
耳際間又響起那嬌細的聲音,道:「那些鬼形怪人,大部是武林中的高手,被那冥岳岳主網羅手下,割去舌頭,服下迷藥,受她遣差,是以這般人個個都有著極好的武功……」
大愚只聽得全身一顫,不自禁的合掌當胸,口喧一聲佛號。
但聽那嬌細的聲音繼續說道:「你們快些把那姓方的移到一處隱密的地方去吧!那冥岳岳主雖然狡猾如狐,但她生性多疑,查不出真相,絕不致胡亂出手,只要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縱然有發覺,也漠然視之,啟動她的疑心,可保無事,我不宜再和你們交談了。」
那聲音突然隱去,久久不再聽到。
大愚禪師低聲對大道說道:「師弟可把這位方施主,護送回方丈室去。」
大道應了一聲,帶著兩個少林僧侶,抱起奄奄一息的方兆南,急步而去。
這時,那熄去的火炬,重行點燃,少林寺光耀如晝,一片通明。
殘缺的羅漢陣,重又整排完全,百具以上的屍體,整齊的排列在羅漢陣前,肅煞的畫面中,泛生起一股悲壯淒涼之情。
大愚禪師緩緩移動腳步,繞著那些屍體走了一周,目光移注到群僧臉上。
每一個僧侶的臉上,都泛現出肅然的神色,沉痛中隱見莊嚴。
大愚輕輕歎息一聲,閉上雙目,暗中運氣調息,準備再迎接一場慘烈的搏鬥。
廣大的草坪中,雖然站滿了少林僧侶,但卻鴉雀無聲,聽不到一點聲息。
大愚的焦慮心情,使他生出寸陰難度之感,好不容易斗轉星移,過去了一個更次,仍不聞有何動靜。
他緩緩的睜開眼睛,望望天色,不過才四更過後,距天亮還有一個更次左右。
火炬閃耀下,忽然瞥見一條人影,疾如流星,直向群僧飛馳而來。
大愚禪師暗暗的歎息一聲,忖道:「終於來了,這一戰,又不知將折傷多少少林寺弟子了……」
忖思之間,那疾奔而來的人影,已到丈餘處停下了腳步。
大愚凝目望去,只見來人一身黑色勁裝,背插長劍,遙遙抱拳作禮,朗聲說道:「大師父請了。」
大愚慈眉一皺,單掌交胸答道:「施主有何見教?」
那人一聽大愚回答之言,緩步向前走來,直到相距三四步遠,才停了下來,目光一掃那排列的少林僧侶的屍體,突然一個長揖。
大愚禪師豁然歎息一聲,道:「尊駕何人?」
那勁裝少年神態十分恭謹,垂首而立,恭恭敬敬的答道:「在下乃青城門下,弟子張雁,大師怎麼稱呼?」
大愚道:「老衲大愚,張施主連夜來此,有何見教?」
張雁道:「家師因練一爐靈丹,未克親赴泰山英雄大會,但對武林中形勢變幻,一直十分關心,近聞江湖上出現了一批行蹤可疑之人,晝夜趕來中原,家師爐火功行已滿,聞訊生疑,親率本派中十二弟子下山,一路追查到此,現在在貴寺門外,未得貴寺中人接迎,不敢擅闖……」
大愚輕輕歎道:「令師可是當今青城派的掌門之人青雲道長嗎?」
張雁道:「正是家師。」
大愚歎道:「多年的故友了……」
他微微一頓,又道:「就請張施主上復令師,說我們少林寺正值空前大劫,強敵雖退,但極可能去而復返,老衲不便出寺迎接……」
張雁接道:「看貴寺傷亡纍纍,想必是大戰方過,晚輩就此上復家師,請命裁奪。」
說完,也不容大愚禪師接口,立時轉身向前疾奔而去。
大愚禪師原想讓他轉告青雲道長,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免得惹火上身,那知那張雁不容話完,就轉身出去。
在他的預想之中,少林寺羅漢陣難阻強敵,青城縱然出手相助,也不過是徒增傷亡而已。
張雁去勢奇快,人影閃了幾閃,便已消失不見。
片刻之後,入寺的大道上,出現了十數條人影,風馳電掣般,直奔過來。
看來人的身法,就可知道這般人中,個個都有極佳的上乘輕功。
當先一人,長蜀長袍,頭挽道髻,背插長劍,手執拂塵,仙風飄飄,正是青城派掌門人青雲道長。
他目光一掠那排列的屍體,輕輕歎息一聲,道:「貧僧助拳來遲,心中甚是不安……」
大愚合掌接道:「有勞道兄鶴駕,老衲感銘五中。」
青雲道長緩緩把目光移注到群僧排列的羅漢陣上,拂髯問道:「這可是貴寺中馳名的羅漢陣嗎?」
大愚道:「見笑道兄。」
青雲道長道:「敵人想已為貴派逐退了?」
大愚沉吟了一陣,道:「強敵來勢凌厲,敝寺傷亡慘重,目下雖退,但甚可能去而復返。」
青雲道長臉色一整,肅然說道:「大方道兄所召集的泰山大會,適因貧道煉丹爐中火候正緊,不克分身。未能親身趕往參加,指派了門下兩位成就最高的弟子,松風、松月趕往應命-----」
大愚道:「道兄兩位高足,可都回去了嗎?」
青雲道長道:「去如黃鶴,久無訊息,貧道為此,還派了門下精明弟子數十人,趕往泰山附近,尋訪兩人行蹤,近據弟子飛鴿傳訊,泰山附近,忽然而現了一群行蹤詭秘,奇裝異服的怪人,貧道雖已久不下山,但對江湖上的形勢變幻,始終不敢稍有疏察。
這般人似是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因此引起了貧道的疑心,日夜推索此事,一日夜後又接得門下弟子飛鴿傳書,說這般奇裝異服的怪人晝伏夜行,算計行程,直對中岳而來。
貧道愈想愈覺事情不對,匆匆決定趕來中岳一查究竟,行色過急,來不及召集門下弟子,僅就護寺弟子中,挑選了十二個高手,兼程趕來此地,想不到仍是來得晚了一步。」
大愚合掌說道:「道兄的盛情,老衲和敝寺弟子,無不感戴---」
忽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轉頭望去,只見大道禪師滿頭大汗,急急奔了過來。
大愚急急替兩位引見道:「師弟快來見禮,這位是青城的青雲道長,跋涉千里,風塵僕僕,特地趕來替我們助拳來了。」
大道合掌欠身,說道:「貧僧大道,拜見道兄。」
青雲道長道:「不敢,不敢。」單掌平胸,欠身還禮。
大愚似是已看出大道慌急的神色,忍不住問道:「師弟,可是方施主出了事情?」
他已看出方兆南的慘重傷勢醫救不易,但這位慈善的老僧,卻一直不敢去想那淒涼悲慘的後果。
只聽大道禪師豁然歎息一聲,說道:「方施主三度昏去,兩次斷氣,小弟已盡我之能,用本身真氣助他復生……」
大愚似是突然被人在前胸處,重重的擊了一拳,全身一陣顫動,接道:「他現在可好些了嗎?」
他低沉的聲音中,充滿了淒涼。
青雲道長看兩個老和尚緊張的神色,心中甚是奇怪,忍不住問道:「那一位姓方的受傷很重嗎?」
大愚歎道:「敝寺能保持現下這等局面,全虧了那位方施主之力了……」
大道禪師激動的道:「他不但為我們少林盡了最大的心力,就是對整個武林而言,也是功不可沒。」
青雲道長道:「不知是哪路英雄?有此能耐,也許貧道聽過他的盛名?」
大愚道:「他是個年輕人,當今武林上,也籍籍無名,但他這次的事功,不但保留了少林派基業,而且也為武林同道盡了心力,他的名字,將因此永留我們少林弟子的心目之中。」
青雲道長心中雖然不服,但口中卻不好出言反駁,輕輕的咳了一聲,道:「兩位大師這般稱讚於他,那自然是才氣縱橫的非凡之人。」
大道禪師接道:「他死而復生,念念不忘南北二怪兩位老前輩的安危。」
南北二怪之名,早已傳播江湖,大江南北,以至遠至關外的白山黑水的武林道上,年紀稍長的武林人物,大都聽說過他們的事跡。
青雲道長以一派掌門宗師之尊,對近百年江湖中事,無不知曉,當下聽得一怔,道:「怎麼,南北二怪兩位老前輩還活在世上嗎?」
大愚道:「除了那方施主外,南北二怪兩位老前輩對我們少林寺施恩最大------」
青雲道長道:「貧道對兩位心慕已久,不知現在何處?能否替貧道引見一下?」
大愚道:「阿彌陀佛,這個……」
南北二怪仍被困在天□絲網之中,以兩人的威名,大愚甚不願讓青雲道長見到兩人尷尬之相,但他又素來不說謊言,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回答青雲道長,這個半天,仍然是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聽一聲冷笑,遙遙傳了過來,道:「老黃和辛老怪,已被人困在天□絲網之中,不見也罷。」
另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緊接著傳過來,道:「那天□活結絲網,雖然厲害,但我和黃老怪,都已有過適應之能,一兩天內,大概還可以撐得過去,倒是我那方兄弟的性命,卻是極為緊要的。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31:06
哼!他為你們少林寺身受重傷,如若你們不能救了他的性命,等我脫出此網之後,要用你們整個少林和尚的心肝,奠祭他的亡靈。」
大愚接道:「兩位老前輩但請放心。雖然天劫難逃,但老衲總要盡到最大心力。」
青雲道長轉頭望去,只見數丈外一棵古樹下,白色絲網中網著兩人,那絲網已收縮成了四尺大小,網困兩人,想來極是難過。
只聽那先一個冷冰的聲音,重又響起,道:「牛鼻子老道,瞧什麼?那冥岳妖婦的師父羅玄,也是你這般裝束,哼!我看到你們牛鼻子的衣服,心裡就有些生氣。」
青雲道長乃一派宗師的身份,幾時受過人這等羞辱,一口一個牛鼻子的亂罵,身後排列的弟子們,登時一個個怒形於色,但青雲道長卻是神態如常,毫無不悅之色。
他淡淡一笑,道:「江湖之上,品流混雜,豈能只論衣冠取人?'
大愚禪師接道:「南北二怪兩立老前輩,生性素來高傲,道兄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青雲道長笑道:「老禪師只管放心,貧道對兩位老前輩心慕已久,言詞縱有傷到貧道之處也不致放在心上。」
只聽另一聲冷笑,接道:「一群和尚,專愛談些不著邊際的事,我那方兄弟命在旦夕之間,你們不早些趕去相救,儘管談些無用的話。」
青雲道長微微一笑道:「咱們趕快去瞧瞧吧!貧道身上現帶有我們青城派療傷靈丹,不妨試試看,是否有助於他。」
大愚抬頭看看天色,已是五更過後黎明將至,估算那冥岳岳主,大概不會再來。
當下低聲吩咐了幾個年長的弟子,要他代為主持羅漢陣,再派遣八個僧侶,保護南北二怪,一有動靜,立時飛報方丈室去,自己和大道禪師、青雲道長,趕往方丈室中探望方兆南的傷勢。
青雲道長令隨來的十二個弟子,一齊留在羅漢陣外,一遇事故,立時幫同少林僧侶拒敵,單帶張雁一人,隨著大愚禪師,同往方丈室去。
穿過了幾重殿院,到了一處幽靜的跨院中。
百竿修竹,滿地奇花,環繞著一座禪室。
房門大開,裡面燈火通明。
大愚禪師回首肅容,合掌說道:「道兄請。」
青雲道長單掌立胸,欠身說道:「方外人不拘俗禮,貧道恭敬不如從命了。」
大步直向方丈室走去。
轉眼瞧去,只見那鋪著黃緞的木塌上,仰臥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雙目緊閉,僵挺的躺著,動也不動一下,兩個面色愁苦的僧侶,守在一側。
大愚禪師急步奔了過去,低聲問那兩個僧侶道:「方施主醒過沒有?」
左首一僧,合掌答道:「他曾二度氣絕,均為大道師叔以本身真氣,推活他的穴道,使他得能斷氣復續……」
大愚禪師急急的接道:「你們大道師叔去後,他可曾復生過來?」
兩個和尚齊齊搖頭說道:「沒有,他未再睜動過一次眼睛,但也未斷氣。」
大愚禪師緩緩伸出手來,向他的前胸按去。
他的手微微顫動,顯然他內心還有無比的激動,而且緩慢,生怕一觸在方兆南前胸之後,會給他極深的驚懼和痛苦……
雖然他的手伸動很慢,但仍然觸到了方兆南的前胸之上。
只覺他的心臟跳動微弱,若似即將停止,不禁心頭大為震動,眉頭一皺低聲對青雲道長道:「道兄請過來瞧瞧吧!看看他是否有救。」
青雲道長自進了禪室之後,兩道目光一直盯汪在方兆南的臉上,但他為了保持一代宗師的身份,未得到大愚禪師相請之前,始終不肯過去。
直待聽到大愚相請,才緩步走近木塌。
他緩緩地放下手中拂塵,抓起方兆南的左腕。在他脈穴上按了一陣,低聲說道:「脈息微弱,內傷極重。能否救活,貧道無甚把握,先給他眼下兩粒本門護心靈丹,使他暈迷神志復生片刻,再查詳情,看看是否有救。」
大愚合掌躬身說道:「望道兄能盡全力,挽救他一劫,少林寺所有弟子,都將感激不盡。」
青雲道長道:「大師放心,貧道絕不隱術自秘。」
探手入懷,摸出一個黑色的盒子,打開盒蓋,取出兩粒白色丹丸。
大愚禪師雙手齊出,輕輕撬開方兆南的牙關,青雲道長順勢把兩粒丹丸,投入到方兆南的口中。
金丹生玉液,瀝瀝下咽喉。
大愚禪師緩緩放開了雙手,忽然想起那暗中傳語的清脆口音的人來,回首低聲對兩個僧侶說道:「有人來過嗎?」
他這突然的一問,聽得那兩個僧侶微微一怔,才齊齊應道:「沒有。」
大愚禪師為人沉穩,不再追問,但大道禪師卻被師兄一言撩起了心中記憶,不自禁的脫口說道:「這就奇怪了。」
兩人一問一答,只聽得青雲道長莫名奇妙,目光在兩人臉上轉了一轉,欲言又止。
禪室中寂靜無聲,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的身上,青雲道長的臉色尤顯得凝重。
大愚禪師的諄諄相托之言,使青雲道長感到自己已負重甚大。
如若這兩粒護心丹,不能使方兆南暈迷的神志轉醒,不但覺得顏面難下,而且對青城一派的威名,也有著甚大的影響,因此他較別人尤為關心。
時光在沉重的氣氛中溜走,窗外已現出了一片魚白,天色已經大亮了。
青雲道長輕輕的歎息一聲,舉手一掌,拍在方兆南前胸的「玄機穴」上。
只聽方兆南長長呼一口氣,眼皮眨動了一下,緩緩睜開了雙目。
大愚禪師心頭一喜,道:「我佛有靈,方施主醒過來了。」
方兆南眼睛一陣眨動後,說道:「那冥岳妖婦,退走了嗎?」
大愚道:「天已大亮,未見再來,想已離去。」
方兆南勉強一笑道:「南北二怪可好?」
大愚道:「他們雖被困在天□絲網之下,但一時之間,尚不致受到損傷,天亮之後,老衲自然設法破網,方施主但請放心。」
方兆南口齒啟動,似是還要說話,卻被青雲道長出言阻止,道:「方小英雄的元氣未復,不宜多用氣力說話,最好能忍耐一會。」
方兆南吃力的轉過臉來,兩道毫無神彩的目光,凝注在青雲道長臉上,瞧了半響,聲音十分微弱的說道:「道長何人?」
青雲道長道:「貧道青雲……」
大愚禪師接口說道:「青雲道兄乃當今青城掌門人,精通醫術,才博天人,應老衲之請,來為方施主治傷來了。」
青雲道長臉色凝重,肅然說道:「老禪師不用誇獎貧道,貧道只能盡我心力。」
大愚禪師聽得心頭一寒,默默不語,他已從青雲道長的口中,聽出了方兆南生機極小。
低頭看去,只見方兆南重又緊緊的閉上雙目。
青雲道長舉手一招,低聲對大愚禪師道:「老禪師請過這邊講話。」
大愚禪師轉過身子,和青雲並肩行出禪室。
他似是已從青雲道長凝重的臉色上,看出了方兆南凶多吉少,不待青雲道長開口,搶先說道:「他的傷勢,沒救了嗎?」
青雲道長歎道:「貧道甚感慚愧,在我半生療傷的經驗之中,很少見到這等慘重的傷勢,他早該死去了,但他卻仍然活著------」
大愚禪師接道:「他在重傷之下,借重我們少林寺續命金丹之力,強提精神,又和強敵動手,一瓶金丹,被他在片刻之中服完。」
青雲道長道:「是了,也是靈丹的藥力尚未消失,他才能保持著一息不絕……」
他仰起頭,望著大亮的天色,接道:「貧道無能為力了,縱然能夠療治好傷勢,不但一身武功盡將廢去,恐還將落個殘廢之身,而且這希望也不太大。」
大愚雙手合十,垂頭歎道:「只有請道兄一盡人事了。」
青雲道長道:「據貧道相他脈息,預料難過午時,別說奇藥難求,縱然是有處可尋,時間上也趕不及了,大師已盡心力,無愧於人,不可因一人之死,影響我武林大局,尚望自惜身體,議拒強敵。」
大愚道:「冥岳妖婦,不但武功高強,而且詭計多端,全身都是使人無法防備的歹毒暗器,一出手必有數十人應手而倒。」
言詞之間,似是對昨夜慘烈一戰,餘悸尤存。
青雲道長正容接道:「冥岳妖婦雖然武功絕世,但如聯合當今各大門派,各出一二精銳高手,合力圍殲,當不致再讓她橫行於江湖之上,由大師和貧道具名,柬邀天下九大門派,以及各方雄主,齊聚嵩山,共議拒敵之策,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大愚心中暗忖道:「我們少林寺羅漢陣何等威力,但仍然無法拒擋那冥岳妖婦,縱然召集了九大門派中人,只怕也未必能勝強敵。」
但又不好出言反駁青雲道長,一時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只好沉吟不語。
青雲道長乃當今九大門派中,年歲最輕的掌門大師,年輕奮發,雄心正長,一看大愚禪師久久不言,正待開口勸說,忽然瞥見一個白衣飄飄,風華絕世的少女,緩步由花叢中走了過來,不禁微微一怔,沉聲喝道:「什麼人?」
那素衣少女似是渾然不覺一般,仍然緩步直行過來。
青雲道長乃一代宗師之尊,如何能受得此等冷落之氣,當下臉色一變,緩緩舉起左掌。
但他究竟是一派掌門之才,雖然年輕氣盛,但也不肯輕率,一面提聚真氣,運集劈空掌力,但卻蓄勢不發。
回頭對大愚禪師道:「大師可識得此女嗎?」
大愚道:「老衲不識……」忽然心中一動,急急接道:「道兄且慢出手,待老衲問明她的來歷之後再說!」
青雲道長劈空掌力,蓄勢不發,說道:「大師請問。」
大愚緩緩向前行了兩步,合掌說道:「女施主請了。」
那白衣女雖然生的美艷絕倫,容色如花,但那勻紅的嫩臉之上,如罩著一層寒霜般,另有一種冰冷之氣。
她冷凌的目光,輕輕一掠大愚禪師,應口道:「老禪師請了。」
口中答話,人並未停,話說完,人已到了禪室門口。
大愚道:「佛門淨地,禁律甚嚴,女施主不可擅闖,快請止步。」
白衣少女冷冷的答道:「不是為了探看一人,你們請我也請不到,到處殿院佛像,有什麼好看的?」
身子一側,直向禪室之中闖去。
大愚僧袖一拂,道:「女施主自重,老衲不願無禮。」
說完,一股暗勁,直撞過去。
那素衣少女嬌軀一閃,橫跨兩步,讓避開去。
她冷冷說道:「快讓開路,我要看看他傷勢如何?」
大愚道:「女施主探望何人?」
白衣少女道:「方兆南。」
大愚道:「女施主是他的什麼人?」
白衣少女道:「未過門的妻子。」
在那時代中,男女間的禮防,十分嚴厲,所謂男女授受不親,這等之言,竟能從一個少女口中說出,而且臉不紅氣不喘,行似無事。
大愚楞了一楞,道:「姑娘貴姓?」
白衣少女道:「我姓梅,你這老和尚,囉囉嗦嗦的問不絕口,也不覺厭煩嗎?」
大愚忽覺得她的聲音,十分熟悉,似是在哪裡聽過。
當下退後兩步,讓開一條路,道:「本寺禁例,向不准女子進入二殿,更何論方丈室,但方施主對我們少林一派施恩如山,老衲願面壁一年,替你擔待……」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截住了大愚禪師之言,接道:「那冥岳岳主,也是女子之身,不知老禪師何以不把她拒擋寺門之外?」
詞鋒凌厲,有如柄利劍,刺入大愚禪師前胸,登時覺得臉上一熱,吶吶答不出話。
但這白衣少女幾句話,卻啟發了他的記憶,忽然想起了眼下的白衣姑娘,就是那暗中傳話之人。
心念一轉,登時合掌當胸,說道:「女施主可是剛才傳話於老衲的人嗎?」
白衣少女道:「是又怎樣?」
大愚禪師早已有心,問話之後,極留心的分辨她的聲音,果然和那暗中傳話的聲音,一般模樣,立時向旁側閃開一步,道:「女施主請。」
青雲道長早已把全身的功力,運集在右掌之上,只要那白衣少女再向前進一步,立時以雷筵萬鈞之勢,拍擊出手。
但見大愚禪師閃身讓路,神色間還十分恭謹,自是不好出手,不自禁的也向後退了一步。
那白衣少女冷傲異常,望也不望青雲道長一眼,旁若無人的大步直向室中走去。
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部投注在那白衣少女的身上。隨著她移動的身形轉動。
只見她緩步走近臥塌旁,低頭望著倒臥在塌上的方兆南一陣,輕輕一皺眉,緩緩伸出一隻手來,按在方兆南的頂門之上,良久之後,才放了下來。
她回顧了大愚禪師一眼,道:「他的傷很重嗎?」
大愚禪師道:「不錯,但這位青雲道兄告訴老衲並非完全無救,只是方施主的一身武功,恐怕要遭廢去,今生今世,難再習武。」
他聽那白衣少女自稱是方兆南未過門的妻子,怕她聽得方兆南生望極少之後,大為悲傷放聲而哭。言詞之間,說的十分婉轉。
哪知白衣少女聽完之後,面上毫無表情,仍然是一派冷漠,既無歡愉之色,也無悲慼之容,冷冷的說道:「他是為救你們少林寺的劫難,受此重傷,如果他不幸死了,你們要怎麼辦?」
這一問,大出大愚意外,怔了一怔,道:「方施主對我們少林寺,可算得施恩如山,如若老衲之壽,能夠折算於他,老衲把以後的壽命盡皆奉贈,祈祝他長命百歲。」
大道禪師接道:「我們少林寺自開創門]派迄今,從未受過人這等大恩,少林寺上下三代弟子,無不感銘五中。只要當今之世,能有救得方施主的方法,少林寺數百弟子,均將全力以赴。」
白衣少女冰冷的臉上,忽然泛現出一絲笑容,說道:「你們這般心意對他,他縱然死了也可以瞑目九泉了。」
她冰涼的聲音,也忽然變的甜柔起來,聲音婉轉,如聞笙簧。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但願我佛相護,能使方施主重傷痊癒。」
白衣少女忽然轉過身子,探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白色絹包,異常小心的打開,一層又一層解下七八層,取出一個白色的玉瓶。
她緩緩的打開瓶塞,登時有一股清香之氣,散佈滿室。
青雲道長雙眉一聳,向那玉瓶之上望去。
目光一和那玉瓶相觸,全身一震,臉色大變。
大愚禪師看的十分奇怪,但卻不好出言追問,只好悶在心頭。
白衣少女目光一瞥青雲道長,雙手暗運勁力,玉瓶應手而碎,一粒赤紅色的丹丸,閃閃耀目,清香之氣,更是濃烈。
白衣少女右手用食中二指,捏著那紅色丹丸,左手輕輕捏開方兆南的牙關,把那粒紅色的丹丸,投入了方兆南的口中。
青雲道長望了那碎瓶一眼,說道:「敢問女英雄,這粒靈丹,可有個名字嗎?」
白衣少女又恢復那冷若冰霜的神情,答道:「你自己不會瞧嗎?」
青雲道長道:「貧道之見,這丹丸頗似大有來歷之物?」
白衣少女道:「自然是有來歷,平平常常的丹藥,豈能有起死回生之效?」
大愚心中一喜,合掌問道:「這麼說來,方施主有救了。」
白衣少女眼睛中奇光一閃,似是平靜的心潮中,忽然泛起了一陣波動,但她卻迅快的閉上了雙目,以掩飾內心流露出波動之情。
她緩緩說道:「我怎麼會知道,這丹藥又不是我煉的,他如若不該死,自然會藥到病除了。」
大愚禪師聽得微微一怔,暗道:「如若他不該死,不用服你那丹丸也會好轉。」但表面之上,卻是毫無怒意。
他合掌誦道:「阿彌陀佛,但願我佛相佑。」
白衣少女霍然睜開雙目,冷冷看了大愚禪師一眼,說道:
「你們都出去吧!我一個人守在這裡等他醒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32:07
第四十回 悔既往二怪同心
方兆南微微一笑,若無其事的說道:「四大劍派的劍招變化既在伯、仲之間,那教出來的弟子,武功也是一樣的了?」
大愚禪師聽他盡說些不著邊際之言,忍不住輕輕的咳了一聲,道:「方施主……」
方兆南淡淡一笑,接道:「老禪師有什麼指教之言,咱們以後再談不遲,此刻寸時如金,在下想多向天星道長討教討教。」
天星道長臉色一變,沉忖了良久,說道:「方大俠是存心要難倒貧道了……」
他為了保持一派宗師的身份,故意笑了一下,接道:「學武之道,首重天賦,次重師承,雖然同出一師,亦有強弱之分,賢與不肖之別。」
方兆南道:「近百年來,四大劍派之中,可有過傑出的人才弟子麼?」
天星道長道:「你可是審問貧道麼?」
方兆南道:「晚輩誠心討教。」
天星道長道:「昔年四派比劍爭名時,貧道正值功候要關,故而緣慳一面。」
方兆南長長歎一口氣,站起身來,躬身一個長揖道:「四大劍派比劍結果如何?」
天星道長道:「互有傷亡!」
方兆南道:「起因為何?」
天星道長心中雖然不滿方兆南問話的神情,但看他禮貌周全,只好淡然一笑,道:「意氣之爭。」
方兆南道:「盛明累人,如若四大劍派的創招變化,不是在伯、仲之間,也不會引起這一場比劍的事了。」
天星道長是何等人物,似是已聽出了方兆南言詞中弦外之言,不禁一皺眉頭。
方兆南長長歎息一聲,道:「道長的武功盛名,和南北二怪並舉江湖。因此,彼此都覺得極難忍受對萬的冷諷熱譏,一兩句口舌之爭,即演變成一場火拚之戰……」
天星道長臉色肅穆,望了大愚禪師和方兆南一眼,默然不語。
方兆南又躬身一揖,說道:「如若道長能退讓一步,這一場勢均力敵的火拚,當可免去。」
天星道長臉上禪情屢變,顯然他內心,正有著無比的激動,但他仍然默不作聲。
方兆南繼續說道:「老前輩請恕晚輩饒舌,這是一場誰也難以預料結果的搏鬥,老前輩沒有必勝的把握,北怪黃煉,亦無決勝之心,不論勝負咖何,但定是一個悲慘的結局……」
天星道長肅然接道:「你來見貧道,就只為這件事麼?」
方兆南道:「一來慕名拜見,二來想求老前輩賜給晚輩一個薄面,免去這場意氣之爭。」
大愚禪師聽他繞了半天圈子,由四大劍派比劍之爭,轉到勸免天星道長和南北二怪的爭鬥之上,其間借天星道長之口,說出那次比劍之害,用心深刻,詞鋒尖銳中不失謙和,不禁暗中大加讚賞。
只等天星道長沉吟了良久,緩緩說道:「這等口舌意氣之爭,貧道原不放在心上,但崑崙派在武林中的威名,卻不能斷送在貧道的手中,如若南北二怪心存和解之意。貧道自是願以息事寧人之心,免去這場無謂的是非之爭,但如讓貧道向他們求和,那就不如彼此在武功之上分個高下出來。」
方兆南笑道:「老前輩如賞給在下一個薄面,南北二怪之處,自有晚輩勸阻。」
天星道長眉頭一聳。還未來得及答話。方兆南又抱拳一揖,搶先說道:「道長一言九鼎,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南北二怪那裡由晚輩予以勸說,老前輩正在行功時間,晚輩不再打□了,就此別過。」
說完,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大愚禪師合掌一笑,低聲對天星道長道:「道兄為我們少林的事,千里跋涉,大駕親來,老衲感激莫銘……」
天星道長對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似是十分尊敬,趕忙手掌立胸說道:「冥岳妖婦志在獨霸武林,貴派只不過首當其衝而已,貧道趕援來遲,心中已十分不安,老禪師再這般客套,當真是叫貧道無地自容了。」
大愚禪師道:「道兄高瞻遠矚,老衲佩服的很。」
說完轉過身子,緊隨萬兆南身後而去。
天星道長送到跨院門口,說道:「兩位慢走,貧道不遠送了。」
大愚禪師回過身子,合什答道:「道兄請回。」
就這一瞬工夫,方兆南已到了數丈之外。
大愚禪師突然加緊腳步,追了上去,說道:「方施主靈舌慧心,淡淡幾句話,竟然把一場殺劫化解開去!」
他微一停頓,接道:「辛、黃二位老前輩處,尚請施主費上一番口舌,代為解說,老衲不去打□他們了。」
方兆南道:「老禪師不去也好,這兩個人生具冷怪的性情,言語犀銳,極是難聽,而且也不能單刀直入的勸說他們,目下天下英豪和各大門派中人、紛紛趕來嵩山助陣,老前輩身代掌門之職,自當周旋於諸位嘉賓之間。
南、北二怪處,自由晚輩全力去勸說,天星道長處,還得老前輩再費一番口舌,消去這一場殺劫,」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年少英俊,機智卓絕;又無少年人的驕橫之氣,老衲閱人多矣,但像施主這般少年持重之人,絕無僅有。」
他這推崇之言,似是字字出自肺腑,不待方兆南答話,急急的轉身而去。
方兆南望著他遠去的背影,長長吁一口氣,想到昨夜的慘烈之戰,不禁泛升一種淒涼之感,他緩緩轉過身子,慢步向前行去。
幽靜的禪室中,南北二怪盤膝對坐著,兩人同時微閉雙目,似是都正在運功調息。
方兆南怕影響了兩人行功,小心的放輕了腳步,走近木榻。
北怪黃煉突然睜開了微閉的雙目,凝注方兆南的身上,笑道:「小兄弟。」
他這忽然改變稱呼的口氣中,充滿著慈和、熱情,反使方兆南有一種受寵若驚之感,他回顧了黃煉一眼,道:「老前輩……」
北怪黃煉急急搖頭說道:「我和辛老怪相處的數十年中,恩怨糾纏,各自心懷鬼胎,一直無法分辨出是友是敵,得你一番話,消除了我們數十年無法消除的心病,只此一點,老夫就感激不盡……」
南怪辛奇微微一笑,接道:「數十年來,咱們相扶相助,情誼早生,只是彼此心目中,都無法消除名氣之爭,視對方如生平中唯一勁敵,才不斷演出相搏相鬥之局……」
他掃掠了方兆南一眼接道:「方兄弟幾句話,點破了你我之間的一層隔閡,使那在暗中滋長數十年的情誼,陡然間泛現在心頭,想想我們相處的這段歲月中,除了鬥氣動手以外,所作所為,那一份不是相扶相助的事?」
北怪黃煉長長歎一口氣,道:「如若能夠早日消除彼此之間的隔閡,坦坦誠誠的相互切磋武功,對你我兩人都將有著甚大的收益……」
他緩緩把目光投注到方兆南的臉上,道:「老邁了,我們相遇的太晚了些,此事如若提早了數十年,當今的武林局勢,當又是一番形態。」
南怪辛奇也把右手慢慢的伸了出去。
這兩個被人們視為怪物的老人,終於把兩雙手緊緊的握著,相視而笑。
方兆南偷眼望去,只見兩人笑意中,流露出無比的淒涼,同時滾下了幾滴老淚。
方兆南道:「一年之前,晚輩殷殷期望正和老前輩昔年用心一般,如何能在武林之中揚名,但這不足一年的時間之中,晚輩身歷目睹諸多慘變,深深的體會盛名得之不易保名更難,早已雄心消散,只望能仗憑所學,做一點武林之事,早日息隱,落個數十年清靜歲月,心願已足了!」
北怪黃煉哈哈一笑,說道:「辛老怪,咱們不能再為往事悲傷,老邁感歎了,影響所及,害得這位年紀輕輕的方兄弟,也受了咱們感染,意志消沉,雄心不長。」
南怪辛奇突然一躍而起,目注方兆南笑道:「我和黃兄,數十年江湖行蹤,只知為私人爭名爭氣,不辨是非,全以自己的好惡之念,到處胡作非為。
我們生平之中,經歷了無數凶險,但件件都不能流傳後世,傳誦百代,是以才有老懷落寂,不勝仟悔之感……」
他微微一頓,接道:「那牛鼻子老道的丹藥,倒是很靈,我經過這半日運功調息,已覺得傷勢好了大半,看來三五年內,還不致老邁而死……」
方兆南接道:「大哥武功精純,再活上三五十年,也不算什麼難事。」
南怪辛奇微微一笑道:「三五十年,我老哥哥倒不敢想,除非被人家打死之外,活上個三五年,大概還有希望,不論能活好久,但我將盡我風燭殘年之力,助你成就一番事業。」
方兆南揖拜道:「這個叫小弟如何敢當,大哥千萬別再提它了。」
北怪黃煉道:「我也有此心意,已相辛老怪商量過了……」
他們兩長長吁一口氣,接道:「我們南北二怪,大半生江湖歲月,也都是留給人們可怕可畏之事,除了兩人各懷鬼胎相處在一起,別人對我們,無不是抱著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
暮年晚景遇得你這樣今年輕之人,不但對我們有著相救之恩,而且還替我們南北二怪,消除了數十年一直相互猜忌之心。
因此一點,已夠我們受用不完,何況感恩應回報,理所當然,兄弟如再推拒,那就是清濁不分,不願交我們這兩位老哥哥了!」
方兆南呆了一呆,說道:「小弟薄德能鮮,如何能當得二位這等深情的愛意,只怕要有負兩位的期望了!」
辛奇哈哈一笑,道:「咱們就一言為定,老弟也不用作謙詞,南北二怪一生行惡,壞事作完,暮年老邁之時,也該作幾件有益世人的事情,給他們看看,也好給當代之人一新耳目,武林後輩有個借鏡。」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兩人一生孤僻,彼此相處了大半生,一直相互猜忌,不敢信任,自然是再不會有其他的朋友,他們般的對待我,我如果拒不相受,只怕要激起他們憤怒之心了----」
心念一轉,肅然說道:「兩位這般相待小弟,我方兆南感激不完,但我既不存爭霸武林之心,又無意自立一派門戶,兩位要相助我在武林做件大快人心的事,也就夠了……」
南怪辛奇接道:「不論你要做什麼,我等均將全力以赴,助你成功。」
方兆南突然轉臉望著北怪黃煉,打鐵趁熱的說道:「小弟現有一事,想求黃兄賜允。」
北怪黃煉微微一笑,道:「可是我和崑崙派牛鼻子老道訂的比劍之事麼?」
方兆南道:「不錯,崑崙派乃當今江湖上正大門派,一兩句意氣之言,引起一場殺劫,太過不值,請看小弟面上,免去這場約鬥算了!」
黃煉略一沉吟,笑道:「兄弟既然覺得不值,那就不用比了。」
方兆南抱拳一揖,「多謝大哥賞臉。」
黃煉突然轉臉望著南怪辛奇說道:「辛老怪,你今年幾歲了,方兄弟年輕最小,排行最低,那是不用說,咱們兩個搶誰大誰小,倒是該先行算算,免得他叫起大哥來,咱們兩個搶著答應。」
南怪辛奇笑道:「不用算了,就算你是老大如何?人說咱們南北二怪,我一直在你前面,你當老大,咱們就兩不吃虧了。」
黃煉仰臉沉思了片刻,道:「大約算來,我大概一百零一歲了。」
南怪辛奇看他神色之間一片認真之情,心中甚是感動,當下低頭默算了一陣,道:「我大概九十九歲了,如果你算的不錯,那就長我兩歲。」
黃煉道:「如此說來,在下是老大了?」
方兆南暗暗忖道:「這兩個一生孤寂的老人,數十年中造了無數的殺孽,想不到臨老之際,竟然幡然悔悟,這兩人已到了善惡的邊緣,可以為惡,也可以為善,此時此刻,必需激動他們向善之心。」
心念一轉,立時長揖說道:「大哥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說完,真的拜倒地上,大禮叩見。
北怪黃煉正襟而坐,竟然受了方兆南大禮參拜。
方兆南抬頭望去,只見北怪黃煉一雙隱在花白長眉下的環目中,淚光瑩然,簌簌欲滴。
他伸出乾枯的右手,摸在方兆南的頭上,說道:「兄弟,我這一生之中,從未接受過別人這般的敬意,雖然常常受人參拜。
但那些拜我之人,內心之中,都對我充滿著怨恨,他們是乞求我饒了他們的性命……」
他長長吁一口氣,接道:「大哥老邁了,不知那一天會突然死去,我這一生中,雙手沾滿了殺孽、血腥,早該死去了。上天卻讓我年登古稀,大概就是要在臨死之前,遇上你這麼一位小兄弟。
我不願回顧既往仟悔昔年之錯,但卻願將以殘餘之生,助兄弟在武林中創出一番事業,南北二怪的行動,一向是只有好惡之念,沒有是非之分,兄弟,今日老哥哥受你這一拜,日後的歲月裡,將全力以赴助你成名江湖。」
方兆南道:「大哥這般垂顧小弟,真叫我不知如何報答。」
黃煉笑道:「快去拜見過你二哥吧!南北二怪數十年江湖行蹤,從來就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合我們二人之力,大概不難使你揚名武林,雄視江湖。」
方兆南道:「小弟只望得二位兄長助力,作幾件有益於人間之事,怎敢妄圖稱霸武林……」
說著轉過身子,又對南怪辛奇拜了下去。
辛奇也和黃煉一般的正襟而坐,接受了方兆南的大禮。
禪室中洋溢著和藹的氣氛,素來冷酷的南北二怪,臉上都泛著一片慈祥的微笑。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大愚禪師突然出現在禪室門口。
方兆南欠身一禮道:「老禪師。」
大愚禪師合掌笑道:「施主的身體可好些麼?」
方兆南道:「多謝掛念,晚輩精神很好。」
大愚禪師笑道:「天下各大門派,不知如何知道了冥岳妖婦相犯我們少林之事,紛紛趕來助拳,老衲在接風酒宴之上,談起敝寺能得保存,方施主居功第一,辛、黃兩位老前輩仗義勇為,出手相助,才使敝寺脫出這次劫難。」
方兆南道:「主要的還是貴寺中弟子用命,晚輩何敢居功?」
大愚禪師微微一笑道:「老衲談起了方施主勇拒強敵之事,與會之人,無不心生敬慕,特命老衲趕來相請一見。」
方兆南道:「老禪師這般的誇獎晚輩,叫我如何敢當?」
大愚禪師道:「老衲原不敢打□施主,但施主如若精神甚好,那不妨請去一見。」
方兆南略一沉忖,道:「老禪師這般抬舉晚輩,晚輩如再推辭,就有些矯情了。」
大愚禪師望了南北二怪一眼,低聲對方兆南說道:「辛、黃兩位老前輩盛名早已傳遍江湖,與會之人大都早已聞名,不知可否也把兩位請去一見?」
方兆南還未及答話,北怪黃煉已搶先說道:「不用了,南北二怪已經老邁了,讓我們這位小兄弟代表去吧!」
大愚禪師合什答道:「兩位既然不願露面,老衲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回顧了方兆南一眼,道:「當今九大門派,已有五派掌門人親自趕到,均在酒席筵前等待施主,咱們走吧!」
方兆南應了一聲,輕輕帶上禪室木門,緊隨在大愚禪師身後而行。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34:21
第四十一回 受盤查難釋眾疑
穿過幾重庭院,到了一所高大的殿門之前。
大愚禪師橫向旁側讓開一步,道:「方施主請。」
方兆南欠身一禮,緩步走入大殿之中。
這是少林寺最後一幢的大殿,左傍達摩院,後依藏經閣。
廣敞的大殿中,早已備好了五桌酒席。
居中一桌,坐著青城派的青雲道長、崑崙派的天星道長,另一個青袍老叟和一個全身白衣的中年婦人、及一個面色紅潤,形如孩童的黑衣人。
另外四個圓桌之上,分坐著各色裝束的人,有疾服勁裝的英挺少年,有道裝佩劍的中年人,有身著袈裟的和尚,和兩個身著翠綠裙衫的少女。
方兆南除了認得青城派的青雲道長、崑崙派的天星道長外,就只認識隨同青雲道長同來的弟子張雁一個。
他先對張雁點頭一笑,停步不前。
他無法分清楚座中人的身份,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坐入哪個席次中,只好停下腳步。
大愚禪師急行兩步,走到方兆南的身側,高聲說道:「這位就是老衲剛才談起的方施主了。
大殿中所有之人的目光,一齊轉目注視在方兆南的身上,有的點頭示意,有的拱手作禮。
大愚禪師欠身肅容,把萬兆南讓入居中一席,一面低聲說道:「老衲替方施主引見這位當代高人。」
德高望重,名播八表的大愚禪師,對待方兆南的恭敬神態,使居中席位上的各派掌門宗師,不得不起身相讓。
天星道長當先站起,欠身一笑道:「方大俠。」
青雲道長也接著站起,揮手一笑。
這一來,那青袍老叟,和那白衣中年婦人,以及那面色紅潤形如孩童的黑衣人,也隨著站了起來。
大愚禪師指著那青袍老叟道:「這位是雪山派的石三公石老前輩。」
方兆南一抱拳,道:「久仰,久仰。」
石三公淡淡一笑道:「老夫晚來一步,未能目睹方大俠一顯身手,當是一大憾事。」
方兆南只覺臉上一熱,道:「大愚老前輩有意誇獎,使晚輩汗顏無地。」
大愚禪師指著那位白衣中年婦人,接道:「這位女施主,是點蒼派的第七代掌門人曹燕飛。」
方兆南躬身垂首,抱拳說道:「晚輩方兆南,見過老前輩。」
曹燕飛微微一笑,道:「方大俠不用多禮,本座已得大愚禪師之口,聞得你的神勇。」
大愚禪師又指著那面色紅潤,形如孩童的黑衣人,道:「這位乃是崆峒派的童叟耿震,耿老前輩。」
童叟耿震淡淡一笑道:「老夫二十年未履江湖,中原武林形勢已大變不少,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又見一代少年英雄。」
方兆南道:「老前輩過獎了。」
大愚禪師端起座前酒杯,道:「為我們少林之事,有勞諸位長途跋涉,老衲感激不盡。」
當先舉杯,一飲而盡。
群豪各自乾了一杯酒,落了坐位。
童叟耿震目光環掃了大家一眼,道:「南北二怪沒有來麼?」
大愚禪師笑道:「辛、黃二位老前輩避世已久,不願多見生人,堅辭老衲之邀。」
耿震冷笑一聲,道:「老夫數十年前曾和他們會過一面,算來已有四十春秋了,想不到兩個老怪物,依然故我,不改昔年之僻。」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昔年『七巧梭』縱橫江湖之時,老夫適在閉關期中,致未能一會那妖婦,是以聞得『七朽梭』重現江湖之訊,立時請命掌門師侄,兼程趕來中原,想不到竟然晚到一步,仍未能會那妖婦一面……」
此人一口一個老夫,自恃身份極高,似是把在座中人,全都視作晚輩。
大愚禪師身居主人之位,眼看無人接他之口,立時笑道:「得承老前輩千里迢迢親身趕來相助,實乃敝寺之幸。」
石三公突然接口說道:「耿兄如想見那妖婦,也不是什麼難事------」
耿震急急接道:「請教石兄?」
石三公道:「在座之人,要算耿兄和在下年事最長,如若耿兄有膽,在下極願奉陪耿兄到冥岳一行,會會那妖婦,看她是何等模樣的一個人物。」
這兩人似是有意在群豪之前,表露出自己的身份,高過在座的一輩,一搭一擋,老氣橫秋的。
那白衣中年婦人柳眉微微一聳,笑對青雲道長道:「道兄比我們早來一步,不知是否見到了那冥岳妖婦?」
青雲道長道:「貧道雖然搶先了諸位一步,但到時那冥岳妖婦已經退出了少林寺了……」
他突然一整臉色,肅然的說道:「不過貧道卻比諸位多見一些慘烈一戰後的遺跡,那就是滿地堆積的死骨……」
童叟耿震突然站了起來,高聲說道:「不知那妖婦眼下是否還在這嵩山附近?」
大愚禪師還未及答話,石三公卻搶先而起,接道:「以老夫料想,他們絕然退走不遠,說不定就隱藏在這少林寺的附近,老夫之意……」
他疾快的把目光投注在大愚禪師臉上,接道:「由貴寺派出高手,分別搜尋強敵下落,一有警訊立時回報寺中,老夫就不信那冥岳妖婦生得三頭六臂,勇不可當。」
大愚禪師沉吟不語,心中卻在千回百轉,思索石三公之言。
昨宵一戰,少林寺造成潰不成軍之勢,冥岳中人在將要大獲全勝之際,就是隱隱聽得笛音或蕭聲,使那窮兇惡極的冥岳妖婦聞聲而退。還有那自稱方夫人的白衣少女,分明是有意的趕來相助,而且來的這般及時,這重重疑問,被石三公一言勾起,不住在心中迴旋------
童叟耿震冷然望了大愚禪師兩眼,看他凝目沉思,不知在想的什麼心事,恍似未曾聽得石三公之言,不覺心頭微生怒意。
當下一頓手中酒杯,冷冷說道:「大師父,你可是入定了麼?」
大愚禪師自知失了儀態,一時間急不擇口,長長吁一口氣,道:「老衲正在思索一件不解之事……」
他望了方兆南一眼,接道:「那時,這位方施主劇戰受傷,南北二怪兩位老前輩,也被那妖婦暗器所傷,敝寺中弟子傷亡纍纍,已難擋強敵銳鋒……」
他微一停頓,又接道:「出人意外的,是那妖婦卻突然下令撤走。」
全場中人,都為之微微一愕,只有青雲道長聽出了大愚禪師言未盡意,淡然一笑,默不作聲。
還是大愚禪師打破了沉默,接道:「因此,老衲斷言冥岳中人,極可能會去而復返,說不定就在今夜之中。」
石三公目光環掃了全殿,縱聲大笑,道:「貴寺掌門方丈,飛函武林,召集泰山英雄大會,當時老夫正和掌門師侄,研究一種武功,無暇分身,據聞那場英雄大會,到的高手甚多,不知這般人現在何處?」
大愚禪師目注方兆南,道:「泰山集會的武林同道,大都失陷於冥岳之中,這位方施主,是唯一逃出那次劫難之人。」
石三公冷冷的望了方兆南一眼,說道:「那次與會之人,都是些何等人物,怎的這般無能?」
方兆南輕輕歎息一聲,道:「泰山英雄大會,論人才也算極一時之盛,除了少林寺的大方禪師之外,還有武當派的蕭遙子、魯南抱犢崗的袖手樵隱史謀遁、西域無影神拳白作義、三湘高手、伍氏兄弟、以及冀北雄主侯振方、崑崙派天行、天像兩位道長……」
童叟耿震一拍桌子,道:「這些人呢?」
方兆南道:「與會高手,將近百位大都死難,小部份降敵!」
石三公道:「別人暫不說他,蕭遙子是生是死?」
方兆南道:「蕭遙子老前輩已為冥岳岳主收用……」
石三公霍然站起身,怒聲接道:「黃毛孺子,信口雌黃,蕭遙子是何等人物,豈肯偷生事敵!」
方兆南道:「晚輩之言,句句真實,老前輩不肯相信,那也是無法之事,好在來日方長,老前輩不難查明真相,查個水落石出。」
大愚禪師合掌接道:「老衲願為方施主作證,昨天大戰之中,蕭遙子確曾現身助敵。」
童叟耿震摸摸頷下的少年鬍子,接道:「袖手樵隱,他當真歸附冥岳了麼?」'
方兆南道:「不錯。"崑崙天星道長突然站了起來,肅然問道:「貧道兩位師弟天行、天象,死在冥岳一事,方大俠可是親目所見麼?」
方兆南道:「如若貴派之中,只有兩人赴約,晚輩可以肯定的告訴道長,他們都力戰而死了。」
天星道長身體顫動了一下,突然仰臉大笑,道:「由來名將幾人回,學武之人,力戰而死,那該是沒有丟我們崑崙派的顏面。」
他的聲言,不住的顫抖,顯然他心中正有著無比的激動。
方兆南回頭望了青雲道長一眼,"貴派之中,可有兩位道長去赴那泰山大會麼?」
青雲道長黯然長歎一聲,道:「他們可也是戰死冥岳了麼?」
方兆南長長歎息一聲,道:「都力戰死了,他們光受劇毒,後力不繼,致為強敵所傷。」
青雲道長默然垂下頭,低聲說道:「方大俠證實了貧道的猜想,雖然惡耗動心,但貧道一樣感激。」
大殿中突然間隱入了一片沉寂,似是所有的人,都為方兆南口述的惡耗,默向死者致哀。
沉默延續了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
石三公突然轉目望著大愚禪師說道:「道兄可知道那冥岳中人,為何會突然撤走麼?」
大愚禪師道:「這個正是老衲百思不解之處,似是被一曲似笛非笛,似蕭非蕭的樂聲所驚走。」
石三公道:「蕭聲引鳳,樂曲醉人,但老夫卻從未聽過音韻之學,能夠驚退強敵。」
石三公端起面前酒杯,一飲而盡,接道:「冥岳一戰,使天下武林精英,傷亡近半,目前只有我根深蒂固的九大門派,仍屹立江湖,那妖婦如若志圖武林大業,必得先把我九大門派逐一消滅,此事說來容易,但行起來卻難若登天。」
崑崙派天星道長,緩緩站了起來,說道:「石老前輩的話雖說的不錯,果是言之有物,句句中肯,但美中不足的是缺乏顯明的內容,隱晦不明,若有所指。
貧道深信現下在座中人,都和貧道一般的急於了然石老前輩言中的真正含意,尚望坦然相示,以釋群疑。」
石三公肅然的點頭道:「道兄問的很好……」
他冷峻的眼光,緩緩移注到方兆南的臉上,接著說道:「因此老夫對這位力阻冥岳高手,勇猛絕倫的萬大俠,動了極深的疑心-----」
靜坐一側,久未接口的方兆南,忽然淡淡一笑,道:「老前輩不知疑心晚輩些什麼?」
石三公厲聲說道:「如若老夫的論判不錯,你也可能是那冥岳妖婦派來臥底之人……」
在座中人,雖然大都猜想出石三公言語之間隱示之意,但他這般單刀直入的說出之後,仍然引起了全場的一陣騷動,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的投注到方兆南的身上。
方兆南數月來歷經生死大劫以及那觸目碎心的慘態,使他保持了和年紀極不相當的沉著和鎮靜。
他在眾目炯炯相注之下,毫無驚懼之容,微微一笑,道:「老前輩,如若是說不對呢?」
這反唇一問,卻大大出了在座人的預料,暗中對他的機智和鎮靜,油生敬佩。
石三公先是微微一怔,繼而冷然說道:「以老夫一生的江湖歷練,自信這論判不致有錯的。」
童叟耿震一瞪雙目,怒聲接道:「在座中人,是何等身份的人,豈能容忍你這等狂放的神態,還不給我住口!」
他說的聲色俱厲,大有立時翻臉之意。
方兆南狂態驟收,停住大笑之聲,淡然說道:「晚輩不過是武林中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卒,身份地位,均不足和在座諸位抗衡,只因機緣湊巧,適以躬逢泰山盛會,目睹驚心動魄的武林慘劫……」
石三公冷笑一聲,打斷了方兆南未完之言,接道:「與會之人,大部份身遭慘禍,陷身冥岳,百位以上的武林精英,都未能逃出劫難,單單你一個人化險為夷……」
方兆南笑道:「所幸脫身劫難的絕不止晚輩一個,不過這些人目下都不知落身何處……」
大愚禪師怕他們把話說僵,突然插嘴說道:「方施主乃目下唯一目睹冥岳慘劫經過之人,老衲雖知方施主身歷冥岳變故,但始終未能詳細一聞經過!」
他似在思索措辭,微微頓了一頓,又道:「如若方施主能詳細的說出在冥岳中目睹慘劫經過,當可盡釋群疑。」
方兆南沉吟了良久,說道:「晚輩際遇複雜幻奇,縱然說將出來,只怕也難以使人相信。」
大愚禪師輕輕歎息一聲,道:「少林寺短短數日,老衲已目睹了方施主的奇怪際遇甚多,不少事確實使人費解。」
方兆南神情蕭索的微微一笑,道:「冥岳中凶險經過,回想起來如夢如幻,何況晚輩除了目睹身歷的經過之外,對其事源起經過,所知有限,說出來既無法使人相信,還是不說的好……」
大愚禪師慈眉微微一聳,默然不語,緩緩坐下身子。
這位仁慈的老僧,心中既感激方兆南力挽狂瀾,拯救少林的恩情,又覺得石三公說的甚有道理。
只聽石三公高聲說道:「那冥岳妖婦雖然狂妄,但她心中定然明白,力能阻攔她成就武林霸業的,是咱們九大門派,近數十年,九大門派已消除了昔年互爭雄長之心,相容相讓並存於江湖。
那妖婦既明此理,自然早已想好了圖謀咱們九大門派之法,少林一派,雖然首當其衝,但並非那妖婦最終的目的-----」
童叟耿震哈哈一笑,道:「石兄之意,兄弟明白了,那妖婦率眾相犯少林寺,旨在引動九大門派的高手馳援,然後傾其全力,一戰盡滅馳援而來的高手,對麼?」
石三公道:「耿兄之言,只能算說對了一半,那妖婦志不在此。」
曹燕飛皺了皺眉頭,道:「願聞石老前輩的高論。」
石三公道:「九大門派,如能聯手拒敵,一致對外,這力量是何等的強大,那妖婦縱然是頸生三頭,肩長六臂,但他不敢和九大門派聯手之力硬拚。
但是如果她能先行派譴一兩個混入咱們九大門派的聯手實力之中,或是挑撥分化,或是暗中用毒,禍起蕭牆,變生肘腋,攻我無備,這情勢是何等的嚴重……」
他重重的咳了兩聲,接道:「但咱們九大門派中,收羅門徒,一向嚴謹,那妖婦縱然想派人混入,亦極困難,但如就所屬之中,選一個才貌出眾之人,傾力為他創出甚多奇跡,以博得咱們的信任,卻並非什麼難事。
這位方大俠,自稱是奇遇蓋世,說出來也難以令人相信,似是他的經歷往事,全憑幸運所致……」
方兆南苦笑一下,道:「老前輩言詞動人,當真叫晚輩敬服。」
石三公冷笑一聲,接道:「可是老夫揭穿了那妖婦的毒計,和你心中隱藏之秘麼?」
方兆南道:「如若晚輩是身歷九大門派中人,也無法不為老前輩的言詞所動。」
石三公道:「老夫一生之中,論判江湖變遷,素來不錯。」
方兆南目光環掃了全場一周,看群豪臉色,似是都已被石三公言詞說動,心中暗生驚駭,忖道:「看來今日之局,很難善罷干休,此人如若說動了各門派的掌門之人,勢必要陷我於尷尬凶險的環境之中……」
石三公冷峻的望了方兆南一眼,接道:「為了挽救這一場武浩劫,必得先斬除你這一條禍根。」
方兆南緩緩站起身子,抱拳對大愚禪師一禮,道:「晚輩趕來報訊助拳,旨在使貴寺早作準備,免得措手不及,幸得大師調度得宜,全寺上下一心,雖然傷亡很大,但總算是保得貴寺安然無羔。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34:42
眼下各大門派趕援高手已到,衡諸情形,晚輩也無再留此的必要,何況晚輩的際遇波幻,連我自己想來,也覺得有些不近情理,既然有人懷疑到晚輩是冥岳妖婦派來的內應之人,自不便在此久留了,大師保重,晚輩就此告別了。」
說完,轉過身子,大步向殿外走去。
大愚禪師急急說道:「方施主請留步。」
方兆南回頭笑道:「晚輩俯仰無愧於天地,此心神明可鑒,老禪師不用為晚輩難過,好在是非真假,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石三公厲聲喝道:「想走麼?只怕沒有那麼容易!」
舉手一揮,登時有兩個中年大漢,離席而起,並肩擋住去路。
這兩人都是雪山門下的高手,隨著石三公而來。
方兆南停下腳步,拱手說道:「兩位借光,請讓一下路。」
童叟耿震右手一按桌面,飛身而起。躍落到方兆南的身後,道:「事情真相未明之前,你最好是先別慌著走。」
方兆南回目望了耿震一眼,道:「縱然在下確是那冥岳妖婦派來之人,只要離開此地,不致對各位暗施冷箭也就是了,老前輩這等苦苦相逼,不知用心何在?」
耿震冷笑一聲,道:「你既能為妖婦派來臥底,自屬心腹之人,一走了之,何等可惜!」
方兆南臉色一變,但瞬即恢復了鎮靜,道:「老前輩意欲何為?」
耿震道:「老夫想從你的口中追問出那妖婦的陰謀。」
方兆南道:「晚輩確非冥岳中人,那裡會知那妖婦陰謀。」
耿震道:「任你是鐵打羅漢,銅鑄金剛,只怕也難受刑迫問之苦,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還是早些說出的好。」
方兆南緩緩把目光移注在大愚禪師的臉上,默然不語。他勉強壓制下心中的憤怒,等待著大愚禪師的反應。
面臨著這等尷尬的局勢,大愚禪師也有些手足無措之感,他已為石三公的言詞所動,隱隱之間,也對方兆南動了懷疑。
但是,方兆南勇拒強敵的經過,又始終在他的胸際盤旋不息,兩種心情,使這位修養有素的老和尚心中生出了一種極端的矛盾,既覺得應該挺身而出,維護萬兆南的安全,但又覺得應該讓石三公等追查個水落石出。
方兆南目注大愚禪師,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仍然不見他的反應,突覺一股憤怒之氣直衝而上,臉色一變,冷冷說道:「老禪師目睹一切經過,但仍然對晚輩生出了懷疑之心,自是難怪別人……」
他黯然一歎,接道:「此時此刻,晚輩縱然不惜口舌,亦難說服各位的猜疑之心,在座諸位,都是當今武林之中身份崇高之人,一言九鼎,晚輩不過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卒。
但大丈夫,士可殺不可辱,諸位既然對我動疑,在下立時就走,衡情論理,到目下為止,晚輩對少林寺,並無絲毫危害之事,但請諸位高抬貴手,放我一步……」
石三公忽然縱聲大笑,打斷了方兆南末完之言,接道:「你既能力拒那冥岳妖婦,武功自然不凡,只要你能走出此殿,老夫就不再攔阻於你,任你自去……」
說話之間,雙足突然一點實地,衣袖飄風,人影閃動,迅快絕倫的由群豪頭頂之上掠過,落在大殿門口,擋住了去路。
方兆南劍眉轉動,雙目中神色閃動,肅容說道:「諸位且不要逼人過甚。」
童叟耿震冷冰冰的接道:「你如能閃出此殿,倒是可證明一件事情。」
方兆南道:「什麼事?」
耿震道:「那可證明武功不錯……」
方兆南道:「此舉與諸位猜疑在下之心,不知有何關係?」
石三公哈哈一笑,接道:「老實說,老夫不信你確具有擋拒強敵的身手。」
方兆南眼看局勢已到了非口舌能解決的地步,如不奮身一戰絕難闖出殿門。
'他這數月之中,雖然連經奇變,使他的心性、修養、突飛猛進,有著超越了年齡甚多的成熟。
但他終是年少之人,血氣方剛,耐力有限,連番受人譏諷相逼再加上一種被羞的委屈,登時感到熱血沸騰,怒火暴起,冷笑一聲,說道:「拳腳無眼,動上手,只怕難免要有傷亡了-----」
耿震怒喝道:「好狂的口氣!"將手一伸,直向方兆南抓了過去。
方兆南身子一側,腳下移步換位,一閃之下,輕飄飄的避開了耿震那一抓之勢,身法奇奧異常。
耿震一抓未中,卻被對方輕巧的閃讓開去,不禁臉上一熱,兩頰登時飛現一片羞紅。
石三公雖未出手,但亦為方兆南閃避的奇奧身法所驚,只覺這一擊如果是自己出手,也難抓住方兆南的身子。
他不禁微生驚駭,輕敵之心,登時消失,暗中提集功力,凝神戒備。
童叟耿震輕輕的咳了一聲,掩飾窘迫的說道:「好身法。"左腳踏前半步,緩緩舉起右掌。
有了上次失手的經驗,他已不敢再輕率的出手,雙目觀定方兆南,右掌蓄勢待發。
方兆南卻凝目而立,像是靜待強敵出手,又似在思索什麼,毫無揮手封架、還擊的準備。
就在童叟耿震掌力要落末發之際,青雲道長霍然站起身子,說道:「耿老前輩,暫請停手,貧道有話要說。」
童叟耿震收了掌勢,問道:「不知道長有何高見?」
青雲道長目光環掃了大殿中群蒙一眼,接道:「貧道可以證明方大俠受傷一事,干真萬確,而且傷勢沉重無常,絕非裝作-----」
點蒼派掌門人曹燕飛搶先接道:「道兄之言,叫人難信,縱然有起死回生的靈丹,也難在片刻之間,使人重傷痊癒,武功盡復。」
青雲道長微微一笑,道:「貧道如無確實把握,豈敢隨口而言,他服用的靈丹,不論給予何人服用,一樣可以在兩三個時辰內,盡去沉痾。」
石三公冷冷說道:「有這等事?不知什麼藥物,竟然具有此等功效,老夫倒願意洗耳一聽高見。」
青雲道長肅然說道:「還命神丹!」
此言一出,全殿中人,都不禁為之一怔。
曹燕飛滿臉不信的神色,問道:「道兄怎知他服用的是還命神丹。」
青雲道長緩緩伸出右掌,掌心之上托著一片碎玉,說道:「貧道就從這片碎去的玉瓶上看出他服用的是還命神丹。」
石三公冷冷說道:「你可知那還命神丹出自何人之手制?」
青雲道長道:「出自一代人傑羅玄之手。」
石三公道:「你可知羅玄現在何處?」
青雲道長道:「天涯海角,仙蹤難覓。」
石三公厲聲喝道:「坐井觀天,竟然敢妄論江湖中事,羅玄早已物化人間……」
青雲道長縱聲而笑,聲震殿瓦,打斷了石三公未完之言。
石三公被笑得怒火上衝,一跺腳,大聲喝道:「晚生後輩,目無尊長,你狂笑什麼?」
只聽砰然一聲,一隻茶杯被摔在地上,一個勁裝少年霍然而起,怒聲接道:「雪山、青城互不相關,你年歲雖大,也不能出口傷人!」
方兆南轉頭看去,只見那說話少年猿臂蜂腰,英挺不群,正是青城門下弟子張雁。
石三公氣得哇哇大叫道:「反了,反了,一個黃毛乳子,也敢對老夫這般無禮,老夫如若不出手教訓你一頓,還有何顏面立足江湖。」
大愚禪師眼見即將鬧成干戈相見之局,僧袖一佛,疾快的躍落兩人之間,道:「諸位暫請息怒,有話好說……」
青雲道長目光一掃張雁,冷然說道:「此是何地,豈有你插嘴的餘地,快向石老前輩請罪。」
張雁略一猶豫,抱拳一個長揖,道:「晚輩言語冒犯,石老前輩海涵。」
石三公氣的一拂鬍子道:「罷了,罷了,老夫豈能和你一般見識。」
童叟耿震忽然對大愚禪師一揮道:「老禪師,老夫有幾句話,得先對老禪師說明。」
大愚禪師道:「不敢,不敢,老前輩有話請說,老衲洗耳恭聽。」
耿震道:「冥岳妖婦以梭代柬邀請天下武林同道,赴會絕命谷招魂之宴,並非只邀請貴寺一派!」
大愚禪師點點頭道:「不錯!」
耿震道:「那冥岳妖婦志在整個武林霸業,凡是我武林同誼,都應該有權查問此事,對是不對?」
大愚禪師道:「不錯!」
耿震道:「是故,老夫和石兄才這般不厭其煩的反覆追查這位方大俠的來歷,御外侮必先肅清內奸,內奸不除,禍患永無消清之日-----。」
曹燕飛忽然站立而起,白衣飄飄的走了過來,道:「耿老前輩說的不錯,內奸必得先行肅除,才能一力對外,咱們寧可冤枉了一個好人,也不能放走過一個奸細!」
青雲道長突然說道:「石老前輩怎能確知羅玄已物化人間?」
他似是有意打岔,以緩和形成的緊張氣氛。
曹燕飛柳眉一皺,接道:「青雲道長可和這位方大俠有舊麼?」
青雲道長:「素不相識。」
曹燕飛道:「這就是了,你好像有意呵護於他。」
青雲道長道:「貧道只不過是不敢苟同道兄的偏激之見。」
曹燕飛柳眉一挑,微帶怒意的說道:「自從道兄接掌青城門戶之後,貴派已和各大門派疏遠甚多,道兄也該檢點檢點了!」
青雲道長笑道:「貧道自信行事做人,無愧天地……」
童叟耿震冷哼一聲道:「言詞語氣,和這位方大俠倒是同出一轍,兩位行事做人,無愧天地,難道老夫等都是有愧天地之人麼?'
青雲道長似是已被幾人言詞激怒,冷冷說道:「諸位既然有權追查此事,貧道又何嘗無權……」
他緩緩把目光轉投到石三公的身上。道:「老前輩斥貧道坐井觀天,見識有限,不知羅玄已離人間,但不知石老前輩握有何等證據,確知羅玄已死?」
石三公怒道:「在座之人,除你之外,那個不知道羅玄已死,這難道還要老夫提出證據不成?」
青雲道長道:「江湖傳說,不過是臆測之言,只因那羅玄數年未現行蹤,故而有此傳言,但南北二怪亦有謝世之說,可是如今兩人現都在少林寺中,就此一例,當可證傳言不可憑作根據的。
貧道並無意反對各位追查方大俠身世來歷之心,只望諸位能心平氣和,就事論事,咄咄逼人之言,徒招無謂之爭,於事無補,於人何益,老前輩請三思貧道之言。」
這一番話說得情理並兼,石三公當時被問得啞口無言。
童叟耿震眉頭一皺,道:「如果他守口如瓶,不肯說出,善言相問,豈能求得結果?」
曹燕飛笑道:「大愚禪師誇獎他勇拒強敵,久戰不敗,武功造詣必然不凡,本座試他三招,看看他武功如何再說……」
她清澈的眼神,轉注到方兆南的臉上,接道:「你可敢接我三招?」
方兆南歎息一聲,道:「老前輩既然定要出手相試,晚輩別無選擇,只好拚命奉陪了!」
大愚禪師急道:「兩位且莫……」
曹燕飛道:「老禪師不用驚慌,我絕不傷他性命。"舉手一招「塔影西斜",衣袖飄飄,橫裡拍來。
方兆南劍眉一挑,道:「老前輩言重了。」
右手斜出一招"簾卷西風",五指其張,腳不移位,反扣脈門。
曹燕飛臉色一變,道:「好輕狂的手法!」
喝聲中掌勢忽變,皓腕一挫一吐,"塔影西斜"突然間變化成"翔鳳騰蚊",用出了七成真力推擊過去。
方兆南自知大傷初癒,骨力末復,絕難和對方硬拚掌力,隱覺暗勁襲來,立時移形換位,施出「七星遁形」身法,跨身一閃,輕巧的避開正面,反臂一招「月落星沉"疾向肘間擊去。
他出手兩招,一招是雪山派的手法,一招崑崙派的招數,看得石三公和天星道長暗皺眉頭,不知他何以學會了兩派中奇奧之學。
曹燕飛兩擊不中,倏然而退,白衣飄飄,閃開了三尺。
她乃一派掌門身份,連出兩招奇學,均被對方從容破解,這第三招如若再被對方輕易的化解,那可是大傷點蒼派的顏面,不敢再大意發招,飄身而退。
方兆南只不過隨手出招,破解對方掌式,並未感覺情勢輕重,一見對方飄身而退,也急急收了架勢,抱拳一禮道:「老前輩承讓了。」
曹燕飛面如寒霜,冷冷的說道:「不要慌,還有一招未完。」
方兆南被她言詞一激,也動廠怒火,說道:「老萌輩儘管出手。」
曹燕飛雙目炯炯注定在方兆南的臉上,但卻不肯即時出招。
方兆南從她凝重的神色中,看出了情勢不對,知她再一招,勢必如排山倒海一般,當下暗中提聚真氣,凝神戒備。
全殿中人都已看出了曹燕飛準備在這最後一擊中,挽回剛才失去的顏面,再一發招,必然將是她全身動力所聚。
大愚禪師突然合掌當胸,高聲說道:「曹道友且慢……」
他話還未完,曹燕飛突然一揮玉手,直向方兆南拍了過去,口中冷冷喝道:「你敢接我一掌麼?」
她這出手一擊,既無凌厲的暗勁,亦無強猛的破空風聲,看去如風拂輕絮,毫無半點威勢。
方兆南劍眉一挑,右手一抬,迎著對方掌勢排了過去。
他原無硬接曹燕飛掌力之心,但聽對方掌勢發出以後出口相激之言,激起了豪壯之氣,竟然揮掌硬接一擊。
曹燕飛出掌後,再出口相激,旨衣誘使對方硬接自己的掌力,任他方兆南機智絕倫,但究竟江湖歷練遠未到家,激怒之下,果然出手硬接一掌。
雙方掌勢尚未相觸,方兆南已然覺得不對。
只覺對方拂過來的掌風之中,挾帶著一股勁力,有如南怪辛奇的那赤焰掌力一般,不禁心頭一駭。
心念初動,還未來得及決定是否該閃避開去,曹燕飛柔軟的掌指,已然和方兆南拳勢觸在一起。
一股熱力循臂而上,方兆南頓覺全身勁力無法用出,內腑同時受到了劇烈的震動,腳下扎樁不穩,不自主的一連向後退了三步,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他似是有著無比的堅強,身子搖了幾搖後,仍然拿樁站好,揮手拭去口邊血跡,說道:「老前輩掌力雄渾,在下不是敵手。」
大愚禪師急躍過來,扶住了方兆南搖擺不定的身軀,道:「方施主傷的很重麼?」'
方兆南慘然一笑,道:「老禪師,不要緊的,方某人早已數度身歷生死之劫,死了也算不得冤枉。」
青雲道長閃身離位,急急趕了過來,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丹丸道:「方大俠請把此丹服下,對內腑傷勢或有小補。」
方兆南接過丹丸,一口服下,笑道:「多謝老前輩賜丹之情。」
青雲道長欲言又止,輕輕歎息一聲,緩步走回席位,坐了下去。
大愚禪師目光環視了四週一眼,道:「方施主傷勢不輕,可要老衲扶你回去方丈室中?」
方兆南淡淡一笑道:「晚輩還可走得動,不敢有勞禪師相送了。」
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不過晚輩離開這大殿之後,當不致再在貴寺停留,極可能就此別過。」
大愚禪師為難的沉吟了片刻,道:「這個……」
他頓了一頓,接道:「方施主舊傷未復,又受新創,不宜急急趕路,不如暫時留在寺中,待傷勢好了之後再走不遲。」
顯然的,這位不善心機的老和尚,己然被石三公、和童叟耿震說動,無意讓方兆南立刻離寺。
方兆南臉色微微一變,但瞬即恢復了鎮靜之容,說道:「老禪師用心何在,晚輩一時甚難瞭然,方某人當在方丈室小息半天,日落西山之前,再行離去,老禪師如若有什麼質疑之事,儘管去找在下。」
這幾句話,說的十分沉痛、豪壯,說完之後,大步向殿外行去。
曹燕飛雖然一掌把方兆南內腑震傷,但她的內心之中,卻對方兆南的武功,暗生敬佩之心,是以未再出手攔阻,反而向後退了一步,讓開一條去路。
但石三公仍然擋在門口,眼看方兆南大步走了過來,但卻無讓路之意。
大愚禪師心知此刻的方兆南,實難再承受一擊,石三公武功卓絕,名滿江湖,如一出手,方兆南勢非喪命當場不可。
當下顧不得身為主人的身份,縱身一躍,直搶過去,合掌一禮,道:「石老前輩,借光讓路一下。」
石三公眉頭聳動,重重的咳了一聲,閃到一側,說道:「此人關係我整個武林大局,事情未追查明白之前,最好不要讓他離開此地。」
大愚禪師不願再傷方兆南之心,又不便頂撞石三公,低喧了一聲阿彌陀佛,含含糊糊應付過去。
方兆南心中隱藏了無比的委屈,但又覺無處發作,強忍下胸中憤怒之氣,大步出了殿門。
大愚禪師緊隨在一側相護,一路上默然無言。
穿過幾重庭院,到了方丈室外,才低聲對方兆南道:「方施主為敝寺受盡了屈辱、苦難,老衲自是銘感於心,眼下聚會在大殿群豪,因方施主出身來歷之秘,引起了場爭辯,好在真金不怕火煉,此事在三五個時辰之內,定然會查辨清楚-----。」
方兆南淡淡一笑,搖手說道:「老禪師不用擔心晚輩突然而行,在此事未查清楚之前,晚輩絕不離開你們少林寺就是了。」
大愚禪師雖覺他言詞中隱含激憤之情,但又想不出適當的慰藉之言,合掌一禮,轉身而去。
方兆南也不相送,凝神閉目而立,運氣調息起來。
原來他怕回到方丈室後,南北二怪看出他的傷勢,恐又將引起一場麻煩。
青雲道長相贈的一顆靈丹,使他受震的內腑傷勢,受益甚大,運息片刻,浮動的氣血已自平了下去,這才緩緩走入方丈室中。
抬頭看去,只見南北二怪背脊相貼,盤膝而坐,兩人都緊緊的閉著雙目,方兆南也不驚動兩人,悄然在禪室一角坐下,自行運氣調息。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37:05
第四十二回 除異己又動殺機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
室外傳來了一陣零亂的步履之聲,把方兆南驚醒過來。
睜眼看去,只見方丈室外,並肩站著石三公和童叟耿震,身後排列的人數更多,除了石三公和耿震之外,其餘之人大都佩著兵刃。
南北二怪,仍然是貼背而坐。似是睡得甚是香甜,萬丈室外零亂的腳步之聲,兩人竟然充耳不聞。
方兆南緩緩站起身子,順勢取過白蛟劍,慢步向門外走去。
石三公和童叟耿震,目睹方兆南提劍而出,立時凝神戒備,雙雙退了一步,留出一個拒敵的空間。
方兆南橫劍立在禪室門口,冷冷說道:「兩位擅自闖入此地,不知是何用心?」
石三公目光一掠室中貼背而坐的南北二怪,冷笑一聲,問道:「室中兩人,可是南北二怪麼?」
方兆南道:「是又怎樣?」
童叟耿震怒道:「後生晚輩,也敢對老夫這等無禮?」
說話之間,欺身而上,左手一探,直向方兆南抓了過去。
方兆南冷冷說道:「兩位這般苦苦相逼,怪不得在下無禮了。」
說完揮手一招,直掃過去。
白蛟劍幻出一片寒芒,橫削了過去。
他出手的劍勢,用的是崆峒派中絕學之一,那童叟耿震,乃崆峒派中僅存的一位前輩,對本門中的劍招,自是瞭如指掌,知那橫削一劍之中,暗藏著兩個變化。
他心中雖然震駭,但胸藏破解之法,冷笑一聲,不退反進,右手斜斜一指,疾向方兆南右腕點去。
這一指制敵先機,方兆南劍勢如若一變,右腕勢非為對方點中不可,被迫得收劍而退,耿震身子一側,又向前跨了一步,右腳已欺入了禪室門裡。
方兆南雖經一陣調息,但他的傷勢遠未復元,揮劍出手,登覺心臟一陣跳動,氣血浮升。
但眼下形勢迫急,使他無暇思慮到自己的傷勢,強提著一口真氣,一劍"孔雀開屏",白蛟劍撒出一片寒芒,反擊過去。
他心中擔心著南北二怪的安危,怕對方一旦進入禪室中,先對南北二怪施下毒手,這一劍用出了極強的內力,想把耿震迫出禪室,至少可以阻止他前進之勢。
耿震看劍勢凌厲,左手陡然發出一掌,人卻向後退去。
方兆南劍勢推出,頓覺一陣氣血湧了上來,雖然他咬緊牙關,仍然吐出了一口鮮血。
只覺一陣強勁的掌力,擊在手腕之上,身軀巨烈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手中白蛟劍也脫手而落。
受此一震引發了他的內傷,但他神志仍然清醒,右手一探,伏身撿劍。
只聽一陣衣袖飄風之聲,傳入了耳際,眼前人影一閃,石三公疾躍而入,一腳踏在劍上,右手一揮抓住了方兆南的左臂,冷冷喝道:「我還道你是三頭六臂的人物,原來竟是這樣的膿包。」
此時的方兆南,已失去抗拒之力,石三公功力深厚,略一加勁,方兆南登時感到半身一麻,身子也被人帶得向前一傾。
這時,石三公如若左手隨著落下一掌,立時可把方兆南震死在掌下。
童叟耿震緊隨著一湧而入,伸手撿起了地上的白蛟劍。
一股森冷的劍氣,逼人生寒。
石三公眉頭微微一聳,低聲對耿震說道:「只怕大愚那老和尚,會出面阻擋咱們用刑逼供,但此人生性甚為倔強,不動苦刑,只怕他不肯招認。」
耿震道:「兄弟倒有一個辦法。」
石三公道:「願聞高見。」
耿震目光一掠禪室外面排列的群豪,道:「兄弟之意,不妨先把他交給敝派中弟子,暗中押解到少林寺外,藏將起來,咱們抽暇同去,用刑迫他說出經過,然後再帶他同返少林寺,昭告與會同道。」
石三公道:「這辦法不錯,就以耿兄之見……」
說時回目望了貼背而坐,渾然不覺的南北二怪一眼,低聲說道:「這兩人可真的是南北二怪麼?」
耿震道:「看兩人形貌確實很像,但南北二怪是何等武功之人,怎的能這般靜坐不醒?」
石三公仔細望去,只見兩人臉色忽白忽紅,前腑也不停跳動,略一沉吟,道:「這兩人可能在練一種武功,不如借此機會,把他們一併除去!」
童叟耿震似是突然挨了一拳般,全身抖動了一下,但他迅快的回復了鎮靜,兩道目光盯注在石三公的臉上,默然不語。
顯然他對南北二怪的威名,存著畏懼之心,但似是又覺得良機不再,手中現有著鋒利絕世的寶劍,只要隨手一揮,立時可把南北二怪,一齊斬死劍下。
石三公隨手一指,點了方兆南的暈穴,回頭舉手一招,頓時有兩個身佩長劍的少年走了過來,把方兆南架了出去。
他回望了童叟耿震一眼,緩步向南北二怪走了過去。
耿使似是被石三公當先而行的豪氣,引得膽子一壯,倒提白蛟劍,緊隨石三公的身後,走了過去。
南北二怪仍然貼背靜坐,對即將臨頭的凶危毫無所覺。
石三公直逼近兩人身側,舉手在南怪辛奇眼前一晃,看兩人仍然靜坐不動,立時一躍而退,低聲說道:「耿兄,快些出手。」
童叟耿震雙眉一聳,舉起了白蛟劍。
只聽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老前輩不可造次。」
聲起人到,一陣微風竦然,在兩人身側,多了一個長髯束髮的道人。
石三公回目一瞥來人,冷冷喝道:「又是你來搗蛋!」
來人正是那青城派掌門人青雲道長。
青雲道長臉色微變,目光一掠石三公肅然說道:「貧道對閣下一向尊敬,彼此既非同門,毫無規法約束,老前輩口舌之上,應該放尊重些。」
石三公臉沉一笑,不答青雲道長,身子一側,橫跨了一步,擋在青雲道長的身前,低聲對童叟耿震說道:「耿兄快些出手。」
童叟耿震手腕一揮,白蛟劍疾向南北二怪疾斬過去。
就在他舉劍劈出之際,青雲道長突然清叱一聲,右手一撥石三公的身子,左手一掌斜斜向童叟耿震右肩之上拍去。
石三公萬沒料到青雲道長竟然真的敢同時對兩人出手,事先無備,臨時措手不及,只覺身子被一強猛之勁一擋,橫向旁側移去。
童叟耿震對南北二怪的威名,心裡一直存著畏懼之心,聽得青雲道長那聲清叱,手中劍勢不自禁的一緩。
就在他劍勢一頓之際,青雲道長的掌勢,快如迅雷而至。
童叟耿震疾快的一縮身子,避開掌勢,但因他閃避青雲道長的掌勢,劍勢不得不倏然收住了。
石三公一直向右面動移三步,才把身子穩住,陡然一個轉身,怒聲喝道:「雜毛牛鼻子,敢對老夫這般無禮。」
舉步一跨,直欺過來,右手疾出當腦一拳。
青雲道長袍袖飄動,身軀突然斜向一側飛去,落在南北二怪身旁,單掌立胸,說道:「兩位老前輩請暫息胸中怒氣,聽完貧道下情如何?」
石三公冷冷喝道:「江湖上各大門派中人,大部不齒你以幼代長,接掌門戶的卑劣之行,今日一見,你的為人比傳言更有過之。」
這等創心碎膽的傷害之言,直似一把利劍,刺入了青雲道長胸中,氣得全身一陣顫動。
他年紀在武林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中,雖是最小,但修養氣度,卻是常人難及。
當下正容說道:「此時此刻,不是議論貧道師門中事的時機,兩位如若覺得貧道以幼代長,接掌門戶一事,行為卑劣,不妨連絡各大門派,追查個水落石出……」
他微微一頓,轉變話題,接道:「兩位硬指那位方大俠是冥岳中派來的臥底之人,只不過是一種妄作的猜測,求明真相,貧道並無反對之心,但在真相未明之前,竟然要加罪於人,貧道不敢苟同。」
他回目向南北二怪望去,只見兩人仍是一副靜坐的姿態,不同的是兩人頭上泛現出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不時的聳動著雙眉。
顯然,兩人已經感覺到禪室發生事故,只是不能起身而已。
青雲道長突然施展傳音入密的功夫,說道:「南北二怪已經快要醒來,兩位此刻退出禪室,釋放方大俠還來得及。」
石三公心中忽然一凜,暗暗忖道:「如若南北二怪醒來之後,今日之局絕難善終,倒不如趁機下手,先把南北二怪斬除……」
心念一轉,回頭對童叟耿震說道:「時機稍縱即逝,耿兄要快些下手,青雲道長由兄弟對付……」
說話之間,人已疾急出手,一拳"湖泛南海",當胸擊去,左手斜裡一招"風拂枯荷",由下向上推擊過去。
一攻之間,兩招並出。
青雲道長雙掌齊出,左右分聲,兩縷指風,分襲石三公兩處腕脈,一面分神旁兼,目注童叟耿震,口中卻冷冷說道:「兩位都是出身五大門派中人,就目下江湖而論,輩份之高少人能及,做人做事,怎麼這等欠缺思慮……」
只聽拳風呼呼,掌影飄飄,就這一陣工夫,石三公已凌厲無匹的攻出了四拳五掌。
青雲道長洲停嶽峙,雙手指掌隨著石三公的拳勢變化,完全以招破招,以式破式,但卻始終不肯還擊。
石三公出手拳掌,雖然愈來愈重,但心中卻已是暗生驚駭,在這幾招交接之中,他已看出青雲道長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童叟耿震手橫白蛟劍,兩道眼神卻不住在南北二怪身上打轉,一付躍躍欲動之情。
青雲道長感到石三公的拳、掌來勢逐漸增重,心知他已漸出全力,如若只守不攻,雖可支撐,一時不致落敗,但對方始終握著主動,搶制先機,童叟耿震如再出手,就難再騰出手來應付了。
眼下,必先得設法爭回主動,以便騰出手來,對付童叟耿震。
心念一轉,手法忽變,右掌並指如劍,連續點出三指。
三縷指風,分襲石三公三處要穴。
這連環三指,乃青城派中絕技之一,青雲道長久習此技,雖只用出了七成勁力,但已指風凌空,銳不可當,迫得石三公疾退一步。
青雲道長迫退了石三公後,右手翻手一把,抽出背上長劍,冷然說道:「貧道今日拼著得罪兩位,也要維護南北二怪的安全。」
石三公氣得臉色大變,冷哼一聲。道:「耿兄再不出手,讓南北二怪醒了過來,事情就麻煩了!」
童叟耿震道:「石兄說的不錯!」突然向前欺進兩步,一招「雲斷巫山",白蛟劍攔腰橫斬過去。
石三公冷笑一聲,緊隨而上,一拳"挾山超海"猛推過去。
他被青雲道長指風迫退,顏面大傷,這一拳用出了九成以上真力,拳勢未到,拳風已來。
青雲道長心知兩人拳、劍挾擊,存心把自己迫退,好對付南北二怪-----
這念頭只不過在腦際一轉。右劍左掌,一齊推出。
原來,在他念頭一轉之間,決定硬接石三公的一拳,長劍一招"鳳凰點頭"幻出三點寒芒,指向童叟耿震的「曲池穴"。
只聽砰然一聲,拳掌硬接了一聲。
青雲道長只覺身子一震,身不由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但他右手的劍勢,並未受到妨礙,仍然把童叟耿震迫得自行收回劍勢。
雙方這一交接之中,都了然對方功力,今日之戰,絕非三五十招,可以拼出勝負,除非運出全力,作生死之搏。
童叟耿震回顧了室外手橫兵刃的弟子一眼,冷冷對青雲道長說道:「同是九大門派中人,老夫不願引起門戶之爭,眼下時機緊迫,如你再出手相護這兩個凶名極著的老怪,可別怪我和石兄雙雙對付你了。」
青雲道長輕輕歎息一聲,道:「貧道和南北二怪,素不相識,更無意和兩位為敵,但此事關係著整個武林大局,千百人生死存亡……」
石三公厲聲喝道:「你既知此事關係著武林大局,何以拼著和各大門派結怨,保護兩個凶名滿江湖的老怪?」
青雲道長道:「貧道出手千預此事,正是為我九大門派相謀,可惜兩位始終不允許貧道把事情解說清楚……」
石三公怒聲接道:「先殺了南北二怪,再聽你解說不行。」
青雲道長臉色一變,肅容說道:「兩位一意孤行,不聽解說,貧道為大局著想,不得不開罪兩位了,在貧道相護之下,兩位如想傷到南北二怪,只怕不是容易之事。」
石三公目光一掠南北二怪,只見他們頭上的汗水滾如泉湧,愈來愈多,而且隱隱可聞到急促的喘息之聲,只是仍然緊緊的閉著雙目。
童叟耿震回顧了石三公一眼,道:「今日形勢,看來已難免和青城結怨,石兄遙發掌力,襲擊南北二怪,兄弟全力對付青雲道長。」
餘音未絕,起手一劍"冰河開凍",直刺過去。
青雲道長早已留心到他手中寶劍,光華特異,不敢用劍去硬接他的兵刃,劍走偏鋒,疾化一招"金絲纏腕"斜刺右腕。
童叟耿震乃崆峒派僅餘一位長老,功力深厚,對敵經驗廣博,何況崆峒派亦是以劍術馳譽武林,耿震已深悟崆峒劍術心法。
他此刻含憤出手,劍招凌厲無匹,倏忽之間,連攻八劍,幽靜的禪室中,頓時瀰漫起一片劍氣。
青雲道長吃虧在不敢硬行架封對方的兵刃,既要堵擋對方的劍招變化,又要防到手中長劍被削,而且還得分神照顧到石三公,擔心他遙發掌力,傷害南北二怪,被耿震雙招猛攻之後,逼得向後移退兩步。
石三公卻微閉雙目,凝神而立,看樣子似正在提聚功力,準備一擊得手。
只聽一聲低沉的佛號,傳了過來,說道:「諸位快請住手-----」
石三公突然圓睜雙目,大喝一聲,截斷了大愚禪師之言,揚手一掌,直向南北二怪劈了過去。
這一擊,乃是畢生功力之聚,威勢之強,直似排山倒海一般,滿室掌風如嘯。
青雲道長早已料到有此一著,只見石三公掌勢劈擊出手,立時也揮手拍出手掌。
兩個激盪的潛力,相擊相撞,渦旋成一股勁風,吹得室中人衣袖飄舞,枕翻被飛,壁間幾幅羅漢圖,也被吹得葉片碎裂,滿室飛灑,屋動窗搖,桌倒椅飛。
滿室混亂中響起了一陣金鐵交鳴,青雲道長手中的長劍,在失神難顧之下,被耿震白蛟劍削作兩斷。
只聽佛號和怒喝並起,兩條人影,直衝入室。
僧袍飄飄的大愚禪師,躍擋在石三公的身前,另一個勁裝少年,卻揮劍直刺耿震。
童叟耿震耳目何等機敏,耳聞金刃破風之聲,立時判出了敵人來向,反手一劍橫掃過去。
滿室旋風中又一聲金鐵交鳴,那勁裝少年手中長劍,又被童叟耿震橫掃過來的劍勢削斷。
但來人甚是驃悍,手中兵刃被削,毫無畏縮之心,手腕一振,把餘下半截劍當作暗器,投擲過去,人卻緊隨斷劍之後,疾撲而上。
童叟耿震怒聲喝道:「你要找死,怪不得老夫心狠手辣!」
白蛟劍隨手一揮,挑飛了半截長劍,借勢下發,寒芒電奔,斜肩劈下。
那勁裝少年似是未料到對方的劍勢變化,來得如此迅速,趕忙一沉丹田真氣,收住疾動之勢,仰身向後退去。
只覺一股冷芒,掠身而過,右肩衣服被削下一塊,金風劃肌,鮮血泉湧而出。
但聞青雲道長哈哈大笑之後,響徹禪室,喝道:「老前輩好毒辣的劍法!」
耿震如若劍勢一變,立時可把那勁裝少年劈死在劍下,但聞青雲道長的笑喝之聲,陡然收了劍勢。
大愚禪師擋住了石三公,合掌說道:「老前輩請看在貧道面上,勿再出手,彼此都為援救少林而來,不論傷到哪個,都叫老衲不安。」
他口中雖然說得十分和氣,但身軀卻緊隨石三公的身軀移動,顯然,石三公如若強行出手,大愚禪師勢必出手阻攔。
禪室中激勵的暗勁逐漸的消去,景物也已清晰可見,青雲道長面色嚴肅的站在南北二怪身後,左掌護胸,右手卻握三寸二分長短的五柄短劍,目光注視著耿震,蓄勢待發。
青城派的"流星五劍",被譽為江湖上暗器一絕,但那短劍之上無淬毒,絕在那擊出暗器的手法之上。
五劍一齊出手,籠罩了一丈方圓大小,最是難防無比,青雲道長以一派掌門之尊,居然控制在手,準備施展,顯然心中殺機已動。
激烈搏鬥,暫時停了下來,那右肩受傷的勁裝少年,仍然怒目逼視在童叟耿震手中的白蛟劍,滿腔不憤之氣。
只聽天星道長莊嚴的聲音,起自禪室門口,道:「令師等不過一時興會,如再打了起來,造成傷亡,即將成一場火拚之局,還不給我退下!」
原來青雲道長和童叟耿震、石三公動手相搏,引起三派弟子的相互仇視,在方丈室外列陣相對,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
幸得大愚禪師及時趕到,勸請三方首腦停手,天星道長的及時鎮壓,使雙方即將展開一場混戰,停了下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37:29
耿震冷冷的望了青雲道長一眼,說道:「在下久聞青城派流星五劍之名,被譽江湖中暗器一絕,今日能得見機一番,倒是榮幸得很。」
青雲道長見事態已漸平息,張雁的傷勢,亦不很嚴重,緩緩收了手中短劍,淡淡一笑道:「彫蟲小技,難登大雅之堂,老前輩如若有幸,日後貧道自當獻醜眼下,以求教益。」
只見天星道長大步走入禪室,目光環掃了全場一眼,搖頭說道:「幾位都是武林中極有身份之人,怎的忍不下幾句氣憤之言,就動手打了起來?」
大愚禪師暗自忖道:「看來這勸人之言誰都會說,一旦事情落到自己頭上時,要忍受談何容易,此人和南北二怪為兩句氣憤之言,不惜約在少室峰頂,比武一決勝負,如非方兆南從中勸說,不知鬧到何種田地……」
一念及此,忽然心中一動,回目對石三公道:「那位方大俠呢?」
石三公目光一瞥禪室外弟子,搖搖頭道:「不知道那裡去了。」
原來方兆南早已被押解離去。
大愚禪師肅然說道:「老衲想起了幾件事來,前後印證,恍然而悟,那位方大俠絕非冥岳中派來的奸細!」
石三公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童叟耿震乾咳了一聲,道:「大師來早了一步,使老夫不能一睹青城派中流星五劍的絕技,實在是一件極大的遺憾之事。」
青雲道長知他在岔開話題,當下微微一笑,充耳不聞,較臉望著南北二怪。
天星道長緩護走到了童叟耿震身側,低聲說道:「老前輩-------」
青城和雪山、崆峒兩派,已形成了仇視之局,崑崙一派的舉足輕重,力可左右大局,童叟耿震急急回頭,應道:「言重了,彼此既非同門,道兄這稱呼老夫如何敢當?」
天星道長淡淡一笑道:「咱們千里跋涉,趕來此地,明裡是援救少林,實則為聯手自保,冥岳妖婦所圖所謀,並非少林一派,唇亡齒寒,成敗一體,如今強敵未犯,咱們先來一場自相殘殺,授敵以可乘之機,未免太不值得了。」
耿震拂髯笑道:「道兄說的不錯,但禦敵必先肅奸。」
天星道長道:「貧道經三思之後,深覺那方大俠實非內奸------」
大愚禪師接道:「老衲亦有同感。」
耿震一聽天星道長忽然偏袒起方兆南來,心中暗生驚駭,忖道:「此人如若倒戈相向起來,強弱立即易勢……」
他心念輪轉,口中卻沉默不言。
大愚禪師目光環掃了禪室內外,不見方兆南的行蹤,心中大是焦慮,急聲問道:「耿老前輩,方大俠那裡去了?」
耿震搖頭一笑,"這個老夫就不清楚了。"大愚禪師急道:「老打輩手中拿的什麼?」
耿震道:「一把寶劍。」
大愚禪師道:「此劍乃敝寺鎮山之寶,老衲奉送於方大俠,以酬他相助敝寺之恩……」
耿震道:「寶劍為何人所有,老夫不知,但我確從姓方那娃兒手中奪過來的。」
大愚禪師道:「既然從他手中奪過寶劍,自然是知道他的行蹤了?"耿震道:「適才相見,雖曾動手相搏,但他此刻行蹤,老夫卻未留心。」
青雲道長忽然接口道:「方大俠已被人押解出少林寺了,待貧道召來這室外弟子,問他一聲。」
忽見一個僧侶,急急奔了進來,低聲對大愚禪師說了幾句。
大愚禪師哦了一聲,揮手說道:「快給我追上去!」
那和尚應了聲,匆匆轉身奔去。
大愚禪師重重喘了兩口氣,望著石三公道:「帶走方兆南的兩個大漢,可能是貴邦中的弟子了。」
石三公目光一瞥禪室外弟子,果然少了兩個武功最好之人,心知方兆南是為兩個雪山弟子帶走,輕輕的咳嗽了兩聲,含糊過去,不答大愚禪師之言。
形勢至此,又有了一個極大轉變。
天星道長的態度和大愚禪師的轉變,使得童叟耿震和那石三公無法再固執下去,兩人只有避談此事。
青雲道長回顧了南北二怪一眼,低聲對大愚禪師道:「這兩人已快醒來,咱們留此,諸多不便,老禪師最好選派幾位高僧,替他護法,閒雜人等一律禁入禪室,免得驚擾了他們兩人行功。」
大愚禪師愁眉苦臉的說道:「道兄之言,甚是有理,咱們走吧!」當先出了禪室。
石三公和童叟耿震,緊隨在大愚禪師身後而行。
形勢的轉變,使兩人已自知無法再出手傷害南北二怪,等到南北二怪一醒,極可能立時對兩人出手,離開禪室,自可多一段緩衝時間。
青雲道長走在最後,出了禪室,肅然對大愚禪師說道:「貧道想請諸位同到大殿之中,研討一個對付冥岳那妖婦之策,萬一那妖婦不相犯,咱們也不能常駐在少林手中等她,既難免一場大戰,倒不如索性找上冥岳,來個掃穴犁庭。」
大愚禪師似是因為方兆南失蹤,顯得心神大亂,不加思索,糊糊塗塗應道:「老衲也是這般想法。」
一面吩咐隨行弟子,調派四個高手,替南北二怪護法,當先帶路,步向大殿走去。
石三公回頭望了青雲道長一眼,心中暗忖道:「此人這般安排,倒像有意相護我和耿震,真叫人難以猜測他用心何在?」
忖思之間,已回到了大殿之中。
青雲道長低聲說道:「眼下只差點蒼一派中人,老禪師最好派人把她請來。」
大愚禪師點點頭,立時吩咐值殿僧侶去請。
不一會工夫,曹燕飛帶著點蒼門下弟子,重又回到大殿。
這時,殿中的酒席已撤,換上香茗。
大愚禪師雙目一直望著殿門,似是焦急的等著什麼。
石三公和童叟耿震,臉色亦很沉重,像是在等著一場暴風雨的降臨。
只有青雲道長,神色如常,正低聲和天星道長談笑。
曹燕飛有些莫名所以,望著幾人不同的神色,心裡百念閃動。
各大門派的弟子們,分立而坐,一片肅然。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一個身披月白袈裟僧侶,急步奔了過來,低聲對大愚禪師說道:「方大俠行蹤沒有查出,但那兩個挾持方大俠離寺之人,卻已不知被何人殺死,棄屍寺外。」
曹燕飛秀眉一皺道:「這是怎麼回事?」
石三公霍然站了起來,說道:「他們是怎麼個死法?」
那僧侶沉吟了一陣,道:「似是被極強的掌力或指力所傷,全身不見血跡、傷口!」
石三公急步離坐,揮手說道:「他們死骨現在何處?快帶我去瞧瞧!」
那僧侶移動了一下身軀,回目望著大愚禪師默然不語,顯然他要等候大愚禪師的吩咐。
石三公回顧了大愚禪師一眼,滿臉焦急之情。
大愚禪師緩緩站起身子,合掌向青雲道長等說道:「諸位道兄,咱們一起出去瞧瞧如何?"青雲道長欠身而起,道:「謹遵台命。」
天星道長也欠身而起,耿震、曹燕飛紛紛站起身子,在那位僧侶導引之下,離開大殿,魚貫而行。
那帶路僧侶,自小在少林手中長大,對這寺院的一草一木,無不熟悉無常,帶著幾人穿捷徑,不一會工夫,已到寺外。
他伸手遙指著一座曲彎的山角,說道:「兩人的屍體,就在那轉角之處。」
石三公心中激憤難忍,突然加快了腳步向前走去。
這一來,群豪只好隨著他加快了腳步。
轉過山角,果然見兩具屍骨,並排而臥,兩人同樣的緊緊閉著雙目,臉色蒼白。
石三公仔細的望了兩眼,辨認出果是雪山門下弟子,右手一探,抓住右面一具屍骨,正待反轉過來以查死因,忽聽那帶路僧人咦了一聲,石三公頓時停了下來。
大愚禪師回顧了那帶路僧人一眼,道:「你叫什麼?」
那帶路僧人輕輕歎息一聲,道:「奇怪,貧僧初見這兩具死屍時,各自倒臥一側,何以此刻卻並肩而臥,而且……"忽然住口不言。
石三公隨行弟子,都是雪山派中選出來的精銳高手,此刻卻無聲無息的死於少林寺外,不但覺得顏面大傷,而且心中憤怒難平。
他看那帶路僧侶忽然住口不言,立時怒聲喝道:「怎麼樣?快說!」
大愚禪師急急接道:「你把心中記得的見聞,要全盤說出,不許妄留一點隱密。」
那帶路僧侶道:「弟子不敢……」
說著忽然全身一顫,一跤栽倒地上。
這突然的變故,使在場之人,都為之一呆。
只聽青雲道長沉聲喝道:「諸位快走!"當先一躍,飛出一丈餘遠。
這群人,個個身負絕技,耳目反應靈敏無比,一聽青雲道長的喝聲,同時發動,但聞衣席飄風,同時躍出丈餘開外。
回顧望去,只見三屍靜靜的躺著,那一段空間之中,亦毫無異樣變化。
石三公怒目望了青雲道長一眼,道:「你大驚小怪的叫什麼?」
青雲道長神色肅然的說道:「貧道幼年之時,常隨恩師採藥------」
石三公怒道:「採藥於此事何關?」
青雲道長連番受辱,也不禁有些動了怒火,冷冰冰的說道:「不信你回去試試!」
石三公無法下台,果然大步又向那停屍之處走了過去。
童叟耿震回目望了青雲道長一眼,欲待出言阻止,話將出口之時,又突然改變了主意,緩步隨在石三公身後走去。
大愚禪師已經歷過冥岳中人用毒的厲害,但經仔細查看之後,又看不出一點異樣,心中疑信參半,忍不住低聲問道:「道兄可嗅到什麼異味不成?」
青雲道長道:「在那轉角處,亂石雜草之中,可能隱伏著強敵,而且貧道隱隱查覺出,那山石草木之上,都已暗中經人布塗過無色無味的藥粉,風吹草動,毒藥橫飛,只要在那段地區停留時間稍長,任何人都將中毒。」
曹燕飛啊了一聲,道:「道兄言之有理,但那少林弟子之死,不知作何解說?」
她說話的聲音甚大,似是有意讓石三公和耿震聽到。
果然,緩步而行的石三公突然停了下來,回目望了曹燕飛一眼,又放腿斷續向前行去。
他的舉動,顯然是內心已覺出青雲道長並非無的放矢,但顏面攸關,說出之言又不能不算,只好硬著頭皮向前走去。
青雲道長輕輕歎息一聲,道:「以貧道之見,那亂石草葉之中,定然暗隱強敵,那位師父之死,可能是死於一種絕毒而又微小的暗器之下。」
大愚禪師道:「老衲也這麼想。」
抬頭看去,只見石三公已逐步接近死屍,但他卻突然停了下來。
這情勢很明顯,他愈接近那段死亡地區,心中愈是恐懼。
相隨他身後數尺的童叟耿震,突然施展千里傳音的功夫說道:「石兄不可太過逞強大意,那牛鼻子倒似真有一套,兄弟越想他的話,越覺得有理。」
石三公也施展千里傳音之法,答道:「我也感覺到他的話,並非聳人聽聞,但此時此刻,兄弟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耿兌請替兄弟打個接應。"以他的身份說出此等之言,顯然心中確有無比的恐懼。
童叟耿震道:「石兄放心,兄弟當以暗器接應你。」
石三公回頭望了耿震一眼道:「你不要再向前走了,免得咱們一起涉險。」
耿震道:「兄弟想到了一件事,石兄先行調息,已入禁區,立時閉住呼吸!」
石三公道:「知道了。"突然縱身而起,躍入那死亡之區。
他早運集功力戒備,身形躍起之時,己閉住了呼吸,腳落實地,目光亂轉,不住向那突立的山石和草地中搜索。
突然間,一根銀芒疾閃,直飛過來。
這根銀芒,微小得有如牛毛,如若在平常之時,石三公雖有著過人的目力,也是難以看得見。
但他此刻全神凝注,當真能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右手一揚呼的一股掌力,劈擊出手。
他功力深厚,劈出勁力強猛絕倫,那一縷閃飛而來的銀芒,吃他強猛的掌力一掃,有如沙石沉海,無蹤無影。
激盪的潛力,震搖在草叢之上,日光下,飛起了一片如雲如霧的白色微塵。
大愚禪師急聲叫道:「石老前輩快請退下!」
石三公袍袖一拂,一式"潛龍升天"身軀直拔而起,飛起了兩丈多高,懸空轉身,施出"八步登空"的上乘輕功身法,躍落出三丈開外。
青雲道長忽然雙手飛揚,劈出兩股掌風,口中卻低聲喝道:「此地已非安全之地,咱們再退後一段距離。」
童叟耿震在石三公躍起之時,人也隨著倒躍而退,但見幾條人影飛閃,群豪全都退出了五丈開外。
石三公腳落實地,才長長吁一口氣,欲言又止。
青雲道長嚴肅的說道:「老前輩衣履之上,或已沾染著巨毒,此刻尚不宜太過大意,還是暫時運氣戒備,僅防巨毒內侵。」
童叟耿震突然插口說道:「這等用毒之法,當真是前無古人,老夫走了大半輩子的江湖,足跡遍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對這等布毒之事,還是第一次見到!」
青雲道長突然長長歎一口氣,道:「那位方大俠只怕已難免遭劫,咱們不用追尋他了,眼下的要緊之事是如何籌思個拒敵之策!」
天星道長搖頭說道:「如若是一刀一劍,彼此相搏強存弱亡,那冥岳妖婦武功再高一些,合咱們九大門派之力,也未必怕她,但她這等暗中施毒手法,實叫人防不勝防!」
大愚禪師合掌當胸,高誦了一聲佛號,道:「老衲生平中最大憾事,就是未能及時救下方施主。」
言下之意,一派黯然之情。
天星道長道:「老禪師這一提,倒使我想起一件大事來了------」
他微微一頓,眼看四周所有之人的目光,都凝注在他的身上,似是都在極用心聽他的說話,才微微一笑,接道:「石耿兩位老前輩在那禪室之中,欲出手傷害南北二怪,雖然未曾傷到,但以南北二怪的性格而論,這兩人定然不肯罷休!」
大愚禪師點點頭,默然不言。
天星道長雙眉微微一聳,接道:「冥岳中人既能在此地布毒,那自然是還未退去,隨時隨地可能重啟戰端,外有強敵,內有隱患,咱們眼下人手雖不算少,但同時分拒兩路強敵,實力分散,難操勝算,貧道之意……」
他突然停了下來,目光緩緩由群豪臉上掃過,接道:「先把南北二怪除去,再齊心合力拒擋那冥岳妖婦。」
童叟耿震點頭讚道:「道長思慮周到,兼顧全盤,果然是一派宗師之才。」
天星道長忽然把目光投注到青雲道長臉上,問道:「道兄以為貧道所見如何?」
青雲道長道:「就事而論,不失上策,但如以貧道的看法,此等行險求勝之學,未免太過冒險了,以南北二怪的威名而論,咱們幾人之力,未必能傷害到他們,萬一謀事不成反樹強敵。」
大愚禪師道:「老衲深以青雲道長之言為是。」
久不開口的石三公,突然插嘴接道:「話雖說的不錯,可是問題並未解決,咱們對南北二怪,總該有一個處理之法。」
青雲道長說道:「如若咱們合力圍殲南、北二怪,倒不如依仗他們兩人之力,共拒冥岳強敵。」
天星道長道:「那有勞道兄籌思一個解決的良策了。」
青雲道長沉吟了一陣,道:「貧道想先去找南北二怪勸說他們一陣,如若能把兩人說服,合力共禦強敵,那是最好不過。」
石三公道:「如若說不服呢?」
青雲道長道:「那時候任憑諸位公決,貧道絕不再從中勸阻。」
天星道長心中似是仍然異常記恨北怪當面羞辱他的怨恨,略一沉吟,接道:「南北二怪的武功再高,但貧道料他也無法抵擋我們聯手合舉之力,但貧道卻甚為贊同青雲道兄的主張,先禮後兵------」
童叟耿震接道:「對付南北二怪,不可莽撞從事,如論單打獨鬥,咱們只怕都無勝南北二怪的把握,而且一擊不能把兩人擊死,即留下無窮後患,咱們不得不早作準備。」
曹燕飛道:「此言甚是有理,必須先解決南北二怪之後,咱們才能安心共禦冥岳強敵。」
天星道長道:「貧道也是這般想法,咱們各就所屬,選出四個武功高強的弟子,列陣少林方丈室外,再由青雲道兄和南北二怪談判,事情如若不能談出結果,咱們合力出手,務必於一擊即中,把兩人全都殺死。」
童叟耿震點頭說道:「老夫極為佩服天星道長的高見……」
緩緩把目光投注到大愚禪師的身上,接道:「只不知老禪師意下如何?」
大愚禪師半生清修,甚少和武林中人物來往,對這等謀事策略之事,毫無經驗,聽得幾人你言我語,早已顯得沒了主意。
何況,這些人大都是一代掌門宗師,威望、身份都極為崇高,一舉一動,對江湖都有著莫大的影響。
當下點頭說道:「老衲亦覺得青雲道兄之言不錯。」
天星道長道:「既然老禪師賀同此法,那是最好不過,事不宜遲,咱們立時回寺準備……」
他仰望天色,接道:「天色入夜之前,必需要把南北二怪解決,冥岳中人既然尚未離開嵩山,說不定今夜之中會有什麼舉動。」
石三公回頭望了那轉角處橫臥的三具屍體一眼,道:「咱們早些走吧!先把南北二怪的事情解決後,再設法收葬那三人的屍體。」
場中之人,大概都被那一股死亡地域的詭秘恐怖所懾,竟然沒有人敢自告奮勇的再去瞧瞧了。
青雲道長似是有著極沉重的心事,滿臉憂苦之色的長歎一聲,道:「貧道心中還有著一種極不祥的預感,只怕這短短的三五日內,整個武林形勢,將要有極大的變化。"說完當先轉身,急步向前奔去。
群豪緊隨他的身後,一齊趕回少林寺。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39:50
第四十三回 陳玄霜尋訪情郎
大愚禪師心中雖然極不贊同天星道長的圍殲南北二怪之計,但大勢所趨,深覺無力阻止。
眼看著天星道長等調派人手,只好呆呆的站在一側,不發一言。
青雲道長一直冷眼旁觀,眼看石三公、天星道長等行布圍殲南北二怪的計劃,直待佈署已成,他才開口說道:「是貧道一人前往呢?還是由哪位和貧道同去?」
曹燕飛突插口接道:「我陪你走一趟吧!」
她雖已是一派掌門的身份,但因內功精進,駐顏有術,看去依然玉容如花,風姿綽約。
青雲道長微微一笑,道:「那咱們走吧!」緩步離開大殿,直向南北二怪養息的方丈室中走去。
兩人走後不久,天星道長等也開始了緊急行動。
崑崙、點蒼、青城、雪山、崆峒、少林六派中,共選出十四個高手,分由石三公、天星道長、童叟耿震率領,埋伏在方丈室外。
天星道長似是看出了大愚禪師為難的神情,故而並未勉強他參於圍殲南北二怪的行動。
青雲道長帶著曹燕飛趕往方丈室後,南北二怪早已清醒過來,悠然坐在室中談笑。
這兩個以心狠手辣著名江湖,殺人無數的老怪,有如突然間脫胎換骨一般,根本忘去了剛才那幕凶險之事。
只見他們臉上帶著慈祥的微笑,一見青雲道長帶著曹燕飛進來,竟然一反平常的冷漠神態,點頭作禮。
青雲道長合掌欠身一禮,說道:「恭賀兩位老前輩功行圓滿。」
南怪辛奇淡然一笑道:「如非道長剛才出手相救,我和黃老怪兩人,只怕早已沒有命在了!」
青雲道長微微一笑,轉變話題,道:「貧道等適才寺外巡行,發覺了冥岳中人,尚留在少林寺外未曾離去,」
北怪黃煉接道:「此事早已在我和辛老怪的預料之中,算不得什麼稀奇的事。」
曹燕飛突然插口接道:「兩位老前輩武功過人,名重一時,我等深望兩位老前輩出手相助,共禦強敵。」
北怪黃煉雙目中奇光一閃,冷冷說道:「你是什麼人?對老夫說話,也敢這般隨便?」
青雲道長急急接道:「這位乃點蒼派掌門人曹燕飛曹姑娘。」
北怪黃煉輕聲一笑道:「一派掌門宗師的身份,雖然崇高,但在老夫兩人眼中,卻是算不得什麼。」
曹燕飛粉臉變色,微慍地道:「南北二怪的盛名,也未必就放在我們點蒼派的眼中!」
北怪黃煉冷笑一聲,正待發作,卻被南怪辛奇搖手擋阻,目注青雲道長說道:「兩位的來意,可就是要我們答允出手相助之事麼?」
青雲道長道:「不錯,此事關係著整個武林大局,萬望兩位老前輩賜允出手。」
南怪辛奇突然放聲大笑,說道:「如若我和黃老怪不肯答應,幾位定然要先行對付我們兩個了?」
青雲道長巧妙地避開話題,道:「冥岳妖婦,所謀所圖並非一人一事,整個武林中稍有聲譽之人,都是她敵對之人,兩位老前輩自也是不能例外!」
南怪辛奇兩道目光不住的亂轉,似是已感覺到禪室外面正在布設著一個陷阱。
北怪黃煉,霍然站了起來,揮手對青雲道長說道:「南北二怪,素來不願受人要脅,我們是否願意出手相助,到時候才能決定,念在你剛才相護我們一番恩情之上,不願出言揭發你們心中的陰謀,快請退出去吧!」
青雲道長只覺臉上一熱,訕訕的說不出話,只好緩步向後退去。
曹燕飛似是被南北二怪的氣度、威名所俱,也隨在青雲道長的身後,向外退去。
只聽北怪黃煉叫道:「青雲道兄,不論這禪室中發生了何等淒慘的事,你最好能潔身自好,不要捲入這是非漩渦之中。」
青雲道長雙眉一聳,歎道:「兩位執意不聽貧道相勸之言,那也是無法的事,貧道這裡告別了。"說完欠身一禮。
北怪黃煉一揮手,道:「不送了。」
青雲道長道:「不敢當。"雙掌當胸一合,道:「祝兩位壽比南山。"突然轉過身子,大步而去。
曹燕飛心中似是更急,身軀一閃,隱入一側不見。
天星道長、石三公、童叟耿震等正並肩站在室外一側等待,禪室的四周,早已埋伏六大門派中選出的十四個高手,殺機隱隱,劍氣騰騰。
石三公一見兩人出來,迫不及待的迎了過去,問道:「怎麼樣?兩位可曾說服了南北二怪麼?」
曹燕飛搖搖頭,道:「南北二怪,似乎是已經知道了我們圍殲他們的計劃,言詞之間,已然暗示了出來!」
青雲道長臉色一片嚴肅,默然不語。
天星道長一皺眉頭,說道:「青雲道兄。」
青雲道長:「什麼事?」
天星道長道:「事情既已被二怪看了出來,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青雲道長道:「貧道總覺此事不太妥當……」
石三公冷然說道:「你後悔了?」
青雲道長仰天望著天際一片浮動的白雲,緩緩說道:「貧道預測圍殲南北二怪之計,敗多於成,如若冥岳中人趁機攻了過來,這一仗咱們勢必要落個全軍覆沒……」
童叟耿震見青雲道長對圍殲南北二怪之事,頗有畏縮之意,不由接道:「你未免把南北二怪估計得過高了!」
青雲道長道:「不是貧道長他人的志氣,如論單打獨鬥,咱們誰也不是南北二怪的敵手……」
他微微一頓,又接道:「適才貧道默察南北二怪的神色,發現了兩人雙目中神光大異,雖然是滿臉亂須,也掩不住那煥發的容光,就情而論,似是兩人的內功,突然間破了一個界限,更上了一層樓……」
童叟耿震忽然想到青雲道長適才出手相阻自己傷害南北二怪之事,不禁心頭火起,冷笑一聲,怒聲接道:「如非閣下出手攔阻,此刻的南北二怪,早已魂遊地府了。」
天星道長怕兩人再爭吵起來,先鬧一個自相殘殺,急忙接口說道:「過去之事,不用再多計較,眼下佈署既成,騎虎難下,不知青雲道兄有何高見?」
青雲道長兩道目光,緩緩由幾人臉上掃過,道:「貧道的看法,是不宜莽撞出手,需知這一戰,並非那一門派的成敗,大局所趨,牽連了整個的武林形勢。
貧道和南北二怪毫無交情可言,在此之前,更從未見過,自是不用替他說話,需知咱們眼下的強敵,是那冥岳妖婦,並非南北二怪。
如若諸位一定要除去南北二怪,貧道認為不妨留到對付過冥岳強敵之後,再集中全力圍殘南北二怪不遲。」
天星道長似是己被青雲道長言詞說動,微一沉吟,回頭對曹燕飛說道:「曹姑娘意下如何?」
她雖已年過四十,仍然是小姑獨處的身份。
曹燕飛秀眉輕皺,忖思了良久,道:「青雲道兄之言,甚是有理,但怕的是咱們正和冥岳強敵動手相搏之時,南北二怪突然出手,前後夾擊,那時兩面受敵勢難兼顧,這一點不知青雲道兄是否已想到過?」
青雲道長淡然一笑,道:「如若咱們正和南北二怪動手之時,冥岳中人同時攻到,事情又該如何呢?眼下尚未鬧到不可挽回之局……」
只聽一陣響亮的笑聲傳了過來,打斷了青雲道長未完之言。
幾人轉頭望去,不知何時南北二怪已然離開了那幽靜的禪室,並肩站在門外。
埋伏在四周的六大門派弟子,已紛紛拔出了兵刃,圍攏上去,排成了拒敵的陣勢。
石三公側顧青雲道長一眼,說道:「眼下已然形成列陣相對的僵局,看來縱不出手,也是不行了。」
青雲道長細看南北二怪,只見兩人氣定神閒,似是根本沒有看到眼前列成的陣勢。
事情已到了決定的階段,青雲道長自是不能說出不算,當下微一頷首,道:「事已臨頭,只有見機而行了。」
他雖然最是反對和南北二怪動手,但面臨著這等抉擇的局面,反而變得異常的勇敢,當先舉步走了過去。
石三公低聲說道:「對付這等絕代凶人,用不著和他講什麼江湖過節,如若一旦動手,咱們就給他來個一擁而上,曹姑娘相助青雲道長,合力對付一人,童兄和老夫合力對付一人。天星道長居中接應,伺機出手……」
童叟耿震道:「一旦出手,甚望幾位能夠放手搶攻,各出絕學,最好能在百招之內,結束這場大戰。」
天星道長道:「咱們得快迎上去,給青雲道兄打個接應!」
四人同時舉步而行,急追上去。
青雲道長緩步由六大門派弟子列成拒敵陣勢中,穿行過去。
直到相距南北二怪兩三丈距離,才停了下來,合掌說道:「兩位老前輩可是要離開此室麼?」
南怪辛奇投注天際的目光,突然收了回來,冷然掃瞥了那排成陣勢一眼,反問道:「你們拔劍橫刀,列陣把這座禪室團團圍起,不知是何用心?」
青雲道長道:「適才貧道等發現敵蹤,證明了冥岳中人,還未離開高嵩山……」
北怪黃煉冷哼一聲,道:「這和你們圍困這座禪室,不知有何關連?」
青雲道長道:「貧道等相互研論,得一結果,在冥岳強敵未離開嵩山之前,兩位老前輩最好能暫時居留在這方丈室中。」
南怪辛奇淡然一笑道:「為什麼?」
這時,石三公和童叟耿震、天星道長等都已趕到。
耿震手橫白蛟劍,接道:「箇中原因極為簡單,恐怕兩位和冥岳中人暗有勾結,為防患未然,我等不得不屈駕留兩位在這禪室中休息幾日。」
北怪黃煉冷笑一聲,道:「好人難做,辛老二,咱們再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只怕他們要認為咱們當真是怕他們了!」
辛奇輕輕歎一口氣,低聲對青雲道長道:「如果在前一日,單是你們這等列陣圍困禪室一事,勢必要激起我的殺心,但此刻我心中卻平靜得很……」
他目光緩緩由青雲道長等臉上掠過,接道:「你們這些人,縱然一齊出手,也未必是我們兩人敵手,休論把我們困入這禪室中了,快些退回去吧!」
南北二怪的凶名,早已傳遍武林,一向是不問是非但憑喜怒,動不動就出手殺人,此刻,言詞這等婉轉,反而大出了天星道長等意料之外,不禁聽得一呆。
青雲道長歎道:「兩位老前輩這等胸襟氣度,實是叫人慚愧,貧道這裡先行謝罪了。」
說完果然合掌當胸,躬身一禮,回頭望著天星道長接道:「道兄,咱們走吧!不要再打擾兩位老前輩的清興。」
天星道長略一猶豫,欠身對南北二怪說道:「打擾兩位的清靜,貧道深以為歉。」
這兩人一打退堂鼓,石三公和童叟耿震,不得不隨著下台,默然不語,緩緩轉過身子,舉步欲行。
只聽北怪黃煉叫道:「站住!」
天星道長等一齊停下腳步,轉過身子。
黃煉目光凝注在耿震的臉上,道:「留下你手中的寶劍再走。」
耿震回顧了石三公一眼,答道:「此劍乃少林之物,不知於兩位何干?」
黃煉怒道:「此劍早已由少林大愚和尚,相贈我那兄弟,送出之物,難道還能討回不成?」
南怪辛奇也似被耿震這等強詞矇混之言激怒,冷笑一聲,說道:「你們九大門派,素來自居正宗,標榜俠仁,怎的這等自甘下流,手中寶劍分別是搶到之物,竟然避重就輕的不敢承認。」
這幾句話,罵的異常的尖酸刻薄,耿震只覺臉上一陣熱辣難受,惱羞成怒,道:「老夫有能耐搶得,有什麼見不得人之處?」
黃煉仰臉一陣狂笑,道:「辛老二,我是忍耐不住了……」突然一晃雙肩,疾快無比的直向童叟耿震衝了過去。
耿震的江湖閱歷,何等豐富,答話之時,已然想到南北二怪可能會突然出手搶劍,早已蓄勢戒備。
北怪黃煉身子一動,立時揮手一劍,橫刀斬去,金風破空聲中,幻起一片寒芒。
白蛟劍鋒芒絕世,斷金切玉,北怪黃煉雖然是極為自負之人,但也不敢小看此劍的威力,右手食中二指遙遙點出,立時有一股潛力,急湧而出,逼住了劍勢,左手一晃而到,抓向耿震握劍的右腕。
童叟耿震訝然的急躍而退,只覺對方一擊的變化,不論用何等方法,都不能封架得住。
只聽北怪冷哼一聲,右手一揮,一股奇寒的掌力,疾湧而出,說道:「試試老夫玄冰掌的滋味如何?」
在眾目睽睽之下,耿震無法不硬接對方的一擊,只好劍交左手,右掌一揮拍出。
兩股掌力交接之下,旋起了一股急風,幾個距離兩人較近之人,都感到那急風中挾帶著一股襲人的寒意。
童叟耿震陡然退開兩步,白蛟劍疾變"長虹經天"直刺過去。
原來他硬接對方一掌之後,已知功力難敵,必需仗憑劍術上的造詣,或可和對方一拼,只見他劍勢迴旋,倏忽之間,連續攻出五招,白蛟劍幻起滿天劍花。
這是他求生保命的一戰,一出手就用出崆峒派的絕學"天干三十六劍"劍勢如長江大河一般,綿綿不絕。
崆峒一派,雖末名列四大劍派,但他的劍術卻是自成一家。
天星道長、青雲道長都是當代武林數一數二的劍術名家,目睹崆峒的劍招變化,也不禁有些神往,凝目而視,默察對方的劍路。但見北怪黃煉飄飛的身影,飛旋於漫天劍花之中,掌劈、指點,使得對方奇奧的劍招無法變化出,不能施展所長,雖陷入重重創影的籠罩之下,卻是有驚無險。
激鬥到十回合時,忽聽北怪黃煉縱聲長笑,高聲說道:「少時雙手盡血腥,老來一片向善心。」
喝聲中疾落一掌,登時狂飛急旋,寒氣逼人,強猛的掌力,打破了重重劍影,拔身而起,直升三丈多高,懸空打了一個轉身,頭下腳上,直撲而下。
童叟耿震舉手一劍"野火燒天",反腕向上點去。
哪知北怪黃煉奇學忽出,雙掌突然向下一拍,兩股急猛的掌力,震得沙土橫飛,塵煙滾滾,方圓丈許地方,儘是塵土瀰漫。
人卻借那反彈之力,昂然向上升起三尺,身子懸空一翻,右腳剛好踢在耿震那握劍的右腕之上。
耿震但覺手腕一麻,白蛟劍頓時脫手飛出。
但聞站在禪室門外的南怪辛奇,嘯聲沖天而起,人如天馬行空,急掠而去,飛行之間伸出右手,懸空抓住了白蛟劍。
只聽那清嘯長笑之聲,劃空而去,轉眼間已不見兩人行蹤。
童叟耿震仰臉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愕然不語。
良久之後,他才長長歎了一聲,道:「南北二怪的盛名,果然名不虛傳。"臉上泛現出一片羞愧之色。
青雲道長緩緩吐出了胸中一口悶氣,道:「這兩個縱橫武林的老怪物,當真是覺醒了!看來一片黯淡的武林形勢,或將有一些轉機。」
他自言自語,盡說些心中思索之事,別人那裡能聽得懂。
天星道長似是亦為南北二怪的武功所懼,無限感概的說道:「青雲道兄,可知這南北二怪到哪裡去了麼?」
青雲道長回首笑道:「天涯茫茫,誰能夠說出他們的行蹤?但有一事,貧道倒可預料,南北二怪此行,對我們武林目下的黯淡形勢,當有著極大的裨益。」
曹燕飛突然低聲說道:「青雲道兄,本座也有一事請教。」
青雲道長急急答道:「不敢,不敢,姑娘有什麼話,儘管吩咐,貧道知無不言。」
曹燕飛道:「那位方大俠可是當真死了麼?」她忽然對方兆南,關心起來。
青雲道長沉忖了良久,道:「以貧道之見,那位方大俠當健在人世,只是他的下落,卻叫人無法預測。」
天星道長忽然想起方兆南相勸自已和南北二怪息爭之事,接道:「據貧道觀察,方兆南和南北二怪的交情,倒是極深……」
青雲道長接道:「何止極深,南北二怪能有這等轉變,大都是方大俠相勸之力……」
曹燕飛道:「這麼說來,他真是一個好人,咱們這般的懷疑於他,倒是冤枉了他。」
青雲道長微微一歎,默然不語緩緩轉過身子,慢步向前行去。
石三公和童叟耿震,雖覺面子上有點下不了台,但南北二怪的武功,確非自己能敵,心中也就坦然多了。
曹燕飛突然緊走幾步,追上青雲道長,問道:「青雲道兄,那位方大俠真沒有死麼?唉!本座回想起來,對他倒抱歉得很。」
青雲道長兩道炯炯有神的目光,逼視曹燕飛的臉上,說道:「這個叫貧道很難答覆了……」
他微一沉吟,接道:「但願他安然無恙……」
只聽一陣兵刃交擊之聲,遙遙的傳了過來。
青雲道長眉頭一皺,突然加快了腳步。
曹燕飛急急的問道:「可是冥岳中人,攻入了少林寺麼?」步履突然一快,搶到那青雲道長的前面。
青雲道長道:「很難說,此時此刻,隨時可能爆發一場生死之戰。」
石三公、天星道長、耿震等,大概都聽到了那兵刃相舉的聲音,同時急奔過來。
穿過了幾重庭院,到了第三重大殿前面,抬頭看去,只見一個全身黑衣的少女,和四個僧人正打得難分難解。
黑衣少女手中的長劍,矯若游龍,幻化起來朵朵劍花,銳不可當。
大愚禪師手扶禪仗,站在大殿前面,凝神觀戰,他身側站著四五個身受劍傷的僧侶。
青雲道長雙腳一點地,道袍飄風聲中,躍落在大愚禪師的身側,低聲問道:「這位黑衣姑娘是什麼人?」
大愚禪師搖頭說道:「不知來歷。」
青雲道長道:「為什麼不問她?」
大愚禪師道:「她不肯說出身份……」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她單身入寺,昂首而行,起初,寺中弟子都誤為她是點蒼派的門下,是以並未出手攔阻,一直被她闖過二層大殿,才有護法弟子問她姓名。
哪知,她出口就罵,出手就打,被她一連劍傷五人,闖入第三個殿院之中,唉!想不到少林,竟然變成了一個是非之地。」
青雲道長默察大愚禪師的神色,滿臉不愉之色,似是對這些千里迢迢趕來相助的各大門派中人,忽然生出了厭惡之心。
當下翻腕抽出背上長劍,說道:「待貧道去問問她吧!」
大愚禪師冷冷說道:「道兄只管請便。」
青雲道長提劍一躍,落在動手之處,沉聲喝道:「諸位大師請讓讓,待貧道接她幾劍。」
他乃一派掌門身份,地位極是崇高,四僧又正感招架不住之時,果然依言而退。
那黑衣女長劍一振,唰的一劍"天外來雲",迎胸刺到,口中卻冷冷喝道:「和尚廟裡橫出來個老道士,你是幹什麼的?」
青雲道長劍出"推出移海"湧出一片劍光,封開那黑衣少女劍勢,道:「貧道青雲……」
黑衣女素腕揮動,刷刷兩劍,著著辛辣,迫得青雲道長向後退了一步,才冷冷喝道:「什麼青雲、紅雲我都不管,我只要找他。」
青雲道長氣度恢宏,耐性過分,雖然感到此女太過蠻橫不講道理,仍然忍耐下胸中之氣,問道:「姑娘要找的人,可有姓名麼?」
黑衣女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劍勢,道:「你這人倒還講點道理。」
青雲道長微微一笑,道:「姑娘只要肯說出來要找之人,在下自當知無不言。」
黑衣女道:「我要找方兆南。」
青雲道長心頭一震,道:「方兆南……」
黑衣女道:「怎麼樣?有人告訴我他在少林手中,你別想騙得過我。」
青雲道長回顧了大愚禪師一眼,間道:「姑娘貴姓?」
黑衣女被問得一怔,沉吟了半晌,才答道:「我是他的師妹陳玄霜,他是我的師兄,那裡不對了?」
青雲道長為難的說道:「方兆南確實在少林手中……」
陳玄霜不容對方說完話,立時接口說道:「請快叫他出來吧!我找他找得好苦啊!」
她的聲音中,混合著喜悅和悲苦。
青雲道長輕輕的咳了一聲,以掩飾他神情間的不安,說道:「不過,他此刻已經不在少林寺了。」
陳玄霜綻開在臉上的微笑,突然消失不見了,幽幽的問道:「他到那裡去了?」
青雲道長默然不答,心中卻在思想措詞,這一個很難答覆的問題,對方言詞的坦誠,分明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隨便說一個謊言,就可以騙得過她,但他的身份和地位,卻不允許他隨便捏造謊言。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40:12
只聽陳玄霜尖聲的說道:「你怎麼不說話,可是要打壞主意來騙我麼?」
青雲道長肅容說道:「貧道從來不說謊言。」
陳玄霜道:「那他究竟到那裡去了?」
青雲道長道:「大概是被冥岳中人劫走了,下落不明。」
他想了甚久時間,才想出這兒句話來,既然未說謊言,亦可消解去對方的疑慮。
陳玄霜呆了一呆,兩行清淚順腮滾了下來,道:「冥岳中人恨他入骨,如若他被冥岳中人劫去,那定然是沒有命了。」
只聽一聲阿彌陀佛,大愚禪師快步走了上來,合掌說道:「姑娘滿臉風塵想來定是長途跋涉而來,先請在敝寺用頓齋飯,一息風塵如何?」
陳玄霜搖搖頭,道:「我不餓……"目光卻移注到青雲道長的臉上,問道:「你說他被冥岳中人擄去,可是親眼所見麼?」
青雲過長搖頭說道:「沒有,貧道只是這麼猜想。」
陳玄霜道:「你為什麼這樣猜想?」
青雲道長道:「方大俠離寺不久,我等立時追蹤尋找,只見到和他同行之人的屍骨,卻不見方大俠的人蹤何去,故而貧道猜想他可能是被冥岳中人劫去了。」
陳玄霜舉起衣袖,抹去臉上淚痕,道:「那地方很遙遠麼?」
青雲道長道:「就在左近。」
陳玄霜忽然丟了長劍,躬身作禮道:「我求你帶我去瞧瞧好麼?」
青雲道長倒是未想到她會突然提出此等請求,想到那滿佈巨毒的死亡地區,充滿著凶險,武功再高的人,也是無法防備,心中大感猶豫。
他沉吟了一陣,道:「那地方雖然很近,但卻凶險的很,姑娘如果一定要去,必得先答應貧道一個條件。」
陳玄霜道:「什麼條件?」
青雲道長道:「此事說來簡單,就是貧道帶姑娘到那段地區之後,只宜遠觀,不可逞強冒險而入。」
陳玄霜長長歎息一聲,道:「好吧!」伸手撿起地上長劍。
青雲道長回頭對大愚禪師、石三公、耿震等等一拱手,道:「諸位在此等候片刻,貧道帶這位陳姑娘去查看一下那個死亡的地區……"緩緩走近曹燕飛的身側道:「貧道想勞請曹姑娘相隨一行如何?」
曹燕飛點頭一笑,道:「本座極願奉陪一行。」
青雲道長當先舉步,揮手對陳玄霜道:「姑娘請隨在貧道身後。」
陳玄霜依言學步,隨在青雲道長身後。
曹燕飛見狀,亦隨在陳玄霜身後而去。
三人步履迅快,片刻工夫,已走到那個死亡地區。
青雲道長遙指著山角橫臥著的三具屍骨,黯然說道:「在那轉彎的山角之中,不論草木、山石,都佈滿了毒粉……」
陳玄霜啊了一聲,緩步向前行去。
曹燕飛接道:「在那雜草山石之後,可能還隱有強敵,暗發各種細微絕毒的暗器傷人,姑娘只可遠觀,不可過於逼近。」
陳玄霜仔細看那三具屍骨,除一個僧侶之外,另兩人都是三十以上的大漢,並無方兆南的屍骨。
當下一皺柳眉,道:「我那方師兄就在這地方被人劫去的麼?」
青雲道長道:「不錯……」言未盡意的倏然而住。
陳玄霜道:「你們在此地等一會,我去瞧瞧就來。"話出口人己疾躍而起,直向那三具屍骨奔去。
青雲道長急急叫道:「姑娘不可。"袍袖一拂,直追過去。
他本想在未到那死亡之區一段距離中,追趕上陳玄霜,阻攔於她,那知她的身法快迅驚人,青雲道長追到一半時,陳玄霜已到了那三具屍骨之前。
曹燕飛低聲喝道:「道兄止步!"縱身兩個飛躍,落到了青雲道長身側,接道:「這姑娘如此莽撞,中毒而死那也自己作孽。」
青雲道長歎道:「我如不帶她來此,自是不會發生這幕慘劇----」
只見陳玄霜揮動手中長劍,撥開那三具屍骨,緩步向谷中行去。
曹燕飛看得呆了一呆道:「道兄她好像不畏劇毒。」
青雲道長卻恍如未聞,兩道眼神一直盯注在陳玄霜的背影之上,滿臉泛現出訝然之色。
顯然,兩人都為陳玄霜安然的越渡過這一段死亡之區,心頭為之駭然。
曹燕飛提高了聲音道:「這丫頭來歷可疑?」
青雲道長回顧了曹燕飛一眼,道:「貧道身上,帶有我青城派中密傳避毒丹,想冒險試度這一個死亡之區,請代為貧道掠陣,我如有何不測,請代我傳諭青城門下要他們早回青城山去,我在離山之時,已安排好身後之事,只要他們按照我遺書行事就可以了。」
說話之間,探手入懷摸出一面銀牌,接道:「你只要亮出這面銀牌,他們就不會懷疑了。」
也不容曹燕飛答話,隨手把銀牌丟了過去,一連兩個飛躍,人已到了那個死亡之區。
曹燕飛望著青雲道長躍飛的背影,心中泛起無限敬佩,暗暗忖道:「各大門派,都對他極不諒解,甚至因他接掌門戶,不惜和青城斷絕交往。
但是,當武林變故大起之初,他卻是首先趕援而來之人,而且事先安排後事,早存身殉之心,這等大勇、大仁實是叫人敬佩-----」
抬頭望去,那裡還有青雲道長的影子,似是他安然越度過了這個死亡之區。
青雲道長躍飛而起之時,已疾快的吞服下了兩粒避毒丹丸,閉住真氣,疾快的越過那三具屍骨,進入山谷之中。
凝目望去,只見兩側山勢,夾著一道十丈長短的狹谷,谷中雜草及腰,怪石嶙峋,乃一個險惡的山谷。
除了亂草怪石之外,連一株小樹也未生長,不禁一皺眉頭,暗暗忖道:「如若冥其岳中人在這道窮谷之中,遍佈毒粉,埋了暗器,誘敵而入,不難一舉盡傷少林寺中集聚的高手----」
一面忖思,右手即撥出了背上長劍,撥分叢草而入。
他為人堅毅、多智,愈是陷身在危惡的環境之中,愈是沉著冷靜,一面撥草而行,一面默查陳玄霜留下的痕跡。
兩人先後之差,不足一盞熱茶的工夫,尋找陳玄霜留下的痕跡,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哪知這荒草瀰漫的山谷之中,因久年人跡罕至,荒草彈勁甚大,一腳踏下,腳起草直,竟是找不到陳玄霜落足的痕跡。
這情形使冷靜沉著的青雲道長,心中也有些發慌起來,本來這方圓百丈的空間,在身負絕技的青雲道長,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可以查遍每一寸的土地。
只是那突起的怪石,和及人荒草,遮掩了視眼,也隱藏了恐懼和死亡,他一面要追查陳玄霜的行蹤,一面又要顧慮到自身的安全和隱密。
行進約四五丈遠,已然到了那山谷總長的一半,但仍然未發現陳玄霜留下的點滴痕跡。
一縷恐怖的感受,泛上了心頭,他敏銳的感覺到這險惡的山谷,極可能就是冥岳中人預佈的陷阱。
如此看來,陳玄霜可能已經遭了毒手。
這等自我疑慮形成的恐怖感覺,使冷靜沉著的青雲道長,也有些方寸大亂,不由凜然地止步。
這時,他除了放聲大叫之外,已難想出更好的方法,證明陳玄霜的生死。
突然間,傳過來一聲深長的歎息來自右側一塊突立的怪石之後。
青雲道長只感全身一震,頭皮發炸。
他意識到自己在自我疑慮中,生出了恐怖的感覺,趕忙凝神調息,運行了兩口真氣,左手探入懷中,摸出了兩支短劍,蓄勢戒備,右手長劍平胸讓身,兩目注定那突立的怪石,沉聲喝道:「什麼人?」
怪石後深草一動,緩緩伸出一個鬚髮交錯的頭顱,兩雙圓睜的環目,注視著青雲道長。
冷靜的青雲道長一看之間,發覺那人滿臉痛苦之情,似是他探出頭來,也是身不由己的舉動顯然他在一種無能反抗的控制下。
細心膽大的青雲道長,敏感的覺出他的身後定然隱藏有人,那人可能是冥岳中的高手,也可能是冥岳岳主本人。
四道目光相注良久,誰也未發一言,青雲道長鎮靜的默查形勢,暗忖對敵之策。
那探出的怪頭,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突然縮了回去,青雲道長的冷靜,似已使對方感到不耐。
山石後忽然飄飛出一片白色粉末,暴散成四五尺方圓大小,像一團濃霧般,罩了過來。
青雲道長何等機警,一瞥之間,己判斷出那是一個絕毒的藥粉,只要吸入少許,可能立時倒地而死,也可能暈迷過去,被人生擒活捉。
他趕忙縱身而起,斜斜向一側躍落,同時運集一口真氣張口吹去。
那一片白色粉末,吃他運氣一吹,隨風飄去,飛落一側。
怪石後忽然響起一清脆的女子聲音,道:「什麼人?」
青雲道長冷然的應道:「單靠迷藥勝人,算不得英雄,姑娘既敢出言喝問,何以不敢現身相見呢?」
怪石後,再無回音傳來,但見草雜搖動,顯然那石後隱身之人,藉機欲遁。
青雲道長冷笑道:「這狹谷三面環山,只有那一個出口,我放起一把火來,試問你們能逃得了麼?」
果然,對方為放火之言所嚇,緩緩站了起來,青翠的雜草中,探出了一張容貌嬌絕的美麗面孔。
青雲道長仔細的打量了那張姣好的面孔,雖然容色如花,但卻無法掩飾著雙目中凶厲的光芒,一皺眉頭,說道:「姑娘可是冥岳中人麼?」
那少女圓圓的大眼睛眨了眨,笑道:「是又怎麼樣?」
青雲道長道:「貧道久聞冥岳武功手法,以詭奇見稱……」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因此你想領教幾招,是也不是?」
青雲道長看她言笑之間,嬌媚橫生,充滿著強烈的誘惑,當下暗自提高警覺,肅然說道:「貧道確有此意。」
那少女緩緩舉起右手,招了一招,道:「你走近來,我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她的舉動,異常的親切自然,似是和多年的老友說話一般。
青雲道長雖然精明幹練,智謀絕人,但他有生以來,從未遇到過此等事情,不禁為之一呆。
那少女迅快的舉起左手,雙掌相擊三響,接道:「你放心走過來吧!」
只見一雙紅袖在碧綠的雜草中閃展。
青雲道長仍然猶豫不決,不知是否該走過去。
只聽那紅衣少女細柔的聲音,道:「難道你心中還害怕麼?我舉著雙手,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青雲道長道:「咱們相距不遠,彼此的言詞清晰可聞,你有什麼話說,我站在此地也是一樣。」
紅衣少女道:「我和你商量之事,關係極大,你儘管放心的走過來,你如肯答應,今後咱們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青雲道長道:「如若我不肯答應呢?」
紅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在我的推想中,你一定不會拒絕,這件事關係太重大了,可以改變武林的形勢,也可以使你成為當今之世的第一位高手。」
青雲道長暗暗忖道:「什麼事這等重大?」
他為人持重,雖然被那紅衣少女言詞所動,但仍然不肯輕易走過去,淡然一笑道:「彼此素昧平生,初次晤面,而且又正值彼此為敵,姑娘怎的就這般信任貧道?」
紅衣少女道:「問得好,老實說我已身受了很重的內傷,才這般相求於你,如若我未受內傷,只怕你早已傷在我的手中了。」
青雲道長心中一動,忽然想起陳玄霜來,接口問道:「適才有一位黑衣姑娘,不知現在何處?」
紅衣少女冷哼一聲,道:「如非我錯估了那黑衣丫頭的武功,也不致受此重傷了。」
她微微一頓,接道:「我雖然施展迷藥,把她迷倒,但卻沒有防到她在暈迷之前全力反擊,被她掌力震傷。」
青雲道長急急接道:「你可是已將她殺害了麼?」
紅衣少女道:「沒有,她現在在這怪石後面,你走過來就可以看到她了。」
青雲甚長暗運功力,遍佈全身。然後淡然一笑,道:「好吧!」緩步走了過去。
他右手橫著長劍,撥開長草,左手兩柄短劍仍握在手中,蓄勢待發。
那紅衣少女倒是頗為守信,高攀的雙手,並未放下,直待青雲道長走過身側,才微笑說道:「我的手臂都舉酸了,可以放下吧?」
青雲道長看她沒有兵刃,當下點頭說道:「姑娘如若妄圖施展狡謀,貧道或將身受暗算,但我深信在我全力反擊之下,姑娘亦難逃得了。」
紅衣少散緩緩放下雙手,接道:「我內傷甚重,剛才灑出一把藥粉,已然震動到內腑,你此刻如想殺我,那可是易如反掌。」
青雲道長道:「貧道從不肯乘人之危。」
說著長劍一揮,一片長草應手而折。
凝目望去,果見陳玄霜橫躺在山石之後,在她的身側,躺著方兆南。
青雲道長生性沉毅,強自按撩下心中喜悅,淡然說道:「他們都還有救麼?」
這時,他已可看清楚那美麗少女的整個身子,只見她紅衣褲,身前放著一柄青芒閃閃的寶劍,和一個拂塵,一個蓬髮亂須的怪人。
紅衣少女目光一掠那蓬髮怪人,說道:「你認識這個人麼?」
青雲道長仔細打量了那蓬髮怪人一陣,道:「不認識。」
紅衣少女道:「你知不知道知機子言陵甫這個人?」
青雲道長道:「一代名醫,譽滿武林,貧道傾慕已久。」
紅衣少女急急接道:「我覺得很累,讓我坐下來談吧!」
說著,雙手分動長草,坐下嬌軀,接道:「這個人就是你傾慕已久的一代名醫,譽滿江湖的言陵甫。」
青雲道長仔細看去,只見他蓬亂的頭髮中隱藏著一副端正的五官,心中暗暗忖道:「近日中怪事迭出,倒是不能不謹慎從事。」
當下淡然一笑道:「言陵甫名滿江湖,除了醫道之外,武功也是當今江湖上一流高手,不是貧道輕視姑娘,用毒、武功,只怕你都難是他的敵手。」
紅衣少女冷笑一聲道:「我此刻身受重傷,毫無拒敵之能,武功之論,不談也罷……」
她微一停頓,又道:「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你如想在此時殺我,實是易如反掌了,只要你用劍一揮,我立時將身首異處,但我卻自信你不會殺我。」
青雲道長道:「貧道雖不願乘人之危,但也要看情形而定,你未免太自信了?」
紅衣少女笑道:「我不信世上當真有不顧自身,毫無私心之人……"突然一皺柳眉,嬌嚶一聲,接道:「快過來幫我推拿一下前胸的穴道,我快要悶死了。」
青雲道長重重的咳了一聲道:「男女授受不親,何況貧道又是跳出三界五行以外之人……"紅衣少女急促的嬌喘兩聲道:「嫂溺弟援,世外人更不該受世俗明教束縛,見死不救,遇危退縮,算得什麼出家人?」
青雲道長道:「你把解藥給我,我先救了那陳姑娘,再由她幫你推拿穴道……」
紅衣少女道:「來不及了……」
但見她勻白的嫩臉上,突然泛起一片鐵青,櫻口張後,噴出一口鮮血。
青雲道長眼看情形危殆,心中忽生不忍,舉步走了過去,放下右手長劍,一掌按在她前胸"玄機"要穴之上,暗運內力,迫出一股熱流,幫助她平復泛動的氣血。
只聽那紅衣少女柔音靡靡,夢囈般的說道:「快推我『玉堂'、『神封'、'乳中'四穴,我又要吐血了。」
她的聲音嬌媚,充滿著強烈的誘惑。
青雲道長心中只想到救人之事,再聽她那夢囈般的呼叫,不自主的移動右掌,向她前胸四穴推去。
這四穴雖為人身穴道的要害,但也是女孩子禁要之地,青雲道長只覺指掌觸在一處突起柔滑,微帶彈性軟肌之上,登時心弦大震,趕忙縮回手來。
那紅衣少女嬌聲細細,如泣如訴的求道:「我的內傷已開始發作了,好疼啊……」
青雲道長生平之中從未遇上此等之事,從未聽到過這種聲音,呆了一呆,立時又把縮回的右掌,伸了出去,在紅衣少女四處要穴推拿。
紅衣少女衣著單薄,青雲道長掌指似有和她的肌膚相接。
陣陣脂粉幽香,隨微著風撲入鼻中,加上她不時發出低吟嬌嚶,使這位自幼在莊嚴道觀中長大的青雲道長,生出了異樣的感受,他覺得自己的行血,逐漸的加速了流動-----」
正當他神智茫然,慾念滋生之際,那紅衣少女突然一翻右手,迅快絕倫的點來一指。
綿綿情意中辣手突出,大出了青雲道長的意外,一時間應變不及,被對方一指點了右肩處"雲門"要穴。
紅衣少女一鋌而起,左手迅快的抓起了身側長劍,冷森的劍芒,指逼在青雲道長頸間,笑道:「你猜猜看,我會不會一劍把你殺死?」
從冷森異常的劍氣中,青雲道長已感受到對方手中的寶劍,鋒利非凡,只要她微一用力,自已立時將橫死劍下。
但這冷森的劍氣,也使他茫然的神智為之一清,當下淡淡一笑,道:「生死一事,豈足以威脅貧道?」
紅衣少女突然收了長劍,嫣然一笑道:「你可是知道我不會殺死你麼?」
青雲道長被她忽而刀劍相向,忽而輕聲淺笑,嬌媚橫生的神竹,鬧得茫然無措,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回答,索性默然不語。
紅衣少女格格一笑道:「你怎麼不說話呀?」
青雲道長道:「貧道不知從何說起……」
紅衣少女忽然長長歎息一聲,接道:「你不用害怕,我說有重要之事和你商量並非騙你之言,如若你肯答應,咱們攜手合作,此事如成,咱們終生都享用不完,如若你不肯答應,我就舉手一劍把你殺死。」
紅衣少女道:「你知道血池圖這個傳說麼?」
青雲道長道:「知道又怎麼樣?」
紅衣少女道:「那血池之中,藏有一代仙傑羅玄的遺物,誰要能最先進入血池,誰就可以取得羅玄的遺物,那時,他就可以縱橫天下,所向無敵……」
青雲道長冷冷接道:「血池圖只不過是江湖上一個傳說,當世之人,有幾個人見到過那幅圖案?」
紅衣少女道:「我雖未見過,但我確知血池圖流傳人間。」
青雲道長暗中運氣解穴,兩次運氣衝向被點制的穴道,竟然未能張開,心中大是吃驚,擔心那紅衣少女看出自己暗中試解穴道,趕忙接口說道:「齊東野語,豈足採信,也許一代仙傑的羅玄,還活在人間未死。」
紅衣少女臉色突然變得十分莊嚴,說道:「不錯,羅玄確實未死,而且他在這幾日之中,還到少林寺來……」
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如若不是羅玄出現在少林寺中,只怕你們早已死無葬身之地了。」
青雲道長心頭一震,但他為人沉穩,外形之上,仍然保持著鎮靜的神情,道:「此事當真麼?」
紅衣少女道:「自然是當真了……」
她眼珠兒轉了兩轉,道:「你不用妄想自解穴道,我的點穴之法乃我們冥岳中特有的手法,除非我幫你解除受制脈穴之外,別無他途可循。」
青雲道長知她所言非虛,淡淡一笑,默然不語。
紅衣少女正容說道:「我現在跟你說的話,字字句句都是出自真誠,因為眼下的情勢,已非獨力所能夠辦到……」
她緩緩把目光投注在方兆南的身上。接道:「我本來是想要找他相助,那知他竟然一口回絕了……」
她頓了一頓,又道:「但是他並沒有聽我把話說完,如果他能夠耐心的聽完,我相信他定然會答應和我同心合作。」
青雲道長看她神色間充滿著自信,不禁引起了好奇之心,問道:「什麼事?方大俠乃一位胸懷磊落的英雄,只怕不會受你的威迫利誘。」
紅衣少女道:「那是一點不錯,我師父處心積慮,稱霸江湖,已經準備了數十年之久,冥岳之中,網羅之人遍及大江南北,邊錘蠻荒,以及關外的白山黑水間……」
紅衣少女道:「也許有很多人誤認這些人歸隱林泉,或是已經死亡,其實都是被我師父收入冥岳,他們的際遇,說來倒是可憐的很……」
青雲道長似是被她的談話,吸引了心神,忍不住插口說道:「不知他們怎生的可憐法?」
紅衣少女格格一陣輕笑,道:「他們之中,大部份都被藥物毒成了白癡,不辨是非,也忘去自已的出身來歷,消失了喜怒哀樂等七情六慾,變成了渾渾噩噩的人……」
青雲道長只聽得心神大震,暗自忖道:「無怪少林寺那等浩大的陣勢,都無法把冥岳中人,排拒於少林寺外,原來冥岳中人,雖一兵一卒,竟都是大有來歷之人。」
他心中在想,口中卻故意問道:「那些既然都變成了癡呆之人,難道還能對敵麼?」
紅衣少女道:「他們人雖然變成了白癡,但武功並未失去,只是沒有了人的靈性而已,在統一的號令下,個個奮不顧身,驃悍絕倫,集數百江湖第一流高手,合力攻向一門一派,除了像少林那等多的人手和浩大陣勢之外,當今武林中不知那一門派,還有誰能拒擋得住這等凌厲的攻勢?」
只聽那紅衣少女繼續說道:「除此之外,他們每人都學會了旅用一種暗器,這暗器也是包羅龐雜,有毒火、毒粉、毒針、毒箭,是以不論遇上何等強敵,均難逃得我師父之手。」
她嬌媚一笑,又道:「看你的衣著風度,地位決然不會很低,不知是何身份?」
青雲追長略一忖思,道:「貧道乃當今青城派中掌門之位。」
紅衣少女道:「哎喲喲,失敬,原來是一派宗師。」
她臉色突然間轉變得十分冷肅,接道:「你的命運,只怕也和他們差不了多少,除非你肯答應和我同心合作。」
青雲道長道:「令師挾數十年準備的精銳而來,不知何以竟未全功而返。」
紅衣少女冷笑一聲,說道:「好吧!我可以把胸中所知,盡皆相告,反正咱們如不能攜手合作,你也別想生離此地,不死也將變成白癡……」
她舉手理一下散垂在鬢邊的秀髮,接道:「我師父天地都不怕,老實說,就是你們九大門派聯合起來,我師父也未必放在眼下,但她卻極怕我的師祖羅玄。
是以,當我師祖羅玄的笛聲,出現在少林寺後,她立時帶著所有的隨行高手,轉回冥岳,只留我一人在此,打聽少林寺中情形。」
青雲道長有意探出她更多的隱秘,只好借談話之機,拖延時間,等待援手,當下說道:「也許那笛聲不是羅玄吹奏的呢?」
紅衣少女道:「我師父是何等人物,豈會不顧及此,但我師祖羅玄的銅笛,和天下所有的笛子,構造完全不同,吹奏之間音韻飄渺,若斷還續。
而且它能同時發出幾種不同的聲音,混合一起,一聞之下,立可辨音,縱然不是我師祖羅玄的大駕親臨,亦必是他的銅笛無疑,是以家師匆匆趕回冥岳……」
青雲道長接道:「如若那羅玄末死,令師趕回冥岳,又有什麼用呢?」
紅衣少女沉思了一陣,間道:「你先告訴我,願不願和我攜手合作,我再告訴你箇中原因。」
青雲道長笑道:「你先說明什麼事,貧道才能考慮到是否答應。」
紅衣少女道:「咱們同入血池尋寶。」
青雲道長道:「只限此一種事麼?」
紅衣少女忽然格格一陣妖笑,道:「自然不止這一件事了。」
青雲道長道:「願聞下情。」
紅衣少女道:「你如答應助我同入血池尋寶,我絕不虧待於你,除了平分尋得之寶物外,且願以身奉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43:38
第四十四回 紅衣女挾持血池
青雲道長萬萬沒有料到紅衣少女會突然講出此等之言。
當下呆了一呆,道:「貧道乃出家之人,一生不近女色。」
紅衣少女冷哼一聲,道:「古往今來的大英雄、大豪俠,那一個不是多情種子,我不相信你這是由衷之言。」
青雲道長肅然說道:「貧道幼承師訓,跳出了紅塵十丈,置身於三界五行之外,色戒列首,姑娘豈能拿貧道開心?」
紅衣少女突然一揮手中寶劍,青芒一閃,斬斷青雲道長胸垂長髯,笑道:「我先把鬍子斬斷,然後再讓你脫下道袍,還我本相……」
青雲道長一急,提高了聲音喝道:「這谷口之外,現有少林高僧相守,貧道只要高呼一聲,立時將有人趕來相援。」
紅衣少女道:「你這幾句呼叫,難道還不夠高麼?你既無意和我合作,但卻騙去我甚多秘密,已然留你不得。」
說著緩緩站起身子,舉手一劍,當胸刺去。
青雲道長早已運氣戒備,眼看青芒刺來,立時橫向旁側一滾,避開一劍。
他穴道受制,行動終欠靈活,紅衣少女格格一笑,舉劍一挑,青雲道長一襲道袍,應手裂飛一半。
但那紅衣少女內傷亦重,勉強刺出兩劍之後,身骨已搖顫不穩,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青雲道長右腿疾出,橫裡掃去。
那紅衣少女身軀早已站立不穩,吃青雲道長一腿掃中,登時一個觔斗栽倒在地上。
她神智未失,嬌軀一著實地,立時兩個翻滾,撲向青雲道長。
這時,她手中的寶劍早已脫手,赤手空拳,和身撲上。
青雲道長穴道受制,轉動之間,亦不靈活,眼看對方直撲過來,卻是無法閃避。
紅衣少女撲向青雲道長之時,已強忍傷疼,暗運內力,雙手一陣撕扯,但聞一陣喳喳之聲不絕於耳。
只見青雲道長身上穿的衣服,被她扯去了一大半,甚多地方可以見到肌膚。
但那紅衣少女似是意猶未盡,右手一揮,又扯下兩片衣服才停下手來,倚身在山石之上,嬌聲喘息了一陣,道:「你現在可以大聲叫啦!召來少林寺中的僧人吧!」
她喘息了兩聲,又道:「讓他們來看看你這份尷尬之像。」
這是個很難看的場面,青雲道長想了又想,不敢出口呼叫,他想到那些對自己奉敬有如神明般的弟子,看到他這般狼狽神態,不知會作何感想。
只聽那紅衣少女嬌聲細細的說道:「只要我聽到有人進入這絕谷之中,我就立時脫光了自己的衣服和你躺在一起。」
青雲道長吃了一驚,道:「如果是他們自行找了上來,貧道如何能阻止呢?」
紅衣少女又吐出一口鮮血,緩緩把身軀移了過來,說道:「我身受重傷生望甚少,但我又不願這樣死去……」
青雲道長心中一動,道:「如果我幫你療好傷勢……」
紅衣少女接道:「那是最好不過,咱們就一起進入血池尋寶。」
青雲道長道:「如果貧道不願去呢?」
紅衣少女道:「那就讓少林寺中和尚瞧瞧咱們赤身並臥在一起的香艷畫面,也讓你們青城門下弟子,瞧瞧他們師父的憨態。」
要知青雲道長乃一派掌門身份,此事如若被人目睹,縱然傾盡三江之水,也是洗不乾淨,形勢迫得他無法選擇第二條路,只好長長歎息一聲,道:「好吧!你先解開我的穴道,我再替你療傷。」
紅衣少女笑道:「你剛好說反了,你先替我療好傷勢,我再解你穴道。」
青雲道長道:「貧道相信姑娘之言。」
說著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玉瓶,倒出兩粒白色開藥,接道:「你先服用兩粒平血安神丹丸,稍時再服療傷之藥。」
那紅衣少女毫不猶豫的服下了兩粒白色丹丸,閉上雙目,說道:「在那血池之中,存放著羅玄一生中收集的珠寶珍玩,和他採集的各種奇藥……」
她忽然睜開眼睛,兩顆晶瑩的淚珠,滾了下來,無限憂苦的接道:「你仔細的瞧瞧我,是不是真的很美?」
她的情緒,變化多端,歡樂和憂苦都使人無法預測,這一問,又是大大出了青雲道長意料之外,但她說的情意真摯,使人有著不忍拂逆之感,只好留神看去。
只見她色潤桃花,膚白勝雪,櫻唇秀眉,瑤鼻星目,雖然身受了極重內傷,但容貌仍然是嬌如春花,當下點頭,說道:「姑娘姿色絕世,世所罕見。」
紅衣少女閃掠過一抹苦笑,道:「如若我一旦離開冥岳,或是背叛了我的師父,三個月內,我這嬌美的容色,即將完全消失,變成了一個滿臉皺紋,又醜又老的人啦!」
青雲道長道:「姑娘年紀正輕,如花初放,怎會在數日內變的老醜?」
紅衣少女道:「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隱秘了。」
青雲道長道:「貧道洗耳恭聽。」
紅衣少女道:「我那師祖羅玄,雖被後人稱譽為一代人傑,但他的絕代才智,卻替人世間留下了無比的禍害,我師父繼承了他的衣缽,也學了他調製各種藥物的才能,因我那授業恩師生性多疑,雖然是她一手教養出來的弟子,但也是不肯信任。
因此,她想出了一個控制我們的絕毒之策,她讓我們服用一種丹丸,說那丹丸有潤膚容色之效,不錯,服下之後,確使肌膚更為細膩,容貌也更嬌艷。
但事實上我們都已中了一種奇毒,每隔三個月的時間就得服用另一粒毒丹,如若三月內不服毒丹,立時將容色萎枯,變得既老且醜。」
青雲道長仰臉思索了一陣,道:「就藥道而論,調製此等毒丹,並非絕不可能之事。」
紅衣少女道:「當她告訴我們此事之時,我們四個姐妹都不相信,覺得那是她故作的危言聳聽,我和二姐、四妹因為年紀幼小,心中雖然不信,但仍然都把丹丸吃掉,只有我們那位大師姐,卻悄然收起了那粒丹藥,沒有服用。」
她滔滔講來,一氣不絕,話到此處之後,突然一頓而住。
這時,青雲道長似是已被她的話引起興趣,不自主的追問道:「你們那位大師姐,可變老醜了麼?」
紅衣少女道:「我親眼看到她嬌若桃花的臉色,變成了一片枯黃,一道道皺紋堆累而起,雪樣的肌膚,也逐漸變成乾枯黑黃之色,大師姐才慌了起來,趕忙把那粒毒丸吞服下去。」
青雲道長道:「既然吞下藥物,當可容色恢復了?」
紅衣少女道:「沒有,她雖然吞下了那粒藥丸,但那萎枯了的容貌卻依然如故,我看到她為失去嬌色放聲痛哭,整整的一日夜淚水末住……」
青雲道長道:「為什麼不去向你師父求助呢?」
紅衣少女道:「怎麼沒有,大師姐帶著我們三個師妹,一齊去見師父,跪地苦求了三個時辰,師父連眼皮也未睜動一下,大師姐絕望而返,憤而自殺死去,當她咽絕最後一口氣時,曾囑咐我們要記著她以前的美麗……」
青雲道長歎道:「一個容顏如玉的少女,驟然間變得十分老醜,這打擊確實很大。」
紅衣少女突然地將目光凝注到青雲道長的臉上,接道:「大師姐臨死之際,雖然再三囑咐我們,要記著已往美麗的容貌,但留在我們三姑娘腦際之中的,卻是她死時的老醜和淒涼。
大師姐為人謙和,生前之時,帶領著我們四姐妹,相處十分融洽,自她死後我們三姐妹卻開始勾心鬥角,彼此各樹黨羽,討好師父,獻媚邀功,鬧得情意全絕。」
青雲道長道:「同門之間,鬧出此等慘事,實在是大恨大憾之事。」
紅衣少女繼續說道:「自從我那三師妹暗助她心上情郎,離開冥岳一事,被我那師姐查明稟告師父之後,我們三姐妹之間的傾軋暗鬥,更形激烈。
三師妹最得師父的寵愛,但因暗助情人脫逃,被師父逼得撲入火山一死,四位同門姐妹,只餘我和二師姐兩個人了----」
她的目光突然放射出怨毒和憤怒的火焰,接道:「但我那心地惡毒的二師姐,又把主意轉動到我的身上,在我師父面前進言,指我和三師妹暗中勾結,準備倒反冥岳。
我師父雖未完全聽信,卻也對我動了懷疑,指命我留在此地,暗查少林寺的動靜,既未限定時間,亦未再給我保容丹丸。
現下距我應服那丹丸之日期,只不過月餘時光了,我必需要在一月之內,設法尋找到保容的藥物……」
青雲道長道:「因而你急於進入血池找那羅玄遺物,以求保得美麗,長駐青春。」
紅衣少女道:「我如毫無一點計劃,豈能這般冒險,我師父無意之中曾透露出羅玄調製有五顆絕世奇丹,如若能尋得那五顆奇丹,始可解我們服用的保容丹毒-----」
青雲道長又從懷中取出兩粒丹丸,走了過去,說道:「你服下這兩粒丹丸之後,運氣調息一陣,試試看傷勢是否好轉,貧道自信我們青城門下秘製靈丹,足以療好你的傷勢,不過效用的強弱,和一個人內功的深淺有著極大關係。」
紅衣少女接過丹丸,看也不看一眼,仰臉吞了下去。
她說道:「我受傷雖然不輕,但如能給我三日時間靜養調息,我自信可以復元,眼下要緊的是你答不答應和我一道去血池一行。」
她回顧了蓬頭亂髮的言陵甫一眼,又道:「江湖上傳說此人和羅玄有過師徒之份,因此我決定帶他同行----」
青雲道長冷笑道:「姑娘說了半天,可知那血池位在何處麼?」
紅衣少女道:「自然是知道了,而且當今之世,知道此事之人,除我之外,只怕再難找出第二人了,哼!我如毫無一點把握,豈敢妄作此想?」
青雲道長被她說得心中抨然而動,微微一笑道:「如果你真能說的讓貧道相信確有其事;我就甘冒大不韙,和你到血池一行。」
紅衣少女道:「此去的成敗,關係著我的生死,豈是和你說笑不成?」
她緩緩從懷中摸出在陳玄霜身上找到的一幅絹圖,接道:「先讓你開開眼界,看看傳誦於江湖上的血池圖吧!」
青雲道長目光一掠絹圖,道:「貧道倒是久聞此圖之名,據說此圖乃羅玄手筆所繪,不知究竟是真是假……」
他微微一頓,又道:「姑娘既然收有此圖,何以遲遲不赴血池尋寶呢?」
紅衣少女道:「我如早有此圖,今日的武林早已是另一番形勢了!」
青雲道長冷笑一聲道:「好大的口氣。"但卻無法按撩下好奇之心,忍不住仔細的向那圖上望去。
只見一片黃綾之上,塗滿了血紅之色,只要你的目光一和那圖案相觸,先就給你一種恐俱之感。
一條條縱橫的黑線,穿梭交織成一片蛛網形圖案,墨色有濃有淡,筆劃粗細不等,看上去一片凌亂。
圖案中間,空出了小小一片白色,寫著兩行小字,"三絕護寶,五毒守丹,陰風烈陷,窮極變幻,千古奧秘,豈容妄貪,擅入血池,羅死莫怨。」
青雲道長瞧了一陣,問道:「這圖案可是羅玄的手筆所繪麼?」
紅衣少女道:「自然是了,換了別人,也不會寫出這等豪壯之語-------」
她迅速收好了血池圖,接道"你現在可以相信我的話了吧?」
青雲道長道:「雖有寶圖,但不知那血池現在何處也是枉然,難道當真要走遍天涯海角,像大海撈針一般,去找那血池不成?」
紅衣少女道:「末得圖案之前,我也不知那血池的所在,而且心中對血池這個地方,也有些存疑,但自得此圖啟示,使我恍然大悟,世上不但有血池此地,而且那地方我還十分熟悉,是以這次血池尋寶一事,成功之望甚大。」
青雲道長似是已被那紅衣少女說得抨然心動,忍不住插口問道:「那血池不知在什麼地方?」
紅衣少女道:「這個,你只要答應助我,我自然會帶你去了!」
青雲道長緩緩閉上雙目,道:「貧道止水之心,亦被姑娘說動,想不到名利二字,竟是如此的難以勘破,吾師坐化之際,曾告訴貧道遇事三思再行決定,容貧道想想再答應你好麼?」
紅衣少女笑道:「不用想了,眼下的情景已沒有你想的餘地,而是生和死的選擇。」
青雲道長閉目不理,恍似未聞那紅衣少女之言。
荒涼的山谷中,暫時沉寂了下來。
紅衣少女回頭瞧了那蓬髮亂髯的言陵甫一眼,只見他瞪著雙目,呆呆的望著自己,原來雙目中渙散的神光,似是回聚了不少。
她不禁心中暗忖道:「難道這瘋癲的老人,神智還能恢復不成?」
她伸手抓起地上的長劍,臉上泛現出一片殺機,只等青雲道長說出不去,立時將揮劍把他劈死,然後再把方兆南、陳玄霜、言陵甫一起殺死。
只見青雲道長臉上綻開微微的笑意,霍然睜開雙目,說道:「貧道答應你了。」
紅衣少女冷然一笑,道:「我早曉得你會答應的!」
青雲道長奇道:「你怎麼知道我定然會答應呢?」
紅衣少女道:「我不信一個人真的一點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青雲道長冷哼一聲,道:「貧道甘冒天下大不韙,答應你同去血池尋寶,但咱們的用心和目的卻是大不相同。」
紅衣少女道:「那裡不同了?」
青雲道長道:「貧道的心願,一則去發掘羅玄之秘,公佈武林,以證世人對他猜測,二則想從他遺物之中,找出些深奧的醫理-------用以濟世活人。」
紅衣少女笑道:「那還不容易得很麼?咱們如若找出有關醫道藥理方面東西,那就一股腦兒送給你就是了。」
青雲道長道:「你該解開我的穴道了吧?」
紅衣少女道:「我如何能信得過你?」
青雲道長怒道:「貧道既然答應了,永不反悔,你這般多疑,為什麼還要求我答應呢?」
紅衣少女笑道:「你急個什麼勁呢?我這一生之中,除了我那故去的大師祖外,從未再相信過別人,咱們素昧平生,你如何能讓我在驟然之間,完全信任於你?」
說話之間,揮動寶劍,削去青雲道長頭上的發,顎下的長髯。
青雲道長知她傷勢已愈大半,此刻如若動手,相信只有死路一條,索性靜坐不動,任她擺佈。
紅衣少女削去了青雲道長的髮髯之後,側臉端詳了一陣,笑道:「這樣一來,就沒有人能認出你了!」
青雲道長歎息一聲道:「你現在可以解開我的穴道了吧?」
紅衣少女搖搖頭道:「不行,還有兩個條件,你答應了我才能解開你的穴道。」
青雲道長道:「你說吧!」
紅衣少女道:「在未入血池之前,除我之外,你不許對任何人說一句話。」
青雲道長一皺眉道:「好吧!第二個條件呢?」
紅衣少女道:「在行程之上,你的一切行動,必需要聽命於我,你立誓不違背這兩個條件,我就立時解開你的穴道。」
青雲道長道:「你要我如何立誓?」
紅衣少女道:「難道立誓還要我教你不成?」
青雲道長道:「那就讓你破例吧!」
她嫣然一笑,又接道:「立誓人青城派掌門青雲道長,答應遵奉蒲紅萼一切命令,面天立誓,如背誓約,天誅地滅。」
青雲道長沉吟了良久,終於面天立下重誓。
蒲紅萼盈盈一笑道:「咱們今後已算是患難與共的好朋友啦!」
青雲道長道:「貧道為勢所迫,情不得已,但咱們只限這血池尋寶一事的合作,血池事情一過,彼此算素昧平生毫不相關。
如若要貧道終生一世和你同流合污,我寧可死於此時此地。」
蒲紅萼笑道:「古往今來多少英雄人物,都常為柔情所困,我不信你當真是鐵石心腸,只要你自信能不為我柔情所縛,血池尋寶後還你本來面目。」
她的言詞之間,充滿著強烈的自信,似是青雲道長已在她掌握之中。
她微一停頓之後,緩緩放下手中的青龍寶劍,嬌媚一笑,柔聲說道:「你快些提聚真氣,我要解你受制的穴道了。」
只見她纖纖十指,開始在青雲道長受制的穴道之上,推拿起來。
青雲道長緊閉雙目,暗中提聚真氣,準備催動行血。
但覺一雙滑膩的指掌,不停的在背上游動著,一陣陣脂粉幽香,撲鼻沁心,耳際間又響著撩人的嬌聲低喘----。
他有生以來從未遇到過此等之事,雖然他定力深厚,也有些心猿蠢動,意馬欲馳。
幸得他及時警覺,暗中誦念可蘭經,才算把波動的心猿意馬,強行按下。
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那受制的脈穴才算逐漸的活開。
耳際間響起了蒲紅萼嬌脆的聲音,道:「你受傷的脈穴已然活開,快些運氣調息一陣,咱們得快些走了。」
青雲道長口中不言,暗裡運氣迫使行血加速,運行受傷的脈穴之中,果覺行血已能通過傷穴。
他霍然睜開雙目,一掠方兆南和陳玄霜道:「這兩人,你要怎麼處理?」
蒲紅萼道:「最好是一劍殺死,免留後患。」
青雲道長暗暗忖道:此女心狠手辣,說得出就做得到,眼下情勢兩人毫無反抗之能,她只要一揮兵刃,兩人即將濺血這荒山草林中。
此時我如出言相阻,只怕更將激起她的殺機,此時此刻,必將用些心機才能挽救他們兩人的性命。
心念一轉,淡然笑道:「咱們此去血池,事必經過甚多凶險,這兩人武功不弱,如能攜帶他們同行,當可獲得不少助力。」
蒲紅萼微一沉吟,道:「攜帶他們同行,雖可獲得甚多助力,但如兩人醒來之後不肯聽命,豈不自惹一場麻煩?」
青雲道長道:「冥岳岳主最善於用毒,想必你身上定然帶有能制神智的迷藥,讓他們服用下迷藥,再帶他們同行-----」
蒲紅萼微微一笑,接道:「可惜我身攜迷藥已然用完,不過,我有一個辦法,可以使他們消失去反抗之能。」
青雲道長奇道:「什麼辦法?」
蒲紅萼緩緩站起身子,探手入懷,摸出一條小指粗細的絲索,說道:「我把他們用這條絲索捆起,然後再點了他們右臂穴道,再迫他服下絕毒的藥物,就不怕他們反抗了。」
青雲道長心知此刻若再勸阻於她,只怕將引起她的疑心,只好默然不語。
蒲紅萼先用繩索把方兆南和陳玄霜的左臂聯合捆在一起,回頭望了言陵甫一眼,自言自語的說道:「把這人也捆上吧!」
青雲道長道:「很好,把三人捆在一起,彼此可以相互掣肘,縱然身負上乘武功,也就難以發揮出來了……」
他微一停頓,裝出無限關心的問道:「但你繩索如此之細,只怕無法縛得三人。」
蒲紅萼笑道:「不要緊,我這繩索並非一般之物,縱然是切金斷玉的寶刀,只怕也難以斬斷。」
她動作迅速,不一會工夫已結好繩索,把三人聯在一起,然後站了起來,說道:「咱們準備走了。」
說著探手入懷摸出解藥,分塗在方兆南和陳玄霜鼻息之間,順手又點了方兆南和陳玄霜的穴道。
只聽陳玄霜長吁一口氣,當先醒了過來。
她生死玄門已通,感應靈敏過人,睜開雙目一瞧,挺身坐了起來。
忽聽一聲嬌笑,起自身後,緊接著一陣寒氣,直襲腦後。
陳玄霜動作靈迅,覺著寒氣襲來,立時一提真氣,原坐姿勢離地而起,右臂一揮向後掃去。
但覺肩頭之處,一陣巨疼,右臂竟是不聽使喚,才知右肩處的穴道,已然被人點制,同時左臂似是被人牽住一般,跌落實地。
轉眼望去,只見一條繩索,由頸上繞過,緊緊縛住左臂之上,另一端緊繫在方兆南身上。
方兆南吃她一拖,也提前醒了過來,緩緩睜開雙目。
他這段時日之中,連番遇上凶險之事,對江湖的險惡已有甚深的瞭解,顯得十分沉著,先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慢慢的坐起身子。
方兆南目注陳玄霜,輕輕歎息一聲,道:「你何時來了?」短短的一句話中,包含了無限感慨。
只聽蒲紅萼冷冷說道:「你們被我點中右肩穴道,用天蠶的絲索繫在一起,我那絲索結扣之處,又是左肩處關節要害,只要我用力一拉絲索,你們左肩要穴立將受制,雖有兩臂,但卻形同廢去。」
方兆南目光移注到蒲紅萼的臉上,道:「你這般對我們是何用心,乾脆說明白吧!」
蒲紅萼道:「你倒乾脆得很-------」
她微一停頓,接道:「我此刻如若想殺死你們,只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方兆南道:「你不肯一劍把我們殺死,想來定已有比殺死我們更狠霉的辦法折磨我們了。」
蒲紅萼笑道:「這一次你卻沒有猜對……」
青雲道長冷冷接道:「蒲姑娘要去血池尋寶,恐要經過甚多凶險之處,要你們相隨相助,進入血池就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這是唯一的生機了,你們仔細的想一下,再答應不遲。」
方兆南聽那聲首,十分熟悉,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在那裡見過。
原來青雲道長被蒲紅萼削去髮髯之後,形貌大變,方兆南再聰明也想不到堂堂青城一派的掌門宗師,竟落得這等狼狽的樣子。
但方兆南卻從青雲道長幾句暗示的話中,獲得了甚多靈機,略一思忖,道:「事已至此,也只好受屈於人了。」
蒲紅萼聽他一口答應下來,倒不好意思再強迫他們服用毒藥,只好皺眉不語。
青雲道長急急說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得快些走了。"說話之間,人已站了起來。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44:16
陳玄霜一看方兆南並無反抗之意,也就打消了反抗的念頭,低聲問道:「咱們可要跟著他們走麼?」
方兆南點點頭,默然不語。
他想到自己經歷的凶險,比此時此刻更為險惡,但都化險為夷,只要能留得性命,總有脫險之機。
自己右臂穴道雖已被點制,但武功並未失去,還有蒲紅萼血池尋寶之言,激起了他好奇之心,倒是真的願和他們同往血池一行。
就在這幾人離開荒谷不久,少林寺大愚禪師帶著耿震、石三公、曹燕飛、張雁等人趕到了荒谷。
原來曹燕飛久等不見青雲道長出谷,立時趕回少林寺去,把警訊告訴大愚禪師。
茲事體大,大愚禪師不敢自作主張,召請了耿震、石三公,商議此事,青雲道長下落不明,自然無法不請青城派中之人參加,張雁應邀代師出席。
議席間,曹燕飛說明了青雲道長進入那荒谷的經過。
張雁一得惡耗,立時嚷著要進那山谷查看,曹燕飛隨聲附和搜查山谷,石三公試過要害,心中餘悸猶存,但卻不好說出害怕之言。
大愚禪師也覺得不親身涉險入谷,不但有些愧對青雲道長,日後傳到江湖上去,勢必留人笑柄,也主張入谷搜查。
童叟耿震雖然不願為青雲道長涉險,但也不好出口反對,只好隨同到那山谷口處。
張雁心急師父安危,當先進入谷去。
石三公等看張雁涉險無恙,膽氣一壯,隨在身後魚貫入谷。
原來薄紅萼預佈在谷口的藥粉,早經山風吹散;她又出谷離去,無人再施放暗器,大愚禪師等再進谷口,自然是毫無阻礙了。
但見滿谷荒草,及人而深,找人既不易,又怕中了隱身強敵的暗算,張雁右腕一翻撥出背上長劍,撥斬亂草,一面高喊師父。
但聞山谷回應之聲不絕於耳,卻不聞青雲道長答應之言。
大愚禪師一聳慈眉,道:「這荒谷不過十餘丈萬圓大小,以令師的耳目,豈有不聞呼叫之理……」
他本想說只怕已經凶多吉少,忽然覺得此言太過刺耳,趕忙住口不言,一揮禪杖橫向一叢亂草之上掃安。
禪杖過處,忽聞砰的一聲,一把長劍,應手飛起。
石三公右手一伸,抓住長劍,張雁卻縱身飛過去,大愚禪師、童叟耿震緊隨張雁身後躍去。只見一座大石旁邊,雜草臥倒不少,在那臥倒長草之處,遺留了不少頭髮。
張雁卻似發現了什麼奇跡一般,蹲下身子,仔細在那草地大石之處查看,一皺眉頭,道:「還好,家師尚未遇上凶險。」
石三公冷笑一聲,道:「你怎麼知道?」
張雁道:「家師在這巨石之下,留下了我們青城派的暗記,在下自然是一瞧便知了。」
天星道長啊了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
大愚禪師道:「令師那暗記之中,除了說他未遇凶險之外,不知還暗示什麼?」
張雁道:「家師這暗記之上,除了說出他未遇凶險之外,還留有路標指示他的去向。」
大愚禪師道:「既然如此,咱們就照他留下路標指向,追上去吧!」
天星道長道:「大師之言,甚合貧道心意,也許青雲道兄已經受人嵌制,咱們得循著路標指示早些追去相救於他。」
張雁急急接道:「家師這路標指示之中,還藏暗語……」
石三公道:「什麼暗語,還不快說出來?哼!小小年紀也學會了賣關子。」
張雁想到師父的安危大事,強自忍下憤怒,伏身查看了一陣,說道:「家師這暗語之中,限定追蹤他行蹤之人不得超過六人……」
耿震道:「這是什麼意思?」
張雁道:「這個,一時之間晚輩揣想不透。」
天星道長聽了張雁之言,不禁縱聲大笑道:「好啊!青雲道兄的每一舉動,似是都算的準確無比,大愚禪師、石老前輩及耿老前輩、加上曹道友、貧道和帶路之人,豈不是剛好六人,意思不讓咱們帶門下同行了。」
童叟耿震冷冷說道:「此刻寸陰如金,咱們得快些走啦!」
大愚禪師吩咐了兩個隨行僧侶幾句,急急趕了上去。
張雁不願在這些武林高人面前示弱,用盡了全身氣力奔行,飛躍於絕峰亂石之間。
六條人影依據青雲道長留下的標記婉蜒在崎嶇的山道上。
張雁當先帶路,走走停停,每到一處轉彎的所在,定要停下身來仔細的查看很久。
但這等深山大澤之中,高峰插天,連連不絕,深谷千丈,目力難及。
張雁雖然步步小心,仍然白費了二個時辰,找不出師父留下的指標。
好在這時候群豪都變得十分耐心,無人再催迫於他,老而性急的石三公,此刻卻變的十分柔和,不時低聲對張雁說道:「你慢慢的找吧,不用心急,反正我們也沒有其他的事。」
張雁心中的緊張,因群豪的耐心,松減了不少,又轉了一個時辰左右,果然被他找到了師父留下的路標。
但他仔細看了那留下的暗記之後,不禁為之一呆。
原來這次留下的暗記十分簡單,除了標向指入一道千丈深谷之外,別無一句指示之言,想是青雲道長留下這暗記之時,行動十分匆忙。
天星道長看他忽然凝神而立,發起呆來,心中甚感奇怪,忍不住低聲說道:「張賢侄,可是發現了什麼難題嗎?」
張雁道:「老前輩猜的不錯,晚輩發現恩師留下的路標向這條深谷之中,不知是有何用意?」
石三公探頭一望,只見立壁峻峭,懸崖千丈,這是條形勢異常險惡的深谷,隱隱可見谷底嶙峋聳立的怪石。
不禁一皺眉頭,道:「令師留下的路標不會錯嗎?」
張雁道:「晚輩已查看再三,路標指向,正入深谷,絕錯不了。」
石三公道:「既是路標指向不錯,咱們就下谷去吧!」
他忽然變得異常豪邁合作起來,相度一下懸崖的形勢,竟然領先一躍而下,遇到無處落足的峭壁,就旋展壁虎功,游牆而下。
緊接著童叟耿震,曹燕飛依序而下。
天星道長沉聲說道:「張賢侄,你自忖輕功能否下得這千丈峭壁呢?」
張雁道:「晚輩勉強可以行得。」
天星道長伸手解下腰間一條鵝黃絲帶,說道:「那很好,你抓住這條絲帶,咱們一起游下去吧!萬一收勢不住,貧道也好助你一臂之力。」
張雁道:「多謝老前輩的關懷。」
說完,也不謙讓,抓住絲帶,向峭壁下面游去。
大愚禪師走在最後。
張雁功力,究是難和這般上一代高人相比,將到谷底之時,氣力已經用完,收不住下沉之勢,直向谷底摔了下去,天星道長一提未起,連自已也被帶了下去。
石三公似是早已預料到必有此著,早已蓄勢相待,一見張雁遙跌而下,立時縱身而起,懸空出手,一托張雁的身子,生生把張雁接住。
天星道長武功超凡,眼看張雁已被石三公接住,心中再無顧忌,一鬆手中絲帶,右手疾向懸崖上拍了一掌,借勢提氣,橫飛而起,一式"大鵬舒翼",道袍飄風聲中,落著實地。
石三公接著張雁之後,斜向一側躍去,距實地還有七八尺左右時,突然發出一掌,借掌勁已彈之力,一阻急落之勢,和張雁同時落站實地之上。
這時,大愚禪師也已游落谷底。
張雁心中雖對石三公不滿,但人家出手相助,自是不能不道謝一番,當下抱拳道:「多謝老前輩援救之恩。」
石三公道:「不用啦,你查看一下,這道山谷之中,可有令師的指向路標嗎?」
張雁道:「晚輩這就查看。」
閉目調息片刻開始在谷中搜查起來。
大愚禪師抬頭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勢,道:「好一處險惡的所在。」
石三公答非所問地接道:「耿兄,咱們帶的乾糧還可食用幾天,其名血池,自然是一個險惡無比的所在,那裡只怕難以找到食用之物。」
他念念不忘血池,處處提出,希望引起群豪談論血池的興趣。
曹燕飛秋波一轉,溜了石三公一眼,道:「如若這世上當真有血池其地,羅玄藏寶之事,想來亦非捏造的了。」
石三公道:「自然不是捏造的了,應該是千真萬確才對。」
曹燕飛冷然一笑,道:「本座憂慮一事,既非被強敵所困,亦非是血池之險。」
天星道長笑道:「道友語含玄機,一時間倒是讓貧道思解不透。」
曹燕飛道:「道兄言重了,以道兄的聰明,自無不解其中含意之理……」
她微一停頓之後,說道:「但道兄既不願說,索性由本座說出來吧,本座憂慮的倒是咱們進入血池之後,極順利的找到了羅玄的藏寶。」
石三公道:「這倒是奇聞,老夫只怕此行撲空,落個敗興而返,你倒心憂尋得藏寶,滿載而歸,哈哈,老夫和耿兄當真是老邁了,難解你們這一代的心中奇想?」
曹燕飛冷然一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咱們這樣人,為數雖然不多,但每一人,都代表著武林中一大門派,一旦尋得羅玄藏寶,必要引起分寶之爭,那時,恐怕要形成相互殘殺之局。」
天星道長道:「曹道友預言不錯,此事必得早些作一番安排,免得臨時引起爭執……」
只聽張雁的聲音,傳了過來,道:「諸位老前輩,快請過來。」
石三公當先站起,放腿直奔過去。
耿震、曹燕飛、天星道長、大愚禪師齊齊起身,趕了過去。
只見張雁蹲在一座大岩石下,望著一個高可及人的山洞出神。
石三公急急問道:「孩子,怎麼樣了,可是找到了令師的指向路標嗎?」
張雁指著山洞說道:「家師留下的路標,指向這洞口之中,因而使晚輩猶豫不決。」
石三公凝目向那洞中望去,但見黑暗如漆,目力只能及兩三丈遠,暗裡一皺眉頭,道:「如若令師的路標指向不錯,咱們就進入瞧瞧吧!」
耿震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兄弟極贊同石兄之見。」
天星道長:「百里行程過九十,既到了此地,豈能畏難而退?」
張雁道:「諸位老前輩既然都有冒險之心,晚輩替諸位帶路就是。」
天星道長一把抓住張雁,說道:「賢侄不可涉險,還是讓貧道走在前面的好。」
石三公哈哈一笑,道:「不如由老夫走前面吧!」
突然放步而行,搶先進入了山洞之中。
群豪急起相隨而入。
這是個幽暗的山洞,地勢崎嶇不平,走不過兩丈,立時向左面轉去,而且愈走愈是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石三公晃燃了一隻火摺子,查看四壁一眼,說道:此洞久年不見人跡,四周都生滿了綠苔。」
一股陰寒的冷風,迎面吹襲過來,火摺子,一晃閃過,石洞中陡然又恢復了原有的黑暗。
曹燕飛道:「好冷的鳳,本座預測這洞中定然有千年未化的積冰。」
天星道長笑道:「貧道久居崑崙絕頂,對於冰穴雪谷中吹出的寒意,經驗甚多,這陣風勢雖然陰冷,但就貧道感受而言,絕非經由冰雪中吹出。」
說話之間,又是一股陰寒之氣,迎面襲來。
這一股寒風,不但陰冷之極,而且挾帶著一股腥氣,迫得幾人不得不運氣抵禦陰寒。
童叟耿震吁一口氣,道:「不對,這洞穴之中只怕有蛇?」
曹燕飛一翻腕,拔出背上長劍,道:「不錯,這等人跡罕至千年洞穴,定然隱有毒物,洞道狹小,閃避不易,咱們要小心一些。」
石三公突然回頭望著張雁問道:「令師的路標指向沒有錯處嗎?」
張雁道:「晚輩看得極是清楚,絕錯不了。」
石三公道:「好!你要是看錯了,咱們都別想活就是-----」
突然加快行速,大步而行。
這一道幽暗陰沉的洞穴,不知有多深多長,而且曲折盤轉,十丈之內,定然要轉換一個方向。
轉過了四五個彎子之後,到了一處分岔的路口。
石三公停下腳步,回顧了張雁一眼,道:「你瞧瞧令師在岔道上是否留有暗記?」
洞中幽暗,如處深夜,伸手難見五指,張雁不得不伏下身子,找尋師父留下的暗記路標。
就在他伏下身子的時候,隱隱聽到了一陣沉重的步履之聲。
這聲音似是一個巨人,踏著笨重的步子,遙遙的走了過來,又像百丈的高峰上滾下來一塊山石,在懸崖間的林木上。
他警覺的伏下身子,側耳聽去,果然那聲音更加清晰一些。
石三公晃燃了火摺子,焦慮的問道:「找到了嗎?」
張雁搖搖頭,道:「洞穴中如此黑暗,目難見物,豈是容易找到的嗎?」
一陣奇腥直衝過來,觸鼻欲嘔。
隆隆之聲,緊接著傳入耳際。
顯然,有一個龐然大物,正向幾人停身之處走來。
天星道長低沉的喝道:「快些靠到壁間,閉住呼吸。」
石三公暗運內力,呼的一聲,把手中的人摺子,直投過去。
一道火光,閃動在黯暗的洞穴中,啪的一聲,撞擊在石壁上,落地有聲,熊熊的燒著,這種待制的火摺子,雖經撞擊,火焰仍然不熄。
兩顆大大的明珠,在火光照射下閃動碧綠光芒。
天星道長啊了一聲,道:「什麼東酉?
石三公站在最前面,看的也較為清楚,當下冷冷的說道:「是一雙眼睛……」
曹燕飛訝然說道:「眼睛,這麼大的一雙怪目,定然是一隻巨大的猛獸了。」
天星道長道:「猛獸倒不可怕,只怕是一條罕見的巨大毒蟒,怎的停在那裡不動?」
石三公道:「想是吃了青雲道長!」
張雁怒聲接道:「家師的武功,豈會被一條巨蟒所傷,老前輩且莫要出口傷人。」
石三公怒道:「你這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
天星道長道:「算啦!算啦!此時此地,正該和衷共濟,同渡難關,豈可小不忍自相殘殺呢?」
曹燕飛道:「不論是否找得出青雲道兄的暗記,咱們呆在這裡不動,或進或退,總該決定才是。」
張雁突然搶前而行,朗朗說道:「石老前輩既怕先被大蟒吃掉,還是晚輩走前面吧!」
石三公怒火大起,揚手一掌,疾向張雁背上拍擊過去。
斜刺裡劍光打閃,一道寒光橫向石三公臂上削去,迫得他不得不收回掌勢。
耳際間響起天星道長冷冷的聲音,道:「石老前輩如若一掌把他打死,咱們還要不要帶路之人?」
石三公冷哼一聲,道:「你如不處處相讓於他,諒他也不敢這等放肆。」
天星道長道:「貧道就事論事,絕無和石老前輩作對之心。」
兩人說話之間,張雁已行出了十幾步遠。
張雁忽然大聲叫道:「在這裡了。」
身子一轉,突然隱失不見。
群豪急急奔了過去,只見壁間一道突裂的隙縫,寬可及人,向裡延伸而去。
曹燕飛高聲問道:「張賢侄可是找到了令師留下的暗記嗎?」
只聽張雁遙遙應道:「家師一向謹慎,自然不會有錯。」
但聞聲音愈來愈遠,顯然他的行速甚快。
石三公道:「哼!這小子想跑了。"說完,放腿直追上去。
幾人一口氣直追出了二三十丈,仍然不見張雁行蹤,童叟耿震頓足罵道:「這小子果然溜了,待會兒找到他時,非得打斷他一條腿不可。」
天星道長冷冷說道:「兩位處處暴露出殺他之心,他自然保命要緊。」
曹燕飛道:「既無分岔之道,咱們快追就是。」
說話之間,腳步已然加快。
走了一陣,突然覺得炎熱灼人,似是走近了一座巨大的火爐。
石三公仍然當先而行,此刻突然停了下來,道:「咱們走入火山中了。」
天星道長身子一側搶在前面,道:「生死有命,縱然是火山也得跳下去了。」
穴洞中低沉的氣塵,顯然已使這幾個修為深厚、武功卓絕的當世高手,有些神智反常。
童叟耿震哈哈一笑,道:「老夫年登古稀,死亦無憾。」
緊隨天星道長身後而行。
狹小的夾道,逐漸開闊起來,但那灼人難耐的炎熱,卻是愈來愈是厲害,隱隱可見兩壁泛起一片暗紅之色。
曹燕飛尖聲笑道:「一點不錯,咱們正向火中而行。」
忽聽天星道長大聲喝道:「什麼人?」
他呼的一掌,劈了出去。
曹燕飛縱身一躍,直飛過去。
凝目望去,只見一個長髮散披,全身黑衣的身材矮小之人,手中橫著一柄長劍,擋在右面上個轉彎的岔口處。
左面又一片赤紅,火漿熊熊,灼熱漸漸逼來,別說是血肉之軀,就是鐵打羅漢,再往前走,也要被那強烈的火漿溶化。
但右面的岔口處,卻吹出陣陣陰寒的冷風,寒熱交衡,使那灼人的炎熱,消減了不少,如不是那陣由岔口處吹出的寒風,只怕幾人早已被炎熱灼傷。
這時,天星道長已和那長髮散披,滿臉污泥的瘦小黑衣人,動上了手,雙方劍招均極凌厲,幾招攻拒相接,竟然是各擅其妙。
一條隱隱可見的白索,縛住了那黑衣人的手腕和項頸,使他的活動受了極大限制,劍招的奇奧也無法完全發揮出來。
雙方激鬥了十幾個照面,仍然是一個不勝不敗之局。
石三公回顧了大愚禪師一眼,說道:「這黑衣人看去甚是瘦小,但武功卻是不弱,看情形天星道長在一時之間,絕難勝得對方。
但目前咱們寸陰如金,不宜拖延,老朽之意不如曹掌門出手相助,早把此人斬死劍下,不知老禪師意下如何?」
他說話聲音甚高,似是有意讓站在一側的曹燕飛聽到。
曹燕飛道:「老前輩的主意不壞呀!竟然拿本座作你們的擋箭牌。」
石三公微微一笑,道:「眼下情景四顧茫茫,身處險境,誰也無法預測出何時死亡,如若咱們再不能同舟共濟,患難共扶,只怕連那九死一生的一分生機,也將消失。」
曹燕飛轉眼望去,只見天星道長又和那黑衣矮小之人打在一起,雙劍交錯,各出絕學,森森寒光,幻出漫天劍氣千朵銀花。
這是一場罕見的惡戰。
崑崙派號稱江湖上四大劍派之一,天星道長又是崑崙派中當代第一名劍,竟然勝不了一個名不見經傳之人。
童叟耿震歎口低聲說道:「這等打法,不知要打到幾時才能分出勝敗?」
曹燕飛突然一翻右腕拔出長劍,欺身而上,直向那岔口處衝去。
那矮瘦之人雖然和天星道長動手,但他似是仍能兼顧到其餘之人的舉動,激鬥之中,突然分出一劍,疾向曹燕飛刺了過去。
曹燕飛有心出手相助天星道長,但又怕激怒了這位崑崙派的掌門人,故意向那洞口望去,引得那矮小之人先行出手,以便借作藉口。
天星道長一皺眉頭道:「曹道友……」
曹燕飛反手一劍,封開對方刺來的劍勢,借勢反擊過去,唰唰唰連攻三劍。
她有備而出,這三劍雖不能傷到對方,亦將把對方迫得措手不及,手忙腳亂,哪知事實竟然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不但未能把對方鬧得手忙腳亂,反而被那矮小的黑衣人,詭異的創勢,從容化解開去。
天星道長為了保持一派掌門的宗師身份,在曹燕飛和對方動手時,立時抱劍而退,不肯以二一攻一。
曹燕飛暗自吃了一驚,忖道:「無怪天星道長和他力搏良久,仍然是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面,此人劍勢,果然有著掠人的造詣------。」
心裡有想,手中劍勢並末鬆懈,一劍緊過一劍,猛攻硬逼過去。
那黑衣矮小之人,似是有著無窮盡的內力,不論曹燕飛攻勢如何猛烈,他均能從容化解,硬接巧封,門戶嚴緊無比。
曹燕飛連出絕學,一口氣攻了十七劍,不但未能把對方迫落下風,而且招致來對方的凌厲反擊。
那黑衣人的劍勢博雜異常,似是兼通了天下各門各派的劍法之長,忽而施出武當派的劍招,忽而崑崙絕學,有時竟然會用出點蒼派的劍招。
但因他劍勢變化迅速,而且劍路來的混雜廣博,雖然用點蒼一門的劍招,曹燕飛竟然也無法捕捉住他的破綻。
激鬥了二十餘合,曹燕飛的勝算愈來愈少,心中的懷疑卻是愈來愈大,陡然攻出兩劍,迫得對方劍勢一緩,疾退三步。
橫劍當胸,冷然喝道:「住手,我有話問你?」
那黑衣人果然停手不攻,橫劍而立。
曹燕飛道:「你的劍法,是我生平所遇最為龐雜混亂的劍法,忽東忽西,毫無章法。」
那黑衣人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曹燕飛道:「你是那一門派中的人物?」
黑衣人仍然默默不言。
曹燕飛怒道:「你耳朵聾了嗎?」
黑衣人一雙圓大的眼睛眨動了兩下,暴射出忿怒的光芒,顯然,他對曹燕飛罵他之言,大為不滿,但卻仍然默默不作聲。
曹燕飛回顧了天星道長一眼,道:「目下時機,不宜拖延,此人的武功,變化異常,太難應對付,咱們不如聯手出戰,先把他除去再說。」
她和那黑衣人動手數招之後,已知遇上了勁敵,單憑自身之力,絕難勝過對方。
天星道長搖搖頭道:「這樣不太好吧!」
石三公高聲說道:「此時此地,生死難卜,大可不必再顧到什麼身份,老夫願助你一臂之力。」
說完話揚手發出一拳,一股激彈的暗勁,挾帶著呼嘯之聲,直向那黑衣人撞了過去。
但見那黑衣人目光一轉,冷冷的瞥了石三公一眼,左腕揚揮,拍出一掌,一股掌風應手而出。
兩股激彈的暗勁,相撞一起,滑旋成風,吹拂起幾人衣袖。
那黑衣人被震得向後退了兩步,但那強大的反彈之力,竟然使石三公心胸為之一震。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44:40
表面上看去,石三公拳風威猛,幾乎使對方招架不住,但石三公本人卻是心中有數,暗自震驚不已。
他忖道:「這小子,好雄渾的內力,單是我一人和他相搏,只怕難以討好……」
忖思之間,忽然那黑衣人揚手一指,隔空點來。
石三公左袖一拂,右手一拳,迎著那點來指風劈去。
雙方相距,仍有著七八尺的距離,擊掌出拳,全憑內力凝聚的暗勁傷人。
拳勁指力,相互一觸,石三公立時覺出不對,只覺那點過來的一縷指風,銳犀異常,直似一把錐尖,裂破拳勁,直刺而出,心頭大為震動,左腳用力一旋,身子突然的轉閃開去,避開了正面。
一縷暗勁,掠身而過。
石三公暗道一聲:「好險。」
借勢欺進兩步,揚手一拳,迎胸搗去。
黑衣人手中長劍一閃,斜斜由下面翻了上來,橫削右腕。
石三公旋身移步,避開一劍,雙拳連環揮擊出手,拳風呼呼,威勢驚人。
那黑衣人揮劍反擊,打在一起。
石三公以鐵拳著稱武林,雙拳旋開,招招如鐵錘擊石一般,帶著破空嘯風。
但那黑衣人出手詭異,劍招辛辣,七八個回合之後,竟然搶去主動。
石三公手中沒有兵刃,無法硬行拆解對方的劍勢,逐漸被迫落下風。
童叟耿震一皺眉頭,道:「想不到這山腹密洞之中竟然遇上了這麼一個棘手人物,看樣子如不把他早些殺死,絕難過得此山。」
他口中自說自語,右手已從腰間抖出一條九龍金環,隨手一抖,金環筆直的掃擊過去。
他這奇形的外門兵刃,專以鎖拿刀劍之類的兵刃,金環一陣鏗鏘震響,幻起一片圈影,橫向那黑衣人手中長劍套去。
黑衣人手腕一震,幻起朵朵劍花,疾向金環點去。
只聽一陣金鐵相擊之聲,耿震手中的金環盡被劍花彈震開去。
天星道長道:「好一招「鐵樹銀花」」
石三公借勢疾發兩拳,拳風呼呼的直擊過去,迫得那黑衣人連退兩步。
黑衣人反手兩劍,又把石三公迫退兩步,雙目中神光閃動,殺機隱隱。
顯然這黑衣人已被兩人合手的迫攻激怒。
耿震九龍金環一招"神龍擺尾",挾著一片叮叮咚咚之聲,橫掃過去。
黑衣人向後疾退三步,避開一擊。
這黑衣人和天星道長、曹燕飛動手相搏甚久,但卻始終站在原地,未退一步,此刻被童叟耿震揮環一擊,竟然自行躍避開去。
天星道長低聲說道:「兩位要當心了。」
耿震一挫腕勢,橫掃的金環抖的筆直,點擊過去。
就在他金環點出的同時,那黑衣人同時疾衝而上。
手腕一揮,幻起漫天劍影,直罩下來。
這一次那黑衣人,似是用出了全力,劍勢若長江大河一般,綿延不絕,把兩人籠罩在一片劍影之下。
他的劍路,博雜的很,忽而正正大大,大開大蓋,忽而詭異飄忽,無法捉摸,十合之後,兩人已被那黑衣人的劍勢逼得險像叢生。
石三公一面發拳拒敵,一面暗暗忖道:「這一戰如不能勝得對方,勢必把一世英名斷送不可,看來只有施展險招求勝了。」
心念一轉,左拳突發一招"飛鈸擊鍾",人卻疾快向後退了一步,避出戰圈。
石三公一退,那黑衣人的劍招,盡都攻向童叟耿震。
劍光流轉,寒芒電掣,登時把童叟耿震迫得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石三公施展千里傳音之術,低聲說道:「童兄請全力抵擋一陣,兄弟即刻出手相助。」
說完話,微閉雙目,暗中運氣,凝聚畢生功力,霍然睜開雙目,正待揚手發拳,那黑衣人卻突然倒躍而退,隱入那森寒陰暗的洞中。
童叟耿震收了手中九節金環,歎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這人的劍招,乃老夫生平所近最辛辣的一人。」
他一向冷傲,此刻忽然說出此等之言,想是已全力拒敵,對那黑衣人的武功傾服不已。
只聽天星道長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人並未存傷害咱們之心。」
石三公道:「何以見得?」
天星道長道:「童兄左肩衣服,被對方劍鋒挑破,如是他存了傷害咱們之心,當不致下手留情了。」
石三公凝目望去,果然發現耿震左肩之上,衣服裂了三四寸長短一道口子。
耿震似是早已知曉對方劍下留情之事,默然不語。
曹燕飛道:「有一件使人費解之事,不知諸位可曾發覺。」
天星道長道:「曹道友可是說那黑衣人身上縛了一條柔細的軟索之事嗎?」
曹燕飛道:「不錯,那人的劍招,不在你我之下,講詭奇辛辣,似尤過之,看他劍招的變化,似是已兼通天下各家,但他身縛索繩,分明又暗中受人控制,想那幕後之人,定然更為棘手了。」
天星道長長長沉吟了一陣,道:「此事或有可能,但如那黑衣人先為對方迷藥之類迷倒,然後才以索繩加身迫為所用,亦非絕無可能……」
大愚禪師插口說道:「這使老衲想起了青雲道兄,或亦被人強迫收用了。」
天星道長點點頭,道:「大師言之有理,不論對方武功如何高強,這陰沉的巖洞之中,如何凶險,咱們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貧道替諸位開道。」
說罷,一揮長劍,當先向前走去。
他雖然說的豪氣凌雲,但舉動之間,卻是異常小心,橫劍護胸,緩步而進。
一腳踏入洞中,這是條陰暗寒冷的通道,群豪雖有極好的目力,也難看出六七尺外的景物。
童叟耿震一次挫敗之後,心中已生出戒備之心,狂傲之氣,也隨著消減甚多,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若有人隱身在暗處,用暗器暗襲咱們,那可是防不勝防!」
天星道長輕輕咳了一聲,道:「目下處境,的確凶險異常,諸位之中,如若帶有暗器,不妨取出來備用……」
餘音未住,突然冷哼一聲,向後退了一步。
曹燕飛急急叫道:「道兄,沒受傷嗎?」
天星道長停下腳步,道:「還好……」
突然提高聲音接道:「什麼人,躲躲藏藏暗施算計,豈是英雄行徑?」
忽聽石三公哼了一聲,也向後退了一步,分明也中了暗算。
石三公道:「似是劈空掌,百步神拳之類的武功。」
曹燕飛道:「此處幽靜如死,如是劈空拳,百步神拳之類,定可聽到一些聲息。」
大愚禪師接道:「是啦!諸位遇到的可能是無影神拳。」
曹燕飛奇道:「無影神拳,從未聽說過這門武功?」
大愚禪師接道:「那冥岳妖婦手下有一位西域奇人,身具奇技,拳風發出時無聲無息……」
石三公道:「這麼說將起來,這地腹密洞之中,已有冥岳中人?」
大愚禪師道:「據老衲所知,會此無影神拳之人,只有一個。」
只聽童叟耿震悶哼一聲,罵道:「什麼人?鬼鬼祟崇的躲在暗處,算得什麼人物?」
顯然,童叟耿震也中了一記無影神拳。
天星道長低聲對大愚禪師說道:「貧道深覺拳勢不重,不是對方有意手下留情,就是功力不足。」
大愚禪師道:「這就奇怪了……"忽覺一股無聲無息的暗勁,撞在前胸之上,亦不禁退了一步。
天星道長道:「怎麼?大師也中了一拳?」
曹燕飛探手入懷,摸出一粒鐵菱角,接道:「本門中雖有暗器,但本座一向甚少施用,此時此地,不妨試用一下。」
說話之間,已然暗用功力,玉腕一翻,手中鐵菱角嘯風而出。
但聞呼的一聲,擊在山石之上,似是這甬道再向前不遠,就為橫壁所阻,不是向一側彎去,就是已到盡頭。
天星道長提聚真氣,滿佈全身,道:「諸位請留在此地,貧道到前面瞧瞧去。」
洞中黑暗,天星道長走不過十幾步遠,已然消失不見,只聞步履之聲,逐漸遠去。
哪知天星道長這一去竟若投海沙石一般,群豪等了良久,仍舊不聞一點回音。
四個人怕再走散,盡量縮短距離,又怕人暗中施襲,走得甚是緩慢。
哪知事情,大出了意料之外,已行二三丈遠,竟未再遇上暗襲,生似那剛才施襲之人,早已離去。
又向前走了丈餘,果然到了盡處,四人打量了一下形勢,不禁猶豫起來。
原來又到了兩個岔口所在,迎面一堵石壁,攔住了去路,左右兩側卻各有一個岔口。
曹燕飛道:「左面岔道中陰寒逼人,咱們從右面岔道中走吧!」
當先舉步向前行去。
石三公、大愚禪師、童叟耿震,魚貫相隨身後,向前走去。
走了半里路之遙,地勢突呈開闊。
原來不過兩尺寬窄的甬道,突然間變成了一丈左右。
曹燕飛加快了腳步,疾快的向前奔去。
但覺那甬道愈來愈寬,百丈之後,突然成了一片廣闊的平地。
這一塊山腹平地,足足有一畝方圓大小,不冷不暖,雖然不夠明亮,但在四個內功精深,目力異常之人看來,早已是景物清晰,可辨全貌了。
曹燕飛吁一口氣,道:「這地方倒是不錯,遁跡其間,與世隔絕。」
石三公笑道:「可惜的是沒有食用之物,只怕要活活餓死。」
童叟耿震望著蜂巢般的一面牆壁,說道:「這光亮不知由何處透入。"一面說話,一面沿著石壁走了一周。
曹燕飛等三人,知他在查看山路,六道眼神,一齊投注在他的身上。
耿震走完一周,搖頭歎道:「除了那一片透入光亮的小孔之外,別無出路,咱們已進了絕地,四處無可通之路。」
石三公道:「時間不久,咱們退出去,還來得及追查兩人行-----」話還未說完,突聽一陣輕微的隆隆之聲,起自一面石壁之中。
曹燕飛接道:「聽!什麼聲音?」
四人凝神聽了一陣,仍然無法確定是什麼聲音,個個默然不語。
良久之後,石三公才輕輕的咳了一聲,道:「老朽常聽人言,深山大澤之中,常常潛伏著毒蛇怪獸,咱們入洞不久,似是已見過了一條毒蟒,難道……」
只聽砰的一聲大霞,發聲的石壁之處,突然裂開了一座石門,緩步走出一個衣不掩體,滿臉黑灰的人。
那人看到四人之後,不禁呆了一呆,正待退回,石三公已飛身躍了過去,厲聲喝道:「站住。」
那人微一猶豫,不再退避,反而緩步走了過來。
曹燕飛一揮手中長劍,喝道:「有話停步再說。」
那人果然依言停了下來,反口問道:「你是什麼人?」口音清晰異常。
童叟耿震喝道:「我們問你,你倒反問起我們來了。」
那人冷笑一聲,道:「喧賓不奪主,還是先報上你們的姓名吧!」
曹燕飛聽他說話甚是斯文,不禁心神一暢,說道:「聽你說話,好像是讀過幾年詩書?」
忽然發現他全身衣服,無處不破,趕忙別過頭去。
那人似是也發覺了自己衣服破爛太多,大是不雅,回身一躍,退入門內。
石三公怕他閉上石門,疾步追了過去。
剛到門口,忽覺一股無聲無息的拳風,撞擊在前胸之上,向前疾動的身子,登時被震得向後退了三步,胸口之上,隱隱作痛。
曹燕飛目睹石三公右手捧著前胸,默然不言,知他受傷不輕,急急的趕了過去,說道:「老前輩受傷很重嗎?」
石三公緩緩吁一口氣,道:「還好,這小子就是剛才在那陰暗甬道之中,施發無影神拳,暗算咱們之人,我剛中了他無聲無息的一擊……」
他微微一停頓,又道:「不過,他發的拳勁,比剛才重了許多,幸我及時運氣調息未受內傷。」
曹燕飛看那石門,尚未關閉,正待走上前去,忽聽那石門之中,傳出話聲,道:「四人如若不先行報上姓名,可別怪我不講交情了。」
童叟耿震也被剛才那黑衣施劍的矮小之人,殺了甚多火氣,脾氣不似過去那等暴急,當下說道:「老夫耿震,這位老禪師乃少林寺的大愚禪師。」
只聽門內傳出那少年的聲音,道:「還有那中我無影神拳的老頭子,和那位姑娘呢……」
耿震暗暗罵道:「想不到以老夫的威名,竟然還要受這山洞中野人的閒氣……」
他心中雖是不滿,口中卻高聲應道:「這位姑娘麼,乃當今點蒼派中掌門人……」
石三公接道:「老夫乃雪山派石三公。」
那門下少年長歎一聲,應道:「諸位請給我投來一件掩遮身體的衣物,好容在下出去相見。」
石三公回顧了大愚禪師一眼,說道:「老禪師,可否把身背袈裟,借他一用?」
原來諸人之中,除了大愚禪師多帶了一件袈裟之外,其他人,都未多帶衣服。
大愚禪師無可奈何的解下了背上的袈裟,投人那石門之中,為了趕路方便,他身上的袈裟,早已脫下背在身上。
片刻之後,石門之中,緩步走出那滿臉污灰,蓬頭散髮的少年。
一襲寬大的黃色袈裟,裹住了他的全身,只露出一個腦袋。
石三公目光凝注在那少年的臉上,打量了一陣,問道:「小兄弟貴姓?」
原來他瞧了一陣之後,發覺對方年紀還很幼小,雖然滿臉污灰,仍然無法掩遮去本來清秀的面目。
只聽那身披黃色袈裟之人,長長歎一口氣,道:「在下姓葛,單名一個煒字。」
石三公低聲說道:「葛煒……"哦吟良久,始終想不出此人是誰。
童叟耿震身子一轉,橫攔石門之前,冷冷說道:「適才在那陰暗石洞之中,暗算我們的可是你嗎?」
葛煒搖搖頭,道:「在下一直未離開過此地,怎會暗算諸位---」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是啦!或是我兄葛煌。」
石三公道:「葛煒、葛煌,好生的名字。」
葛煒道:「我們兄弟年紀幼小,甚少在江湖之上走動,自是難怪諸位不知道了。」
他似是言未盡意,微微一笑,路出一排整齊的牙齒,雙目閃動著奇異的光輝,問道:「諸位怎麼會進入此地呢?」
曹燕飛反口問道:「你兄弟,是從小生長在這陰沉的山腹密洞之中嗎?」
葛煒搖頭說道:「不是,我們在山洞之中,居留的時間……」仰臉想了半天,接道:「大概只有半年左右,詳細的時日,我也計算不清楚了,因為這地方不見日月,無法計算時日。」
曹燕飛道:「不是陰冷,就是烈焰,又無吃喝之物,你們能生活半年之久,真叫人難以置信。」
葛煒雙目聳動,沉吟了一陣,道:「此地如無食用之物,飲用之水,我們兄弟早已死去多時,也不會見到幾位了。」
耿震喜道:「這麼說將起來,此地是有可食之物,可飲之水了?」
葛煒目光緩緩的由四人臉上掃過,冷漠的答道:「這山腹之中的食物、用水,只夠我們兄弟兩人食用,恕我不便相告諸位。」
耿震怔了一怔,怒道:「你可知老夫已攔阻了你的退路嗎?」
葛煒回顧了耿震一眼,道:「攔阻了退路,又能怎佯?」
石三公接道:「我等並無搶食物及用水之意,只不過隨便問問罷了,小兄弟不要誤會。」
葛煒冷哼一聲,道:「縱然要搶,我們也不害怕。」
曹燕飛道:「這山腹之中,除了你們兄弟之外,不知還有何人?」
葛煒不答曹燕飛的問話,卻反口問道:「你四人之中,可有武當派中的人嗎?」
大愚禪師說道:「老衲等一行,雖無武當派中人,但老衲卻和神鍾道兄相交甚久,小施主提出武當派來,想必和武當派一門有什麼淵源了?」
葛煒歎息一聲,失望的說道:「既是沒有那就算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不知諸位跑到這山洞之中,有何貴幹?」
大愚禪師正待答話,曹燕飛已搶先說道:「這山腹之中,只有你們兩個人?……」
葛煒接道:「你們先答覆了我的問話,再問我不遲。」
曹燕飛笑道:「好個倔強的人,我們追蹤一位朋友,無意闖入此地。」
葛煒一雙大眼睛動了兩下,道:「當真是這洋簡單嗎?」
曹燕飛道:「間或有待說明之處,但事情大體如此,你不信那就沒有法子了。」
葛煒道:「好吧!不論你說的是否實話,我也無意追問了,這座山腹密洞之中,或有他人,但我見到的只有我們兄弟兩個。」
曹燕飛暗道:「好滑頭的回話。"口中卻繼續問道:「山腹中食用,都不方便,兩位因何不設法出去?」
葛煒望了曹燕飛一眼,道:「這山腹之中,岔道縱橫,到處充滿著凶險,想出此洞,談何容易?」
曹燕飛笑道:「我們怎的會安然而入?」
葛煒道:「在下亦正為此事訝然!」
曹燕飛臉色一整,肅然說道:「這山腹的情景,我們雖然不熟,但出路我們都留下暗記,縱然迷失方向,也不愁找不出去,如若兩位懷念這山腹以外的世界,想離開此地,只有一個辦法可想。」
葛煒道:「什麼辦法?」
曹燕飛道:「那就是和我們誠心合作,兩位告訴我們山腹之中的情形,我們帶兩位出此山腹石洞。」
葛煒低頭沉吟,良久不言,顯然,他正在考慮曹燕飛的相誘之言。
忽然間,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由那石門內傳了出來。
童叟耿震霍然轉過身去,目注石門,蓄勢戒備,低沉的喝過:「什麼人?」
葛煒道:「此處只有我們兩人,自然是我兄來了。」
那行動腳步,突然停止下來。
石三公急步走近耿震身側,兩人相背而立,一個準備攔阻葛煒的去路,一個準備迎接山腹中來人襲擊。
大愚禪師目光一掠葛煒,說道:「既然是令兄來了,何不請出一見?」
葛煒注目石門高聲叫道:「煌兄嗎?快些出來……"他一連叫了數聲,仍不聞他的回答之聲。
石三公冷笑一聲,說道:「看來令兄是不會答理你了。」
葛煒滿臉茫然的說道:「諸位請在此地稍候,在下進去瞧!」
說完,大步直向那石門之中走去。
石三公一皺眉頭,低聲對曹燕飛道:「他如進這座石門,咱們就無法對付他了。」
葛煒回頭,冷冷說道:「我不進石門,只怕你們也難對付得我。」
縱身一躍,疾快的進入石門之中。
耿震揚手揮掌,正待發出劈空掌力,卻被大愚禪師橫臂阻止,低聲說道:「老前輩不可造次。」
就這一瞬工夫,葛煒早已走的沒了影兒。
耿震收了掌勢,滿臉不愉之色說道:「此時此情,大師還要動慈悲心腸,未免太過怯弱了,需知多讓人一分生機,咱們就多了一分死亡。」
大愚禪師道:「據老衲的看法,那人絕不像奸詐之徒……」
耿震冷笑一聲接道:「只怕……」
話剛出口,忽聽那幽暗的石門之內,響起了一聲厲喝,緊接著拳風呼呼,石門內展開了激烈的拚搏。
石三公一皺眉頭,探首向裡面望去。
只見一片黑暗,難見數尺外景物,卻清晰的聽到搏鬥激盪而起的拳風,顯然,打鬥就在不遠之處。
曹燕飛一揮長劍道:「諸位在這石門外面相候,本座進去瞧瞧。」
說著,寶劍護胸,側身而入。
石三公道:「要進就一起進吧!"緊隨曹燕飛身後而行。
大愚禪師、童叟耿震,魚貫相隨身後,緩步向前走去。
石門裡面的甬道雖然黑暗異常,但卻極是寬敞,地勢也極平坦。
只見兩條人影,正在動手相搏,雙方拳來腳往,打的激烈異常。
曹燕飛揮動手中百煉精銅的寒鋒,借寶劍閃動的微光,看出了兩個動手之人,其中一人正是剛進石門的葛煒,另一個身軀矮小,似是剛才和天星道長動手的黑衣人。
葛煒的拳法雜博異常,忽拳忽掌,變化難測,而且變化大出拳路常規,似是他的武功,也盡兼天下之長。
她看得心中大覺奇怪,暗暗的忖道:「二十年來,武林道上門戶分立彼此各自隱技自珍,除了門下弟子之外,絕不傳藝他人,但這月來目睹的年輕人,似是都已兼得了甚多各大門戶中的不傳之密……」
耳際間響起石三公的聲音,道:「曹掌門,那身軀矮小之人,可是和天星道長動手的黑衣人嗎?」
曹燕飛道:「不錯。」
石三公道:「這麼看將起來,他們也是初入這山腹密洞不久了,不知是不是咱們追尋之人呢?」
曹燕飛道:「奇怪的是天星道兄和青城門下的張雁,行蹤全無,不知那裡去了?」
石三公道:「據老朽的想法,可能是受了人的暗算,已然橫屍這山腹密洞中了。」
曹燕飛道:「張雁受人暗算,情尚可說,天星道兄武功高強,又在小心戒備之下,絕不致受暗算而不自知,縱然是變起倉促,應付不易,亦該有些示警的聲音,何至無聲無息?」
童叟耿震插口說道:「那小子已經招架不住了,咱們要不要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曹燕飛凝目望去,果見葛煒已呈不支狀態,而那矮小的黑衣人,卻是愈戰愈勇,攻勢也愈戰愈加凌厲,看樣子再打下去,二十合之內,葛煒勢必要傷在對方手下不可。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46:21
第四十五回 入密洞連番遇險
這兩人對他們雖然是一般的陌生,但在利害的衡量之下,必需保得葛煒的性命。
石三公首先發難,對首燕飛道:「老朽去助他一臂之力。」
說罷,欺上兩步,呼的發出一掌,向矮黑衣人劈去。
他蓄勢出手,這一掌力道奇大,那黑衣人在驟不及防之下,揮手接了一掌,竟被震得的向後退了兩步。
石三公一擊得手,立時全力攻上,掌拍指點,連攻了十四五招。
葛煒大概己到了筋疲力盡之境,石三公出手之後,立時退到一側運氣調息。
他心中明白,在利害衝突尖銳的環境之中,最重要的是保持實力。
那黑衣矮小之人,不但拳勢變化精奇,而且似有無窮無盡的內力,連番激鬥,竟然毫無疲累之情。
石三公一輪猛攻,全被那黑衣人化解之後,猛銳之氣消減不少,拳指略一緩慢,被那黑衣人抵隙攻入了兩掌,搶去先機,著著迫攻過來。
曹燕飛一揮長劍,說道:「石老前輩,暫請小息片刻,讓本座再領教一下他的劍法。」
生死危亡的險境中,百三公不願太耗真力,正待反擊兩招,藉機而退,那黑衣人卻先他後退兩步。
石三公心中一動,暗暗忖道:「此人在佔優勢之下,陡然而退,只怕心存陰謀……」
心念轉動之間,曹燕飛已直追而上,冷冷喝道:「亮出你佩帶的寶劍,我還要領教你幾招劍法。」
那黑衣人仍然是閉口不言,末置可否,但身子卻緩緩向後退去。
曹燕飛橫劍護胸,緩步向前追去。
那黑衣人不知是心懷陰謀,還是有意相讓,目注曹燕飛退出丈餘,伸腕拔出了長劍,凝立不動。
曹燕飛略一猶豫,唰的一劍"玉女投梭",當胸刺去。
黑衣人寶劍橫起,一式"閉門推月",寒芒劃閃,噹的一聲,硬把曹燕飛劍勢封開,但人卻又向後退了一步。
曹燕飛只覺手腕一麻,心頭吃了一驚,暗暗忖道:「此人分明有充沛的耐戰之力,不知何以節節後退?」
心中懷疑不定,人卻跟蹤追上,又是一劍刺去。
黑衣人這一次未再硬接曹燕飛的劍勢,長劍斜斜翻起,奇招突出,幻出兩朵劍花,疾刺曹燕飛的"曲池"穴。
這一劍變化大出劍學常規,逼得曹燕飛不得不收劍讓避,倒退一步。
黑衣人忽然微微一笑,又向後退了兩步。
劍光閃動中,見他一口整齊雪白的玉齒。
一直沒有出手的大愚禪師,此刻急步衝了上去,低聲說道:「曹掌門暫休息一下,讓老衲試他幾招。」也不待曹燕飛答話,迎頭一杖"泰山壓頂"一直劈下去。
他兵刃沉重,一杖劈下,虎虎生風。
這幽暗的甬道中,雖是寬敞平坦,但終是有所限制,縱躍閃避,大受限制,以大愚禪師沉重的兵刃,大劈大開的打法,那黑衣人在兵刃上,吃了極大虧。
武功再好,也不敢以輕靈的寶劍,硬接大愚禪師鴨蛋粗細的禪杖,一杖猛擊,迫得黑衣人疾向後面躍退五尺。
劍杖相觸,大愚禪師突然覺得如觸在光滑的綠苔上,雄渾的禪杖,竟向一側偏去,不禁心頭大駭,疾快的一收禪杖。
就這一剎那間,那黑衣人手中的寒鋒,已然順著他手中的禪杖,向上滑了過來。
大愚冷哼一聲,向後退了一步,雙方加力,鐵禪杖威勢突增。
那黑衣人突然一收劍勢,疾快絕倫的隨著劍勢向後一伏,大愚禪師重力頓失,噹的一聲擊在石壁上,幽暗的甬道中,閃起一串火影。
黑衣人去勢奇快,仰身一躍,人已隱失不見。
石三公急急奔了上來,低聲說道:「老禪師未受傷嗎?」
大愚禪師道:「有勞關心,老衲還好。」
石三公望著前面黑沉沉的甬道,自言自語的說道:「他們既然能去,咱們何當不可以去呢?」
突然回過頭去,高聲對葛煒說道:「閣下久居這山腹密洞之中,想必已知這甬道是通往何處了?」
葛煒已運息復元,聽得石三公相詢之言,淡然笑道:「這甬道麼,通入一片巖壁的火海之中。」
石三公道:「那黑衣人何以會出現在這甬道中呢?」
葛煒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你如不信我的話,不妨走到後面瞧瞧。」
石三公道:「既然別人敢去,我們有何不敢?」
說著,大步向前走去。
大愚禪師、曹燕飛、耿震等依序相隨而行。
石三公口中說得豪氣凌雲,但他心中甚為害怕,一路行去,運功戒備。
走了七八丈遠,甬道突然向左彎去,轉過山彎之後,立時感到一股炎熱之氣,逼了過來。
石三公停下了腳步,道:「前面果然是通往火窟之中了。」
走在最後的葛煒答道:「再轉過兩個彎,就可以看到火光了,如若不信我的話,不妨再走到前面瞧瞧。」
曹燕飛道:「此處已有炎熱之感,通往火山之中,果然是不會錯了,但一路行來,又不見其他岔道,那黑衣人難道是從火漿中跑出來的不成?」
葛煒道:「我不知那黑衣人來自何處,諸位不論用何方法,也是無法問得出來。」
耿震心中一動,說道:「這甬道之中,連一處石穴也是沒有,不知閣下宿住在何處?」
葛煒縱聲笑道:「這就怪你們的眼睛不管用了,在下的住宿之所,早已越過了多時。」
耿震道:「老夫等甚望一看大駕的宿住之所,不知可否見允?」
葛煒笑道:「帶你們去瞧瞧,又有何妨,跟我來吧!」
說完,轉身向前走去。
曹燕飛長歎一聲說道:「和敵人相距不過數尺距離,竟然被人脫逃,這還罷了,在這樣一道別無岔道的甬道之中,咱們連敵人的蹤影,也找他不著,此事如若傳誦到江湖上去,定要成為笑柄。」
石三公道:「老夫行進之時,已然留心到兩側的景物,除非這甬道後面另有出路;否則他們必然在前面藏著。」
曹燕飛道:「老前輩可曾看到了這位葛老弟的宿住之處嗎?」
石三公被問的怔了一怔,乾咳了兩聲,答不出話。
大愚禪師害怕石三公惱羞成怒,趕忙接口說道:「目下情形,四顧茫茫,咱們多一分合作容忍,就多增一分力量,多上一分生機,老衲深望兩位別再因口舌之爭,鬧出不歡之局。」
石三公凝神看去,只見緊依在石壁之處,有一道尺許寬窄的裂口,正待伏身而入,心中忽然一動,暗暗忖道:「如若我正在伏身而入之時,有人出手暗算於我,無能還手,勢非傷在對方手下不可。」
心念一轉,不禁猶豫起來。
只聽葛煒的聲音傳了出來,道:「幾位怎麼不進來呢?」
曹燕飛冷然一笑,道:「石老前輩可是怕正在入洞之時,受人暗算嗎?那就讓本座先進去了。」
說完,身子一伏,進入洞中。
耿震道:「石兄跟在兄弟後面走吧!」
一矮身,緊隨曹燕飛身後而入。
石三公自我解嘲的哈哈一笑,道:「老夫請替大師押陣,走在最後吧!」
大愚禪師先把手中禪杖順過,側身而入。
石三公緊隨大愚身後走了進去。
這是一座天然的石室,四壁忽高忽低,極不規則,石頂之上亦是起伏不平,一望之下,立時可以看出未經過人工修飾。
曹燕飛繞著石壁走了一周,忽然長長歎一口氣,道:「天地間造物神奇,使人不可思議,這一座方圓不過三丈左右的石室之中,竟然有著兩種大不相同的氣候。
一邊溫暖如春,一邊寒如深秋,這兩種冷熱不同的溫度,在石室正中相持不下,寒難逐熱,熱難服寒,形成了一種穩定的不同氣候。
石三公雖不言語,心中卻是有些不信,大步向前走去,果然越過中間一道寒熱相間的界限之後,如入北國深秋,有著輕微寒冷之感。
葛煒目光轉動,望了幾人一眼,道:「諸位可是對這石室中寒熱不同的氣候,感覺到奇怪嗎?」
曹燕飛道:「方圓不過數丈,但卻有著兩種大不相同的氣候,自然熱是一種奇怪之事了。」
葛煒冷笑一聲,道:「那只怪諸位少見多怪了!這石室之中一面近火,一面卻有一道寒泉,故冷熱相持不下,但也不過微有分別。
但這山腹之中,尚有五丈距離之內,如置身兩個世界一般,一邊酷熱揮汗,一面寒似冰雪……」
他似是自知失言一般,忽然住口不語。
曹燕飛奇道:「這座石室的冷暖不同,已使本座感到奇怪-----」
忽聽童叟耿震大叫一聲不好,返身急奔而出。
石三公、大愚禪師、曹燕飛等,都被他一聲呼叫震駭,不知出了什麼大事,齊齊奔出了石室外。
只見耿震站在甬道之中,神色自若,似是剛才那聲喊叫,根本不是由他口中叫出一般。
曹燕飛冷冷說道:「耿老前輩,什麼事?」
耿震輕輕一拂顎下山羊鬍須,笑道:「老朽忽然想到,如若那黑衣人,借咱們在那石室聊天的機會,悄然溜了出去,豈不給人以可乘之機……」
曹燕飛輕咳一聲,欲言又止。
葛煒忽然回過頭去,低聲對曹燕飛道:「你們可和那黑衣人結過什麼梁子,追他到此處?」
曹燕飛道:「我們追蹤別人而來,只是遇上他而已。」
葛煒道:「既是這樣,你們苦苦要尋他為何?」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他的劍法、拳掌,不但博奇龐雜,而且內力深厚,你們找到了他。也未必一定能討得了好!」
石三公道:「如依你之言,我們乾脆不用找了,是嗎?」
葛煒道:「找到他,你們也未必能勝,何必又苦苦找他。」
石三公本想發作,忽然心中一動,放聲大笑起來。
聲震甬道,回音繞耳不絕。
葛煒被他笑得心頭火起,尖聲喝道:「你笑什麼?」
石三公道:「你可是怕那黑衣人嗎?」
葛煒沉吟了良久,道:「我雖然打他不過,但你卻未必能勝得過我。」
石三公道:「你的武功是何人所授,竟然敢大言不慚的自言身兼天下之長?」
葛煒突然垂下頭去,黯然說道:「授我武功之人,我一時也無法數計,但他們和我,卻沒有師徒的名份,我連他們的姓名形貌,也是記憶不起。」
曹燕飛奇道:「有這等事?」
葛煒道:「自是有了,在下家傳之規,素來不說謊言。」
石三公道:「你兄那裡去了,何不請出一見?」
葛煒道:「我們兄弟常在一起習練武功,平常之日,都是同行同游,甚少分離像今天這樣久……」
石三公雙目閃動,道:「他可會遇上什麼凶險嗎?」
葛煒臉色一變,道:「這山腹之中,有著幾種罕見毒物,只是他們有著一定的區域,只要不侵犯到他們,他們也不會無故相犯……」
曹燕飛正待開口相詢什麼罕見毒物,石三公已搶先說道:「毒物也許不會無故相犯,可是人就靠不住了。」
葛煒目光轉動,打量了幾人一眼,道:「這山腹之中,除了今日見得諸位之外,我從未見人蹤。」
石三公道:「我等如若早見到令兄,初見你時,也不會那等驚愕了。」
葛煒道:「你說的可是黑衣人嗎?」
石三公道:「不措,我們一個同伴,也落入他的手中,老夫敢斷言,令兄許久未返,定然已被他們生擒去了。」
葛煒沉忖了一陣,道:「彼此無怨無仇,他擒我兄作甚?」
石三公道:「世道險惡,人心奸詐,令兄久居這山腹之中,地勢熟悉,他們用他帶路,那也是人情之常……」
葛煒還未及答話,石三公又搶先接道:「如若令兄生性柔和,肯聽他們的話,那也罷了,萬一令兄生性和你一般倔強……」
葛煒急急說道:「我那兄,脾氣較我尤為剛直……」
石三公道:「那就糟了!」
葛煒厲聲喝道:「怎麼樣?難道他們還敢把我兄弟殺了不成?」
石三公道:「如若令兄無恙,他早該回來了。」
葛煒怔了一怔,突然氣聚丹田,大聲叫道:「煌兄,煌兄……"像發狂一般,放腿向前奔去。
這兩句煌兄叫得如春雷驟發,震得幾人耳際嗡嗡作響。
石三公眼看葛煒已被自己言詞激動,不禁微微一笑,高聲說道:「你如當真想找你兄,那就快些站住。」
葛煒心神已亂,聽得石三公喝叫之言,果然停了下來,緩步走了回來。
幽暗的甬道中,隱隱可見他臉上閃動的淚珠。
石三公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神態,說道:「令兄是否遇險,目下還很難說,此事必得先找到那黑衣人後,始可一明究竟。」
葛煒默然不言,顯然,他已為石三公言詞說動。
石三公頓了一頓,又道:「你剛才和那黑衣人動手相搏,已呈不敵之勢,你縱然能尋得那人,也是無用。」
葛煒究竟是未經世故之人,被石三公三言兩語,唬得沒了主意,但他心中又念著哥哥的安危,當下抱拳一揖,道:「還望老前輩指示一二。」
石三公拂發沉吟片刻,說道:「為今之計,你只有和老夫等坦誠合作,憑仗你地形的熟悉,帶我們一起追尋那黑衣人的下落,相遇之後,老夫等出手相助於你,迫使那人說出令兄的下落。」
葛煒經過一番沉思之後,說道:「好吧!不過據我所知,這山腹之中,能夠存身之所不多,我們兄弟兩人活動的範圍,亦不過在近百丈之內而已-----。」
童叟耿震到道:「眼下那黑衣人已然退入這山洞之中,找尋的範圍,少了甚多,你們兄弟長日住此,想必對此間甬道,極為熟悉-----」
葛煒搖頭說道:「轉過兩三個彎,就是熊熊火漿,熱度甚高,別說是人,就是飛鳥,也是無法渡過。」
耿震望了那洞穴一眼,低聲說道:「在下看到你們兄弟居住的這座山洞,使我聯想出一件事來,以在下等四人的眼力,緩步而過,仍然沒有發現你們兄弟居住穴洞,想這甬道之中,或有類似的穴洞,或是可能的通道-----。」
葛煒道:「你這一提,倒使我想起一件事來。」
石三公道:「可是有什麼通路嗎?」
葛煒道:「不是,只使我想起了一件可疑之事,不過要渡過一片火漿------我兄有一次曾經企圖越過那片火漿,但卻半途而廢-----。」
曹燕飛道:「你快帶我們瞧瞧去。」
葛煒低頭瞧瞧足上破爛的鞋子,說道:「你們哪位身上帶有水壺,借我用用?」
石三公取下身上的水壺說道:「水壺倒有,只是存水早已飲完了。」
葛煒道:「只要水壺就行-----」伸手接了過來,又道:「兩位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來。」
說著,一伏身鑽入穴洞之中。
片刻之後,手提水壺而出,說道:「咱們走吧!」當先放腿行去。
石三公等四人魚貫隨在葛煒的身後,向前行去。
轉過兩個彎角,迎面即有熱氣迫來,愈向前行,愈覺熱氣蒸人,行進一步,那炎熱就增加一分。
五人一面運氣抗拒炎熱,一面緩步向前行進。
葛煒突然回過身來,拔開壺塞,濕了足上破爛的雙履,說道:「再轉一個壁角,就可以看到熊熊的火漿了,那片火漿,大約有五六丈左右,縱是輕功過人,也難一躍而渡,雙足勢非落著實地不可,用冷水濕了雙履,當可不致使鞋子被燃。」
說話之間,把水壺遞到了石三公的手中。
石三公依樣勢為,濕了雙履,又傳遞到曹燕飛的手中,片刻工夫,四人都用冷水濕了鞋子。
葛煒取過水壺,說道:「在下在前面帶路,諸位請自行運氣護身。」
話一落口,立時放腿疾奔而去。
石三公、曹燕飛、大愚、耿震魚貫而行,轉過一個壁彎。
放眼望去,只見一片稀薄的火漿,由一側石壁蔓延而出,向另一面石壁緩緩移動,橫寬大約有五六丈左右。
這片火漿,雖甚稀薄,但炎熱仍然灼人難耐。
葛煒已縱身如飛的踏越火漿而渡。
石三公老奸巨滑,陡然停步不前,回頭對曹燕飛說道:「咱們等那小子過去之後,再過不遲-----」
曹燕飛冷笑一聲,道:「水壺已被他提了過去,此地炎熱灼人,如若再等片刻,濕鞋一干,越渡火漿,危險更大了。」
一側身,超越過石三公,施展開輕功一躍丈餘,腳一點著實地,立時又騰身而起。
大愚禪師緊隨曹燕飛身後,飛躍而渡。
童叟耿震低聲說道:「石兄,咱們也過去吧!」
兩人一起躍起,飛渡而過。
一則火漿稀薄,幾人的鞋子上又用水浸濕,再加上四人的絕佳輕功,竟然被他們平安而渡,又是一條丈餘寬窄的甬道。葛煒早已在洞口處等候,一見四人無恙的渡過,立時說道:「此地炎熱灼人,咱們得快些走啦。」
群豪緊隨在葛煒身後,穿行在甬道之中,一口氣跑出去里許左右,才停下了腳步。
這一段奔行之間,連轉了兩三個彎。
那灼人的炎熱,已經是減了甚多,以幾人內功的深厚,抗拒這點炎熱,已毫無灼燒的感覺了。
石三公回顧了葛煒一眼,道:「這一條甬道你們兄弟一直沒有來過嗎?」
葛煒道:「沒有,因這兩條甬道之間,隔著那一片火山,我們兄弟數度想越過那火山而過,但卻始終未曾試驗。」
耿震道:「那這甬道之中的情景,你也不知道了?」
葛煒道:「不知道。」
曹燕飛接口說道:「這位小兄弟絕然不會說謊,你們不用追問他了。」
葛煒微微一笑,繼續向前走去,顯然,他對曹燕飛的態度,大感歡愉。
這條恿道,亦甚幽暗,而且愈走愈黑,行了一陣,加入濃霧之中,已伸手不見五指了。
說話之間,忽聽一聲怪吼,傳了過來。
這聲音似虎非虎,聲如雷鳴,聽來異常嚇人。
曹燕飛道:「這是什麼聲音?」
葛煒道:「老虎!」
石三公道:「不像,一點也不像,老夫生平之中,不知見過多少老虎,聽過多少老虎叫,這聲音有些不對。」
耿震道:「聽那聲音,似是離此不遠。只怕就要遇上。」
大愚道:「老衲亦覺得這聲音不像老虎……"又是怒吼傳來,打斷了大愚之言。
這次群豪都已用心分辨那吼叫之聲,果然不是老虎。
但因其聲音粗重,聽去和虎吼相似,如今既然確定不是老虎,以這些人的經驗,一時之間,也無法判定是什麼怪獸。
沉默延續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石三公當先開口,低聲對葛煒說道:「你們兄弟在山腹密洞之中,已住了將近半年之久,想必已聽到過這種聲音了?」
葛煒搖搖頭,道:「我只知道這山腹密洞之中,有一條碩大的巨蟒,聽過它的叫聲,但巨蟒的聲音,和這形若虎吼的聲音,大不相同,何況這中間,隔著這一條火道,巨蟒絕難游入此地。」
曹燕飛長長歎一口氣,道:「這真是一處奇怪的地方,短短一條甬道之中,能分成極寒極熱,兩種大不相同的氣候,實在是不可思議。」
大愚禪師接道:「天地間造物之奇,豈是人所能想到,這且不去管它,眼下重要之事,咱們必得先行籌好一個對付那怪獸之策。
在這等山腹密洞之中,既少食用之物,冷熱又大不相同,而那怪獸能夠生存此地,自然非尋常的虎豹之物了。」
石三公道:「不錯,老禪師一言中肯,咱們必得先想好對付那怪獸的辦法。」
童叟耿震說道:「除了石兄之外,其餘之人,身上都有兵刃,不論遇上什麼樣的怪獸,只要他不會噴毒傷人,咱們都可對付得了,至低限度,亦可自保。」
群豪想了一想,深覺他說的不錯,以幾人的身負武功和英名,難道還真的害怕一頭猛獸不成。
忖思之間,又傳來一聲怪吼。
這次聲音甚是清晰,似是就在前面不遠之處。
曹燕飛當先停了下來,道:「奇怪呀!」
石三公問道:「什麼事?」
曹燕飛道:「適才聽來,那吼叫之聲,似是尚在甚為遙遠的地方,怎的突然之間,卻似到了身側不遠之處呢?」
耿震道:「這也沒有什麼奇怪,就算是普通的虎豹之類的猛獸,亦是極為迅快。」
曹燕飛冷笑一聲,道:「耿老前輩未免太大意了,剛才本座分辨那獸吼之聲,至少在數里之外,在這黑暗的甬道之中,能夠在片刻之間奔行了數里行程,只怕比起你我的輕功,勝過甚多了……」
忽聽葛煒低聲說道:「看!前面是什麼東西。」
群豪凝目望去,果見兩點碧綠的光芒,不住的閃動,似兩顆放置在黑暗中的明珠,石三公看了一陣,突然低聲說道:「只怕那兩點寒光,就是咱們聽到那吼叫的怪獸雙目。」
曹燕飛道:「不錯啦!如若那兩點碧光不是眼晴,哪裡會不住眨動。"一抬右手,拔出了背上長劍。
大愚禪師突然挺身而出,道:「老衲手中的兵刃又長又重,在前面替諸位開路了。"大步向前走去。
但見那兩雙眼睛,忽睜忽閉,那兩點碧光也忽隱忽現。
群豪魚貫的相隨在大愚禪師身後,逐漸的接近了那隱現的碧光。
這時,群豪心中,都已承認了那兩點碧光,是一頭前所未見的怪獸雙目,只是甬道過黑,暗中無法看到他身貌形狀。
大愚禪師暗中運氣戒備,提起禪杖,大喝一聲,衝了上去。
石三公哈哈一笑,道:「老夫生平之中,只用過三次兵刃和人動手,目下處身環境不同,天然的險惡變化,已使人有著朝不保夕之感,再加上這等前所未見的怪獸,老夫也要破例的再用一次兵刃了。」
只見石三公探手入懷,抖出一條形似軟鞭之物,但從頭至尾,只不過尺許長短,粗如桃核,群豪看了半晌,都認不出是什麼兵刃。
大愚禪師,接近那怪獸四五尺處,那怪獸仍然臥著未動,只把兩雙碧光閃爍的雙目,凝注在大愚禪師的身上。
雙方相持了片刻,大愚突然一揮禪杖,直點過去。
就在他禪杖點出的同時,那怪獸突然站了起來,疾快的向後退去,竟然沒有反撲抗拒。
大愚微微一怔,橫杖護身,緊隨那怪獸身後追去。
那獅頭蛇身的怪獸,似是有意為幾人帶路一般,奔行一陣之後,就停下來回頭瞧瞧幾人,然後再向前奔去。
大約有一頓飯工夫之久,那怪獸突然停了下來,一雙碧綠的怪目瞪著五人,舉起前腿,在一面石壁之上敲打。
大愚當先追到,望著怪獸敲打的石壁,低聲說道:「難道這石壁之中,有什麼古怪不成。」
石三公大步走了過去,右手橫著那桃核粗細的短棒,防備那怪獸施襲,左手在那石壁上面摸去。
那獅頭蛇身的怪獸一見石三公走了過來,竟緩緩退了下去。
曹燕飛望了怪獸一眼,說道:「這怪物看去形狀駭人,但性情卻是十分馴良。」
葛煒接口說道:「此獸形狀如此可怖,一旦發威,想必兇猛絕倫,也許咱們沒有激怒於他……」
大愚禪師接道:「老衲的看法,此獸可能有求於咱們,是以才這般馴良。」
忽聽一陣軋軋之聲,石三公突然倒躍而退。
群豪凝目望去,只見一座渾然而成的石壁,緩緩裂開一座石門。
耿震一皺眉頭,道:「這地方早已有人住過了,這座石門分明是人工開成,用機關控制。」
石三公道:「耿兄說的不錯,兄弟手指觸在壁間一個突起石丸之上,立時一陣軋軋之聲……」
說話之間,忽見那裂開的石門之中,飄出縷縷香煙。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48:29
第四十六回 進血池五毒顯威
自入這石洞之後,連番遇上凶險。
對這神秘陰沉的地方,已經深懷戒心,見縷縷香煙飛出,立時閉住呼吸。
只見那獅頭蛇身的怪獸,突然一矮身子,進入了石門之中。
石三公老奸巨猾,仍然不肯衝進石門,卻站在門外高聲問道:「小兄弟,獸性難測,小心被那怪獸傷了。」
只聽葛煒的聲音,從石門之中傳了出來,道:「這怪獸生性馴服得很。」
石三公低聲說道:「這香煙之中無毒,咱們也進去吧!」
說完,一側身當先而入。
大愚禪師等相隨而入,進了石門。
這是幽黑的石洞,洞中香煙瀰漫,撲鼻沁心,但因那煙氣過濃,更增了視物困難,以幾人超異常人的目力,只不過可見到四五尺左右。
葛煒和那獅頭蛇身的怪獸,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了。
曹燕飛一皺眉頭,冷冷說道:「置之死地而後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進去瞧瞧啦。仗劍護胸,大步向前進去。
洞中瀰漫的香煙,經過一陣飄飛,濃度漸減,景物已逐漸的清晰可見。
只聽葛煒的聲音,遙遙傳了過來,道:「老禪師快些過來。」
聲音似是透過一重石壁,繚繞在石室之中。
大愚禪師正待開口,葛煒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你們繞過左面洞角之處。有座狹窄的石門,就可以看到我了。」
大愚禪師等依言繞了過去,果然瞧見葛煒和獅頭蛇身的怪獸,站在一起,抬頭仰望,不知在看什麼事物。
曹燕飛排眾而出,當先走了進去。
這是座方圓不過兩丈的石室,經過一條狹窄的甬道,連接在一起。
靠後壁處,有一座突起的石墩,在平滑的石面上,只見盤膝端坐著一個胸垂白髯,全身道裝的老人,雙手平放在膝蓋之上,留著尺許長短的指甲,雙目緊閉,長眉如雪,長披的白髮散垂在石面上。
在他盤坐的雙膝前面,放著一具白玉的石鼎,鼎中香煙裊裊,滿室清香。
葛煒呆呆的望了良久,忽然長長歎息一聲,回頭對站在身側的曹燕飛,道:「這個人是死是活呢?」
曹燕飛道:「縱然是死人,也是死了不久。」
這時,大愚禪師、石三公等都已走了進來,只聽石三公的驚呼聲:「血池,想不到世上當真有血池這個地方。」
曹燕飛凝目望去,只見那雪白如玉的石鼎之上,雕刻著血池二字,只是字色和石色一般模佯,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大愚禪師激動的說道:「這麼說來,那白衣長髯,道裝白髮的老人,定然是傳言之中的羅玄了。」
葛煒大喝一聲:「羅玄。」
說著,急步向前走去。
童叟耿震一個箭步,疾如流矢一般向前躍了過去,身子一橫,攔住了葛煒的去路,說道:「小娃兒,沉住氣。」
葛煒臉色一變,雙目凝注在耿震臉上瞧了一陣道:「好吧!」
說完,緩緩向後退了兩步。
只見那獅頭蛇身的怪獸,突然仰起頭來,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頸間長毛,根根倒豎起來,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直似要擇人而噬。
這怪獸的形狀,已極難看,這一發威,更是面目猙獰,叫人望而生畏,室中群豪,都被它一聲怒吼,駭得心頭一跳,向後退了兩步,運氣戒備。
香煙飄紗中,突然飄過一股腥臭之氣,觸鼻欲嘔。
石三公搖搖頭道:「什麼氣味……"一語未完,突見那獅頭蛇身的怪獸,身子倏的一轉,疾向外面撲去。
緊接著外面石室中傳出來一陣隆隆的震聲。
葛煒一轉身,當先向外奔去。
石三公低聲說道:「咱們一起出去瞧瞧吧!」
步出那狹窄的甬道,群豪都不禁為之一怔。
只見一個巨大如桶的蟒頭,頂上生著紅冠,巨口盆張,紅信伸縮,似是要衝入室中。
那獅頭蛇身的怪獸,當門而立,雙爪揮舞,擋住那巨蟒,不讓他衝入石室。
石三公怔了一怔,道:「這等巨蟒,世所罕見,咱們該幫那怪獸,先把這巨蟒除去……」
童叟耿震接道:「這巨蟒雖然碩大駭人,但最可怕的還是蟒頭上的紅冠,千年紅鶴頂,萬年紅蟒頭,這巨蟒的年代,至少在數千年以上了。」
大愚禪師提起禪杖,道:「老衲去助那怪獸一臂之力。」
說完,沿著石壁向洞中走去。
曹燕飛道:「如若咱們晚入這石室一步,在那甬道中遇上了這條巨蟒,只怕都已沒有命了。」
但覺腥臭之氣,陣陣撲來,聞之欲嘔。
石三公一面退向石壁一側,一面低聲說道:「諸位快請閉住呼吸,這巨蟒口中的腥臭之氣,只怕蘊含著劇毒。」
耿震、曹燕飛等,都依言向石壁旁側退去。
這時,大愚禪師已經沿著石壁走近那洞口之處,高舉起手中禪杖飛待劈下,忽聽曹燕飛旋展千里傳者工夫說道:「大師且慢下手,這巨蟒如此巨大,如若大師一杖,未能擊斃於他,勢非激怒於它不可。"一面急步行來。
大愚禪師回頭說道:「道兄之言雖然不錯,但咱們豈能就這般袖手旁觀不成?」
曹燕飛已行至大愚身後,附在他耳邊說道:「大師請運聚全力,舉杖作勢,本座站在石門之後,如若你一杖能夠擊斃這巨蟒,那是最好不過,萬一被他逃避開去,我就迅快的推上石門,拒蟒於門外,再協商除蟒之法。」
大愚道:「道兄心細如絲,兼顧細微,老衲佩服的很。」
這當兒,兩人相距那忽伸忽縮的蟒頭,只不過三、四尺遠,似是已然被那巨蟒發現,只見蟒頭暴張,發出幾聲咕咕大聲,巨口一張,疾向那怪獸咬去。
那怪獸頸間叢毛怒張,長腿一揮,利爪如劍,疾向蟒頭抓去。
大愚禪師禪杖疾沉,用出全力,猛擊而下,鐵禪杖帶起一陣嘯風。
那巨蟒突然一收瞬頭,縮出洞外,避開了杖勢。
曹燕飛雙手用力,推動石門,但聞石壁相擊之聲,石門急快的關了起來。
那怪獸眼看石門閉上,心中似是極為快樂,滿室跳躍,不斷的發出低嘯。
石三公急步行過來,背靠石門之上,目注那跳躍著而發出低嘯的怪獸,道:「這東酉雖是很難看,但生性卻是十分靈巧,只怕他一旦發起獸性,難以制服,倒不如借此機會,把它除去的好。」
曹燕飛道:「此物雖然難看,但卻似通靈之物,而且不畏蟒毒,那等龐大的巨蟒,也似對它有著幾分忌憚-----。」
那怪獸突然停下跳躍,兩雙巨目,望著兩人,似是在全力戒備一般。
只聽砰然一聲大震,那石門幾乎被一股巨大的撞擊之力震開。
童叟耿震急急跑了過來,伸出一掌,推在那石門之上,說道:「外面既有開門機關,想這室內亦當有閉門的機關,可是沒有火摺子,不知要摸索多久,才可找到。」
大愚禪師正待接口,忽聽室內之中,傳出來一種"嗤嗤"之聲。
那怪獸突然掉過頭,奔入室內之中。
曹燕飛怔了一怔,道:「這是什麼聲音?」正想舉步進入室內,又是一聲砰然的大震傳了過來。
這一次的力道,似是強過上次甚多,那石門又被震開了一尺左右,幸那撞來力道,只是一股猛勁,一擊未開,立時消失。
石三公道:「這東西好大的氣力。」
耿震道:「咱們就這樣和他耗下去,不是辦法,非得想個法子不可。」
大愚禪師瞧了手中的禪杖一眼,說道:「老衲這支禪杖,結實喪的很,就用它頂住石門如何?」
曹燕飛道:「最好在禪杖後面,打個石坑,免得被滑震開去。」
大愚禪師取好距離,揮動鐵杖,擊開一個小坑,一端放入坑中,一端頂在石門之上。
內室中嗤嗤之聲,已然消失不聞,那怪獸和奔入內室的葛煒,亦似投入大海的沙石,不聞一點聲息。
石三公忍不住高聲叫道:「小兄弟,小兄弟……」
一連呼叫數聲,仍不聞回應之聲。
耿震一皺眉頭,道:「奇怪呀!這家夥搞什麼鬼,咱們得進去瞧瞧……」
大愚禪師道:「老衲留守此門,三位進去看看吧?」
石三公道:「有勞大師了。"當先向復室衝去。
只見那石墩上端坐的道裝老人,已然不知去向。
那獅頭蛇身的怪獸和葛煒,都突然消失了行蹤,生似這石室之中,有著一種神秘的力量,吞去了所有的人。
景物依舊,石室四壁,看不出一點可疑的跡象,三個人同時為這不可思議的變化,震動了心神,彼此之間惘然相顧,大有手足無措之感。
石三公哈哈大笑,道:「這就是老朽所說,那比鬼更為可怕之物了!」
曹燕飛道:「是什麼?」
石三公道:「人!哈哈,人,人比鬼更為可怕!哈哈------」
石室聚音,他這放聲一笑,滿室盡都是大笑之聲,震得人耳際嗡嗡作響。
耿震大聲喝道:「你笑什麼?」
這一句喝問之聲,用力甚大,掩過了石三公的大笑之聲。
石三公收住笑聲,臉色肅然的說道:「因此老朽推論,咱們生離這石室希望已經不大。」
曹燕飛突然拔出長劍,說道:「那也未必,不論這室中是人或是鬼,咱們都不該坐以待斃了。」
耿震取下九節金環,說道:「這室中定然有什麼暗門。」
抖手一環,擊在那石鼎之上。
這一環用力甚大,那石鼎頓時被一環擊得片片碎裂。
這一片濃重的白煙,突然泛升而起,散佈滿室。
那石鼎之中,積滿了白色的煙灰,也隨著飛起的濃煙散佈開去。
曹燕飛一聳柳眉說道:「老前輩擊破石鼎,於事何補……」
一語未完,突然一陣嗤嗤之聲,傳入耳際,那端放的石墩緩緩向下面陷去。
耿震回顧了曹燕飛一眼,道:「不是老朽這一擊,只怕有得咱們找了。」
曹燕飛默然不語,望著那下沉的石墩。
石三公一面舉步而行,一面說道:「咱們得過去瞧瞧。」
他嘴巴雖然說的十分強硬,但舉動卻是緩慢異常,走到那石墩陷落之處。
童叟耿震和曹燕飛緊隨著圍攏上去,探首向下一看,只見一道石梯,向下面通去。
石三公皺皺眉頭,道:「咱們要不要下去看看?」
此人老奸巨猾,處處動用心機,心中雖想下去,但又怕走在最前面遇上什麼凶險,故而出言相激。
曹燕飛適才受了耿震兩句頂撞之言,心中憋了一腔怒火,冷笑一聲,道:「兩位跟在本座後面吧!」
說罷,當下踏梯而下。
走完了九級石梯,又一座廣大的石室,那盤膝而坐的白髯白髮老人,仍然端坐一座石墩之上,在他的身側有三座同樣的石墩。
這時,石三公和耿震都隨著走了下來,看到那三個同樣的石墩,心中恍然大悟。
石三公長長歎息一聲,道:「這白髮道裝老人,定然是羅玄了,江湖上盛傳此人無所不能,不但醫道精博,武功絕世,而且還深通建築消息之學……」
說話之間,又響起一陣軋軋之聲,那盤膝坐有人像的石墩,突然向上升去。
那石墩上升的速度甚快,片刻之間,已升到洞口之處,剛好把那洞口緊密的封閉起來。
這座廣大的石室四角,分嵌著四顆明珠,不知借何處光華透照了進來,反射出一片珠光,可以清晰見到大廳景物。
曹燕飛一跺腳道:「大愚禪師,尚留在上面石室之中,洞口既被石墩封閉,操縱那石墩升降的石鼎,也被耿老前輩打破,只怕他難以找到咱們了。」
石三公淡然一笑,道:「眼下咱們已進入了傳言的血池之中,山腹石壁,於世隔絕,是生是死,甚難預料,但既然到了此地,豈能空手而回……」
童叟耿震接道:「傳言這血池之中,留有羅玄的武功密錄,和他採集的天下奇藥,煉製而成的靈丹,如若那白髯白髮道裝老人,果是羅玄,這石室當是他避世養身之地,咱們得仔細的搜它一搜,或有奇遇奇獲,亦未可知。」
兩人你言我語,絕口不提大愚禪師。
曹燕飛暗暗忖道:「這兩人一搭一檔,用心陰險,眼下我人單勢孤,如若和兩人衝突起來,勢必要吃大虧不可,為今之計,只有智求,不能和兩人力拼。」
她雖是女流之輩,但也是一派掌門之才,遇上緊要關頭之時,不但心神不亂,而且思慮周密,洞察細微,衡度形勢。
石三公突然回過頭來,目注曹燕飛,微微一笑,說道:「耿兄要仔細搜察這座石室,不知曹掌門意下如何?」
曹燕飛心想兩人如搜查出羅玄的寶藏,自己的處境,勢將險惡萬分,多她一分,這兩人絕不甘心,但勢又不能反對。
當下淡然一笑,道:「兩位之意,本座極為贊成,不過……」
童叟耿震接道:「不過什麼?」
曹燕飛道:「如若這石室當真是羅玄藏寶之地,想來必有機關埋伏,咱們入此山腹之時,共有六人,眼下已六去其三,只餘下三個人了。
因此,本座甚望兩位老前輩小心一些,萬一中了羅玄埋伏,寶藏未得,人先受傷,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她一面設詞延誤兩人搜查的行動,一面暗籌如何破去那操縱石墩升降的機關,招呼大愚禪師下來,只要有大愚禪師同在,就不畏兩人的合手之勢了。
石三公哈哈一笑,道:「這話倒也不錯,但咱們已陷入絕地之中,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冒險求生,何況搜得羅玄的寶藏,當不難傲視武林同輩,老夫甚為贊成耿兄之意,縱冒中伏之險,亦當在所不惜。」
曹燕飛星目環掃了石室一周,說道:「這室中景物,一目瞭然,不知從何處下手搜查?」
石三公微微一笑道:「此地既發覺了羅玄的屍骨,難道他的藏寶放在別處不成。」
曹燕飛心中一動,接口說道:「羅玄才智絕世,豈肯這般大意,如那白髯道裝老人,當真是他的屍骨,那有不加保護之理,這座石室,只怕還有通路。」
童叟耿震哦了一聲,接道:「那娃兒和那獅頭怪獸,哪裡去了?"石三公一面說話,一面留神搜著四壁,忽然發現左面壁角之處,有一道向裡凹去的石槽,顧不得回答耿震之言,放腿奔了過去。
童叟耿震、曹燕飛一齊追了過去。
石三公伸出右手,探入那石槽之中,果然摸到了一個金環,正待用力拉那金環,突聽一個嬌脆但卻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放開手。」
這聲音起自石壁一角,來的是那樣突然,三人雖然身負著上乘武功,也不禁為之心頭一震,一齊轉頭望去。
只見一個容色絕世的白衣少女,緩步走了過來。
四壁完好,不見洞穴,此女突然出現,帶來了一片恐怖的氣氛。
三個人同時呆了一呆,齊聲喝道:「你是人是鬼?」
白衣少女冷冷說道:「只怕你們瞎了眼睛,瞧我不到,才這等疑神疑鬼了。」
石三公略一定神之後,暗暗忖道:「一個小女娃兒,縱然是鬼,又有何俱。」
他膽子一壯,冷然說道:「我們地勢不熟,你又隱身在暗處,看不到你,也不算是什麼丟臉的事。」
白衣少女走到相距三人四五步處,陡然停了下來說道:「你們如還想活命,那就自行放下兵刃。」
耿震哈哈一笑,道:「好狂的口氣,你是羅玄的什麼人?」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48:53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們不用問我是誰,再不放下手中兵刃,束手就縛,可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石三公怒聲喝道:「小小年紀,講話這等放肆,你可知老夫是何等人物嗎?」
白衣少女道:「哼!兩個糟老頭兒,一個女道士,我眼睛遠未瞎了,難道看不見你們的衣著?」
石三公大怒道:「不論羅玄是否還在人世,老夫也得先教訓你一頓再說。"呼的一掌,劈了過去。
白衣少女冷笑道:「好啊!你想動手嗎?」
雙肩一晃,腳不移步,有膝腿不屈的突然向旁側閃開三四尺遠,冷冷說道:「我懶得和你們動手……」
童叟耿震早已暗中提氣,蓄勢待發,眼看石三公劈出掌力,被那人一閃避開,立時緊接著拍出一掌。
白衣少女這次不再閃避,玉腕一揚,素手疾翻而起,竟然硬接童叟耿震一擊。
兩股掌力懸空一接,耿震突然覺得心頭一震,身不由己的向後退了一步。
看去弱不禁風的一個女孩子,竟然有這等深厚的功力,大出了童叟耿震之外,不自禁的多看了那白衣少女兩眼。
只見她眉兒微皺,星目閃動,臉泛桃花,發覆綠雲,當真是耀眼生花,動人至極。
只是她神情之間似是有一股異於常人的冰冷之氣,掩遮了她的美艷風韻,使人一睹之下,不敢妄生邪念。
耿震仔細瞧了一眼,急急的偏過頭去。
曹燕飛目睹這位年輕幼小的姑娘。功力竟然能和耿震抗拒。
她心中突然一動,暗暗忖道:「此女一時雖然無法分出敵友,但對我三人一視同仁,有她在,耿震、石三公縱有除我之心,亦不敢付諸行動-----。」
心念一轉,反而對白衣少女生出了相惜之心,當下微微一笑,道:「姑娘貴姓?」
白衣少女打量了曹燕飛一眼,冷冷說道:「我姓什麼,於你何干?」
曹燕飛一皺眉頭,強忍下心中氣忿,說道:「本座相詢姓名,並無惡意,姑娘不用多疑--------。」
白衣少女突然探手入懷,摸出一條白色的索繩,道:「你們如若想活下去,那就趕快收起兵刃,用這白索縛起雙手,我帶你們到一處安全所在……」
石三公冷笑一聲,道:「如若我們不答應呢?」
白衣少女道:「那你們就等著死吧!」
說著,挽起白索,突然轉身而去。
耿震低聲說道:「這女娃兒有點邪門,一個人怎會住在這等人跡罕至的山腹之中,我們不能讓她走脫了。」
石三公一面點頭,一面大聲喝道:「站住!」
說罷,縱身一躍追了上去。
白衣少女生似背後長了眼睛一般,隱入一個突出的石壁之後。
石三公疾追而至,探手抓去。
白衣少女突然冷笑一聲,回手拍出一掌。
石三公右手一揮,硬接一擊。
兩股掌風,懸空一撞,石三公登時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
就這一緩之間,耳際間已響起了一陣軋軋之聲。
原來那突石之後,有一座暗門。
石三公接了那白衣少女強力一掌,一時之間,提聚不起真氣,眼看那白衣少女進入石門,卻是無法阻止。
曹燕飛和童叟耿震聯手趕到時,那石門已然關閉了起來。
石三公滿臉愧色的說道:「這女娃兒武功不弱。」
大進一步,走近石門,揚手一掌,向那石門之上推去。
但那石門堅固無比,石三公用足了全力,仍分毫難動。
耿震微微一皺眉頭,道:「這女娃兒說咱們等死之言,實是叫人不解?」
曹燕飛長長歎息一聲說道:「只怕她不會是虛言恐嚇。」
耿震道:「老夫倒是有些不信。」
一語未完,突聽另一角石壁之處,又響起了一陣軋軋之聲。
三人同時覺得心頭一震,不自禁轉頭望去。
只見那右面一角石壁,突然緩緩的裂開。
兩點碧光,由那裂開的石壁透射出來。
曹燕飛吃了一驚,道:「長蟲,那條巨蟒。」
石三公隨手一揮手中兵刃,擊在一塊突出的石壁上,敲落了兩塊碎石。
童叟耿震伏身撿了起來,一塊分給石三公,一塊握在右手之中,左手倒提雙環,目注那兩道閃動的碧光。
但見那碧光,緩緩向外移動,逐漸向外行來。
石三公長長吁一口氣,道:「兩位放心,這怪物不是巨蟒。」
童叟耿震突然一抖右手,手中右塊脫手飛出,挾著一陣嘯風之聲,直擊過去。
但聞砰的一聲,那兩點閃動的碧光,忽然隱失不見。
石三公放聲大笑道:「打中了,哼!就這一點微末伎倆,也敢大言不慚-----。」
餘音未住,忽見那裂開的石壁間,疾快的射出一條黑影。
石三公笑聲頓住,揚腕一揮,打出扣在手中的石塊。
那黑影躍出裂開的石壁之後,變得十分靈活,長身一躍,懸空打了兩個輪轉,竟然避開了這一擊。
曹燕飛柳眉一皺,道:「這是什麼?」
只見那黑影,落著實地之後,緩緩舒展開身軀,竟然是一條罕見的奇大蜈蚣,目如桃核,碧光閃爍,身軀已舒展開,足有三尺多長,紫紅閃光背上,似蒙著一層白紗。
童叟耿震呆了一呆,叫道:「好大的蜈蚣。」
只見那巨大的蜈蚣,雙目注定著三人停身之處,長腿伸動,身軀緩緩的向上升起,作勢欲撲。
石三公急道:「這蜈蚣不但巨大的駭人,而且乃極為罕見的金翅蜈蚣,背上白紗,乃雙翅,當心它飛起襲人,咱們快些分佈開去,形成三角之勢,彼此可以相互救應。」
耿震、曹燕飛依言而行,迅快的散佈開去。
兩人剛剛站穩腳步,那蜈蚣已躍飛而起,疾如離弦流矢一般,猛向石三公衝了過去。
曹燕飛當先出手,陡然向前踏出一步,一揮手中長劍,迎向蜈蚣劈了下去。
耿震手中的金環,緊隨急翻而起,劈向那蜈蚣後尾之處。
石三公卻突然一側身子,橫向一側跨出五尺,避開了那蜈蚣襲擊之勢。
只聽啪的一聲輕響,耿震手中的金環,正擊在那蜈蚣身上。
曹燕飛劍光一閃,斬斷了那蜈蚣兩條長腿下來。
那蜈蚣在受創之下,忽的一收身子,數尺長短的身子,忽然捲成了一個圓圈,懸空打了兩個翻轉,飛躍到一丈開外,落在石地之上。
曹燕飛想不到,這般輕而易舉的重創了這等駭人聽聞的巨大毒物,不禁微微一笑道:「這般看來,除去這毒物,並非是什麼難事。」
石三公笑道:「曹掌門一劍斬了他兩個長腿,只要能再斬他幾條腿下來,縱然不足致命,但也會流乾身上存血而死。」
凝目望去,只見那蜈蚣斷腿之處,鮮血泉湧而出,流濕兩尺方圓。
耿震接口說道:「這毒物全身最弱之處,可能就是他的長腿,適才老前輩中它背上一環,倒是未見傷得。」
三人的心情,已然恢復了輕鬆,不似初見蜈蚣時那等緊張。
只聽一個冰冷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這條金翅蜈蚣,乃血池護丹五毒中最毒的一物,你們傷害了他,還敢這般漫不經心,哼!自找死路。」
石三公道:「那女娃兒還未離開……」
但聞耿震大聲喝道:「石兄小心。」
石三公轉頭看去,只見那巨大的蜈蚣,背上形如白紗之物,已然張開,凌空疾掃石三公,雙鉗揮動,腥氣逼人。
這次來勢,較上次更為兇猛,曹燕飛想出劍截擊,都未來得及。
石三公心頭一震,急急飛身一躍,縱飛一丈多遠。
哪知蜈蚣雙翼展開之後,已能在空中上轉彎,竟然如影隨形一般,緊緊追隨在石三公的身後。
石三公繞室盤走,轉來轉去,想把那蜈蚣避開,但那蜈蚣靈活異常,任他東彎西轉,仍是無法躲開。
眨眼之間,已在大廳中轉了數圈,同時,廳中的腥臭之氣也愈來愈濃,觸鼻欲嘔。
耿震一面運氣閉住呼吸,一面低聲對曹燕飛道:「這蜈蚣似是認定了石三公,再要讓它追逐下去,石三公早晚都要傷在那蜈蚣雙鉗之下,為今之計,咱們得早些設法把這條蜈蚣除去。」
曹燕飛道:「它飛行靈活,而且一直緊迫在石三公的身後,咱們如何才能下得了手呢?」
耿震急道:「眼下情勢,已是萬分緊張,不得不冒險一試了,咱們分別選擇兩處適宜出手的地方,然後再招呼石三公,要他故意經由咱們身側走過,以便找出手機會除他。」
這時,兩人早已被那腥臭之氣,薰得頭昏腦脹,漸覺體力不支,人雖還未暈倒,但神志已經開始有些迷亂不清。
曹燕飛哼了一聲,一提真氣,選了一處停身之處,橫劍以待。
童叟耿震也找了個容易出手之處,高聲對石三公道:「石兄,那蜈蚣飛行靈活得很,而且一直緊迫在石兄身後,極是不易施襲於他,石兄請從我們身側繞過……」
這當兒,石三公已被那緊隨身後的蜈蚣,追得滿頭大汗,那飛行迅快,轉動靈活的蜈蚣,似是被釘在石三公的身上一般,一直追隨在他的身後。
迫得石三公連回頭反擊的時間也沒有,一聽耿震招呼之聲,立時一轉彎衝了過去。
曹燕飛凝神相注,舉劍以待,石三公剛已過去,立時揮劍猛劈出手,這一劍不但勢道奇猛,而且準確無比。
只聽噹的一聲,正擊在那蜈蚣身上,但覺一股極濃重的腥臭之氣,迎面撲來,頭重腳輕的一跤跌倒在地上。
石三公停下身子,回顧了那蜈蚣一眼,歎道:「這東西當真是厲害的很……"砰的一跤,摔倒地上。
原來他在那蜈蚣追逐之下,一直提聚全身功力奔行,如今那蜈蚣被曹燕飛劍勢擊中,跌向一側,得以回顧了那蜈蚣一眼,功力一懈,那吸人胸中的毒氣,陡然發作,只覺一陣頭重腳輕,站立不穩一跤跌倒。
石室中,只餘下了一個童叟耿震,毒性還未發作,但亦神志不清。
那蜈蚣被曹燕飛一劍擊中,似亦受傷不輕,蟄伏在一角不動。
耿震雖已感到身體不支,神智迷亂,但他還知道眼下處境的險惡。
搖搖晃晃的走到曹燕飛身側,低下頭去,仔細瞧看了一陣,忽然高聲叫道:「姑娘,姑娘,在下等已願束手就縛了-----。」
勉強說出了幾句話,人亦倒在地上。
當他醒來之時,雙手已然被人捆著,坐在一座石室之中,在他身側,並坐著曹燕飛、石三公、葛煒等三人,一道白色的索繩,把四人連扣在一起。
石三公、曹燕飛人尚未醒,但葛煒卻是早已醒來多時,瞪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望著石三公等三人出神。
耿震輕輕的咳了一聲,道:「小兄弟!你也是被那白衣女娃兒捉來的嗎?」
葛煒突然回過頭來,望了耿震一眼,道:「是啊!那丫頭武功高強的很。」
耿震道:「你不是中了那金翅蜈蚣之毒,失去了抗拒之能,才被擒來的嗎?」
葛煒搖搖頭,道:「不是,我是和那白衣少女動手相搏,打她不過,失手被擒。」
耿震突然想起了那獅頭蛇身的怪獸,忍不住問道:「那獅頭怪獸那裡去了?",
葛煒道:「我和那怪獸聞得異響而入,無意間,觸動了機關,陷入地下的一它石室中,就遇上那白衣少女。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被她擒來此處,至於那獅頭蛇身怪獸哪裡去了,我就不清楚啦……」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你可知那白衣少女是什麼人嗎?」
耿震道:「這個老夫就不知道了。」
葛煒道:「我知道,她乃是冥岳妖婦手下的三個女弟子其中之一?」
耿震吃了一驚,道:「那白衣女娃兒如果是冥岳中人,咱們豈不是自行投入了羅網之中嗎?」
葛煒一笑,道:「誰說不是呢?」
耿震心頭大急,用力一拉手上索繩,想把曹燕飛或石三公,警醒一人,也好研究對策。
但兩人中毒,要比他深得多了,雖然已經服過解藥,但一時之間,卻是也難醒來。
耿震目注葛煒問道:「我們被送入此地之時,你可在這石室中嗎?」
葛煒道:「我看著你們進來的。」
耿震奇道:「為什麼他們不會醒來呢?」
葛煒道:「你不要急,我親眼看到那白衣少女在你們三人口中,各放了一粒丹丸,既然你能醒來,他們自然是不會不醒,或許在時間上有些早晚不同罷了。」
耿震不再言語,一面暗思脫身之法,一面暗中運氣,既可測知中毒之後,是否功力上打了折扣,亦可暗中試行能否一舉掙脫索繩。
正在暗運功力之餘,忽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睜眼看去,只見那白衣少女手中托著一顆龍眼大小的明珠,緩步走了進來。
那珠上光芒燦爛,照得滿室通明。
只見她轉動一下俏麗的雙目,打量耿震一眼,冷然問道:「你醒來多久了?」
耿震輕輕的咳了兩聲,藉機籌思了措詞,答道:「醒來有一會了。」
白衣少女眼珠兒轉了兩轉,問道:「現在生死兩條路,任憑選擇一條。」
耿震道:「生路怎樣?死路又是怎樣?」
白衣少女道:「簡單的很,如若想活,那就聽我之命,甘心為我效勞,但我也不虧待你們,除了清除那金翅蜈蚣殘毒之外,還傳授你三招武功,雖只三招,但威力卻是強大的很……」
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想死嗎?那更容易了,我也不殺你們,只把你們送入那座廣大的石室中,讓那護丹五毒,吃了你們就是。」
耿震皺了眉頭,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之人,豈能甘作你一個女娃兒的屬下?」
白衣少女道:「好漢不提當年勇,此一時彼一時,我也不想逼你們,生與死,任由你們選擇。」
耿震暗暗忖道:「此女神情一片冰冷,說得出口,就做得到,太過頂撞於她,只怕她當真會把我送去餵那蜈蚣……」
他乃有豐富閱歷之人,心念略一轉動,立時想到了一個暫時解脫之策,說道:「此事讓老夫一人甚難決定,待他們醒來之後,容我們計議一番再作道理。」
那白衣少女道:「好吧!反正是沒有第三條路好走,不是聽命於我,就只有死路一條。緩緩轉過身去,目光凝注在葛煒的臉上,問道:「你可想好了嗎?」
葛煒搖搖頭,道:「沒有,生死何等重大,豈能一念而決,我還得多想一想。」
白衣少女道:「你還要想多少時間?」
葛煒道:「我也不知道,想好了,我自然會告訴你。」
白衣少女冷冷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生死,完全操在我的手中,我可以把你碎死萬段。」
葛煒道:「你在出其不意之下點了我的穴道,使我失去反抗之能,殺我雖然容易,但可算不得什麼正大行徑。」
白衣少女道:「說了半天,原來你的心中不服。」
葛煒道:「自然是不服氣了。」
白衣少女凝目尋思了片刻,道:「如若我解開了你的穴道,解去你身上繩索,讓你有足夠的時間,運氣調息,然後咱們再動手相搏,你如打我不過,再被我點中了穴道,心中服是不服?」
葛煒道:「那我自然是服了。」
白衣少女道:「單是服氣,也是無用,我要你答應聽我之命,甘心為我效死……」
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哼,本來我有一種藥物,只要迫你們服用下去,你們自然會服服帖帖聽我之命,而且終身一世,不敢背叛於我,只是我不願那樣去做罷了……」
一面說話,一面伸出纖纖玉指,解開了葛煒身上的繩索,拍活了他的穴道。
葛煒穴道被解,立時一躍而起,仲動了兩下手臂,活動一下全身的脈穴,然後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這一戰,不只是關係他著的勝負榮辱,而且關乎著他的生死命運,是以看得十分嚴重,絲毫不敢存大意之心。
那白衣少女倒是滿不在乎,美目流轉,滿室盯量,行態之間若無其事。
這時,石三公和曹燕飛,也清醒過來,六道眼沖,凝注在兩人身上,觀望著局勢的發展。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那白衣少女已等得不耐起來,冷冷對葛煒說道:「你還沒有調息好嗎?」
葛煒突然睜開雙目,說道:「我想起來啦!你是冥岳妖婦的門下------」
白衣少女淡然接道:「大驚小怪什麼?我是她門下,又怎麼樣?」
葛煒厲聲喝道:「那妖婦現在何處,快些找她出來……」
白衣少女冷然說道:「她要在這裡,還容你們活下嗎?哼!」
葛煒道:「怎麼?你已經背叛了她?」
白衣少女道:「我是她門下,但卻和她有著殺害父母之仇,談不上什麼背叛於她……」
忽然一聳柳腰接道:「你儘管問這些無關緊要的閒話幹嗎?如若不是我目下正需要人手相助,才不要你們這些臭男人,聽我之命哩!」
葛煒道:「好啦!你出手吧!」
白衣少女忽然的嫣然一笑,道:「你要小心了。"舉步直欺而上,迎胸拍出一掌。
她素來不笑,板著一張臉,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偶而一笑,更顯風情萬種,如花盛放。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51:44
第四十七回 冥岳主師徒交手
那白衣少女動人的笑容,葛煒不由看的一呆,竟似忘了在和人動手相搏,對方的掌勢將要拍中前腦,仍然不知閃避。
白衣少女纖掌將要觸及他前胸之時,陡然收了回來,怒聲的喝道:「你可是認為我不敢殺你嗎?」
葛煒只覺臉上一熱,揚手一拳,直擊而出。
白衣少女凝立不動,臉上又恢復那種冷漠的神色,直待葛煒擊來的拳勢,將要擊中前胸時,才陡然向後一側嬌軀,輕描淡寫的避開了一掌,右手閃電而出,橫向葛煒腕脈之上扣去。
她避開的靈活和及時,出手反擊之勢,更顯迅快絕倫,葛煒幾乎被她一把扣住腕脈,被迫得疾快的向後退了兩步。
白衣少女緊隨而上,借勢急攻,指點、掌勢,倏然之間,連攻八招。
那知葛煒身負武功,異常龐雜,白衣少女攻襲之勢,雖然快速絕倫,但均被他奇出巧招,化解開去。
白衣少女一輪急攻,未能傷得葛煒,陡然向後退了三步,說道:「倒是未想到你的武功這等高強。」
葛煒雖然化解開了對方的一輪急攻,但卻感到異常吃力,心中暗暗忖道:「這姑娘武功不弱,不可存輕敵之心。」
暗中一提真氣,發出一記無影神拳。
那白衣少女忽覺一股暗勁逼到,心中吃了一驚,一面運氣抗拒,一面冷然喝道:「好啊!你還會無影神拳。」
半年之前,大方禪師和神鍾道長聯合武林高手圍攻冥岳失利,群豪大部分中了迷藥,被那冥岳岳主收用。
一部份,壯烈戰死,臨到大家將潰之際,神鍾道長和甚多的武林高手,各顯生平絕技,傳給了葛氏兄弟。
二人在這山腹密洞之中,苦心練習,因為兩人都有甚好的武功基礎,又生的天資過人,半年時光,竟成了一身博雜之學。
但究竟時間過短,尚無法盡得精要,雖然胸羅無數絕技,但運用克敵之上,卻難連貫發揮盡展妙用。
葛煒已對那白衣少女生出戒心,發出一記無影神拳之後,立時疾撲而上,左手一招"河岳流雲",劃出一串指影,右手一記「冰河開凍",打出一股凌厲的拳風。
這兩招武功,一是武當派不傳之密,一是華山派中絕學,他把兩招奇學,合一用出,只看得石三公、耿震等,心頭暗生凜駭。
但那白衣少女倒是毫不放在心上,素手揮展,一指點出。
葛煒但覺她點來的一指,有如急瀑狂流,洶湧而來,而且攻襲之處,又似是非救不可,好像自己急急攻出的兩記絕學,完全失去了克敵之用,不禁心頭大駭,急急向後躍退數尺。
只聽那白衣少女冷笑一聲,如影隨形般疾衝而上,葛煒只覺右手一麻,右腕脈穴已被對方扣住了。
一側觀戰的石三公等三人,也只看到那白衣少女手腕翻轉之間,竟然衝破了重重指影扣拿住了葛煒腕脈。
只聽那白衣少女,嬌脆冷漠聲音,說道:「你心中服了嗎?」
葛煒雙目神凝,盯注在那白衣少女的臉上,望了一陣,道:「好吧!我聽你之命就是,放開了我的脈穴。」
白衣少女道:「我相信你的話,字字出自肺腑。"鬆開了葛煒腕脈,轉身走到石三公面前說道:「你們三人想好了沒有?」
童叟耿震,眼球一轉,說道:「那位葛兄弟既然可以提出比武之求,我等難道不能按例相求嗎?」
白衣少女沉吟了一陣道:「你們三人,老奸巨滑,如何能夠和他相比?」
石三公道:「我等身中蜈蚣之毒,承姑娘相救,我等感激不盡,但姑娘要我等聽命於你,身受奴役,此乃何等重大之事。就我等在武林身份而言,縱然身受百刀橫戮之苫,亦不能聽命姑娘奴役。」
白衣少女笑道:「那不要緊,我有一種極為歹毒之藥,只要給你們服用下去,你們不但要永遠受我奴役,而且人也樂得渾渾睡睡,喪失了所有記憶,忘去羞恥之心。」
只聽砰然一聲大震,傳了過來,似是一件極重之物擊在石壁之上。
石三公輕輕咳了一聲道:「有人來了,姑娘如若能釋放我等,我等極願和姑娘共禦強敵。」
白衣少女初聞那大震之聲,不禁微微一愕,但一瞬間,又恢復鎮靜之容,淡淡說道:「不要緊,那石門堅牢得很,用不到諸位費心。」
她一面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玉瓶,拔開瓶塞,倒出來三粒紅色藥丸,托在掌心之中,說道:「這些紅色藥丸,名叫『散魂丹'。
服用之後,就要喪失記憶,當今武林之世,不知有多少高手,被迫服下此丸,服役冥岳,你們如若不信,那就不妨試試。」
她的美麗容色之上,永遠是一片冷漠,看不出喜怒之情,石三公等三個雖有著江湖閱歷,亦無法從她神色間辨別出一些虛實,不禁面面相覷。
但聞那砰砰大震之聲,連續數聲,顯然室外之人,大有發誓必破此石室的決心。
白衣少女回顧了葛煒一眼道:「你不要動,那石門堅固得很,他們敲打三日五夜,也是沒有用。」
她緩步走近石三公等停身之處,探手一把抓起了童叟耿震的耳朵,說道:「你比他們先醒,就請先服此藥吧!」
耿震吃了一驚,道:「姑娘且慢,在下答應就是。」
白衣少女道:「哼!我不怕你不答應。」
邊說右手連揮,點了耿震身上兩處穴道,又緩步走到石三公身前說道:「你有沒有勇氣服用下這顆藥丸。」
石三公道:「藥物之用,非關謀勇,老夫雖有視死如歸的豪氣,也不能服用此藥。」
白衣少女道:「膽小鬼。」
她伸手點了石三公兩處穴道,又緩步走到了曹燕飛的身前,說道:「咱們同是女兒之身,我也不來難為於你,你自己選擇一條路吧!是服用這顆藥丸呢?還是和他們一般讓我點你少陰、少陽二經?」
曹燕飛雖然冷傲,但處在此等情勢之下,亦不禁為之氣餒,搖頭歎息一聲,說道:「這等求生不能,求死難償的情景之下,本座不得不屈就於你的威權之下……」
白衣少女接道:「我如不看你也是女人的份上,那裡還會和你這般商量?」
曹燕飛道:「服藥傷經,我都不清楚,你既然要我選擇,那就請將這兩種結果,講給我聽聽如何?」
白衣少女道:「說起來,兩件事都不好過,這藥物服下之後,立時失去記憶,神志迷亂,不服解藥,永遠受我奴役,但卻不會有痛苦的感覺。」
曹燕飛道:「如若你點傷我少陰、少陽二經呢?」
白衣少女道:「那就大不相同了,你仍然能記起往日之事,但那經脈收縮的痛苦,卻不是任何人所能忍受,每隔兩個時辰,必須我施展手法,疏通你閉塞的穴道一次,要不然湧血漸增,疼苦隨加,全身的經脈,隨同收縮,生生把人疼死……」
曹燕飛接道:「服藥傷經,各極其毒,你的心當真是夠狠了。」
白衣少女道:「我所見過的慘酷之事,比起我這等手段,何至殘忍百倍。」
曹燕飛道:「你的目的只不過想使我們聽命於你,受你奴役,你雖然點傷了我的經脈,但我們仍有著清晰的記憶……」
白衣少女冷冷接道:「我不信一個人能忍得那等經脈收縮之苦,而且這等疼苦,與時俱增,一次比一次來的厲害,你如自信能夠忍得下去,那就不妨背叛我一次試試。」
曹燕飛長歎一聲道:「那你就點我少陰、少陽兩脈吧!」
白衣少女道:「是你自己選擇的。」
她隨手兩指,點了她兩處穴道,然後解開繩索,放了三人。
石三公立時出手,一語不發,揮掌攻去。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道:「我早就料到了你們要作困獸之鬥,哼!果然不出我的預料。」
言談之間,幾指隨時掃出,迎向石三公腕脈掃去。
石三公被她奇招所襲,迫的向後退了一步。
童叟耿震借勢欺上,一拳搗向後心,力道強猛,帶著呼呼嘯風之聲。
白衣少女反臂一指,疾點而出,劃向耿震肘間"曲池穴。」
一擊之下,耿震亦被迫退了數尺。
曹燕飛翻腕抽出了背上長劍,但卻凝目而思,不肯出手。
石三公大聲叫道:「曹掌門,咱們在毫無抗拒能力之下,被她點傷穴脈,難道還要和她講什麼規矩不成,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曹燕飛道:「如若咱們一旦把她殺死,等一會傷勢發作起來,那個解救咱們?」
石三公敞聲笑道:「曹掌門多慮了,咱們不會生擒她麼,慘刑相逼之下,還怕她狡賴不成了。」
他口中雖然說得聲如洪鐘,但心中卻是感覺出情勢不對,只覺此女出手武功,似是自成一格,凌厲中,含蘊著巧妙的變化,實使人防不勝防。
只聽那白衣少女高聲對葛煒說道:「快些過來。」
一面揮掌搶攻,迫退了石三公和耿震的夾擊之勢。
葛煒應聲而上,揮手一拳,劈向石三公,石三公左手急忙一招"拒虎門外",封開了葛煒攻來的拳勢說道:「小兄弟,你發瘋了嗎?」
葛煒道:「大丈夫一言如山,我已答應了受命於她,豈可出爾反爾?」
說完,呼呼兩掌,連環擊出。
石三公一面揮掌封架,一面說道:「咱們眼下幾人,已然是生死與共之局,此人還有通權達變之說,何況小兄弟是在她威迫之下,所作的允諾……」
只聽砰砰三聲大震,石壁傳音,震耳不絕,打斷石三公未完之言。
白衣少女一皺眉頭,掌勢忽變,盡都是奇奧凌厲的招術,指襲向童叟耿震的要害大穴,倏忽之間,已把耿震,迫逼到石室中一個角落之間。
曹燕飛目睹耿震已難再事招架,如若再不出手,不出十合,耿震勢非要傷在那白衣少女的手下不可。
雖然石三公和耿震心地陰險,對自己另有用心,但一路行來,不無患難與共之感,當下一揮長劍疾衝而上。
白衣少女嬌軀一閃,閃開到勢,冷冷說道:「很好,很好,我所學成幾種武功,還不知威勢如何,他一個人也非我之敵,你們聯手而戰,倒可以給我一個試驗的機會了。」
說話之間,身法忽變,白衣飄飄,疾轉在兩人之間,掌拍指點,詭奇絕倫。
曹燕飛只覺她疾快輪轉的身法,凌厲,詭奇的掌指,飄忽不定,自己空有長劍在手,竟有著無法施展之感,心頭大為驚奇。
暗暗忖道:「這是什麼武功,生平從未見過。」
轉眼望去,只見葛煒已和石三公,打入了緊張關頭,雙方拳掌交錯,激烈異常,看情形一時之間,還難分出勝敗。
倒是自己和耿震聯手之勢,反而落在下風,被那白衣少女詭奇的掌指手法,迫得還手無力。激鬥之中,忽聽那白衣少女冷哼一聲道:「你要小心了。"突然探手一把,直向曹燕飛手腕上扣去。
曹燕飛右腕疾向下面一沉,劍由下面倒翻而上,若點若劈的刺了過來。
那知白衣少女扣向曹燕飛右手的五指,忽然一轉,竟巧快無比的抓住了曹燕飛的右腕。
曹燕飛只覺右腕一麻,手中長劍被那白衣少女奪了過去。
曹燕飛呆了一呆,滿臉羞愧之色,向後退了兩步,道:「本座生平之中會過無數高手,從沒有敗過一次。今日兵刃被奪,實叫人羞於再生人世。」
她乃一代掌門之尊,長劍被人奪去,不但個人感到無顏立足武林,感受之中整個點蒼一派,都蒙上了莫大的羞辱,當真有生不如死之感。
白衣少女長劍疾揮,唰唰兩劍迫得童叟耿震,打了兩個轉,一面冷笑說道:「你如想死,我也不阻攔於你,不過,我要告訴你,我奪你寶劍的手法,乃武林一代聖傑羅玄遺下的絕技之一,放眼當今武林,能夠破解此招之人,只怕也難找得出幾個。」
說話之間,劍勢突然一緊,寒芒流轉,灑出了漫天劍影,童叟耿震立時被那綴繞的劍氣,迫得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匆忙之間,突覺頭頂一涼,寒芒掠肌而過,削落了一片頭髮。
白衣少女這奇奧的劍法,已使老奸巨猾的耿震,覺出了情勢嚴重,如若再讓她攻來幾劍,自己極可能傷在她長劍之下。
當下大聲說道:「姑娘暫請住手,有事從長計議。」
白衣少女緩緩收回寶劍,仰臉望著室頂,口中喃喃自語,嘴角之間,笑意盈盈,似是忽然想到了得意之事。
她一向冷若冰霜難得一笑,但偶爾一笑如花盛放,風情萬端,如酒醉人。
童叟耿震雖已年過花甲,生平不近女色,但也為那白衣少女動人的笑容,震動心神,當下重重的咳了一聲,道:「姑娘。」
白衣少女被他這一聲重咳呼叫,從沉浸的回憶之中驚醒過來,笑容一斂,又恢復那冷若冰霜的神情,說道:「你們可是自知無能抗拒了嗎?」
石三公眼看耿震和曹燕飛都停下了手,立時疾攻兩拳,迫退了葛煒,說道:「咱們停停再打。」
其實他被葛煒層出不窮的奇奧拳掌,鬧得十分頭疼,全憑深厚的功力,穩健的拳勢,鬥成不勝不敗之局。
葛煒回顧了那白衣少女一眼,大步走了過去,站在她的身側。
只聽童叟耿震說道:「姑娘劍法的奇詭,確為老夫生平僅見。」
白衣少女冷然說道:「少說無用之言,你們服是不服?」
耿震一皺眉頭,道:「適才所言,你的劍法武功,得自羅玄遺傳,不知是真是假?」
白衣少女道:「自然是真的了。」
忽聽一聲展耳欲聾的山石撞擊之聲,傳入耳際,緊接著一片軋軋之聲,連續不絕。
白衣少女秀眉一聳,道:「他們擊中那石門外面的機關了。」
只聽步履之聲,自室外傳了進來,顯然,來人已經撞開了石門而入。
石室中突然沉默下來,鴉雀無聲,凝目望著大開的雙門,石三公雙目亂轉,暗暗忖道:「不知來人是不是天星道長……」
步履聲像然而至,石室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滿臉污灰,身材嬌小的黑衣人。
不知從何處反射入一片清輝,照得景物清晰可見,從那黑衣人垂肩的長髮上,可辨出那是個女人。
只見她手中橫著一柄長劍,兩道銳利的目光,不住在幾人身上打量。
雙方相對而視,但卻彼此不發一言。
局勢在沉默中,形成了一種緊張的局面。
這僵持延續約一刻工夫之久,那白衣少女突然一揮右臂倒握劍尖把長劍送到曹燕飛身前,說道:「接著,過去守住石門。」
曹燕飛楞了一楞,伸手接過長劍,緩緩向前走去。
白衣少女冷峻的目光,掃掠耿震和石三公一眼,道:「來人已經闖入石室,可惜他們來晚了一步,已難再見羅玄之面了-----。」
她冷冷一笑,接道:「羅玄真身坐化之處,暗門隱密,機關巧妙,沒有我帶路,他們絕難找到。」
她這話似對石三公和耿震說,又似是對那隱失的黑衣人說,但這人人渴望得知底細之事,不論何人聽得,都將引起極大的好奇之心。石三公望了那白衣少女一眼,說道:「姑娘,羅玄的遺骨,當真的在這山腹密洞中嗎?」
白衣少女答非所問的,說道:「你好了沒有,眼下強敵已然逼近室外,如若你們不願助我,我也不勉強你------
不知什麼人,洩漏了這血池之秘,近日之內,已有甚多高手,進入這血池之中,這座隱密的山腹石洞之中,即將展開一場勾心角鬥的殺戮------。」
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我已設法解除護守這血池五毒的禁制,這山腹密洞之內,除了人和人之間的殺戮之外,又將加入了世上罕見的五種絕毒之物,參與這場混戰……」
忽然那石室之外傳過來一陣嬌脆的笑聲,道:「是三師妹嗎?你沒有死啊!」
那白衣少女冷肅的臉上,突然泛現起驚愕,大聲喝道:「你是誰?」
石室外響起那嬌脆的女子聲音,道:「怎麼?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了嗎?」
白衣少女一陣驚異過後,又恢復了那冰冷的神情道:「可是二師姐嗎?」
石室外傳過來一陣嬌笑之聲,道:「究竟一起長大,情逾骨肉的好妹妹,還可以聽出來我這做姐姐的聲音。」
語音未絕,石門口處,陡然出現了一個全身紅衣少女,右手握著一柄拂塵,背上斜背著一柄長劍。
白衣少女冷漠的粉臉上,肌肉微微的顫動,顯然她內心正有著強烈的激動。
四目相對,互注了良久,仍是那紅衣少女當先開口道:「唉!絳雪師妹,自你在師父迫逼之下,投入那火山中之後,姐姐無時不在祈求皇天,幫助師妹脫險,果然師妹福大、命大,安然無恙-----。」
紅衣少女目光轉動,打量了石三公和耿震們一眼,道:「這些人都是武林甚有身份的高手,個個老奸巨猾,可要我幫助你除了他們?」
白衣少女道:「不敢有勞師姐,我如要殺他們,一人之力已足。」
紅衣少女微微一聳柳眉,似要發作,但她終於勉強忍了下去,說道:「絳雪師妹,我也被大師姐擠出恩師門牆了……」
梅絳雪淡淡接道:「當真嗎?」
紅衣少女道:「大師姐心地狠毒,先因絳雪師妹身受師父寵愛,曾經暗中和我商量,要設法把你置於死地……」
令狐霜淡淡地道:「這我知道。」
紅衣少女笑道:「師妹的奇遇,當真是叫人羨慕的很----」
她長長歎息一聲,接道:「江湖上盛傳羅玄功參造化,機智回天,師妹得他收入門下,自是獲益非淺-----」
只聽一聲斷喝,遙遙傳了過來,打斷了紅衣少女未完之言。
隨著那聲斷喝,亦不禁為之一變,低聲說道:「三師妹,又有人來了,看來這血池之中,來人不少。」
梅絳雪凝神而立,若有所思,恍似未聞那紅衣少女之言。
但聞一陣叮叮咚咚的兵刃相擊之聲,傳了過來,石室外似已展開了激烈的搏鬥。
石三公忽然縱聲大笑起來。
梅絳雪星目轉動,冷冷掃瞥了石三公一眼道:「你笑什麼?」
石三公收住大笑之聲,說道:「不瞞姑娘,隨同在下等進入這血池的人為數甚多,只怕是他們找來此地……」
梅絳雪道:「找來了,又怎樣?」
石三公道:「眼下的情勢很明顯,姑娘獨得了羅玄遺物,已變成眾矢之的,連你那位師姐,也同樣有著算計你的用心,你一人武功再高,也難獨撐大局,應付群雄……」
他回顧了童叟耿震一眼,接道:「如若姑娘能夠允准,把所得羅玄遺物,分給在下等一些,或是答應在下等參與機要,共研羅玄遺物,我等自當竭盡所能,相助姑娘,合力迎拒強敵。」
梅絳雪凝目尋思片刻,說道:「再過上一頓飯工夫,你們受傷經脈,即將開始發作,大禍就要臨頭,猶作癡人之夢,哼!當真是不知死活。」
但聞室外兵刃相擊之聲,一陣緊過一陣,而且聲音很亂,己不是兩人相搏,似是已展開群毆群鬥的混戰局面。
那紅衣少女似是已沉不住氣,突然轉身,奔出室外。
白衣少女目光一掠石三公和耿震,道:「你們是想死呢?還是要活……」
她微一停頓之後,又道:「如是要活,那就俯首聽我之命,如是你們自信能在這山腹密洞之中,生存下去,不畏這山洞中陰風烈焰,和護洞五毒,那就儘管請便。」
忽見那急轉出室的紅衣少女,重又急快的奔了回來,滿臉惶急之色,說道:「三師妹,不得了啦!」
梅絳雪一聳秀眉,冷冷問道:「什麼事?這般大驚小怪?」
紅衣少女道:「師……父……」
十餘年傳藝積威,梅絳雪也不禁吃了一駭,急急說道:「師---」
突然改口說道:「她已到了洞門外嗎?」
紅衣少女經過這一陣冷靜,惶急的心情,也似是平復了不少,長歎一聲答道:「我雖未見到師父,但卻見到了大師姐,帶著不少高手。」
梅絳雪道:「定然是你們入洞之時,留下什麼痕跡,被她追蹤找來。」
紅衣少女略一沉思,道:「大師姐既然出現在這石室之外,師父亦必隨來,如若咱們師妹之間,再不拋棄昔年恩怨,合力拒敵,勢必將落得死無葬身之地的淒慘之局。」
梅絳雪緩緩背過身去,答非所問的說道:「二師姐叛離冥岳之時,可帶有甚多隨行的高手嗎?」
紅衣少女目中稜芒閃動,一抹殺機泛現眉梢,冷笑一聲說道:「咱們同門學藝,武功同出一師,你會的也瞞不過我,我好意和你相商合力共禦強敵,你卻這般孤傲自居,答非所問。
我雖有違師命私入血池,但尚未正式叛離師門,我只要接受師父一頓責罰,協助大師姐把你生擒押回師門,豈不可將功折罪?」
梅絳雪突然轉過身去,兩道冷電一般的眼神,逼視在那紅衣少女的臉上,緩緩說道:「咱們同在師門之時你武功就不如我,此刻你更不是我的敵手,哼!除非聽我之命,不然咱們就各行其是,互不相關。」
但聞室外兵刃撞擊之聲,愈來愈是響亮,想那室外的激戰,定然異常猛惡。但冥岳中的高手,似乎一直被擋住在一定的地方,難越雷池一步。
梅絳雪心中大感奇怪,眼珠兒轉了兩轉,說道:「什麼人在和大師姐等動手?」
紅衣少女冷冷說道:「你大概認為我只有一人,人孤勢單。不足以和你分庭抗禮,哼!不是我誇口,只要師父沒有親臨,我一人手下的實力,就足以抗衡大師姐了。」
梅絳雪道:「你從那裡收羅了這多高手?」
紅衣少女心中一動,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聲音尖厲,繚繞在石室之中,歷久不絕。
梅絳雪怒道:「你笑什麼?」
紅衣少女道:「不是師妹提起,愚姐倒是忘了告訴你啦,我收羅了屬下三人,其中還有三師妹的心上情郎。」
梅絳雪心頭一震,道:「方兆南。」
紅衣少女道:「不錯,方兆南,他早已被我施用藥物,控制了心神,為我所用-----」
梅絳雪不容她把話說完,立時一掠向外衝去。
紅衣少女冷厲的喝道:「站住,你可是妄想救他?」
梅絳雪道:「怎麼樣?」
紅衣少女道:「我勸你趁早打消此念,我如沒有防備,那還得了,你只要解開他身上索繩,管叫他立時橫死當場。」
梅絳雪突然向那紅衣少女身前欺行兩步,冷冷說道:「咱們同門一場,我不願親手殺你……」
只聽一聲尖厲的大叫,傳了過來,梅絳雪和那紅衣少女同時嬌軀一震,道:「大師姐受傷了嗎?」
那兵刃交擊的響聲,突然停頓下來,石室外卻相繼的響起了一串腳步之聲,走進了四個人來。
當先一人身著黑衣,身軀嬌小,平橫著一柄長劍。
在那嬌小的黑衣人後,緊隨著微作喘息的方兆南。
第三人的形狀,極是奇怪,身上的髮髻,似乎都已被人剃去,只留下短髮、短髯,滿臉油污,一時之間,群豪竟然看不出他是何人?
第四個人,蓬頭亂髮,鬚髯掩□,手中握著一根竹杖。
那身骨嬌小的黑衣人,目光緩緩掃掠了室中群豪一眼,目光停留在梅絳雪的身上。
梅絳雪仔細看去,果然發覺這四人之間,被一條極細的索繩,縛連在一起,當下冷笑了一聲,道:「方兆南。」
方兆南淡淡一笑,默然不語。
紅衣少女道:「三師妹,大師姐負傷退去,只怕師父即將隨後趕到。」
梅絳雪冷冷說道:「你先把他們的索繩解下來。」
兩人你言我語,格格不入。
突見那身材嬌小的黑衣人,對方兆南說話,但卻聽不到說的什麼。
方兆南緩緩一點頭,仍是默不作聲。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52:07
原來那嬌小的黑衣人,正是受那紅衣少女迷藥暗算的陳玄霜,施展"傳音入室"之術,相詢方兆南,問那白衣少女是不是梅絳雪。
忽聽石三公大聲叫道:「青雲道長……」
那髻發被削之人,略一猶豫,說道:「曹道友和兩位老前輩,不知進入這血池幾時了?天星道長、大愚禪師都未來嗎?」
石三公道:「唉!大愚和天星以及貴派中的張雁,都和老夫等走失了,他三人雖在這山腹之內,但卻不知失落何處。」
梅絳雪突然一側身軀,欺到方兆南的身前,素手揮揚,解他身上的索縛。
陳玄霜冷冷喝道:「走開去。」
反手一劍,直劈過去。
劍芒閃動,酒出兩朵劍花,迫得梅絳雪,疾快的向後退了一步。
原來陳玄霜妒嫉之心甚重,雖然明知梅絳雪是出手相救方兆南,仍然不自禁的攻出了一劍。
那紅衣少女冷笑一聲,道:「師妹可是當真有心要和我作對嗎?」
梅絳雪淡淡說道:「你不肯解他身上索縛,可別怪我不念同門姐妹之情了。」
這一路之上連番惡戰,都由陳玄霜獨自出手對敵。
她劍招精奇,連戰皆勝,紅衣少女默查她武功、劍路,不論功力,變化,都不在自己之下,估計足可和梅絳雪放手一戰。
當下冷哼一聲,說道:「你不念咱們同門姐妹情意,那也怨不得我這作姐姐的心狠手辣了……」
她回顧了陳玄霜一眼,接道:「你替我出手教訓她一頓。」
陳玄霜應聲而出,揚手一劍,直對梅絳雪前胸刺去。
梅絳雪嬌軀疾閃,避開劍勢,目光掠掃了方兆南一眼,轉到曹燕飛臉前,道:「你出去接她幾劍。」
曹燕飛看了石三公和童叟耿震一眼,仍然凝立不動。
這是個異常微妙的局面,石三公和耿震心中很明白青雲道長和方兆南等,都被那紅衣少女用什麼藥物或手法克制,是以不敢抗拒那紅衣少女之命。
方兆南和青雲道長,也已想到了石三公和曹燕飛等為人所制,無能反抗。
陳玄霜長劍一揮,唰的一劍,又向梅絳雪刺了一劍。
忽聽方兆南大聲喝道:「霜妹,快退回來。」
陳玄霜怔了怔,收劍說道:「為什麼?」
只聽紅衣少女格格大笑道:「你可是擔心傷了她嗎?」
說話之間,嬌軀一轉,人已欺到了方兆南的身前,拂塵一揮,抽在方兆南的身上,登時碎衣橫飛,鮮血淋漓。
梅絳雪冷漠的臉色上,泛現出一抹憐惜,櫻唇啟動,欲言又止。
陳玄霜尖聲叫道:「不要打他!"返身奔來。
紅衣少女冷冷說道:「我可以立時把他置於死地。」
陳玄霜突然停下腳步,兩行淚水,滾下雙頰,說道:「我一直聽你吩咐,為你拚命,為什麼你還要打他。」
梅絳雪突然一揮素手,道:「二師姐。」
紅衣少女洛格大笑,道:怎麼,叫起姐姐來了。」
梅絳雪道:「你不過貪圖羅玄遺物,我帶你去取就是。」
紅衣少女先是一怔,繼而笑道:「三師妹看去雖然冷若冰霜,但內心之中,卻是熱情如火。」
梅絳雪任她取笑,一言不發。
紅衣少女舉手理一理鬃前散發,笑道:「師妹一向言出必踐,姐姐絕不懷疑,只要我取得羅玄遺物,立時解開他身受禁制,解去他身上索縛。」
梅絳雪道:「大師姐敗退之後,必將歸告冥主,她既然知道了進退之路,最遲一個時辰內就可趕到,你縱然拿到羅玄遺物,也難據為己有。」
陳玄霜拂拭去臉上的淚痕,緩步走到了方兆南的身側,低聲說道:「師兄你的傷勢疼嗎?」
方兆南道:「血肉之軀,怎能不疼。不過,你不用為我擔心,我還能支撐得住。」
只聽童叟耿震冷哼一聲,全身突然打了一寒顫,似是突然間被人重擊一拳,全身站立不穩,搖搖欲倒。
梅絳雪冷笑一聲,道:「傷勢發作了,你們嘗嘗這經穴麻痺,行血受阻的滋味如何……」
石三公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耿震的左臂,大聲喝道:「耿兄那裡不對……」
話還未完,突然鬆手向後退了兩步。
只聽噹的一聲,曹燕飛手中的長劍,突然脫落地上。
剎那間,三人都發出痛苦的呻吟,黃豆般大小的汗珠,滾滾而下,臉色脹紅,神情間流露出無比的痛苦。
紅衣少女柳眉聳動,眼珠兒轉了兩轉,望著梅絳雪笑道:「三師妹,這些人可都是被你迫服下劇毒了嗎?」
梅絳雪冷森一笑,默不作答。
只聽耿震大喝一聲,仰身揮倒在地上,滿地亂滾,目光中滿是乞憐之色,望著梅絳雪。
紅衣少女道:「三師妹心地如昔,仍然是歹毒絕倫。」
梅絳雪冷然說道:「師姐過獎。」
但見曹燕飛、石三公齊齊的倒了下去,滿地翻滾起來,全身的衣服,亦盡為汗水所濕,六道眼光,一齊盯在梅絳雪的身上,含蘊著乞救之情。
梅絳雪忽然一躍而上,一腳踏在童叟耿震的前胸之上,冷冷說道:「這滋味怎麼樣?」
耿震道:「老朽……老朽」,只覺受傷的經脈之處,有如千百條毒蛇啃噬、穿行,一陣劇疼刺心,舌頭發硬,接不下去,只好不住點頭。
梅絳雪淡然一笑,伸出兩指,分點在耿震"藏血」「天戶」兩穴之上,然後在他背後"命門"穴上,拍了一掌。
耿震只覺那受傷的經脈之處,湧積的氣血,忽然一暢,疏散開去,傷疼之處立止,霍然挺身而起。
梅絳雪迅快的移動嬌軀,拍活了曹燕飛和石三公的傷穴,說道:「這一次只不過暫讓你們受點教訓,嘗試一下滋味如何,除非你們有勇氣能在受傷經脈第二次發作之前,先行自絕一死,血肉之軀,絕難忍受得這等痛苦……」
她微微一頓,目光緩緩由石三公、曹燕飛等臉上掃過,冷峻地接道:「這傷勢發作時,一次比一次厲害,下一次你們感受到的痛苦,更強烈過這次感受的數倍。」
石三公、曹燕飛、耿震、只聽得打了一個寒顫,垂頭不語。
顯然,這三個自負極高的武林高手,已屈服在梅絳雪的威迫之下。
只聽紅衣少女嬌聲說道:「好妹妹咱們該走了吧!」
梅絳雪一皺眉頭,道:「叫得這般親熱,也不覺得肉麻!」
方兆南突然接口說道:「梅姑娘,羅玄遺物,關係著武林劫運,何等重大,所得非人,那還得了……」
只聽那紅衣少女尖聲喝道:「住口……」
手中拂塵,急運而出,正擊在方兆南後背之上,登時衣衫破裂,皮綻血流。
方兆南仰天大笑,道:「為千百武林同道請命,方兆南死而何憾,這區區一點皮肉之苦,豈會放在我的心上。」
這幾句話,說的大義凜然,只聽得石三公、曹燕飛、耿震一個個頰生愧色。
陳玄霜只覺一股激忿之情,由心底直衝上來,長劍一揮,疾向那紅衣少女刺了過去。
紅衣少女拂塵一揮,架開劍勢,冷冷說道:「你可是想要他早些死嗎?」
淡淡一句話中,似是含蘊了無比的威力,陳玄霜一收劍勢,疾快而退。
紅衣少女拂塵揮動,打在方兆南後背之上,口中冷冷喝道:「我就不信你是鐵打的金剛之軀。」
只聽一陣乒乒乓乓的裂衣綻肉之聲,倏忽之間,方兆南雙臂,兩肩之上,縷衣不存,鮮血淋漓。
梅絳雪一雙秀目神光如電,嫩紅的雙頰,泛現出一片火紅,嬌軀微微顫動,顯然她內心的激動,已將至無法忍受之境。
陳玄霜更是難以克制住惜憐之情,大喝一聲,撲了過去,抱住方兆南,熱淚泉湧而出,回顧那紅衣少女,道:「我替他挨打,好嗎?」
那紅衣少女格格大笑,道:「這等皮肉之苦又要不了他的性命,你急個什麼勁呢?快給我站開去。」
陳玄霜黯然說道:「他雙肩後背,皮開肉綻,傷得已經很重,那還能再禁得起,我求求你讓我替他挨吧……」
紅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你如是想讓他多活幾天,你就快些讓開。」
這幾句淡淡之言,似是有著無比的威力,陳玄霜應聲放開了雙臂,緩步向後退去。
紅衣少女揮動拂塵,唰的一聲,抽在方兆南的左腿之上,裂衣碎飛中,皮肉又綻開一片。
梅絳雪冷森的喝道:「住手。」
紅衣少女揚起的拂塵,突然停了下來,笑道:「三師妹,可是要為他求情嗎?」
梅絳雪道:「他如真的死了,有得你的苦受,我讓你嘗試一下那封經閉穴的滋味,三日夜求死不成,求生不能,我要聽你哀號慘叫三日夜,聲嘶力竭-----。」
紅衣少女道:「三師妹放心,我不會讓他死去……"放聲大笑了一陣,又道:「以羅玄的遺物換得心上情郎,這交易豈能算不公平嗎?」
梅絳雪默然不語,目光凝注在那紅衣少女的臉上,眉宇間逐漸透出殺機。
紅衣少女目光一轉,高聲說道:「師妹不要妄想救他,或是暗算於我,只要你一擊不中,我要他立時在……」
梅絳雪緩緩的閉上雙目,道:「我卻怕你不守信約,拿到了羅玄遺物之後,仍然不肯放了他。」
紅衣少女道:「難道你要我立誓不成?」
一直閉目不語的方兆南,突然一睜雙目,凝注在梅絳雪的身上,道:「這女人狡猾無比,豈可信任,何況羅玄遺物,關係重大,為我一人生死,拱手讓人,造成武林間一場浩劫,縱然當真能救得了我,那也是生不如死。」
忽聽一陣狂風呼嘯,怒濤海潮般,震人心神,打斷了方兆南未完之言。
梅絳雪一聳柳眉,緩緩抬起頭來,自言自語的說道:「又是一夜當頭月,今天已是八月十五了。」
方兆南心中一動,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低聲說道:「師妹。」
陳玄霜拂拭一下淚痕,說道:「你可是叫我嗎?」
方兆南長長歎息一聲,道:「陳老前輩去世之前囑咐了我們一件事,師妹可忘記嗎?」
陳玄霜略一沉思,道:「我想起來啦,可是要咱們到泰山絕峰,黑龍潭去見那位瞎……」
方兆南一面點頭,一面急急接道:「不錯,不錯。"打斷了陳玄霜的話,不讓她再接下去了。
那紅衣少女冷哼一聲,道:「鬼鬼祟祟的談些什麼?」
只聽那狂風之聲,愈來愈是兇猛,銳嘯刺耳,聲勢驚心,石三公、耿震、曹燕飛等,雖都是久在江湖上闖蕩之人,但也未聞過這等風勢,不禁為之色變。
那紅衣少女凝神聽了片刻,低聲說道:「三師妹的才能,姐姐一向敬服,想必知道這一陣大風,來自何處,幾時才能停息?」
陳玄霜數月之前,曾被這山腹飆風,卷吹而去,隨風亂撞,碰得傷痕纍纍,心中餘悸猶存,聽那驚魂的風嘯之聲,不由自主的掩起了耳朵。
梅絳雪冷冷的瞧了那紅衣少女一眼,道:「告訴你也不妨事,你既能找到血池中來,想必已見過那血池圖了……」
紅衣少女道:「圖上線紋錯綜複雜,很難看懂……」
梅絳雪道:「量你也看不明白,但那圖上的偈語,你應該記得了……
紅衣少女低聲誦道:「三絕護寶,五毒守丹,陰風烈焰,窮極變幻……」
梅絳雪接口說道:「這就是那偈語所指的陰風了。」
她秋波電轉,環掃了室中群豪一眼,接道:「這陰風從每月十五夜子時吹起,連續有七日不絕,凡是可以通風之處,都吹著這冰寒刺骨的陰風。
但這寒風經過燃燒不息岩漿之時,又變成足以灼燒致死的熱風,每當陰風吹起時,整個的血池中,到處充滿著死亡的恐怖。」
石三公長長歎一口氣,道:「這等事情,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梅絳雪冷冷一笑道:「出了這石室之後,到處都將充滿著死亡,除我之外,你們誰也沒法能保護自己的安全。」
忽聽一陣尖銳的金哨之聲,混入那狂嘯的陰風聲中,傳了過來。
紅衣少女臉色大變,急急說道:「師父來了。」
梅絳雪淡然一笑,道:「不錯,師父來了,而且還帶了冥岳中很多高手。」
那嬌麗毒辣的紅衣少女,突然變得畏怯起來,歎道:「如若咱們被師父抓了回去,勢必將遍經三十六種殘酷絕倫毒刑,然後,容色萎枯,變成了一個又老又醜的女人……」
她忽然心中一動,急道:「師妹,你該已過了那保容丹有效之期,怎生仍然這般麗質依舊,嬌艷如花?」
梅絳雪冷漠的答道:「生死與老醜,你似是更怕後者。」
紅衣少女道:「唉!如若片刻間把一個美麗的容貌,變成了雞皮鶴髮,既老又醜,那當真是生不如死了。」
只聽那尖厲的金哨之聲,此落彼起,混入嘯風聲中,不絕於耳。」
奇怪的是那哨聲,一直停留一定的距離之外,末能接近石室。
梅絳雪望了望那紅衣少女一眼,道:「他們被那突起的陰風所阻,一時半刻之間,尚不致找入這石室中來……」
她微微一頓,接道:「不過,你別太高興,這陰風雖然強烈,連續七日不絕,但每過一個時辰,就要靜止下來。
這一段時間,長約有一頓飯工夫之久,短的也有一盞熱茶工夫,待那陰風一停,他們就可以找入這石室中來。」
紅衣少女內心雖然畏懼異常,但她表面之上,卻勉強裝出鎮靜之容,說道:「如若師父當真找入這石室中來,也不至我一人受害……」
她偷眼看去,只見梅絳雪神情漠然,渾如未聞。
石三公突然大步走了過去,拱手對梅絳雪道:「姑娘,……」
梅絳雪冷冷答道:「什麼事?」
石三公道:「大丈夫可死不可辱,我等雖為姑娘施出奇奧的手法,點了經脈,受你鉗制,但我等都是武林極有身份之人,日後傳到江湖中,不但留人笑柄,而且已無顏再在江湖之上立足了。」
梅絳雪冷冷的答道:「你如覺得留人笑柄,重過一個人的生死------那你只管死吧!在傷未發時,你們有能力選擇死亡,我不出手阻擋你們,也就是了。」
石三公暗暗罵道:「這女娃兒,當真是冷漠的可以……」
當下重重的咳了一聲,道:「我等相商之意,是想請姑娘------」
梅絳雪冷哼了一聲,道:「不要說啦,你們想分得一些羅玄遺物,是嗎?」
石三公道:「日後在江湖之上,也好有個借口。」
梅絳雪道:「我瞧你們還不如死了的好,一了百了,不論有好多人罵你們,你們也聽不到了。」
石三公呆了一呆,緩緩向後退了兩步,滿臉羞槐之色,垂首不言。
梅絳雪的漠視和冷淡,使石三公預先議思的狡謀,無法施展。
但見室中的光輝,逐漸暗淡下來,漸成一片墨漆,伸手不見五指。
那一聲淒厲的哨聲,卻更顯得刺耳懾人。
狂吼的陰風,威勢漸減,似是就要停止下來。
那紅衣少女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方兆南的左腕,迫使行血返向內腑攻去。
方兆南雖然全力忍耐,但仍然忍不下那行血返奔之苦,悶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
紅衣少女高聲叫道:「三師妹,趁師父未到之前,咱們得快些走了。」
梅絳雪沉吟片刻,道:「好吧!我帶你去就是。」
方兆南欲待出言阻止,但因被那紅衣少女扣緊了脈穴無法開口。
梅絳雪回顧了石三公等一眼,道:「我再給你們一次選擇的機會,如果你們自信能夠忍得下傷勢發作之苦,不畏死亡,儘管請便,留此石室也好,我絕不會出手干涉,如是自知難以忍下,那只有跟著我走了。」
也不讓三人答話,放步向前行去。
葛煒當先舉步,隨後而行,童叟耿震和石三公低語一陣,一齊舉步向前行去,曹燕飛長長歎息一聲,提劍走在最後面。
她剛一舉步忽然聽見一個細微,但卻十分清晰的聲音,鑽入了耳中,道:「曹道友,在下青雲,受那妖女所制,迫為所用,幸我早已防範,未中她藥物算計,不過,我已答應過她未取得羅玄遺物之前,不能和她為敵,而且立下重誓,勢難相違……」
曹燕飛轉頭望去,只見一個頭髮蓬亂,衣僅蔽體之人,正睜著一雙眼睛望她,正待出言相詢,忽聽那細微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我被那妖女削去了頭髮鬍鬚,擺佈成這等模樣,此事還得請曹道友暫時守密。」
曹燕飛輕輕咳了一聲,表示已經聽到。
只聽那紅衣少女高聲對陳玄霜道:「你走在最前面。」
為了方兆南的安危,陳玄霜忍受了無比的委屈,對紅衣少女的令諭,不敢稍有違背,當下應了一聲,提劍緊隨在曹燕飛身後而行。
這時,那狂嘯的陰風,威勢大減,但是刺耳的金哨之聲,卻是愈來愈近,似已到了石室之前面。
緊扣方兆南脈穴的紅衣少女,突然鬆了扣住方兆南的脈門的右手,輕輕歎息了一聲,附在方兆南的耳際說道:「這一路之上,委屈了你,並非出自於我的本心,實在是情勢所迫,勢非得已。」
方兆南長長吁一口氣,默不作答。
只聽一聲尖厲的金哨聲,劃空而來。
倏然之間,已到了幾人身側。
梅絳雪突然收住了身子,揮手拍出一掌。
掌力拍出,應手響起了一聲慘叫。
石三公吃了一驚,低聲對童叟耿震道:「耿兄,這女娃兒的掌力,好生雄厚。」
但聞衣袖飄風之聲,十幾條人影衝入了石洞中來。
這石洞中雖然一片漆黑,但這群人個個都有著深厚的功力。
目力超異常人,經過一小段時期之後,已隱約可見景物。
行進的群豪,突然停下了腳步,各自運集功力,選擇了有利地形,蓄勢戒備。
那飛躍而入的人影,也同時停了下來,重疊成數排,並肩而立。
狂嘯的陰風,逐漸靜止下來。
幽暗的石洞中,梅絳雪的一身白衣,極為刺目,那衝入洞中的敵人,顯然都最先見到了她,數十道閃動的目光,大都凝注在她的身上。
刺耳的金哨聲,也突然靜了下來。
雙方在沉默中對對持,形成了風暴前的緊張。
驀然間,亮起一道藍色的火光,熊熊的燃燒起來,照亮了數丈的景物。
緊依梅絳雪而立的葛煒,突然向前移動一下身軀,低聲的說道:「姑娘,咱們可要出手了嗎?」
梅絳雪敏感的回顧葛煒一眼,果見他雙目中流露出無限情意,不禁一聳眉。
輕微的步履聲,傳了過來,一個身披薄紗,膚光奪目的美色婦人,緩步走了進來。
葛煒驚呼一聲:「冥岳岳主。」
數月前冥岳中一場凶殘的搏殺,仍在腦際間留下深刻的印象,一瞥那美色肅煞的氣度,立時認出了來的正是冥岳的岳主。
梅絳雪玉掌一揮,應手擊出去一股強凌的暗勁潛力,燃燒的藍焰,一閃而熄。
葛煒隨著發出了一記無影神拳,應手響起了一聲悶哼!顯然對方已有人被拳勢暗勁擊中。
一陣紊亂的腳步聲音,和兵刃出鞘聲,震破石洞中的幽靜,對持的僵局,已被打破,雙方都已經準備出手。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喝道:「不許妄動。」
一陣格格大笑聲,使緊張的氣氛,暫時消減不少,那嬌脆之聲,重又響蕩在石道中道:「雪兒,你居然還活在人世之上,因禍得福,進入血池。」
梅絳雪輕輕的歎息一聲,道:「咱們師徒之情已絕,你不得再哄騙我了。」
那嬌脆的聲音,笑道:「短短數月時光,別說你還未必已得到羅玄的遺物,縱然得到,也未必已有大成,我不信你真敢抗我之命……」
她聲音一片冰冷,又道:「你可知道抗違我令諭之人,所受的刑苦嗎?」
梅絳雪道:「哼!你雖對我有授技之恩,但那人已被逼入火山中,生生燒死……」
薄紗美婦怒聲喝道:「胡說,你不是還好好活著嗎?」
梅絳雪道:「但活的梅絳雪已不是冥岳門下了……」
薄紗美婦冷笑一聲,道:「好啊!你當真敢抗拒我的令諭了?」
梅絳雪冷笑一聲,道:「有什麼不敢,老實說我不但已脫離冥岳門下,而且還身懷誅滅……」
她忽然住口不言,探手入懷,摸出一封白簡,素手一揮,投了過去,說道:「你先瞧瞧這封白簡。」
薄紗美婦伸手接去,拆開封簡,凝目瞧了一陣,臉色突然大變,隨手把封簡撕的得片片裂碎,投擲了一地。
梅絳雪冷笑一聲,道:「你撕了又有什麼用?那白簡之中的每字每句,都已經深深的嵌在你的內心之中。」
薄紗美婦怒聲喝道:「他現在還活著嗎?快帶我去……」
說到"快帶我去",突然住口不言。
梅絳雪仰天大笑道:「怎麼你害怕了嗎?哼!你可是當真要見他嗎?」
只聽風嘯之聲重起,排山倒海一般的怒吼聲,如雷震耳,這一次的來勢,尤較上次兇猛。
那薄紗美婦沉吟了良久,突然回過頭去,冷冷的說道:「你帶我去見他吧!」
梅絳雪略一沉吟,道:「要我帶你去見師父不難,但有兩個條件,你必須得遵守,不然,咱們寧願在此地作個了斷,我也不帶你去見。」
薄紗美婦說道:「哼!你竟敢和我談起條件來了?」
梅絳雪道:「三十年風水輪流轉,此一時,彼一時,你到底是答不答應?」
薄紗美婦冷哼一聲道:「好哇,總有一天,我要你遍嘗三十六種苦刑,受盡人間活罪,然後,才把你亂劍分屍,斬作肉泥!」
她微微一頓,又道:「什麼條件,你說吧!」
梅絳雪道:「咱們究竟那個被殺,目下還言之過早……」
這時,那藍衣少女卻突然加快了腳步,行到薄紗美婦身側,低語了一陣。
薄紗美婦,似是對那藍衣少女之言,甚感嘉許,一面點頭,一面笑道:「雪兒,你過來,我要考究你一點武功,如你能答得出來,那就證明你確然見過他了。」
梅絳雪一面暗中運氣戒備,一面放步向前行了數尺,說道:「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就讓你發一拳試試我功力,是否長進很大。」
事實上不讓她再謙讓,那藍衣少女早已暗中運聚了功力,蓄勢相待,梅絳雪還未停住身子,她已暗中發出,足以制人死地的指力了……
梅絳雪早已蓄勢戒備,一翻手發出蓄聚掌心的內勁,擋開了藍衣少女點來指力。
兩股暗勁,互撞一起,那藍衣少女突然向後退了一步,梅絳雪也似被人一擋,嬌軀搖了兩搖。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54:37
第四十八回 遣遺物交換方郎
這一招交接之下,顯然那藍衣少女的武功,吃虧較大,功力不敵。
薄紗美婦放聲一陣格格大笑,道:「雪兒,你不過和你的大師姐,功力悉敵,半斤八兩,難道還能是為師的敵手嗎?……」
她微微一頓,又道:「只要你能帶我找到羅玄的遺物,未嘗不可將功折罪。」
梅絳雪道:「咱們早已意盡情絕,師徒之份早已結束,論身份,咱們已成為平輩論稱了。」
夜暗之中,無法看清楚那薄紗美婦的神色,但見她雙目中閃動著光芒,顯然,內心之中,甚為激動。
梅絳雪冷笑一聲,又道:「你不用覺得難過,你這一生之中,不知已殺害過多少人了,哼!你對待把你撫養長大的師父,手段何等的殘酷,想己比人,就該不用難過了……」
那薄紗美婦,似是難再忍耐,怒叱一聲,揮手一掌,直劈過去。
梅絳雪早有備,她掌勢一揚,立時縱身讓避開去,疾快的退到一丈開外,目光環掃石三公一眼,道:「你們快些亮出兵刃,準備對敵。
此刻形勢,萬分危惡,你們下手多存一分仁慈,即會減少一分生機,需知冥岳岳主的手下,個個都已服食藥物,不知生死為何。」
只聽那薄紗美婦怒聲喝道:「賤婢找死。」
說完,縱身一躍,直撲過來。
隱身在石壁旁側暗影處的葛煒,突然揚手一記無影神拳,直劈過去。
要知這無影神拳,發時無聲無息,冥岳岳主,雖然武功高過葛煒甚多,但這等毫無聲息的拳法,又在突然施襲之下,那裡能夠防得。
只覺一股潛力,突然撞在前胸之上,向前疾撲的身子竟被撞得直落下來。
冥岳岳主一生之中甚少受人暗算,那裡吃過這等大虧,身子一落實地立時揚手一掌,直向葛煒的停身之處拍去。
哪知葛煒乖巧無比,發出一記無影神拳之後,立時躍避開去。
薄紗美婦發出的強烈掌力,正擊在石壁之上,激起一股強風,反彈了回來。
只聽那藍衣少女嬌聲喝道:「快些燃起火把。」
只見火光一閃,片刻之間,亮起四五個強烈的松油火把,火焰熊熊,照得三四丈方圓內,盡都是一片通明。
火光耀射之下,只見梅絳雪等一群人,已到了兩三丈外。
那藍衣少女翻腕拔出背上寶劍,左手一揮,高聲喝道:「快追上去。」
隨著那揮動的玉手,立時有幾十條人影,疾快的向前奔去。
那身披薄紗的美婦,突然放步疾行,當先追了上去。
這時,梅絳雪等已然轉過一個彎子,那薄紗美婦追到轉彎之處。突見精芒一閃,一道寒芒,疾刺過來。
薄紗美婦反應靈敏,向前奔行的身子突然一收,人已躍退七八尺遠。
那刺來長劍,也突然收了回去。
這當兒,那藍衣少女,也追到了轉角之處,目光一掠那薄紗美婦,低聲說道:「師父暫請息怒,三師妹為人狡猾無比,故意擺下這等陣勢,激怒師父,使師父方寸大亂。」
只聽一聲慘叫傳了過來,一個人頭,疾飛而起。摔出了七八尺外,一具屍骨,應聲而倒。
原來那藍衣少女率領之人,走到那轉角之處,忽然飛出一支長劍,斜劈過來,斬去了一人的頸上人頭。
藍衣少女冷哼一聲,大聲叫道:「你們暫時退下。」
幾十個勁裝大漢,應了一聲,齊齊退到那藍衣少女的身後。
那轉角之處,傳來梅絳雪的聲音道:「岳主,念你對我有一番傳技之情,我要鄭重告訴你一件事,你一共收傳了四個弟子,但現在你身側,還有幾個人呢?首座弟子,被你活活逼死,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背叛了你。」
薄紗美婦怒道:「你不是一樣背叛了我?」
梅絳雪道:「自然是不同了,說得好聽,梅絳雪已被你活活逼入火山之中,我能不死,那是我命不該絕。咱們的師徒情份,早已斷絕,現在的梅絳雪,早已和你不相干了……」
她微微一頓,又道:「如若說的難聽,我已是羅玄遺詔指定誅殺叛離他徒弟之人,哼!你別認為,羅玄遺詔已經被你撕去,這個我早已有了準備,另有一份存著,一旦時機臨頭,我就要把這份遺詔展佈於天下英雄之前。」
薄紗美婦氣得臉色鐵青,怒聲說道:「膽大的賤婢,只要你被我捉到了,非把你碎屍寸斷不可!」
梅絳雪冷冷說道:「你不用發狠,現在站在你身側,滿口師父、師父的人,你認為她當真的對你很忠心嗎?老實說,一旦機會來了,她也一樣會叛你而去,只怕你對待羅玄那種慘酷的手法,會在你的身上重演。」
這幾句話,字字如鐵錘一般,擊打在那具岳岳主的身上,不自禁的回頭望了那藍衣少女一眼。
那藍衣少女突覺心中一寒,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說道:「師父千萬不要中了三師妹的挑撥離間之計。」
一代梟雄的冥岳岳主,突然長長的歎了口氣,道:「也許會被她不幸言中。」
藍衣少女急急垂下手中長劍,撲身跪倒到地上,道:「師父,弟子身受師父教養之恩,此生一世,絕不敢妄生二心……」
那薄紗美婦,緩緩伸出手去,說道:「你起來。」
藍衣少女緩緩伸出手去,道:「師父明察「
突覺腕上一緊,脈穴已被那薄紗美婦扣住。
只見那薄紗美婦仰起臉來,格格一陣大笑道:「娟兒,你當真不會生出二心嗎?」
藍衣少女粉臉汗水滾滾,顫聲兒說道:「弟子,弟子……這一生一世,也不會離開師父一步。」
薄紗美婦冷電般眼神,緩緩由那群排列整齊的大漢臉上掃過,道:「這些人,應該一個個恨我甚深,可是他們又為什麼不會背叛我呢?」
藍衣少女道:「因為他們都被師父用藥物控制了心神,一個個失去主宰……」
薄紗美婦笑道:「我如早讓梅絳雪服下控制她心神的藥物,她也不會背叛我了。」
藍衣少女只覺一股寒意,由心底直泛了上來,說道:「師父,弟子容色已為師父用藥物控制,難道師父還不放心嗎……」
薄紗美婦道:「一個人要變心時,縱然是鐵銷加身,也一樣心懷二志,除非她心神迷亂,忘卻了自己,你兩個師妹的前車之鑒,要我如何還能信得過你……」
一側轉角處,傳過來梅絳雪冷冷的笑聲,道:「唐文娟,你只要服下岳主手中的藥物,立時將變成了一個渾渾噩噩的人,不知生死,心神受制,和那些鬼形怪人一般。
說不定岳主還要替你買上一副鬼形怪險和那些心神受制的人一般模樣的,那當真是生不如死了。」
這幾句話,在此時此情中說出,應在唐文娟的心中,每字每句,都如鐵錘利劍般,敲打在她心上,一縷反抗的意念,油然而生。
但當她抬起頭時,目光和那薄紗美婦森冷目光相觸之後,那縷升起的反抗意念,立時極快的消失。
十餘年的積威,在唐文娟的心中,已樹立了無上的權威。
不論她心中如何的怨恨,但一見到森冷的目光,立時由心底泛起了一股寒意,使她顫慄、畏縮。
只聽那薄紗美婦森冷的笑道:「膽大的叛徒,你如一旦被我抓住,那就要你嘗試一下天下最為殘酷的毒刑……」
轉角暗影中,傳出了梅絳雪的聲音,道:「你既然是羅玄的門下,當該知道經脈受到封閉的滋味如何了。」
要知這冥岳岳主,乃異常驕橫之人,生平之中,從未受到過這等詞鋒相對的譏諷,何況那人又一度是她門下弟子。
往日在冥岳之時,對她尊敬無比,此刻卻詞鋒爭抗,毫不相讓,一股激忿,化成熊熊怒火,在她胸中燃燒起來。
她探手入懷從蟬翼般的薄紗之中取出了一個玉瓶,倒出一粒紅色的丹丸,冷冷的對唐文娟道:「娟兒,把這粒丹丸服下。」
唐文娟呆了一呆,兩行晶瑩的淚水,緩緩滾下玉頰,慢慢的張啟了櫻口。
她似是已消失了反抗的能力,聽任冥岳岳主的擺佈,其實她腕脈被扣,縱然有拚命之心,也是無反抗之能。
只見那薄紗美婦右手一揮,一粒紅色的丹丸,落入了唐文娟的櫻口之中。
這是一幅師徒淒涼的畫面,但環守在周圍之人,卻沒有一個為之動容。
原來這些人一個個都服過了迷亂神志的藥物,心中早受控制。
薄紗美婦鬆開了唐文娟的腕脈,素手一揮,低聲喝道:「走過去。」
兩個面色蒼白的勁衣大漢,應聲而上,疾向前面轉角處,衝了過去。
只見那轉角處的暗影中,劍光一閃,一道寒芒,雷射而出,疾快絕倫的橫向兩人斬來。
那劍勢不但來的迅快,而且變化奇奧絕倫。
當先一人來不及出刀封架,劍勢已到,只聽一聲慘叫,攔腰被斬作了兩斷,鮮血噴射而出,屍體橫倒。
另一人雖然眼看同伴亡命劍下,但卻是仍無畏俱之心,仍然疾快的向前衝去。
一股疾猛的掌風,突然由那甬道湧了出來,正擊在那大漢的前胸之上,那向前奔沖的身軀,生生被震的倒退數步,吐出來兩口鮮血,仰身栽倒地上。
那薄紗美婦似是已忿怒至極,伸手由隨行大漢手中搶過一個火把,素腕一揮,投往那彎轉的甬道中。
火光熊熊,登時照亮那甬道中的暗影。
突見人影一閃,疾快的向火把衝去。
薄紗美婦冷笑一聲,揚手劈出了一掌。
一股強大的勁力,應手而出,直向那黑影撞了過去。
她內功深厚,發出掌力非同小可,何況這一掌又是蓄勢而出,那個向火把的黑影,剛剛奔到火把跟前,薄紗美婦發出的掌力已到,向前奔沖的身子,突然向後倒飛過去。
薄紗美婦一掌擊退強敵,回顧唐文娟微微一笑道:「娟兒,快衝過去。」
唐文娟茫然一笑,舉劍護身,緩步向前衝去。
只聽掌風輕嘯,那燃燒的火把,突然熄去,轉彎處,又恢復了一片黑暗。
薄紗美婦緩步緊隨唐文娟身後而行。
暗影中寒光一閃,一道冷鋒直刺過來。
唐文娟右腕一伸,護胸長劍,平平推出,只噹的一聲金鐵交鳴,那暗影中掃擊過來的長劍,登時被格出一邊。
唐文娟一劍得手,立時大邁一步,直向前面衝出,一股強大的潛力,迎面直衝過來。唐文娟左掌一揮,拍出一股掌風,疾向那擊來的暗勁之上迎去。
那緊隨在唐文娟身後的薄紗美婦,也隨著推出一掌,她功力深厚,掌力後發先至,當先迎撞在那擊來暗勁之上。
兩股潛力,撞擊在一起,激成一陣旋風。
只聽一聲嬌喘,和腳步移動之聲,混合傳了過來,顯然,那發掌之人,吃這薄紗美婦掌力一撞,站立不穩,不自主的向後退去。
這時,數十個冥岳隨行高手,都已緊隨在薄紗美婦身後,轉過了彎道,火把耀射之下,只見四五條人影疾快的向前奔去,四五丈外,那甬道又向左面彎去。
薄紗美婦打量了甬道形勢,不禁一皺眉頭。
她心中暗暗的忖道:「這甬道也不知有多長多遠,亦不知多少彎轉,他們每次都接那轉彎處,憑險相抗,一路打去,不知打到幾時,看來不下毒手,只怕有幾場惡戰好打……」
忖思之間,突然一個冷漠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你們走完了這段甬道,就進入危險之境,天然的陰風烈焰,再加上羅玄精心佈置的埋伏,步步殺機,尺尺死亡……」
聲音異常熟悉,那薄紗美婦一聽之下,立時辨出是梅絳雪的聲音。
只覺一股怒火直衝上來,厲聲接道:「賤婢為什麼不敢和我照面?」
轉彎處,傳過來梅絳雪森冷的笑聲,道:「你急什麼?咱們早晚總要有一場生死之搏,眼下還不到時候-----。」
薄紗美婦被她言詞一激,怒火更熾,飛身一躍當先追去。
她身法奇快,倏忽之間,已到甬道轉彎之處,身子還未停下,兩點寒芒,已然迎面襲到。
那薄紗美婦冷笑一聲,玉腕揮處,劈出了一股強厲的掌風,兩點寒芒被那掌風一撞,立時跌落在實地之上。
凝目向那枚暗器望去,只見那跌落在地上的暗器,形如竹葉,長約三寸,尖端兩面鋒刃,似刀非刀,似箭非箭。
那薄紗美婦見聞廣博,一看之下,立時認出那兩隻暗器,乃江湖上極霸道的"竹葉鏢"。
突然間,由那轉彎的暗影中飛出一股暗勁,正擊在相距那彎道最近的一個火把上,火把應手而熄,方圓丈餘之內,突然伸手不見五指。
緊接著響起了一聲慘叫,那手執火把的大漢,應聲栽倒地上。
顯然,他已被暗器所傷。
冥岳中人,連番受挫,激起那薄紗美婦的真火,舉手一揮,低聲道:「走過去。」
說完,當先向前奔去。
人剛到轉角之處,迎面湧撞來一股掌力,擊襲前胸。
冥岳岳主,內功深厚,目光犀利,雖在夜暗如漆的環境之中,仍能辨別出發掌之人,正是梅絳雪。
當下嬌叱一聲,右腕疾揚猛力拍出一掌,反擊過去。
她功力深厚,掌勁雄渾,這一掌含怒反擊,威勢非同小可。兩股潛力一撞之下,立時激起一陣輕嘯的旋風,梅絳雪白衣飄飄的向後退去。
冥岳岳主先是一怔,繼而冷笑道:「賤婢武功果然大有進境,竟然能閃開了我這一掌……」
餘音末絕,左側暗影之處,突然疾飛出一支長劍,寒芒閃動,幻起來三朵劍花,分指三處要穴。
這劍勢不但凌厲,而且忽然而來,大是難防。
薄紗美婦確實有過人的武功!左手一揮,推出一股潛力,逼住劍勢,右手疾快的拍出一掌。
但那施襲人亦非弱手,玉腕一挫,長劍突然收回,借黑暗掩護疾快的向旁側讓去。
薄紗美婦拍擊出一股掌力,正擊在石壁上,砰然輕震中,回力反蕩,激旋成風。
這時,冥岳岳主,已然看出那向自己施襲之人,乃是一個身材矮小的黑衣人。
身法靈活,一閃之間讓開了襲來掌力,長劍立時橫裡掃來。
幽暗的甬道中,閃起了一道白芒。
薄紗美婦暗暗吃了一驚,忖道:「這山腹密洞之中,哪來的這麼多高手,需得先傷他們兩個,以挫敵方銳氣。」
心念轉動,奇學突出,左手連發三掌,封住敵人退路,右手卻施展空手奪劍的奇奧招術,直向那黑衣人握劍右腕之上扣去。
她這武功十分詭奇,擒拿手法之中,混入了斬經截脈的手法,迫得對方手中劍法,施展不開。
不足十合,那黑衣人被迫得節節後退。
那黑衣矮小之人,正是陳玄霜。
兩人的武功,雖是一脈相承,同出羅玄一門。但那薄紗美婦的功力要比陳玄霜深厚甚多,手法亦較純熟,對敵經驗更較陳玄霜豐富甚多。
她哪裡知道陳玄霜早已把"生死玄關"打通,內力生生不息,不用運氣調息,亦有著驚人的耐戰之能。
再加上兩人所用的武功,同出一門,萬盤不離其宗,手法或有小異,但大致卻不出羅玄一脈武學。
陳玄霜心神一定之後,極為自然的大增應變之能,那薄紗美婦的空手奪劍的手法,已難能威脅於她。
但那薄紗美婦卻是愈打愈覺不對,愈打愈是驚奇,只覺她劍勢變化路數,和自己完全相同,極似出於羅玄一門。
當下疾發兩掌,迫退了陳玄霜,喝道:「住手!」
陳玄霜橫劍當胸,冷冷喝道:「什麼事?'
聲音嬌柔,分明是女子口言。
薄紗美婦怔了一怔,道:「你也是女孩子嗎?」
陳玄霜道:「是又怎樣?」
薄紗美婦冷笑一聲,道:「本座好意問你,你竟敢這般頂撞本座……」
她微微一頓,又道:「如我施下辣手,三招之內,可取你的性命。」
陳玄霜道:「哼!那倒未必,咱們剛才不是打了數十招嗎?」
薄紗美婦怒道:「不知死活的賤婢,你接我一掌試試。"說罷,右手一揮,拍出一掌。
陳玄霜知她掌力勢道威猛,絕非自己能敵,但終於忍受不了對方的語言相激,竟然出手接了一掌。
兩掌一撞之下,立時分判出功力的深淺,陳玄霜被那薄紗美婦一掌,震得一連向後退了三四步遠,如若那薄紗美婦再趁勢疾發出一掌,陳玄霜可能就要傷在她的掌下。
但她卻舉掌不發,冷冷的問道:「你的武功路數,雖和我同出一門,但功力和應變的經驗,都不足以和我為敵,我如要出手傷害於你,那只不過舉手之勞……」
她輕輕的咳了一聲,接道:「我讓你在手下連撐了十餘招,還不傷亡,並非是我沒有傷你之能,因為我要留下活口,讓你說出你的師承門派……」
陳玄霜冷笑一聲,接道:「我如不說,你又能怎麼?」
薄紗美婦道:「我不相信你是銅打鐵鑄,不畏痛苦,不信我就點了你幾處經脈,讓你嘗試一下行血反集內腑之苦。」
陳玄霜默思所學過武功之中,確是有這一套手法,點傷人身幾處經脈,可以迫行血反集內腑,只是一時間,卻想不起點那幾處穴脈而已。
那薄紗美婦突然一反冷漠的口氣,和藹的說道:「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陳玄霜脫口說道:「姓陳……"心中忽然一動,住口不言。
只覺項頸之上細索突然一緊,心知是那控制方兆南生死的紅衣少女,要她立時退回,於是趕快回身向前奔去。
薄紗美婦大怒道:「我看你能逃到那裡。"左手一揮擊出。
這一掌劈出的強猛勁力,並末擊向陳玄霜,卻是擊向她身前四五尺處。
她掌握的時間,恰到好處,剛好陳玄霜奔到之時,她的掌力同時擊到。
這一擊用心惡毒,陳玄霜縱有封架之力,但卻有措手不及之感。
眼看要為那掌力擊中,忽由旁側飛來一股暗勁,剛好把那股衝過來的勁力擋開,及時解了陳玄霜的危難。
陳玄霜凝目望去,看那發掌相救之人,正是梅絳雪,當下冷哼一聲,也不稱謝,急急的向前奔去。
那薄紗美婦掌力被人擋開,心中大是忿怒,冷哼一聲,疾衝而上。
梅絳雪不再逃避,橫去擋路。冷冷說道:「再行十丈,就入了羅玄的埋伏之區,他費盡心機,布設下重重機關,就是為了對付你……」
薄紗美婦怒聲叱道:「賤婢接我一掌。」
她生平之中,從未遇上今日這等挫折,滿腔儘是怒火,恨不得立時把梅絳雪擊斃掌下,那還有耐心聽她說話。
梅絳雪右手疾掃而出,纖纖十指,橫指腕脈。
這一招看似平常,但那薄紗美婦卻似是知道利害,嬌軀微揚,暴退數尺,道:「賤婢果然得了羅玄真傳。」
說罷,一退即上,雙手齊出,右掌左指,分襲兩處大穴。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55:00
梅絳雪道:「你只要知道利害就好。"兩手突然一分,指點薄紗美婦的兩臂肘間的"曲穴池"上。
這等近身相搏,掌指伸縮之間,就可傷及對方要害大穴,乃是極為險惡的一種搏鬥,只見兩人招數連變,各盡幻奇。
激鬥之中,梅絳雪忽然振衣而起,身子懸空發招,拍出一掌。
薄紗美婦似是等到了一個極為難得的機會,全力一掌,迎向梅絳雪掌勢之上拍去。
兩人推出的掌力接實,梅絳雪卻藉著反彈之力,一仰嬌軀,如脫弦彎箭一般,直向後面射去,快迅絕倫,一閃而沒。
薄紗美婦似被連番輕侮,激起了真火,手掌一揮,當先向前追去。
奔行之間,突然迎面吹過來一陣森寒的陰風,使人生出了一陣寒意。
只見梅絳雪白衣飄飛,迎著那陰風奔去。
呼嘯的陰風,有如澎湃的怒潮,響徹了山腹,震耳驚心。
薄紗美婦,又向前奔行了數丈,只覺那陰風愈來愈濃。
遙遙的傳過來梅絳雪的聲音,道:「目下已進入了陰風過道之中,在這段行程裡羅玄布下了三道機關,你如自信有能闖過,那就不妨一試。」
薄紗美婦怒道:「你既敢過,為師又有何不敢。」
說完,舉步向前行去。
行不過四五尺遠,風勢忽然強烈,如置身萬馬奔騰之中。全身如受到了強烈的衝擊,綿綿如江海巨浪,一個接一個的撞擊過來,迫得她不得不運氣一周,穩住雙足,著地如樁。
她心中暗暗忖道:「梅絳雪功力雖然大有進境,但也難以和這等自然界的巨大力量抗拒,這丫頭竟然能安然通過,想來這段行程之中,定然有傳力之處。」
她本是聰明絕倫之人,略一忖思,想出了這其間定有原因,當下向後退了兩步向右側山壁之處走去,雖只是兩步之差,但風力卻是減退了甚多。
這時,唐文娟已帶著所有的冥岳高手趕到。
那薄紗美婦,身上的薄紗,已全被陰風吹去,全身上下只餘下一條短褲。
她一生之中,甚少遇到此等境遇,黯然回顧了唐文娟等一眼,舉手一招,說道:「文娟,你過來!」
唐文娟茫然的走了過去,呆呆的站在她的身前。
她伸出纖纖玉指,解開了唐文娟的衣扣,脫下她一件衣服,穿在自己的身上,慢慢的取過她手中的長劍,低聲說道:「孩子,你跟在我的後面。」
左手一招,登時有兩個勁衣大漢走了過來。
她探手從兜胸中,摸出了一隻金色哨子,吹出了一聲淒厲的長嘯。
兩個勁裝大漢立時邁開步子,向前行去。
緊接著一行長長的行列,相隨而來的冥岳高手,一個個牽著手向前行去,冥岳岳主仗劍隨在那行列之後,唐文娟,緊依著師父身後。
只覺那冰寒刺骨的陰風,有如巨浪撞打岩石一般。隆隆之聲不絕於耳,愈向前行,愈是強烈。
強風中一片漆暗,不辨路徑。
忽然間響起了一聲吼叫,那當頭而行的勁裝大漢,被那強烈的陰風吹捲而去,不知所終。
冥岳岳主不停吹出口中的金哨,發出尖厲的長嘯,催促那些相挽的勁裝大漢,冒險越渡這一段陰風過道。
終於,被她找出了越渡這陰風過道隱密。
原來,這段陰風的過道上,有一道小指粗細的黑索,緊貼在地面上,不留心,很難查看得出來。
這發現,立時使冥岳岳主增強制勝的信心,冷笑一聲,自言自語的罵道:「我還道你這個丫頭,當真得了羅玄什麼密傳,能夠安然越渡這陰風過道,原來竟然是這麼回事。」
一面指令那相挽而行的勁裝大漢們蹲下身子,爬越而過,以減少越渡阻力,一面挽索而行,以固抗拒之勁。
這段陰風過道,風勢雖然強猛驚人,但距離不過兩三丈寬,借那貼地黑索之力,冥岳岳主、唐文娟和餘下的十二高手,除了一個被陰風捲走之外,十三人全都安全的渡過了這段陰風走廊。
凝目望去,只見兩側石壁宛然,又是一道丈餘寬窄的甬道,在那段陰風的走廊上,卻沒有石壁相阻。
一盞昏黃的燭火,映照著一顆明珠,珠光反射,照亮了丈許方圓,球光下有一個聳立的石碑,寫著:「叛徒聶小鳳埋骨之地",九個大字,下面署名羅玄留示。
這九個鐵鉤銀書,字字如利劍鋼刀般刺入冥岳岳主的心中,也使她回憶十年前的一些往事,追隨羅玄身側,邀游名山勝水,無憂無慮,歡度過童年的歲月……
唐文娟兩道茫然目光,凝落那聳立的石碑上,星目中突然暴閃起了稜芒,偷瞧師父一眼,只見她如醉如癡,平日那肅煞和冷漠交錯成的尊容,此刻卻突然消失不見。
這短短的一刻時光中,她似恢復了女人的嫻靜和溫婉。
可惜,那流現的嫻靜和溫婉,極快的消失不見,一股肅冷之氣,又從她眉梢泛起!只聽她連聲冷笑一陣,舉劍向那石碑劈去。
這一擊,她似是用出了極大的內力,砰然大霞聲中,那石碑應手碎裂。
就在冥岳岳主舉手劈碑的同時,唐文娟暴現於雙目的稜芒也突然隱失不見,又恢復一片茫然的神情。
冷酷、殘忍的師父,狡猾、陰沉的徒弟,瞬息的變化,詭異難測,各逞心機,極盡險惡。
冥岳岳主聶小鳳,劈碎石碑之後,心中的餘怒,似是仍未平息,揚手一掌,又把輕紗掩遮的燭光劈得碎裂一地,火焰一閃而熄,舉手一招,疾急的向前衝去。
剛剛奔行數步,突聽身後響起了兩聲慘叫,回頭望去,只見隨行高手有兩人倒地死去。
原來,那劈斷石碑之中,突然暴射出一片毒針,正中兩個勁裝大漢,立時倒地而死。
聶小鳳叫了一聲:「慚愧。」忖道:「如若自己晚行一步,必然要被暴射而出的毒針射死。」
她輕輕歎息一聲,望著唐文娟說道:「你師祖的心地……」
忽然想到,她已服用過迷神藥物,和她談活,無疑是對牛彈琴,立時不言,轉身向前行去。
唐文娟目注聶小鳳的背影,冷峻一笑,張口噴出一顆藥丸,迅快的投入那呼嘯的陰風之中,放步而行追了上去。
原來聶小風強迫她服用迷神藥丸之時,她自知難以推脫,師父的冷酷心腸,絕不是哭求可以打動,一面運氣自閉幾處穴道,一面吞下藥丸,暗藏舌根下面。
唐文娟久在冥岳,日久接觸之人,盡部服過迷神藥丸,對那等失去主宰的神色,早已熟悉異常,扮裝出來,維妙維肖,竟然瞞過了師父。
餘下的隨行高手,個個都已失去主宰自己能力,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聽命於聶小鳳和唐文娟的招呼。
一見唐文娟舉步行去,立時一齊隨上。
聶小鳳一直惦念著梅絳雪的警告之言,行動之間,十分小心,生怕被羅玄預伏的機關所傷。
只覺愈向前走愈是黑暗,如置身在大霧之中。
一陣陣細小的水珠,迎面撲來,不大工夫,幾人的衣服盡皆濕去。
聶小鳳突然停下身子,回手一把,抓住唐文娟的手腕,冷冷的喝道:「你一直緊跟著我嗎?」
唐文娟輕輕的喔了一聲,含含糊糊的支吾過去,心中卻是大感緊張,暗中運氣戒備,如若聶小鳳發覺她是偽裝服下藥物,施下辣手,準備出手反抗。
那聶小鳳一握她手腕之後,又緩緩鬆開手,長歎一聲說道:「唉!不該讓你服下那迷神藥丸的,現在,我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找不到了。"又慢步向前行去。
唐文娟任她長呼短歎,一直默不作聲,心中卻在盤算著應付眼前的境遇之策,是和梅絳雪等聯手對付師父呢?還是一直的裝作服過迷神藥物的樣子,待出了這山腹密洞之後,再想脫身之法。
但覺那濛濛水霧,愈來愈濃,簡直如下小雨一般,森冷寒氣,直透入人的心胸之中,使人煩惱……
忽然間,火光一閃,一道藍焰熊熊高燒,照亮了水霧瀰漫的甬道,景物隱隱可見。
只見一座平放的石台,攔住了去路,一個鳳目蠶眉,胸垂長髯,身著道袍,仙風飄飄的道人,端坐在石台之上。
聶小鳳驚呼一聲:「師父。"盈盈跪了下去。
唐文娟抬眼偷看,只見那盤坐的道人連同那座石台,緩緩向後退去,心中大感奇怪,暗道:「如若這人真是師祖羅玄,怎麼見到了背叛謀害他的徒弟,神情之間毫無一些表情,只怕是那精明難纏的三師妹搞的把戲。」
心念轉動,殺機陡生,暗從懷中摸出了一隻五毒淬煉的七巧梭,運足腕勁,一抖手,打了出去。
梭光一閃,正中那人前胸,只聽沙的一聲輕響,那道人仍然端坐未動。
但她這發梭的舉動卻驚醒了拜伏在地上的聶小鳳,突然一個轉身,伸手抓了過來。
唐文娟右手一招,本待反擊,但又突然垂了下去。
聶小鳳一把扣住唐文娟的手腕,冷笑一聲道:「好啊!我幾乎被你騙了過去……」
這是一段很遙長的黑暗行程,在唐文娟橫劍開路之下,聶小鳳似是恢復了鎮靜。
唐文娟加快了腳步,直向前衝去。
她雖然常聽聶小鳳談起羅玄的事情,但只限耳聞而已,對羅玄的諸般厲害,並未留有印象,是以,在她的感受,和聶小鳳大不相同。
大約奔行有一盞熱茶之久,甬道已到了盡處,景物也為之一變。
只見一座廣敞的石室,室中滿綴著明珠。
一支高大的火炬,熊熊而燒,火光映著數十顆色澤不同的明珠,閃動著一片五彩的光華,搖顫不定,變幻無常,紅綠相襯,黑白雜映。
把那座廣大的敞廳照得絢爛艷麗,如彩如霞。
除了一座廣大的敞廳外,左右備有一道形如走廊的甬道,兩側處各有一扇石門,緊緊的關閉著。
除了這一座敞廳,和兩側關閉的石門外,這甬道再無出路。
梅絳雪等一干人,早已不知了去向,敞廳中光彩變幻,但卻寂無一人。
唐文娟停下了腳步,回頭說道:「師父,咱們可要進去敞廳瞧瞧嗎?」
聶小鳳略一沉吟,道:「進去。」
唐文娟一側身橫劍護胸,當先而入。
聶小鳳暗運功力,凝神戒備,緩步入敞廳。
唐文娟回顧了師父一眼,聲說道:「絳雪師妹,師父大駕親到,你還不出來受縛,還等什麼?」
偷眼看去,只見聶小鳳毫無怒意,而且頻頻點頭,似是對她這幾句話,大有嘉許之意。
她膽氣一壯,高聲接道:「我們已將追到甬道盡處,量你已無處可逃,再不現身請罪,待師父親手生擒,勢必將身經三十六種毒刑,死無葬身之地。」
但聞滿室回聲,激盪耳際,竟不聞一點回應之聲。
聶小鳳沿著敞廳的四壁,迅快的繞行了一周,仍然找不出可疑之處。
唐文娟揚了揚手中的長劍,道:「師父,如若咱們把所有火炬熄去,這敞廳中的光彩,必然會減消甚多……」
聶小鳳道:「話雖不錯,但你那師祖羅玄,心細如髮,常在細微之處,佈置下足以制人死命的機關,這火炬之中,定然暗藏著絕毒的機關。」
唐文娟心中暗道:「你對我們氣指頤使,何等的威風,原來你心中也有害怕之人。」
口中卻是微笑道:「師父請退到敞廳外面,待弟子斬斷這道火炬試試。」
縱橫江湖的聶小鳳,此時此情之中,似是亦沒了主意,當下微一點頭,緩步退出敞廳。
唐文娟暗運功力,長劍一揮,那高燒的火炬,應手而斷,只聽一陣疾風呼嘯之聲,那斷去的火炬中突然噴射出一股強烈的藍焰。
聶小鳳急聲叫道:「娟兒快退回來,這火焰之下,暗引地火。」
唐文娟雖未被那噴射出來的藍焰燒中,但卻感到奇熱炙人,應聲而退。
只見那藍焰愈噴愈高,愈噴愈急。
倏忽之間,敞廳中已被那藍焰瀰漫,明珠、彩光,盡為所掩。
在這等萬分緊急,生死危亡的情勢之下,反而看出來了聶小鳳果決堅毅,當機立斷。
唐文娟卻被那疾噴而出的火焰,鬧得惶惶不安,目光望著師父,誠惶誠恐的說道:「弟子罪該萬死……」
聶小鳳淡淡的一笑,接道:「你手中兵刃既可削斷那石炬,想必亦可斬裂石門,快去斬開右面那道石門。」
唐文娟應了一聲,提劍直奔過去,手中長劍連揮,一連向石門上劈擊數劍,然後一側左肩,撞在石門之上。
這辦法果是有效,只聽一陣軋軋之聲,石門應手而開。
這是一座狹長的百室,天然的環境,再加上一番人工修築,室中依壁處,並坐了四個長髯垂胸的黑袍道人。
唐文娟仔細看去,發覺這道人的形態,和適才甬道之中,所見的一般模樣,心中恍然大悟。暗道:「原來羅玄早已有備,故意雕塑出這多化身,使人無法找出他真正的遺體所在,只怕這四個雕塑的化身,尚未及派上用場,人己死去……」
伸手摸去,只覺柔軟如肌,乃是上好的軟木雕成。
聶小風呼的發出一掌擊在一個人像之上,那人像登時應手而裂,碎成兩半,一張白箋,隨手飄出。
唐文娟伸手撿了起來,只見上面寫道:「小鳳吾徒,如余料中,這白箋,必落汝手,除汝之外,不論何人,均不致毀余化身法像……」
聶小鳳突然尖聲叫道:「上面寫的什麼?快拿過來!」
唐文娟恭恭敬敬的把白箋遞了過去。
聶小鳳凝目看去,只見白箋之上寫道:「---------你如涉身及此,已然身陷危境,每至子時,這石室之中,必然暴落出一種人力無法抗拒的災禍。
不論武功何等高強之人,亦將死亡在這等災禍之下,餘生平不說謊言,想汝必不致存疑,在我第四個法身之後,有一條通往這血池之外的密道。」
聶小鳳忽然歎息一聲,仰面出起神來。
唐文娟只見她面上的神情,忽而幽怨,忽而哀傷,忽又發作一片憤怒之色,心中大為奇怪,忖道:「他們師徒兩人之間,怎會有這許多複雜的感情呢?」
心中疑雲大起,只是不敢追問。
聶小鳳凝目沉思了片刻之後,突然說道:「你師祖生平不說謊言,咱們必須要早些離開這裡。」
唐文娟一劍刺入壁間,手腕微一用力,挖出一塊石頭下來,在手中掂了一掂,只覺重量大異常石,舉劍輕敲,其聲鏘鏘,似是這石塊之中,含有大量鐵質。
這時聶小鳳已然移開了羅玄第四個化身像。
果然,在第四法像之後,有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穴洞。
那穴洞向地下行,黑暗如墨。
唐文娟低聲叫道:「師父,會不會是三師妹搞的鬼呢?」
聶小鳳道:「不會,你師祖寫的筆跡,別人極難模仿。」
當先向下行去,一面回頭說道:「娟兒,就隨行人中,找兩個最不順眼的人,點了他們穴道,讓他們留在此地,看看是何情景。
咱們既然知道了這條密道,此後來往血池,易如反掌,諒那個叛徒難脫我手掌。」
唐文娟欲言又止,閃讓一側,放過了隨行之人,餘下最後兩人時,唐文娟突然迅快絕倫的點了兩人的穴道。
她把兩人放在石室一角,然後移過羅玄法像,掩了穴洞,急步而去。
且說梅絳雪和聶小風動手相搏之後,自知功力還難抗拒,而且眼前形勢複雜,二師姐志在羅玄遺物,勢難合力同心,共拒強敵。
只好借血池中陰風烈陷,各種機關,緩遲聶小風的追襲之勢,準備先設法救下方兆南之後再說。
她為人冷靜沉著,自得羅玄真傳遺物之後,更是武功大進,帶著陳玄霜等直奔羅玄的法體停放之室。
這是佈置雅致的書室,一張石某上擺滿了書籍,靠後壁之處,有一座黃綾掩遮的靈堂室中,擺設了七八座石墩。
梅絳雪伸手在壁間扭下一塊石罩,立時有一股熊熊的火焰,冒射出來。
火焰閃耀下,四壁處垂吊的明珠,反射出一片清澈的光耀,照得滿室通明。
梅絳雪回顧了那紅衣少女一眼,道:「靠有壁石桌上,都是羅老前輩的遺物,總共一十二本秘發,由天文地理,到星卜醫丹,及各種奇異的武功,可算得無所不包,只要能會那秘笈上記事的一半,就足和天下武林高手一爭雄長了……」
那紅衣少女喜道:「當真嗎;我得瞧瞧。」
大步奔向那書案處。
梅絳雪冷冷喝道:「住手!」
那紅衣少女手已伸出,將要觸及案上書本,聽得梅絳雪喝叫之言,趕忙又收了回來,回頭問道:「為什麼?你可是悔恨了嗎?」
梅絳雪冷冷說道:「我如有悔恨之時,那也不會帶你來了。」
紅衣少女道:「我先瞧瞧有何不可?」
梅絳雪道:「書中所述的天文地誌,立論深奧,諒你也看它不懂。」
紅衣少女道:「我只看上面的武功記載,找出幾招武功,能夠制服師父,那就夠了。」
梅絳雪道:「縱然被你找出幾招絕學,你也難以勝得聶小風的功力。」
紅衣少女道:「聶小鳳是那一個?」
梅絳雪道:「聶小鳳就是冥岳岳主,也就是羅玄的弟子,羅玄傳了她的武功,她卻殺了羅玄……」
方兆南突然接口問道:「她為什麼要殺自己的恩師呢?」
梅絳雪凝目沉思了片刻,道:「這就不知道了。」
方兆南怔了一怔,默然不言。
紅衣少女突然伸出手去,向案上存書抓去。
梅絳雪尖聲叫道:「等一等,待我說完了你再拿不遲!」
那紅衣少女疾快的縮回手來,說道:「什麼話,快些說呀!」
梅絳雪道:「那上面記載的武功,招招都是博大精奇之學,你只一入目,立時將沉迷進去,那時縱然有人出手殺你,也不知抗拒,糊糊塗塗的死了過去。」
紅衣少女道:「當真有這等事嗎?」梅絳雪道:「我如存心要欺詐於你,這血池之中,到處充滿了殺機凶險,為什麼會帶你們進入羅玄遺骨存放之室?」
紅衣少女暗暗忖道:「這話倒是不錯。」
她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就算你說的對吧,這些書也不能放置不動。」
梅絳雪道:「咱們事先談好的,我以羅玄的遺物交換方兆南的自由,你只要解開方兆南被制的穴道,那案上書藉你儘管取走。」
紅衣少女沉吟了一陣,道:「外有冥岳岳主,和那窮極變幻的陰風、烈焰,你縱然不暗中算計於我,我想出這血池,也不是容易之事……」
梅絳雪道:「怎麼你可是悔約了嗎?」
紅衣少女搖頭說道:「沒有,我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梅絳雪道:「什麼辦法?」
紅衣少女道:「這書籍由你包起,方兆南我暫時不放,你久居此地,定然知道出路,只要你送我到出口之處,我就解開方兆南的禁制,咱們一手交書,一手交人,彼此誰也不吃虧了。」
童叟耿震和石三公,雖然對那案上的存書有偷竊之心,但想到傷穴發作的痛苦,膽氣立時為之一餒,不敢妄動。
梅絳雪冷笑一聲,道:「咱們相約之時,並未有此一條……」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56:29
第四十九回 情未了生不如死
那衣服襤褸,一直未發一言的青雲道長,突然大喝一聲,縱身一躍,落到那書案之旁,一把拖過案上存書,高聲說道:「哪一個如若妄自出手,我就先把此書毀去!」
紅衣少女怒道:「放手,你和我相約之言,難道忘懷了嗎?」
青雲道長笑道:「在下和你相約之言,只管送你進入血池,而且言明平分羅玄遺物,眼下既然見到了羅玄遺物,那誓約自是該到此終止。」
紅衣少女突然一收手中繩索,青雲道長突然一側身軀,繩索竟然完全脫落了下來。
紅衣少女吃了一驚,道:「你幾時解開了身上的索縛了?」
青雲道長道:「貧道這段時日之中,無時無刻不在研究解除這索縛之法,初入血池,我已解開,只是還未見羅玄遺物,我不便自脫索縛而已。」
梅絳雪放聲大笑,道:「你已是眾叛親離,陷身於山窮水盡之境,眼下只有一條路可以選擇。」
紅衣少女道:「我處境雖尚未至你所說之境,但仍願聽聽你的高論。」
梅絳雪說道:「一朝無二主,雙雄不並立,你如願聽我之命,我願出手助你-----」
紅衣少女怒道:「如我不願呢?」
梅絳雪道:「那我只好坐山觀虎鬥,袖手看火燒。」
紅衣少女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別忘了方兆南的性命還握在我的手中。」
梅絳雪先是一怔,繼而淡然一笑,道:「不要緊,你縱然殺害了他,可是自己也難保活命。」
紅衣少女道:「你可是寧為玉碎,不作瓦全之想嗎?」
梅絳雪笑道:「了不起我替他終生戴孝……」
陳玄霜突然冷哼一聲,接道:「你是他什麼人,要替他終生戴孝?」
梅絳雪還未來得及開口,那紅衣少女卻搶先接道:「你當真不知道嗎?我這風華絕代的三師妹,和你的令師兄,早已兩情相投----」
方兆南冷冷喝道:「霜師妹,不要聽她胡說!」
陳玄霜雙目中稜芒閃動,低聲對那紅衣少女說道:「你放開我的方師兄,我就全心全意的助你。」
紅衣少女凝目沉思了片刻,道:「放了他並非是什麼難書,但我如何能信得過你?」
陳玄霜道:「我說過就算,難道還要起誓不成?」
狡詐的紅衣少女默察陳玄霜神情,突然放低了聲音道:「如若令師兄索縛被解,得還自由,和我三師妹聯手一起,咱們豈不又多了一個勁敵?」
陳玄霜道:「那我就連他一起殺了!」
紅衣少女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信你之言就是。」
緩步走到方兆南的身側,解開了他身上的索縛。
她索縛方兆南的手法,異常奇奧,都是人身的大穴關節,只要她一緊索縛,立時百脈俱縮。
是以,方兆南一路行來,全無掙扎之能,只有俯首聽人擺佈。
方兆南數十日夜的束縛,一旦為人解去,心神登時一暢,緩緩伸動兩臂,長長吁一口氣。
只聽那紅衣少女柔柔細音,鑽入耳際,道:「你身上的索縛雖已解去,但服用劇毒未解,如不按時服用我的解藥,仍然要毒發而死,你的性命,仍然緊握在我的手中。」
她施展千里傳音之術,別人只見她口齒啟動,不知她說些什麼?
梅絳雪冷眼旁觀著這些人的舉動,也不出手攔阻,只是微微冷笑。
方兆南在這段時間之中,連番身歷生死大劫,對什麼事都看得淡了甚多,緩緩的回顧了那紅衣少女一眼,默不作聲。
陳玄霜慢慢走到方兆南的身側,緩緩說道:「方師兄。」
方兆南微微一笑,道:「什麼事?」
忽聽青雲道長大聲喝道:「曹道兄,大愚禪師和天星道兄,來了沒有?」
曹燕飛仍然靜靜的站著不動,長長歎了口氣,道:「兩人進入血池之後,和道兄門下張雁一齊失蹤,迄今生死不明。」
青雲道長一皺眉頭,道:「石、耿兩位老前輩亦不知他們下落嗎?」
石三公和耿震相互望了一眼,搖搖頭,默不作聲。
原來青雲道長心想自己陡然發難,搶得羅玄遺物,石三公、耿震等定將群起支持,那知這三人竟是靜靜的站著不動。
要知三人對適才傷脈發作之苦仍留下深深畏懼,那痛苦當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成,已不敢妄生叛離之心。
雖然心知青雲道長用意在招呼幾人,合力保護羅玄的遺物秘笈,但卻不敢響應,只好裝作茫然不解。
梅絳雪目光緩緩由青雲道長臉上掃過,冷笑一聲說道:「這血池之中,有許多定期的災禍,不解其道之人,決難躲過,羅玄的存書之地,豈是輕易可犯的嗎?」
突然提高了聲音,對石三公等說道:「我要走了,你們願意留這裡,我也不管。」
轉身向外行去。
葛煒大邁一步,緊隨梅絳雪身後,出室門。曹燕飛、耿震、石三公,相互望了一眼,魚貫相隨而去。
紅衣少女望著梅絳雪的背影,呆呆出神,她雖然機智絕倫,但對梅絳雪這等冷熱難測的神態,也有些猜測不透。
梅絳雪出了石室之後,頭也未回的一直向前走去,只見她身軀搖擺不定,似是身上背負著千斤重物,舉動之間,不勝負荷。
葛煒急行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凝目望去,只見兩行清淚,正順著雙腮滾滾而落,吃了一驚。問道:「姑娘,你怎麼啦?」
梅絳雪右肩一拋,尖聲叫道:「放開我!"放腿向前奔去。
葛煒呆了一呆,緊隨著追了上去。
石三公低聲說道:「耿兄,梅姑娘怎麼啦?」
耿震道:「不知道啊!如若她跑得蹤影全無,咱們傷脈發作,要找哪個施救?」
說話之間,三人一齊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梅絳雪迅快的奔過石廊,直向一座門戶洞開的石室之中奔去。
石三公等相隨,奔入石室。
只見那石室中端放著三座一般模樣的道裝法像,另有一座法像已然支離破碎,散亂的放在一側,左側靠石壁處,斜倚著兩個勁裝大漢,似已死去一般,閉著雙目,動也不動一下。
梅絳雪緩緩轉過身子望了葛煒等一眼,又恢復冷若冰霜的神色,說道:「你們追著我幹什麼?」
葛煒怔了一怔,道:「我已經立過重誓,今生一世,確要追隨姑娘。」
梅絳雪叱道:「出去!這石室乃死亡之室,不論誰都無法在這室中活過一十二個時辰。」
葛煒奇道:「你呢?」
梅絳雪道:「我還不是一樣。」
葛煒忽然微微一笑,道:「你不怕,我也不怕。」
石三公突然重重的咳了一聲,道:「梅姑娘如是討厭我等追隨,就請解開我等被封經脈,我等就立時離去。」
梅絳雪不理石三公相詢之言,兩道清澈的目光,凝注葛煒臉上,緩緩的問道:「你當真不伯死嗎?」
葛煒一挺腰幹,肅容說道:「能得常伴姑娘,雖死何撼!」
忽聽一聲大呼,傳了過來,一個頭髮蓬亂,手握竹杖的瘋癲大漢,急急奔了進來。
葛煒一聲大喝:「站住!」
右手一揮,發出一記無影神拳。
那蓬頭亂髮,亂髯繞頰的大漢,吃葛煒一記無影神拳,打得悶哼一聲,身軀向後倒退了三步。
石三公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亂髮大漢的右肩,提了起來。
梅絳雪急聲叫道:「別傷了他。」
石三公微微一怔,放開那蓬頭大漢。
梅絳雪緩步走了過去,伸手在他肩井穴上拍了一掌,歎道:「可憐的老人,你一世行醫,以擅療治各種疑症奇病,揚散於世,但自己卻是落得了瘋癲的下場。」
石三公自負見多識廣,無人不識,但卻偏偏不識此人,忍不住的問道:「梅姑娘,這個人是誰?」
梅絳雪道:「大名鼎鼎的知機子言陵甫。」
石三公吃了一驚,道:「一代神醫,無人不知,想不到竟然難以療治自己的瘋癲之症。」
忽覺一股奇異的暗勁,由雙足直衝而上,全身一麻,不禁駭了一跳。
轉眼望去,只見童叟耿震和曹燕飛兩人的神情之間,也泛現一片驚恐之色,顯然,這奇異的感受,並非他一人所有。
只聽梅絳雪柔和的說道:「這座石室即將降臨那人力無能抗拒的災禍,剛才那一瞬的感受,只不過是大難將臨的警訊而已,唉!沒有人能在這石室活得下去,你們都快些走吧!」
言陵甫瘋瘋癲癲,也聽不懂幾人談的什麼,獨自向一角走去。
石三公輕輕哼了一聲,道:「姑娘如若當真有放我等逃生之意,那就請先解開我們受傷的經脈。」
梅絳雪搖頭說道:「我也沒法子解開你們封閉的經脈……」
石三公吃了一驚,道:「什麼?」
梅絳雪似是突然恢復了女孩子的嫻靜和溫柔,長長歎息一聲,道:「我不是騙你們,當今之世,沒有人能解開封閉的經脈了,即是那羅玄復生,也是不行。」
石三公、耿震、曹燕飛等面面相覷,想到那傷脈發作時的痛苦,個個面色如土。
梅絳雪兩道清澈的眼神緩緩由三人臉上掃過,說道:「但並非無法可想。」
石三公精神一振,問道:「姑娘賜示。」
梅絳雪道:「不論何等武功,都要自已稟賦和日以繼夜的堅忍、耐心,才能夠達到上乘境界!」
她凝目沉思了片刻,又道:「我可傳你們自解受傷經脈的口訣,你們自行打坐運氣解去傷脈,但這至少需要十二時辰以上的時光。
至於你們的內功,是否已到了自解受傷經脈之境,那就非我所能知道了。」
立時授了口訣,揮手說道:「你們走吧!那自然殺人的奇異之力,即將降臨,再晚了,恐怕你們就走不了啦!」
她一向冷若冰霜,說話神情,無不便人有著冷冰冰的感覺,此刻卻溫柔仁和,口吻親切。
石三公忽然抱拳一禮,道:「多謝姑娘相授口訣,在下等感激不盡-----。」
梅絳雪道:「不用謝啦,你們趕快走吧!"緩步轉身而行。
石三公道:「在下有一件事耿耿於懷,不說不快。」
梅絳雪停下腳步,回過頭道:「什麼事?」
石三公道:「姑娘既然知道這石室既將降下人力無能抗拒的災害,為什麼卻不肯出這石室呢?」
梅絳雪微微一笑,道:「一個生在世上若苦多於甜,苟活下去也是沒有什麼味道,還不如死了的好。」
石三公楞了楞,道:「姑娘年紀輕輕,何以竟說出這等傷心之言,以姑娘這等年齡,這等武功,成名武林,指日可期……」
梅絳雪接道:「唉!名利二字,有什麼用?放眼當今武林,有幾個名傾四海之人,不是終生孤獨,落落寡歡?可是就有那麼多人為名迷醉,終生為名利奔走。」
石三公低頭望了望胸前白鬚,道:「姑娘之言發人猛省,你執意要留在此室,在下等也不敢相勸。」
他似是忽然間一掃私利之心,對梅絳雪生出了無限關注之情。
梅絳雪道:「不用勸我了,你們去吧!」
她為人外表冷漠,但在她心底深處,卻蘊藏著人世間最真摯的情意,她從小在充滿血腥屠殺,慘酷絕倫的冥岳長大。
但內心卻又受著母親貞德節烈的影響,適才眼看方兆南對自己冷漠之情,忽感萬念俱灰。
想自己這十幾年來,耳聞目睹,身歷心受,無一件可喜可慰之事,油然生了尋死之心。
石三公回過頭去,低聲對曹燕飛等說道:「咱們走吧!」
行至室門口處,突然想起葛煒和言陵甫還在石室之中,回身說道:「小兄弟,梅姑娘身負絕技,胸藏韜略,或有抗拒那自然災害之策。
你留此室,豈不是白白送上一條性命,不如和我們一起走吧!只要出此血池,以小兄弟的武功而言,三五年內,盛名當可大噪江湖。」
葛煒拱手一笑,道:「多謝老前輩的關心,在下要留在這裡奉陪梅姑娘。」
他笑容自然,毫不牽強,使人無法不信他字字俱都是出自肺腑。
石三公又是一怔,回頭望了耿震一眼,道:「咱們這一輩子當真是白活了。」
耿震奇道:「為什麼?」
石三公道:「兄弟這一生之中,沒有愛過一人,也沒有真正的恨過一人,但卻身經百戰,樹敵無數。」
耿震道:「不錯啊!這一生中殺殺砍砍,身經無數次的凶險,但仔細的想上一想,既非為己,亦非為人,當真是糊糊塗塗,打殺一生。」
這兩個武林名宿,似是陡然間受到了什麼啟示,感慨叢生,無限豁然。
極惡反善,這些平日視人命如草芥的江湖高手,此時卻突然都變得十分仁慈起來,曹燕飛長歎一聲,道:「咱們去把言陵甫拉出來吧!」
梅絳雪搖手說道:「不用啦!他人已經病了,縱然救他出去,也是一生渾渾噩噩,受盡活罪,還不如讓他死了的好。」
三人齊齊一抱拳,道:「姑娘保重!」
轉身退出石室。
石室中,只餘下了葛煒和梅絳雪,以及那瘋瘋癲癲的言陵甫,石室一角,雖然有兩個活人,但他們數處要穴被點,動彈不得,和死人沒有兩樣。
葛煒目送三人背影離去,緩步走到梅絳雪的身側,瞪著一雙眼睛,望著她勻紅的嫩臉,一語不發。
梅絳雪一埋秀眉,道:「瞧著我幹什麼?」
走到石室一角,盤膝坐了下去。
葛煒微微一笑,追了過去,說道:「這石室中,究竟有什麼災害,人在室中會非死不可呢?」
梅絳雪道:「那是一種異常神秘的力量,只怕當今之世,也沒有人能夠解得那神秘力量的來源,武功再高,也無法和這力量抗衡,你還是走了的好。」
葛煒道:「當真嗎?」
梅絳雪道:「我騙你做什麼?」
葛煒緩緩轉過身子,直向石門走去。
梅絳雪暗暗忖道:「古語說螞蟻尚且貪生,看來這道理真不錯,此人適才當著石三公等人之面,堅持要留在這石室之中,言詞間何等豪壯,此刻卻又自行離去!」
忖思之間,只見葛煒關好了兩扇石門,又緩步走了回來,盤膝在梅絳雪對面坐下。
梅絳雪忽然感覺到芳心中一陣跳動,慌忙閉上雙目,但是她波動的心神,卻無法立刻安定下來。
垂死的心情,使她想到了很多從未想到過的事情,她害怕葛煒當真的陪她等候那自然災害帶給人的死亡。
少年男女,相對而坐,死於一室之中,這情景難免要出現閒言風語,但她又不願葛煒真的離去,她難耐從容待死前那份寂寞。
正當她心事紛至皆來之際,忽聽葛煒長長歎一口氣,道:「可惜一個人一生之中,只能死去一次,無法把死亡的味道留諸後世,轉告他人。」
梅絳雪霍然睜開雙目,只見葛煒瞪著一雙圓大的眼睛,凝望著自己,當下冷笑一聲,道:「你害怕,快滾出去,誰要你留這裡了!」
葛煒看她嗔怒之間,別有一番嬌態,大為神往,微微一笑道:「一個人長得好看,不論嬉笑怒罵,都別有一番動人的風韻。」
梅絳怒道:「你胡說什麼?惹得我火起來,先殺了你。」
葛煒歎道:「我如怕死,也不會留在這石室中陪你了,唉!只有兩樁心事,使我死的有些不安。」
梅絳雪道:「什麼心事?」
葛煒道:「第一樁心事,我在死亡之前,未能和我哥哥說幾句話,見上最後一面,有負作兄長的友愛之情。」
梅絳雪道:「第二樁呢?」
葛煒道:「第二樁心事,倒和姑娘有關,我看過你的愁苦、怒罵,無不別具風韻,但卻沒有看過你的笑容,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梅絳雪怔了一怔,怒道:「你這人如此輕薄……」
她站起身子走到另一處壁角盤膝坐下。
葛煒追了上去,說道:「你不肯笑給我看,那也算了,何苦生這麼大的氣呢?」
梅絳雪反手一掌拍了出去,口中怒道:「滾開去,別走近我!」
只聽啪的一聲,一掌五打在葛煒的臉上,打得葛煒一連向後退了三步,半頰紅腫,指痕宛然。
梅絳雪原沒有料到他竟不肯閃避,硬受一掌,看掌勢打得如此厲害,想他定然惱怒,出手反擊。
哪知事情竟然大出了梅絳雪意料之外,葛煒不但不出手反擊,反而滿臉笑意,遠坐在數尺之外,說道:「姑娘如此厭惡於我,在下不再相擾就是。」
梅絳雪暗暗歎息一聲道:「這人對我這般鍾情,真如同生共死,那是比方兆南對我好的多了,可惜我已和方兆南對月締盟,結作夫婦,今世生作方家人,死為方家鬼,如何再能對他人生出惜憐情愛……」
她愈想愈覺心中紊亂,慌忙運氣調息,收攝心神。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突覺全身一麻,本能的一躍而起。
睜眼看去,只見葛煒也跳了起來。
那瘋瘋癲癲的言陵甫,似是被那地上衝出的神秘力量,燒得亂蹦亂跳,生似一個赤著雙足的人,行走在烙鐵之上,腳一著地,立時就跳了起來。
梅絳雪一沉真氣,落著實地,登時感覺到一股奇異的熱流,由地上傳達全身,酸麻難耐,但她死志已決,提聚真氣,凝立不動,任由地上衝出的神奇熱流,傳達全身。
葛煒似已被熱流燒得難再忍耐,飛身一躍,落在梅絳雪的身側,說道:「梅姑娘,咱們就要死了?」
梅絳雪冷冷的望他一眼,也不理他。
葛煒不自主的跳了幾下,道:「梅姑娘,你笑一下給我瞧瞧,好嗎?」
那神奇的熱流,愈來愈強,感受之人,不自禁全身顫抖,這幾句說得十分艱苦,一宇一頓。
只聽言陵甫痛苦的吼叫,響徹石室,震耳欲聾。
葛煒頭上汗水如珠,滾滾而下,臉色蒼白,氣喘如牛,但他雙目之中,卻流露出無限的渴望之情,凝注在梅絳雪的臉上。
一縷憐惜之情,泛上了梅絳雪的心頭,暗暗忖道:「再過上片刻工夫,我們都將被這地上泛起的奇異熱流,活活燒死,笑一下給他瞧瞧,有什麼打緊?」
當下強行運氣,展眉一笑。
她雖存必死之志,耐受痛苦之力,堅逾常人,但那地上傳出的神奇力量,十分怪異,傳入人體,奇酸奇麻。
全身各處,無不隨著那傳入的熱流顫抖,展眉微笑,全身抖動不息。
葛煒大聲喝道:「能得一睹姑娘笑容,死而無憾,活罪難受,我要先走一步了……」
舉起右掌,正待自擊要穴,忽覺強大之力,直撞身上,身不由己的向梅絳雪衝了過去。
原來言陵甫滿室亂蹦亂叫,一下撞在葛煒身上。
梅絳雪素腕揮動,輕輕一推葛煒的身子,希望能把他撞來之勢穩住。
卻不料也被那地上傳出的奇異力量,燒的全身酸麻,沒有了半點力氣,被葛煒一撞,竟也向一側滑撞過去。
砰的一聲,撞在山壁上。
葛煒借勢倒躍而退,一腳踏在一塊突出的石塊之上,那地上泛起的奇異力量,立時斷絕,但那石塊甚小,僅可容下一隻腳踏上一半。
低頭看去,只見右腳之下,竟然是一個裝滿丹藥的瓷瓶。
那石壁上的神奇力量,似是更為強烈。梅絳雪一撞上石壁之後,立時香汗淋漓,秀眉緊皺,似是在強忍著無比的痛苦。
葛煒腳下微一加力,躍落到梅絳雪的身側,探手一把,把她抱了起來。
梅絳雪冷然喝道:「不要動我!"一掌拍了出去。
葛煒已挨了一記耳光,知她落掌奇重,趕忙鬆開了梅絳雪,倒躍而退,他已暗中算好那瓷瓶距離,起落之間,剛好一足落在瓶上。
抬頭看去,只見梅絳雪閉目而坐,滿臉汗水如雨,但她耐性堅強,仍然不躍起呼叫。
葛煒略一猶豫,看準她幾處暈穴,一躍而上,揮手點了她的穴道,再探手猛力一拉,抱入懷中,倒躍落在瓷瓶之上。
這時,瘋瘋癲癲的言陵甫,已然被那地上的奇異力量,燒得滿室亂跳,有如熱鍋上的螞蟻,處境甚是淒涼,慘不忍睹。
葛煒雖有救他之心,但那瓷瓶太小,僅可容一足踏立,懷抱梅絳雪,已經有些力不勝任,那還有餘力救他,只好硬下心腸,視作無睹。
低頭看時,只見梅絳雪雙目微閉,汗水漸落,顯然,痛苦已經消去,只是她暈穴被點,昏昏如睡。
但聞言陵甫喝叫之聲,愈來愈高,滿室躍飛,汗落如雨。
葛煒一腿站得酸麻,縱身一跳,換一隻腿,那知落足過重,瓷瓶碎裂,瓶中之丹丸,滿地亂滾。
言陵甫精力漸疲,跌倒地上,但他胸中難過,伸手到處亂抓,抓起了兩粒丹丸,隨手放人口中,吞了下去。
葛煒看他手腿揮動,愈來愈緩,似是已無力抗拒那神奇的力量,面臨死亡邊緣心中大生不忍之感。
他心中暗忖道:「這瓷瓶破碎之後,站立反覺舒服甚多,我如把這瓷瓶碎片分開,或可容兩足站立,那時再救言陵甫,當非難事。」
心念一轉,一躍而起,右腳離地之時,故意用力一撥,果然把那碎裂的瓶片,撥出了幾片,分落雙足之上。
他右臂挾著梅絳雪,高聲喝道:「言老前輩,你還能動嗎?只要你能滾到我的身側,我就有辦法救你了。」
言陵甫抬頭打量了兩人一眼,突然縱身一躍而起,直向葛煒衝去。
葛煒淡然一笑,不退反進,伸手向言陵甫抓了過去,言陵甫跳衝過來,勢道看去猛惡,其實來勢毫無衝動。竟被葛煒一把抓住。
他像是神智恢復,默望了葛煒一陣,又緩緩閉上雙目,動也不動一下。
葛煒雙手平伸,就這般端著兩人,也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光,只覺兩臂酸痛愈來愈是利害,只好緩緩把言陵甫向地上放去。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58:43
第五十回 焚遺書武林消災
言陵甫似已是驚弓之烏,大喝一聲,突然疾躍而起,直向那石門衝去,腳尖一點實地,隨著推出了一掌。
他準備一掌震開石門,借腳尖一點之力,穿出室外。
哪知言陵甫一著地,竟是毫無異樣之感,拍向室門的一掌,亦被石壁擋了回來。
原來那石門,只可由外向內推,外面卻是有堅壁所阻,推它不動。
只見言陵甫移動了兩下腳步,道:「奇怪呀!那神奇的力量,怎麼沒有了啊?」
葛煒忍不住提起右腳,也在地上一點,果然,那神奇的力量,已然消失不見,趕忙拍開了梅絳雪身上被點的暈穴。
梅絳雪緩緩睜開了一雙星目,掙脫了葛煒的懷抱,冷冷的說道:「你抱著我幹什麼?」
葛煒累得雙臂酸麻,救了她的性命,不但未得到她一句相謝之言,反遭冷語諷刺,不禁微微的一怔。
只見言陵甫急急衝了過來,砰的一拳,直向梅絳雪迎面劈擊過去,口中大聲嚷道:「快還我的血池圖來!」
梅絳雪嬌軀疾閃,避開一擊,冷冷的說道:「你此刻已然身在血池之中,還要什麼血池圖呢!」
言陵甫經過那一陣奇異力量的沖燒之後,神智忽然清醒過來,目光環掃了一周,突然對那三個長髯道人拜了下去。
梅絳雪看他舉動如常,瘋癲之症,似已痊癒,心中大是驚奇,暗道:「天地間事,當真是無奇不有,想不到這石室中的奇異力量,竟然能療治好他的瘋癲之症,這也算是異數了……」
葛煒輕輕咳了一聲,道:「言老前輩,這三座身著道裝的雕像是誰?」
言陵甫拜了兩拜,站起身來,肅然說道:「乃在下師父羅玄遺像。」
葛煒仰臉大笑,道:「恭喜言老前輩,你那瘋癲之症,完全好了!」
言陵甫回身抱拳道:「小兄弟一番相救之恩,在下當深銘肺腑,終生不忘。」
顯然,他的神智已經恢復,對葛煒相救之事,記憶甚詳。
葛煒暗暗忖道:「如若不是你身上帶那裝滿丹丸的瓷瓶,使我有點立足之地,只怕我也早被這地下泛升而起的熱流,活活燒死了,世間事因果報應,循環輪轉,真不知是你救了我,還是我救了你------」
想到感慨之處,長歎一聲。道:「你不用謝我了……」
言陵甫已然神智全復,不待葛煒說完,立時正容接道:「老夫為人,一向恩怨分明。一絲不苟,救命大恩,豈可忘去……」
目光一轉,投注到梅絳雪的身上,接道:「此室之中,既有先師羅玄的雕像,血池之說,自是不假-------」
梅絳雪道:「何止不假,而且是千真萬確。」
言陵甫一伸手,道:「拿來,還了我的血池圖,咱們昔年結下的恩怨,就此一筆勾銷。」
梅絳雪秀眉一聳,冷冷說道:「你人已在血池之中,還要的什麼血池圖?」
言陵甫道:「老夫要依圖索物,尋找在下師父的遺物。」
梅絳雪搖頭歎道:「你為那失去的血池圖,急得了瘋癲之症,一世英名盡付流水,大病初癒,仍然念念不忘此物,唉!」
言陵甫縱聲大笑,道:「老夫如若能得了恩師遺物,不出十年,不但可盡復失去的英名,而且當今武林之上,再想找上一個敵手,只怕也不是容易的事了!」
梅絳雪冷哼一聲,道:「好吧,你也不用討還血池圖了,我帶你去羅玄老前輩遺物存放之處就是。」
言陵甫喜道:「好極,好極。」
梅絳雪道:「你先別高興,羅玄遺物存放之處,雲集了甚多高手,只怕你遺物未得,反倒賠上了一條老命。」
言陵甫微微一怔,道:「你帶老夫前去瞧瞧再說。」
梅絳雪道:「好吧!你要自尋死路,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拉開石門,大步向外行去。
只見石三公、曹燕飛和童叟耿震,盤膝坐在石道之中,閉目運息。
原來三人正在依照梅絳雪傳授的口訣,療治傷脈。
石三公首先警覺,霍然睜開雙目,欠身而起,抱拳說道:「不出在下所料,梅姑娘果然無恙。」
梅絳雪道:「活著有什麼好!"大步走向前去。
曹燕飛、童叟耿震齊齊站起身來,三人相互望了一眼,隨在梅絳雪身後走去。
穿過了一條甬道,又回到羅玄存放遺物的石室。
放限看去,只見青雲道長和那紅衣少女相對而立,平劍護胸,對峙不動。
兩人的身上,都已被鮮血浸濕,想見適才兩人搏鬥之凶險,猛惡,彼此都受了數處的劍傷。
陳玄霜卻坐在石室一角,伸出右拳,抵在方兆南的背心之上,滿臉汗水滾滾,有如不勝負荷之感。
梅絳雪一皺眉頭,伸手指著石室一側木案上的存書,說道:「羅仙師遺物,在那裡了,你去取吧!」
言陵甫回顧了石三公等一眼,大步衝入石室,直向那存書之處奔去。
他剛剛行近木案,那紅衣少女,突然一睜雙目,喝道:「住手!」
蕩腕一劍,疾刺過去。
言陵甫陡然倒躍而退,避開了一劍。
梅絳雪格格大笑一陣,回頭對葛煒、石三公等說道:「你們哪一個喜歡羅玄的遺物,儘管去取。」
她冷肅一笑,又道:「青雲道長和我二師姐,都已劇戰受傷,有如強弩之末,縱然有心護書,亦是心力不逮,言陵甫瘋病初癒,難耐久戰……」
目光緩緩由石三公、曹燕飛、耿震臉上掃過,道:「你們三人武功雖高,可惜傷脈未癒,雖經我傳了口訣,但時間尚短,如經劇戰,勢將發作。
那位黑衣姑娘,正圖以內力打通她師兄的生死玄關,以解他被傷脈穴和腹中劇毒,自不量力,已然成騎虎難下之勢,最終的結局,必然是力盡而死,還害她師兄相偕隨亡……」
目光一轉,凝注到葛煒的身上,道:「眼下之人,只有你是得那羅玄遺物之人。」
葛煒搖頭說道:「在下只望能終生相隨姑娘,心願已定……」
梅絳雪芳心一震,道:「你跟著我幹什麼?」
葛煒淒苦一笑,道:「執鞭墜鐙,聽憑使喚!」
梅絳雪呆了一呆,道:「你這人沒有出息!"轉身向前走去。
葛煒微微一笑,隨在梅絳雪身後而行。
石三公輕輕咳了一聲,道:「耿兄,咱們要怎麼辦?」
耿震正待答話,忽聽方兆南大聲叫道:「梅姑娘!」
梅絳雪如受人重重一擊般,嬌軀突然一顫,緩緩回過身來,說道:「你還記得我嗎?」
陳玄霜舉起左手,用衣袖擦汗,道:「方師兄,你不能說話。」
梅絳雪人已走回到石室門口,聽得陳玄霜的話後,突然又停了下來。
言陵甫避開一劍之後,立時凝立不動,暗中運氣相試,自覺出武功未失時,才飛身一躍,避開那紅衣少女,又向那書案之上飛去。
青雲道長忽然一睜雙目,揮臂一劍掃了出去。
言陵甫這次不再閃避,竹杖一揮,架開一劍。
青雲道長雖受劍傷,但他的功力,並未失去,言陵甫懸空接劍,先已吃虧,劍杖相觸,言陵甫前衝之勢頓然受阻,被震落實地。
言陵甫腳落實地,略一調息,立時揮杖向青雲道長攻去。
兩人劍來杖往,倏忽之間,已經相交了十三四招,言陵甫一心求得羅玄遺書,不顧大病初癒後體力未復,竭盡所能,揮杖猛擊。
青雲道長接下他十幾杖後,身上劍傷受到了極劇的震動,傷口破裂,鮮血泉湧而出。
他似是自知已難再撐多久,不顧劍傷劇疼,全力揮劍反擊過去。
劍風似輪,寒芒點點,果然把言陵甫迫得疾向後面退去,借勢一收長劍,高聲說道:「曹道友,石、耿兩位老前輩,貧道全身連受了九處劍傷,心力已感不支,只怕十合之內,要傷在這人竹杖之下……」
疾揚長劍,封開了言陵甫攻來的一杖,唰!唰!反擊兩劍,已把言陵甫迫退了兩步,接道:「這羅玄遺書,關係著今後武林中正邪消長之機,如若得所非人,非同小可。
這位紅衣姑娘和貧道硬拚,鬧得兩敗俱傷,三位不論那個出手,都不難取得此室中的羅玄存書……」
言陵甫竹杖攻勢,突轉凌厲,迫斷了青雲道長之言。
梅絳雪呆呆的站了良久,不聞方兆南再說話,暗暗歎息一聲,忖道:「這般人個個心貪羅玄遺書,妄想求得武功真訣,練成天下第一高手。
那就讓他們自相殘殺,盡死於此算了,方郎對我毫無情意,又一直不肯相認我是他們方家之人,我何苦再多管這閒事-------」
正待回身不顧而去,忽見方兆南重又睜開了微閉的雙目,高聲說道:「梅姑娘,我求你作一件事,好嗎?」
梅絳雪暗道:「哼!那有這等沒有志氣的丈夫,對自己妻子說話,也是滿口請啊求啊的……」
但口中卻柔聲應道:「什麼事?」
她早生憐愛之心,這一句話柔媚悅耳,動聽至極。
陳玄霜突然尖聲叫道:「你不會好好的說話嗎?嬌聲哆氣的幹什麼?哼!賤骨頭!」
梅絳雪秀眉聳動,閃掠過一抹殺機,正待反唇相譏,忽聽方兆南長歎一聲,接道:「梅姑娘,你把羅玄的遺書燒了吧!」
梅絳雪略一沉忖,道:「好吧!」
邁步走了過去。
石三公、耿震、曹燕飛都不禁為之震動,齊齊舉步追了過去。
那長劍支地,閉目養息的紅衣少女,突然一睜雙目,道:「三師妹,你當真要聽他的話,燒去羅玄這些存書嗎?」
梅絳雪道:「自然是當真了。」
紅衣少女身子一搖,突然舉手一劍,刺了過去。
梅絳雪冷笑一聲,嬌軀一閃,避過長劍,巧快絕倫的欺身而上,素手一揮,啪的一掌,擊在那紅衣少女手腕之上。
長劍應聲而落,梅絳雪頭也不轉的向那存書走去,伸手從懷中取出火折子,檢過一本紅絹封皮的書,燒了起來。
言陵甫突然大喝一聲,捨了青雲道長,疾向梅絳雪撲了過去。
葛煒右手一揚,打出一記無影神拳。
言陵甫驟不及防,被那無形勁力一撞,斜向一側退去。
他大病初癒,元氣未復,如何能擋得葛煒全力一擊,斜退了四五步,仍然拿不住樁,終於一跤跌倒地上。
這時,石三公、耿震等,都已圍攏上來,眼看著梅絳雪燃火燒書,心中疼惜異常。
石三公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拱手說道:「姑娘,這羅玄存書雖可為惡,但亦可為善,全在得書的人心念之間,你如把它燒去,豈不有負了羅玄一生的心血?」
梅絳雪一反冷漠的常態,微微一笑,說道:「你可是想要一本瞧瞧嗎?」
石三公微一沉吟,道:「在下倒無得書的雄心,只是覺得這等寶貴之物,如若一旦毀去,實在是太可惜了……」
梅絳雪接道:「只要你不想要,管它可不可惜!」
石三公楞了一楞,道:「好物人人見愛,何況絕學秘錄,在下想倒是想,只是……」
梅絳雪隨手抓了一本黃絹封皮的書,丟了過去,道:「你想要,你就留下一本瞧瞧吧!」
石三公接住拋來之書,又是一呆,暗道:「這丫頭的性格,當真叫人難以猜測……」
耿震眼看石三公得一本秘籠,大是眼紅,重重咳了一聲,道:「姑娘,在下久聞羅玄之名,可惜無緣一面,甚想瞧瞧他手錄遺書,也可聊慰仰慕之心。」
梅絳雪道:「你也想要嗎?」
隨手抓了一本,投給耿震。
曹燕飛道:「姑娘,本座也想見識見識羅玄的筆跡……」
梅絳雪道:「好吧!也給你一本。」
言陵甫大喝一聲,站了起來,說道:「老夫也要一本。」
梅絳雪隨手抓了一本,投了過去。
那紅衣少女道:「三師妹,咱們同門一場,無情有義……」
梅絳雪道:「不要說啦!你也分一本吧!」
目光掃了四週一眼,道:「還有那個想要?」
她一連喝問數聲,無人接口。
青雲道長目注那燃書的火焰,逐漸高漲,除了梅絳雪分出的五本之外,大部存書都將付之一炬。
他精神忽然一懈,長長歎息一聲,道:「燒得好,雖然未能一起燒光,但總算去了大部分禍害……」
打了幾個踉蹌,跌倒地上。
梅絳雪眼看存書盡燃,緩步對著方兆南走了過去。
只見陳玄霜頭上的汗水如雨,全身的衣履盡濕,方兆南面色慘白,身軀不停的抖顫,心知兩人已同時陷入了危險之境。
陳玄霜功力不夠,任性強行,妄圖打通方兆南的生死玄關,那知竟然把他全身氣血一起逼入內腑,激發傷勢,造成危局。
本身也因力將盡,體能不支,岌岌可危。
梅絳雪看了一陣,突然出手一指,點了方兆南的"百匯"要穴,一掌拍在陳玄霜背心之上。
陳玄霜嬌軀一顫,內力反聚,氣血直衝而上,頭一暈眩,頓時昏了過去。
當她甦醒之後,景物已然大變。
只見自己斜靠在一堵石壁之上,方兆南仍然緊閉著雙目,似是沉睡未醒,聽他呼吸均勻,似已渡過危境。
全身白衣的梅絳雪,肅然站在兩人身前,石三公、青雲道長等,都已蹤影不見,只有葛煒一人站在她的身後。
陳玄霜緩緩站起了身子,暗中運氣相試,覺出武功並未失去。
只聽梅絳雪長長吁了一口氣,道:「你復原得這等神速,倒是出了我意料之外……」
微微一頓,指著方兆南接道:「他身上的劇毒已除,再經一陣調養,當可慢慢復原,血池中羅玄存物己毀,再無可留戀之物。
右面一條甬道,是出這血池的密徑,逢彎右轉,即可安然而出,你快些帶著他走吧!」
陳玄霜忽然泛升起一縷慚愧之色,說道:「你對我一番情意,我會記在心中,日後自會報答於你。」
梅絳雪也不理她,緩緩轉身而去。
陳玄霜背起了方兆南,行了幾步,突然停下,高聲叫道:「血池既無可資留戀之處,你又為什麼不肯離開呢?」
梅絳雪冷冷說道:「這不干你事,用不著你費心。」
陳玄霜冷哼一聲,道:「不知好歹,我雖欠你一番恩情,但你卻是我最恨的人……」
轉身急向外奔去。
梅絳雪頭也未回,仍然緩步向前走去。
葛煒心中大為不滿,急行兩步,追到了梅絳雪的身後,說道:「姑娘,你這般對待她們反而記恨你,何不索性把她們殺了呢?」
梅絳雪答非所問的接道:「這血池之中,已無可留戀之物、留戀之事,咱們也要走了。」
葛煒怔了一怔,道:「要到哪裡?」
梅絳雪道:「離開血池,找一個隱密的地方,去練武功。」
葛煒道:「練什麼武功?」
梅絳雪道:「羅玄遺下了甚多武功,我都沒有學會,要找一個清靜之處,把它練成,唉!他在遺囑之上,留下很多件事,要人去辦,誰學了他的武功,誰就要執行他的遺囑……」
葛煒奇道:「羅玄的遺書,不都已被你焚燬了嗎?」
梅絳雪忽然回過頭來,微微一笑,道:「那些存書,雖也是羅玄手著,但都是些無關緊要之學,他一生中,真正體會出來的上乘武功,並未在那存書之中……」
葛煒看她笑容如花,婉艷動人,不由瞧得一呆。
梅絳雪似是已發覺葛煒對她相注之情,立時臉色一變,冷冷說道:「你這人心術不正…」
葛煒頓覺臉上一熱,急急垂下頭去。
語聲突然沉默下來,可聽到彼此間的步履之聲。
葛煒心懷愧咎,一直不敢抬頭。
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突然聽到梅絳雪的聲音,傳入耳際,道:「你站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下東西,咱們就走。」
葛煒一直不敢再抬頭望她一眼,應了一聲,靜站不動。
足足等了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梅絳雪才走了回來,說道:「咱們走吧!」
這時,葛煒似是已失去了主宰自己的能力,一切都聽憑梅絳雪的擺佈,也不多問,緊隨在梅絳雪身後行去。
梅絳雪回頭望了葛煒一眼,欲言又止,加快腳步向前行去,她似是深譜血池的出入之路,放腿而行,迅快異常。
葛煒緊隨梅絳雪身後,只覺她行速愈來愈快,穿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狹窄甬道之中,一陣陣幽香,隨著她奔行帶起的風聲飄了過來,撲鼻沁心。
奔行間,梅絳雪突然停了下來。
葛煒一個收勢不住,一下撞在她的身上,他對冷漠的梅絳雪已生敬畏之心,五待說幾句抱歉之言,忽然一隻柔軟滑膩的手掌,堵在自己嘴巴之上。
耳際間,響起了梅絳雪的聲音,道:「不要動,有人來了!」
凝神聽去,果聞得一陣輕微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來人似是走的很慢,顯然對這甬道並不十分熟悉。
葛煒暗運功力,凝神戒備,只要一發覺來人,立時發出無影神拳。
但聞那步履聲逐漸接近,已然快到兩人身側,已隱隱可聞呼吸之聲。
梅絳雪忽然輕輕歎息一聲,道:「這人受傷甚重,咱們過去瞧瞧吧!」
葛煒微微一怔,道:「姑娘怎麼知道?」
梅絳雪道:「我聽得出來。」
轉過了一個彎子,果然見一個人影,雙手扶著石壁,緩步向前走來,步履搖顫,似是雙臂已無法支撐沉重的身軀。
在幽暗的石道中,梅絳雪似是仍可看清楚那人的形貌,停下腳步,說道:「快些過去救他,這人是你的哥哥!」
聽得梅絳雪相告之言,立時奔了過來,仔細一看,果然不錯,那人正是他懸念不忘的哥哥葛煌。
手足深情,怎不關心,雙臂一展,抱起了葛煌,急急問道:「哥哥,你怎麼啦?」
只聽葛煌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我,我受了……重……傷。」
葛煒只覺一股熱血衝了上來,道:「什麼人傷了你,快告訴我?」
梅絳雪冷冷說道:「他此刻傷勢甚重,豈是你問話之時,快些點了他的暈穴,別再讓他多耗元氣,待出了這甬道之後,先行療治他的傷勢,再問他的話不遲。」
對梅絳雪的一言一字,葛煒無不奉若聖旨,最主要的,還是他已對嬌若春花的梅絳雪,生出了一縷由慕生愛之心,是以對她的每一句話,無不奉若神明,當下點了葛煌的暈穴,抱入懷中。
梅絳雪似是對這甬道十分熟悉,只見左彎右轉,不足一頓飯工夫,已然可見天日。
出口處,是一處懸崖峭壁,仰首上看,不下數十丈,而且壁面如削,滑不留足,除了施展壁虎功游上峭壁之外,再好的輕功,也是難以攀登。
下臨深淵,不下百丈,日正當中,光投谷底,看谷底怪石嶙峋,如刀如劍,人若摔下去,勢非粉身碎骨不可。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09:59:04
梅絳雪緩緩回過頭來,她的臉色,仍是一片冰冷,目光一掠葛煒懷抱的葛煌,道:「不要緊,他傷勢雖重,但還可有救,你在這谷口等我上了峭壁,再放下一道垂索來,接你們兄弟上去。」
也不待葛煒答話,一提真氣,探首洞外,背貼石壁,直向上面游去。
葛煒眼看她有如水中之魚,動作迅快異常,片刻之間人已游到峰頂,失去了蹤跡。
他心中忽然一凜,暗道:「此人對我一直冷若冰霜,如想擺脫我,藉機遁去,把我和重傷的哥哥,丟在這洞口之處,怎生是好?」
正忖思間,忽見白影一閃,一條絹索垂了下來,飄蕩在洞口之處。
峰頂上傳來了梅絳雪的聲音,道:「你抓牢絹索,我拉你們上來,你哥哥傷勢很重,要小心一些。」
葛煒心頭一喜,大聲應道:「姑娘放心。」
左手緊抱著葛煌,右手抓住絹索。
但見絹索疾快的向上升起,剛剛升起丈許,突聽一陣海嘯山崩般的大震,一股強猛無比的陰風,由洞口湧了出來,風勢之大,直似拔山動地。
葛煒心頭一震,暗道:「"好險,只要再晚上一會兒工夫,我們三人誰也別想活了。」
只覺絹索上升之勢,愈來愈快,片刻之間,已到了峰頂之上。
轉目看去,只見梅絳雪身上的白衫,早已不見,原來,她把身上白衫扯破,接作絹索,這時,只餘一件貼身的粉紅內衣。
日光照射下,更顯得柳腰雪膚,嫩臉勻紅,紅衣映面,人比花嬌,不禁看得一呆。
梅絳雪秀眉一聳,冷冷說道:「瞧什麼?哼!算你們命不該絕!」
葛煒急急別過頭去,道:「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永銘五中----」
梅絳雪道:「快放下你哥哥,瞧瞧他的傷勢如何?」
她外形之上,雖然冷若冰霜,但心地卻是十分善良。
葛煒緩緩放下懷抱中的葛煌,側過臉去,不敢再多瞧梅絳雪一眼。
梅絳雪素手輕揮,推活了葛煌的穴道,問道:「你可是和人家硬拚掌力,受震而傷的嗎?」
葛煌慢慢的睜開了雙目,望了梅絳雪一眼,愕然問道:「你是誰?我弟弟那裡去了?」
葛煒急急接道:「我在此。」
葛煌轉臉望了葛煒一眼,道:「弟弟,這位姑娘是什麼人?」
葛煒急道:「這位是梅姑娘,咱們的性命,都是梅姑娘所救,快答覆她的問話!」
葛煌微微一愕,點點頭答道:「正是和人硬拚掌力,震傷了內腑……」
梅絳雪道:「夠啦!不用再說了,閉上眼睛,我推活你幾處穴道,再服一粒靈丹,就可以復原了。」
她的言詞之間,似是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叫人無法不聽,葛煌只好依言閉上雙目。
但覺一雙滑膩的手掌,在身上幾處移動,凡是她掌指所到之處,必然有一股熱流,攻入穴道之中,催迫行血。
葛煒愉眼瞧去,只見梅絳雪玉腕勝雪,纖纖十指,不停在哥哥身上移動,心中大是羨慕,暗道:「如若能和她常在一起,我非要找個受傷之機不可……」
心念轉動之間,突聽幾聲冷笑傳了過來。
轉目望去,只見一個藍衣少女,背插寶劍,手中拿著形如鹿角赤紅似火的怪兵刃,卓立在山峰一角。
那人正是那冥岳岳主門下的首座弟子唐文娟。
葛煒忙伸手撿起了兩塊山石,一躍而起,蓄勢戒備,因為怕打擾了梅絳雪替哥哥療傷,也不敢出言喝叫。
唐文娟目光一瞥葛煒,移注在梅絳雪的身上,笑道:「三師妹,脫下了白衣換紅裝,定是有什麼喜事了!」
梅絳雪頭也不抬,生似未曾聽到喝叫之聲,在葛煌大穴上移動的雙手更加迅快。
唐文娟一皺眉頭,怒聲喝道:「梅絳雪,你抬頭看看誰來了!」
梅絳雪雙手十指,疾快絕倫的又移推三處穴道,才緩緩抬頭打量了唐文娟一眼,道:「你還沒有被那冥岳岳主殺掉嗎?」
重又低下頭去,迅快的取出一個玉瓶,倒出了一粒丹丸,放入葛煌口中。
過去同在冥岳之時,唐文娟權威甚高,梅絳雪見她之時,不但要肅然行禮,而且有問必答,此刻她這般冷漠,大傷了唐文娟的尊嚴。
只聽她嬌叱一聲,急撲過來。
葛煒早已蓄勢戒備,看她急急撲來,立時大喝一聲,右手中握著的兩塊山石,一齊打出,左手一揚,同時發出了一記無影神拳。
唐文娟冷笑一聲,右手中那赤紅似火,形如鹿角的兵刃,隨手一揮,兩塊山石,盡被彈震開去,正待欺身而進,突覺一股暗勁,直襲而上,立時一側肩頭,施出了卸字訣,巧妙異常的把那一股勁力化去,緊接著欺身而上。
葛煒手中空無兵刃,但所學宏博,身子一轉,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武功,迎了上去。
只聽梅絳雪嬌脆冷漠的聲音,起自身後,道:「你退下來!」
葛煒的心神,似已為梅絳雪所攝,聽得她喝叫之聲,想也未想,立時縱身而退。
梅絳雪身著粉紅內衣,冷若冰霜的迎了上來。
紅衫玉容,相映成輝,看上去本該是異常妖艷,但梅絳雪那重鎖柳眉,一臉冰霜,卻破壞了這妖艷的情調。
唐文娟突然止步,左手一翻,拔出了背上長劍,目光下,寒芒森森奪目。
梅絳雪冷笑一聲,道:「這是他的兵刃,快還給我!」
唐文娟冷漠一笑道:「他是誰呀?」
梅絳雪道:「方兆南。」
說的自自然然,毫無羞怩之態。
唐文娟目光轉動,打量了葛煒、葛煌一眼,道:「這兩少年,又是誰呢?」
梅絳雪道:「你管不著!」
唐文娟道:「可是你移情別戀,不要那姓方的了?」'
梅絳雪聳了聳秀眉,道:「你胡說什麼?我已和他對月締盟,終身相許,豈能隨便移情?」
唐文娟格格大笑道:「好柔情的三師妹……」
聲音突轉冷漠,接道:「你對他一片癡情,可是你知道人家還要不要你?」
梅絳雪道:「"我怎會知道他要不要我,這是他的事,與我何干。」
唐文娟呆了一呆,道:「三師妹,咱們同門學藝,形影不離。十數年,但我卻愈來愈不瞭解你了,你既非淫娃,亦非彈婦-----」
梅絳雪冷冷喝道:「你小心了,我要替他奪劍!」
喝聲中,人影一閃,已到了唐文娟的身側,素手一揮,抓向她握劍左腕。
唐文娟料不到她來的這般神速,心頭大吃一驚,縱身一躍,向後退去。
梅絳雪冷冷喝道:「你還能退得了嗎?」'
如影隨形般,疾追而上。
唐文娟左手一沉,有手那形如鹿角的奇形兵刃,橫裡擊了過來。
梅絳雪揚手一指,一縷尖厲的指風,指向唐文娟右臂上的「曲池穴"。
形勢迫得唐文娟不得不中止下擊之勢,又向後倒躍而退。
那知她身子尚未躍起,左腕已被梅絳雪五指扣上,但覺左手一麻,手中的青龍寶劍,已到了梅絳雪的手中。
這一手奪劍手法,武林中罕聞罕見,一側觀戰的葛煒、葛煌,不禁看得一呆。
梅絳雪奪了唐文娟手中寶劍,寒鋒一轉,冷森森的劍芒,逼指到唐文娟的前胸之上,說道:「我此刻如若殺你,只不過舉手之勞!」
五指一鬆,放開了唐文娟,道:「不過我不願殺你,你快些去吧!」
唐文娟呆了一呆,歎道:「想不到半年時光,師妹的武功。竟有了這等進境,憶同在冥岳之時,我似是還略高師妹一籌。」
梅絳雪道:「過去咱們姐妹相稱,但現在不行了,你以後別再這般叫我,快些走吧!」
唐文娟從頭到腳的打量了梅絳雪一眼,道:「為什麼?」
梅絳雪冷笑一聲,道:「自然是有原因了,冥岳岳主,從師羅玄學藝,咱們這一脈武功,都是羅玄的門下了,我被你們逼入血池,得遇羅玄。
他已把我收歸門下,遺詔上寫的明明白白,他一生中,雖然收過弟子,傳過武功,但這些人都已經被他逐出門牆,我是他最後收入門下的一個弟子,但也是他唯一的繼承弟子。
他雖然未創立宗派,別立門戶,但出自羅玄門下之人,都應該奉我為主,咱們今昔身份,已然大不相同,別說是你,縱然是冥岳岳主,論師承道統,她也該讓我幾分……」
她微微一頓,又道:「念咱們相處過一段時間,今日我網開一面,不傷害你,快些去吧!這柄劍既非你之物,那就由我暫時保存,日後遇上原劍主人之時,我再代你還她就是。」
唐文娟似是已被梅絳雪的武功、氣度所懾,不敢再出言反駁,轉過身子,急步而去。
梅絳雪忽然大聲喝道:「站住!」
唐文絹怔了一怔,但卻依言停下了腳步,回頭問道:「什麼事?」
梅絳雪道:「把你的外衣脫下,借我一用。」
唐文娟柳眉微聳,搖頭說道:「你說笑了------」
梅絳雪嬌軀疾欺而上,冷冷接道:「哪個和你說笑,我說的都是實話,脫也得脫,不脫也得給我留下。」
唐文娟怔了一怔,道:「好吧!」
緩緩脫下外衣,遞了過去。
梅絳雪伸手接過衣服,說道:「你走吧!」
不再理會唐文娟,披上外衣,手提寶劍,逕自下山而去。
葛煒低聲對葛煌說道:「咱們追上去,她要走了。」
葛煌奇道:「縱然要走,也該給咱們打個招呼再走不遲。」
葛煒道:「她生性異常冷漠,說一不二,出口之言,不論遇上何等險苦的事,也是不肯避讓,咱們得快些追上去了。」
葛煌應了一聲,遙遙相隨在梅絳雪身後而行。
梅絳雪也不迴避,生似不知兩人隨行一般,一口氣走出了七八里路,才陡然停了下來,目光一掠兩人道:「你們兩個人跟著我幹什麼?」
葛煒先是一怔,繼而淡然一笑,道:「我們遠遠相隨,以便保護姑娘。」
梅絳雪道:「男女授受不親,你們兩個大男人,緊跟著我走,如何能行,世界這等遼闊,何處不可安身,日下你們危境已度,不用再跟我走啦!」
葛煒突然長長歎息一聲,道:「姑娘認為在下緊隨不捨,只是為了想躲在姑娘的翼護之下嗎?」
梅絳雪道:「這我怎麼知道?」
葛煒道:「在下相隨姑娘,心懷兩大目的。」
梅絳雪道:「說來聽聽。」
葛煒道:「我和哥哥,學了這麼龐雜的武功,不解之處甚多,常和姑娘在一起,也好討教一二,再者常伴姑娘身側,聽候差譴乃在下一大心願……」
說話時兩道眼神凝注在梅絳雪粉臉之上,眉宇間,流露出無限企求之情。
梅絳雪呆了一呆,道:「不行,年輕男女,如何能長久相處,日後傳到江湖之上,定然要惹出甚多閒話。」
轉過身子,急急向前奔去。
葛煒回頭望了哥哥一眼,放腿而追。
葛煌緊隨葛煒身後,三人風馳電掣一般,一口氣跑出了十幾里路。
梅絳雪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只見兩人仍然緊緊的追在身後,不禁大怒道:「你們兩人陰魂不散,跟著我幹什麼?」
葛煒口唇啟動,但一時間,又想不出適當措詞,只好默然不語。
梅絳雪冷笑一聲,又道:「你們再要苦纏著我,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緩緩轉過身子,又向前行去。
葛煒呆了一呆,又舉步追了上去。
翻越過兩座山嶺,到了山口處,只見一座大樹之下,坐著一男一女,正是方兆南和陳玄霜。
兩人似是極為疲倦,倚在樹上,熟睡了過去。
梅絳雪心頭微微一震,緩步走近大樹下面,只見兩人雙目緊閉,鼻息輕微,睡的似是甚為香甜。
陳玄霜的身側放著長劍,樹上血跡斑斑。
顯然不久之前,在這大樹之下,經過了一場劇烈的戰鬥,兩人雖把強敵擊退,但人也累得疲勞難支,倚樹熟睡了過去。
梅絳雪緩緩伏下身子,撿起了陳玄霜身側的長劍,心中暗暗的忖道:「我此刻如要殺她,只不過舉手之勞。唉!她奪去我的丈夫,殺了她,那也是應該之事。」
長劍一揮,直對陳玄霜前胸刺去。
光耀的寒芒,將要觸及陳玄霜前胸之時,突然心中一動,收回了寶劍。
梅絳雪暗道:「我此刻如若把她殺死,方兆南勢必要恨我入骨,這一生一世,也別想解開我們之間的嫌怨了。」
她緩緩的垂下了長劍。
她心中思慮重重,寶劍著地,呼然出聲。
熟睡的陳玄霜,忽然睜開雙目,一躍而起,呼的一掌,直劈過來。
梅絳雪嬌身閃動,避開了一掌,順手把長劍投了過去,冷然說道:「你赤手空拳,打我不過,還是用兵刃吧!」
陳玄霜接過寶劍,卻凝立不動,雙目暴射而出的忿怒,也緩緩消失了,說道:「你來了多久了?」
梅絳雪道:「如若我要殺你,你就是有十條命,也早已被我殺光了!」
陳玄霜伏下身去,背起了方兆南,說道:「日後你犯在我的手中,我也會饒你一次不死,補報今日之情。」
轉身急急奔去。
梅絳雪嬌軀連閃,衣袖飄動,幾個飛躍,超越過了陳玄霜,回身攔住了去路,道:「不要慌走。」
陳玄霜舉劍劈去,倏忽之間,連攻五招。
這五劍,劍劍如電光石火,迅快辛辣,幻起了一片森寒的劍芒。
梅絳雪卻未還一招,嬌軀閃動,穿行在森寒的劍光中,靈巧異常的避開了五劍,搖手喝道:「你先別動手,我有話要說!」
陳玄霜道:「什麼話?快些說!」
梅絳雪道:「你的劍術雖然詭異,變化莫可捉摸,但卻是源出羅玄一門,別人或可被你詭奇的劍招所傷,但卻沒法傷害到我,如若咱們打起來,你絕然打不過我。」
陳玄霜適才攻出的五劍,無一不是腦中所記的精奇之學,梅絳雪竟然能憑借移形換位的身法,避了開去,不為劍勢所傷,知她所言非虛,當下默然不語。
梅絳雪忽然長歎一聲,接道:「咱們無怨無仇,你心中卻恨我入骨,自然是為了方兆南啦!其實,我早已是他的妻子,你生生奪去了我的丈夫,我應該恨你才對……」
陳玄霜怒道:「你胡說什麼?我師兄幾時娶你了,我怎麼沒有聽他說過?」
梅絳雪道:「我們指月對天締盟,有青天明月為證,還能假得了嗎?」
陳玄霜道:「我不信你的鬼話,如你所言是真,我師兄早就會告訴我了。」
梅絳雪一皺眉頭,道"你不信的話,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她長長歎息一聲,繼道:「不管你信與不信,我今生已是方門中人,烈女不事二夫,我梅絳雪是何等人物------」
陳玄霜尖聲叫道:「我不要聽了,不要再說下去,你說的盡都是騙人的鬼話!」
右手揮劍,幻起重重劍影,疾向前面衝去。
梅絳雪嬌軀一閃,讓開了一條去路,高聲說道:「等他清醒之時,你不妨問問他,是真或是假。」
但見陳玄霜去勢如電,頭也不回,倏忽之間,已走的蹤影不見。
梅絳雪直待兩人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回過頭來。
只見葛煒、葛煌遠立在數丈之外,衣袖飄飄隨風擺舞,心頭一股怒火,不自禁的發在兩人身上,怒聲喝道:「你們兩個再跟著我,當心腦袋搬家!」
轉身向東而去。
這次她走得十分緩慢,走約三四里,果然已不見葛煒、葛煌。
且說陳玄霜強忍了心頭急忿,放腿跑出了十幾里路不見身後有人追來,才停下身子,找了一處僻靜所在,放下方兆南,推拿了他幾處穴道。
只聽方兆南長長歎息一聲,緩緩睜開雙目,說道:「那些人都走了嗎?」
陳玄霜沒有好氣的說道:「都被找打跑了!」
方兆南歎息一聲,說道:「唉!辛苦師妹了,小兄重傷初癒,體力未復,不能相助,苦了你一人,獨鬥強敵,小兄想來,實在慚愧得很。」
陳玄霜冷冷地道:「如若我要是打不過那些人,咱們兩個都被他們殺死了,那還好些。」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師妹這話……」
兩人相對沉默了良久,陳玄霜終是忍耐不住,瞥了方兆南一眼,道:「你娶了妻子嗎?」
方兆南愕然應道:「沒有的事,此言從何說起?」
陳玄霜道:「哼!人家說得活龍活現,還會是假的不成?」
方兆南奇道:「什麼人說的?」
方兆南緩緩抬起頭來,望了陳玄霜一眼,暗暗忖道:「那一夜寒水潭對月締盟一事,原為形勢所迫,不得不從權應變,想不到她竟認真起來。
不論對何人,都是直言無諱的承認是我的妻子,這般下去,終非了局,如不直說,只怕難以消她心中疑竇,倒不如把那日經過之事,對她說個明白的好。」
心念一轉,長歎說道:「她說是我的妻子,也非無因而起!」
陳玄霜道:「哼!那她說的全是實話了?」
方兆南道:「這其間一段曲折之情,說來甚是令人難信……」
方兆南略一沉吟,詳盡把那日對月締盟之事,說了一遍。
陳玄霜冷哼一聲,道:「終身大事豈能當作玩笑,那夜你就不該答應她!」
方兆南道:「一時通權應變,誰料她竟然當真。」
陳玄霜垂下頭去,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頭來,兩隻圓圓的大眼睛,凝注到方兆南的臉上,一字一句的問道:「我問你,你準備把我怎麼樣?」
方兆南怔了一怔,道:「師妹此言,好叫小兄費解?」
陳玄霜忽然流下淚來,說道:「我從小就孤苦伶仃,有娘生沒娘教,可憐我連母親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跟著我那性情古怪的爺爺長大。
他對我雖然也很愛護,但他身患殘疾,生性孤僻,兩三天中也難和我說一句話------」
方兆南歎息一聲,道:「陳老前輩,身經大變,滿身重傷,看似對你莫不關心,其實對你甚是慈愛,他想盡了方法,留下性命,忍受著那傷勢發作之苦,還不都是為了你嗎?」
陳玄霜舉起衣袖,擦拭一下臉上的淚痕,道:「可是我爺爺已經死了,這茫茫人世之上,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方兆南道:「只要我能夠活在世上,定當善為照顧師妹。」
陳玄霜長歎一聲,道:「其實,你如死了,那還比活著好些。」
方兆南愕然問道:「為什麼?」
陳玄霜道:「你死了,我誓難獨生人世,也不怕梅絳雪搶你去啦!」
方兆南心中大為感動,正想說幾句慰藉之言,忽然又想起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周慧瑛來,趕忙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嚥了下去。
心中暗暗忖道:「寒水潭對月締盟之事,梅絳雪競然認起真來,到處自認已是我方門中人,如若再錯說一兩句話,只怕又要找來一場麻煩。」
一硬心腸,轉頭望著遠天一朵飄移的雲彩,默然不語。
陳玄霜望著方兆南冷漠的背影,忍不住雙目中淚水如泉,神情激動,緩緩說道:「你心中早就嫌棄我了,只不過顧念我對你有救命之恩,不好說出口來罷了!」
方兆南如若回過頭來,看一看陳玄霜激動的神情,和她因失望泛起的殺機,必然感覺到事態嚴重。
偏偏他心有所思,裝出一副冷漠無情的模樣,連頭也不回一下。
陳玄霜久久不聽他回答之言,心中更是忿怒,偷眼望去,只見他望著天際一片雲彩出神,生似不知道她就在他身側一般。
但覺一股難以忍耐的怨恨,由心中往上直衝,隨之放聲大笑起來,聲音尖厲,異常刺耳。
方兆南吃了一驚,急急回過頭去。說道:「師妹,你怎麼了?」
陳玄霜收住了大笑之聲,冷冷的說道:「你還記得我講過的一句話嗎?」
方兆南道:「什麼話?」
陳玄霜道:「只要你活一天,就沒法子離得開我。」
方兆南聽得一愕,道:「師妹……」
陳玄霜冷漠一笑,道:「你慢慢就知道了!」
突然伸手一指,點了方兆南的暈穴。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10:02:03
第五十一回 陳玄霜拜師鬼仙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方兆南忽覺穴道被解。
他睜眼瞧去,只見面前擺著一盤牛肉,兩個饅頭,和一碗清茶。
陳玄霜笑意盈盈的坐在他的身側。
方兆南腹中雖然飢餓,但他心中疑竇重重,那裡能食用得下,抬起頭來,望著陳玄霜道:「師妹,這是怎麼回事?」
陳玄霜點頭笑道:「你快些吃啦!吃飽了咱們還要趕路。」
方兆南道:「咱們要到那裡去?我必須要早些找個清靜地方,療養傷勢,還得要趕赴覺夢、覺非兩位大師之約。」
陳玄霜奇道:「這兩個名字似非普通之人?」
方兆南道:「他們是少林一派中僅餘的兩位前輩。」
陳玄霜仰起臉來,格格一陣大笑道:「咱們要去的地方,安靜的很,那地方只有咱們兩個……」
微微一頓,又道:「你已經一天沒進飲食,有什麼話吃完了再說不遲。」
方兆南暗裡觀察,發覺了陳玄霜性格大變,短短的時光中判若兩人,她似乎已有了堅強的獨立性格,不像以往那樣情意纏綿。
他心中暗暗歡喜道:「她這般一變,當不致再為兒女柔情所困了-----」
也就不再多問,狼吞虎嚥般,匆匆食畢。
陳玄霜微微一笑,道:「夠了嗎?」
方兆南道:「夠啦!」
陳玄霜伸手一指,又向方兆南暈穴上面點去,方兆南欲待喝問,話還沒有出口,穴道已經被點中。
就這般糊糊塗塗一連數次,每次都有陳玄霜替他備好了食用之物,拍活他的穴道,催他快些食用,食用完畢,立時又點了他的暈穴。
他只覺每次清醒後進食之處,都不相同,問起陳玄霜此時行止何處,為什麼要點他暈穴,陳玄霜總是支吾以對,不肯坦言相告。
這次,方兆南又被拍活了穴道,睜眼一看,不禁心頭大駭。
原來他的雙腿雙臂,都被鐵練鎖起,胸腰之間,也被一條牛筋捆著,那鐵鏈和牛筋的長度,剛好可讓他變換一下坐臥的姿勢。
除此之外,再難移動,陳玄霜的寶劍衣物就放在身前不遠之處,但人卻跑得不知去向。
他意會到命運已把他帶入另一個新奇的境遇裡去,這境遇充滿著漫漫歲月的折磨。
他緩緩閉上雙日,運氣調息,勉強壓制下心中的忿怒激動,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突然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睜眼看去,只見陳玄霜滿臉笑容,一身新裝,緩步走了進來,側臉望了方兆南一眼,笑道:「方師兄,你幾時醒來的?」
這時,方兆南已恢復了鎮靜。
他反覆思量眼下形勢,自己激動和惱怒,不但與事無補,反將使陳玄霜暗自得意,當下談談一笑,道:「我醒來很久了。」
陳玄霜慢慢蹲下身,嬌柔一笑,道:「你現注雙腿雙臂都已被鐵鏈鎖起,吃飯穿衣都得我幫助你了!」
方兆南極力使聲音保持著平靜,溫和地說道:「師妹把我重重鎖綁於此,不知是何用心?」
陳玄霜微微一笑,道:「這還用問嗎?」
方兆南道:「小兄想不出哪裡得罪了師妹,如何不問?」
陳玄霜道:「你沒有得罪我,而是我怕你變了心,唉!我要和你常相斯守,永不分離,只有用這個法子了。」
方兆南劍眉聳動,冷笑一聲道:「師妹的情意深摯,小兄是感激不盡,但師妹卻忽略了一件事情。」
陳玄霜奇道:「忽略了什麼事?」
方兆南道:「鐵鎖重重,只不過鎖住了我的人,但你卻沒法子鎖住我的心。」
陳玄霜呆了一呆,默然說道:「我如不用此法,只怕連你的人也鎖不住了!」
方兆南心中暗暗忖道:「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忽發奇想,做出了此等之事,如若言詞間咄咄逼迫於她,只怕要引起她更偏激的舉動,看來此事,急它不得,只有慢慢的設法勸解於她了。」
只聽陳玄霜柔聲說道:「我買了各色各類的綢緞、剪刀針線、鍋碗瓢……」
方兆南暗道:「看來她倒是存心要長居此地了。」
但口中卻緩緩說道:「鍋碗瓢,用來煮飯食用,你買了各色綢緞,不知是何用心?」
陳玄霜笑道:「我要做很多的衣服,穿給你看。」
方兆南暗暗忖道:「你把我鎖在此地,寸步難移,我那裡還有心情欣賞你各色新裝?」
陳玄霜長長歎息一聲道:「我雖然沒有鎖練加身,但卻要日夜留在這裡陪你。」
方兆南搖搖頭歎息道:「師妹,你這是何苦呢?」
陳玄霜道:「你不要急,我已看好了另一處長住的地方,那裡風景宜人,草長花香,過兩天我備好了食用之物,咱們就去。」
方兆南道:「你把我的雙腿雙臂全都鎖了起來,再好的景物,我也難以欣賞,留在此地也是一樣。」
陳玄霜道:「不要緊,等我準備妥當之後,就解開你身的上的繩鎖,只用一條長長的鐵鏈,把你鎖起,你就可以自由行動了,不過距離只能限定於方圓百步之內。」
方兆南奇道:「你還要準備什麼?」
心中卻暗暗想道:「以我此刻的武功,單憑一條鐵鏈,豈能鎖得住嗎?」
只見陳玄霜秀眉兒聳了一聳,笑道:「你不用打如意算盤,準備逃走,當你身上的繩鎖鐵鏈解開時,你的武功都已被我廢去了。」
方兆南吃了一驚,道:「什麼?你要廢去我的武功?」
陳玄霜道:「你不用再會武功了,吃飯穿衣,都有我照顧於你,你還要武功做什麼?」
方兆南暗暗歎道:「最狠婦人心,看來果是不錯。」
他垂下了頭,默然不語。
陳玄霜柔聲說:「方師兄,你心裡恨我嗎?」
方兆南緩緩抬起頭來,說道:「在下這條命乃姑娘所救,如果再傷在姑娘手中,那也是甚為公平之事。」
陳玄霜呆了一呆,道:「你想自絕嗎?」
方兆南淒苦的一笑,道:「你如當真的廢了我全身武功,我縱然生在人世,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陳玄霜道:「爺爺死前,常對我說,如我想過一輩子快活生活,那就不要再學武功,隱身林泉,作一個漁村漁婦,棄離江湖生涯,不要再和武林中人物來往,現在想來,爺爺的話,一點不錯……」
方兆南道:「話雖不錯,可惜是為時已晚,咱們已經被捲入了江湖的是非之中,縱不找人,人亦將找你,想跳出江湖是非,談何容易。」
陳玄霜笑道:「所以我要找一處僻靜的山野,以避人耳目,天下之大,何處不可以安身立命,等我們有了孩子……」
忽覺一陣羞意,泛上心頭,盈盈一笑,垂頭不言。
方兆南卻是愈聽愈是驚心,但四肢加鎖,傷勢未癒,縱有逃走之心,卻是無逃走之能。
陳玄霜緩緩抬起頭來,望望天色,道:「咱們該做飯吃了。」
起身走了出去,撿起幾塊山石,堆起了一個簡單鍋灶,點燃火折子,燃起堆積在旁邊的木柴,燒了起來。
方兆南冷眼旁觀她忙得興致甚高,一會兒洗碗切菜,一會兒淘米下鍋,嘴角之上,始終掛著一份輕盈的笑意。
她似是對這種工作,充滿著興趣和歡樂。
他輕輕歎息一聲,緩緩別過頭去,暗道:「她的作為雖是離奇荒唐,但卻是心摯意誠,怎麼想個法兒,勸服於她才好。」
匆匆時光,方兆南在鎖練加身中,愁苦的度過了三日三夜。
在這三日夜中,陳玄霜對待他極盡溫柔,換衣吃飯,服侍得無微不至。
夜晚間設塌身則,伴他相眠,除了那系身的鐵鏈、索縛之外,幾對他任何的吩咐,無不悉心料理。
經過了數日夜的養息,方兆南自覺功力、體能都恢復甚多,心中暗向盤算道:「明日要想個法子,把她差譴出去,然後試試看能否震斷鎖練。」
次晨天亮,方兆南故作歡愉之容,一掃幾日來的愁眉苦臉,柔聲對陳玄霜道:「師妹,這裡是什麼地方?看來像是一座突巖之下。」
陳玄霜道:「不錯,這突巖在一座插天絕峰的山腰之間,下臨百丈懸崖。」
方兆南道"此地無花無草,小兄又寸步難移,終日所見盡都是一塊塊的山石,當真是悶得很,師妹曾經提過,有一處風景絕佳之處,不知距此多遠?」
陳玄霜笑道:「近得很,就在咱們這座山峰後面一座峰頂之上。
方兆南道:「不知師妹幾時要遷居後面峰頂之上?」
陳玄霜道:「我要在那山峰之上搭上一座木房,以供你宿住之用。」
方兆南心中暗喜,急急說道:「不知師妹幾時動手?」
陳玄霜長歎一聲,道:「早想要去做了,但因你行動不便,我不忍離開。」
方兆南笑道:「你快些去吧!早些做成了,咱們早搬過去。」
陳玄霜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我今天就去。」
方兆南怕激起她的疑心,不敢再催迫於她。
陳玄霜在方兆南身側,擺好了食用之物和水壺,帶了刀斧而去。
方兆南待她去遠之後,暗中提聚真氣,猛力一掙,想把身上的鐵鏈掙斷,那知鐵鏈堅度甚深,方兆南用盡了氣力一掙,竟是掙它不斷。
他長長吁了一口氣,又再暗運功力,每覺氣力充沛之時,就用力一掙兩臂的鐵鏈,他堅信憑借自己的功力,震斷鐵鏈,並非什麼難事。
那知足足耗去了半日工夫,兩條鐵鏈,仍然是完好如初,心中大為奇怪,暗道:「是我功力未復,還是這鐵鏈打制得特別?」凝目望去,只見那粗如小指的鐵環內,隱隱泛現出金黃之色,也不知滲入了何物打成。
他雖然發覺鐵鏈有異,但仍然不肯死心,不停的調息內力,不停的用力掙扎,他氣力逐漸恢復,掙動之力,也一次比一次強大。
震起的響聲,也一次比一次響亮。
當他又一次運功完畢,準備掙動鐵鏈時,目光掃處,忽見一個身著黑衣,背插長劍,臉長如馬,蒼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的人,站在突巖出口處。
方兆南不禁心頭一震,問道:「你是誰?」
那人像是未曾聽得方兆南喝問之言,緩步向前走了過來。
方兆南心頭大為焦急,暗暗忖道:「看他一身詭異的裝束,和那陰沉的臉色,定然是一個心地險惡,手段毒辣之人,絕然不會放得過我,看來今日是死定了?」
一面忖思,一面暗中運氣戒備,雖然明知無能抗拒,但又不願坐以待斃,準備在對方出手傷害自己之時,全力出手反擊。
只見那黑衣怪人緩緩來到一處陰暗的角落之中,盤膝坐了下去,問道:「你是想死呢?還是想活?」
他說話時,目光望著突巖口外。
方兆南左顧有盼了一陣,瞧來瞧去,不見有人,忍不住說道:「你可是和在下說話嗎?」
那黑衣長臉之人冷冷一笑,道:「不是和你說話,難道老夫是自己問自己嗎?」
方兆南重重咳了一聲,道:「想死怎樣,想活又要如何?」
那黑衣人冷然一笑,道:「想死嘛!容易得很,老夫就以你作為靶子,演習一下我的御劍之術,想活嗎?那就老老實實答覆老夫的問話!」
方兆南暗暗忖道:「我雙腿雙臂,都被繩索捆起,雖有抗拒之心,但卻無抗拒之能,如若糊糊塗塗的被他殺死,未免太冤枉了------。」
心念一轉,反唇問道:「那要看你問些什麼話,在下才能決定該死該活。」
黑衣人道:「老夫問話簡單的很,但你如答上一字虛言,那就別再想活了。」
方兆南道:「生死何足畏,你問吧!」
那黑衣人道:「這座山窟之中,可住有一位姑娘嗎?」
方兆南道:「你怎麼知道?」
黑衣人道:「我看到了她的人,又見到這室內存放著她的衣服,故而推論她住在此地。」
方兆南道:「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問我呢?」
黑衣人雙目閃動起冷電一般的神光,凝注在方兆南的臉上,冷然說道:「如若在平常之時,你有十條命,也早傷亡在老夫的劍下了!」
方兆南道:「你今日又為何不敢殺我了呢?」
黑衣人陰沉一笑,道:「有何不敢,只因老夫不願血染石窟,大煞風景罷了?」
隨手拾起一塊石子,投了過來。
方兆南看石子來向,正擊向自己的十二麻穴之一,但因手腳被綁,無能反抗,匆忙之間,一張口,咬住了石子。
石子雖然被他咬住,但卻覺得牙齒震動,幾乎被那石子把牙齒震落,心中吃了一驚,暗道:「這人好大的手勁!」
忖思之間,又有三塊石子,飛了過來。
方兆南再無法讓避,被一粒石塊擊在麻穴之上,登時全身酸軟,癱瘓在地上,但他的神志,仍然保持著清醒,只是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那黑衣人飛石擊中了方兆南之後,盤膝坐在石窟一角,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時光在悄然中溜去,看巖口外的陽光,逐漸的移去,石窟中更顯得黑暗下來。
忽然,外面響起了一陣輕快的步履之聲。
石窟外傳入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方哥哥,我替你採了一束花兒。」
隨著那喝叫之聲,奔進來高捲袖管的陳玄霜。
方兆南心中雖想示警於她,但苦於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有心裡發急。
陳玄霜望了靜靜躺在石地上的方兆南一眼,忽然長長歎息一聲,緩步走了過去,把手中那束野花,放在他的身側,輕揮素手,在他身上拍了兩下,道:「師兄,你睡著了嗎?」
方兆南中石倒臥之時,剛好把左臂鎖住的鐵鏈,帶在臉上,無巧不巧地把兩隻眼睛遮了起來,方兆南目光由鐵鏈下面空隙中透視出來,把陳玄霜的一舉一動,看得甚是清楚。
陳玄霜卻無法看到他睜著的一雙眼晴,還道他當真的睡熟了。
那盤膝坐在一角的黑衣長臉之人,突然站了起來,無聲無息的走了過來,悄然無聲的站在陳玄霜的身後。
方兆南心頭大急,暗中運氣,想衝開被點之穴,但那黑衣人飛石奇重,方兆南連番運氣,仍然無法打開被點的穴道。
只見那黑衣長臉之人,緩緩伸出枯瘦的手掌,向陳玄霜肩頭之上抓去。
陳玄霜卻仍然深情款款的蹲在方兆南的身側,不知大危之將至。
方兆南只覺一股急忿之氣,直向上衝,脹得滿臉通紅。
陳玄霜突然發覺方兆南臉上的脹紅之色,不自禁的低下頭去,說道:「唉!你睡得當真是甜,唉!你哪裡知道,我心裡比你還要苦呢……」
忽覺肩上一麻,肩井大穴已然被人扣住。
那人指力強猛,陳玄霜穴道被扣,立時不能動彈。
只聽一個森沉的冷笑,由身後傳了過來,說道:「這人是你的什麼人?你竟然對他這般的親熱?」
連番身歷大變,使這位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竟然也有了極深的城府,臨危不亂,暗中提聚真氣,準備猝然反擊。
表面之上,卻是絲毫不動聲色,冷冷的說道:「你是什麼人?」
那森冷的聲音接道:「老夫在問你!」
陳玄霜答非所問的說道:「你進來好久了?」
那黑衣人道:「老夫已在這石室中坐了半日。」
陳玄霜道:「那一定是你點了我師兄的穴道了。」
心中卻暗自責道:「陳玄霜,陳玄霜!你實在夠笨了,在這等情形之下,他如何還能夠睡得著?縱是真睡熟了,你這般呼叫於他,還不早已把他吵醒了嗎?」
只聽那黑衣人一陣嘿嘿冷笑,道:「這人是你的師兄了?」
陳玄霜覺得被扣的要穴之上,指力愈來愈重。
顯然對方已經發覺自己的功力深厚,恐怕突然反擊,眼下必須設法鬆懈他防備之心,再找出手之機。
陳玄霜當下答道:「不錯,他是我的師兄。」
黑衣人道:「這石窟之中,只有你們兩個人嗎?」
陳玄霜道:「除你之外只有我們兩個人了。」
黑衣人聲音突轉冷厲道:「女孩子家言詞最好是溫柔一些,難道欺老夫寶劍不利嗎?」
陳玄霜道:「你這般暗中偷襲,一舉拿住了別人的穴道,舉止有欠光明,算得是什麼英雄人物?」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鬼丫頭口齒雖利,但老夫是何等人物,豈會為你言詞所激……」
微微一頓接道:「什麼人把你師兄鎖在這石窟之中?」
陳玄霜暗暗忖道:「他這般嘮嘮叨叨追問,不理他只怕引起他的疑心。」
她緩緩說道:「是我把他鎖在這裡的!」
她頭不能轉,身不能動,對方是何等樣子,也無法看到,但聽他聲音的森沉冷厲,想來定然是一位心狠手辣之人。
那黑衣人似是甚覺奇怪,沉吟了半晌,道:「你把他鎖在這裡的?」
陳玄霜道:「不錯!」
她暗中運氣,突然一甩肩膀。
哪知黑衣人指力奇重驚人,陳玄霜不但未能甩開,反覺他指力又加重了甚多,"肩井"大穴上一陣麻疼,全身勁力頓消。
那森冷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了過來,道:「老夫是何等人物,豈會為你詭計所欺,再要棄圖掙逃,那可是自尋死路。」
陳玄霜強忍痛楚,冷然答道:「你暗施算計,拿住我的要穴,縱然殺了我,也是難以讓人心服!」
那黑衣人放聲一陣大笑道:「我放了你,你也不是老夫敵手!」
陳玄霜心中一動,說道:「你放開我,咱們各以武功相搏,你如能勝了我,我就服你。」
黑衣人道:「想要我放開你,並非難事,但需得事先把話說明,老夫不願施強迫和殘酷的手段迫你就範,但如你敗在了老夫的手中,必須答應老夫三個條件。」
陳玄霜急於脫身,當下說道:「你如能憑借真實武功勝我,別說三個條件,就是三十件我也依你。」
黑衣人冷笑道:「你先別答應,事後又要反悔,老夫先把三個條件說將出來,讓你先想想再說!」
陳玄霜道:「你說吧!」
黑衣人道:「這第一件,你要拜我為師。」
陳玄霜在這段時光之中,目睹江湖上的險惡,心機增長甚多,避重就輕的問道:「第二件呢?」
黑衣人道:「立刻殺死你的師兄!」
陳玄霜呆了一呆,道:「第三件事呢?」
黑衣人道:「立下重誓,遵守我們幽冥一教的教規,本教第一條,乃一切奉獻師長,不論我要你做什麼事,你都不得質疑反抗。」
陳玄霜暗道:「這算什麼教規?」
黑衣人道:「不答應也得答應,老夫還可以免除一番手腳,不用和你動手了。」
陳玄霜道:「哼!你大不了把我殺死而已!」
黑衣人道:「哈哈!只怕沒有那等便宜,老夫一樣要迫你入我們幽冥教,只不過手段不同罷了!」
陳玄霜道:「我就是不入你們的幽冥教……」
黑衣人冷厲的接道:「沒有人能忍受那傷筋錯骨的痛苦,我不信你是鐵打銅鑄之人!」
陳玄霜打了個寒顫,暗忖道:「我穴道被他拿住,無力反抗,方師兄又被我鎖在此地,手腳難動,何況他傷勢未癒,哪來的反抗之力。
在此等情形之下,我們無疑如待宰的羔羊,只有任人擺佈了,倒不如暫時答應他,先獲得一戰之機再說。」
她略一沉吟,道:「除了第二條之外,我都答應。」
那黑衣人縱聲大笑,其聲尖厲,有如傷禽怒嘯,山壁回音,滿室盡都是大笑之聲,良久時光,那笑聲才停了下來,說道:「你可是捨不得殺了他嗎?」
陳玄霜道:「我們師兄妹長久相處,自是難免有些情意,有什麼好笑的?」
黑衣人道:「老夫急需尋一個衣缽傳人,你的天賦容貌,都是上上之選,姑予破格優容,其實你不肯親手殺他,他也是一樣難以逃得性命!」
緩緩鬆開了扣拿在陳玄霜「肩井"大穴上的五指。
陳玄霜週身穴脈一暢,立時飛起一腳,踢活了方兆南的穴道,霍然轉過身子。
那黑衣人輕功奇妙,動作如電,五指一離開陳玄霜肩井穴,立時向後疾躍而退,動作迅快,不帶一點風聲。
陳玄霜星波電閃,打量那黑衣人一眼,暗道:「這人好生難看!」
只聽那黑衣人冷厲的一笑,道:「老夫給你個動手的機會,但你如敗在我的手中,又該如何?」'
陳玄霜沉吟了片刻,道:「我不善赤手和人相搏,你如自信能夠絕對勝我,咱們用兵刃動手如何?」
她在這些時日之中,連番和人動手相搏,對自己的劍術,已有了甚深的信心。
那黑衣人道:「不論拳腳兵刃,老夫都可以奉陪,但你必得先答應老夫一件事,那就是你敗在老夫手中之後,要拜在老夫的門下。」
陳玄霜道:「你如敗了呢?」
黑衣人道:「老夫回頭就走!」
陳玄霜道:「只怕到那時候,已經走不了啦!」
黑衣人雙眉一聳,怒道:「鬼丫頭出爾反爾,看來是難以用溫和之法,使你就範了?」
肩頭一晃,人已直欺過來,身法奇快,無與倫比。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10:02:32
陳玄霜長劍和衣物,存在石室一角,急於取劍拒敵,嬌軀一閃從斜裡飛開五步,直向放劍之處衝去。
那黑衣人似是已智珠在握,並未飛身攔截,反而停下腳步,等她取劍。
陳玄霜取劍在手,精神一振,手按機簧,拔出長劍,冷笑一聲道:「你快亮兵刃吧!」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老夫如若用劍勝你,如何還能為你之師?」
陳玄霜長劍一揮,閃起了一道銀虹,說道:「你自己不用兵刃,傷在我的劍下,那可是自找之禍!」
長劍一探,身隨劍進,一招"天女揮戈"劍尖上暴閃三朵劍花,分刺那黑衣人三處大穴。
她出手一劍,顯然使那黑衣人心頭為之震動,身子疾快的閃向一側。
陳玄霜疾衝而上,長劍左右揮掃,幻化起漫天的精芒,連攻七劍。
但那黑衣人身法飄忽,有如隨風柳絮,不論陳玄霜的劍勢如何的迅快,但他均能閃避過去。
陳玄霜收住劍勢,冷冷說道:「你為什麼不敢還手?」
忽然發現那黑衣人蒼白的臉上,隱隱泛升起一層紫氣,籠罩於眉宇雙目之間。
黑衣人緩緩點頭,答非所問的接道:「你的功力和劍招,都大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他森冷一笑,接道:「姿容秀麗,亦極少見。」
陳玄霜嬌聲叱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隨手一劍"鐵樹銀花",疾斬過去。
黑衣人這次不閃避,反手一揮,疾向陳玄霜腕脈之上扣去,陳玄霜劍勢一沉,疾削五指。
那黑衣人動作奇快,疾如飄風,左臂一甩,飄閃一側,右指疾出如電,點向陳玄霜"神台"要穴。
陳玄霜覺出了情勢不對,這形貌醜怪,裝束詭異的黑衣人,不但功力深厚,身法奇異,而且舉手投足之間,似是深譜她武功路數,處處搶制先機,迫得她劍勢無法發揮。
雙方相搏二十回合後,黑衣人忽然反守為攻,掌指不離陳玄霜的兩腕的腕脈要穴,迫得手中長劍剛剛掃出,立時得變招換位。
忽聽那黑衣人怪嘯一聲,陳玄霜但覺握劍的右腕一麻,長劍已然被人奪去,不禁大驚,飛起一腳,疾踢而去。
那黑衣人動作迅快,奪過陳玄霜長劍之後,左手同時已握住了陳玄霜的脈穴。
陳玄霜飛腿踢出一半,突然全身一麻,勁力頓失,踢出的力道隨之失去,一條腿緩緩的垂了下來。
那黑衣人隨手點了陳玄霜兩處穴道,放下長劍,微微一笑,溫和的說道:「你的劍勢詭奇有過,靈變不是,但就當今武林而論,已該是第一流的高手了。」
陳玄霜雖有幾處穴道受制,但她的神志並未暈迷,能聽能言,只是不能動彈罷了。
她當下冷哼一聲,說道:「不用你誇獎,哼!我既然被你擒住,殺剮任憑於你,我雖是女孩子家,但也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那黑衣人淡然一笑,道:「我如存心傷你性命,哪還容你在手下走過二十餘合……」
他雖然極力想使自已的神情柔和一些,但因天生奇醜之貌,縱然是善意慈和的笑容,也是極為難看。
陳玄霜怒罵道:「誰要你不傷我,哼!瞧瞧那副尊容,我死也不願拜在你門下!」
那黑衣人臉色一變,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認為老夫無能迫你就範嗎?」
語聲微微一頓,又換成溫和的口氣說道:「老夫二度出世,有兩樁心願,一是洗雪昔年之恨,二則找一個承我衣缽之人,傳我一身絕技。
只要你能得我真傳十之七八,當今武林霸業,乃指日可期之事,你的天賦資質,都是上上之選,故而被老夫選中。」
陳玄霜心中忽然一動,暗道:「我的武功,似是比起梅絳雪遜上一籌,剛才和他動手,他能不足三十合之內,奪下我手中寶劍,扣拿住我的脈"。
這武功白是強我甚多,如果得他真傳,日後遇上梅絳雪之時,也好折辱她一番,舒出胸中一口悶氣……」
她心有所思,沉吟不語。
那黑衣人目光何等銳利,察顏觀色,已看出陳玄霜心中有了活動之意,當下接道:「當今之世,只有羅玄和少林寺中一位老僧,或可和老夫一戰。
但我數十年潛研苦修,二度出世,量那少林老僧,已難再是老夫敵手,羅玄又被他徒弟暗算重傷,想來定然已早棄人世了!」
陳玄霜暗暗想道:「梅絳雪留在血池之中甚久,又得羅玄收歸門下,想來已得羅玄真傳……」
心念轉動,不自禁的脫口問道:「怎麼你也怕羅玄嗎?」
黑衣人臉色大變,沉吟了一陣,才道:「老夫潛居東海,窮數十年心血,練成了幾種武功,羅玄縱然還活在世上,也未必是老夫之敵------」
微一停頓,又道:「但老夫料他早已死去!」
言詞之間,隱隱流露出對羅玄的畏懼。
陳玄霜被點幾處穴道甚是輕微,不但口中能言,而且頭手可微微轉動,目光瞥處,只見方兆南瞪著雙目,怔怔的向她望來。
她心神忽然一震,暗暗忖道:「我這等貪生畏死之情,只怕方師兄,要一生一世看我不起了。」
念頭一轉,神態又變,冷笑一聲,對那黑衣人道:「你不用想籠絡我,你就是武功舉世第一,也別想我答應拜在你門下。」
黑衣人怒道:「老夫一生之中,從來沒對人說過這般和氣之言,哼!我不信你真能夠忍受分筋錯骨之苦?」
陳玄霜道:「死尚不足畏,何況那分筋錯骨之苦。」
這幾句話,說得語豪氣壯,當真有視死如歸之概。
黑衣人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讓你先受點教訓也好!」
左手一揮,拂了陳玄霜的左膀。
只聽一聲微微輕響,陳玄霜登時出了一身大汗。
那黑衣人右手緊隨左手伸出,推過了陳玄霜幾處被點的穴道。
陳玄霜強忍左膀錯骨之疼,一躍而起。
她躍起之勢雖快,但那黑衣人動作比她更快,右手衣轉之間,掃中了陳玄霜的右腿,胯骨登時被人錯開。
只聽她一聲尖叫,身子還未站起,又仰身跌了下去。
黑衣人冷森一笑,道:「老夫要錯開你全身三百六十五處關節,分開全身筋脈。」
說話之間,雙手果然齊齊開始在陳玄霜身上移動起來。
只聽一陣輕微喳喳之聲,陳玄霜全身開始了急劇的顫動,汗下如泉,濕透了全身的衣服。
一聲聲嬌婉的呻吟,傳入了方兆南的耳際。
那黑衣人手辣心狠,錯開了陳玄霜全身的關節後,竟然閉上雙目盤膝而坐,望也不望陳玄霜一眼。
陳玄霜強咬著銀牙,忍受著抽筋之苦,轉動一下雙目,兩道痛苦的眼神,凝住在方兆南的臉上。
方兆南看她滿臉汗水,有如水淋,兩眉聳動,淚水如珠,想那痛苦之情,絕非常人所能忍受,不禁黯然一歎,道:「師妹,你就答應拜在他門下吧!」
陳玄霜用盡了全身之力,掙扎著說道:「方師兄,你-----快殺死我,我------受不了這痛苦了-------。」
方兆南搖頭說道:「他不會讓你死去,你還是答應他吧!」
那黑衣人突然睜開了雙目,說道:「不錯,老夫絕然不會讓你死去。」
方兆南目光轉注在黑衣人的身上,說道:「你快些接上她的關節,我勸她答應拜你門下就是了。」
黑衣人冷峻的一笑,道:「你縱然能勸她答應拜在我門下,但老夫也不能輕易放過你!」
方兆南道:「此乃兩件事情,不能混為一談,在下並未存藉機求命之心。」
那黑衣人道:「很好,很好,就憑你這幾句話,老夫給你一個痛快就是。」
兩手齊出,極快的接上了陳玄霜的關節。
陳玄霜痛楚消失,緩緩坐起身子,拂拭一下頭上的汗水,道:「你這手段當真是毒辣得很!」
黑衣人笑道:「我雖然心毒手辣,但對門下弟子,卻是百般愛護,決不會讓他吃一點虧。」
方兆南擔心陳玄霜不肯答應,再徒招痛苦,急急說道:「師妹上無師承,拜在這位老前輩的門下,又可得傳授絕技,何樂而不為?」
陳玄霜目光轉動,緩緩移注到方兆南的臉上,道:「你可是當真要我拜在他的門下嗎?」
方兆南道:「師妹如不答應,徒增皮肉之苦,那又何必?」
陳玄霜忽然長長歎息一聲,道:「如若你手腳能動,咱們就可以逃走了。」
方兆南苦笑一下,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聽小兄相勸,師妹還是當應了吧!」
陳玄霜緩緩轉過頭去,目注那黑衣人,說道:「要我拜在你門下可以,但必須饒了我師兄之命。」
黑衣人冷冷說道:「老夫一生行事,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不和人討價還價!」
陳玄霜道:「你如不答應此事,殺了我,我也不答應!」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此事此情,你已無自絕之能,只要你自信能忍得下那分筋錯骨之苦,你就不要應允!」
陳玄霜想到適才所受的痛苦,不禁嬌軀一顫,但剎那之間,神色又恢復鎮靜,道:「好吧!那就讓我們師兄妹死在一起,你只管動手就是!」
那黑衣人微微一怔,道:「好倔強的女娃兒!」
方兆南接口說道:「老前輩如若定要殺我,我師妹決不會答應,在下倒有一個兩全其美之策,不知老前輩能否見允?」
黑衣人道:「好啊!你說出老夫聽聽再說。」
方兆南道:「就目下情勢而論,老前輩取我之命,自是易如反掌,一則老前輩已存非殺我不可之心,二則在下亦不願向人求命!」
黑衣人道:「老夫說出之事,非得做到不可!」
方兆南笑道:「可是這兩件事卻沒法兩全,同時辦到。」
黑衣人皺皺眉頭,默然不語,他從陳玄霜堅決的神情之中,感受出方兆南所說並非虛言。
方兆南道:「唯一之事……」
他突然住口不言,微微點頭接道:「老前輩請附耳過來。」
那黑衣人冷哼一聲,道:「老夫也不怕你暗算!」
果然探首聽去。
只聽方兆南低聲說道:「老前輩不如答允她,先讓她拜過師父,再借習武之機,殺死在下,這豈不兩全其美了?」
那黑衣人聽得頻頻點頭,道:「很好,很好,這辦法當真是不錯!」
陳玄霜一皺眉頭,道:「方師兄你們說些什麼?」
方兆南微微一笑,默不作答,他衡量目前情勢,唯死而已。
已不作活命打算,是以心中坦然,毫無畏俱之情。
只聽那黑衣人道:「老夫答應你了!」
陳玄霜怔了一怔,道:「當真嗎?」
方兆南接道:「自然是當真了,你快行拜師大禮吧!」
陳玄霜忽然流下淚來,說道:「原望能相師兄長相斯守,效農夫村婦,度一生平談歲月,卻不料上天不從人願,遇上了此等之事。」
那黑衣人道:「當今之世,正不知有多少人想拜在老夫門下,求之不得,你竟然這般推三阻四的。」
陳玄霜緩緩站起身子,對那黑衣人拜了三拜,嬌呼一聲師父。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既入我門,需遵守本門戒規。」
陳玄霜改口說道:「弟子遵命。」
方兆南長長吁了一口氣,心頭黯然,但又不得不裝出歡愉之情,低聲說道:「恭喜師妹,得從良師,行將見師妹劍氣飛揚於江湖之上,傲視群倫,無與匹敵。」
陳玄霜垂下頭去,默然不語,心中淒苦,有口難言。
只有那黑衣人歡笑之聲不絕於耳,洋洋自得的說道:「今天我先傳你本門中修習內功的初步功夫,明天就開始傳你武功,盡一月之功,奠定初步基礎,然後隨為師離開此地。」
陳玄霜道:「你要弟子到那裡去?」
黑衣人道:「找一個人。」
陳玄霜看他不願說出,也不再追問,扳轉話題說道:「弟子已行了拜師大禮,但還不知師父的姓名?」
黑衣人道:「當今之世,有一位和羅玄齊名之人,那就是為師了。」
陳玄霜皺起眉頭,沉吟了良久,道:「我甚少往江湖上走動,不知當今高人之名,還望師父賜示。」
黑衣人正待開口,忽聽一個宏亮的聲音,傳了上來,道:「你看那山腰之間,有一座突巖,看去甚是隱密,咱們上去瞧瞧,如若可以宿住,就在那裡住些時日,練成幾種武功再走如何?」
一個女子的口音接了下去,但她聲音甚小,聽得不甚清楚,不知她說些什麼?
陳玄霜低聲說道:「師父,有人來了。」
黑衣人道:「很好,咱們看看來些什麼人物,老夫已有數十年不在江湖上走動,晚一輩的人物出了不少。」
只聽步履聲音,向突巖走了過來。
方兆南凝目望去,只見那男的竹釵椎發,長髯垂腦,竟然是知機子言陵甫,此刻他亂髮已整,衣衫已換,全身上下,煥然一新,已不復昔日的狼狽神態。
那女的一身紅衣,風情萬種,正是冥岳門下的二弟子。
陳玄霜想起了過去被那紅衣少女迫害之苦,不禁一聳柳眉,道:「哼!冤家路窄,你們也找到這裡來了!」
紅衣少女目光轉動,迅速掃了那突巖一眼,看方兆南手足被捆,不能轉動,那黑衣人又素不相識,只有陳玄霜一個人是可畏之敵。
估計自己的武功,和她單打獨鬥,雖無制勝把握,但自保決無問題。
當下格格一笑,道:「好啊!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在這裡又遇上你們師兄妹了!"一低頭,走了進來。
言陵甫也緊隨而入。
方兆南微微頷首道:「言老前輩,別來無恙?」
言陵甫冷漠一笑,道:「你被什麼人捆在這裡,當真是多災多難。」
陳玄霜道:「關你什麼事,哼-----」
言陵甫冷然一笑,道:「怎麼?老夫就不能問問嗎?」
陳玄霜緩緩伸手取出長劍,道:「這突巖已為我們所佔,快退出去!」
那紅衣少女突然放聲一陣格格嬌笑,道:「陳姑娘,講話最好是客氣一些,如若你那方哥哥手足未被捆綁,傷勢已癒,咱們二對二,或是平分秋色之局。」
陳玄霜一躍而起,橫劍說道:「你們退是不退?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紅衣少女忽然把目光投注那黑衣人的身上,只見他微閉雙目,盤膝而坐,恍似不知兩人進了這突巖一般,對眼下的吵鬧之情,也是不問不理,不禁膽氣一壯,伸手抽出肩上長劍,笑道:「你當真要和我打一架嗎?」
陳玄霜道:「那還有假的不成!」
唰的一劍"長虹經天"劈了過去,劍光劃起一道白芒。
紅衣少女長劍一起,身隨劍走,避開了一劍,玉腕一挫,「玉女投梭"長劍分心刺去。
陳玄霜憋了一腔怨氣,盡發在紅衣少女身上,橫裡一劍,直向劍上封去。
但那紅衣少女卻似不願和她硬拚內力,玉腕一沉,劍招疾變,一式"簾卷西風」長劍斜裡一側攻到。
陳玄霜冷笑一聲,一招"玄鳥劃沙",封住門戶,說道:「住手,我有話問你?」
紅衣少女收住劍勢笑道:「快說吧!別誤了你死亡的時辰。」
陳玄霜道:「青雲道長和石三公等人,到那裡去了?」
紅衣少女搖頭笑道:「不知道!"唰唰唰連攻三劍。
陳玄霜封開了三劍之後,正待還擊,卻不料那紅衣少女突然一收長劍,疾躍而退。
原來她忽覺得方兆南被人捆綁之後,鎖在巖內一事,大為不妙,陳玄霜對他情愛極深,決不致下此毒手,這中間,實在是大有文章。
她突然收劍而退,笑道:「你要問石三公等人的下落嗎?」
紅衣少女道:「那很簡單,只要你告訴我,是什麼人把令師兄鎖在此地,我就告訴你青雲道長等一般人的行蹤。」
陳玄霜道:「告訴你有什麼要緊,反正你們今天,別再想生離此地了!」
紅衣少女長劍一指黑衣人道:「這人是誰?」
陳玄霜緩緩答道:「是我師父。」
紅衣少女怔了一怔,道:「你師父?」
陳玄霜道:「怎麼?你不信……」
只見那黑衣人突然睜開眼來,兩道冷厲的眼神投注在那紅衣少女身上,道:「你也不識老夫嗎?」
紅衣少女只覺他目光炯炯,懾人心神,當下一怔,暗道:「這黑衣老人的目光,好生犀利,直要看入人體腹腑中去。」
心中在想,口裡卻正容答道:「江湖之上,我所識之人不多,故而不認識老丈。」
那黑衣人冷笑一聲,道:「羅玄你認不認識?」
紅衣少女道:「羅玄乃一奇傑,誰人不知,縱未見過,也聽說過。」
知機子言陵甫雙目轉動,不停的在那黑衣人身上打量,雙眉頻頻聳動,似是忽然間想起了那黑衣老人是誰,但又似不能確定。
只聽那黑衣老人冷笑一聲,道:「想不到晚一輩的人物,竟個個都是有眼無珠,連老夫也不識得。」
言陵甫輕咳一聲,道:「老前輩可是人稱鬼仙的萬天成嗎?」
黑衣人突然放聲大笑一陣,道:「好啊!這世上終還有知道老夫姓名之人,念你能知老夫的名號,饒你一場活罪!」
紅衣少女柳眉微聳,大眼睛眨了兩眨道:「萬天成?從未聽人說過啊!」
鬼仙萬天成冷笑一聲,道:「老夫息隱江湖時,你還沒有出世,不知老夫名號,那也算不得什麼?」
言陵甫臉色大變,神態突然轉變得十分恭謹,抱拳說道:「弟子言陵甫乃羅玄門下,拜見萬老前輩。」
萬天成道:「羅玄還活在世上嗎?」
言陵甫道:「恩師已然仙去了。」
萬天成突然站了起來,厲聲問道:「此話當真嗎?」
言陵甫道:「弟子如何敢騙老前輩?」
萬天成突然縱聲大笑起來,聲如梟鳴,震盪耳際嗡嗡作響,四壁回音,滿室中盡都是淒厲的大笑之聲。
言陵甫突然回顧了突巖出口一眼,大有逃走之意。
萬天成收住了大笑之聲,說道:「在老夫手下,從未有過逃走之人,除非老夫願意放他一條生路。」
言陵甫呆了一呆,默然不語。
方兆南看那鬼仙萬天成,擊敗陳玄霜的武功,知他如一出手,這兩人決非敵手,此情此景之中,倒是應該暫拋恩怨,共渡難關。
當下暗提真氣,避過那黑衣人的視線,施展傳音人密之術,說道:「霜師妹,言陵甫為人雖然固執一些,但卻沒有大惡,目下只有你可救他性命。」
陳玄霜輕輕咳嗽一聲,暗示已聽到方兆南囑托之言,緩緩垂下手中長劍,回顧了萬天成一眼,道:「師父。」
萬天成神色冷峻的望了陳玄霜一眼,道:「什麼事?」
陳玄霜道:「這兩個人雖然冒犯師父,罪該萬死,但如把他們一劍殺了,那未免太便宜兩人了。」
她這些時日之中,連經大變,心計增長甚多,已知投人所好。
「好啊!你有什麼好法子折磨他們,那就快說出來?」
陳玄霜道:「咱們師徒二人,他們一男一女,弟子之意,不如點了他們的穴道,讓他們終身為奴。」
萬天成略一沉思,說道:「能得為老夫之奴,那也是一件大大榮耀之事,你去問他們答不答應?」
陳玄霜星目轉動,掃掠了兩人一眼,道:「我師父格外施恩,放你們一條生路,收你們終身為奴,我瞧你們還是答座了吧!也免得自找死路。」
言詞之間,隱隱暗示兩人,不要他們反抗。
那紅衣少女不知鬼仙萬天成的厲害,冷笑一聲,道:「就憑你……」
話剛出口,忽聽鬼仙冷哼一聲,揚手一指點了過去。
紅衣少女早已運氣戒備,見鬼仙手指一揚,立時向旁側閃去。
萬天成冷笑一聲,道:「你還能避得開嗎?」
左手一揮間,五縷指風,齊齊襲去。
那紅衣少女避開了第一指,卻無法避開齊齊襲來的五縷指風,但覺身上一麻,竟有三處穴道,被指風襲中。
內功深厚,隔空打穴,並非什麼難事,但在舉手一揮間,同時打出了五縷指風,卻是罕聞罕見之事。
只見那紅衣少女嬌軀搖了幾搖,手中長劍突然跌落在地上,緩緩坐了下去。
言陵甫自知非敵,趁那鬼仙指襲那紅衣少女時,翻身一躍,人已到了突巖外面。
哪知鬼仙萬天成,武功已入化境,言陵甫身子一轉,他已警覺,長袖一拂,疾躍而起。
言陵甫雙足剛落突巖外面,忽覺身後兩處要穴一麻,倒跌回來,摔個仰面朝天。
看鬼仙萬天成出手的迅速,陳玄霜亦不禁暗暗驚心,忖道:「此人的武功,果然是世所罕見,想那羅玄在世之日,也不過如此而已。」
只見那萬天成緩步走了過來,盈膝坐下去,閉上雙目。
陳玄霜揚了揚柳眉兒,溜了方兆南一眼,只見他目瞪口呆。
顯然亦為鬼仙萬天成快速的身法,和隔空打穴的絕技所驚。
只見言陵甫緩緩轉動一下身軀,坐了起來。
陳玄霜一皺眉頭,欲言又止,心中卻暗暗奇道:「鬼仙萬天成的點穴手法,當真是奇怪得很,也不知他點的什麼穴道,這兩人竟然是還能轉動身軀?」
言陵甫雖然坐了起來,但他的雙腿和雙臂卻是不能移動。
那紅衣少女冷傲的氣焰,已然消去,微皺柳眉,輕聲呻吟,似是她受傷的穴道,已開始發作了。
陳玄霜緩綴走到了鬼仙身側,低聲說道:「師父,這兩人要怎麼辦?」
萬天成頭不轉,目不睜的冷冷說道:「不用管他們,半個時辰之後,他們受傷的脈穴,將開始發作,所受的痛苦,不低於分筋錯骨。
一個大哭,一個大笑-----哼!讓你見識一下為師的手法,你就知道,你能得拜在我門下,是何等難得之事。」
陳玄霜默然不言,心中卻為他言詞所動,暗白忖道:「如若他他的武功,當真有這般高強,我拜他為師,也不算冤枉了,能得絕世武功,稱霸江湖,位尊武林,再也沒有人能夠搶走我的方師兄了……」
忖思之間,忽聽那紅衣少女格格兩聲嬌笑。
轉眼望去,只見那紅衣少女的臉上,不停的向下滾著汗水,顯然是正在強忍著無比的痛苦,不知何以卻要發出笑聲?
忽聽一聲低嚎,傳了過來,就像一個人賓沁受到了致命的打擊,但卻沒有死去,全力哭了一聲。
嚎聲甫落,笑聲復起,一陣格格嬌笑,響徹石室。
這一次笑聲悠長,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才停了下來。
雖然那紅衣少女的笑聲,清脆悅耳,但因她的神情充滿著痛苦,奇形怪狀,看上去恐怖異常。
剎那間笑聲復起,格格之聲,不絕於耳。
一陣低沉的哭嚎之聲,混入了嬌笑聲中,哭笑交作,譜成了一曲動人心魄的樂章。
方兆南歎息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這當真是人世間最為慘酷的刑罰,最難聽的聲音。」
只聽那哭笑交作的聲音,愈來愈大,兩人的形態,也愈來愈是難看,汗水透濕了衣服,滴在石地上。
陳玄霜和方兆南都已被那刺耳驚心的哭笑聲,鬧得煩躁不安,但鬼仙萬天成卻是閉目靜坐聽而不聞。
突然間,傳過來一聲長笑,混入了那哭笑交作聲中。
萬天成霍然睜開雙目,雙手齊揚,隔空向兩人點了過去。
方兆南暗中留心查看,但仍然未看清他點了兩人什麼穴道,但那哭笑之聲,卻倏然停了下來。
言陵甫和那紅衣少女似已經哭笑得精疲力竭,萎伏地上,動也不動一下。
萬天成回顧了陳玄霜一眼,道:「你去把他們拖入壁角,又有武林人物來了,為師的再次履足江湖,世人大都不知,多傷幾個人,也好讓他們宣揚一下!」
陳玄霜依言而起,把言陵甫和那紅衣少女拖到一處壁角放好。
突巖內外,恢復了一片沉寂,聽不到一點聲息。
萬天成皺了皺眉頭,低聲道:「來人好生狡滑,居然隱藏在突巖下面,想是覺得哭笑之聲,突然停了下來,有所警惕。」
陳玄霜撿起長劍,說道:「可要徒兒下去查看一下嗎?」
那老人道:「不用啦!他們縱然能夠忍耐,但老夫料他也忍耐不了多久,必然要爬上突巖。」
陳玄霜緩緩放下長劍,目光一掠方兆南,盤膝而坐,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10:05:25
第五十二回 周蕙瑛捨命救人
陳玄霜在這半日時光中,內疚深深,大感慚愧,深覺自己作法乖張,把方兆南扣鎖在此地,致落得這般下場。
眼下雖想解開他的鎖鏈,但又怕招惹起那黑衣人的怒火,突下辣手,取了方兆南的性命。
雖然閉上雙目,裝作運氣調息之狀,但在她的內心裡,卻是思潮起伏,痛悔交加,沒有一刻的平靜。
方兆南自知必死,己不作生望,是以,他的內心倒顯得十分平靜,隨時隨地準備迎接死亡。
奇怪的是那黑衣老人,竟然不即刻出手殺死他,看情形這殘酷的老人,似是有意讓他多嘗試一些死亡前的驚恐。
方兆南暗暗歎息一聲,目光環繞打量了突巖四週一眼,他覺得快要死了,希望多看一些世間的景物。
目光觸處,只見兩本書冊,橫放在石地之上,不禁心中一動,暗暗忖道:「這兩本書冊,定然是言陵甫和那紅衣少女身懷羅玄之物,遺落在地上。」
正忖思間,瞥見突巖口處緩緩升起了一顆人頭。
方兆南一和那人頭的目光接觸,不禁心頭一震。
那人竟也呆在那兒,忘記再縮回頭去。
原來,那冒起的人頭,竟然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師妹周蕙瑛。
方兆南略一怔神,神志立時清醒,急急搖頭,示意周蕙瑛早些離去。
哪知他這表情,反而招致了周蕙瑛的誤解,只見她身子一長,突然冒了上來,緩步向突巖之中走了進來。
方兆南大為焦急,急急喝道:「師妹快走,不要進來!」
周蕙瑛微微一笑,道:「為什麼?」
陳玄霜突然一躍而起,橫劍攔住了去路,道:「站住!你是誰?」
周蕙瑛淡淡一笑,道:「我叫周蕙瑛。」
陳玄霜臉色由紅轉白,緩緩垂下長劍,道:「你認識他?」
周蕙瑛微微一笑,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自然認識他了。」
陳玄霜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你是無能救他的,就是當今武林之世,也沒有幾人能夠救得了他,我雖然也沒有把握救他,但我將盡力而行,你快些逃走吧……」
突然提高了聲音說道:「你給我滾出去!」
周蕙瑛目光轉動,四下瞧了一眼,只見一角石壁之處,倦伏著一男一女,一個臉長如馬的黑衣人,卻盤膝坐在一側。
當下淡淡一笑,道:「一個人最大的事情,就是死亡,死有什麼可怕呢?」
身子一側,避過了陳玄霜,大步向方兆南走了過去。
陳玄霜長劍斜斜推出,橫向周蕙瑛腰間斬去。
周蕙瑛反手一掌,拍向陳玄霜握劍右腕之上。
陳玄霜原想把周蕙瑛勸退出去,使她離開這一片死亡之地,卻不料她全然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只有用劍術,硬把她逼出石巖了。
心念一轉,劍勢突變,右腕一沉,避開掌勢,唰唰的刺出兩劍。
這兩招詭奇辛辣,兼而有之,果然把周蕙瑛逼得向後退了兩步。
陳玄霜正待再旅出幾劍毒辣之學,把周蕙瑛迫退出去,卻不料那黑衣人突然睜開眼來,喝道:「不要擋她,讓她進來!」
陳玄霜呆了一呆,只好收了長劍,向後退去。
周蕙瑛望也未望那黑衣人一眼,直走到方兆南的身側,蹲了下去,伸出纖纖玉指,抓起方兆南的左臂上捆綁的繩索,暗中運氣。
只聽一個冷漠的聲音,傳了過來,道:「放開繩索!」
周蕙瑛回目望去,看那發話之人,正是那黑衣人,淡然一笑,反問道:「為什麼?」
黑衣人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周蕙瑛道:「我是他的師妹,怎麼,你是誰?」
黑衣人道:「老夫乃鬼仙萬天成。」
周蕙瑛略一沉思道:「我聽人說過,你的武功很高,和羅玄是極要好的朋友。」
萬天成哈哈大笑了一陣,道:「好啊!晚一輩的人物中,竟然也有知凹老夫名號之人!」
周蕙瑛道:「你對羅玄面和心仇,時時刻刻,都想把羅玄殺死-----」
萬天成微微一呆,道:「這些,你怎麼知道呢?」
周蕙瑛淡淡說道:「我知道的事情,可是多啦!你雖有暗算羅玄之心,但卻始終不敢下手!」
萬天成道:「為什麼?」
周蕙瑛道:「因為你沒有信心,能夠勝得過羅玄,所以殺害羅玄的計劃,只有放在自己心裡想想罷了。」
萬天成雙目中神光閃了兩閃,欲待發作,但卻又忽然忍了下去,說道:「你聽誰說的這些事?」
周蕙瑛道:「玉骨妖姬俞罌花……」
萬天成突然一躍而起,道:「玉骨妖姬,她在什麼地方?」
周蕙瑛搖搖頭,默不作聲。
萬天成道:「你不知道嗎?」
周蕙瑛道:「知道是知道,就是不告訴你!」
萬天成怒道:「你可是想嘗試一下,人世間最慘酷的刑罰嗎?」
伸手一把抓住了周蕙瑛的左腕。
周蕙瑛笑道:「你雖然可以用世間最慘酷的手段折磨我,但我可以馬上自殺給你看!」
萬天成怔了一怔,放開了周蕙瑛的左腕,問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俞罌花的住處?」
周蕙瑛笑道:「我要告訴你,我就當真的不能活了。」
萬天成道:「老夫饒你不死,你說吧!」
周蕙瑛道:「你先放開了我的師兄再說!」
萬天成無可奈何的伸出手去,抓住捆綁萬兆南的繩索,暗運內力一抖,繩索立時寸寸斷落,接道:「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周蕙瑛搖搖頭道:「不成,現在又不能說了!」
萬天成怒聲喝道:「為什麼?」
周蕙瑛道:「剛才我如說出口來,你不過殺我一個,現在我如說了,連我的師兄只怕也不能活了!」
萬天成道:「你這般聰明,可都是俞罌花教你的嗎?」
周蕙瑛道:「不錯啊!除她之外,別人如何能夠教出這等防人的心機來?」
萬天成道:「那你要怎樣才說?」
周蕙瑛道:「你先迭我們離開這突巖,我再告訴你不遲。」
萬天成道:「好吧!」
一伸手提起了方兆南,縱身躍出突巖。
陳玄霜萬沒料到,周蕙瑛竟然這等輕而易舉的把萬兆南救了出去,眼看方兆南被師父提出突巖,說不出心中是一股什麼滋味。
只覺氣血沸騰,一股酸意,直衝而上,提起長劍,緊隨在周蕙瑛的身後,疾衝而出。
這突巖在一座山腰之間,距地不下百丈,中間雖有突出的小石、矮松,可以借力著足,但攀登之間,也並非容易之事。
但鬼仙萬天成,確有著過人之能,只見他一手提著方兆南,仍然縱躍如飛的疾奔而下,周蕙瑛空手急追,仍然趕他不上。
陳玄霜目睹周蕙瑛的輕身飛躍之術,似不在自己之下,要想在這一段下山之路上,追趕上她,乃大是為難之事。
心頭一急,突然用力躍在一塊山石之上,疾如離弦流矢一般,頭下腳上的疾衝而下,將到周蕙瑛身側之時,突然一吸真氣,身子直了起來,搶落在周蕙瑛的前面。
周蕙瑛長長吸了口氣,陡然收住向前衝奔之勢,說道:「你要幹什麼?」
陳玄霜疾快的轉過身子,和周蕙瑛並肩而立,道:「咱們一面趕路,一面說話,我有幾件重要之事問你。」
周蕙瑛道:「什麼事?"說著,舉步向前奔去。
陳玄霜控制著速度,保持和周蕙瑛並肩而行,輕輕歎息一聲,說道:「你要把方兆南帶到那裡去?」
周蕙瑛道:「不知道,只怕我也走不了啦!」
陳玄霜道:「你當真知道那玉骨妖姬的住處嗎?」
周蕙瑛道:「自然是當真的知道了!」
陳玄霜道:「唉!我如不拜他為師,你方師兄的性命,只怕早已沒有了?」
周蕙瑛淡然一笑道:「他死了也不關我的事,但我看到他,就忍不住要救他!」
兩人說話之間,已然到了山下。
萬天成早已停下腳步,等待著兩人。
周蕙瑛兩道清澈的眼神,凝注在萬天成臉上瞧了一陣,道:「你如暗中點了他身上的經脈穴道……」
鬼仙萬天成怒聲接道:「老夫是何等身份之人,豈可這等言而無信,我既答應了放他,哪裡還會暗算於他?」
周蕙瑛微微一笑,道:「青梅竹馬,從小在一起長大的人,都靠不住,咱們初次見面,要我如何能信得過你呢?」
萬天成忽然放聲大笑,道:「好啊!玉骨妖姬調教出來的弟子,果然是與眾不同,老夫解開他身上的穴道就是!」
掌指揮動連拍了方兆南身上數處大穴,然後一鬆手,放下了方兆南,回頭對周蕙瑛道:「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周蕙瑛搖搖頭,道:「還不能說。」
周蕙瑛道:「咱們四人之中,只有我一人知道玉骨妖姬的下落,是下是?」
萬天成冷冷說道:「不錯,如若有第二個人知道,老夫也不會對你這般客氣了。」
周蕙瑛笑道:「那你留下我也就是了,放我師兄走吧!」
萬大成回顧了方兆南一眼,道:「放他不難,但你得先說出玉骨妖姬的下落,讓老夫信得過你,再放他不遲。」
周蕙瑛道:「我和玉骨妖姬雖無師徒的名份,但卻有師徒之實,我離她時,她曾告訴我、不論什麼事、都不能相信別人,劍把要握在自己手裡。」
萬天成笑道:「她愈來愈是狡猾了!」
揮手對方兆南道:「你快些走啦!別待老夫改變了心意,再殺死你!」
方兆南真情激盪,淚水盈睫,望著周蕙瑛道:「師妹,我曾苦心的找過你,霜師妹全知,我本想---------」
周蕙瑛急急揮手說道:「你快決走啦!別讓我改了心意,不願意再救你啦!」
方兆南道:「這人心狠手辣,我走了,他決然不會放得過你的。」
周蕙瑛笑道:「不要緊,我還要帶他去找玉骨妖姬,還有得一段時間好活。」
方兆南發覺嬌憨天真的周蕙瑛,完全變了,她變得鎮定、冷靜,不論什麼重大之事,似是都不放在心上。
忖思之間,耳際間又響起了周蕙瑛的聲音,道:「老前輩。」
萬天成緩緩轉過臉來,道:「什麼事?」
周蕙瑛道:「他要是再不走,那定然是不想走了,你就把他兩條腿砍下來。」
方兆南先是一怔,繼而黯然而歎,道:「兩位師妹,多多珍重!」
抱拳一揖,大步行去。
陳玄霜望著方兆南的背影,流下了兩行清淚,黯然說道:「師父,我送師兄一程,好嗎?」
萬天成搖頭說道:「不行!」
突然運指如風直向陳玄霜右腿關節之上點去。
陳玄霜只覺右腿一麻,身不由己的坐了下去。
周蕙瑛回顧了陳玄霜一眼,笑道:「這姑娘是你的徒弟嗎?」
萬天成道:「不錯。」
周蕙瑛道:「玉骨妖姬告訴我,羅玄為人陰沉,你為人毒辣,看來是錯不了的了!」
緩緩轉過身子,向前行去。
萬天成厲聲喝道:「站住!你要到那裡去?」
周蕙瑛回過頭,嬌聲說道:「我帶你去找玉骨妖姬。」
萬天成道:「她在什麼地方?」
周蕙瑛道:「百里之內,不足半日工夫,你就可以見到她了。」
奔行之勢,突然加快,疾行如箭。
萬天成一把抓起陳玄霜來,疾行而追。
他輕功卓絕,片刻工夫,已經追到了周蕙瑛的身後,說道:「你若敢騙了老夫,我就錯開你全身的關節,放在深山中,讓蟲蟻活活把你吃掉!」
周蕙瑛神色冷漠,恍似未曾聽得萬天成嚇唬之言,一味放腿狂奔。
且說方兆南奔行一陣之後,忽然覺得雙膝關節之處,隱隱作痛,心知萬天成仍在自己身上動了手腳。
只好選擇一處松樹之下,停下了身來,捲起褲管,只見兩膝處,已然紅腫起來,當下坐下身子,運氣調息,希望活動了經脈之後,再行趕路。
哪知運氣調息一陣只有,不但不見好轉,反而更見嚴重,雙膝的紅腫之處,也愈見腫大。
連番的艱苦折磨,使他的意志更為堅強,心知這傷勢已難以自行療好,立時起身趕路。
但覺雙膝關節之處,痛苦愈來愈是激烈,大有舉步維艱,寸步難移之感,形勢迫得他不得不惜重拐仗來支持行動了。
他折了一段樹枝,權作枴杖,憑著腕力,奔行在崎嶇的山道上。
走了半日一夜的工夫,才出了山區,為了掩密行蹤,雇了一輛馬車,放下車蓬,一面運氣治療腿傷,一面考慮自己的行蹤。
他開始覺的江湖上的凶險,當真詭計百出,隨時有死亡的可能。
師父的滅門之仇,責無旁貸的要報,師妹捨卻性命,欺騙了鬼仙萬天成,救了自已,但卻把自己送入虎口。
玉骨妖姬已死,自是無法尋得此人,騙局揭穿,手辣心狠的萬天成,必將以慘絕人寰的方法,折磨死周蕙瑛。
作者:
凰云化羽
時間:
2012-10-25 10:05:49
這一重思仇,豈能夠坐視不管,但這些事,又都非武功不可-----
但覺思緒如潮,紛紛至來,盤旋腦際,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間,響起一陣得得蹄聲,一匹快馬,掠篷車疾馳而過。
正忖思間,響起一陣喝叱之聲。
一個粗大的聲首傳入耳際道:「馬兒踏死人了!」
剎那間人聲雜亂、一片呼喝之聲。
馬車陡然停了下來。
方兆南忍不住好奇之心,偷偷揭開篷布一角,向外望去。
只見一個身著勁裝的漢子,端坐在馬背之上,但卻勒馬不動,前面一片人潮,攔注了他的去路。
一個三旬左右的婦人,抱著一個滿身鮮血的孩子,一面放聲大哭,一面喝叫道:「賠我的孩子來!賠我的孩子來……」
聲聲慈母淚,婉轉動人心。
那大漢似是被大吵的不耐,忽然冷笑一聲,說道:「你那兒子自己闖了上來,被馬兒踏死,與我何干,我不願再傷你一個婦道人家,但身有要事,必須要急急趕路,我賠你一點銀錢也就是了。」
那婦人哭聲愈大,一面大叫道:「縱然你賠償我千兩黃金,也是無法買回我的兒子之命!」
那大漢搖頭歎道:「人已死了要怎麼辦?難道要我替他償命嗎?」
那婦人道:「不錯,我要你替他償命……」
方兆南搖搖頭,暗暗歎道:「殺人故然是要償命,但這人似是無心之失,也要嘗命,那就未免太潑辣了……」
忖思之間,忽覺眼前一亮,一陣微風,拂動衣著。
轉臉看時,只見一個身著藍色長衫的少年,無聲無息的進入了篷車之中。
方兆南一面提聚功力戒備,一面暗中留心著他的舉動,只見他放下篷車四周掩遮的黑布,閉上雙日,倚在車欄上,連看也不看方兆南一眼。
方兆南雖然看出他身手不凡,但自忖近來武功大進,只要不是遇上了像冥岳岳主那等第一流的高手,大概可以對付。
且現在人潮愈來愈多,如強迫他下車,勢非鬧了起來不可,索性給他個不聞不問。
但這藍衣少年突然進入車中,使萬兆南不得不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無暇在暗中查看車外的情形。
隱隱之間,似是聽得一聲斷喝,但那喝聲短促異常,似是一出口立時停了下來。
片刻間車輪轉動,馬車又向前面行去,想是事情已有了結果,擁擠的人群散去,車得復行。
方兆南側目望去,只見那藍衣少年閉目而臥,生似已經睡熟過去,心中暗暗忖道:「此人好生大意,我如要暗算於他,只須舉手一擊,立時可把他制於死地了!」
忖思之間,那藍衣少年突然睜開了雙目,望了方兆南一眼,說道:「多謝救命之恩!」
方兆南道:「好說,好說。」
那人一抱拳道:「在下就此別過。"作勢欲行。
方兆南道:「兄台慢行一步,在下有事請教。」
藍衣少年停了下來,拱手說道:「有何見教,在下洗耳恭聽!」
方兆南道:「在下如何救了大駕,甚覺不解,不知可否見告?」
那藍衣少年輕輕歎息一聲,道:「在下被人追趕甚急,一時情急,隱入兄台車中,尚望兄台兄諒。」
他說得簡短異常,顯然有不願告人之秘。
方兆南道:「在下不送了。」
那藍衣人打開車簾,一躍而下,轉身行了幾步,突然又轉了回來,望著方兆南腫大的雙膝,說道:「兄台的腿傷很重嗎?」
方兆南低頭看去,只覺雙膝之處粗腫逾平時一倍,當下點頭應道:「在下的腿傷不輕。」
那藍衣少年打量了方兆南的雙膝一陣,說道:「兄台的腿傷,可是被人打的嗎?」
方兆南道:「不錯,被人用極陰毒手法,傷了筋骨。」
藍衣人點點頭道:「念你對我有一場救命之恩,告訴你一個療傷之處……」
他微微一頓,又道:「而且那療傷之處,距此甚近,他的醫道,可算得當今第一,除了那人之外,只怕兄台這兩腿,難再復原了!」
方兆南亦覺傷處疼痛日增,如不早為治療,只怕難以撐到嵩山,當下應道:「在下洗耳恭聽。」
那藍衣人道:「那人距此不過十餘里路,由此折向正東行約十里,有一座殘破的小廟,在大殿上,住有一位瞎去雙目的道長。
只要兄台能夠求他答應,別說你這點腿傷,就是再重一些,也不難治好。」
方兆南道:「怎麼?他不肯為人治疾嗎?」
那藍衣少年道:「這要看你的造化和耐性了,他如高興之時,不論什麼人求他治病,無不答應,如是心中不樂,說不定要讓你等上三天兩天。」
說完之後,也不待方兆南再答話,立時轉身急奔而去。
方兆南隨即放下車簾,暗暗忖道:「此人之言,雖然未可全信,但那地方,既然距此不遠,姑且一試也好……」
正自忖思,遙遙傳來了那藍衣少年的聲音,道:「如那道人問起你如何得知他能夠治療病時,千萬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那不但腿傷難治,說不定還要丟了性命。」
方兆南打開車簾,抬頭望去,只見那藍衣少年的背影,已遠在里許之外。
四外張望,果然有一條大道,通向正東。
當下吩咐那趕車之人,折向正東行去。
方兆南重金顧車,曾和那趕車人約法三章。不論他看到什麼可疑、奇怪之事,都得要置之不理,不許追問。
是以車中忽然多出一個人來,那車伕也不多問。
依照那藍衣少年相囑之言而行,果然在不足十里路程中,看到了一座殘破的小廟。
這麼一座荒涼的廟宇,四周不見人家,縱是在初建之時,這廟亦不龐大,除了一座門樓之外,只有一座大殿。
方兆南緩緩下了馬車,雙手分握兩支竹杖,代腿而行。
原來他膝傷沉重,雙足已然不能著地。
但這段時間中,他卻依照覺非、覺夢相授內功口訣,勤練少林正宗內功,大有進境,內力激增。
只是那運轉的真氣,僅能及達雙膝,似是被物所阻,無法運轉全身。
他讓車伕趕了馬車,自行找一處樹蔭下面休息,雙手架雙杖,進入破廟。
廟門上的匣額,痕跡全無,也看不出是什麼廟宇。
進了大門,有一座三丈見方的空院,院中長滿著長可及腰的荒草,連一條通往大殿的小徑,也被掩遮去。
方兆南靠兩支竹杖而行,穿過荒草庭院,直入大殿。
果然見一個丐衣百結,木釵髻發的道人,仰臥在神案前面,身下鋪著一片乾草,身旁別無長物,鼻息微聞,似是睡得好夢正甜。
方兆南輕輕咳了一聲,低聲說道:「老前輩……」
他一連呼喚數聲,那道人連動也未動一下。
足足等待了一頓飯工夫,那道人才似由熟睡中醒了過來,伸了一個懶腰道:「什麼人?」
方兆南急急應道:「晚輩方兆南。」
那道人一個翻身,轉了過去,背對著方兆南,道:「你來做什麼?」
方兆南答道:「晚輩求醫來的。」
那道人又道:「我自己就快要死了,那裡會代人醫病?快些走吧!不要打擾我睡覺。」
方兆南道:「晚輩在一側等候,待老前輩睡好之後,再說不遲。」
那道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你病得很重嗎?」
方兆南道:「如若在下的傷勢不重,也不敢來打擾道長了。」
瞎眼道人突然一挺身坐了起來,收住了大笑之聲,冷冷的說道:「什麼人告訴你我會醫病的?」
方兆南正待說出那藍衣少年的形貌,忽然憶起那少年臨去之言,立時沉吟不語。
那道長雙目雖盲,難以視物,但感應卻是靈敏絕倫,冷笑一聲,說道:「老夫生平之中,最恨人欺騙於我,你如想謊言相欺,那就別想生離此地!」
他的聲音低沉嚴肅,使人聞而生出敬畏之心。
方兆南沉吟了一陣,道:「那位告訴在下之人,曾經再三相囑,不能說出他的形貌,晚輩已經答允在先,老前輩這般苦苦相逼,實叫晚輩作難得很。」
那瞎眼道人冷冷說道:「那人可是一個中等身材,面皮白淨,五官俊秀端正,年約二十二、三的年輕人嗎?」
方兆南仔細一想,他說的一點不錯,心中暗暗奇道:「他雙目已瞎,不知何以竟然把那人的年貌膚色都說得加此清楚-----」
心中驚疑不定,口中卻是默不作聲。
那瞎眼道人道:「你不肯說,那是證明我猜的不錯了?」
方兆南道:「在下就此別過。」
抱拳一禮,抓起竹杖,架在肋下行去。
那瞎眼道人,似是未料方兆南竟然要告別而去,不禁微微一怔,喝道:「站住!」
方兆南停了下來,回頭說道:「老前輩有問指教?」
那瞎眼道人道:「你用竹杖代腿而行,想來那腿傷定然十分嚴重了?」
方兆南道:「晚輩的雙腿腫脹,氣血已有多日不通,自膝以下有如廢了一般,已然難以用作行路之用了。」
那瞎眼道人沉吟了一陣,道:「聽你雙杖著地之聲,似是久由此物代步之人,落地不輕不重,但聽你的口氣,腿傷又似時日不久,初用竹杖代步,能夠行進自如非有上乘的內功莫辦。」
方兆南道:「不敢相欺老前輩,晚輩的武功,雖然不能名列當今武林第一流高手,但也自信不是一般武師可望項背。」
那瞎眼道人道:「這麼說來,以你的武功,要打通受傷的關節穴道,並非什麼困難之事了,來找老夫作甚?」
方兆南淡淡一笑,道:「不瞞老前輩說,晚輩兼通數家宗流的點穴之法,對於一般點穴手法,自信能夠解得,但晚輩膝上之傷,我已運用數種手法,都未能推活被點的穴道。」
那瞎眼道人道:「世上點穴之術,各宗各派,雖然不盡相同,但大體分來,不外震穴、封脈、斬經、點穴四種,但這四種手法,小異大同。
只要受傷經脈不重,不難以自身內功打通,用一般推宮過穴手法,大都可以奏效,但有一種封穴斬脈的手法,卻非一般人推宮過穴的手法能夠解得。」
方兆南道:「不知是那種手法?」
那瞎眼道人道:「鎖脈手……」
方兆南低聲誦道:「鎖脈手?鎖脈手?這手法,晚輩從未聽人談過。」
那瞎眼道人道:「鎖脈手,雖然還未絕傳,但如今會此手法之人,絕然不多,一則這種手法,認位特難,二則必須內功精深,方可運用。」
方兆南道:「多謝老前輩的指教,晚輩就此告別了。」
那瞎眼道人又是一怔,道:「你來老夫處做什麼來的?」
方兆南道:「為療傷而來。」
瞎眼道人道:「你找我療治傷勢來的,怎麼傷勢末醫,卻要匆匆而去?」
方兆南道:「晚輩雖然求治傷勢而來,但卻不願因求療傷,背棄信諾,說出那告訴我來此求醫之人的形貌。」
那瞎眼道人忽然長長歎息一聲,道:「看你倒是一個老成之人。」
方兆南道:「老前輩過獎了。」
瞎眼道人舉手一招,說道:「過來,讓我摸摸你的傷勢。」
方兆南依言行了過去,坐在地上。
那道人雙目雖盲,但舉動得宜,有如未盲之人一般,雙手齊出,已按在方兆南的雙膝之上。
只見他臉色逐漸嚴肅起來,雙手在方兆南兩膝之上,按摩了一陣,說道:「果然是鎖穴手法所傷,而且那人下手很重,勢必要使你雙腿廢去。
幸得你及時找來此地,只要再延誤上兩三天,連我也無能為力,那時除了斷去雙腿,尚可保得性命之外,那受傷經脈逐漸潰爛,遍傳全身而死。」
方兆南暗暗忖道:「幸得早來一步,如若再晚數日,勢將要廢去雙腿了。」
只聽那瞎眼道人道:「你雙膝關節上經脈,已經開始潰爛,已非三兩天能夠療治得好了。」
方兆南呆了一呆,道:「老前輩賜伸援手,為晚輩療治傷勢,晚輩感激不盡,但不知要多長時間?」
那瞎眼道人沉吟良久,道:「如若藥膏齊全,大約要半月時光,再加上尋找藥物的時間,總需得一月之久。」
方兆南吃了一驚,道:「要一月之久嗎?」
盲目道人道:「一月時光,老夫還說得少了,如若採藥遇上意外,怕還得延長一些時日……」
他微微一頓,肅容說道:「老夫答應為你療治膝傷,老夫也不願強人所難,你如不能在此留住一月,儘管請便,老夫不願療傷一半,盡棄前功……」
語音一頓,又道:「不過老夫要告訴你一句話,當今之世,除了老夫之外,只怕再無人能夠療治你的膝傷了,你自已要多想一想了。」
方兆南暗暗忖道:「我如廢去雙腿,很多絕技,只怕難再練成,周師妹、陳玄霜雙雙遇險,極待拯救,恩師血債,仍未討還,件件都需要保留下有用之身,練成絕世之技,以完成未竟之志-------。」
他心中千回百轉,也就不過是眨眼間的工夫,說道:「晚輩決意留此,接受老前輩的療治,晚輩這就去打發那車輛行去,立時就轉回來……」
那盲目道人突然搖手阻止了方兆南再說下去,凝神靜聽。
方兆南怔了一怔,傾耳聽去,果然聽得一陣輕微的嗡嗡之聲,傳了過來。
這聲音似是一隻蜜蜂,繞飛在大殿門外。
方兆南一皺眉頭,道:「老前輩這是蜜蜂的聲音,有什麼不對嗎?」
那盲目道人道:「蜜蜂的聲音,哪有如此之大?」
探手從神案之旁,取過一個鴿蛋大小的石頭,握在手中。
方兆南目光一轉,只見那神案旁邊,堆集了一堆石子,不下數百之多,心中暗暗忖道:「原來他也早有準備,堆集了這多卵石,以作克敵之用。」
忽聽那嗡嗡之聲,愈來愈覺響亮,進入了大殿之中。
方兆南不自禁回頭望去,忍不住失聲叫道:「好大的蜜蜂啊?」
只見盲目道人手腕一揚,掌中卵石脫手飛出。
他雙目雖盲,但憑耳聞之力,辨別那蜜蜂飛行的方位,出手一擊,意然是奇準無比,只聽啪的一聲輕響,一隻飛至大殿的巨蜂,應手而落。
方兆南不自禁的高聲讚道:「好準的手法!」
那盲目道人,忽然聳動了兩下眉頭,道:「你看那巨蜂,可有異於常蜂之處嗎?」
方兆南道:「身體要較常蜂大上三倍。」
那盲目道人突然站了起來,說道:「你來得很巧,如是再晚上一天半日,也許我已離開此地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臉色肅然的說道:「你去遣走車輛,多帶些食用之物,快些回來,我要去為你採藥了!」
方兆南依言而起,趕往廟外,把車上準備的食用之物,全都取了下來,又匆匆趕往大殿。
這時,那盲目道人,也從神案下,取出一個布袋子,掛在肩上,抓起兩把石子,裝入垂著的布袋中。
他又往神案之下取出一棍木杖,說道:「你坐過來,我替你解開雙膝關節上被鎖的經脈。」
方兆南依言坐下,背倚神案,那盲目道人這時伸出雙手,在方兆南雙膝之上,推擊了一陣,探手從布袋中取出一瓶丹丸說道:「這玉瓶中的丹丸,共有三十粒,你可在每日太陽出山之時,服下一粒,再取出兩粒捏碎,分塗於雙膝之上。
這可供你十日之用,先行穩住傷勢,不要使它惡化,我要去替你採取一種主藥,至多十日,少則七天,定可趕回此地。」
方兆南接過玉瓶道:「晚輩備這乾糧,儉省點吃,勉可夠十日之用,老前輩放心前去,晚輩恭候大駕回來。」
那盲目道人突然輕輕歎息一聲,道:「我已替你解開了被鎖的經脈,大約一個時辰之後,你雙膝的傷處,即將開始覺得疼痛,而且這痛苦愈來愈烈,日漸加重。
每日之中大約有四個時辰在刺心割膽的傷痛之中度過,極是難以忍受,在傷痛發作之時,最好不要運功抗拒,免得弄巧成拙。」
方兆南道:「晚輩記下了,老前輩儘管放心前去。」
那盲目道人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緩緩轉過身子,向前行去,走到大殿門口之時,突然又回過身來,說道:「有一件重要之事,我忘記告訴你了。」
方兆南道:「老前輩有何教言?」
那盲目道人道:「在我離開這一段時間之中,如若有人找上門來,切記不可和他動手,無論來人如何羞辱於你,你都要忍耐下去。」
也不待方兆南回答,木杖一頓,突然飛躍而起,一閃即失。
方兆南正在大感奇怪,但那盲目道人已然走得蹤影不見,心中雖然疑竇重重,卻是無可奈何,只好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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