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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菜 ]十年冤家(幸福時光之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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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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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7 06:59:57
標題:
[芹菜 ]十年冤家(幸福時光之一)[全文完]
勢在必得
(幸福時光之一) 作者:芹菜
身為一個負責任的學生會長
他自告奮勇攬下處理校園問題少女的重責大任
壓根也沒想過自己會面對什麼樣的麻煩──
雖然與她的每一次過招他都贏得漂亮
只有他自己知道,淪陷的是他的心!
但……人家都用「木頭」來形容對愛無感的男生
可她已經完全超越了「朽木」的境界!
她對感情的遲頓實在讓他頭大
明明兩人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她還可以裝沒事
氣得他索性來個不告而別,看她會不會因此而記住他!
事實證明,朽木果然不可雕也
十年後他們再次重逢,這個惡質女還是一樣不上道
這一次,他決定使點小賤招,讓她正視他的存在…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7 07:00:43
楔子
「立文學園」是一所風評極佳的私立高中,但即使風評再好的學校,仍是有令校方萬分頭痛的問題學生。
甫開學不久的三月天,學生會的成員們正在召開學期會議,其中便免不了提到這件事。
「上學期末,陳意歡提出了社團成立申請。」
「立文學園」的社團活動是強制參加,卻不限制社團的設立,加上陳意歡的身份特殊,學生會不得不通過申請。
「社團成員:陳意歡、徐如茵,還有那位方同學。」
多麼堅強的陣容啊!與會人員是一片沉默。
「方幸樂嗎?」想起這位入學半年就惹出不少事的頭號問題人物,學生會長顧人傑不免揚眉。「她不是一直堅持不浪費時間在這種『無聊事』上嗎?」
記得這位方同學上學期還因為強制參加社團的事相當不滿,現在居然會主動參加?
「這也是我們同意的另一個原因。」
「不過怎麼也沒想到,那位大小姐一轉來,就和兩大問題人物結成莫逆之交,這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一提起這三位鋒頭很健的女孩,學生會成員們開始你一句我一句地發表自己的意見。
「學年第一名的天才少女徐如茵,跟有破壞王之稱的方幸樂,再加上來頭不小、背景雄厚的千金大小姐陳意歡,怎麼看這組合都讓人不放心。」瞭解全校學生資料的「入庫」帶著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看向學生會長。「你打算怎麼處理?」
「需要我去處理?」顧人傑反問。
「誰教我們都拿她沒轍呢?」另一位成員無奈歎氣。「上學期大伙輪番上陣,慘遭方幸樂各個擊破,誰還敢惹她?」
唯一沒對陣過的,就是當了三個月交換學生、又忙著四處比賽的學生會長顧人傑了。
「會長,你不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再想辦法。」學生會唯一的女性成員善解人意地詢問,就怕委屈了他。
「沒什麼不願意的,就這麼決定吧!」顧人傑不當回事地允諾下來,視線掃向下一條討論。「繼續。」
短暫的會談中,顧人傑一點也沒料到,自己即將面對什麼樣的麻煩。而這場學生會長與破壞王的戰爭,則一路激烈對戰到學生會長畢業才落下終幕,而後成為「立文學園」中的一項傳說。
再來,就是兩人的重逢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7 07:01:22
第一章
「幸好」工作室裡,方幸樂雙腳高蹺在沙發几上,捧著一碗泡麵吞食著,眼睛則盯著一旁的電視機,只撥出殘渣碎屑般的注意力在另一頭巧笑端坐、溫婉可人的嬌貴少婦身上。
「樂樂,我剛才說的話,你是聽進去了沒?」等了半天沒聽見好友的應聲,陳意歡只好再度開口。
「聽見了。」簡單三個字,然後繼續吃她的面。
「那你的意思是?」她還等著她的回答呢!
「不接。」字句再刪減一字,力求迅潔,依然低頭吃她的面。
「為什麼?」陳意歡可不打算接受拒絕。
「煩。」埋首吃泡麵的人迅速瞥去一眼,趕人意味濃厚。
「樂樂,說話不用那麼簡潔,你是餓死鬼投胎,少吃一下會死嗎?」嬌貴少婦的做作形象全數破功,可親的和善美顏速速轉換成母夜叉。
「晴……變臉了。」方幸樂完全不當一回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到,早習慣了。
「方幸樂,我是認真的!」晶亮大眼投去警告的一瞥。
「是是是,我好怕哦,大小姐。」一口氣灌完湯,方幸樂滿足地抹了抹嘴,將碗往垃圾桶一丟,完全無視於一旁逐漸冒火的人兒。
「你太跩了吧?」
「退好啦,我最近覺得自己的親和力直逼那些大愛臺的師姊們了。」隨意將身體往沙發沉去,吃飽可以打個盹了。
「樂樂!」陳意歡在發火的同時,也成了顆洩氣的皮球。
兩人相識相知多年,她有多清楚方幸樂那惹毛人的能耐,更清楚她有多麼惡質囂張,壓根不受任何人影響。當然,除了她那位天敵之外。
「好啦,不跟你鬥嘴了,你什麼時候有空?」陳意歡軟下語氣,準備來個柔情攻勢。
「都沒空。」沙發上的人越窩越斜,最後根本是躺在沙發上了。「啊……做這扇大玻璃窗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方幸樂好滿足地瞇起眼,享受美好的自家目光浴。
「正午的太陽那麼毒,你有病啊?」陳意歡說了也是白說,方幸樂本來就有病!性格惡劣、目中無人就是最大的病癥。
「別吵我睡午覺,你沒事就快回家抱小孩。」閉眼假寐,抬起手一揮趕人。「門在那,不送。」
「我剛就說了為什麼來找你,是你自己顧吃泡……」好嘔!
方幸樂懶懶地張口,打斷陳意歡的碎碎念。這位小姐生小孩後,將老媽子的個性發揮得越來越淋漓盡致,也不想想她才幾歲!
「我也回答你了,不接。」所以討論結束,她該走人了。
「你最近手上明明就沒case,為什麼不接?」陳意歡忿忿指控。
「沒興趣。」沒人規定她不能休息吧?「我是老闆,我說了算。」
這間工作室她最大,行了吧?
「我是股東,我有權參與公司決策!」陳意歡嚴正聲明。
「想玩的話叫你老公也幫你搞間工作室,別來我這亂!」股東?死賴活賴地硬是動用關係把錢放到她的戶頭裡,這種人股方式還真是特殊,她是不想浪費時間才不跟她算帳,她最好別太得寸進尺。
「反正,就這樣決定了。」陳意歡無謂聳肩,心知肚明要說服方幸樂這種頑固分子是不可能的任務,唯一可行的就是比她更強勢、更自我,更不管他人死活地一意孤行。「我要去接小孩了,再見。」
說完,她很自動地開門離去,不敢再留下來與女暴君共處。
「想逼我?」方幸樂微微掀開一眼,滿是不在乎。「你慢慢等吧!」
再度閉上眼睛,她舒服地享受午後陽光的洗禮,那暖呼呼的感覺,讓她想起了高中時代那名冤家……
一年三班的教室裡,講臺上的數學老師正認真地與公式圖形奮戰著,臺下的方幸樂卻不知打了第幾個呵欠,而且大刺刺地遮也不遮,根本是在挑戰臺上的老師。
真無聊,難得的好天氣呢,這種天氣窩在教室裡著實氣悶。趴在窗臺上,她再也忍不住地起身,一聲不吭就躍出窗外。
「啊!方幸樂!」
「樂樂!」
不理會身後的尖叫,她悠悠哉哉地快步離開,在偌大的校園裡閒晃著,不知不覺走到了網球場。
鐵網圍起來的是四個標準球場,她眼一亮,目光集中在中間球場上的一抹挺拔身影……那個人打得真不錯呢!
看得她手癢了起來,想也不想就跑進球場,隨手捉了一旁的人手上的球拍。
「借我一下。」當然話說完也沒等人家答應就把球拍抽走了。「喂,那邊的,我們來打一局吧!」
一個反手拍接住了球,她也不管人家正在練習還比賽就踩進球場,向對面的人叫囂著。
顧人傑看著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氣壯模樣,再看看一旁表情各異不敢上前的師長同學,驀地明白對面那個突然闖人球場的人是誰。
「方幸樂學妹,你是翹課嗎?」這個網球場是專屬二年級使用,不管她上什麼課,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身為學生會長,他有責任糾舉她。
「你認識我?」方幸樂偏了偏頭,確定自己不認識對方,不過這種情形很常見,學校裡的人幾乎都認得她。「沒關係,老師要教的我都懂。你球打得不錯,來比一場吧?」
顧人傑看著她躍躍欲試的模樣,再看看一旁無聲聚集的同學們,勾唇一笑。
「聽說你上學期去了不少運動社團?」應該說是打倒了不少社團大將,讓他們全下不了臺。「網球社社長也被你打敗了?」
「是嗎?」方幸樂搔搔頭,一臉的狀況外。「我不太清楚耶!」
她從來沒問過對手的身份,也沒在意過,只知道自己最近的確沒輸過。
顧人傑看著她直率而真誠的坦然模樣,對這個讓校方及學生會其他成員都相當頭痛的問題學生有了新的認知,她似乎與他猜想的有所不同。
「來打一局吧!」看他沒有動作,方幸樂再喚。「難得看到你這樣的好手,不比一下太浪費了。」更何況,她又閒得發慌。
「擅自在上課中離開教室,我會稱之為曠課。而這個球場也標示了非使用中班級勿入,希望你下次別再犯相同的錯誤。」顧人傑冷冷地看著她的興致勃勃,澆下冷水。
方幸樂楞了下。「你是教官變裝改扮的嗎?」死板板的樣子比教官或訓導主任更誇張,他哪裡冒出來的路人甲乙丙丁啊?
「我想你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自動去訓導處找教官報到,二是乖乖回教室上課。」顧人傑依然沒動,只是淡淡地朝她瞥去。「你選哪一項?」
方幸樂眉一揚,這個人真囉唆耶!
「一句話,你贏了我就全聽你的。」她豎起球拍指向他,挑釁意味濃厚,目光炯炯地等著他的回應。
顧人傑看看她那不馴的模樣,再看看一旁圍觀的人群,挑了挑眉。
「看來,我只能奉陪了。」趁這次機會掂掂她的斤兩,探探她的能耐究竟是不是有其他人說得那般誇張。
「讓你先發。」露出滿意的笑容,方幸樂收回拍子,很大方地出讓發球權,等著打掉對方那信心滿滿的自在表情。
顧人傑只是深深看她一眼,無異議地握住球拍。「吳老師,請你當裁判。」
結果,是方幸樂輸了。
她沒想到他打得比她在球場外看到的更好,而由他的表情看來,他也沒想到自己能夠跟她對抗到那麼激烈難分的程度。
雖然她打輸了,可他也沒能得到什麼好處,因為比賽太過膠著,等到結果出爐,也正好下課了。
但這只是首戰,起了這個戰端後,他們便開始了一連串的比試!各式各項、各種想像得到想像不到的競賽模式全讓他們給用上了,而那男人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地全力以赴,藉勝利來讓她「全聽他的」!
如果他不是那麼討人厭、那麼針對她的話,方幸樂說不定會佩服他,這年頭要找到那麼多才多藝的人實在不多了。
可是,身為那個「落敗者」,她真的只想狠狠踩碎他那無時不刻掛著的溫文微笑,狠狠地打擊他的自信心!只可惜,她是常輸的那個。
正午十二點,方幸樂拎著飯盒走到圖書館側罕有人跡的矮樹叢畔,鑽了進去,在密密的樹叢與學校的圍牆中,有一小方草地,這就是她的私人小天地。
原本她也沒想到這裡會有這麼有趣的地方,可上學期有次翹課四處晃呀晃的來到偏僻的角落,原本想穿過樹叢爬牆出校外,沒想到牆與樹叢間還有這麼塊空地,從此愛上了這。沒想到,今天裡頭卻多了個不速之客。
一看清對方,她心頭的訝異多過不快。
「你怎麼也在這麼」他是鬼嗎?陰魂不散大概就是在講這情形了。
「這句話我倒想問你。」早她一步坐在草地上看著書的男孩顯然也對此感到意外。「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這句話我才想問你。」方幸樂有著相同的好奇,看他那自在的模樣,連書都帶過來了,不像是第一次來。
「你知道這個地方很久了?」
「從我入學開始。」顧人傑露出笑容,順長身軀向右挪了挪,分出一半的草地。「坐吧!」
方幸樂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大方,但也毫不客氣地依言坐下。
就兩人先前的緊張關係而言,現在這種和平共處的模式似乎有點新奇。
「你想問什麼?」她的臉似乎藏不住任何情緒,直勾勾看著他的眼中寫滿了好奇。
「我以為你會板起臉叫我滾回教室。」起碼之前每次遇到他都是這樣的下場。
「要用什麼理由?」黑眸中流露出一絲趣味。「現在是休息時間,而這塊地方屬於學校,任何人都有權來此。」
「你的道理還真多耶!」不過是個簡單的喜好問題,他有必要端出這些大道理來嗎?方幸樂一副受不了的模樣。
「會嗎?」顧人傑挑眉。「我只是遵守規定。」
方幸樂瞪著他,像是在看一個外星人。好吧,他沒那麼差勁嘛!但誰教他不管什麼事情都要管,隨時隨地都要糾正她的行為,覺得她全身上下都充滿問題,結果之前的每一次見面,她都忙著在跟他吵架。
「你沒我想像得那麼不可理喻嘛!」她笑了。
「你也沒我想得那麼無可救藥。」他很紳士地回禮。
方幸樂扮了個鬼臉,打開便當時隨意問了一句:「要吃嗎?」
「沒想到你會這樣問我。」顧人傑的聲音帶著笑意,看著她難得在自己面前保持心平氣和的模樣,而不是喳呼著「我一定要贏」之類的奮戰宣言。
「我也沒想到會跟你一塊坐在這啊!」方幸樂也覺得很神奇,可是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她也只有接受。
「怎樣,要不要吃?」她很少這樣跟人分享的。「要就快出聲哦!不然我要開動了。」而且絕對不會剩下任何東西分他。
顧人傑很直接地發出了輕笑,搖了搖頭。
「不用,謝謝。」他揚了揚手中的書。「我繼續看書。」
「Ok,我吃飯。」她沒異議,少一個人分也好,她食量人得很。
就這樣,少年安靜地看著書,少女則張口大食,絲毫不顧忌所謂的形象問題,胃口好得很。
異常的乎和氣氛,卻漸漸地不顯突兀,兩個原本一見面只會針鋒相對互放戰帖的對手,開始有了另一步的進展。
跟人一直比球到剛剛,穿著運動服的方幸樂拎著便當鑽進樹叢,才要揚聲打招呼,卻發現顧人傑靠著外牆,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方幸樂放輕動作,緩緩地「爬」到他跟前。
「哈囉?」將便當放到一旁,她伸出手在他面前揮著,全然無反應。
真的睡著啦?
收回手,方幸樂原想坐到一旁吃她的飯,卻突然打量起他。
平常不在這裡時,他們一見面就忙著爭論比賽;而在這裡時,兩個人也總是各做各的事。頭一次,她有了百分百注意這個人的機會。
常聽到班上的同學說這位學生會長有多優秀、多俊雅、多好多好,她倒是從沒認真思考過;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看他,倒覺得這傢伙真的是得天獨厚。
他的功課不錯,聽說是學年第一名;他的人緣也不錯,很多人喜歡、崇拜他,一堆學姊同學圍著他尖叫;他的興趣廣泛,運動全能,這點則是她親身「領教」過的。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人啊?
她跪在他面前左打量、右思考,小臉是前所未有的專注。
「你打算這樣看我直到上課嗎?」俊顏笑了開,被打量的人無預警地睜開眼睛,避也不避地對上她的目光。
「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方幸樂沒躲開,依然直勾勾地看著他,像是想要看透他這個人。
「我還活著,有起碼的感覺。」他將她拉坐到身旁,像她那樣毫不掩飾的「看」,他要不知道很難。「你居然能撐得住不先吃飯?」
這倒新鮮了,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秀色可餐」,足以贏過她的便當了?
「怎麼回事?」顧人傑問著她。
「沒什麼,就是突然想到。」方幸樂聳肩,拆開便當,這才發現自己根本餓翻了。
晤,這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次,她肚子餓卻放著手邊的食物不管哦!
「想到什麼?」顧人傑靠近她,很有興趣知道答案,難得她這個沒神經的人居然會開始注意他的存在。
他原本以為,要等到她開竅,人概還要好幾年。
「你幹嘛靠那麼近?」方幸樂捧著便當往左傾,避開他逐漸放大的臉。
「你剛剛明明不介意,甚至還主動靠近。」顧人傑微帶指責地抗議。
「那時候你眼睛又沒張開!」她嚷道。
「你現在也可以選擇閉起來。」他建議。
「顧人傑!」方幸樂騰出一隻手推著他。「別鬧了啦,我要吃飯。」
顧人傑忽然握住她的手,將她住自己懷里拉。
「你可以靠著我吃。」向後靠在圍牆上,顧人傑很自然地環著她的腰,像是他們平常就是這樣吃飯的。
方幸樂一怔,卻沒有推開他。沒想到這樣靠著他還滿舒服的嘛!
才想抬頭告訴他這個新發現,順便稱讚一下他的體貼。沒想到她抬頭的同時,他卻正好低下頭,而他帶著微笑的唇,正好印上她光潔的額……
自從那次之後,兩人間開始有種莫名的曖昧情愫逐漸發酵,但方幸樂鴕鳥地不去多想,只知道自己並不討厭那種感覺,而顧人傑居然也沒提,只是一樣處處盯著她。
這天放學後,週遭無人的柔道場上,俊美女孩一個側身,借力地一個漂亮過肩摔,將挺拔男孩摔倒在榻榻米上。
「耶!」方幸樂高舉雙手,一副得到世界冠軍的得意模樣。
在連三敗後,終於扳回一城了,教她怎麼能不高興?
躺在地上的顧人傑眼一瞇,腿一絆、手一拉,將因忘形而無防備的她變成和自己相同高度,正好就俯在他身上。
「你幹什麼啦!」方幸樂這一跌,跌得不輕。「哪有人這樣的啦,都輸了還使小動作。」
「你太囂張了。」顧人傑雙臂牢牢定住她,抑止她可能會有的報復行動。這女人,在多次戰敗後,已經越來越輸不起了!
「我哪有你囂張?」方幸樂也不在意兩個人過度貼近,忍不住跟他鬥嘴。「也不想想你平常贏的時候是怎樣的志得意滿,一副讓人看了就很想扁的嘴臉。」
她精神十足的蜜色臉龐跟他的距離不到十公分,顧人傑的眸光轉深,就這樣直勾勾地打量著她紅撲撲的臉頰,沒再說話。
方幸樂這下覺得詭異了。「幹嘛這樣看我?」她皺起眉,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他的臉近在咫尺,那雙黑眸像是隱含了什麼她無法理解的專注,讓她在觸及的瞬間,起了異樣感覺。
他們不應該是這樣的,突然的沉默讓她相當不自在。最近他總是這樣,突然就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看著她,那讓她……有點莫名的期待,又有點害怕,可是在期待什麼、害怕什麼,她卻一點也不知道。
「喂……」才開口想打破這份沉寂,顧人傑突然有了動作。
壓下她的頭,兩人的唇輕輕碰觸,只一碰,立即分開。
方幸樂瞪大眼,沒想過兩人間會有如此親密的動作,還來不及反應,一個翻身,顧人傑和她對調了位子。這一次,他吻得深而柔,像是採擷覬覦多時的珍果,再也不肯放開了。
微楞過後,方幸樂閉上了眼,完全不想反抗。原來,這就是她所期待的。
心裡某處在此時變得柔軟,一種少女情懷在她體內散發,迅速而無措地,讓她失了方寸。原來……這就是吻啊!
自從那一吻後,顧人傑偶爾便會「偷襲」一下,而方幸樂其實也不厭惡這樣的行為,甚至也有點好奇。
所以兩個人越吻越上癮,有時顧人傑偷襲,有時由方幸樂主動。只是他們從沒討論過這代表什麼,也沒有對彼此的關係下定義,只知道這樣的發展還不算太壞。
兩個人在一起的感覺是那麼自然,言語討論反而變得是多餘的了。
即使如此,爭戰卻持續進行著,像是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兩個人一天不比就渾身不舒服,而這樣的對立,在隔一年的運動會上達到高峰。
對各類運動皆很拿手的他們,運動會簡直是為他們所舉辦的戰場。
「樂樂,你的腳沒事吧?」同班的徐如茵走向草地的斜坡,看著以外套罩住臉部正在小憩的方幸樂。「我剛看你走路的樣子不太對。」
「行啦!」聲音透過外套傳出,含糊不清。「可能運動過度,休息一下就好。」一百公尺、四百公尺接力、班級團體接力外加跳遠,淘汰賽一輪一輪比下來,鐵人也會累。
班上那些人真的太狠心了,什麼全排她!下午還有一場一千五百公尺的長跑,想到就覺得累。
「不行的話就說,萬一受傷就不好了。」徐姍茵在方幸樂身旁坐下,課業學年第一的她,老天爺很公平地沒給她任何運動細胞,所以她今天閒得很。「棄權沒什麼人不了的,班上的人只是愛鬧。」
她涼薄地補上一句。「反正就算班上得了總冠軍,也不會多補暇一天。」
「不用了,我躺一下就好。」方幸樂堅持。「運動會一年才一次,不熱鬧一下怎麼行為」
「我看你是想乘機跟學長拚個高下吧?」徐如茵一眼就能看穿方幸樂的真正心思,這兩個人愛比也不是新聞了。「真是拿你沒辦法耶!」
「我哪有?他是男子組的,有什麼好比的?」絕對不承認兩人有賭「暗盤」,看誰拿的金牌多!
「最好是這樣。」要不是跟顧學長有關的話,她會跑得這麼開心帶勁?騙誰啊!
「好啦,我躺一下,聽到女子百公尺決賽選手集合再叫我。」她剛有瞄一下,兩個人現在算是平手,等下的百公尺她非贏不可!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7 07:01:43
第二章
秋陽的威力不容小覷,秋老虎可不是叫假的。
下午的艷陽曬得方幸樂雙頰紅咚咚,她將體育服的袖子捲上肩頭,企圖散去些熱意,轉向起跑點就位。
腳真的有點不舒服,可是女子一千五百公尺決賽已經是她的最後賽程,撐一下應該不會有事吧?
而且,她現在還落後那個顧人怨的一面金牌,要是失去這最後的機會,她就要落敗了。思及此,她握緊拳頭,說什麼也要拚了。
槍聲一響,她一馬當先衝了出去,聽不到一旁鼓噪的加油聲浪,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以及腦子裡那唯一的念頭……絕對不能輸!
她沒輸,只是跌倒了。
就在終點前,最後的二十公尺,週遭的驚呼此起彼落,而後頭暫居第二的學姊正在逼近。
「不要過來!」喝止了跑道內側草地上的同學們,方幸樂右小腿微顫著,一陣灼熱。她強撐著想站起來,沒忘了這是最後的勝負關鍵。
在她再度跌回地面前,一雙結實的手臂扶住了她,清冷的聲音飽含不悅。「別動!」
是那個顧人怨的對手。
「你進來做什麼?」她氣急敗壞地想推開他。「快出去,現在還在比賽中耶!」想要害她喪失資格啊?
「你都這樣了還想比!」瞪她一眼,顧人傑不把她的推拒放在眼底,表情森冷地將她抱到操場內圈的草地上。
「你做什麼啦!」方幸樂哇哇大叫,氣得拍打他。「誰教你把我抱進來的啦?我要比完!」
「其他人都跑過終點了,已經比完了。」厲眸一盯,像是在警告她最好別再無理取鬧。
「比完了……不行!」方幸樂大叫:「這次不算,重來!」
「誰跟你重來?」蹲下檢視她紅腫的腳,怒氣逐漸累積。「腳痛多久了?為什麼不棄權?非要搞到這樣?」
他非常生氣,氣她不懂得照顧自己!看她腳的狀況,肯定不是因為方纔的不慎跌倒造成,而是一連串比賽下來的肌肉疲勞與拉傷!
「為什麼要棄權?」眼見得勝無望,方幸樂把一切的怒氣都發洩到眼前的人身上。「我才差你一面金牌耶!這項贏了就平手了。」
這時,顧人傑清楚聽見體內那根名喚「理智」的弦斷裂的聲音。
「為了這種爛理由就要硬拚?你到底有沒有腦子?事情的輕重緩急都不明白嗎?還是要讓事情變到不可收拾的時候才會覺悟?」一連串的問話,出自頭頂冒煙的顧人傑。
一旁的學生紛紛退避,怎麼也沒想到氣質俊雅、風度翩翩、形象絕頂的學生會長,會有氣得發飄、破口大罵的一天。
「你兇什麼兇啊?」方幸樂覺得莫名其妙,而且天性也不容得別人這樣吼她。「你很煩耶!得了便宜還賣乖!怎麼,你贏了還不高興嗎?」
「我根本不在意輸贏!」顧人傑咬牙,強忍下將傷者拎起來搖晃的衝動。
「騙鬼!」她想也不想就輕嗤,他明明很喜歡跟她計較輸贏!氣憤地瞪他一眼,她站起來想走回班級陣地,腳才一動,卻傳來一陣劇痛。
「再逞強啊!」顧人傑低罵,俯身橫抱起她。
週遭群眾情難自己地「嘩」了一聲,讓方幸樂窘到不行。
「放我下來啦!」她難得紅了臉,低聲要求。
「別亂動,不然後果自理。」顧人傑冷聲警告。
「誰教你亂抱人!我就是要……」話沒說完,她已經整個人摔回地上。
「顧人傑……」撥開亂髮,昂首瞪視。
「你的要求不是嗎?」是她自己說放她下來的!顧人傑的眼神很火,語調很冷,完全不若平目的模樣。
「你該死的是在生什麼氣啦?」對這樣的他完全沒轍,腳又超痛,方幸樂煩躁地直想捶人。
顧人傑沒回答她,只是彎腰拉起她,然後粗魯地扛上肩。
「你做什麼?」難受地倒趴在他背上,方幸樂很努力地撐住,一把無名火熊熊燃燒。
「送你去保健室。」避開她的小腿以及因跌倒扭傷的腳踝,顧人傑牢牢地壓住她的雙腿,邁開入步,絲毫不理會肩上的人會不會難受。
向來平淡的心因她而怒氣翻騰,失了平日的從容優雅。
「顧人傑!」方幸樂氣爆了,但腳受制又疼痛,她只能以雙手狠捶他。
「閉嘴!」俊雅男子氣到最高點,拒絕任何言談。
「王八蛋!」
「……」懶得理她。
「你這顧人怨的傢伙……」
方幸樂咒罵的聲音越來越遠,面面相覷的老師同學們一一調回視線,交換一個眼神。司令臺上觀戰很久的司儀,呼出一口長氣,這才拿起手上的進行軍。
「接下來,舉行男子一千五百公尺決賽……」
「你到底要做什麼啦?」被他不算溫柔地拋在保健室的床上,方幸樂像只刺蝟彈坐起來,生氣地瞪著顧人傑。
不懂耶,他到底在發什麼脾氣?他不是沒有脾氣的嗎?
顧人傑沒有說話,只是翻找著藥品。校醫不在,應該是在操場觀賽兼待命。
「顧人傑!」方幸樂真會被他氣死。「有什麼事就說出來啊!你這樣悶不吭聲的算什麼嘛?怎麼,你嫌贏得不光……」
那個「榮」字無從出口,因為面無表情的顧人傑依然沒有回話,卻直接將唇覆上了她。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他吻,可是這一個吻卻極具侵略性,不像平日的柔情繾繕,而是帶著惡意的懲罰,飽含無法壓抑的怒氣,方幸樂皺眉,不悅地掙扎。
「你放開啦!」費盡了力氣推開他,方幸樂滿心不快。「你要生氣的話就不要親我!」她討厭這樣。
「你在鼓勵我動手嗎?」黑眸深處儘是不快,顧人傑死盯著她。「君子動口不動手,我只好親你。」
「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啦?」方幸樂被他看得心虛起來,口氣自然也弱了下來。兩人相處時她永遠才是那個氣得七竅生煙的人啊?而且她明明沒做什麼事,他為什麼要這麼生氣?
他難得一見的超強火力讓她相當不習慣,但她絕不承認自己是怕,頂多是一時難以適應罷了。
「你說話嘛!」見他仍然板著俊顏,沉默地包紮著她扭傷的腳,方幸樂只覺得被他搞得渾身不自在,口氣中不覺地抹上一絲祈求。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樣的他,他脾氣不是很好嗎?
看著她著惱又帶點懼怕的模樣,顧人傑只能歎氣。
「輸贏對你而言真的那麼重要嗎?」他直直瞅著她,黑眸有種難讀的情緒。
「你問這什麼笨問題?沒輸贏的比賽怎麼會有趣?」方幸樂想也不想就回答,沒注意到他僵硬的軀體。
顧人傑更沉默了,繼續以陌生難解的目光看得她心慌。
「怎樣了啦?」方幸樂不懂他眼裡的含意,只覺得那樣的注視令她心跳加速,整個人變得有些不像自己。
「結果對你而言,一切依然只是比賽。」終於收起那令她心慌意亂的目光,顧人傑轉身收拾東西,留下坐在病床上的方幸樂一臉不解。
什麼為什麼跟什麼啊?本來不就是比賽嗎?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明明就是他起的頭,老愛跟她比來比去的啊?現在是在怪她嗎?
怎麼都覺得不對勁,總覺得他話中有話,可是想起他那難解的目光,她卻咬住了唇,不敢詢問。總覺得要是問了,兩個人就會變得不一樣了,她不要!
在她心裡,她只想要單純地維持現在的關係,不要有改變。
這是她從來沒和他說過的心願。
即使方幸樂不希望生活有所改變,但隨著時間的過去,人一定會有所改變。
方幸樂坐在大禮堂外的人樹上,遠遠地眺望進去,正好看見某人代表畢業生上臺致詞。
今天是畢業典禮,所有的三年級在這天之後都將離開校園,包括那個人。
那個假道學!即使距離那麼遠,她依然能想像他臉上會有的臭屁模樣,端著個好學生的架子訓東訓西的。
好快,他居然就要畢業了,快得讓她沒有什麼真實感。
不過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從今以後,就沒有人會管東管西,三不五時就在她面前顯靈,硬押著她比賽這、比賽那的,然後在她不小心失手落敗後,趾高氣昂地要她全聽他的。
雖然如此,她卻高興不太起來。
無意識地折下樹枝,心不在焉地扯著上頭的葉子,和顧人傑對峙以來的點點滴滴掠過方幸樂腦海,清晰得像是昨天的事。沒想到,他居然要離開了。
「你打算在上頭待多久?」
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在下頭響起,方幸樂微微一怔,低下頭看向某人,這才發現典禮早就結束了。
「你的行情不錯嘛!」看他滿手是花,身邊還圍著不少學妹。
「比我想的差了一點。」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沒參加典禮的她,轉身有禮地遣開了學妹群,才又抬頭。「下來吧!」
這個沒良心的「學妹」,居然沒任何表示,沒送花也就罷了,居然連典禮都沒參加?
方幸樂難得沒和他爭,身手俐落地爬下枝幹,然後躍下。
「幹嘛待在樹上不進去?」他微微抱怨。「好歹是我的畢業典禮。怎麼,怕忍不住哭出來被我看見嗎?」
方幸樂嗤了一聲,明白表示這個假設的可笑。
「不然?」走到她身旁,拉著她就地坐在草地上,顧人傑不滿地盯著她無所謂的側頰。
原以為她至少會有些異樣,沒想到什麼也沒有。好歹以後兩人不在同一個校園,無法天天見面,她都不會有點捨不得嗎?
顧人傑把滿懷的花放到一旁,目光微灼地盯向把玩著小樹枝的方幸樂。
「不恭喜我?」他故意問。
「恭喜。」方幸樂勉強笑笑,餘光撇到一旁的「花海」,想了想,將手中的樹枝遞給他。「送你。」
顧人傑微挑眉,沒想到自己還是有機會得到由她送出手的禮物,但他卻故意挑剔。「人家送花你送樹,就是故意要比較特別就對了。有必要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嗎?還先破壞才送我。」他接過樹枝,上下打量。
「這樣才配你。」她別開臉,遮掩那份不自在。「恭喜你畢業了。」
「也恭喜你。」他只手撐地,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恭喜你,從今天起就能『擺脫』我了。」她不提,他就更要提醒她,看她的反應。
「嗯!終於脫離著海了。」她故意附和,還做出一個「終於等到」的手勢,彷彿等這天很久了。
「你果然很高興。」顧人傑的笑容險險因她的反應而垮下。他的離開,對她而言真的毫無意義?看她居然完全不當回事,還跟他有來有往地頂嘴。
「當然啊,你自己做人有多惡劣,終於知道了吧?」方幸樂露出一個「受不了」的表情。「我忍你好久了。」
「我才忍你很久了。」她以為她自己做人就有好到哪去嗎?比他差一大截吧!「我只說實話,你比我惡劣多了。」
「再怎麼惡劣,以後你也不用管了。」她硬是逞強地說:「你應該也很高興啊,不用再理我這根朽木了。」
「你終於承認自己是朽木了啊?」顧人傑眼神微黯,卻不想讓她看出來。
看她這副模樣,自己決定不告而別是正確的。不管她現在是真感覺還是假無事,跟她談感情都是白費工夫。
「再過幾年。我會回來找你。」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心裡悄悄下了決心。
等她再大一點,坦白一點,對感情瞭解一點時,他就會回到她身邊,把現在沒說出口的話全告訴她。
「過幾年?」原本因聽見「回來」兩個字眼睛一亮的方幸樂,仔細想想卻覺得不對勁。「過幾年你回來找誰?別以為我會留級!」
她再一年也要畢業了,也不在這了啊!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這根木頭……她已經完全超越「朽木」的境界了!
「那你是什麼意思?」方幸樂皺起眉,她最恨他搞神秘了。
他忽然伸出手揉亂她一頭短髮,笑得神秘,說出她最恨的話之一……
「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留下那句讓人生氣的話之後,顧人傑就離開了校園,緊跟著,方幸樂也迎向了暑假。
漫長的暑假中,總會安排個返校日讓學生們回來聚聚。本來方幸樂對這種無聊安排是向來不予理會的,可是這次她卻規規矩矩地出現在學校中。
沒急著到班級集合處準備勞動,她停在川堂,看著佈告欄上密密麻麻的入學榜單,大皺其眉。怎麼可能沒有他的名字?
像是懷疑自己眼睛出了毛病,她再次從頭細讀,只差沒貼在玻璃上來個近距離采察,看他的名字是不是掉到角落去了。
看了半天,還是找不到某人的名字,方幸樂呆在原地,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不是學年第一名嗎?不是把考試當吃飯嗎?一個老贏她的人怎麼可能大考失利?就算是失常,也能撈到間學校吧?
滿肚子問號的她,死盯著長長的榜單,像是要瞪出隱藏人名般專注。她有股衝動,想要沖去教務處問個清楚,看是不是漏寫了。
就在她決定要往教務處邁進時,一群人迎面走了過來。她一看,在幾秒的猶豫後,叫住了不算熟的一群人。
「那個……顧人傑是怎麼了?」終於掩不住好奇與關心,她問著其他的學生會成員。「榜單上怎麼沒有他?」
已畢業的學生會成員對看一眼,才交由前任副會長發言。
「人傑沒參加聯考啊,哪會上榜?」他一臉莫名其妙。「他沒跟你提嗎?他畢業後就直接出國,他家人早就辦好移民,可能以後留在國外不會回來了。」
晴空一道雷,結結實實地打中方幸樂。
「你不知道?」對方像是也很驚訝,沒想到這麼重大的事,顧人傑居然會沒跟她說。「怎麼會,我以為他一定會跟你提……」
錯愕消失後,方幸樂心裡湧起的是一陣怒火。
「我想,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另一個成員接著開口,像是在替顧人傑找個合理的理由。
方幸樂抬頭看向他們的震驚,露出個不在乎的冷笑。「他的事,本來就不用跟我說!」咬牙切齒地撂下話後,她轉頭就走出校門,不理會目瞪口呆的眾人。
那個顧人怨的傢伙,居然就這樣走了?居然給她來個不告而別?!
很好,他最好老死在國外,永遠別回來了!
氣憤地踢著路上的石子,方幸樂滿腔怒火無處可發,最後忿忿地踹向校外圍牆。
那個顧人怨的顧人傑!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7 07:03:31
第三章
陽光有些刺眼,方幸樂眨了幾次眼,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見鬼了,都八百年前的事了,居然還會夢到!」沒好氣地坐起身,想起方纔的夢境,想起畢業典禮後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她甩甩頭。
別想別想,那種不告而別的爛人沒什麼好想的!
將「故人」拋到腦後,方幸樂懶懶地打了個呵欠,起身去小廚房倒了杯汽水再出來,正好看見大門被人由外打開……
「見鬼了!」喝到一半的汽水差點全噴出來,她皺眉看著門口那尊很久不見的門神。
「你不是在美國嗎?」一楞過後,她不滿地爆出怒吼。
「你不知道有種東西叫飛機嗎?」西裝筆挺,目光湛然,顧人傑慢步入室,不忘打量室內的擺設以及神色不善的女人。
「怎麼,不高興見到我?」他好整以暇地迎視她充滿防備的臉,笑得很是故意。
「見到鬼會高興得起來嗎?」方幸樂瞪著他,口氣很差,「你來幹嘛?沒必要為了惹我不高興,特地跑回臺灣顯靈吧?」
會不會太巧了,她才剛夢到年少時期那場惡夢,他就從夢裡走出來了?
事隔十年,他又突然冒出來做什麼?嚇人也不是這樣。
「我沒有一回臺灣就來見你。」顧人傑笑著,像是在笑她的自作多情,自抬身價,笑得讓對面的女人心火直冒。
「我回來一個月了。」像是證明自己所言不假,他雲淡風輕地聲明。
「我管你回來多久了!」重點是他怎麼會突然在自己面前「顯靈」!「臺灣就算再小,你也不會迷路逛到我家來吧?你到底來幹嘛的?」
「好久不見,你就拿這種態度來迎接我?」
「你想要換個形式重逢?」她很樂意用雙手雙腳「配合」,給他難忘又熱情的一頓!
顧人傑沒有回應方幸樂的挑釁,只是偏首打量這間個人風格相當濃厚的工作室,看得出來有她的影子在其中。「真沒想到你會走室內設計的路。」這倒是相當出乎他的意料,本以為她會繼續發揮她的強項,在運動場上闖出名號;或者,在幫派份子中殺出條血路。
「你都能當個奸詐狡猾冷血吸金的律師了,為什麼我就不能變優雅知性氣質嫻靜的室內設計師?」沒好氣地瞪著他,方幸樂一屁股往沙發上坐下,省得自己忍不住腳癢踹向他。
「你對我的事很瞭解嘛!」顧人傑輕笑,也跟著坐下。分開十年,她並沒有忘了他,而且對他的反應依然這麼「熱情」,這令他很滿意,笑容不斷。
「瞭解個鬼!」這番話讓方幸樂極度不爽。「是你每年都寄卡片回來跟我炫耀,不然我理你那麼多!」
每年的二月他都寄來一張列表似的卡片,裡頭摘要了他所有的生活記事,活像年度計畫表,她想不清楚也難。
「而無禮的你卻只回我一句『無聊』?」是他修養太好了才不跟她計較。而且他心裡明白,如果她真的不想知道他的消息,大可收到就揉掉,何必拆開,更不用說還大費周章地回信了。
也是如此,她每年的那句「無聊」,都讓他很開心,也很安心。
她沒變,沒忘了他,這樣就好。
「你自找的,有回就不錯了!」白眼瞟去,方幸樂猛灌汽水,怕自己一個忍不住會把杯子往他身上倒。
「說真的,你到底是來幹嘛的?我跟你沒有什麼交情好敘舊的,你回臺灣也不干我的事,用不著來報到。」她正值休假期間,什麼人也不想見,更不用說是這尊瘟神。
「我來找你談生意。」顧人傑很熟稔地撥下她在桌面上抖動的腳。
白他一眼,方幸樂滿面不馴地再度將腳擺上桌,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嘴裡不忘涼涼回應。「我不缺律師,就算缺也不會找你這種黑心又敗德的奸詐吸金鬼。」
「我才不想有你這種客戶。」她絕對是「澳」洲籍人士,說不定還會在法庭上倒戈和對方一起聯手要他好看。
聰明如他,不會拿石頭砸自己的腳。
「而且,我哪裡黑心敗德奸詐又吸金了?」他怎麼不知道自己的名號有這麼長、這麼響亮?
「光看你一身金光閃閃的模樣,也知道你混得不錯。」極度不屑的目光瞄向他身上昂貴的手工西裝,還有名牌設計的手錶、領夾,方幸樂的話根本是由鼻子噴出來的。
「你還滿有眼光的嘛!」他冷笑稱讚。「不過『混得不錯』這四個字,也是需要一點努力的。」
「我懶得跟你抬槓了。」想到剛才還在夢裡的人現在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方幸樂一陣彆扭,決定速速趕人才是上策。
「我沒話跟你說,你可以走了。」想行即行,也不管眼前男人是怎樣的狠角色,她擺擺手,像揮只蒼蠅似地打發他。
「陳意歡沒跟你提嗎?」顧人傑不動如山,也沒對她那囂張的態度做出以往該有的指正行為,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故意轉開頭不看向他的她。
沒想到,十年不見,她倒是有點成熟女性的韻味了。
想當初,任誰看到她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性別錯置的美少年呢!現在是沒這個困擾了,她十足十是女人沒錯。
「關她什麼事……」話說到一半,方幸樂才想起昨天那個跑來撂話的損友。她微睜眼,沒好氣地質問:「你就是她說的那個大律師?」
「不敢當。」他相當謙遜。
「見鬼的,我說了我不接,你少在我面前亂……」方幸樂跳起來,突地想到一件事。「你回臺灣了?」
「難不成這裡是阿拉伯嗎?」顧人傑好笑地反問,笑她的遲頓。他人都站在她面前了,還懷疑啊?
「不要跟我嘻皮笑臉的,你這大老奸。」十年不見,他倒變了不少,以前那個硬邦邦活像身上印了校規的人是哪去了?「你不是在美國待得好好的,做什麼跑回臺灣開業?」
原來陳意歡昨天跑來叫她接下的辦公室case就是這個男人的!可是他們兩個是怎麼扯上關係的?他們扯上關係不打緊,幹嘛連她也拖下水?她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他,陳意歡這女人分明是在討皮痛!
「待膩了不行嗎?」他隨口敷衍她,看了看表。「走吧,你一定還沒吃中餐,我請你吃飯。」
方幸樂瞪大眼,想也不用想就回答:「誰要跟你吃飯?你給我滾出去!你的案子我不接。」一門氣說完,她再度下了逐客令。
「你要跟我吃飯,我會用走的出去,我的案子你一定要接。」兩人交手多次,顧人傑早已明白,要這個惡質女聽話,絕對不能使用文明人的方式,最好的辦法就是高壓逼迫,不管她的意見。
「見鬼了!」這人怎麼還是那麼跋扈啊?他以為他是誰!「我幹嘛要聽你的?你現在就給我出去!」
「沒問題,走吧!」顧人傑也不和她爭論,大掌一伸就把她半癱的身子拉起,「挾持」出門去覓食。
「至於案子的詳細內容,我們邊吃邊談。」現代人要懂得善用時間,他向來奉行。
「顧人傑!」方幸樂狠瞪他,雙手雙腳齊動打算給他一點「好看」,卻被知她甚深的他一一避過。
「十年不見,你的反應變遲頓了。」他用力環住她的肩,制止住她的掙扎。「看來你這幾年行為收斂了些。」
說著,他點點頭,像是在稱讚一名懸崖勒馬的頑劣孩童。
「你才反應遲頓!」上身被扣,腳又忙著走路,方幸樂最後只能以手指偷掐成功。「我本來就是良民!哪像你這樣目無王法地光天化日之下強擄人走,你知不知道我能告你啊?」
「告我?」他像是聽見大笑話般笑得開懷。「你覺得你告得贏我嗎?」
方幸樂低咒了聲。她早該知道這個男人投身司法界絕不是件好事!「早知道我也去念法律系!」跟他拚個你死我活。
「別傻了,你不適合的。」她那個性,大概會先被判藐視法庭,然後發火人鬧,再來就什麼也不用做了。
「你都做得到,為什麼我不行為」她不服氣。
「我都做到了,你又何必浪費時間?」他輕笑。「有我這個大律師給你靠不就好了?」
「你給我……」方幸樂不幸被口水嗆到,咳得無法把話說完。
這個人在說什麼東西啊,給她靠?
「對,給你靠。」他笑得很是莫測高深,卻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打算,只是繼續拖著她住外走。「想吃什麼?我想吃『立文』校門口那家快餐店,好久沒吃到了。」
方幸樂臉皮抽動,這個專制的男人在搞什麼?他這算是詢問她的意見嗎?看來這幾年他在美國過得太美好了,才會被慣成不懂得尊重女人的沙豬一隻!
「放手啦!為什麼我一定得跟你去吃飯?」她在沙發上窩得好好的,一點也不想出門。「而且『立文』很遠耶!要去你自己去。」
「反正開車,又不是叫你走路,意見真多。」顧人傑沒鬆手,把她捉上車,不忘搖頭。「十年不見,你變了。」
一隻球鞋,成功地印上他筆挺的灰色西裝褲。
「你都不會聽人說話的嗎?」球鞋的主人極度不爽目前的情況。「你莫名其妙突然跑到我面前,然後捉我上車說要去吃飯,怎麼,我跟你很熟嗎?還是你跟我約好了?」
印象裡,他們兩個的關係應該定位在「死對頭」上吧?
當然,她絕不會承認兩人曾經有過那麼一點點曖昧跟親密。
「哦?分開十年,你開始學會文明人的做法了?知道要做什麼事前要先徵詢對方的意見啊?」拉開猶粘在自己腳邊的球鞋,他挑了挑眉。「以前你不也是這樣,說風就是雨,問也不問別人的意見就先做了再說?我這是在配合你的習慣。」
方幸樂嗤笑一聲。「你少來了,每次都只會說場面話,你心裡最好是這麼想。」使勁抽回腳,他卻轉而捉住她的雙手,不讓她轉身。
「你又想幹嘛了?」
「我在想,你難道真的一點也不想再見到我?」先前的笑容消失無蹤,他深沉的眼認真地凝望著她,不放過一絲表情。
又是這種表情!才剛「回憶」過的方幸樂,心咚地沉了一下。
「十年了,我以為你一見到我,應該會很高興才是。」
「我幹嘛要高興?」反駁的話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卻在對上他目光的同時,氣弱地降低了音調。
不管!打死她也不承認再次見到他、聽見他回來臺灣的消息,她真的很高興!不行,絕對不能讓他知道,要不然一定會讓他拿出來取笑!
「幸樂。」兩人認識這麼久以來,他那低沉溫醇的嗓音第一次直喚她的名字,同時也嚇傻了她。
他以前明明都是連名帶姓地叫她。
「你……」她想要惡狠狠地瞪他,卻被他那認真而冷沉的目光給嚇得噤口,更不用說那飽含情感的低喚。
見鬼了,他們兩個之間哪有什麼情鹹?就算有也是孽緣一段,她恨不得砍得一乾二淨,省得讓惡夢纏身,哪有什麼感情?
她可沒忘了當初他連要出國這種大事,連提都沒跟她提!
「你有什麼事快說啦!」這樣「含情脈脈」的,盯得她很毛耶!
「我這次回來,不是為了跟你吵架的。」
「那還真是個新聞。」她冷哼,擺明了不信。
「說清楚也好。」他下了如此決定。「我是回來追你的。」
方幸樂的下巴掉了下來。追她?怎麼追?幹嘛追啊?
「如果你是想嚇我的話,恭喜你成功了。」方幸樂合上嘴,抖落滿身的雞皮疙瘩。
「我沒那麼無聊。」這下換他冷哼了。這女人,過了十年依然沒有半分的長進,對感情的事一樣是這麼低能。
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方幸樂瞪著顧人傑,不懂他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你記性不太好。」任由她看了半晌,最後顧人傑只能這麼說。他放開她的手,發動汽車。「吃飯去吧!」
吃飯?方幸樂的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怎麼話題一下子又跳到這來?
直到車子開上路,她也有了結論
這男人……絕對是在耍她!
「你是神遊到哪去了?」
低沉的男音近在耳畔,方幸樂訝然回神,發現他們不知何時已經到達「立文」校門口,而那位土匪司機的臉就在距離她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
「沒事靠那麼近幹嘛?」她想也不想就推開他的臉。
「好看清楚你是呆掉了還是睡著了啊?」顧人傑捉下她蠢動的手,繞過車子將她拉下車。
方幸樂一回神,兩個人已經坐在懷念的快餐店裡了。
「沒想到你們兩個會一起來,真是太好了!」店老闆是個六十來歲的老伯伯,等於是看著他們一路惡鬥的證人,再次見面高興得不得了。「來來來,快吃,別客氣啊!」
他不斷把店裡的招牌菜全端出來,笑得合不攏嘴。
「謝謝王伯,您別忙了,我們自己來就好。」顧人傑回以笑容,有禮地道謝兼制止過度興奮的老人,真怕他把整間廚房都搬出來了。
「王伯,你做的菜還是那麼好吃。」方幸樂拿著筷子,毫不客氣地狂掃桌上菜色,活像個餓死鬼。
「那就多吃一點!」王伯笑呵呵的,不忘來回看著長大了卻都沒有太大改變的兩人。「再看到你們兩個真的太高興了!我早就看出來,你們這對小冤家最後一定會是一對!」
「咳咳……」吃得正高興的方幸樂很不幸地嗆到,猶不忘向老人投去一個抗議的眼神。她才想否認,對座的顧人傑卻不給她機會。
「王伯真是好眼力。」一句話,間接承認了那句「一對」。
「你不要在那邊亂講!」咳得滿面通紅,方幸樂邐是很堅持捍衛自己的清白。「王伯你別聽他造謠,我們才不是一對!」
光用想的,她都渾身不對勁了!因為體諒老人家而沒說出口的是:王伯,你大概老眼昏花了才會看錯。
「小丫頭啊,現在都什麼時代了,還有什麼好隱瞞的?怕教官記你過嗎?我看你以前也沒怕過啊!」老人家臉上的表情有絲不悅了。「人傑是個好孩子,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對象,你這麼急著說謊否認,太不應該了!」
看著老人家說到激動處,雙頰跟龐人的身軀都在顫抖了,方幸樂真怕他厥過去,連忙安撫。「王伯,我沒怕什麼也沒瞞你,真的沒有嘛!」
她說的明明就是實話啊,為什麼他不相信呢?
「方幸樂!」老人家眼一瞪,更生氣了。
「顧人傑,你自己搞出來的飛機自己解決!」方幸樂無端被冤枉,嘔到極點,頭一轉瞪向對面無事般吃著飯菜的罪魁禍首!「你還吃?快點跟王伯解釋啦!明明就是你隨口亂講的,偏偏把帳算在我身上。」
她怎麼會這麼倒楣啊?
顧人傑神色不變,冷靜地放下碗筷,看向王伯。「王伯,『幸樂』怎麼說就是吧,你別生她的氣。」他好無奈、好附和地向王伯「解釋」。
「顧人傑!」這小子,分明是陷害她。
「嗯?」顧人傑笑著回望她眼底的怒火。
看著這小倆口又開始鬥嘴,王伯也識相地不打擾,重新恢復笑容回廚房忙他的去了。
「你真惡劣!」方幸樂雙眸噴火。
「還好而已。」他聳聳肩,不覺得自己有那麼惡劣。「你不吃了?」
「吃!怎麼不吃?」畢業後她常常跑回來吃好料的,一直到工作室成立,實在是太遠了才沒再來過,王伯的手藝真的贊到沒話說。
吃著最愛的宮保雞丁,方幸樂的心情總算好了一點。
看著對座溫雅的男人,再看看滿桌子兩人常吃的菜色,方幸樂不自覺地泛出了笑容。這樣……還真像以前。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7 07:03:55
第四章
吃了半飽之後,方幸樂想起先前的話題。
「喂,臺灣又不只我一個室內設計師,你沒必要非我不可吧?」這個人真是有問題,特地跑來惹她。「幹嘛這麼喜歡看我臉色?」
「你沒聽過『肥水不落外人田』嗎?有錢當然是讓自己人賺。」
方幸樂聽完一陣哆嗦。「誰跟你是自己人啊?」她真的好困惑,這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什麼她這個當事人一點感覺也沒有?
「我看你八成想藉這機會砸我招牌,壞我聲譽,斷我後路,找我麻煩!」沒錯,這才是他們之間最有可能發生的劇情。
顧人傑微微挑眉,停下進食動作,閒適地看向她的一臉激昂,涼涼發問:「你有招牌讓我砸嗎?」她自己大概就不夠砸了吧?
「我等等找塊木板寫給你!」方幸樂瞪向他,卻發現他笑得很樂。
「你又哪根神經接錯位置了?」這個人真的不正常!
「沒什麼,你真的一點都沒變。」止住笑聲,他拿一種很有趣的目光盯著她。「一點都沒變。」
「你說一次我就聽見了。」方幸樂皺眉,感覺他的注視讓她很不自在,就像當年一樣。
向來只有她讓旁人不自在的份,現在這感覺還真是不習慣。
為了不讓這情況繼續下去,她決定用理性的一面來與他好好談談。
「不管你是基於什麼理由找我,我必須很誠實地跟你說,辦公室空間規畫向來不是我擅長的,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還是找別人吧!」
這真的是實話,她在學校時,唯一低空飛過的就是「辦公室空間規畫」這門科目。她想,她這輩子大概都跟那種規規矩矩的東西不合。
「那好吧,我再另外找人。」顧人傑沒有多說,繼續進食。
方幸樂一怔,沒想到他會這麼好說話。他不是堅持要她設計,還放話說她一定會接下他的case嗎?
「吃飽了?」發現她又出神了,顧人傑習慣地挑起右眉,淡笑著看她。「我記得你很會吃的。」
不過,以她的活動量而言,吃那麼多也是正常的。
白他一眼,方幸樂沒回答,只是發洩似地繼續大吃!
「看你一臉陰陽怪氣的……」他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該不會是你其實很想接下這件case,只是不好意思說吧?」
「你少自作多情!」方幸樂拍桌威喝,小臉凜然不可侵犯。「反正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你去找別人。」
面對她的怒氣,顧人傑低低地笑了。「我會的。」
春暖花開時節,方幸樂依然是斜躺在沙發上,拎著一把瓜子嗑著,一面漫不經心地回應著電話。
「他說他要找別人,你那麼想幫他的話可以替他找。」方幸樂淡哼輕嗤,沒忘了那天顧人傑的回答有多爽快,活像他根本就沒打算要找她設計,不過是禮貌性的詢問而已,她不答應最好。
想到這就嘔,更別提他之前還說了什麼要追她之類的鬼話!
「他怎麼可能去找別人?」電話那頭的陳意歡哇哇叫,只差沒跳起來。「他堅持一定要你的啊!」
「哈!真是個笑話。」方幸樂完全不相信。「反正就是這樣,你別再打來煩我了,有事問他去!」
俐落地掛掉電話,她繼續嗑著瓜子,萬般不爽地把瓜子殼扔得滿地都是。
算了,反正她也不想再見到那個「顧人怨」,他不找她最好!她樂得清閒,也不會老被他的長篇大論、三規六條九矩的煩死!
雖然這樣告訴自己,可是心裡就是有股悶氣竄流,嘔得她渾身不舒服。
那個人,過了十年一樣不讓她好過!
「顧人傑你這個顧人怨的王八蛋!」一個憤怒,她將手中的瓜子全扔了出去!
「你的口德還是一樣不好。」
再熟悉不過的平靜男音在身後響起,方幸樂皺起眉,看向一經「召喚」就現身的男人。
「你有在這裝監視器啊?」她不悅地睨向他的笑顏。「我才一講到你,你的人就冒出來是怎樣?」
「我又哪惹到你了,需要你這麼批評我?」顧人怨?很久沒聽到她這樣叫了,還真的有點懷念。
「你現在就惹到我了。」她沒好氣地回答。「你又跑來做什麼?」
「找你去看房子。」他看了眼滿地的瓜子殼,不甚滿意。「你這裡也該整理一下了。」
「我這裡的事不用你管,看不順眼可以出去!」這傢伙還是那麼囉唆又麻煩,他以為這裡還是學校,不能任意破壞公物、隨時要保持環境整潔嗎?小姐她畢業很久了!
「過有,看什麼房子?」趕完人後,她想起這詭異的一句,她不記得自己要買房子,更不用說就算有的話,也不會找他一塊去!
「我的住處。我想把內部重新裝修。」見不得髒亂的他,找出打掃用具遞給她。「自己造的孽自己收拾,掃乾淨。」
方幸樂狠狠瞇眼,很久沒出現的反骨癥狀開始冒出頭。
「要掃你自己掃!你以為這裡是學校嗎?你以為你還是什麼學生會長啊?」一把撥開掃把,嬌容帶怒。才覺得他有點改變了,怎麼以前的樣子又冒出來了?
見他仍然站在原地,即使心裡有點後悔方纔的衝動與粗魯,她還是彆扭地不願示弱,反而更加虛張聲勢,就怕他看出自己的後悔。
「怎樣?我不掃就是不掃,你想拿我怎樣?」
「你的習慣還是一樣不好。」墨色的眸子由地上掃到她臉上,俊臉微沉。
「對,我還是跟以前一樣!怎麼?以前捉我進訓導處訓誡,拖我進學生會辦面壁思過;現在我們畢業了,要改捉我進警察局嗎?」
她搖頭晃腦的,一臉故意地「自喃」:「就算你是再有名的律師,要用『不掃地』安我個罪名也很難吧?」
「你可以再故意一點。」顧人傑倒是沒有如她所願地發怒,經過了十年,他也是有些長進的。「你不掃沒關係,反正就算你動手,大概也是敷衍了事,有掃跟沒掃一樣。」
曾經盯過她這類小事,顧人傑很明白她的「底細」,這位小姐運動神經比一般女性發達,可是對這類「家事」一向很低能。
「哦剎那你要幫我掃囉?」他的平靜讓她暗自鬆口氣,表面上仍是相當故意。
她榮幸地坐直身子,等著他「大展身手」。
「不急。」顧人傑笑得很燦爛,卻也很讓她發毛。「明天我會請清潔公司派人過來,順便幫你把整問工作室都整理一下,我相信你很需要。」
不用仔細看也可以猜到,那些隔間起來的地方肯定堆滿雜物垃圾。
「謝謝你的好意,我沒那個需要。」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方幸樂微微一楞後出聲拒絕。「你喜歡樣品屋是你的事,別管到我這來。」
顧人傑氣定神閒地不為所動,只是閃過一抹算計。
「關於這個,猜拳決定如何?」不待她反應過來,顧人傑已迅速地喊出口號:「剪刀、石頭、布……」
出於本能地,方幸樂很習慣地照著他的指示伸出右手,隨即……
「該死!」
「很好。」從小到大,猜拳沒輸過人的顧人傑低笑收手,再一次成功拐到她,達成猜拳連勝記錄。「對了,我剛指的『這個』,是包含清潔人員的問題跟陪我去看新屋的要求。」
無視她的殺人美目,顧人傑拉起她。「走吧,願睹就要服輸。」一句話就堵死了她。
這個奸詐狡猾的偽君子!不傀是擅長鑽法律漏洞的缺德律師!居然這樣設計地!
臨出門前,方幸樂怒氣難消,只好踹向自家大門。
顧人怨的顧人傑,該死!
即使人已經跟著來到位於臺北市近郊的某處住宅區,方幸樂仍有滿懷被設計的不爽。
他根本是有預謀的!而且之前也沒先把條件規則都講好就開始,根本就不合乎他最奉行的「規矩」。
「不喜歡這裡?」看著她又是翻眼、又是咬牙的模樣,顧人傑淡挑著眉,俯身看向方幸樂。「不喜歡就說出來,趁還沒搬前另外再找。」
「我又不是風水師。」她一開口就是炮聲隆隆,實在是嚥不下方才被設計的怨氣。這是他自找的!「幹嘛我看不喜歡你就要重找?是你要住又不是我要住。」
仔細一想,他說的話邏輯還真是有問題。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早已對她的怒火免疫,顧人傑不當回事地對答如流。「怎麼,你不喜歡?」
「關我什麼事啦!」對方沒有回報以相同火力,方幸樂也只好鳴鼓收兵,幸悻然地睨向他,不懂他幹嘛非要關切她的喜好。
「因為這間屋子要交給你設計。」
「不是說要另外找人了?」她還記得他當時的回答有多麼迅速肯定,一點猶豫也沒有。
「那是辦公室,你不擅長我不勉強。但住處的話,你很適合。」她說得沒錯,她的設計風格的確不適合用在辦公室,他雖然不是古板人士,可也不想把好好的律師事務所搞成休閒俱樂部。
現在這社會,還是有個門面需要維持的。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兩個從個性到興趣甚至喜好沒一個相同的,你確定我適合?」她自己都很懷疑了。
「你倒是記得很清楚嘛!」顧人傑笑著回望她,在她怒火將起前正色說道:「我確定你適合這工作,像你的工作室我就很喜歡。」簡單、舒服,沒有壓迫感,的確是一個很好的休息之處。
「不可諱言,你對於休閒活動空間的獨特見解,比你對辦公室空間的規畫強上太多了。」而會造成這樣的結果,她的個性佔了絕人因素。
「謝謝你的稱讚,可是我為什麼要接?」方幸樂在屋子裡晃過來蕩過去,這兒瞄瞄那裡看看的,唇上掛著很假的笑。「我一點都不想跟你有瓜葛,更不用說幫你設計新家了。老話一句,你找別人吧!」
「既然這樣,我們老規矩,再比一次吧!誰贏就聽誰的。」顧人傑端著溫雅可親的面容,笑笑地挖了一個洞讓她跳。
「打一場網球如何?」
正在戒備他再度喊出猜拳口號的方幸樂一楞,直覺反應地人喊:「卑鄙!」
即使拿起球拍,換上了運動服站在網球場上,方幸樂還是想不通為什麼?
她已經離開學校很多年了,為什麼還得繼續跟他比賽來定生死?以前他們立場對峙,在學校的統治下,她要反抗、要特立獨行,當然不得不迎戰當時身為校規執行者的他。
可是現在呢?他的私事關她什麼事啊?為什麼她一定得接受呢?
滿腦袋問號讓她哀怨不已,重點是,網球是他的拿手項目耶!為什麼戰帖他下,條件他立,連比賽項目都由他決定啊?
「你站在那發呆,是打算直接認輸嗎?」
方幸樂惡狠狠地瞪向顧人傑,鬥志被成功挑起。「你想太多了,讓你先發!」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天大地大的事,不過是件case,比就比!而且好久沒好好打一場了,站到場上才知道自己心裡其實真的想活動一下,像他這樣的好手真的不好找。
「這麼有信心啊?」顧人傑挑了挑眉,眼帶譏誚。「聽說你畢業後就很少打球了。」
他拋著球,笑笑地看向她。「還是我讓你?」
「不用了。」方幸樂翻了個白眼。「我還沒那麼不濟,要淪落到你讓我。像我們這種有天份的人,就算疏於練習也不會差到哪去的。」
她對自己的運動神經有信心。
「發球吧!」
收起玩笑心情,顧人傑墨黑的眼顯得更加深邃,認真起來的模樣就像回到當年那個處處糾正她的爾雅少年。
「來真的啊……」方幸樂擺出備戰姿勢,喃喃低語,心裡卻有股不受控制的雀躍,熟悉得令她微顫。
暌違十年的戰局,再次展開……
激戰過後,方幸樂將球拍往一旁的長椅上一放,自己則直接坐在地上,拿起礦泉水就灌。
這個人,球路還是那麼刁鑽,他是在國外有偷練嗎?
所以,她又輸了!這下只好接下他的case了!
「你的體力變差了。」比起一頭汗的方幸樂,顧人傑只是微喘,拿起毛巾蒙上她頭的同時,也拿過了她手上的水瓶。「說多少次了,別這樣猛灌冰水。」
他表情責備地看向一臉不在乎的她,完全是對牛彈琴。
「你也知道你說很多次了啊?」方幸樂也不跟他搶,反正她喝夠了,所以只是扯下毛巾擦著汗。「你知不知道你從十幾歲就具備了老媽子的特質啊?有空可以去跟小歡聊聊媽媽經。」
想起他以前像個小老頭在她身邊叮囑的模樣,她就覺得好笑。
「要不是你不受教,我哪需要像個老媽子天天在你耳邊叼念?」顧人傑在她旁邊的長椅上坐下,毫不避諱地拿起她方才對口喝過的礦泉水就喝。「我犧牲時問毀棄形象,結果你這根朽木依然不受教,一點也沒變。」
她知不知道他其實很委屈的?
「我又沒拿槍指著你管我,你早該放棄的。」她將凌亂微濕的頭髮全往後撥,露出健康紅潤的臉蛋。
「我沒放棄。」他只是按著計畫來。
「真可惜。」話說出口,方幸樂有點懷疑。雖然高中時期被他「盯」得快捉狂,行為處處受限活像個牢犯,可是其實每天都過得多采多姿。
他畢業出國後,學校裡再也沒人管得了她,雖然很自由,可是卻也很空白,害她上學上得很沒勁,後來乾脆跟著陳意歡和徐如茵一起唸書準備入學聯考,戍了優良學生一名。
沒人管東管西,她反而覺得無趣,他如果知道,不知道會怎麼想?
唔,大概又是長篇大論的訓話吧?
「又發呆?這倒是新培養的習慣。」顧人傑仰頭喝完水,將兩人的球拍收妥,朝她伸出手。「沖個澡,然後去找吃的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7 07:04:21
第五章
方幸樂沒異議地伸出手借力起身,一如以往他們比賽完的例行公式,只是這一次,他卻牽著她的手沒放開。
不習慣地想抬頭問個明白,卻發現一個小小的差異
「你是不是長高了?」明明以前抬頭看他的角度沒那麼大的。
「嗯嗯,五公分而已。」漫不經心地淡應,右手拎起拍袋,左手牽著她步出球場,顧人傑享受著這份親暱。
與其說他們是對立的兩方,不如說是彼此深知的夥伴,有句話很有道理:「最瞭解你的,通常是你的敵人。」他們之間的情形就是如此。
「真不公平。」國外的空氣比較好嗎?怎麼她就沒長高。
顧人傑因她的抱怨而失笑。「五公分而已,有什麼好計較的?」
「五公分也是長高啊!」她一哼,視線調向被他握住的手。「你什麼時候也培養出新習慣了?我自己會走,用不著你牽。」又不是小孩子!
「牽你不是為了安全性的考量,而是情趣的培養。」知道她遲頓如牛,顧人傑好心地開釋。
「情趣?」她古怪地瞪向他,音調忍不住提高了八度,就算是聽見外星人要進攻地球也沒那麼驚訝。「你又在胡說八道什麼了?」
他和她?情趣培養?
他們不是剛才才往球場上廝殺過的敵人嗎?敵人間要培養什麼情趣啊?她可沒忘了他方才可是完全沒放水的。
「我聲明過了,我是回來追求你的:要追女孩子,不用營造一點氣氯嗎?」顧人傑步伐平穩,表情自然,態度再誠懇不過。但他身邊的人卻停下腳步,一臉被雷劈中的樣子。
「你……」臉上熱氣直冒,但方幸樂堅信那是被他那大膽露骨的言談給嚇的!他在胡說些什麼啊?
「我拜託你,開玩笑也有個限度好不好?」方幸樂一臉敬謝不敏。「不要每次都來這招,嚇都被你嚇死。」
「我不是開玩笑。」他的表情還不夠認真嗎?「誰像你瘋瘋癲癲的老是不正經,我什麼時候會拿這種事開玩笑了?」
看他突然一臉嚴肅,像是回到以前盯著她遵守校規的那個超級學生會長,方幸樂舌頭瞬間打結。
「沒話說了?相信了?」顧人傑沒好氣地拉著她繼續走,行間不忘繼續數落。「你從以前就是這麼沒神經,本來想說過了十年會有些長進,結果還是這麼遲頓。」
想到這,他不得不同情自己。
「你……你以為你在說些什麼啊?」想要反駁的聲音卻顯得太過微弱,方幸樂難得地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種場面。
她的腦中一片混亂,完全無法接收這樣的訊息。
追她?追求的追?怎麼可能?一直杵在於他們之間的,只有田徑比賽的那種「追」吧!
「我不管了。」完全沒辦法接受,方幸樂使勁抽回手,雖然很孬,但她決定先躲他躲得遠遠的!「我要回家了,再見。」
顧人傑挑眉。「飯不吃了?」
「跟你一起吃,我的食慾會減退。」她搖著頭,不敢看向他,一步一步地與他拉開距離,彷彿這樣就能維持安全。「你自己慢慢去吃吧!」
「你怕了?」看著她鴕鳥似的行徑,顧人傑真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只不過是想將兩人間的關係定下,對她而言有這麼難接受嗎?
「我怕什麼?」她完全不這麼認為,當然更不會承認。
「怕我要追你的事是真的,怕你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顧人傑不愧是律師,一針見血地指出重點。
「那有什麼好怕的?」雙肩一挺,方幸樂怎麼也不肯在他面前示弱,嘴硬地回答。「如果是『你』要追我,那表示佔上風的人是我不是嗎?」
「你要這麼想我也不反對。」他是真的無所謂,只要她肯正視這件事,他屈居下風又如何?反正這次他回來,她絕對逃不了的。
「所以我有什麼好怕的?」她強迫自己迎視他,一些話不經過大腦就這樣脫口而出。「我也不打算讓你追,我們之間沒那種感覺。」
認識他這麼久,唯一存在他們之間的就是孽緣,跟一場又一場的比賽。
「你確定?」溫文爾雅的笑容沒有改變,但眼底散發出的霸氣,卻讓他帶點淡淡的野蠻氣息。
「我確定。」方幸樂堅持,也努力如此維持下去。「為了證明我的話不假,你自個兒吃飯去吧,恕不奉陪。」
「幸樂。」沒有伸手拉住她,顧人傑只是淡淡開口。「你應該知道,我這個人的耐性跟行動力都不錯。」
設定下的目標,他一定會達到。就如同以前在學校時,對於她的脫軌行為,他一定會想出辦法導正。
「你不錯,難道我就差了嗎?」不服氣地淡嗤,方幸樂沒停下腳步。
「我們可以試試看。」再度拋下戰帖,顧人傑不再看她地轉身,兩人背向而馳。
新的戰局再度展開,賭的是整個人,整顆心。
他不會輸的!
「幸好」工作室裡,兩個女人並肩坐在沙發上,有志一同地朝桌上的便當進攻,順道聊聊天。
「小茵,你說他是不是很混帳?」戳著便當裡的排骨,方幸樂難得孩子氣地抱怨。
想到這陣子顧人傑的「騷擾」,她就滿心不快。
「跟你比的話,剛好而已。」徐如茵優雅地進食,沒被同學的壞心情給影響。「你自己也不想想高中時期你惹了多少麻煩,要不是有顧學長幫你頂著,你老早被踢出校門了。」
「他幫我?」啪地一聲放下筷子,方幸樂對這句話很有意見。「他哪裡幫我了?哪一次他不是跑第一地找我麻煩、迫不及待地挖我牆角、三天兩頭押我上訓導處,就是見不得我太過逍遙。」
「你真的這麼想?」見方幸樂點點頭,徐如茵也放下筷子,改而捧起方幸樂的臉,左右端詳,看得仔細。
「你做什麼?」方幸樂皺眉,拉開她的手。
「我看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冷靜地收手,徐如茵搖搖頭。「顧學長真可憐,遇到你這天兵。」
「喂!你是在說什麼謎語啊?」換方幸樂將徐如茵的臉扳向自己,非要她解釋清楚不可。「我是你的好同學耶!你不站在我這邊,居然去同情那個大爛人?」
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顧學長說他這次回來是要追你?」徐如茵完全無視於方幸樂臉上的不平神色,一點也沒有為她平反的念頭。
「你該不會要跟我說,他是認真的吧?」方幸樂狐疑地瞇眼。
「他本來就是認真的。」徐如茵半點也不考慮地,「不然你以為他高中時候幹嘛特別照顧你?」
「我說了很多次,他沒有特別照顧我!」方幸樂絕對不承認有這種事情存在,若是「死敵」的身份被推翻了,他跟她到底算什麼?
不行,絕對不行!所以她繼續堅持著,說服同學,也說服自己。
「我們兩個高中明明就同班,你難道都沒看到他是怎麼刁難我、為難我、打擊我的嗎?」
「我只知道,要不是他喜歡你,他人可以不用理你,捉住你的小辮子之後要你退學就行了。」沉靜的目光穿透一旁哇啦哇啦鬼吼的同學,看出她不同於表面的心虛。「其實你知道嘛!」
要不然,就不會露出那種表情了。
「我只是以為,留著我可以讓他的高中生涯更絢麗繽紛。」她絕對絕對沒有想到那一層意義上去。
「這也是實話啦,可是除去你這惡質學妹,顧學長的高中生涯已經很夠看了。」人家右手拿筆、左手打球,能文能武的是個風雲人物,哪還需要她來錦上添花?
「我哪有他惡質?」方幸樂不平地反駁。
徐如茵看她一眼,沒多做批評,反正人家心知肚明。
「怎麼,現在相信他是認真要追求你了嗎?」這才是重點。
方幸樂聞言,又是一陣發毛。
「拜託,這種感覺很恐怖耶!我拜託你別說了。」她跟顧人傑?一看就是那種怨偶的組合。
「是嗎?我倒覺得你們很適合啊,感覺很像老夫老妻。」打出來的感情總是特別紮實。
「小茵!」方幸樂大感吃不消,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開始起立跟眼前這位大小姐致敬了。「你太故意了。」
「我說的是實話。」重拾筷子,徐如茵緩慢進食,不忘念她。「其實我滿佩服顧學長的,居然能夠一本初衷地堅持到現在,尤其對像還是你這種完全不開竅的笨女人。」
「徐如茵,你一定要這樣貶我嗎?」方幸樂倍感交友不慎,也許她壓根就選錯了午餐對象,老媽子陳意歡說不定比這毒舌女好。
「我哪有貶你?這叫事實!」徐如茵說得理直氣壯。「當年大家早看出來顧學長對你特別好,只有你這個笨蛋,硬是把人家當假想敵,三天兩頭地故意惹事挑釁!」
「大家?」方幸樂嚇得不輕。「真的假的啊?」
徐如茵再也忍不住地白她一眼,氣她的不受教。
「記不記得我們高二的運動會?顧學長當著眾人的面對你大發脾氣。」看到方幸樂臉上頓時出現可疑紅潮,徐如茵只能搖頭。「你啊,死鴨子嘴硬,睜眼說瞎話。」
明明知道跟學長沒那麼單純,還硬是要裝成什麼都沒有。
「那個……那個……」方幸樂難得地結巴了。
她怎麼可能忘記?她不久前才剛「夢」過啊!更不用說,自從顧人傑回來後,那種陌生的眼神就更常出現了。
「不要這個那個了,反正人家心知肚明,你就別解釋了。」只會越描越黑,讓人更起疑。
徐如茵回憶道:「當時大家都在談論,從來沒見過那樣生氣的顧學長。」
看著方幸樂臉上不自然的神色,徐如茵打趣道:「當初大家一直很好奇你們之後的發展,全部的人都在猜顧學長『扛』你去保健室後發生了什麼事。而其中最受歡迎的版本,就是文藝愛情篇。」
「那是什麼?」方幸樂直覺不是什麼好故事。
「就是因自責擔心而震怒的王子在粗暴地對待受傷的公主後,卻又動作輕柔憐愛地為她上藥,最後一臉內疚地向她道歉,並且宣告一切都是因為他太在意她、太愛她了。公主聽了喜極而泣,兩個人當場深情相擁,誤會盡釋。」瞧!多麼完美的愛情故事。
方幸樂聽得一陣嗯心。「你們的想像力真的很好。」
又不是演校園偶像劇,那種芭樂劇情最好會發生在她跟顧人傑身上啦!
「不然你說,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你回來的時候臉還是紅的哦!啊!沒記錯的話,唇好像也有些腫……」
「小茵!」方幸樂急忙喊停。「都幾百年前的事了,你還提出來做什麼?」
這女人,腦筋就不能差一些嗎?
「你現在不正為了這個男人困擾嗎?我只是在幫你搜證。」徐如茵回答得不疾不徐,一臉正經。
「你們的事全校師生都看在眼裡,你自己想必也心知肚明,真不知道你現在是在逃避什麼。」徐如茵極度不齒方幸樂的鴕鳥行為。
「我沒有逃避。」心情因回憶而低落,被好友這樣面子裡子全掀開,自然再也裝不下去,但一放掉那份「只是敵人」的堅持,當年那種突然失去了什麼的沉重空洞感再度攫住了她。
「那你現在的否認行為又算什麼?」
回憶太多、太甜也太痛,方幸樂迅速抬頭,平日充滿活力的雙眸如今蒙上一層灰霧,也有著怨忿與怒氣。
「那他一聲不響地走人的行為又算什麼?」
「一聲不響地走人?」徐如茵一楞,像是沒想到方幸樂會突然反問。「你指的是他出國的事?」
「他愛走就走,愛來就來,高興的時候隨便寄張卡片,不高興的時候就跟消失了沒兩樣!十年前一聲不吭就出國,十年後又莫名其妙地回來宣告要追我,他以為他是老幾啊?想怎樣就怎樣,我就要全盤接收嗎?」
深埋心裡十年的怒氣,在自己的知交面前全數爆發。
她們又怎麼知道,當年由同學口中輾轉得知他已出國留學的事,那時的她有多錯愕,多空虛、多憤怒罵每年收到他卡片時,又是多期待、多開心,多生氣,卻又矛盾地想狠狠把它撕個粉碎!
她們都不是當事人,不會知道她心裡有多折磨。
徐如茵沉默半晌,才平靜開口。「這一段,我真的不知道。」
她一直以為,顧學長有親門告訴方幸樂出國留學的事。「我也一直以為你們有聯絡。」
「有啊,若一年一張卡片算得上聯絡的話。」方幸樂語氣嘲諷,怒氣翻騰,新仇舊恨一併湧上。
「學長為什麼這樣做,我不清楚。可是我相信他這次回來,是為了你。」徐如茵放軟了聲調。「而你,把這樣一件事壓在心底十年,現在他回來了,你何不直接去問他?」
「我為什麼要?」方幸樂想都不用想。「他想怎樣是他家的事,只要別來惹我就好了。」
看著方幸樂逞強的側臉,徐如茵也只有搖頭。「那是不可能的。」
那的確是不可能的。
「你又來幹嘛?」窩在舒適工作區大打線上遊戲的方幸樂把臉一抬,隨即又埋了回去。「你真的很閒耶!」
「來帶你去吃飯。」看她那靡爛模樣,也知道沒人盯著她的話,肯定是完全不記得人類存活需要吃飯這件事。
「沒空。」現在她止處於生死俘亡關頭,哪來的時間吃飯?
「你真的很忙。」站到她身旁,看清楚她所謂「沒空」的原因。「既然你有時間玩遊戲,想必是把設計圖畫好了,能不能拿出來讓我欣賞一下?」
好溫和、好有禮貌的聲調,聽得方幸樂好想吐。
「不能。」她連看也沒看他一眼,全神貫注在電腦螢幕上。「你別吵我,要吃飯自己去。」
顧人傑也不跟她多說,俯身找著了主機,輕輕地按下電源鍵。
「哇……」慘叫立刻傳出,方幸樂瞪著消逝的螢幕三秒後,跳了起來,相當順手地揪住顧人傑的衣領。「你這個王八蛋!你知不知道我快打死那只……」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顧人傑對她要說的話一點興趣也沒有。「我想弄清楚的是,你接下了我的case,卻置之不理地在這大打電動是什麼意思?」
方幸樂這時才發覺兩人的距離有多近,她的手要是微微使勁,兩副身軀間更是毫無縫隙,曖昧的熱燙體溫讓她倏地鬆了手,退了一步。
「你管我!」習慣地以惡聲惡氣來遮掩自己的羞赧,她的語氣完全是讓人想好好「糾正」一下的那種。
自從和徐如茵談過,方幸樂更是不能忘懷顧人傑先前的惡劣行徑,打定主意要讓他不好過!
惹毛他、打擊他、折磨他……這是她目前的最新目標。
「事關我的權益。」
「我們又沒簽約。」她一臉可惜地搖頭。
「口頭約定一樣有效力存在。」辯輸她的話,他也不用在司法界混了。「而且,你什麼時候開始說話不算話了?」
以往他們的約定,向來就是說了算數的,要簽什麼約?
方幸樂心不在焉地重新啟動遊戲連線。
「我沒說話不算話。」就算有,也不打算承認。
「那你現在的漠視行為要怎麼解讀?」長臂一伸,按掉了螢幕電源,不接受她這種迴避的敷衍態度。
「打線上遊戲就是我構思草圖的靈感來源,你信不信?」挑高眉,她的回答很氣人。
「信啊,只是我不覺得我的住處適合變成中古世紀的村莊。」顧人傑無奈地看向方幸樂賭氣的面容,也只能歎氣了。「你到底在鬧什麼彆扭?」
「我沒。」回答得太過迅速,反而更令人起疑。
「幸樂。」顧人傑低聲輕喚。
「不要叫我的名字!」他幹嘛啊?突然來這套懷柔政策是想嚇誰?他應該像以前一樣,看是要板起臉訓她一頓還是捉她上戰場都可以啊!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她真的感到很無力。他這樣三天兩頭的就在她面前顯靈,是想逼瘋她就對了!
她短期內不想見到他,不想想起有關他的一切!
「帶你去吃飯,順便問一下你的進度,看我家什麼時候能完工。」有問有答,他真是配合。
方幸樂一楞,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現在住哪?」他家的人好像早移民了吧?
「飯店。」看她的表情像是見到外星人般驚訝,他稍微平衡了些。不是他想找她麻煩,而是就現實層面而言,住的問題的確很迫切。
「你這個有錢人!」方幸樂合上嘴巴,很是不平。
「我有選擇嗎?還是你這裡要借我暫住?」他可以勉為其難忍受她這個家事白癡。
「想都別想。」引狼入室說的就是這情形,她才不想。
「那就動作快一點、認真一點,把新房子的事搞定,讓我搬進去。」他回來臺灣,一邊又要忙事務所設立的事,一邊又要來騷擾她,已經分身乏術了,她千萬別再想惡整他,流落在外的滋味不好受啊!
「知道了。」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方幸樂再有不甘也只能點頭應允。「好了,你可以走了,設計稿出來我會通知你。」
「走吧!」他點點頭,卻拉起她。
方幸樂白他一眼。「我是叫你自己走。」拉她做啥?她是這間房子的所有人耶!
「我過來找你,是順道要去吃飯的,所以……」他微笑地拉著她往門口走。
「吃飯?順道?」啊不就好順!「你放手!不要每次見面都拉拉扯扯的,你是小學生啊?」
拉拉扯扯間,卻被他摟得更緊,方幸樂的臉暗自發熱,卻只能低頭遮掩,口中還不忘繼續叫嚷一陣。「放開啦!」
「不放!誰教你不配合?」顧人傑一點也沒打算放手,直直地就往自己車子走。「我是好心好意,看你自己一個人窩在工作室肯定懶得找飯吃,這才過來解救你可憐的胃。」
「啊不就好感謝?」他說得是沒錯啦,與其辛苦出門找食物,她寧願窩在工作室的沙發上啃零食。
「不用太客氣,我會嚇到。」
「哦!」方幸樂也很配合,將座椅調成最舒適的角度,涼涼命令。「那,司機,我想吃一中排骨飯,開快點,我餓了。」
她的無禮使喚反而勾起他唇邊的笑意,卻故意語調僵直地訓了她幾句,引得她更加囂張的模樣。
熟悉的互眨對立談話在兩人間飛揚,反而讓他們的距離變得更近,近得像是從來沒有這十年的別離。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7 07:04:43
第六章
「你又來做什麼?」掛上電話,方幸樂看著嬌貴的少婦。「我都已經接下顧人傑的case了,你還有意見?」
「我是來問你『私事』的。」陳意歡一臉好奇,擺明了不問個水落石出誓不罷休。
「我的私事為什麼要給你問?」方幸樂相當不給面子。
「大家都是朋友嘛,交情又這麼久了,關心一下你的事也是應該的。」看她多有同學愛啊!
「最好是這樣。」方幸樂完全不相信。「我看你是少奶奶的生活過得發悶,跑來我這找八卦的。」
「既然你也知道,那我就不廢話了。」她都挑得這麼明瞭,陳意歡也沒什麼好裝羞的。「說吧,你跟顧學長髮展得怎樣了?」
「我一定要跟他有發展?」放下筆,方幸樂悠然地調轉視線,對這個說法相當有興趣。
當然,明眼人一看就能察覺她那平靜表相下雙眼中蘊藏的殺機。很明顯地,她與顧人傑之間的「發展」絕對屬於禁忌類話題。
但陳意歡向來不把她的殺氣當成一回事。
「你們本來就有發展。」陳意歡給了方幸樂一個「少來了」的眼神。「別這麼不幹不脆的,一點也不像你。」
「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覺得我跟他之間一定要有什麼?」難道真的只有她看清兩個人一點也不合適的事實嗎?
陳意歡忍不住翻個白眼,打了方幸樂一記。
「拜託!如果不是為了你,人家顧學長在美國做得好好的,幹嘛千里迢迢跑回臺灣重新打天下啊?更別說還指名一定要你幫他的新屋做設計,剛回來明明一堆事情要處理,還是三天兩頭往你這兒跑。」
像是覺得這樣子的說明還不夠,陳意歡開始解說顧人傑的行程。
「雖然他的事務所還沒正式開業,可是早就有工作進來了,像我老公就委託他有關公司新產品被仿冒的案子,聽說顧學長專長是國際法跟商事法,在美國打贏了不少官司,一堆人捧著錢請他回美國,可他偏偏不為所動,執意要回臺灣,連他家的人都有點意見呢!」
不行,她得停下來喘口氣……陳意歡覺得好累。
「講完了?」方幸樂冷淡地瞄她一眼,只想把她趕出門。
「過沒,可是你太不捧場了!」雖然還有一堆關於顧學長的豐功偉業要說,可是這位女主角的態度真的差到讓人說不下去。「難道你都不好奇嗎?好不容易等到學長回來了,你就人方一點,直接投入他的懷抱完成一樁美事,我相信所有立文高中的人知道了,都會齊聲祝賀的。」
「你的幻想力果然異於常人,怎麼不去寫科幻小說啊?」這一串話讓方幸樂眉頭緊皺,不管怎麼聽,每一句的問題都很大!每一句都可以讓她拿出來鞭!「我再跟你說一句,你愛怎麼幻想是你的事,只要別跑到我面前來胡說八道。」
「我哪有胡說八道?這些都是實話啊!」陳意歡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方幸樂,更明白當初高中時期兩人間的點點滴滴,她可是很有把握才跑來方幸樂面前當紅娘的。
雖然自己一開始的牽線活動失敗,可這兩人最後還是湊在一塊了,學長的意志力真令人折服啊!
「你幹嘛嘴硬啊?我看你明明就很在意顧學長的一舉一動,偏偏要裝成這副世仇模樣,你想騙誰啊?」
「我在意?」方幸樂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她一楞之後連忙反駁。「我看在意的人是你吧?所以才會這樣緊盯著他,還跑來我面前廢話一堆。」
「我是好心啊,我怕你們又搞砸了,然後又一等十年,到時候都成了歐吉桑跟歐巴桑了。」她真的是好心好意啊!這個女主角可不可以配合一點,別再那麼難搞了?
「等什麼?」女主角匆然變臉。
「互等啊!這十年你敢說你沒有在等顧學長回來?」陳意歡不知死活,無視於變臉的友人,自顧自地直言。
「我、沒、有!」方幸樂咬牙,一字一句地否認。她又不是想當王寶釧,等什麼等啊?更不用說顧人傑又不是她的什麼人,她幹嘛要等?
「那這幾年來跟你示好的男人雖然沒有滿坑滿谷,但也是有好幾個不怕死的,你怎麼都不理?」陳意歡只差沒把敢死隊名單拿出來,這些年她可是很認真在觀察的。
「誰規定一定要理?」方幸樂輕嗤,一點也不覺得那代表了什麼意義。「那些人都不合我意不行嗎?我又不是你,年紀輕輕就對人一見鍾情,傻傻地讓人拐進禮堂。」
「喂,做什麼扯到我這來?」陳意歡抗議,覺得自己真是好心沒好報。「我是真的很關心你們兩個的事耶,你的態度真差。」
「多謝你的關心,不過我想我不需要。」這十年來,她沒有在等任何人,那個顧人怨的學生會長也沒有一直留在她心上。
不,不是留,是他根本就不曾停佇在她心裡!
「你越是這樣講,就越難讓人相信。」陳意歡很不給面子地戳破這個謊言。「反正我有眼睛,你就算不講我還是能自己看的。」
「既然這樣,你跑來問我做什麼?」這個番婆!被她搞得火氣很大的方幸樂覺得自己就快爆炸了。
「來戳破你的謊言啊!」陳意歡雖然可人,也是有爪子,必要時候一樣可以很嗆的。「如果說你一點也不在意顧學長,為什麼從他畢業後,你就不再翹課、不再隨意破壞公物、不再到處找人比賽?」
「還有……」陳意歡不懷好意的笑容在方幸樂面前放大,晶亮大眼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為什麼你午休時間再也不跑到圖書館後面那片草地去了?」
方幸樂楞住了。
「我為什麼會知道?」讀出她臉上的表情,陳意歡笑得可奸了。「你忘了我是圖書委員,每天午休都會上圖書館『乘涼』。」
「真是好興致。」暗自咬牙,方幸樂力持鎮定。
「好了啦,大家都那麼熟了,我拜託你別再ㄍ|ㄥ了。」陳意歡拿方幸樂沒轍。「現在願意承認了嗎?」
「沒什麼好承認的。」方幸樂絕對不是羞於承認,而是兩個人從頭到尾就沒有正過名,無論有多曖昧,無論他們發生過什麼事。「我跟他沒關係。」
再次強調,這是真的。
「好啊,以前我不問,現在呢?」陳意歡算是被方幸樂的堅持打敗了。不過反正過去的不重要,現在進行式才是重點。
「他是業主,就這樣。」雖然他說了要追她,可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追咧!更何況誰知道他是不是隨口說說?況且她也沒答應。
所以,兩人依然不是一對戀人。
「你這個死腦筋。」陳意歡真的會被她氣到吐血。「學長都用行動表示得那麼清楚明白了,你還這麼……」
「你管太多了!」打斷陳意歡的慷慨激昂,方幸樂有著秘密被揭露的不爽。
「我哪有管?我從頭到尾都只是『問』啊!」陳意歡覺得好委屈。
「哦,那你就自己慢慢在這問吧,我要出去了。」不想再理她,方幸樂拎起大包包就往外走。
「樂樂,你要去哪?」陳意歡急忙拉住她。「不要說不過人家就想跑嘛!」
「誰跑了?」方幸樂毫不客氣地抽回自己的手。「我剛跟木工師傅通過電話,本來就打算要出門,是你突然冒出來講了一堆廢話。」
「我講的不是廢話。」只是一些八百年前的事啊!
「隨你。」方幸樂給陳意歡一個毫無暖意的笑。「走的時候記得把門鎖上,沒事別再來吵我了!」
簡單交代完,方幸樂瀟灑走人。
落日餘暉中,顧人傑在新居的陽臺前找到了方幸樂。
「怎麼會有這張椅子?」他打量起一張淡米色、看起來很舒服的躺椅,問著上頭慵懶困臥的女人。
「我搬來的。」伸了個懶腰,方幸樂抽出壓在身下的隨意草圖。「你看看有沒有要改的,晚點我再把圖給你。」
顧人傑接過後沒急著看,只是四下搜尋。
「你就搬你自己的?」這麼小氣?
「誰知道你會來?」她是搬椅子來工作的,他以為來聚會的嗎?
方幸樂隨意躺臥,看向陽臺外的景色。「你這兒的風景不錯,眺望出去心情會很好。」
「所以才會不買市中心。」顧人傑淡應,拉起方幸樂跟她換了位子,再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這才瞄向那張草稿。
兩人同坐在躺椅上的親暱,讓方幸樂皺了皺眉,想到不久前陳意歡才在自己耳邊碎碎念的內容,讓她覺得自己應該要抗議。
兩個人又不是什麼關係,他憑什麼碰她碰得這麼自然?
「不要手來腳來的!」她淡斥地想坐起身,他卻大剌刺地環住她的腰。
凌厲目光射向置於她腰間的大掌,方幸樂覺得八百年前那種易怒體質又回來報到了。「你這樣我應該可以告你性騷擾吧?顧先生。」
「以前也不是沒抱過你,現在才想到要告我恐怕太晚了。」對她的警告完全不放在眼裡,顧人傑甚至故意在她後頸廝磨著,相當懷念這份親密。
「你不要太得寸進尺了。」被他的小動作擾亂了心跳,方幸樂仍是力持鎮定,試圖以充分的怒氣來沖淡這曖昧的氣氛,就怕自己又沉迷於其中。
「你走開啦!」一掌揮過去,成功打斷他越來越不安分的唇。
以前?他還敢跟她談以前!還有,他這樣弄得她好癢!
「幸樂。」他沒有再親近她,一聲飽含情感的低喚,如墨似的黑眸定住了她,像是一張網,讓她無處可逃。
方幸樂真的很想逃,但是她該死地不想示弱。
而且……她真的很想他。
一隻人掌撫上她線條極美的頸項,像是在安撫一頭使性子的小豹,來來回回地,一如過住。
夠了!
方幸樂一個轉身,反客為主地跨坐到顧人傑身上,雙手捧起他的臉就是一個令人窒息的法式熱吻!
雙臂環抱住她的腰,顧人傑樂於配合她,在她火力暫歇時接過主導權,眷戀地舔吮著她豐嫩的唇辦,流連不去,舌尖與她纏弄,盡情汲取這十年來思思唸唸的清甜氣息。
她的手滑落到他肩後,兩副身軀緊密貼合,她發動第二波熱力纏吻,他的手則探入她衣內,揉弄胸前那極富彈性的柔軟。
她發出喜悅的嚶嚀,調皮小舌惡作劇似地舔弄著他最敏感的耳垂與耳後,要他和自己一樣瘋狂,一樣失控不能自己。
顧人傑完全沒有抗拒,回報以相同的熱情。她可以輕易感受到他的勃起就抵著自己,他輕緩又似不經意地向上頂弄,磨蹭出她喜悅的低吟,她不甚滿意地扯開他的襯衫,小手滑了進去,挑逗似地愛撫他的胸膛,直擊他最脆弱的凸起,要他和自己一樣控制不了。
他可以感受到她的企圖,唇畔的笑意藏不住。她還是一樣,老愛把兩人之間所有的事轉換為對戰模式,絲毫不肯示弱吃虧。
但他不介意,這代表她的重視、她的全心全意!
他沒阻止她火辣攻擊的小手,只是將自己堅硬的慾望更加用力地抵著她,單掌扶著她極富彈性的挺翹臀部,不給她機會退開。
低頭再次佔領她的小嘴,兩人氣息交纏,喘息、低吟,來回交蕩。
他貪婪地探索著她身體的曲線,她狂野又誘人地吮吻著他,誰都沒能停下,直到悅耳的和弦鈴聲在空曠的犀內不斷地重複迴響。
鈴聲雖然不刺耳,但也讓人無法忽視,顧人傑微不可聞地輕歎一聲,掏出手機,偏偏來電顯示又是合夥人!
他看向方幸樂,眼神裡帶著抱歉還有些懊惱,接起了電話。
原本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方幸樂在這一瞬間清醒,幾乎是在他接電話的同時,她一把推開他,跳下他的腿,迅速地飛奔離去。
「幸樂?」顧人傑沒來得及捉住她,只能看著大力甩上的門,低咒出聲。
「人傑?」電話那頭的人顯得頗為驚訝。「沒事吧?」
「沒事。」顧人傑抹抹臉,重新坐回椅子上,平復情緒。「你最好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好事被打斷,不能期望他能心平氣和,更何況他已經等了這麼久。
聽出他的壞心情,合夥人連忙報告最新狀況。還好有正當理由,不然他真怕顧人傑拆了他。
「知道了,我馬上回去。」的確是急事。顧人傑很快地結束通話,半是無奈地整理身上被「攻擊」的證據,又歎了口氣。
看來,只能先忙完手上的事,再去跟那頭兇巴巴的小豹培養感情了!
她在躲他。
三天來,手機不通,工作室大門深鎖,四處找不到人的顧人傑直到看到轉角那抹懶散身影時,才鬆了一口氣。
「你跑到哪去了?」
方幸樂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只是拿出鑰匙打開工作室的門,異常的沉默讓顧人傑更加不安。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她仍是不發一語,這幾天她刻意避著不見面,就是想釐清兩人之間的關係,但她想破了頭還是無法定義。他們很親密,卻沒有任何承諾,十年前他什麼都沒說就走,十年後會不會再來一次?
她哪來那麼多個十年!
「幸樂?」在她身邊坐下,顧人傑打量著她,想看出點蛛絲馬跡。
「圖我畫好了。」藉著拿圖的動作離開他身邊,方幸樂從辦公桌上抽出已繪製好的設計圖遞向他。「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要改。」
顧人傑沒接過,只是再次來到她身邊,堅定地扳過她的身子,面對面地不讓她再有逃的機會。
「究竟是怎麼了?你那天……」他可沒忘了她匆忙走人的事。
「我不想談。」她不給機會地將設計圖往桌上一放,也不管他有沒有看,就開始大致解說,一副純談公事的模樣。
顧人傑看著她,心裡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麼不知情的狀況下踩到她的死穴,要不她怎麼會這樣?
自從兩個人再見,她偶爾就會像現在一樣,抗拒他的意圖相當地明顯。以往他們的相處模式雖然也是處處針鋒相對,卻隱藏了另一份無法窺探直言的曖昧與親暱。
但現在,他可以強烈地感受到,雖然兩人間的熟悉互動一如當年,但她卻悄悄關起了某一扇門,拒絕他的再次進入。
是哪個環節出了錯?他想不出來。
「主臥室旁邊那間較小的房間,我想乾脆打通,讓你當更衣室或收藏室;然後是書房、客房。客廳的話,我想……」
「客房產」聽見這個訶,他忽然回神,打斷了她的解說。
「不然?」方幸樂挑眉,只要不是私事,她都可以用專業的一面去面對他。「你想做一間娛樂室嗎剎那也要你有時間用吧?」
陳意歡那天跑來說了一堆廢話,告訴她這位優秀的律師有多忙、多沒空,他競想著玩樂?
「那間是留給你的。」他沉靜地盯住她,捕捉到她的詫異。
「我?」方幸樂瞪大眼指著自己,很懷疑是他講錯還是自己聽錯了。「那是你家耶!」
顧人傑炙人的目光盯著她的吃驚,有絲挫敗。「總之那間房間是你的,看你想做工作室還是懶人室都行。」
「我幹嘛大老遠地把工作室設在你家啊?」方幸樂覺得這個男人肯定是腦筋又不清楚了。
「因為這裡也是你家。」顧人傑答得一點遲疑也沒有,彷彿這本來就是眾所皆知的訊息。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權狀拿來我看看。」方幸樂挑眉伸手,擺明不柏信他說的話。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我們結婚後我可以把房子過到你名下。」這種小事他還辦得到,只是前提是她要先成為他的妻子。
「你說什麼?」方幸樂這下的表情不只是不相信了,還帶著危險的怒氣。「什麼結婚?」
他到底在說什麼?有什麼過程是她漏掉的嗎?
「我說過了,我這次回來臺灣,是為了追求你。」只是女主角一直不肯配合,而且完全不信任他的宣言,讓他很挫折。「而且,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
「什麼?」方幸樂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反應比較好。「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啊?」
「我當然知道,不知道的是你。」顧人傑一派冷靜,但心裡卻在微笑,只要她肯談,事情就有轉機。
這個不解風情的女人,恐怕只能跟她明說了,要不然兩人永遠得停留在現階段!
「我不知道?」方幸樂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不明白他怎麼能說得那麼輕鬆自然!「我才想說你別鬧了!大家都成年這麼久了,難道你還不明白有些事情不適合拿來開玩笑嗎?」
「你覺得我是在開玩笑罵」他微挑起眉,訝異她會這樣認定。如果她不明白也就罷了,但他都這麼認真而慎重地挑明說了,她還是只覺得是個玩笑,那問題可嚴重了。
「我哪裡表現得不夠認真?是表情,還是口氣?你對我的不滿跟閃避就是為了這個原因為」
一連串地問出最近的疑問,方幸樂卻是一臉的鄙視。
「你又哪裡認真了?」不只是他的表情和口氣,這男人甚至連心態都很可議,要她怎麼相信?
「莫名其妙地要走就走、要來就來的,有興趣的時候過來玩一下,目標一轉移的時候就跑得不見人影,我是什麼人要這樣任你搓圓捏扁地要?我上輩子欠你的啊?」
「要?這話會不會說得太誇張了?我什麼時候要過你了?」顧人傑擰起眉,不明白她的指控所為何來。「你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我為什麼會這樣覺得?」方幸樂提高了聲量,第一次發現自己擁有歇斯底里的潛能。事實上在面對這個男人時,她很懷疑自己能保持正常!
「不然你要我怎麼覺得?十年前你一聲不吭地跑去美國,什麼也沒有對我說。好,我就當我們沒那個交情、沒那歷關係,你的計畫原本就不用向我說明!」想到這件事,方幸樂還是很悶。「我倒想反問你,既然我們沒啥交情,你現在幹嘛三天兩頭往我那裡跑?怎麼,現在你回來了,我就得眼巴巴地湊上去任你欺陵嗎?」
「欺陵?我很懷疑這世界上有人欺陵得了你。」氣焰這麼張狂、脾氣這麼暴躁,真有人敢欺負她才怪!
「不然你跟我說,你當年為什麼不告而別啊?」這是她心頭大恨,怎麼也要緊咬著不肯鬆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他就是那條蛇,而且刑期還沒過!
俊臉忽地一窘,逕自沉默。
「怎麼,沒話說了?」方幸樂冷聲哼笑。
顧人傑微微一歎,看來若是他沒把事情解釋清楚,兩個人就沒有什麼發展可言了。
「我會不告而別,是因為要你記住我。」他不自在地別過頭不看她,臉上有著微不可見的紅潮。
一楞之後,方幸樂爆出怒吼。「你講那什麼鬼話!」
想騙誰啊?這種爛理由他也敢說出口?
「實話。」他由後面緊緊抱住她,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現在臉上的窘意。「事實證明,我成功了不是嗎?」
「放開!」她咬牙,完全不相信。
「我是說真的,當年你年輕浮躁貪玩,什麼事都感興趣,要是我循規蹈矩地跟你道別,你大概牽掛個幾天、不舒服個幾天,然後一有新鮮事情之後,便將我忘了。」
而他怕,伯她就這麼忘了他,而後再也等不到重逢。
「你亂講!」她靜了下來,口頭上卻仍是不肯饒過他。「我才不會這樣。」
她怎麼可能忘了他?
「我不敢確定你會不會,但是我不想賭自己的運氣,所以我選擇了最低劣但最有效的方法。」他知道她會生氣,但他就是想讓她氣得牙癢癢的,而後將他刻在心版上。「我選擇了不告而別,讓你氣我咒我怨我,可卻忘不了我。」
知她性子如此,所以他才走了這步險棋。伯她週遭有趣的事太多,忘了氣他,他刻意一年寄來一張卡片,像是在提醒她,也拐著彎告訴她自己的近況。
要她忘不了,時時刻刻都記著。
「我沒有,我早忘了你。」方幸樂抿著嘴,就是不肯示弱,不肯承認自己的反應真讓他全數料中了。
「真的?」臉上的紅潮漸漸退去,他扳過她的身,與她對視。「你真的忘了我?」
大眼毫不閃避地與他對視,想應和的話,當著他的面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真沒用,沒法睜眼說瞎話,只好繼續拿眼睛瞪他。
「幸樂……」他無奈地看著她逞強的模樣,大掌輕輕拂過她的頰面。「你不用說,我也知道你沒忘了我。」
一咬唇,方幸樂才想轉身,卻讓他緊緊摟入懷中。而後,熟悉的溫熱感覺覆上她的涼唇,很像久遠以前,在柔道社的榻榻米上……
過往的回憶是甜蜜的,閉上眼睛,方幸樂承認了。
午休的相會、柔道社裡的初吻、運動會時的針鋒相對、各項比賽中的你來我往……
如果不在意他,不重視他,那他不告而別的低劣行徑就不會讓她那麼氣憤了!只是,心裡還是有點不甘願,還是有那麼一絲難以釋懷。
十年前,他不告而別十年後,他再度出現對她表白,而且一副篤定她不會跑的模樣,教人怎能不生氣?
那這十年間,她偶爾浮現的思念、怨意、怒氣,又該找誰討?
一想到這,她忍不住推開了他,只見他錯愕地看著她。
「我還是生氣。」即使他解釋了,但她還是很難接受。十年不是一段短暫的日子,壓在心上十年的石頭也不可能因為他的三言兩語立即消失。
「我看得出來。」顧人傑歎了口氣,早有面對她的怒氣的準備。
事實上,她的反應算是很「溫和」了,若是以前,恐怕會先跟他翻臉大戰三百回合吧!
「我給你時間想想。」他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輕吻,「這次,換我等你。」
按著額頭,方幸樂怔怔地看著顧人傑溫柔的笑臉。
「想清楚後,再告訴我你的答案,願意或不願意。」他扯了扯嘴角。「希望你不會讓我也等上十年。」
留下這句期許,他就瀟灑走人,留下一屋子的安靜給她。
看著大落地窗外的黑夜,方幸樂迷惑了。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7 07:05:10
第七章
方幸樂翻出這十年來一直跟著自己搬遷的相本,一翻開,便見到她與他的年少模樣。
不只照片,還有夾於其中的十張卡片。她真是沒用,居然被這麼薄弱的連繫給絆住了十年?她對事物一向漫不經心,只有關於他的東西保存得如此完善。
如果她夠誠實,就該承認在她心裡,他從來沒離開過。不管那個笨蛋不告而別的行為有多讓人生氣,但她真的因此而沒忘了他這個人。
但是被拋下的感覺也同時沒有消失過,這個傷痕橫在兩人之間,令她難以釋懷,無法單純地以喜悅的心情和他在一塊。
翻了個身,方幸樂相當著惱。想接受,卻又不甘心;不接受,卻又不忍心。
她忍不住跳起來,開始在屋內像只無頭蒼蠅繞來繞去,越想越自怨,像掉進一個迷宮,最後卻發現是走向死胡同。
突然間,見到玻璃上倒映著一個愁眉著臉的女人,方幸樂楞了楞,像是意外自己居然會有這麼著惱的模樣,隨即笑了出來。
看來她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會變得這麼無聊,一件事記上了十年還不肯放手。他說得對,他們已經浪費了十年,再拖下去對兩人都是懲罰。
自嘲地笑了笑,心裡豁然開朗,方幸樂拎起一直放在小几上的名片,捉了件外套就急忙出門。
已是十年前的事了,實在不需要一直在意,而阻礙了真正渴求的事情。
開著車一路飆到了飯店,也不管現在是半夜三點多,她直接衝向顧人傑所在的房門前,大刺刺地敲著門。
她浪費太多時間在思考上了,破除了那十年的迷思後,唯一的念頭就是想見他,立刻!
房門在她敲到第十下時猛烈地由內拉開。「你知不知道現在……幸樂?」
方幸樂完全無視顧人傑的一頭亂髮以及由微怒轉為錯愕的表情,笑得很開心,一派大方地拍拍他的肩。「我決定判你緩刑,你可以從現在開始以行動來表達你的歉意!」
將這個「判決」說出口後,她整個人都輕鬆了起來,像是背負了十年的負面情緒在瞬間蒸發了。
顧人傑揉了揉額角,再將她從頭看到黽。「現在是半夜三點。」雖然聽見這個消息很讓人高興,可是她會不會太隨興了一點?半夜三點出門?她以為臺北的治安很好嗎?
「你有意見?」笑容消失了。「怎麼,你房裡有女人,我不小心打斷了你的好事?」
幹嘛火氣那麼大?原以為他聽見時也會很高興的。
顧人傑白她一眼,直接拉她進房。「有沒有,你自己看最清楚。」
「哦,這樣我好像變成來突擊檢查的。」雖然這樣說,方幸樂還是很故意地東看西看,做做樣子。
「半夜三點,的確是很像。」爬梳過凌亂的黑髮,顧人傑睡意全消。「下次別那麼晚出門,危險!」
「哪裡危險了?」隨意在沙發上坐下,方幸樂掃過室內,嘖嘖有聲。「你住得太高級了吧?」
不過是臨時住所罷了,有必要弄得那麼豪華舒適嗎?
「普通而已。」真的是普通罷了。「事務所還沒好前,這裡還要充當辦公室。」
所以臥室,書房、小廳跟客廳的格局是絕對必要的,不然要大家對著一張大床談公事嗎?
古怪地瞥他一眼,方幸樂沒再多說。「好了,我要回去了。」話已經帶到,也該走人了。
「你等等。」他皺眉,飛快地拉住說完人就住外跑的方幸樂。「現在是半夜三點。」
「你講三次了。」方幸樂沒好氣地瞪他。「我就算沒戴表也不用你這樣提醒我,我又沒失智,講一次我就知道了。」
半夜三點又怎樣?很了不起嗎?
她那渾然不在意的模樣,讓顧人傑很無力。
「我還沒問你,你這麼迫不及待地在半夜三點跑來飯店房間把我叫醒,除了要判我刑之外,有沒有什麼其他想法?」他不懷好意地噙著笑容,拿某種奇怪的眼光打量著她,彷彿她真的有什麼「其他意圖」。
「我哪有迫不及待?」方幸樂反對得很快,立場卻很薄弱。
「是嗎?」顧人傑甚至連裝出相信的模樣都嫌麻煩。「要不然這種時間,你不是早該去跟周公報到了嗎?怎麼會那麼好興致,一臉笑容地跑來大敲特敲我的房門?我記得當年某個大色女,對某件事一直很好奇……」
「你才是滿腦子不良思想。」飛快打斷他的話,死都不承認正是方幸樂向來的風格。「我只是正好睡飽了,不行嗎?」
「哦?」顧人傑拉長了語尾,不忘點點頭附和一下。「那麼,也許我們可以來試點『不一樣』的?反正你人都來了。」
顧人傑很不怕死地摟住方幸樂,語帶曖昧,等著她像顆跳豆似地哇哇大叫,沒想到她卻露出思考的表情,而後聳聳肩。「來啊!」
這下變成顧人傑嚇到了。「你說什麼?」他很懷疑自己的聽力出了問題。
怎麼可能?她居然沒跳起來把他臭罵一頓,還說什麼「來啊」?她該不會是會錯意了吧?
「我說可以,你在震驚什麼?」方幸樂狠瞪他一眼,明明是他提出來的不是嗎?做什麼一副見到外星人入侵的驚嚇樣子?「反正這裡是飯店,好像滿順理成章的。」
不是一堆人來飯店開房間嗎?他們連這步驟都可以省了。
「順理成章?」顧人傑還是不太能反應過來。她的態度會不會太……太隨便了啊?「你是認真的嗎?」
方幸樂忍不住低咒。「不然你現在是在耍我嗎?」明明就是他提議的,居然還問她是認真的嗎?「算了,我回去了,再見!」
「等一下。」他無奈低歎,她還是這麼薄臉皮、急性子。「我只是有點驚訝你會答應。」
太容易了,容易得令他不敢置信。
「自己問的還驚訝……」她瞄他一眼,真是有夠婆媽的。
想想也是,當年要不是他每次都在緊要關頭踩煞車,兩個人早不知道在床上滾過多少次了!
這一點她倒是滿佩服他的,人家是年輕氣盛把持不住,他是覺得兩人年紀太輕不應該偷嘗禁果,每每都硬生生推開她。
這也算是他的體貼吧?雖然她那時候不太領情。
「你要呆到什麼時候啊,到底要不要?」叉著腰,方幸樂挑眉睨向他。
顧人傑揉揉額頭,覺得自己不知道是該喜還是憂。哪有女孩子像她這樣子的?一點也不懂得害羞!
「你……真是……」雖然早知道了,可是還是有點無力招架。
「我怎樣?」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乾脆了?她是真的很好奇耶!
當年一直沒機會試過的親密行為,不知道真實面是如何;只是,他這樣不配合,她火都熄了。「不要就放手啦,我要回去睡覺了!」
「我要。」他一直都想要她,只是覺得時機尚未成熟,沒想到,一切都是他多想了。「只是,你不覺得這樣很沒情調?」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意情調這種東西,可是跟她在一起,他實在不應該太過苛求。
「真麻煩耶!」方幸樂沒想到「這種事情」這麼複雜,還講究情調咧!一時間,好奇心馬上因為程序上的困難度降低了不少。
「好吧,那改天有情調再說好了。」她聳聳肩,相當地隨意。
「你給我等等。」顧人傑至此完完全全被打敗,他拉住再度往外走的她,往反方向走去。「一起睡吧!」
「不是說沒情調?」她狐疑反問。
「一起睡,沒規定一定要辦事。」他白她一眼。總不能在半夜三點放她自己一個人回去吧?
「你理由真多耶!」一下要,一下不要的,真龜毛!「真的決定要蓋棉被純聊天?」
跟著他走進臥房,看著舒服的大床,方幸樂才發現自己真的累了。
「你對你自己的自制力這麼有信心?」見顧人傑沒有回答,她故意擠眉弄眼地鬧他,倒是一點也不懷疑自己的魅力。
「去換衣服吧!」把睡衣和她一起塞進浴室,他沒說出口的是,既然忍受她那麼多年了,他的自制力自然過人。
先行躺上床等她,顧人傑覺得這情況真的有點好笑。
沒想到兩人的關係會進展得這麼快!他原以為以她的個性,必然會氣上更久的。看來老天算對他不錯,知道他等得夠久了。
一抹身影掠上床,很沒主客之分地搶過大半棉被,蒙頭就睡。
顧人傑瞪了那團棉被一眼,很認命地熄燈,將她連被帶人摟入懷中。
一陣清新的沐浴香氣瞬時籠罩住他,佳人在抱,讓他後悔起先前的決定。
不過,現在更正也不嫌晚。
「幸樂。」低沉嗓音比平日更有磁性。
「幹嘛?」聲音由被中朦朧傳出,還帶了個呵欠。
顧人傑輕柔卻堅定地把被子拉下,對上她微困帶怒的美目。
「我想睡了啦!你有事明天再說。」拜他所賜,自己還真是困了。他是存心跟她作對嗎?
「幸樂。」他再次喚道,附帶邪惡笑容,像是計謀得逞的小人。「我覺得,現在就很有情調了。」
她一楞,正想沉入夢鄉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他一個翻身壓到她身上,還不忘把她的手控制在床頭,熾烈地盯著她。
厚!這個沒自制力的色胚!
「你剛才不是說……」她話還沒說完,便教他打斷了。
「什麼都別說了。」俯身封住她的唇,不給她再開口的機會。
方幸樂想捶他一記,雙手卻動彈不得,她掙扎得越認真,卻只讓他吻得越火熱,絲毫沒有一點放鬆地將她整個掌控在自己身下。
浴袍敞開了,隨著她的扭動展露出無盡春色,赤裸的肌膚相偎進出驚人的高溫,體內湧現的騷動讓她不再抗拒,轉為探尋著那熱源,身軀隨之擺舞,展現原始的渴望。
鬆開了她的手,他的唇順著她纖細的頸項一路滑下她的胸前,溫熱的大掌撫弄著她胸前的柔軟,然後張開嘴,含住了敏感俏立的粉紅。
她不由自主地拱起身子,口中含糊地發出呻吟,感覺他以唇齒逗弄著她的蓓蕾,濕熱的舌一遍又一遍地畫著圈。那陌生的快感讓她昏沉,意識裡想將他推開,雙手卻將他拉得更近。
但他的手沒有在同一處停留太久,在扯開浴袍的帶子後繼續往下,直探入她腿間,挑逗她已然濕潤的敏感。
「你沒穿內褲。」他陳述事實。當然,他會把這件事當成男人的福利。
「誰會來找你還記得帶一件新內褲?」她沒好氣地壓下他的頭,不想看到他的表情。
她又不是特地來找他「辦事」的!總不能洗完澡還把貼身衣物再穿回身上吧?真要說的話,他才其心可議,睡覺就睡覺,幹嘛先把她推進浴室?所以說,早有預謀的人是他!
「這個習慣很好,繼續保持。」
「你能不能專心一點?」還說沒情調,根本就是被他破壞的。
「你應該對我的『專心』有信心才對。」他微微一笑,大拇指微微加重力道,馬上讓她沒時間生氣。
「你……」真卑鄙!念頭一閃而過,雙腿間的騷動奪去她所有的注意力。
「哦……」她攀緊他的肩,微微顫抖著,沒想到光是前戲就讓她喘息不已,她自以為傲的好體力、好耐力完全消逝無蹤。
「不……」她肌肉緊繃,感覺體內有股不受控制的能量在累積,那強大而迅速的快感罕見得令她感到害怕,在她還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瞬間爆發。
她心跳急速,體溫直線上升,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渴望著,異常敏感地被他輕易挑動。
顧人傑看著她頰上的潮紅,掌心再次輕緩地揉弄她濕透的腿心,唇則由她微張的小嘴開始,一路灑下細吻,從脖子、胸口、小腹來到她甜蜜的禁地。
「等等!」察覺他想做什麼,她心一驚想坐起身阻止,他卻早一步將她的雙腿制於腰側,執意嘗到她的滋味。
「顧人傑你……可惡……啊!」脫出口的咒罵很快轉為低吟,她的確不應該質疑他的「專心」,事實上她現在覺得他太專心了。
「你……別……」她破碎地說不出完整的話,只能沉浮於那陣陣戰慄快感之中,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她腦中。
原來愛說教的他,舌頭竟然這麼邪惡,令人難以招架!這倒是個新發現。
察覺到她的分心,他不滿地輕咬了她大腿內側,長指玩弄著佈滿晶瑩愛液的花穴,甚至輕輕探入摸索,立刻又引來她另一波嬌吟。
方幸樂試圖抵擋他帶來的感覺,不喜歡這樣任人宰割,但她的反抗動作很快便被瓦解,她第一次明白何謂力不從心,即使她意識中仍有「不能輸」的想法,也很快地在他的攻勢中遺忘,而後熱情地回應著他!
終於,他「玩」夠了,稍稍退開脫去自己的衣物,而她終於能從那極致的感官快感中逃出,絲毫沒浪費這太好機會地抱住他的脖子,強行將他反壓到床上,剝除他的衣服。
「你……」早該知道她不是乖乖躺著任由人擺佈的女人,但能不能看在他「勞著功高」的份上,讓他先滿足一下?
「禮尚往來。」果然是好體力,方纔還虛脫得像是跑完三千公尺,現在已經有力氣能壓倒他了。
方幸樂很滿意地看著他強健的胸膛,果然是有在規律運動的人,身材結實卻沒有過度發達的肌肉。
「滿意嗎?」在慾望得不到紆解的時候,他還能問得如此冷靜,顧人傑真的很以自己的自制力為傲。
「勉強。」她邪邪一笑,小手仿照他的動作,拉下了他的睡褲,讓他堅硬的慾望挺立在兩人之間。
「現在,輪到我了。」雖然沒實際操作過,也是看過「成人動作片」的!
她彷彿好學生似地握住那灼熱的堅挺,低下頭,試探性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前端,很滿意地發現他立刻變得緊繃。
顧人傑必須承認,他非常期待她接下來的動作,她的碰觸讓他的慾望更加「茁壯」,當然,也更加難以忍受。
「幸樂。」他低喚,帶點請求。
她給了他示威的一眼後,張口含住了他的分身,而且還學著印象中的女星們開始上下套弄,更不忘以小舌亂舔一通。
這個惡女!
顧人傑發出既痛著卻又夾雜愉悅的低吟,雙手握著拳,不知道是該將她推開,還是將她壓得更深。老天,他快爆發了!
但她顯然沒打算停下,甚至該說玩出了興致,手口並用地幾乎要逼瘋他。
也許,她就是想逼瘋他。
「夠了。」他喊停,再也忍耐不住地再次將她壓倒,封口堵住了她的抗議,任由兩人的味道在唇舌間交染,再也分不清彼此。
大掌分開她的雙腿,濕濡的結合說明了兩人的渴望,兩人都無法慢慢來。
他握著她的肩頭,強而有力地進入了她的身體,她抽了口氣,雙腿卻纏上他的腰,不讓他停下來。
他沒停下來,卻試著放慢速度,只是對方完全不領情,於是,他再次衝剌,將自己埋得更深,一次又一次地進出著,重複著那最原始的節奏。
她呻吟著,拱起身子迎向他,完全將自己交給他,隨著他的律動,迎向那最終的極致快感。
兩人幾乎同時到達慾望的巔峰,同時逸出低喊,高低交錯,而後歸於平靜。
這一次,顧人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完全失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7 07:05:28
第八章
顧人傑與友人合開的律師事務所正式成立,當天,不能免俗地辦了個酒會,讓人家拉拉關係、套套感情,期許日後合作愉快。
方幸樂無聊地被「前任死對頭」綁架在身邊,只差沒蹲在地上找螞蟻。不過地上鋪滿地毯,大概也是找不到。
「喂!」她拉拉一直很忙碌的「名律師」。「我想走了。」
「不行。」顧人傑沒有停下打招呼的動作,一面低聲回答。
「為什麼不行為」真是莫名其妙!「我又不是你公司的人,幹嘛我非得在這陪你活受罪啊?」
「你是我的女伴。」一言以蔽之。
「啊不就很了不起?信不信我馬上辭掉這份差事?」也不想想是他千拜託萬哀求,她才很勉強點頭答應參加的。
果然,這種酒會比她想像中的還無聊。
「我知道很無聊,但你好歹再撐一下。」顧人傑終於空閒下來,牽著她走向自己的辦公室,打算讓她稍微喘口氣,省得真的棄人逃跑。
事實上她能忍受到現在,他已經覺得非常驚訝了。看來這十年間,她不只身體變得成熟,腦子也有進步了。
「過要撐啊?」與外面的陌生人隔絕後,方幸樂的臉色好看了些,但還是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在這又派不上用場,也沒半個我認得的人,何必一定要我待在這啊?」
「誰說你派不上用場?」她用處可大了。
「你指站在你旁邊一臉無趣、不小心還會影響到旁人的心情?」這種花瓶工作不適合她,她連最基本的「面帶微笑」都敞不到。
「可不是嗎?」他笑得很奸詐。「有你在旁邊擺張臭臉,我可以避掉很多無謂的寒暄。」
「你這是在挖著我嗎?」方幸樂瞄他一眼後,狠狠地捏了他腰間一下以示報復。「這種地方根本不適合我來。」
就是不懂,他為什麼硬是要她來?
「你不來的話,不怕有其他女人對我投懷送抱嗎?」就算她不怕好了,他怕行了吧?
方幸樂挑了挑眉,倒是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你是帶我來擋桃花的啊?」這比較讓她感興趣。
「你這麼粗暴狂野,我想應該沒有女人敢惹你,搶你的男人。帶你來是最直接又有效的方法。」顧人傑被她的表情逗笑。
「粗暴狂野?」她瞇起美眸。「我什麼時候粗暴狂野了?」
她雖然談不上什麼溫柔可人,更無法稱為「淑女」,可是也沒被野獸附身吧?
「沒有嗎?我明明記得你在床上的時候,跟只小豹沒兩樣,對著我又抓又咬的……」顧人傑撫著下巴,狀似思量。「你該不會要跟我說,那是我在作夢吧?」
「你居然還敢講!」方幸樂的臉頓時紅了,不過絕不是因為害羞。「我會那樣還不都是為了配合你?」
「是嗎?」顧人傑當場失憶。
「你……欠揍!」方幸樂才想大開殺戒,突然響起敲門聲,讓她皺起眉,受不了地看他一眼。「拜託,他們是不能十分鐘看不到你嗎?」
「沒辦法。」誰教他是主人?他很認命地收起玩笑面孔。
門一開,卻都是熟人。
「好久不見啊!」一看來的人全是學生會時期的好友,顧人傑揚起笑容。「這麼晚才來,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
「怎麼可能不來?路上有點事才晚的。」
一群人嘻哈招呼,不忘恭喜顧人傑,突然,唯一的女性成員瞪大了眼,看著辦公桌後的眼熟人影。
「方幸樂?」賴佩瑜的聲音有絲尖銳,像是被人掐住脖子般,與她的端莊溫柔形象不符。
正在打量顧人傑那張氣派的木質辦公桌值多少銀子,方幸樂莫名其妙地抬頭看向有點眼熟的一票人。
「哦,是你們啊!」十年來沒見過面,她一時還真想不起來。
賴佩瑜不敢相信這個粗魯的破壞王會再度出現在面前,更別提還是在顧人傑的辦公室裡。他們兩個人……又走在一起了?
「你……你也來了啊?真讓人意外。你們……是怎麼遇上的?」賴佩瑜壓下心裡的失望,努力保持該有的禮貌,一副純粹只是好奇的模樣。
「問他啊!」方幸樂從以前就和這位柔弱的學姊不對盤,以前太單純不明白是什麼原因,現在回頭來看就清楚多了……原來從以前到現在,學姊便把她視為情敵,心頭大患,也難怪兩人總是保持著距離。
隨意地朝仍在和其他人閒聊的顧人傑指去,方幸樂懶得解釋太多。
賴佩瑜咬咬下唇,想再問卻又對她有絲畏懼,這時顧人傑和其他人也注意到這邊了。
「你們都認識的,方幸樂。」他大方介紹,而後親密地將方幸樂由大辦公椅上拉起,面對眾人。
「真的是你啊!」男成員A笑開了臉。「真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你,你們兩個該不會還是像以前那樣什麼都要比個輸贏吧?」
「我也不想比啊!」可偏偏有個男人很愛來這套,逼得她不參加都不行,然後敗得一塌糊塗,只能任由他要求,割地賠款。
這男人,十年的時間裡變得更強了,現在想贏他,真的很難。
「好了,我們到外面去吧!」顧人傑氣定神閒地將人往外趕,對於方幸樂的怨聲當作沒聽見。
誰教她的腦袋是灌了水泥的,常常任由他說破了嘴也聽不進去,他沒得選擇,當然只能出這招。
眾人笑著往外移動,賴佩瑜站在最後頭,默默看著方幸樂想甩開顧人傑的手,卻被牽得更緊,兩人一邊鬥嘴一邊較勁,很是自然融洽。
收回目光,她才發現自己不自覺地揪皺了裙子,連忙撫平。
陪在他身邊超過十年,等了這麼久,終究還是一場空嗎?
賴佩瑜搖搖頭,她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局。
她還沒輸。
「人傑,可以私下談談嗎?」趁著方幸樂上洗手間的空檔,賴佩瑜拉住顧人傑,柔聲請求。
「當然。」顧人傑點頭,本想站到不起眼的角落,賴佩瑜卻加了句請求。「去你的辦公室好嗎?我不想被別人聽見。」
即使有點意外,顧人傑仍是紳士地沒表現出來,帶著賴佩瑜進了辦公室。
方幸樂一走出洗手間,就看到兩人結伴走進辦公室,厚重的木門被關上。
她挑了挑眉,隨意地靠著牆凝視著那扇門,十分鐘後,她轉身離開。
那扇門內的人,還是沒出來。
當顧人傑出現在「幸好」工作室時,是方幸樂離開的一個小時後。
「你怎麼不說一聲就走了?」顧人傑的聲音裡沒有不高興,只是單純的詢問,在她對面坐下,看著斜臥在長沙發上的她。「幸樂?」
半天等不到回答,他覺得不對勁了。
「我沒看見你,就閃人了。」
沒看見他?顧人傑恍然大悟。
「大概是我跟佩瑜在辦公室裡談事情的時候吧!」她也真是的,連找也不找的。「其實,這是你的藉口吧,不想在那麼」
他那麼自然地提起他和賴佩瑜在辦公室的事,方幸樂抬眼,倒也學著乾脆地問出疑惑了。「你們孤男寡女的關進辦公室談什麼?」
「你吃醋醰」顧人傑的表情像是發現新人陸一樣閃亮。「真難得。」
「我好奇。」方幸樂擁著抱枕,不想鄉解釋自己的情緒。「你們兩個有什麼好談的?」
「她請我幫忙,她父親的公司有點麻煩。」顧人傑照實回答,一方面打量著方幸樂的反應,心情愉快。
沒想到,她也開始出現戀愛女性的特徵了。
「就這樣?」方幸樂挑眉,不太相信只有如此。
「不然要怎樣?」見她難得的醋桶模樣,他暫時壓下欣喜,不免好奇她怎麼會這麼堅持。「你怎麼對這件事反應這麼大?」
以她的個性,再怎麼變也不至於這麼嚴重吧?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好像從以前就對賴佩瑜很感冒,兩人當年在學校可以說是王不見王,老死不相往來的。
這兩人之間有什麼過節?
「你跟佩瑜怎麼了?」
「你真不知道?」見他搖頭,方幸樂忍不住白他一眼。「她癡戀你十幾年,又視我為頭號敵人,我能跟她怎麼樣?」
當然就是互不往來、互看不順眼,還能有什麼?
「是嗎?」顧人傑輕笑,不以為意的。
方幸樂不滿地瞪向他,事情的起因分明就是他這個禍害,為什麼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沒事人樣?
「千萬別說你不知道她暗戀你!」他沒這麼遲頓吧?
「只要她本人沒親口說,我就當作沒有。」這是對女性最基本的尊重,也是一種體貼。
「奸詐小人!」方幸樂忍不住罵道。「你以為你當作沒有,世界就和平了嗎?你什麼時候這麼不負責任了?」
依她的個性,如果不把話說清楚,只是更難過罷了,這樣拖著不幹不脆的算什麼嘛?
「我要負什麼責任?」他失笑。「我跟她不過是普通同學,就算她今天對我表示特殊厭情,我也不見得要接受啊!」
「不接受?」方幸樂微哼,像是不相信他的話。
「對,不接受。」顧人傑坐到她那頭,笑著摟著她。「你就是在意這個?真不像你。」
「誰說我在意了?」不承認!不承認!絕對不承認!
「你不在意,我一樣得說。」顧人傑勾著她的肩,將反抗的她強壓在自己胸前,低聲笑道:「我只想對你負責。」
「噁心死了!」方幸樂拍開他的手,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
「你的表情不是這樣說的耶!」閒適地收回手枕在後頸,他笑得很得意。
平日以自我為中心,毫不理會他人的方幸樂會在意起這等小事,無非是為了他,這點讓他高興得不得了。
「你的表情好奸。」方幸樂板著臉瞪他,有種心事被察覺的彆扭與不爽,很久沒說的逐客令再次出現。「你可以滾了!」
「我今天打算住這。」他一副自在模樣。「這屋子的後半部就是你的住處吧?陳意歡提過。」
那個大嘴女!
「你好好的飯店不住,來跟我擠什麼?」有福不會享啊!
「你要跟我回飯店也行。」他很好說話的。「雖然我很好奇依你那散漫懶惰的個性,臥房會有多亂?」
唔,這也算是一種人生體驗,應該嚇不倒他的。
「要你管!」方幸樂火大地瞪他。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耶!動不動就要削她幾句,好像不動嘴皮怕肌肉退化似的!「你不是很忙嗎?突然就這樣跑出來,怎麼對其他合夥人交代?」
「真是讓我驚訝,你居然為我想得那麼周到。」她長大了,開始知道禮儀兩個字怎麼寫了。
「才不是那樣!」方幸樂頰上飄起暗紅,可是依然強撐著不肯承認。「是我不想再見到你,你有事就快滾!」
絕對不要讓他知道,她是怕他事務所剛成立,第一天就給人留下壞印象,影響了他日後的工作。
她才不要跟他說實話,若讓他知道了,他一定會洋洋得意,然後有事沒事就拿出來說嘴!
「是這樣啊?」顧人傑也很配合地點頭,認識她這麼久,哪會不明白她那麼點心思?但為了避免她惱羞成怒,他也只有假裝被唬了。
「不過,你好歹讓我休息一下吧?我一找不到你,放下整屋子客人就過來了。」他絲毫不覺可恥地扮出可憐樣,知道她是刀子口、豆瞞心,唯一的罩門就是對弱者有無限的保護欲。
為了擁有她難得的同情心,他扮可憐又如何?
方幸樂因他的話而放鬆了面部表情,算算時間,他的確是發覺得很快。也來得很快。
「不會打電話啊?笨蛋。」即使心裡有些喜悅感動,她還是故意不表現出來,反而挑他毛病。
「你哪支電話有通?」顧人傑埋怨地低歎,他就是狂打不通才連忙偷溜過來的,沒想到她人好好地躺在沙發上休息,倒是他白白驚嚇一場。
「你的生活智能真的很差。」這下輪到他數落她了。
方幸樂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嫌吵,早把室內電話線拔了,而手機則是不知道扔在哪,大概早沒電了吧?
「那也不用那麼急嘛!」她不好意思地聳肩。「其實你也想離開那個地方,所以才拿我當借口吧?」
「我又不是你。」沒好氣地看她一眼,她才是那種人。
「好了啦,你可以走了。」很帥氣地手一揮,方幸樂念在他一片真心上,這次沒用「滾」字。
「真沒感情。」顧人傑搖頭,但他的確該回去了,再怎麼說他都是主人之一,這樣溜出來很對不起其他人。「好了,我先回去了。」
臨去前,他不忘交代一番。「迫陣子我會比較忙,可能不會常過來,你自己機靈些。」
「那最好。」方幸樂口是心非地回答,故意轉過頭不看他。
面對她慣有的嘴硬行為,顧人傑也不想多做表示,反正她愛逞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有事打電話給我。」說完,他就又風塵僕僕地趕回會所了。
方幸樂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扮了個鬼臉。好不容易清閒些,她才不會自找麻煩,送上門讓他叼念咧!
不過,想到賴佩瑜,她不禁不舒服地皺了皺眉頭。那陣怪異的感覺她很難理解所為何來,只知道她從以前就跟那位「優秀」的學姊很不對盤,擺明了互不喜歡。
方纔賴佩瑜的眼神她可沒漏看,她感覺得出來,賴佩瑜對於她的出現相當意外,而且不爽!
拜託,都過幾年了,賴佩瑜還是這麼敵視她?她明明就沒得罪過賴佩瑜,所以答案顯而易見,一切的問題就在那男人身上!
憶起方才顧人傑那自在的回答,方幸樂抿了抿唇。
不知道那個呆瓜知不知道這回事?還是找一天跟他談談,她可不想隨時都被另一個女人怨恨著!
方幸樂怎麼也沒想到,就在幾天後,她居然會真的自找麻煩,自己送上門主動打電話給顧人傑。
她怎麼會忘了自己手頭上唯一的一件工程正是顧人傑的新居?兩人之間要處理的事可多了。
更沒想到的是,她難得主動找他,卻找不到人!
「顧先生目前外出。」
「顧先生正在開會。」
「顧先生不方便接電話。」
這三個簡單的理由不斷地重複,彷彿跳針的唱片,讓方幸樂很想吼那個聲音甜美的總機小姐。
很好,有手機是吧?結果依然是找不到人,不是占線就是語音信箱,虧他先前還敢抱怨她的電話沒一支通的!
他自己的電話也是,沒一支找得到人的!
平日見他老覺得煩,有事找不到人的時候更煩!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人,約好了時間,沒想到他居然還遲到!
站在家飾店前,方幸樂看看時間,有種把某人的頭扭下來當球踢的衝動。
他知不知道,上一個讓她等的人現在下場如何?
不耐煩地張目四望,手機卻在這時候響起。
「喂?」口氣很差,心情更差!
「幸樂?」顧人傑聲音有些著急,早料到她肯定氣炸了。「抱歉,我……」
話來不及說完,就被方幸樂的怒吼打斷。「你在搞什麼鬼啊?還不快滾過來,你是突然失憶忘記我們約好要挑家飾了嗎?」滿心的不快全化成火爆怒吼。
顧人傑靜靜地讓她發洩完後,才說出更讓她生氣的話。「我沒忘,但是臨時有事,所以……」
「臨時有事?臨時?」方幸樂更正,她不只想把他的頭扭下來當球踢,她要把他整個人拆成碎片!「什麼叫臨時有事剎那我跟你約假的嗎?你現在是在耍我啊!」
她打了好幾天的電話才跟他約好時間,現在又跟個白癡一樣站在馬路邊半小時,結果他居然一句「臨時有事」就想打發她?
他欠揍!
「幸樂,你冷靜點聽我說完。」顧人傑撫著額頭,對她的震怒相當沒轍,誰教他真的理虧。「真的很對不起,可是我手邊的事真的很重要,我抽不開身,我們改天再約?」
方幸樂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氣到雙眼發黑,有暈倒的可能。
「改天?是要改到哪裡去!」她恨恨地咬牙,「他老是簡單的一句「有事」就想打發她。「是你說房子趕著要住人,現在沒空的也是你,既然沒空不會早點跟我講啊?讓我在外頭跟白癡一樣地傻等,這樣很好玩嗎?」
氣氣氣氣氣……她氣到爆炸。
「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氣,可是……」
不等他說完,方幸樂火大地切斷通話。
這個王八蛋!改天再約?他慢慢等吧!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7 07:06:11
第九章
「怎麼有空找我?」莫名其妙被一通電話召見,徐如茵大感意外。「我以為你應該忙著跟顧學長培養感情。」
據可靠消息指出,這兩個擁有多年「感情」基礎的人終於安定下來了,正在「熱戀」中。
而最近方幸樂也的確是很少找她,怎麼今天會突然想起還有她這個同學的存在,還這麼好興致地請她吃飯?
「別提他!」方幸樂氣悶地掃去一眼,警告徐如茵最好識相點,別提到那個讓她生氣的人。
「你們又怎麼了?」徐如茵暗歎,就說怎麼會這麼突然地良心發現,原來是跟學長鬧翻了,才想到她。
看樣子,自己又得充當一下發洩桶跟柔情勸慰者了。
「沒有!」方幸樂一點也不想提到那個人,想到最近的一堆烏龍事,她就一肚子氣。
一連被放了幾次鴿子,每次都是「臨時有事」,最後,新居的家俱全部由她來挑,他只負責付帳。其餘的大小事就更不用提了,完全是比照辦理,人忙得好像連個喘息的空間都沒有!
今天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她再也捺不住性子,打算直接衝到事務所把人揪出來痛打一頓消氣,沒想到顧人傑居然不在!
不在?嘔到只差沒內傷的她只好在附近隨便找了家店坐下來,急call徐如茵出來轉換一下心情。
「你那個樣子,實在很難說服我沒事。」徐如茵很不給面子地搖頭。「到底有什麼事你就說吧!我會盡可能聽你抱怨的。」
想來方幸樂也是初識情滋味,有任何歇斯底里的癥狀也是正常的,她會盡量記著這點,默默忍受。
她都這麼說了,方幸樂也就很順理成章地開始抱怨,將顧人傑從頭到尾徹底批評,將他的個性說得奇爛無比,行為又有多令人髮指,活脫脫是什麼十人惡人轉世。
也虧得徐如茵厲害,話照聽、飯照吃,幸好方幸樂說話向來簡潔直接,雖然是抱怨,卻不致落落長地讓人聽到睡著,還不時有各色咒罵當作調劑。
等方幸樂說完,徐如茵才淡淡開口。「樂樂,你什麼時候這麼心胸狹窄了?」果然,愛情是種毒啊!
「心胸狹窄?」方幸樂用眼白瞄向徐如茵。
「平常我們如果約好了,臨時有事,你不過是隨便臭罵個兩句,然後轉身回家就忘了;結果顧學長被你罵到狗血淋頭,還被掛電話,今天甚至想衝到他辦公室扁他?」
徐如茵搖搖頭,她真的很同情學長啊!
「你知道他有多難約嗎?」方幸樂的怒火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明明就是他的房子,還說什麼很急著住進去,結果咧!最不當回事的就是他!重點是,他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爽約,你們敢這樣嗎?」
一次她可以當成恰巧,兩次可以當成意外,三次、四次、五次……還能忍受得了她就不叫方幸樂了。
「人家就說了,他很忙。」她們的確不敢啦!可是真的做了,方幸樂應該也不至於衝動到想開扁吧?
自從顧學長畢業之後,她就很少動手了。
「其實說穿了,你是往抱怨學長冷落你吧?」怎麼看,都像深閨怨婦耶!
「徐如茵,你想死嗎?」方幸樂正在氣頭上,她這話分明是在火上添油,外加母獅嘴上拔毛。
「我是不想死,不過我想有人要糟了。」徐如茵帶笑的眼住門口方向移去,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方幸樂順著她的指示望過去,就看到爽約的「某人」正帶著那位嬌滴滴的學姊進門。
很好,很忙兼沒時間的人,居然還有這等閒情逸致帶著女人跑到咖啡館來?真是與眾不同的忙啊!
正當方幸樂一臉兇狠地瞪著某人時,對方也發現了她。
「幸樂,你怎麼在這麼」
顧人傑自然大方的態度,卻平息不了方幸樂的怒氣。
「學長,好久不見。」徐如茵不忘先打招呼。「這位……是賴學姊吧?也是好久不見了呢!」
「徐如茵。」顧人傑也認出了徐如茵,畢竟在學校時,徐如茵和方幸樂、陳意歡算是特例三人組,都教學生會很頭痛。「你變了不少。」
「還好啦!學長、學姊,一起坐吧?」徐如茵「熱情」邀約,全然無視對座好友的殺人目光。
「誰要跟他一起坐!」方幸樂拍桌而起,氣憤地瞪向一旁的人。
「還在生氣啊?」光看她的樣子,顧人傑心裡也有底了。
「她在怨你沒時間陪她呢!」很優閒地窩在自己的位子上,徐如茵的語氣相當敵意。
她可沒忽視賴佩瑜那青白交錯的表情跟眼底的依戀。
哦哦,看來顧學長的麻煩大了。
「我哪有這麼說?」方幸樂火大地想翻桌,手卻被人飛快地握住,制止了她的暴行。
「我晚上過去你那。」顧人傑湊近她,使了個曖昧眼色。
「不用了!」方幸樂想也不想就推開他,臉上很不爭氣地浮起紅潮,可她沒忘了自己正生著這男人的氣。
「你繼續去『忙』你的事吧!」眼神不忘瞥向一旁大受打擊的學姊。
「我知道是我爽約,晚上我帶消夜過去請罪。」顧人傑整個注意力全放在方幸樂身上,笑容滿面地,絲毫不把她的怒氣放在心上,而且她那抹難得的羞意讓他完全忘了自身的疲憊,也完全忘了身旁還站了位女性。
賴佩瑜尷尬地站在原地,看著顧人傑對向來粗魯無禮的方幸樂百般忍讓,卻對自己視而不見,心又再一次地痛了。
為什麼完美的他會選擇跟方幸樂在一起?兩人明明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為什麼?
「學姊,請坐。」眼見久別的情侶進入「鬥氣」大會,忙著安撫方幸樂的學長根本無暇顧及一旁的賴佩瑜,徐如茵溫和開口,化解了賴佩瑜的尷尬。
賴佩瑜心不在焉地坐下,入目所及卻是對座滿臉怒意的方幸樂,和微笑以對、好言安撫著的顧人傑。
這一幕,更是讓她難受。
為什麼?為什麼他選擇的不是長久以來陪在他身邊、全心傾慕的自己?
賴佩瑜低下頭,迅速找了個藉口起身離去,顧人傑這才發覺自己完全忘了正事,歉然地朝她一笑。
「那我們改天再談吧!」
賴佩瑜低應了聲,黯然退場。
「好了,我也該走了。」看看腕表,顧人傑無奈地道。事實上要不是賴佩瑜堅持,他根本沒有時間出來,等著他處理的事情還很多。「再信我一次,晚上我會過去的。」
「你已經沒信用了!」方幸樂雙手環胸,冷冷地瞄去一眼,告訴自己別這麼簡單就相信他!
「那總要給我個機會重建吧?就這麼說定了。」手機響起,顧人傑歎口氣,朝兩人點頭示意,結束了愉悅的忙裡偷閒時光。
「顧人傑!你這個顧人怨的!」見他說走就走,方幸樂氣得罵人。
「學長有他的難處,你也別這樣。」徐如茵忍不住勸道。
「他有他的難處,難不成我就得悶不吭聲地隨他嗎?」方幸樂氣癱在座位上,依然是怨念頗深。「他忙我沒意見,可是這樣三番兩次地晃點我,你要我怎麼忍下這口氣?」
做人要有原則,她向來不是什麼溫柔體貼之流的。
「而且你也看到了,他口口聲聲說他忙,結果卻帶著女人出來吃飯。」方幸樂冷哼一聲,最讓她氣憤的就是這點。
「賴學姊……不好擺脫。」徐如茵冷靜地道出見解。
「你也看得出來她對顧人怨有意吧?偏偏他死不承認。」想起顧人傑的那套說詞,方幸樂就覺得氣悶。
「他?學長嗎?」徐如茵倒是一臉領悟。「大概是想裝傻矇混吧?畢竟同學一場,基本的感情是有的。」
「跟她有感情的話,幹嘛還來招惹我?」想到就氣。
「別再拍桌子了,店家都快趕人了。」徐如茵淡淡制止方幸樂失控的行為。「我說的是同學間的普通友情,你想太多了。」
「我覺得既然無意的話就跟她講清楚,這樣拖著搞曖昧,只是在惹麻煩。」方幸樂每次看到賴佩瑜那哀怨不滿的眼神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她的個性向來就直來直往,實在受不了這套。
從學校時期,她就知道這位「優秀」的學姊瞧她有多不順眼,那表情就像是在替顧人傑抱屈,為了她這塊朽木浪費了大半時間。
奇怪,明明就是顧人傑自己主動來招惹她的,有意見的話幹嘛不去找他啊?
「麻煩啊……」徐如茵想到賴佩瑜方纔那不甘心的模樣,的確是麻煩。「是有可能。」
「我就說嘛!」難得獲得支持,方幸樂精神一振。
「可是你也別把氣發在學長身上,相信他,他會處理妥當的。」連眼前這個「破壞王」都能收服了,還有什麼事情是顧人傑處理不了的?
方幸樂白她一眼。
「是啊,如果你的處理妥當指的是不處理的話,我的確能相信他的能力。」問題是,顧人傑全然不當回事啊!
「總之,相信學長吧!」徐如茵也猜不出來事情會如何收場,但她對顧人傑的危機處理能力有信心。
方幸樂倔強地別開臉,悶悶生氣。
鬼才信他呢!
是夜,爽約多次的顧人傑不敢再削薄自己的信用,果然拎著一袋「貢品」出現在工作室內。
不過女主人還是不太高興。
顧人傑暗歎口氣,除了十年前不告而別的事外,還真沒見她氣過這麼久,是因為太在意他了嗎?
不管原因為何,他總是脫不了責任的。
拉起她的手,他帶笑地將兩隻鑰匙放到她掌心。
「我辦公室跟新家的鑰匙。」知道她今天其實去過事務所,只是和自己錯過了,也難怪他會在事務所附近的咖啡館遇上氣沖沖的她。
「以後我不在事務所的話,你就進我辦公室等吧!」
「我幹嘛要去?」方幸樂直覺地想丟開,卻讓他的大掌包握住。
「因為我希望你去。」顧人傑一把抱住她,頗為無奈。「再口是心非下去,就不像方幸樂了。」
方幸樂沉默,她自己的確也覺得不對勁,自從他回來後,她的個性一變再變,變得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煩了。
「也許,我還是不適合談情說愛的。」半晌,她說出這個結論。
「沒那回事。」他就伯她這樣說。
「你今天跟賴佩瑜一塊?」她不忘下午的「巧遇」。
環抱著她,顧人傑對她的詢問起了一絲緊張,再也不能純然地沉浸於她在意他的喜悅中。
處在信用破產階段,取消與她的約會卻又被她撞見和傾慕他的女子走在一塊,的確很容易產生誤會。
「我不是說她父親公司有件官司委託我嗎?今天我陪她去跟對方談和解的事,回來已經過了用餐時間,才想說到附近隨便吃吃,再回辦公室整理資料。」他詳細地解釋,不忘暗自打量她的表情,帶點罕見的小心。「我跟她沒什麼,別誤會。」
方幸樂沒說話,只是離開了他的懷抱,開始沉默地拆開他帶來的消夜,一口接一口地吃著。
「幸樂?」這等反應,著實讓顧人傑不安。
冷靜過頭的她,更讓人覺得危機重重。
方幸樂塞著食物,對自己的隱忍行為感到不解。她向來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從來不管他人感受的;偏偏就只有他,能夠讓她認識「克制」這兩個字的真意。
「你在想什麼?」她的沉默,只是讓顧人傑心裡更加不安,他可沒忘了她方纔的念頭……不適合談情說愛。
這話跟要求分手,其實已經快要沒分別了。
「我相信你。」她是該相信他,冷靜分析的話,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就算賴佩瑜跟在他身邊多年,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只是,胸口依然有股不知名的悶氣,沉甸甸地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不知道這代表什麼,只知道自己並不喜歡這種改變。
難道戀愛一定會使人變得不同嗎為難道人總是要為了另一半掩藏住自己的真性情?她有點迷惑了。
事實上,她很想大叫大跳地宣洩自己的不滿,要他去跟賴佩瑜說清楚,然後保持距離以策安全,而不是說什麼「相信」這種鬼話。
相不相信是一回事,心情感受又是另一回事。
但是,情感與朋友的勸導,讓她壓下了自己的「衝動」,選擇了人家眼中得體的回答。談感情,真的要這麼累嗎?
見她悶不吭聲地只是吃東西,顧人傑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一定是在生氣!想想最近發生的事,她的確是該生氣,只是她所表現出來的模樣卻與他想的大相逕庭。
依她那大刺剌的性子,應該像之前掛他電話,賞他白眼,將所有的不滿全說出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安靜得令他害怕。他沒見過這樣的她。
「幸樂,搬來和我一塊住吧!」
她抬眼,有著訝異。
「這樣我至少每天都還見得到你一面。」工作的忙碌,不是他所能控制,事務所剛開始運作,很多事情都還未上軌道,才會一再發生意外導致他的爽約,他心裡是相當過意不去的。
原以為,兩人分離十年都這樣度過了,暫時見不到面她應該也不會覺得怎樣,現在看來,他錯得離譜。
「不用了。」方幸樂想了一下,開口拒絕。她不想再讓步了!
顧人傑盯著她平靜無波的側面,過了好一會兒才堅定地由後面環抱住她。
「一個月。」他許下期限。「一個月一內,我會把工作推上軌道,不會再老是『臨時有事』了。」
對此,方幸樂只是微扯嘴角。「隨你啦!」
他沒搞清楚,她真正在意的是她自己,還有那個視她為仇敵的賴佩瑜。
徐如茵說得對,她心胸是狹窄,但是,就算被批評心胸狹窄,她也不要當假好人!
方幸樂在心中下了決定,下次再相遇,她絕對會誠實地反映自己的心情!
她要捍衛自己的愛情!
作者:
匿名
時間:
2012-11-7 07:06:58
第十章
賴佩瑜輕輕敲了兩下厚重的木門,沒想到傳出的卻是女子的嗓音。
「你怎麼會在這麼」急推開門,賴佩瑜瞪大眼。
這裡是顧人傑的私人辦公室,方幸樂怎麼會出現?
「來探班不行嗎?」對方問得無禮,方幸樂也不跟她客氣。
賴佩瑜看著方幸樂毫無坐相地癱靠在顧人傑的辦公椅上,一手拎著杯珍珠奶茶吸著,另一手隨意翻著桌上的資料,一副閒散不正經的模樣,讓她覺得刺目極了。
這麼沒教養、粗魯、自我中心的女人,為什麼偏偏是顧人傑所重視的?
「你能不能坐好?」終於,賴佩瑜忍不住開口。「迫裡是辦公室,你自己不在乎形象,總該替人傑想想。」
方幸樂一抬眼,放下手中的文件。難得這位尊貴嬌弱的學姊有勇氣開口訓她。
「要想什麼?」從以前到現在,這個學姊的眼底就充滿對她的不認同,天知道,她才不屑她的認同。
難得有機會,大家就把話說開吧!
「我不管他怎樣,我就是我,假不來的。」打著「愛」的名號要求對方改變,是種不智。
「你還是這麼自私!」賴佩瑜顫抖著,將多年來的心事一次全傾吐了出來。「向來都只顧著自己,從來不管別人怎麼樣!以前在學校,要不是因為你的事,人傑也不會在人前人後承受了眾多壓力,還得分心勞力地跟你競賽,無時不刻地注意你的行為,一點輕鬆喘息的時刻也沒有!」
一直以來,賴佩瑜都很後悔當初沒在學期初那場討論校園問題學生的會議上,大力阻止顧人傑把方幸樂這個麻煩攬住身上!
「他跟你抱怨的嗎?」方幸樂微皺起眉,隨即聳聳肩。「他不要的話,我無所謂啊!我並沒有要求他這麼做不是嗎?」
一開始她有多痛恨被顧人傑「釘」,全校的人都知道吧?雖然後來兩個人比賽比出一種特殊情感,但那是另一回事。
「你……」賴佩瑜氣得微微發抖。「你居然還敢這麼說!」
顧人傑喜歡的居然是這種人?
「都是你不好,若不是你,他現在還跟我在美國……」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接受她的感情。
方幸樂眉一挑,賴佩瑜也在美國待過?
「我沒有要求他回來,你找錯人了。」酷酷跩跩的,一如「方幸樂」給人的印象,她不覺得自己有哪裡對不起賴佩瑜,自然也沒必要承受賴佩瑜不實的指控。
「你沒有要求,可是他總覺得對你有責任!」賴佩瑜忍不住紅了眼眶,為顧人傑,也為自己不值。「我當初真該反對讓他去處理你的事……我應該替他接下來的……」
方幸樂瞪大眼,不懂她在說什麼。
「我一直默默守在他身旁,還追到美國去,就是希望有一天,他能夠發現、接納我的心意……」前幾年,她幾乎以為她要成功了!顧人傑身邊最親近的女性就是她。沒想到,他卻臨時決定回臺灣,不顧任何人勸留與反對,結束了美國的工作,回來找方幸樂。
「學姊,」這樣夠尊師重道了吧?方幸樂忍不住朝半空拋去個白眼。「你不覺得你來跟我說這些話是白搭嗎?我沒攔著顧人傑,你如果有什麼不滿,應該直接找他去。」
賴佩瑜暗戀的人又不是她,在這邊剖心挖肺的有用嗎?
「是你,都是你!」賴佩瑜繼續指控。「如果沒有你,人傑會接受我的!我們共處了那麼多年,我是他的好助手、好搭檔,你跟他根本就不相配,你們根本不適合!」
方幸樂在這一段泣訴中,捉到了絲絲重點。
「助手?搭檔?」驚喜會不會太多了啊?剛才說她也追去了美國,現在兩人的關係又更近了,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啊?
「你不知道嗎?我在美國是他的助理,現在也是。」說到這點,賴佩瑜露出一點點勝利的姿態。「他說過,我是他最好的幫手。」
方幸樂臉色變了。相似的話,顧人傑也對她說過
是的,她是他最佳的對手!
「那個男人到底是怎麼搞的?」她氣憤拍桌,嘔到險險得內傷。
他明明知道賴佩瑜對他有意,不避嫌也就算了,居然還跟她走得那麼近,他是豬頭嗎?還是他根本就是對賴佩瑜也有好感?
那個白癡!
「你們兩個在吵什麼?我在外頭都聽得見聲音。」顧人傑一回到辦公室,就看見針鋒相對的兩個女人,雙眉微攏。「怎麼回事?」
「你還敢問!」方幸樂劈頭就是個凌厲的兇狠眼色扔去,完全無法接受。「你居然讓賴佩瑜當你的助理!」
「方幸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賴佩瑜尖叫。
「你閉嘴!」方幸樂轉頭不客氣地喝止賴佩瑜的尖叫。
「幸樂,你太失禮了。」顧人傑眉頭擰得更緊,習慣性地糾正她的行為。
「失禮?」方幸樂冷哼一聲。「你還沒回答我,你讓她當你的助理?」
「迫有什麼不對?」顧人傑不懂,她那惡狠狠的樣子是為什麼?
「不對?這又什麼對了?」方幸樂怒氣一揚,也顧不得賴佩瑜在場了。「你明明知道她對你存有好感,你不想辦法避開,居然還讓她當你的助理,朝夕相處地給她希望?顧人傑,你是不是根本也喜歡她?」
氣昏頭的方幸樂,話不經大腦就脫口而出。
「你在亂講什麼?」顧人傑斥喝,不忘頭痛地看賴佩瑜一眼。「我跟佩瑜是老同學,她又是我多年的助手,這有什麼不對?」
「當然不對!她明明就是因為喜歡你才要……」
「方幸樂!」許久未連名帶姓地叫她,顧人傑也火了。「你不要亂講話,你沒看到佩瑜很尷尬嗎?」
之前明明就跟她講過,這種事不要說破的,這下教賴佩瑜的臉往哪擺?
「我亂講話?」方幸樂這下換摔手上的珍珠奶茶了。「是我亂講話還是你作賊心虛?」
他這樣閃閃躲躲的,真的很像心虛!
「方幸樂!」顧人傑真想敲醒她,對她摔奶茶的行為更是感冒。「地毯很難清理的,你知道嗎?」
方幸樂瞪大眼,這個潔癖鬼一定要現在發作嗎?一杯珍奶比得上他們現在的問題嗎?
還是,他根本就是在轉移話題?
「我賠你!」方幸樂理智斷線地朝他大吼。「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你是不是自己作賊心虛,才不準我講?」
「你不要無理取鬧了!」顧人傑看了一眼一旁的賴佩瑜,再看看火冒三丈的女友,暫時壓下怒氣,理智地做出判斷,朝親親女友使了個眼色。
「幸樂,你先回去。」再攪和下去,情況會變得更加難以收拾。
方幸樂揚起下巴,不服氣地瞪著他。「你還沒回答我。」
「那種問題根本沒有回答的必要!」顧人傑瞪回去,氣她的固執。「這件事我們之前就討論過了,我以為你懂了!」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我從頭到尾沒附和過!」甚至,她一直都抱持著反對態度!「要依我的做法,你應該現在就直截了當地拒絕她,而不是假仁假意地在那裝作不知道,讓她繼續迷戀你!」
「方幸樂,你現在就給我出去!」他真是會被她氣死,叫她不要講,她偏要講,還一再強調。
這下可好,他這麼多年的裝傻全白費了。看來,方幸樂離開後,他就可以和賴佩瑜道別,老死不相往來了。
方幸樂揚起眉,沒料到他居然會叫她出去,這一向是她的臺詞。
但是,既然他都開口了,她絕不會死皮賴臉地待下來!
「很好,你也別來找我了!」要比狠,她才不會輸!
看著像火車頭般沖山去的方幸樂,再看看臉上青紅交錯的賴佩瑜,顧人傑倍感無力。
怎麼會搞成這樣一團亂?
顧人傑爬梳著黑髮,一臉抱歉地看向賴佩瑜。
「佩瑜,不好意思,幸樂就是這個樣子,講也講不聽。」看得出來同學處在情緒低潮,顯見方幸樂剛才的話威力很大。
「她……」深藏多年的情意被當面揭露,賴佩瑜也不再壓抑了。「她總是那樣子,為什麼你偏偏喜歡她?」
這問題困擾了她許多年,她就是不明白,像他這樣優秀傑出的男子,為什麼偏偏喜歡上粗魯乖張的方幸樂?
面對她的疑惑,顧人傑也只有著笑,看來今天是躲不過了。也好,既然方幸樂那麼在意,也許趁這機會跟賴佩瑜說清楚未嘗不是件好事。
「那我又有哪一點值得你欣賞?」他如此反問。
「這怎麼能相提並論?你是那麼優秀完美,無論是當年在學校還是這些年在工作上,你的表現都是那麼讓人欽佩!而且你為人處事溫文有禮,沒有一絲驕氣,對於朋友的求助也都盡力以赴……」說起他的好,賴佩瑜可以說上三天三夜。
他根本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完美化身啊!
顧人傑帶著笑容,聽著她將自己形容成天神般的人物,最後搖了搖頭。
「你知道嗎?這就是原因。」他淡淡開口。「我想要的,並不是把我當成神,在我身後崇拜跟隨我的人,而是像幸樂一樣,把我當個普通人,然後一直站在我面前,對我笑、對我生氣、對我得意地揚眉。」
說到這,顧人傑眉目間抹上一股柔色,化去了面對旁人時的淡淡疏離。
「當然,一開始,我對幸樂也抱持著和你們相同的觀感,覺得這個學妹真的是任性妄為,自私得不管其他人的觀感,一意孤行地擾亂校園秩序。」想起當初學生會其他成員提到「方幸樂」三個字就著皺起一張臉,最後只好由他出馬,顧人傑還是很感謝的。
「可是越和她接觸,我就越為她著迷。」看著賴佩瑜大受打擊的模樣,他也只能歉然地笑笑。「她和我想像中的『方幸樂』差很多,她其實不是故意做出那些違規的事,只是她太自我,太隨興了,所以完全不理會團體中的規則。」
就這樣,他的眼中慢慢有了她的身影,也看到了問題學生的表面下、真正的方幸樂。
「其實她自有她的一套人生準則,也有不少優點,只是大家都被她那囂張惡劣的行為給嚇跑了。」和她相處後,才會發現她的好。
例如:她的直率,讓他不需要多思考;她的守信,願賭服輸從不耍賴;她的刀子口豆腐心,常常是只虛張聲勢的紙老虎,雷聲大雨點小的,而且有口無心,常常話才說出口,轉個身就後悔了。
看著他含笑的溫柔模樣,賴佩瑜只能默默地收拾自己破碎的愛慕之心。
他,真的很愛方幸樂。
果不其然,在一切都說開後,賴佩瑜果然一臉淒楚地向他辭職,含幽帶怨地離開,從此由朋友名單上除名。
拒絕人與被拒絕的尷尬畫開兩人的距離,連帶著切斷多年情誼,這正是顧人傑當初的考量。
他原以為能夠等到賴佩瑜自己想開的,結果方幸樂一鬧,就這麼結束了。
顧人傑覺得可惜,畢竟是共事多年的同伴,但也僅限於此。讓他在意而頭疼的是,從那天方幸樂走出他的辦公室後,他就又找不到她了。
打電話找人,不用說,沒通的沒通,沒接的沒接;直接去工作室,向來任人出入的大門卻鎖上了,按了半天門鈴也沒人開。
他知道自己那天話是說重了些,依她的性子肯定會記上很久,卻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
他早該知道,她那烈火一般的性子,一旦被惹毛了絕對不好收拾。
連打了三天電話後,顧人傑確定方幸樂的氣肯定是不會消的,只好找人幫忙了。
由陳意歡那拿到了工作室的鑰匙,他向公司告假一天,決定好好跟方幸樂談談。
開了門,映入眼的是再熟悉不過的場景
正癱在柔軟躺椅上曬太陽的方幸樂,回頭一見到是他,臉很直接地拉下,兇巴巴地問:「你來幹嘛?」
「我想我們需要談談。」在心中歎了口氣,顧人傑有了長期抗戰的準備。
這女人一旦拗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動。
「沒什麼好談的。」方幸樂一點機會也不想給他,只要一看見他,她就想到那天的不愉快,當然也不會忘記他是怎麼吼她的。
看著她一臉抗拒,顧人傑平心靜氣地說:「佩瑜離職了,看樣子以後也不會主動和我聯絡。」她知道這件事後,應該會高興一點吧?
可是他錯了,方幸樂眉一揚,眼底的怒意更盛了。
「是嗎剎那你現在是來找我算帳的嗎?嫌那天還罵不夠,所以今天特地再來教訓我有多魯莽,有多不會看人家的臉色,害你失去一個得力助手?」
哇啦哇啦地說了一大串,方幸樂越說越故意。
「怎麼樣?這次打算怎麼『教訓我』?反正你從以前在學校時就從頭到尾都看我不順眼了,現在也不用客氣!」
「你一定要這樣講嗎?」顧人傑沒想到她火氣一樣那麼旺,而且氣到口不擇言的地步。「我跟佩瑜沒什麼。」
「是啊,是沒什麼。」方幸樂先是好理解地點點頭,而後眼睛一瞪,「沒什麼還讓她這樣默默守候在你身邊,你都不覺得奇怪嗎?對了,你還沒回答我,你那天是不是作賊心虛?」
想到那天他未回答的問題,方幸樂追問。
顧人傑壓下對她態度的反感,告訴自己現在不能再板起臉訓她,否則只會讓她更加火人,一點也無法解決事情。
暗暗深吸口氣隱藏好自己的不悅後,顧人傑冷靜開口。
「我沒有作賊心虛,我只是覺得沒必要把事情談開,把一位好女性逼到絕境。」他自己的感情他很清楚,他永遠也不會對賴佩瑜動情,她雖然是工作上的好助手,可是他一向跟她保持距離,溫和卻堅定地傳達拒絕的念頭。
這樣,比方幸樂那種大刺剌、不顧別人面子的方式好多了。
「我是希望她自己看開,這樣大家起碼可以維持住基本的友情,不會像現在,尷尬得沒辦法見面。」顧人傑看著方幸樂倔強抿唇的模樣,心下微歎。
其實也不能怪她,方幸樂對人事就是這樣,直來直往的,做不來太複雜的推演,懶得和人迂迴敷衍,也不屑做。
方幸樂冷笑一聲。「看開?你說得太簡單了吧?」他會不會太小看賴佩瑜的死心眼了?「如果她看得開的話,就不會十幾年來一直甘願地待在你身邊做牛做馬,同時視我為眼中釘,覺得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她超冤的好嗎?而且他這麼溫和地把人留在他身邊,是要賴佩瑜怎麼死心?只會讓賴佩瑜一直懷抱著希望,認為自己還是有機會的,一旦時機成熟,顧人傑就會發現她的真情無人能比……
他真的太不瞭解女性了!
「即使她不認同我們在一塊,等到我們結婚,她總該接受事實了吧?」顧人傑早就想過了,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方幸樂會對這件事這麼在意。
「結婚?」方幸樂瞇起眼,第一次由他口中聽到這個訶,她一點也沒有被求婚的愉悅。「我以為你是來談分手的!」
「我不會跟你分手。」這兩個字很直接地踩中顧人傑的死穴,他不自覺地擰眉,忘了一再告誡自己該冷靜和她談的。「佩瑜根本是不相關的人,你為了她要跟我分手實在太無稽了!」
「你才是搞不清楚狀況吧?」方幸樂冷冷瞄他。「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不用扯上別人,我就是要分手。」
「你不要鬧了!」顧人傑忍不住提高音調。「我們有什麼事情需要鬧到分手?」
「我們八字不合,個性不合、行為不合,這樣還不夠嗎?」
「我們在床上很合就好了。」他沒好氣地回了這一句,很成功地讓方幸樂閉上嘴,再也說不出讓他挫折的話。
他乘機伸手摟住她,無視於她的抗拒,將她牢牢困在自己雙臂中,制止她的掙扎。
「你一定要這樣跟我鬧脾氣嗎?」他的無奈毫不掩飾,實在是拿她沒轍。「我不知道你在氣什麼,如果你覺得我對佩瑜的處置不贊同,可以跟我好好說,沒必要為了這件事吵架。我們好不容易才往一起,真的要因為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分手?」
緊抿著唇,方幸樂沒回答。見她不答話,逕自低著頭,顧人傑只好再開
「真的要跟我分手?」她敢答「是」的話,他恐怕會採取「激烈」手段來好好開導她。
方幸樂終於抬頭了,她看著明顯精神不濟的他,不難猜到他最近肯定沒睡好。可能一面忙著找她,一面還要處理公事吧?
這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很討厭,為什麼這麼不懂得體諒別人?
賴佩瑜其實沒說錯,她是個自私的人。
「幸樂?」這種沉默真的讓人很難熬耶!
看著他眼下的黑影,再想想以前和最近的相處,她氣消了。他說得對,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比起他們的感情,一點也不重要。
但是,脾氣都發了,就算現在後海了,她該如何拉下臉?
「幸樂。」拉長的話尾代表了顧人傑的無奈。她打算這樣一直看著他到天荒地老嗎?
「比一場吧!輸了我就全聽你的。」突然心念一動,她面無表情地說出第一次見面、也是多數見面時,自己的慣語。
顧人傑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比什麼?」他嚴陣以待,等著她下戰帖。雖然說重逢後,自己鮮少輸給她,可那是因為比賽項目都是他所拿手的,再加上他最近兩頭忙,睡眠嚴重不足,有沒有體力跟她鬥還是個問題。
萬一輸的話……
方幸樂看著他嚴肅的模樣,暗笑在心底。「速戰速決,猜拳吧!」
聽她這麼說,正在心中策畫抗敵大計的顧人傑眉一抬,慢慢看向她,像是對這個比賽項目很懷疑。
「你說……猜拳決定?」太過靈驚的他,不得不確認一下。
「嗯!」方幸樂不自在地掉轉過頭,臉頰漸漸滲出不明的淡紅。
顧人傑沒急著喊拳,看著她那彆扭的模樣,他笑了。
她應該也知道,他猜拳從來沒輸過。
這題是放水題,代表她的心意,這下,他知道兩個人之間沒事了。
「快點啦!你是要不要比?」方幸樂不耐地回頭,就看見顧人傑唇邊那抹笑意,她故意逞強,粗聲粗氣地說:「不要再奸笑了,我又不一定會輸!」
「你輸的話,事情才麻煩吧?」
「你……不要拉倒!」方幸樂臉紅,惱羞成怒地轉頭就想回房。
這個顧人怨真的很欠揍!都給他機會了還不懂得把握!
顧人傑拉住她,不讓她走。
「來吧!剪刀,石頭、布……」
之後……
要說結果嗎?
結果當然是顧人傑保住連勝紀錄。
而方幸樂則是懊悔不已,因為那句「全聽你的」,被奸詐的他硬是曲解為「從今以後都聽你的」,讓她從此淪為他的跟班,不得翻身。
但是,方幸樂依然是方幸樂,顧人傑真的太過分的話,她一樣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飆了再說。
至於吵完之後的和好行為,反正他們從以前比到現在,不怕沒有好辦法解決。像今天,兩人又以網球決一生死了。
「為什麼都離開學校了,我還得跟你比東比西啊?」方幸樂的語氣中純然是抱怨。
「我們之間要解決的事情太多了。」優雅地握拍,顧人傑心裡其實沒比她好過多少。
好不容易工作稍得喘息,就要忙著跟她比試,一點情調也沒有。
「你不覺得乾脆分手,一了百了嗎?」方幸樂舊話重提,隨即見到對手凌厲的目光殺來。
「通個問題,我們今天一併解決!」居然又給他提分手,她就是學不乖嗎?
方幸樂吐吐舌,看來今天不好贏了。糟糕,這次的條款是什麼?她要付出什麼代價?
當勁道夠、速度快的發球朝她而來時,方幸樂只想到一件事……
他們……大概會比上一輩子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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